第二天下午,杜威驱车来到二号院,在门口停了一下,两个蹲点的便衣从车里出来,走到杜威的车前问道:“杜局,怎么亲自来了?”
“你们继续在外面守着,我进去找他们了解点情况。”杜威说着,把车开进了院子。
早有人通报了白狼,白狼和瞎猫、耗子、瘦猴连忙跑出来迎接,把杜威领上了二楼议事厅坐下。杜威看看茶几上茶叶罐里的茶叶,笑着摇摇头说:“曹三子就喝这个?太一般了,下次来我带点好的给你们喝。”
瘦猴忙着在柜子里找出一盒铁观音来,对杜威说:“杜局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这里条件有限,这盒茶叶是三子朋友送的,据说品质不错,还算勉强拿得出手吧。杜局不嫌弃的话,就喝这人凑合一下吧。”
杜威接过瘦猴手中的茶叶罐,打开来看了看,又放鼻子底下闻一闻,说:“好,就这个吧,确实不错的。”
瘦猴连忙拉开架势在茶几上忙活起来,一会儿,壶里的水烧开了,盖碗、茶海、小杯等都洗烫完毕,清亮的茶水在小杯子里呈现着琥珀般的色泽,腾腾地冒着热气。几个人围着在茶几边,看杜威煞有介事地端着茶杯,眯着眼闻着茶香,一副十分陶醉的模样,然后一仰头,把一杯滚烫的茶水倒进了喉咙里,然后连连称赞道:“好茶,好茶。”
瘦猴放下心来,准备进一步聆听杜局的指示,但杜威却指着他和耗子开始赶他们走:“你们俩先出去,我和这两位谈点事情。”
耗子巴不得马上离开,听到杜威这话,连忙拉着瘦猴就往外走:“好好好,杜局,你们慢慢聊。这整个二楼都没有人,你有事就叫我们,我们在楼下守着,不会让任何人上来打扰。”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白狼、瞎猫和杜威三个人,杜威问道:“你们想不想救曹老三?”
“这还用说,当然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得牺牲一个人,替曹老三把这事扛下来。”杜威说。
白狼和瞎猫都沉默了,陷入了沉思。一会儿,白狼语气坚定地说:“我去!”
瞎猫看了他一眼,面带愧色地说:“这可是命案,弄不好要杀头的。你是这的独子,又是飞鱼的得力干将,还是我去吧。”
杜威笑着说:“你们都不用去,就让现在还在里面的周阳扛吧。你们要是同意,我就去办,如果不同意,就当我没来过。”
白狼和瞎猫面面相觑,他们压根儿也没想杜威会提出让周阳来扛事。白狼说:“杜局,这不好吧?周阳还年轻呢,扛不住。还是让我来吧。”
“你们放心吧,不会判死刑的,我来安排。”杜威不以为然地说,“只要死不掉,我再作其他安排,保证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出来的。只不过,你们与曹老三联系一下,尽量多给死者家属一些经济补偿。”
“经济补偿没问题,但我还是想让我去扛这事。杜局,你再考虑下,我们也与飞鱼商量一下,你看怎么样?”白狼说。
“行,那我就等你们的消息。”杜威说,“这人命案办起来复杂得很,时间也会很长,本来我也不着急,但想到曹老三一直躲着,这也不是事啊,所以想尽量快一点。另外,我跟蹲点的同志打声招呼,你们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他们在这里只是做做样子。曹老三只要不是太招摇,也可以露面了,只要没人举报,我们也不会抓他的。”
瞎猫感觉像是在做梦,没想到人命关天的大事居然被杜威操纵得如此轻松,他疑惑地问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水鬼家属那边怎么交待?”
