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 第1章 天龙帮的覆灭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江南小城安陵,初春,乍暖还寒。 “胖虎”赵刚在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发现一把冰凉的匕首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眼里闪过一阵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没敢动弹,只是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高大帅气的小伙子说:“三子,你这是干嘛呢?” 三子冷笑了一声,脸凑到赵刚跟前轻描淡写地说:“你说干嘛,取你狗命呗。” 赵刚看到三子的眼里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气,不由得真的害怕起来。他一边慢慢地往上挪动着身体,试图坐起来,一边用央求的口吻说:“三子,我胖虎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你尽管明说,我一定赔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你总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吧。” “别动!”三子的手稍用了点儿力,明晃晃的刀子在赵刚粗胖的脖子上陷进去半公分,吓得胖虎赶紧停止了身体的动作,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嘴里不住地央求道:“我不动我不动,好兄弟,你手轻点,放开我吧,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三子突然大笑起来,把刀子从胖虎的脖子上挪开,随手扔给了身后的瘦猴李俊说:“跟你开玩笑呢,刀都没开刃。我看你以后就别叫胖虎了,就叫胖猫吧。” 三子背后的瘦猴和另一个粗壮的黑脸汉子也跟着大笑起来。胖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看到那个黑脸汉子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边赶紧起身忙着穿衣服,一边说:“三子,你是为八号码头的事来的吧?犯不着啊!我又不是不给钱,再说了,你大哥和我是兄弟,是我大哥,我们也就是兄弟,你干嘛为一个外人出头呢?” 三子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变,抬手一掌击在床尾的木质挡板上,挡板应声而裂。“你他妈还有脸提我大哥?他要不是为了你们这帮王八蛋狗屁兄弟,他会死?你们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他挨了枪子,你们倒鸟事没有,照样过得逍遥快活。我知道那是他自愿的,但你们摸摸良心,你们对得起他吗?”三子低声怒吼道。 胖虎和瘦猴都面带愧色地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胖虎说:“兄弟,我们这帮人确实都对不住飞龙大哥,但也不能全怪我们呀,这不是赶上了严打嘛,要不然,以大哥的那点事,也就进去几年就出来了。这事也过去那么多年了,不提了,提了大家都伤心。可是兄弟,你是光荣的退伍军人,有正经的工作,干嘛趟这浑水啊?你知道入了我们这个道,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为了一个姓曾的外人,你值得吗?” “他是我小舅,算不得外人。”瘦猴说。 “你他妈算个屁啊!我知道他是你小舅,但对于我,对于三子,不是外人是什么?”胖虎轻蔑地说。 三子脸一沉,骂道:“你个死胖子,这叫什么话?你和瘦猴以前都是我大哥的兄弟,大哥不在了,你不代大哥带着他们,反而说他们是外人,你干脆也把我当外人好了!今天这事我是管定了,你把我们都当自己人,就给我一个面子;如果把我们当外人,那你划个道儿,我奉陪到底!” “兄弟,不是我不带着他,是他不愿意跟我呀。”胖虎解释说,“这样吧,我看在飞龙大哥在天之灵的份上,给猴子一个面子,八号码头我不要了。但有一点,三子,我们可说好了,九号码头我是要定了,再有人找你,你可别再往自己身上揽事,免得到时候说哥哥我不给你面子。你知道的,我手下也有一帮兄弟,他们不能跟着我喝西北风啊。” “行!那就这么定了。”三子痛快地答应着,“九号码头我不管了,只是奉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别坏了良心,将来遭报应。” 说着,三子带着瘦猴和老曾走了。临出门时,老曾一个劲地向胖虎打躬作揖道:“谢谢虎哥,谢谢虎哥!” 胖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就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他的卧室里。这是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洋楼,坐落在安陵市南郊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也很少有行人车辆经过。这里原来是一家做假酒的作坊,他有一次偶然从这里经过,便一眼看中了。经过几番交涉,最后软硬兼施花了两万块钱从原主那买下来,又重新修缮了一遍,还把地下掏出一个地下室开设赌场。他把这里当作自己的“行宫”,从住进来还不到三个月,而且也不常在这里住,每星期也就过来一、二次而已。知道这地方的人也不多,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这里住的人就更少了。他不由得对自己手下的人产生了怀疑,一定是有人给瘦猴通风报信。虽然今天的事算不了什么,但让他在瘦猴等人面前颜面扫地是他不能接受的,尤其是他手下竟然有内鬼,这就更让他无法容忍。 胖虎对三子颇为忌惮,当然不是因为他是飞龙的亲弟弟。飞龙再厉害,现在也是死人一个了。飞龙大名叫曹东,江湖绰号叫“飞龙”,有两个弟弟分别叫曹西、曹南,曹南就是三子。老二曹西在胖虎的眼里就是个窝囊废,整天拿着一个破照相机到处跑,看见什么拍什么,偶尔给人家拍个照片换两个钱补贴一下买胶卷的费用。他们还有一个小妹妹,叫曹小北,去年刚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正在家里等爸妈帮忙找工作。老曹是个北方人,解放前逃荒来安陵的,解放后在安陵港务局下一个搬运公司当了一名搬运工。老曹身形魁梧,长得像一座铁塔,据说是个练家子,曾一拳打死一只豹子。三十多岁时娶了一个本地姑娘,一口气生了三个丫头,都夭折了,最大的没活过一周岁。奇怪的是,从曹东开始,一连四个都是无病无灾,活蹦乱跳的。两口子自然对孩子们溺爱的不行,再加上老曹的威名,几个孩子,尤其是老大曹东,从小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随着电影《少林寺》的放映和港台片大量涌入,社会上尚武风气十分浓厚。尤其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在小书摊上卖本武术书刊,便当成武林秘藉,在家里跟着一招一式地练起来,然后就自己觉得武功盖世,便上街找人练去,看谁不顺眼便是莫名其妙地拳脚相加。大部分情况下,一些老实孩子还没开打就被吓得抱头鼠窜。真的遇到能打的,他那点花拳绣腿自然是不堪一击。被揍得鼻青脸肿倒是小事,面子折了才是大事。于是慢慢地,一些小弟开始向他们心目中的武功高手靠拢,从而形成一个个的小团伙。 这些小团伙并不具备黑社会的性质,充其量只能说是流氓团伙。他们没有严密的组织结构,没有物质利益上的明确需求,只是靠打架斗殴、欺男霸女来挥霍自己年轻身体里无处安放的荷尔蒙。渐渐地,一些更加强悍的小团伙头目开始整合周边的小团伙,形成一个稍大点的流氓团伙。这个过程,有的是主动的,有的是被动的,只有一点无一例外,那就是通过暴力手段才能达到最终的结果。 曹东是这其中的一个,两三年的功夫,几乎大半个安陵城的地痞流氓都臣服在他的手下。 成就这一点的因素,除了他那一双铁拳之外,还有他豪爽的作风。在他身边几个小兄弟的怂恿下,他们对外公然自称为“天龙帮”,而他自己就是当仁不让的“飞龙”。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七个核心成员,分别是“胖虎”赵刚、“黑豹”陈文化、“金毛狗”姚子义、“耗子”林小晖、“秃鹰”刘勇、“瞎猫”周强和“瘦猴”李俊,号称“八部天龙”。 随着国内经济的蓬勃发展,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而言,人类对金钱贪婪的本性也开始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出来。“大哥,想办法弄两钱花花,兄弟们日子太清苦了。”这是飞龙听到兄弟们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日子久了,飞龙也逐渐动摇了,他对兄弟们说:“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千万别闹出人命,这是底线!” 这帮人听老大发话了,便欢天喜地地去了。首先是“耗子”林小晖带几个小兄弟从市物资公司的仓库里盗出了一批废钢材,很快低价转手倒卖给了私人废品回收站,得了一笔不小的钱。耗子拿着一大叠钞票洋洋得意地送给飞龙,飞龙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把耗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从那一叠钞票中分出一半给了“瞎猫”周强,让他掌管,另一半给了耗子,让他出去躲躲,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穷家富路,多带点钱,在外面少惹事。”飞龙说。 事情很快就败露了,耗子成了被追缉的逃犯。瞎猫明白事情不能这么做,便出主意让胖虎等人开始对步行街和批发市场的各家商铺收取数额不大的“保护费”。因为做生意的都怕惹事,而且要的数额也不大,所以也没人敢反抗,更没有人报警。相反,时间长了后那几个收保护费的小弟和商户们混得相当熟络,看起来就像朋友一样。商户之间起了矛盾,到了要大打出手的时候,甚至还要请“天龙帮”的人出面协调。虽然每家商户要的钱不多,但几百家商户加起来,对于“天龙帮”来说,还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再加上又能和受害者和平相处,飞龙对这个“生意”相当满意,瞎猫也常常自鸣得意。 也许是钱来得太容易,这帮乌合之众又完全没有理财的观念,到手的钱很快就被挥霍一空。他们发现这点钱已经满足不了他们花天酒地的生活,便开始又把目光盯上另一个目标。安陵地区多山,矿产资源丰富,盛产金、银、铜、铁和石灰石。一些大型的矿山自然是由国有公司开采,但随着国家政策的放开,在那些国有矿山周围开始有了许多私人开采的小矿口,而“天龙帮”的目标就是这些私人矿老板。 “他们来钱太快了,那一车车的石头往外拉,一天要拉多少啊!那不是石头,是一车车的钞票啊!”瞎猫阴笑着,厚厚的眼镜片根本挡不住他那贪婪的目光。他是个近视眼,不了解底细的人一定以为他是个读书很好的人,然而事实上他只是个初中毕业生,高中都没考上。“我是看金庸武侠小说把眼睛看坏了。”他总是这样对人这样解释道。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乐观,矿老板的强硬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像。第一次他们找的是一家本地老板开的矿山,据说是安陵最早的私人矿山,也是现在最红火的一家。“天龙帮”先礼后兵,谈判无果后双方进行武力火拼。谁知道那老板财大气粗,一下子拉了上百号人手持砍刀铁棍参加战斗,飞龙等人赤手空拳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这件事让“天龙帮”在安陵的江湖上威名扫地,飞龙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又组织人马携带武器再次上山。这一次直打得天昏地暗、血流遍地,胖虎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得十分勇猛,肚子上被拉了一刀,肠子都出来了,依然捂着肚子挥刀怒吼,左劈右砍。最后一大队警察包围了他们,伤者被送医院抢救,其他人都一起被押到派出所。 这场在安陵史无前例的群殴械斗很快就传开了,“天龙帮”的名声空前响亮。街头巷尾都是在议论,添油加醋地渲染着他们自己想像出来的各种场景,把“天龙帮”老大飞龙更是传得神乎其神。这时惊动了安陵市的一位真正的大佬,他叫杜威,虽然只是一个派出所所长,但据说他神通广大,在安陵通吃黑白两道,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 杜威早就听说过飞龙,也一直想伺机结识他。正好赶上这事情,杜威立即着手安排,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很快,飞龙等人就被放出来,只留了几个小弟拘留了几天就算完事。更让人意外的是,矿山老板乔四喜听说了,马上屁颠屁颠地跑来与飞龙讲和,除了付清伤者的医药费,还奉送了一大笔钱作为慰问。 “天龙帮”的人从此更加跋扈了,小弟们在街上喝酒打架是常有的事。飞龙也懒得管他们,他只告诫他们,不许出人命,不许欺负鳏寡孤独,不许断人活路,有这三条,其他的任由兄弟们逍遥快活去。但是他没有意识到,随着手下的兄弟越来越多,他已经无法完全掌控了。尤其是喝酒打架这件事,酒一上头,打起架来下手没轻没重,哪有那么好把握。致人重伤的,甚至致人死亡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面对社会上的种种乱象,国家施出重拳,进行第二次“严打”,“八部天龙”全部落网,所谓的“天龙帮”也随之灰飞烟灭。 由于种种原因,飞龙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罪责,而他作为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帮会组织的头目,很快被处以极刑。这次杜威也救不了他,虽然他也作出过很多努力,想至少保住飞龙的一条命,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因为在国家雷霆政策下,公、检、法的相关领导没人敢触碰那条红线。飞龙死了,而其他人也都被判了三到十几年不等的徒刑。只不过最让人不解的是,作为“天龙帮”的二号人物,胖虎居然只在牢里待了两年不到就出来了。社会上流传着种种猜测,有说胖虎遇到了贵人,也有人说是胖虎出卖了飞龙。但再怎么说,这些都是流言,没有可靠的证据,说了也是白说,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 第2章 九号码头 胖虎见曹南他们走了,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儿愣,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便赶紧爬起来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曹南一行三人被楼下的几个小兄弟堵在了院子里,还有四个人手里各举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胖虎刚要张口喊他们让开,只听曹南嘿嘿一声冷笑,身形晃动,十几秒的功夫,四把砍刀“哐啷”落地,四个人抱着手臂齐声惨叫,东倒西歪地站立不住。胖虎脸上掠过一丝惊骇之色,心想即便飞龙在世,恐怕也难以有这样的身手。 胖虎看着曹南扬长而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极其复杂的表情。这四名持砍刀的兄弟也是很能打的,被他称为自己的“四大护法”,在曹南的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以为飞龙死了,“黑豹”陈文化被判了十年,“秃鹰”刘勇被判了十二年,出来也都是废人一个了,在安陵这个小地方,已经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了。可是现在他看到曹南,又让他不禁平添了几分忧虑。好在曹南还不是他们一类人,这让他多少感到一丝欣慰。 这时,黄伟、张斌、刘志海、王华胜四人满脸愧色地走了进来,胖虎看着这所谓的“四大护法”神情沮丧的样子,笑着说:“我都看见了,在他手下折了,不丢人。” 黄伟问道:“虎哥,这人是谁呀?这么厉害。” “飞龙的亲弟弟,老三曹南。”胖虎淡淡地说,“家传武艺,又是当兵的出身,不是一般的兵,兵王听说过吗?不是他哥哥出事,他在部队的前途不可限量。” 刘志海揉着受伤的右手腕,小声地嘟囔着:“怪不得,身手太快了。” 胖虎忽然愤愤地骂道:“真倒霉!大清早在床上被人刀架在脖子上,耻辱啊!他们上来时你们一个都不知道?” 没有人敢答话,只有王华胜惴惴地小声说:“我们昨晚上在地下室看场子,刚睡下没多久,还是刚才小四听到你房间里的动静才把我们叫起来的。按理说,楼下还有三四个兄弟,会不会是曹南他们会轻功?” 胖虎一巴掌呼过去,怒骂道:“放屁!你他妈的武侠片看多了吧?这世上哪里有轻功?不过是手脚轻便一些,身体灵敏一些罢了。” 坐在床边生了一会儿闷气后,胖虎抬头一连串地问道:“瞎子回来了吗?九号码头的事怎么样了?那个张建平还是软硬不吃?” 黄伟说:“还没有回来,从昨天早晨出去的,到现在还没见到人。” 胖虎手一挥,说:“马上呼他,刚刚给他配的中文传呼机,也让他显摆显摆,就说让他去九号码头等我,我马上过去。” 黄伟答应着下楼去打电话,胖虎整了整衣服,腰里别着传呼机,手里握着刚卖的摩托罗拉手机,全副武装地出门下楼来。那辆新买的桑塔纳停在院子里,张斌打开车门,让胖虎坐到副驾的位子上,自己坐进了驾驶室,刘志海、王华胜和随后赶来的黄伟坐到后排。王华胜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砍刀,不小心碰到了刘志海,胖虎从后视里看见了,骂道:“把你那破刀扔出去!我们是去砍人吗?我们是去和人讲道理的。” 刘志海听了,一把从王华胜的手里抢过刀来扔到车外去,也跟着笑骂道:“就你一天到晚的,腰上挂老鼠,冒充打猎的。” 九号码头在安陵市的东北边,从这里开车过去大约就半个多小时。安陵在长江的南岸,沿着长江从上游断断续续地排列着九个大码头,其中一至六号码头是隶属市港务局下三大轮驳公司,是国有性质的。随着国家最近几年政策的放开,除了这六大码头外,安陵市的长江段上又陆续出现了多个私人经营的码头,但大多不上规模,只有七、八、九号具有一定的规模,可以和前面六大国有码头相提并论,所以也按照建立先后和地理位置被编了号。这三个私人码头里,七号码头最大,其次就是九号,最小的是八号。 由于安陵市江岸线上的码头布局基本饱和,再加上私人码头在与国有码头的竞争中出现了许多问题,所以从去年开始,有关部门已经暂停了对新建码头的审批,并将对除这三大码头之外的其余私人小码头进行整改。所以在胖虎的眼里,想要做码头生意,只有从这三个进行介入。七号码头是安陵市最大的私营企业江洲集团旗下的,老板周江桥树大根深,胖虎根本就不敢作非分之想。现在因为曹南的关系,八号码头的路也断了,只剩下这九号码头,胖虎自然是志在必夺的。 可是现在让胖虎头痛的是,九号码头的老板张建平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软硬不吃。“瞎猫”周强已经与他进行过几次的谈判,最终还是毫无结果。他感觉到时代在变化,十年前他们“天龙帮”在安陵横行霸道的时候,黑白两道谁敢不给几分面子。就算是财大气粗的死硬分子乔四喜,也在那次激烈的火拼之后每月按时缴纳保护费给他们。至于其他的矿老板,看乔四喜都服软了,更都不在话下。 胖虎的车刚在九号码头的大门外停下,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瞎猫赶忙上来拉开车门。“胖哥亲自光临,九号码头蓬筚生辉啊!”瞎猫嘻皮笑脸地说。胖虎手下的人都称他为“虎哥”,只有还跟着他的“天龙帮”老人瞎猫周强和“金毛狗”姚子义等人称他为“胖哥”,瞎猫有时酒喝多了,还直接喊他“胖子”,以示与其关系不一般。 胖虎对此毫不在意,相反,他还对瞎猫格外的亲热,即使有时候瞎猫忘乎所以蹬鼻子上脸,让他在兄弟面前下不来台,他也只是呵呵一笑。好在另一个兄弟耗子倒是特别知趣,不但在其他兄弟面前极力维护胖虎的权威,还经常帮他教训瞎猫。 “怎么样?张建平在吗?还是不肯松口?”胖虎又是一连串的提问。 “在的。好话狠话都说尽,而且加到八十万了,还是不行,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瞎猫苦笑着说。 “走,会会他去。”胖虎说。 瞎猫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进了九号码头。胖虎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心里更痒痒了。好大的一块肥肉!货场大得出乎自己的想像,分不同的区域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矿砂、石子、江砂和煤炭。江边上,工人们正操作机器干得热火朝天。瞎猫带着胖虎等人来到一座两层的小楼,上了二楼,进了一间简易的小办公室。一个精干瘦小的中年人正坐一张破旧的沙发上,神情自若地面对着进来的几位不速之客。 “张老板,这是我们虎哥,他今天亲自来拜访你,想和你谈谈。”瞎猫介绍说。 张建平仍坐在沙发上,只是屁股稍稍动了动,略表示了一下礼貌。胖虎走向前伸出手说:“张老板,久仰,我是赵刚。” 张建平仍然没站起来,只是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胖虎坐下。胖虎也不介意,收回伸出去的手,一屁股坐在那张更破的沙发上,肥重的身躯险些把沙发压垮了。 “胖虎在江湖上的名声太响了,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想起你的真名叫赵刚了吧?”张建平终于开了口,慢条斯理地说,“对不对啊?虎哥。” “张老板说笑了,早些年年轻不懂事,跟着兄弟们打打杀杀地瞎胡闹,没落下什么,只是除了一身的伤疤就是一个虚名了。”胖虎笑眯眯地说。 张建平冷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就这样闲扯下去,便单刀直入地问:“虎哥这次亲自来,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休啊。不如开门见山,有什么手段一起使出来吧。” “痛快!”胖虎的手指在破沙发上轻轻地敲打着,不紧不慢地说,“张老板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瞎子也跟你谈过多次,我这次来就想知道你到底要什么条件?” “我没有条件,只是希望虎哥高抬贵手,给兄弟我一家一条活路。”张建平说得很客气,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码头我是不会卖的,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因为我全部的身家都在这里,一家人的生活也都靠这个,你说我能卖掉自己的饭碗吗?” “没那么严重,我给你钱,你可以去做别的生意啊。”胖虎靠在破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不停地晃荡着,晃得张建平恨不得扑上去把那两条腿撕开。 张建平耐着性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说:“你不要再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卖码头的。你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胖虎猛地放下二郎腿,脚把楼板震得一声闷响,把瞎猫等几个人吓了一跳。他突然收起了弥勒佛似的笑脸,眼里透着恶狠狠的光,沉声说道:“给你脸了是吧?告诉你,我胖虎看中的东西还没有我得不到的。给你九十万,给我滚蛋!这是最后的机会。” 张建平也腾地从沙发站了起来,青白的瘦脸上青筋暴突:“我还就不信了,朗朗乾坤,难道没有王法不成?我这一百多斤今天就交给你了,是杀是剐你看着办!” 瞎猫赶紧打圆场,把张建平拉着坐回到沙发上说:“何必呢?这是何必呢?大家都是谈生意嘛,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讲道理,讲道理。” “对!讲道理。”胖虎立刻又换了一副面孔,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我最喜欢讲道理,也最喜欢讲道理的人。张老板,看你长得这么斯文,怎么会这么大脾气呢?和气生财嘛!我给你算笔账啊,你这里每天开门什么都不干,也有不少的费用吧?假如一天开不了工,又有多少损失呢?一个月不开工呢?这货场上的货物要是误了交期,要赔多少钱呢?” “什么意思?吓唬谁呢?我不怕!”张建平说,但语气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胖虎继续说:“你把码头转让给我,这些问题就都不可能发生了。你呢,我也想好了,继续在这里干,还是这里的老大,我给你开工资,让你满意的工资,另外再给你百分之十的干股。怎么样?谁叫我喜欢你呢,你这个人,我一看就觉得靠得住。” 张建平看着胖虎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厌恶之情。他知道这个笑面虎其实心狠手辣,让他这个码头处于停工状态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就范,便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心里在盘算着应对之策。 胖虎一直边说话边注视着张建平的一举一动,每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逃不过他的一双眯缝眼。他知道张建平此时的心理已经有些动摇,便决定再添一把火。 “张老板,你不用马上答复我,好饭不怕晚,三天后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怎么样?这三天里,你也可以找人商量商量。好了,我们先告辞。”胖虎说着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突然又回过头来说,“噢,对了,你的女儿叫张瑶,在爱国小学上三年级吧?