“谁说就这么过去了?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杜威说,“人已经死了,所谓人死不能复生,给家属一些经济上的补偿还是必要的。怎么交待是我们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当晚,飞鱼就回到了二号院中,他听了白狼和瞎猫的汇报,皱着眉说:“太荒唐了,太黑暗了!虽然水鬼死有余辜,但毕竟是一件人命大案,怎么在杜威的眼里形同儿戏呢?我不能让周阳去扛事,哪怕是我本人蒙冤受死,也决不能让别人为我遭难!”
“现在当务之急要把这事平下去啊,不能意气用事。”瞎猫说。
“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扛,那就我来吧。”白狼说,“把乔雷、周阳两人放出来,我进去,你们在外面再努力找胖虎、秃鹰的证据。这个案子办起来不会快的,公安还要找人证、物证等完整的证据链,所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我这方面有经验,可以尽量拖延时间。”
“还是我去吧,你进去了,我们怎么跟周娟交代呀?”瞎猫真诚地说。
“交代什么呀,你以为有事,其实我们并没有事。”白狼笑道,“瞎子不能进去,找证据主要还得靠你,我没有办法接近胖虎和他手下的人,接近了就是一个字,打!”
飞鱼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开言道:“白狼,那就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证据找到,还事情一个真相。如果我做不到,到时候我再去替你,我不会为了我而断送了你。”
“帮我照顾好老娘。”白狼有些伤感地说。
“放心,你的老娘就是我们的老娘,还有周娟,我们的准嫂子。”飞鱼说。
次日,白狼去杜威那里自首,接着,乔雷和周阳被放了出来。瞎猫和瘦猴去了水鬼家里,送去了一大笔钱,并且告诉他们,会给他们二老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个满意的交代包含的意思在水鬼家属和飞鱼方面是不一样的,水鬼的父母认为是白狼杀了他们的儿子,满意的交代就是不包庇白狼,并且给他们经济补偿;而飞鱼方面的真实意思则是找到真凶,并绳之以法。
接下来,飞鱼等人就是想方设法地抓到秃鹰,然后从秃鹰的嘴里撬出真相来。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变故,胖虎、秃鹰、沙漫天几乎是形影不离,实在是难以下手。胖虎还觉得不放心,把黑豹也临时调到身边,让他每隔三天才去一次矿上。
杜威在白狼自首后,便和徐大斌商量,想尽快结案,但徐大斌手下警员张楚认为疑点太多,坚决不同意。徐大斌是个老刑警,当然知道此案疑点重重,也怕日后出问题他要承担主要责任,但他是个没主见的人,很怕杜威,于是便默许了张楚的意见,采取了拖的策略,让张楚再搜集补充证据。
胖虎这边急得不行,眼看着拖了一个多月了,案件还在审理中,他怕夜长梦多,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便不停地催促杜威。杜威烦不胜烦,便给徐大斌施加压力,徐大斌却一反常态,对他只是敷衍,以各种借口拖着就是不结案。
省政法委书记查贵龙终于从位置上下来了,调到省政协担任副主席一职,这消息在电视报纸上一公布,飞鱼突然间感觉到天亮了,白狼有救了。他并不知道上层领导的任免或者调动对他们这些老百姓的生活和工作有什么直接影响,他只是凭直觉感到胖虎、杜威之流在安陵横行霸道一手遮天的时代就要过去了。为此,他觉得有必要和昌满等人好好喝一顿。
下午,飞鱼早早地来到好汉庄,先到后厨看了看,见紫苏有模有样地在安排着几个员工的工作,便大声地喊了一声:“紫苏,忙着呢?”