他们校长是我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和我说。另外,现在马路上车多人多,一定要有大人接送,不然的话不太安全。” 胖虎说话的口气很平淡,但让人听起来总觉得有一种刻意的造作感,尤其是最后转身前留下的诡异的笑容,让张建平又惊又怒,还有些毛骨悚然。胖虎等人走后,张建平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苦苦思索对策,这时他的妻子朱丽从里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个可怜的女人刚才在里面听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现在仍是浑身瑟瑟发抖,腊黄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我们报警吧。”她说。 张建平叹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地说:“报警有什么用?说他们强买强卖?说他们威胁我?证据呢?” “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坐着等死吧?”朱丽说,“总得试试看,至少在派出所留个印象,打个招呼吧,看看公安怎么说也好呀。” “也好,我去派出所,你打个电话给建军,让他晚上来家里吃饭,看他有什么主意。”张建平想到了二弟,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他沉吟了一会儿,又幽幽地说道,“别的我倒不怕,就是他说到女儿的事,让我心里突然失了分寸,不能不担心啊。” 看到朱丽的脸色更加难看,张建平又连忙安慰她说:“其实是我多虑了,相信他们还不至于这么无法无天,说这些是吓唬我的呢。哼!我张建平又不是吓大的,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我就跟他玩命!大不了同归于尽,谁怕谁啊!” 第3章 白狼传说 安陵沿江各码头之间的跨度比较大,港口派出所在港务局附近的街区,紧靠着三号码头,离九号码头有二十公里左右的距离。张建平想报案,但他知道即使将来码头有什么事,港口派出所也是靠不住的,所以他选择了最近的玲珑镇派出所。 玲珑镇是安陵市七塔区下的一个镇,是安陵最东边的区域,九号码头就在这个镇的辖区内。张建平掐着点下午两点进了派出所的大门,他给足了这些工作人员午休的时间。院子里停着一辆警车和几辆自行车,整个派出所都是出奇的安静,好像还没到上班时间。张建平在一楼转了一圈,每个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他正要转身出去,这时一个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位中年警察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张建平问道:“有事吗?” “我想报案。”张建平一边赔着笑脸说,一边赶忙上前递上一支烟。 中年警察很自然地接过烟,斜眼瞄了一下烟上的品牌,然后满意地把烟竖起来,将海绵嘴的一头有节奏地在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上轻轻地敲击着。 “进来说吧。”他转过身把张建平让了进来,自己坐在一张旧办公桌前,拿出一叠纸笺放在桌上,开始准备问话和记录。张建平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把刚拆开的那包香烟直接放到他的右手边,警察会意地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什么情况?慢慢说。”警察手握着钢笔,摆开了架势问道。 张建平欠起身先给警察把烟点上,然后再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中年警察微皱着眉,耐着性子听着张建平啰里啰嗦地说完,期间不停地斜眼瞄着那包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的“红塔山”——正是这包烟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让他无数次打消了打断张建平说话的念头。 “这么说他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做?”警察问道,嘴里喷出最后一大口烟雾,又把烟头重重地摁灭在面前那个硕大的玻璃烟缸里,那烟缸里已经堆满了黑褐色的烟头,足有几十根,感觉快到溢出来了。 “现在确实什么都没做,但我相信他们会做的。我是怕到时候来不及了呀!”张建平殷切地注视着中年警察,他坚信人民警察是可以保一方平安的。 “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你让我怎么立案?”中年警察把那叠一个字也没写的纸笺扔到一边,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两手一摊说道,“不能立案,等真的发生了你再打电话报警。” 张建平无奈地站起来,中年警察把桌上的那包“红塔山”拿起来,以肘关节弯曲九十度的姿势递过去说:“香烟别忘了。” 张建平摆摆手说:“不用了,留下抽吧,我不抽烟的。” 中年警察也就不再客气,自然笑纳了:“好吧,我叫唐跃进,下次有事可以找我。” 张建平离开了派出所,又去码头转了一圈,到傍晚时候回到家里。二弟张建军已经在他家客厅里等他了。朱丽做好了一桌菜,酒也摆好了。女儿瑶瑶跪在桌旁的椅子上,手里抓着一只鸡腿正在专心致志地啃着。看见爸爸回来,瑶瑶放下手中的鸡腿,装着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说:“对不起,老爸。没等你回来就先吃了。” 张建平见到女儿,一天的不愉快顿时就烟消云散,他把包扔到沙发上,笑着对瑶瑶说:“没关系,饿了就先吃呗,宝宝长身体呢,可不能饿坏了。” “饿倒是不饿,就是嘴馋了。”瑶瑶说着,又重新操起了鸡腿。 张建平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小馋猫,今天你妈做了这么多菜,你就放开肚皮好好嘬一顿。” “你就惯着她吧,看都给你惯成什么样子了!”朱丽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小碗饭递给瑶瑶,“他爸,去洗个手,吃饭了。建军,来,坐下陪你哥喝两杯。” 张建军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餐桌前坐下来,笑着说:“今天什么情况,破例主动让我哥喝酒呀?有什么喜事吗?” “喜事没有,倒有一件烦心事想和你商量。”张建平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也坐到桌边说,“先喝酒,等会儿再说。” 兄弟俩一边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一边聊着闲话。等瑶瑶吃完了,建平说:“朱丽,带瑶瑶去房间写作业,我和建军说点正经事。” “我作业都写完了,你们说你们的,我又不管你们的闲事。”瑶瑶抗议道。 “你不管是对的,但你又不能把耳朵关起来。”建平笑着说,“作业写完了就去复习一下,再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 “好吧,一定说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童不宜呗。”瑶瑶说着,不情愿地离开了。朱丽跟着她进了房间,交待了几话,出来时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建平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和建军说了一遍,建军眉头一直紧锁着,似乎也觉得十分的棘手。末了,建军说道:“哥,这事你打算怎么办?胖虎不好惹啊。” “我也知道一些,但是他们还真能无法无天不成?”建平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充满了忧虑,“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们的老大不是被枪毙了吗?他们就一点都不怕?别的我真不在乎,我就担心他们会对瑶瑶动手。” “这个暂时不用担心,不到一定的时候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的。”建军安慰道,“但你只知道他们的老大飞龙死了,却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真正的老大,他不但活得好好的,还越发猖狂,整个安陵市的黑道都是由他罩着的。” “哦,还有这回事?我还以为飞龙死了,胖虎就是他们的老大呢。”建平说。 “这个人叫杜威,现在是七塔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建军说道,“别看他是个小小的公安分局局长,还是个副的,但他的靠山是谁你知道吗?就是省政法委书记查贵龙!这个查贵龙原来是杜威老爷子的手下,是杜老爷子一手提拔上去的。” 建军呷了一口酒,又继续说:“查贵龙原来是我们安陵市一个派出所的民警,杜老爷子是那个所的所长,后来杜老爷子一直升,他也跟着升。等到杜老爷子从市公安局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他的官路已经打通了,接了杜老爷子做了公安局长,又做了副市长,再调到省里,一直做到政法委书记,全省的公、检、法都归他管。” “你说这样的人怎么能一直官运亨通呢?”建平愤愤地说。 “据说查贵龙这个人能力挺强的,也没听说过他本人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他江湖气比较重,讲义气,所以他的家里人或者朋友下属之类的,都是背着他做一些不法的事,事情败露后就找他,他都是碍于情面,总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时间长了,他下属的部门领导也知道,不用他打招呼,只要是他的人,都会想办法帮他把事情抹平。”建军早年也是混社会的,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多是坊间传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他一说起来头头是道,听的人没有不信的。 “那杜威既然和他是这样的关系,为什么到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公安分局副局长呢?”建平不解地问。 “两个原因。”建军竖起两根指头说,“一是杜威不是做官的那块材料,烂泥扶不上墙;二是杜威对做官没兴趣,他就喜欢玩,天生的花花公子。不然的话,以他的关系,恐怕现在的安陵市公安局长都是他的了。他虽然不是大领导,但安陵市公、检、法系统里大大小小的领导,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那他怎么跟胖虎这帮人搅和到一起的呢?”建平又问道。 张建军微微一笑,说道:“他喜欢玩,什么都玩,需要钱吧,靠他那几个工资能行?他是个花花公子,又不傻,许多事他不方便自己出面,就让那些人去办。两种人其实是一种人,警匪一家,狼狈为奸,各取所需。再说了,谁不喜欢被人当神一样供着,他肯定也享受胖虎那帮人对他点头哈腰的样子。” 张建平听着建军说起这些事来也觉得饶有兴味,但他一想到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不由得又焦虑起来。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听你这么说,我的事情还真的难办了。” 建军说:“确实!以前天龙帮有飞龙在还好一些,飞龙这个人虽然混蛋,但他也算得上盗亦有道,太出格的事,尤其是伤天害理的事,他还真的不干。手下人敬重他,也怕他,所以那时候除了黑吃黑,再收点保护费啥的,别的坏事好像真没听说过。就是他手弟兄喝酒打伤人,甚至打死人,也都是些黑道上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活该,没什么好同情的。” “他们要是只收点保护费啥的,我也不想惹事,就会痛快地给他了。可是他要我的饭碗啊,我怎么能给他?再说了,我为了搞这个码头,费了多少心血,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还欠银行和亲戚朋友一百多万呢。”建平说着说着,竟气得直咬牙,“建军,你原来也在社会上混过,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人吗?” “我退出江湖多少年了,哈哈,早就不跟他们打交道了。当初爸妈,还有你,为我成天提心吊胆的,我于心不忍啊。”建军嬉皮笑脸地说,看建平有些失望的神色,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哥,你还记得白狼吗?” “白狼?”建平楞了一下,又恍然大悟,“你说的是老林家的老四林光辉吧?对对对,他的脸皮很白,人又凶狠,是因为这个才被你们叫作白狼的吧?