紫苏看见飞鱼,笑盈盈地跑了过来说:“南哥,你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的。”飞鱼说。
“我这里可没有随便这个菜,算了,问你也没用。晚上还是你们几个人吧?我来安排好了,安排什么你们吃什么。”紫苏说。
“可以,听你的。”飞鱼说,“我明天要离开安陵几天,去江北看看你丹姐,你在家里好好照应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找猴哥。”
“丹姐快要生了吧?”紫苏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表情,好像比飞鱼还要期待新生命的诞生。
“早着呢,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飞鱼说。
“哦,我都急死了,好像快点看到小宝宝呢。”紫苏笑着说,“我这里还忙着,你先上楼去喝杯茶吧。”
“好,你忙你的。”飞鱼说着走了出来。
他看时间还早,便出了好汉庄大门到街上走走。好久没有在步行街上闲逛过了,感觉行人比以前少了许多,看起来有些萧条。他走到老朱家店铺门前,这里他曾经和李丹一起来过,与老朱夫妇也比较熟悉,于是便走了进去想打声招呼。
店里面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飞鱼看着不认识,便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爸,有人找。”姑娘对着后面大声地喊。
从后面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疑惑地问飞鱼道:“你找我?”
飞鱼抓抓头皮,尴尬地笑道:“我走错店门了吗?这不是朱老板的店吗?”
小老头点点头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转给我已经快两个月了。”
“他为什么转啊?”飞鱼不解地问。
“儿子不成器,把家产赌光了,这店是他卖给我的,给他儿子还赌债。”小老头说。
“又赌上了?”飞鱼吃惊地问,“他儿子不是戒赌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戒的?被人盯上了,想脱身不容易啊。”小老头摇摇头苦笑道,“要不说黄赌毒不能沾呢,沾上了想戒就得脱一层皮。可怜老朱夫妻俩辛苦一辈子,挣了也算不少的家产,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到一年就输个精光。”
飞鱼心情复杂,无言以对。小老头又叹了一口气说:“以我看哪,黄赌毒三恶中最恶的就是赌,无底洞,害自己害家人,不把家里搞得家破人亡都不得消停。”
飞鱼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回到好汉庄,正好在门口遇到瞎猫、瘦猴和耗子来了。瞎猫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遇到什么事了吗?”
飞鱼勉强笑了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瞎猫说:“小朱又赌了,这事我早知道的。”
“早知道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飞鱼问。
“嗨,这又不关我们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瞎猫不以为然地说。
“害了一家人呐。”飞鱼叹息道。
四个人上楼来进了包厢,昌满、建军也已经到了,正坐在里面喝茶。昌满说:“请客吃饭哪有主人后到的?我们都等半天了。”
“你是睁着眼说瞎话,我早就来了,刚出去一会儿工夫,你们怎么可能来半天了呢?”飞鱼说,“小北今天也没跟来?”
“来了,在下面跟紫苏说话呢。”建军说。
飞鱼知道这是因为李丹不在的情况下,小北才会来这里的,他不知道怎么让小北化解与李丹的隔阂,也不知道小北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李丹现在的身份。他反而不太担心曹妈妈的态度,因为一旦孩子出世后,她老人家一定会欣然接受的。只是小北这个倔脾气,一根筋的姑娘,他还真得动动脑子想想办法。
小北端着菜进来了,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喊道:“今天你们不要管我,我当服务员,给你们上菜。紫苏说,今天所有包厢都订满了,一会儿可能要忙死了,我必须给我姐们帮忙。”
“那你赶紧先吃点垫垫肚子呀。”飞鱼讨好地说。
小北白了他一眼说:“我不饿。”
“哈哈,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被小马踢了一脚。”昌满看着飞鱼兴灾乐祸地笑道。
建军对小北说:“跟紫苏说一声,趁还没到上客的高峰,赶紧把我们的菜先上了。”
“这还用你说,紫苏就是这么安排的。”小北一脸的不屑,惹得大家又笑起来。
“得,看来我们这一桌今天是最不遭待见的。”瞎猫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小北啊,你对你小哥有意见,就把火力对准了他,可别误会伤了其他人啊。”
“瞎哥,你这话说的,我哪敢对他有意见啊?”小北说,“他是老子天下第一,把谁放在眼里呀?我跟你说,你也别巴结他,巴结他也没用。说是听你的,转头就我行我素。”
大家都憋着笑,不敢再说话。飞鱼举起筷子说:“今天喝酒吃菜,不管别的,尽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