当初和我们家邻居,就是他把你带坏的。他现在怎么样?好像还在牢里吧?” “哥,不能这么说,什么叫是他把我带坏了?”建军不乐意了,“那时候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加入他们就要受他们欺负,你不也是幸亏有我们罩着,才能安心上学吗?白狼虽然算不上好人,但其实还是蛮照顾我们老邻居的。严打时他被判了十二年,后来减刑了,上个月才出来的。” “他能镇得住胖虎吗?还有,坐了这么多年的牢,他愿意帮忙吗?”建平问道。 “愿意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他愿意,就能镇住胖虎。”建军肯定地说,“当年安陵城经过无数次打斗,形成了东南西北四大黑帮。分别是东城白狼、西城飞龙、南城胖虎和北城黑豹,胖虎那时候最弱,经常让白狼打得四处逃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投靠了飞龙;黑豹也斗不过白狼,飞龙出手相救后,也投了他。最后只有白狼自成一派,始终没有加入天龙帮,飞龙也没有为难他,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要说飞龙在世的时候,白狼还比较顾忌天龙帮的话,那现在就凭胖虎,他白狼是不放在眼里的。” 建平听了,面带喜色地说:“这样最好,你现在要不惜一切代价做好白狼的工作,一定要让他帮我们一把。” “我尽量试试。”建军说话的底气好像不足,“当年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退出的,不知道他记不记恨我。那时候天龙帮势大,飞龙的名声又响亮,所以白狼的人许多都跑去天龙帮了。白狼手下人最少的时候只有七八个人,而这个时候爸给我找了工作,所以我也退出了。虽然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投靠飞龙,但毕竟我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是跟他最早的人,我走了,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我心里一直有愧。” “事隔这么多年了,我相信他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呀。”建平劝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去试试吧。他现在刚出来,估计生活应该有些困难。去看看,不管他能不能帮上我的忙,你也该去帮帮他。需要多少钱,到时候跟你嫂子说一声。” 建平说完,喝了一大口酒,又不禁感慨地说:“真没想到,我们生活的城市里,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有这么多的暗流涌动,还有这么多的精彩故事。” 建军笑着说道:“你们平时看到的是街上流氓打架,却不知道这里有许多的道道,不在江湖中,哪知江湖事。老百姓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只知道一不走运就被流氓地痞欺负,却哪里知道流氓与流氓之间也有着无休无止的争斗。他们有的是为了争食,有的是为了争面子,但是争面子也是表象,归根结蒂也是为了争食,争更好的食。” 第4章 建军打架 第二天下午,张建军向单位请了假,打了一辆出租车去找白狼。白狼住在城东的一处低矮的平房区里,这里是安陵比较早的居民区,现在又被称为棚户区。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是安陵早期各单位的老职工和他们的家属,绝大多数的房屋至少都有三十年的房龄了。张建军家原来也住在这里,后来建军的父亲单位分了楼房,一家人就搬了出去,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白狼家还是原来的房子,一排平房靠东的第一间,前面有一小小的院子,前面是厨房,后面是客厅和卧室。建军在前面的大门口敲了半天的门,里面终于传来一阵咳嗽声和老妇人的喊声:“小辉,有人敲门,去开门呀!” 不大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穿着随意的精壮男子出现在建军的眼前。他冷冷地看着建军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辉哥,好久不见!”建军有些讨好地说。 “找我吗?有什么事?”白狼依然不冷不热面无表情地说,手扶在门框上,丝毫没有让建军进去的意思。 建军有些尴尬,心里也顿时凉了一大截,但既然来了,他还是硬着头皮谄媚地说:“小辉哥,看在我们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份上,能不能让我进去说呀?” 白狼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手,把建军让了进来。建军跟在白狼的后面进了里屋客厅,把带来的两瓶酒和一条香烟放在桌上,也不等白狼说话,就一屁股坐在桌边的一张破旧的椅子上。这时从里面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六十上下的妇人,见到建军有些惊奇地说:“这不是老张家的二小子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家了?真是的,你们搬走时你才十几岁吧,一晃这么多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建军快忙站起来,笑着说:“林妈妈好,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吗?” “不好。”林妈妈说着,伸出双手来,向建军展示那肿胀的关节,“前几年得了这个怪病,类风湿,不死的癌症,治不好,也死不了,把小辉爷俩拖累死了。唉!” 建军看着那双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他也知道这个病治不好,也很折磨人,所以脑子根本找不到用来安慰她的话。最后,他突然灵光一现,很快就脱离了这么尴尬的氛围,他说:“林妈妈,天下没有不能治的病,也许中医可以,或许有偏方能治,不是说偏方气死名医吗,我会留心寻访这方面的信息。你老人家不要着急,心态要好,心情好就什么都好了。” 谁知林妈妈又是一声长叹,愁着脸说:“心情哪能好得起来哟!前两年,他爸下岗了,现在只能弄一辆摩托车跑摩的。小辉刚回来,没工作,找了一个月了,没有单位要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妈,话怎么这么多呢?”白狼不想让林妈妈继续说下去,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我不说了,你们哥俩聊聊。”林妈妈说着,便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我都忘了你叫建平还是建军啊,哦,对了,老二叫建军。建军,晚上在我家吃过饭再走啊。今天太阳好,我出去晒晒太阳,等会儿回来做饭。” 林妈妈出去后,白狼对建军说:“说吧,这么多年也没找过我,今天来肯定有事。” 建军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说道:“小辉哥,还真有事求你帮忙,是我大哥的事。”说着,建军就把事情的原原本本和白狼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小辉哥,你要是暂时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就去我哥那里吧。” 白狼听建军说完,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建军,我可以肯定地答复你,一是我帮不了你的忙,因为我不想再介入道上的事,而且我现在光杆一个,胖虎也不会买我的账;二是我不会去你哥那里上班,因为我性格你知道的,不好管,让你哥为难,我自己也不舒服。我自己的事我慢慢想办法,你哥的事你也另想别的办法。” “虽然你现在是光杆一个,但你白狼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当年胖虎就很怕你呀。”建军说,“其实也不用你做什么,只是想请你出面警告他一下,让他有所顾忌。” “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白狼坚定地说,“你回去吧,我也不留你吃饭了。” 说着,白狼自己先站了起来。建军一看,觉得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便也站起来向外走去。白狼拎起他带来的烟酒递给他说:“这个带走,无功不受禄。” 建军连忙推辞道:“几十年的兄弟了,这点东西不收下,也太见外了。”说着,他快步朝门口走去,又回过头来说:“小辉哥,要是找不到好的工作,我倒有个建议,去开出租车吧,没人管着,时间自由,收入也还不错的。” 白狼没再坚持,也没有回答他的话,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了。建军对于白狼的这种态度倒也不意外,从他进来见到白狼第一眼时,他便预感到了结果,白狼似乎变了很多,少了许多当年的戾气,却多了一丝阴冷的感觉。现在白狼不愿意出手,建军还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个安陵城里的黑道,似乎只剩下胖虎一手遮天,他完全想不出还有谁能来阻止胖虎一帮人的为所欲为了。 张建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心里盘算着如何帮助大哥应对胖虎的逼迫,这时他腰上别着的传呼机响了,拿起来上一看,是一串电话号码,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公用电话打了过去,原来是他的初中同学罗昌满。罗昌满是安陵近郊城东村人,带着一支建筑施工队常年跟在张建军所在的安陵市第二建筑公司后面承包工程,两人在学校时关系一般,可是后来有了工作上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密切了。 罗昌满在电话里邀请建军晚上去一个小饭馆喝酒,说有件大好事与他分享,建军欣然答应了。看看时间还早,而且那个约定的小饭馆就在这附近,建军便想着找个地方去消磨掉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正好看到路边有一个电子游戏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这样的地方曾经是他经常光顾的场所,但自从他两年前结婚以后,便再也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张建军找了一台空着的麻将机坐下,老板过来给他上了十块钱的分,他便玩了起来。旁边的一台游戏机上,一个穿着花里胡哨染着一撮红头发的小年轻正在全神贯注地玩着三国,老怪夏侯惇正式出场,小红毛大呼小叫地操纵着摇臂,不时发出一声狂笑。建军连输了两局麻将,又被小红毛吵得心烦意躁,忍不住几次转头看了看他,脸上写满了了不满的表情,但还是忍住没发作出来。小红毛感觉到了建军三番五次地看他,便不乐意了,转过头来张口就骂:“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建军顿时火冒三丈,“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左手一把封着小红毛的衣领,右手指着他喝道:“小狗屌,狂什么呢?爹娘没教你怎么对待大人吗?” 这时从建军的后面又窜出来一个染着一撮黄头毛的小年轻,看来是小红毛的同伙,不由分说对着建军就是一脚踹过来。建军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人,躲闪不及,被重重地踹了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游戏厅里的人一齐看过来,张建军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个右勾拳把小黄毛打翻在地。见小红毛又冲上来,便一矮身形迎步上前,一个黑虎掏心,拳头重重地砸在小红毛的腹部,小红毛立即惨叫起来,瘫软在地。 小黄毛从地上爬了起来,恐惧地看着建军,转身向门口跑去,嘴里喊着:“你给我等着,有种的别跑,我去叫人。” 建军哈哈大笑:“好,你去叫吧,我不走,等着你们!” 小红毛也爬起来,向门口走去,在门外的地上坐了下来,看来是监视着建军,等救兵过来报仇。建军也不理会,继续玩他的麻将游戏,反正面子是打回来了,这些小毛贼他是不放在眼里的,毕竟也是道上混了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建军玩了一个多小时,十块钱输完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走了出去。小红毛还在外面的地上坐着,却没见一个救兵的到来。他看着小红毛笑了笑说:“救兵呢?怎么还没来?告诉你,我在混世的时候,你们还穿开裆裤呢。看来救兵是没指望了,我也不陪你了,你慢慢等吧,再见!” 小红毛没说话,只是怒目瞪着建军。建军看看表,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扔了一支给小红毛,自己也点上一支。小红毛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从地上捡起建军扔过来的烟,很熟练地点上。 从这里到那家小饭馆大概步行十几分钟的样子,建军在前面走着,很明显地感觉到小红毛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他心里暗自好笑,也不去点破他,只顾低头走着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建军到了小饭馆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罗昌满从出租车上下来,后面还跟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进了包厢,里面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已经在等着了。这个人张建军认识,他叫罗昌斌,是罗昌满的堂弟,也是罗昌满施工队里的。大家坐下后,罗昌满给建军介绍刚才和他一起进来的小伙子说:“建军,这是我表弟,我姑妈的儿子,叫曹南,我们都叫他三子,在市航管局工作。” 建军站起来和曹南握了握手又坐了下来,心里在想,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其实他的感觉是对的,原来飞龙曹东的大名在他们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时间久了,大家只记得飞龙的名号,却渐渐地把他真名曹东给忘了。老曹当年从外地独自一人来安陵,三十多岁没成家,有人就把城东村(那时叫城东大队)的一个农村姑娘介绍给了他,这个姑娘就是罗昌满的姑姑,因为家庭成份是富农,本村小伙子不愿娶,最后倒便宜了老曹。 等菜上齐了,罗昌满给每人的杯里倒满了酒,建军忍不住了,问道:“昌满,你在电话里说有一件大喜事和我分享,到底是啥事呀?” “先喝酒,慢慢说。”罗昌满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又把空杯对着其他人亮了亮,“先干为敬,你们也干。” 三个人也把面前的酒喝了,罗昌满一边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一边说:“我弄了一块地,想开发房地产。” 建军惊得筷子都掉了,半晌才说道:“你这么有钱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罗昌满哈哈大笑道:“我哪有什么钱,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给你们公司打工,拢共才攒了四、五万块,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你是知道的。” “没钱你搞什么房地产开发?地是怎么弄来的?花了多少钱?”建军更?异了。 “地是我们村的,花了一万块钱。当然了,这不是地价,是打通关节花的钱,地价钱还欠着呢。”罗昌满说,“银行我也有关系,已经说好了,用那块地作抵,贷款一千万。” “地有多大呀?能盖几栋楼?”建军问道。 “我算了,一期大概能盖二十栋,五六百户。”罗昌满得意地说,“市设计院已经在做图纸了,下一步等规划局批。” “我的天!不声不响的竟然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建军惊叹道,“那一千万的贷款也盖不起来呀,地价和造价怎么着也得小两千万了,剩下的钱哪里去弄?” “这个就不用着急了,其实银行是可以给我两千万的,但我不要,利息太高。”罗昌满说,“你知道现在房子有多好卖吗?等规划局批了,预售许可证办下来,我们就可卖房了呀。如果卖得快,我们就先把地皮的钱付了,如果卖得不快,地皮钱可以拖一拖。再说了,材料、人工的钱都可以拖,到年终一起结账也可以的。”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罗昌斌听得有些兴奋,忍不住插话道:“哥,那这事办成了,能赚多少钱?” 罗昌满瞥了他一眼,故弄玄虚地伸出一根手指。 第5章 大富豪夜总会 “一百万?”罗昌斌眼里放着光说。 “不,一千万!”罗昌满一字一顿地说,“一套房现在市价五万块,六百套,多少钱?刨去成本,一千万小意思啦。不过,这账只有我们几个人说说,外面可不能乱说啊!” “不说不说。”罗昌斌满脸的激动,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要发财了!” 此时的曹南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埋头吃菜喝酒。罗昌满端起酒杯对他说:“三子,你是饿牢里放出来的呀?今天怎么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一句话都不说?来,我们哥俩走一个。” 曹南笑一笑,放下筷子举起酒杯说:“你们说的我也不懂,也不感兴趣。我就想着老老实实地上班,讨你姑妈和姑父的欢心。” 罗昌满嘿嘿一笑,说:“这年头还有对钱不感兴趣的?我真服了你。那个破班有什么好上的,来我这里吧,我已经注册了房地产公司,来这里我给你个副总经理干干。多挣点钱,好好孝敬我姑妈姑父,不照样讨二老欢心吗?”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我什么都不会,别把你公司弄黄了。”曹南连忙摆手说。 “瞧你那点出息,建军,他不干你来,再怎么说比你那上班不强多了?”罗昌满又转头指向张建军,“正好搞建筑你也是内行,我也给你个副总干,咱兄弟一起发财。” “我可以考虑。”建军干脆地说。 “那,哥,我呢?”罗昌斌急了,赶紧上前讨封,“也给我一个副总干呗。” “你?算了吧。”昌满一巴掌拍在昌斌的脑袋上,笑道,“你狗大的年纪还想当副总?你就跟在我后面跑腿,算我的助理吧。” “好吧。”昌斌撇了撇嘴,不情愿地答应着。 酒足饭饱之后,罗昌满感到意犹未尽,又提议去大富豪卡拉ok唱歌。除了昌斌外,建军和曹南两人都不想去,但经不住昌满的坚持,两人只好同意了。四个人出了饭馆门口,天已经黑了,路灯下,建军一眼就看见那个小红毛还在那里等着,只不过身边还多了那个小黄毛。 小红毛看见建军出来,像是鼓足了勇气拉着小黄毛走上前来,建军笑笑说:“怎么还在这里呀?救兵呢?没请到?” 小黄毛耷拉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你这么厉害,他们都不敢来。” 小红毛突然拉着建军的衣袖说:“我们愿意跟着你混,拜你为大哥。” 建军一甩袖子,急忙躲开说:“瞎说什么呀?我又不是道上混世的,拜什么大哥?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在上学吧?赶紧回家。” “我们不上学了。你不是说过你以前也是混世的嘛,就带着我们呗,叫我们干什么都行。”小红毛央求道。 曹南和昌满等人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场景太好笑了。昌满打趣说:“建军,看人家孩子多有诚意呀,别辜负了人家,就收了吧。” 曹南也在旁边拱火,说:“看这两孩子资质不错,好好调教调教吧。” 建军被他们弄得说不出话,挠挠头说:“你们两个还没吃饭吧?这样吧,先吃饭,吃饱了再说。我们现在去大富豪唱歌,等会儿你们去那里找我,好吧?” 小红毛点点头,昌满对饭馆里喊道:“姚老板,这两位小兄弟给安排一下,记我账上,月底一起结。” 里面小伙计走出来,替老板答应着,把两个孩子带了进去。昌满等四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奔大富豪夜总会去了。 大富豪夜总会是安陵城最大最豪华的夜店,座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几个人下了车,昌满带着大家先在大堂开了一个中包,服务员领着他们往里面走。路过一个包厢门口的时候,他们看见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胖子斜靠在门框上,直直的眼神一看就是喝高了,他手上抓着一叠钞票,见到路过的人就发一张,接到钞票的人都笑嘻嘻地道一声谢:“谢谢乔总!”或者是“谢谢四哥!” 这个人在安陵城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正是矿老板乔四喜。他经常在安陵的大小酒店和夜场出没,也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上。曹南等四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也一人得了一张百元大钞。罗昌斌喜滋滋地把那张钞票甩得咔咔响,建军小声地骂了一句:“酒都喝到狗肚子里了,不知道明天酒醒了会不会后悔。” 昌满进了包厢就往沙发一躺,笑道:“他才不会后悔呢,你知道他多有钱吗?这点碎银子对他来说算个屁啊!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曹南把手里的钞票扔给了昌斌说:“赏你了,我也找找这种感觉,果然很爽。” 昌斌毫不客气把钞票装进了口袋,说:“谢谢三哥!” 建军和昌满也把手里的钞票扔给昌斌说:“我们也体验一下。” 昌斌乐不可支地接过来,很夸张地点头哈腰地说:“谢谢哥,谢谢建军哥,怎么样?很爽吧?我不介意你们把口袋自己的钱也拿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更爽。” “滚!”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骂道,又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搞点节目吧。”昌满看来也是酒酣耳热春心荡漾了,歪着头对建军说。 建军不置可否,昌斌装着没听见,曹南坚决反对,他说:“我们来就是唱歌喝酒,你要是搞那些花花肠子,我立马就走。” “好好好,啥都不搞,听你的。”昌满无奈地说,临了不忘骂一句,“就你假正经。” 罗昌斌已经一口气点了一大串的歌,从建军的手中抢过话筒就声嘶力竭地唱了起来。曹南捂着耳朵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时服务生推着小车进来了,开始把一个果盘和一大堆啤酒往茶几上堆。罗昌满?异地说:“我们还没点酒啊。” “哦,是这样的,我们姚总看见你们来了,说你们是他的朋友,这些是他吩咐送的,还交待今晚是他请客,各位尽兴玩,尽兴喝。”服务生笑着说。 “姚总是谁?你们老板?我不认识啊。”昌满疑惑地问。 “是我们老板,他说一会得空来给各位敬酒。如有需要,请尽管说。”服务生说完,推着空车走了,留下了昌满等几个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呆坐在那里。 “这里我是第一次来,你应该是常客吧?”曹南问昌满道。 “一年也有好几回吧,也没见老板请过客呀。八成是看你来了,老板一定认识你!”昌满很肯定地说,“我们三个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从来也没有老板送酒的。” “管他呢,送来就喝呗。”建军酒量大,刚才在饭馆里没喝够,现在看这一堆啤酒在那里,立即用牙咬开一瓶递给曹南,又咬开一瓶给昌满,再咬开一瓶递给昌斌时,被昌斌一脸嫌弃地拒绝了,他自己拿起一瓶用开瓶器开了。 几个人在昌斌颇具杀伤力的歌声中尽情地开怀畅饮,用划拳的喊叫声来抵消昌斌歌声的攻击。这时门又开了,一位打扮性感的迷人少妇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七八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姑娘,齐刷刷地站成一排。 “各位老板,点几个小姐陪你们唱歌呗,这样干唱多没意思啊。”少妇笑眯眯地说。 曹南一抬头,看见这位少妇,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那少妇也看见了曹南,愣了几秒钟,立刻又自然起来,依旧笑眯眯地等着回答。 “能摸吗?”昌满笑着说,笑容邪恶而淫荡。 “干嘛呢?信不信我告诉表嫂?”没等少妇回答,曹南抢先骂道,又转头对少妇说,“我们只唱歌,你们走吧。” “哦,好的。”少妇答应着,就领着姑娘们往外走。这时又进来一位三十来岁染着一头金黄色头发的男子,他先把少妇拉了出去,又挑了一个姑娘留下来。曹南一看,原来是金毛狗姚子义,大概就是刚才服务生所说的姚总了。 金毛狗对曹南说:“三子,留一个吧,她歌唱得不错,就唱唱歌,也没什么的。” 曹南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认了。金毛狗坐到曹南的旁边,听他介绍了其他三位。曹南问道:“没想到你发了呀,这大富豪是你开的?” 金毛狗摇摇头笑道:“我哪有这本事啊,是胖虎开的,我是给他在这里管事的。” 建军坐得比较远,但也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那酒似乎也喝不下去了。曹南又问道:“胖虎也在这里吗?” “他很少来,外面也很少有人知道这大富豪是他开的,包括这里的员工。”金毛狗说,“他还有两个地下赌场,一个大酒店,听说最近又盯上了码头。” “这死胖子哪来的这么多钱啊?好像突然发了一样。他出来应该没几年吧,没错,大概七、八年的样子。”曹南颇为困惑地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你跟胖子有些过节?”金毛狗试探性地问道,“你可能误会他了,其实他对兄弟们还是很棍气的,大难过后,他重整局面不容易,愿意跟他的兄弟他都收了,不愿意的,那也没办法,人各有志嘛。” 曹南点燃了金毛狗递来的一支烟,吸了一口,呛得赶紧又在烟缸里摁灭了:“吸不会,天生的。你们道上的事不用跟我说,这我管不着。我跟胖虎没有过节,只是觉得这个人太狠毒,不可交。当然,你们也许看法不一样,要不然当初我大哥不可能跟他有割头换颈的交情。” “飞龙大哥在的时候,兄弟们都很团结。胖子也为大哥出生入死过,大哥心里是有数的。”金毛狗说,“与乔四喜那一仗,胖子肠子都出来了,一只手捧着还继续干,多狠呀!道上的人谁不知道啊,都说飞龙狂,胖虎狠,白狼毒,黑豹野。” “那是为你们自己出生入死,是为我大哥吗?”曹南颇不以为然,“好了,不说这些了,唱歌,喝酒。” 张建军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原来曹南是飞龙曹东的弟弟!他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好在听他们说话的感觉,曹南与胖虎并不是同类的人,但也不知道曹南是否愿意为他出头,更不知道胖虎会不会给曹南面子。想到这里,他决定找机会先和罗昌满说一下。 几个人唱歌喝酒乐得差不多了,曹南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提议大家散伙回家。昌满好像意犹未尽,非得拉着他们一起去大排档消夜。于是一帮人出了大富豪,准备换地方战。建军早已把小红毛和小黄毛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当看到门口等着的小黄毛,这才想起来。他走到小黄毛的跟前问:“不是说让你们来找我们吗?怎么不进去啊?还有一位呢?”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爸酒喝多了在给人发钱,他被他爸看见,就派人给送回家了。”小黄毛说。 “哦,他爸是谁?”建军问过之后又突然想起来,“乔四喜?” “是的,他叫乔雷,是他爸前妻的儿子,他爸妈离婚了。”小黄毛说。 “呵呵。”建军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不会也是哪个有钱人的儿子吧?” “我不是,我爸就是一个普通工人,我叫周阳。”小黄毛说。 “好,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建军拍拍周阳的脑袋说,“有空我会去找你们的。” “你知道去哪找我们吗?”周阳说。 “那能不知道吗? 你们肯定经常就在下午那个电子游戏厅里玩,对吧?”建军笑道,“这点小事还能难到我?对了,我还没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呢,记好了,我叫张建军。” “好嘞!大哥。”周阳向建军拱了拱手,满意地走了。 第6章 玲珑派出所 在去大排档的路上,建军把昌满拉到一边和他说了一下码头的事,昌满借着酒力,一个劲地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事小意思,虽然我大表哥不在了,但道上的人谁敢不给他亲弟弟面子,尤其是胖虎,那是我大表哥的铁哥们。再说了,你知道曹南多厉害吗?比他哥一点都不差,要是他在道上混,那肯定是飞龙再世。” 昌满的一席话,说得建军热血沸腾,内心顿时充满了希望,他热烈而又恳切地说:“等会儿就帮我说一声,今晚夜宵我来安排。” “不用,还是我安排,你一个拿死工资的,跟我抢什么抢?”昌满豪爽地说。 四个人坐下后,昌满又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曹南说:“以后你们搞活动就不要叫我了,这样一晚上三部曲,谁受得了啊?晚饭和刚才的啤酒还没消化,又点许多菜,肯定都是浪费,你们能吃就多吃点。” 昌满哈哈大笑,说:“我们的方针就是胖的拖瘦,瘦的拖垮,生命不息,喝酒不止!” 曹南用力拍打着自己壮实的胸脯说:“我这身体是铁打的,你们都拖垮了,也轮不到我,今晚就跟你们耗着,看谁熬得过谁?” 建军对昌满使了个眼色,昌满会意,郑重其事地小声把码头的事和曹南说了一遍,曹南眉头皱了皱说:“建军,这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为了八号码头,我已经出面一次了,并且答应胖虎不再过问九号码头的事,我不能出尔反尔呀。” 一句话说得建军心里凉了半截,他只得表示理解。昌满面子上却有点挂不住了,他说:“三子,建军是我的同学,又是我的兄弟,虽然我也能理解你,但你不能见死不救,总得想想办法啊。” 曹南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我不出面,不代表我不管。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放心吧,胖虎没那么容易得逞。” 建军大喜,端起啤酒杯说:“兄弟,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一切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你酒量差点意思,你随意。” 说着举起杯一饮而尽,曹南也举起杯干了,抹了抹嘴上的泡沫说:“老爷们就没有随意的,我也干了。唉,你们这是要逼着我上道啊。” 昌满也举起杯子干了,说:“我搭个桥啊。真的,三子,你帮建军是正义的,胖虎是邪恶的,自古邪不压正,我们需要站出来,替人民警察分忧,为他们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或者是不方便做的事,维护正义!” 昌满的话充满激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曹南?异地看着他,笑着说:“我没那么高尚,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撑不住。” “戴高乐嘛,又不是斗地主,你怕什么?”昌满拍拍曹南的肩膀说。 这时昌斌突然捂着嘴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昌满笑道:“这孩子酒量不行还死撑,出去吐了。回来不要让他喝了。” “好了,我们也该解散了,今天回去老婆又该骂了。”建军说。 “娶个漂亮老婆就是麻烦,别看他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还是我好,在家里就跟爷似的。”昌满对曹南说。 曹南扶着踉踉跄跄的昌满走到外面,对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昌斌交待了几句,又帮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又和建军分别叫了辆出租车走了。 第二天一早,建军打电话给建平,把昨天的情况说了一遍,建平稍稍安心下来。这边胖虎也清楚张建平不可能轻易就范的,于是他把瞎猫叫来面授机宜,安排了一番,然后到下午自己一个人开着车来到玲珑镇派出所。 所长顾长顺在二楼自己的办公室里顺热情地接待了他。胖虎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往顾所长的抽屉里一塞,开门见山地说:“顾所,后天下午在你的地盘上有个小活动,希望你能照应点儿,没问题吧?” 顾长顺听了,微笑着把抽屉合上,说:“兄弟,控制一下,别太过分就行。正好,后天我们所里开个会,大概个把钟头吧,够了吗?” “够了,到时候电话联系。”胖虎坐在顾长顺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胖大的身躯压得椅子吱吱作响,“抽时间把所里几个要好的哥儿们带到我的小店里聚一聚,改善一下生活嘛,工作是要紧,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太清苦了。” “哈哈,赵总还挺会心痛人呢。”顾长顺大笑道,“我们是清水衙门,也只有像赵总这样体贴的人才能理解我们的清苦啊。”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胖虎起身告辞,顾长顺再次交待说:“控制控制啊,别把事弄大了不好收拾。”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心里有数。”胖虎说着,刚准备出门,这时派出所教导员王卫东进来了,看见胖虎,笑着点了点头,又对顾长顺说:“人带来了,怎么处理?” 顾长顺站起来,对胖虎说:“赵总,先别忙着走,跟我来,带你看场好戏。” 胖虎听了,好奇地问:“什么情况?先透露一点剧情呗。” 王卫东笑着说:“顾所昨天去了大林家村,被村里两个村霸打了,这事情性质很恶劣呀,我今天带人把那两个人抓来了,交给顾所处理。” 胖虎作为安陵土生土长的人,当然知道这个七塔区玲珑镇大林家村的名气。这个村子地处大山里,全村人几乎都姓林,尚武好斗远近闻名。白狼林光辉的父亲就是这个村里出来的,年轻时到了安陵城当了一名矿工,一家人也就成了城里人。 胖虎跟着两人来到一楼的问讯室,见墙角处蹲着两个人,双手抱着头,身子蜷缩着,显得很狼狈。旁边站着两名警察,都手持着电警棍看守着他们。顾长顺吩咐两人站起来,胖虎才看清楚两人的脸,估计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脸皮很白,长相清秀,倒一点都不像是农村的孩子。 “怎么了?都蔫了?昨天的狠劲哪儿去了?”顾长顺笑嘻嘻地走上前,一人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老子都敢打,知道这玲珑镇是谁的地盘吗?操你大爷的!” 个头稍点高儿的小伙子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怒视顾长顺说:“你的车撞坏了我家院墙,你不赔还那么嚣张,像是人民警察吗?” 胖虎站在一边笑了,揶揄道:“顾所,车技这么臭吗?” 顾长顺嘿嘿一笑,轻声说:“这不是酒喝大了嘛。” 另一个小伙子看来有点害怕,说:“我们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顾所长,不然的话,借我们一个胆,我们也不敢打你呀。” “不认识我?我从当民警开始就在这个所里,十几年了,玲珑镇里谁不认识我?”顾长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地扇了两人各一耳光。 过一会儿,顾长顺坐在椅子上,对两人命令道:“现在,你们两个人面对面,互相扇耳光,要响,要用力,如果不打,我们帮你打,会更疼,懂吗?” 两个可怜的小伙子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对方,迟迟不肯动手。旁边的两个警察举起手中的电警棍对他们吼道:“快点,不然电棒伺候!” 稍矮的小伙子眼含着泪,举起了手轻轻地扇了对方一耳光。顾长顺十分不满,骂道:“挠痒痒呢?用力!” 望着两人开始互相用力地扇对方耳光,顾长顺乐得哈哈大笑。最后,两个小伙子一齐蹲了下来,哇哇地哭了起来。顾长顺对王卫东说:“算了,就这样吧,给他们做个笔录,先送他们去拘留所关个十五天。” “好的。”王卫东说着,摊开信笺纸,“姓名,年龄。” “我叫林锋,二十岁。”高个子说。 “我叫林海,十九岁。”另一个说。 胖虎听了,插话问道:“你们认识安陵市的林光辉吗?” 林海说:“当然认识,我们叫他九叔。” “你们俩是兄弟?”胖虎指着林锋再问道。 “我们是堂兄弟,同一个爷爷。”林海回答道。 胖虎转头对顾长顺说:“顾所,他们俩还是个孩子,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们吧。让他们给你道个歉,此事就到此为止,好吧?” 顾长顺也觉得气也出了,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大林家村也不好对付,正好胖虎提出来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就答应了。但林锋却并不买账,梗着脖子不肯道歉。林海拉拉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只好与林海一起低头对顾长顺鞠了一躬说:“顾所长,对不起,我们错了。” 此时,派出所的大门口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大林家村的,为首的两人正是林锋的父亲林光耀和林海的父亲林光烈。顾长顺和胖虎等人从讯问室里出来时,他们已经冲破几名警察的阻拦,涌到院子里。林光烈看见顾长顺上前说骂道:“顾长顺,你把我儿子怎么了?要是他掉一根汗毛,我把你的皮都扒了,你信不信?!” 顾长顺刚要开口,林海从他后面就冲出来了,对自己的爸爸说:“爸,顾所长没把我们怎么样,现在放我们回去了。” 林光耀也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走上前对顾长顺说:“顾所长,两个小孩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多担待点,我们做长辈的没管教好,这里给你赔罪了!” 顾长顺看见这阵仗,心里暗暗庆幸听了胖虎的话,否则还真不好收场。事情闹大了自己会不会被上面处分先不说,就是这脸面也不知该往哪里放了。他清了清嗓子,抬高了声音说道:“乡亲们,我顾长顺就是玲珑镇的人,干公安也有十几年了,每个村子我都熟悉,你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哪能对他们怎么样呢?只是孩子大了,不好管教,每家都一样,我能理解。这一次,我与他们有些小误会,小摩擦,这都不是事儿,把他们叫过来也就是教育教育,没什么别的事。现在呢,他们也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都作了自我批评,我感到很欣慰。男孩子嘛,皮一点很正常,但是不能太过分了。毕竟是在我的辖区里嘛,我不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学坏,对吧?各位做家长的,平时也要注意多约束一下自己的孩子。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们把孩子带回去吧。” 林锋走到父亲身边恨恨地轻声说:“爸,别听他说得好听,他刚才打我们了!” 林光耀早已看到两个孩子红肿的脸,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又不得不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好忍气吞声地对顾长顺说:“谢谢顾所长的关照,我们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决不给政府添乱。” 林光烈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想要发作,但被哥哥林光耀拉住了,一群人退出了派出 所大门。胖虎见事情也了结了,便对顾长顺和王卫东说:“顾所、王教,戏也看完了,我也该走了。” 顾长顺被刚才弄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见胖虎要走,便说:“心里有些不爽,兄弟,留下来找个小饭馆陪哥哥喝两杯吧。我再叫上所里的几个人,大家一起乐一乐。” 胖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吧,盛情难却。另外,有一个人就不要叫了,看着不舒服。” “谁呀?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唐跃进吧?”顾长顺心领神会地说。 “是啊,这个人上不了台面,还是不要叫的好。”胖虎小声地说。 “他呀,就是有点爱贪小便宜,,人也是老实人。”顾长顺哈哈一笑道,“算了,既然兄弟不喜欢,就不叫了。” “行,那我就先去镇上那个老地方饭店等你们。”胖虎说着,就先开车走了。 第7章 飞鱼是谁 张建平这几天心里一直不能平静,三天的期限很快就到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种信念支撑着他,那就是邪不压正。他不相信胖虎这帮恶人真能把他的码头从他手中生生地夺走,所以他暗自下定决心,决不屈服! 一大早他就来到办公室,并让妻子朱丽留在家里,他不想让这个胆小的女人看见可以预见的恐吓暴力的场面。一上午,他都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一会儿从窗户里看看江边码头上的船只装卸货物,一会儿看看面对马路那边有没有胖虎的人进来。 然而一上午都风平浪静,到了中午,张建平草草地吃了点饭,又继续上午的焦虑的等待。到了下午三点多时,一辆中巴车冲进了码头,从车里下来十几个青年,为首的正是瞎猫。张建平此刻反而突然感到心里无比的轻松,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既然来了,就勇敢地面对吧。他第一时间打通了玲珑派出所唐跃进的电话,唐跃进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回事,但好在很快就想起来,一口答应马上出警。 那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二楼张建平的办公室来,瞎猫一改前些日子平和的嘴脸,厚厚的眼镜片里透出凶恶的光芒,他一脚踹开了张建平办公室的门,指着张建平吼道:“张建平,三天期限已到,想好了吗?痛快点儿,是行还是不行?” “你们做梦吧!我绝不答应。”张建平并没有被他们的气势吓住,愤怒地回应道。 “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瞎猫一声令下,张斌挥舞着砍刀带着那十几个人一会儿功夫就把张建平的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张建平哪里能拦得住,只气得浑身发抖,口中怒骂不已。 “张建平,这下应该想通了吧?”瞎猫坐在张建平的办公桌上,一只脚搭在椅子上,歪着头说,“这只是先来个开胃小菜,好戏不在后头呢。你码头上的吊车、皮带运输机,还有铲车,都很值钱吧?要是成为一堆废铁,真就太可惜了。当然了,还有工人,如果他们上不了班,你怎么办?还有乔四喜那些矿老板不在你的码头上走货,你又怎么办?” “我就不信就没有王法了!”张建平咬牙切齿地说。 “王法?在安陵城我们虎哥就是王法。”张斌面带嘲笑的神情说。 “别瞎说!”瞎猫赶紧接过话来,“我们胖哥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什么事都是讲道理,守法律的。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事,那都是手下兄弟擅自行动造成的。是吧,张总?” “无耻!”张建平怒骂道。 瞎猫哈哈大笑,扶了扶眼镜,凑到建平跟前说:“张总,你这么信任王法,怎么不报警啊?玲珑镇派出所可是近在咫尺啊。” 说着,瞎猫挑衅地把桌上的电话机递到张建平的眼前,张建平手一推说:“你们等着,我已经报过警了,公安很快就到了。” 瞎猫把电话机一扔,哈哈一笑:“报过警了?哈哈,我们好怕呀。” 那十几个人也一起跟着笑起来,瞎猫抬手看了看表,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玲珑镇派出所到这里开车不过十几分钟,我们再等半个小时,看看警察叔叔到底来不来。” 张建平心里也没有底了,唐跃进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但现在确实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是没有动静,再加上瞎猫等人的嚣张态度,他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知道今天瞎猫这一帮人来只不过是再次警告他,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好在办公室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砸了就砸了吧。但他不知道在今后的日子里还会发生什么,刚才瞎猫的一番话不由得让他更加陷入了忧虑之中。 瞎猫等人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闲逛,除了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还算完好之外,看看也没什么东西可砸了,瞎猫再次看了看表,说:“又过半小时了,张建平,保护你的警察看来是没指望了。兄弟们,撤!” 一群人跟着张斌往外走,瞎猫跟在队伍的最后,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对张建平高声说道:“张总,这次你可要想清楚了,轻重缓急你掂量着点儿!” 瞎猫一边说着,一边招手示意张建平过来。张建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快步走到他跟前。 “去找飞鱼,他也许愿意帮你。”瞎猫小声地说了一句,很快转身跟上其他人下楼去了。张建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上了车扬长而去也没回过神来。 “飞鱼,飞鱼,到底是谁呢?”张建平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百思不得其解,“瞎猫为什么让我去找这个人?瞎猫又为什么看起来是暗中帮我的?为什么又不明说这个人的名字?听起来这又像是一个人的绰号,应该又是一个道上的人,而且是个不简单的人。既然不简单,建军一定知道。回头问问他,应该就什么都明白了。” 张建平正想着,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开进了码头大院。从车上下来了三个警察,走在前面的正是唐跃进。张建平看见了,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明明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来了十几个人,手里都带了家伙,你现在只来了三个人,甭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跑了,就是还在这里等着你们,你们又能做什么? 唐跃进在下面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径直上了二楼,见张建平靠在办公桌上,周围是一片被打砸过的惨状,问道:“张总,不好意思,来迟了,所里开会,没办法,所长不让走。他们那些人呢?都跑了?” 张建平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早跑了,一个多小时了,让人家都等急了。” “那就先做个笔录吧。”唐跃进说着,回头对另一个警察指示道,“你来做,另外登记一下财产损失。” “不用了。”建平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笔录更不用做了,这个警算我没报过,我撤消。” “张总这是生气了?”唐跃进有些过意不去,“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 “真的不用了!搞那些没用的东西干嘛?”张建平确是生气了,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人民公安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你们是怎么做的?等你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走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 唐跃进看这情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悻悻地对另两人挥了挥手,就一起退出去了。 张建平独自生了一会儿气,然后给建军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去家里吃晚饭。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也不管办公室里的狼藉,下楼开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朱丽紧张兮兮地上来询问情况,建平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他们下午是来了,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招数,只是把办公室里砸了一番,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可以换套新的办公家具。我就这么扛着,他能奈我何?” 朱丽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只要人没事就好,东西砸了就砸了吧。” 这时,瑶瑶放学回来了。张建平一看见女儿,心里所有的不愉快便都烟消云散了。瑶瑶一进来就把书包扔到沙发上,上来搂着爸爸的脖子亲热了一番后,便拎着书包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建平随手拿了一张旧报纸,躺在沙发上刚要看,瑶瑶突然跑出来递给他一个小纸盒。建平疑惑地问:“这是什么?哪来的?” “不知道是谁放进我的书包里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瑶瑶说。 建平小心地打开纸盒,这时朱丽也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紧张地看着。小盒里只有半个剥了皮的桔子,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张瑶小朋友,请代向爸爸问好! 张建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但很快就镇静下来。这个时候作为一家之主,朱丽和瑶瑶的主心骨,他必须沉着冷静,不能有一丁点儿失态。他微笑着拍拍瑶瑶的小脑袋问:“放学路上有陌生人和你说话了吗?” “没有,我一放学就回家了,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瑶瑶肯定地说。 “没事了,一定是爸爸的某个朋友在和爸爸开玩笑呢,回房间写作业吧。”建平说。 瑶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听了爸爸的话便深信不疑,说了一句“你们大人可真逗,开玩笑开到我们小孩子身上了”,便回房间去了。 朱丽呆立在那里,嘴里喃喃道:“这什么世道?还让不让我们这些老实人活了?” 建平故作轻松地安慰她说:“不是世道不好,是我们的政府出了不好的官员。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现在,我们不要怕,但要重视起来。虽然我不信他们真有胆量对瑶瑶下手,但也要做好提防的准备。我爸妈在建军那里,建军的孩子还小,需要他们照顾。去把你的爸妈接来吧,他们退休在家也没事,瑶瑶从现在起,必须每天有大人接送。” 这时建军来了,建平把手中的半个桔子和纸条给他看,说:“他们动手了,下午去砸了我的办公室,又偷偷地在瑶瑶的书包里放了这个来威胁我。” 建军拿过桔子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建平说:“跟他们死磕到底!我不信还真没有王法能治不了他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你嫂子把瑶瑶的外公外婆接来,每天接送孩子。” “好,我支持你,决不跟他们妥协。”建军斩钉截铁地说。 “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我无法理解。”建平说,“胖虎手下的瞎猫下午带人过来砸我的办公室,一直都恶狠狠的,但最后临走时又悄悄地给我支招,让我去找飞鱼。有两件事我不明白,一是瞎猫为什么看起来在暗中帮助我,二是飞鱼到底是谁。” 建军沉吟了一会儿说:“瞎猫跟飞龙时间久,受飞龙的影响很大。飞龙做事从不赶尽杀绝,总会给人留条活路。但胖虎为人太绝,以前有飞龙在,他还能收敛点儿,现在他是老大,几年间做了不少绝户的事。也许瞎猫也看不惯他的这些做法吧,也许他还有些人性残留吧。只是,飞鱼是谁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人呀。” “连你都不知道飞鱼是谁,看来要找这人真的无从下手了。”建平满面愁容,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个瞎猫既然想帮我,为什么不明说呢?” “这些人说话都留余地的,关键的时候话只说半句。万一哪一天传到胖虎的耳朵里,他瞎猫还可以辩解,不至于做了一个死扣。”建军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想。” “死扣,死扣。”建平若有所思地念叨着,突然一拍大腿,“活扣,建军,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 建军先是不解地看着他,很快恍然大悟道:“对,没错,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 建平有些激动地搓着双手,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几分钟后,他停下来对建军说:“建军,这事情你出面去办,如果能成,那么我们就占据主动了。” “哥,你也不要太乐观。据说这瞎猫精着呢,这会不会是他给我们下的套呢?”建军给建平当头浇了一瓢冷水,想让哥哥保持清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建军,就这么定了。不管真相如何,都得从这个瞎猫下手。我就不信,他胖虎这帮人会是铁板一块?”建平目光中充满了志在必夺的神情。 “我去办这事没问题,但你们码头上还要做些准备才好。保护好码头设施,这些都是值钱的玩艺,可比不得你那破办公室。”建军提醒道。 建平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我就把工人组织起来,成立护港队,昼夜都要有人看护值班。大门设守卫,闲杂人员一律不准入内。办公楼和趸船各安排一批人,通过电话联系,相互策应。别看这些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但关系到他们的饭碗,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哈哈,发动群众斗群众,让他们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建军笑道。 第8章 昌满老板 第二天下午,张建军买了两只中文传呼机,去游戏厅找到乔雷和周阳。周阳看到递过来的传呼机喜不自禁地连声道谢,而乔雷却表现得有些冷淡,说他爸给他买了一个,但他从来不用。建军问他为什么,他说:“不想让他找我。” “那你就拿上这个,号码不要告诉他,只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建军说,乔雷这才愉快地接受了。 建军把他俩拉到外面,交待了他们一个任务,让他们去调查瞎猫的行踪,有可能的话,帮他约见一下。两人都显得很激动,摩拳擦掌地一口保证必须完成任务。 交待完了两人任务,张建军打车来到罗昌满新租的办公室。这是一栋位于东郊的五层大楼,原本是安陵矿业集团的资产,现在已经转让给江洲集团了。昌满租了三楼的整层,他自己的办公室就在最东边的一间。建军进了他的办公室,颇有几分惊讶。虽然没有重新装修,但那宽大的面积和略显夸张的大班台已经不自觉地透出浓重的土豪气息了。 “怎么样?还行吧?”罗昌满面带几分得意地问。 “还没赚到钱呢,就这么铺张?”建军来回打量着整个办公室,不无担心地说,“不过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就是旧了一点儿。” “时间不等人啊,来不及装修了。”昌满有些遗憾地说,“现在身上的银子都投进去了,不铺张不行啊,要形象,不展示点实力,银行哪敢放心把钱贷给你呢?” “那也是。”建军点点头表示认可。 “你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隔壁,等一会儿带你去看看。”昌满一边说,一边打开抽屉,从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纸盒,“这是给你新买的手机,爱立信的最新款,中文显示。现在手机开始便宜了,两千多块,加上入网费,不到五千。” 建军惊得下巴都掉了,不满地说:“你这人做事怎么都不和人商量的?我还没有答应辞职跟你干呢。” “迟早会答应的,而且宜早不宜迟。”昌满不容置疑地口吻让人有些窒息,“你那破单位垮台是迟早的事,你没看到其他国营单位都在改制,你们的铁饭碗很快就没有了。还不醒醒,就你那单位,别人不了解,我还能不了解吗?贪污受贿、公款吃喝,挣再多的钱也不够那些成天不干活,只晓得开会的老爷们挥霍的。你知道我一年要给你们领导多少回扣吗?你知道我一年要请他们吃喝多少次吗?我请客还要开发票给他们回去报销,你说这样的单位能长久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明天就去辞职,后天就来上班。” 一席话说得建军哑口无言。昌满说的,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来这里,昌满能给他开多少工资,他能不能养家糊口,可他又难以启齿,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昌满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接着说:“建军,我们是同学加兄弟,我这人你是了解的,性格随和,好相处,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合作不会导致将来我们兄弟都没得做。至于工资嘛,你知道,我也是刚起步,开不了你太高的工资,我们相当于一起创业。我是这么想的,暂时还是按你现在单位的工资标准给你,你应该可以养家了,不至于有后顾之忧。另外我再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不要你出资,章程上写清楚,工商马上变更登记。等一切走入正轨,工资加分红,你相信我,不会亏待你的。你看怎么样?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提,我们先小人后君子。”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建军心里对昌满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笑着说:“昌满,你够意思,棍气!没什么好说的,就按你说的做。从今后,咱哥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哎,我们从今后,只有福,没有难,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充满希望。”昌满大手挥,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接着,罗昌满又带着建军参观了为他准备的办公室,建军很满意,除了面积小一点之外,其他陈设和昌满的办公室大同小异。 离开了昌满的公司,建军迫不及待地用新手机给哥哥建平打了电话,告诉了他将开启新的人生。建平在电话那边问:“这么大的事儿,不跟爸妈,还有你老婆商量一下吗?” “爸妈那边暂时还不能说,他们老思想,要是知道我丢了他们眼中的铁饭碗,还不得把我活剥了呀。至于小琴,我前天和她说过,她没反对,让我自己看着办。”建军说。 “那你就看着办吧,你老婆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好好干!”建平鼓励道。 建军刚挂掉电话,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建军一看,是昌满打来的,心想,这刚出门就电话,是试试手机呢,还是有事情刚才忘说了。 “喂,你还没走远吧?刚才忘了,下午没事带你去看看那块地,规划局那边估计就这两天要批下来了,我们得做做准备。”昌满在电话那头说。 “好嘞,我就在马路边等你。”建军答应着。 一会儿,一辆旧的桑塔纳停在了建军的身边,昌满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招呼他上车。建军问道:“你什么时候买车了,二手的吧?” “借的,准备银行贷款下来就买一辆,没车不方便啊。”昌满说。 “嗯,这个恐怕省不了。”建军附和道。 不过十几分钟,车就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昌满指着周围一片荒地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发祥之地,用不了多久,在这上面将会矗立起一座座的高楼。我们赚了大把的钞票,近两千人住进了漂亮舒适的家。多好啊!” 建军看着周边,又看看志得意满的罗昌满,不禁皱着眉说:“这里是不是太偏了呀?” “偏吧?我不觉得,你想想,我们的办公室不算偏吧?这里到我们的办公室开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怎么能算偏呢?市区的地皮我们弄不起呀,地价高,又需拆迁,不是我们小公司能干得了的。”昌满说,“要有长远的目光,现在我们安陵城市东扩,用不了几年,这里就是真正的市区了。” “这个我不否认,但我担心的是购房者有没有和你一样的目光,如果没有,那么我们能不能撑到你所说的那一天。”建军还是有些担心。 “别尽说丧气的话,建军,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你所说的,只要我们做好宣传,会有一大批的人赞同我的观点。我也不想一下子把手中的房子卖干净,能卖出一半,我们就能挺过来,而且小赚一笔。”昌满还是满怀信心地说,“另外有银行帮我们撑着呢,怕啥?” “我是说我们应该把困难想到前面,以免到时乱了阵脚。”建军虽然没有昌满那么乐观,但还是觉得总体来说问题不会太大。 “光顾说我们的事了,你哥的事现在情况怎么样?”昌满问道。 “胖虎派人砸了他的办公室,还派人悄悄地在我的侄女儿的书包里放了半个剥了皮的桔子来吓唬他们。”建军回答道。 “曹南也打电话过问过,还跟说叫你们不要怕,胖虎他们外强中干,跟他硬扛,他也没办法。”昌满说。 “他不是道上人,哪里知道他们这些人的狠毒啊。”建军轻叹道,“早年我也混过,见过的事太多了。我们的老大白狼,虽然手中没有过人命,但被他打残的不下一只手的数,轻一点的更是不计其数。他还比不上胖虎,胖虎更狠。据说他手上至少有三条人命,只是后来查不出来,最后不了了之了。” 昌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对建军说:“幸亏你抽身早,这些人沾不得呀。” “本是金盆洗手,但是现在看情形是欲罢不能啊。”建军有些无奈地说。 “现在不一样了,你站的立场不一样。”昌满说着,又提议道:“我给曹南打个电话,我们晚上在一起喝两杯吧,算是对你的正式加入我们公司接风。” “行,正好我也想喝两杯。”建军一口应承道,“昨晚在我哥家里吃饭,嫂子心情不好,我也没好意思要酒喝。” 昌满给曹南打过电话后,两人开车先到公司把昌斌接上,然后直接去了上次姚老板家的小饭馆。在路上,建军又用新手机联系了乔雷和周阳两人,让他们也去姚老板饭馆。 “怎么了?这两个小兄弟就这么收下了?”昌满打趣道。 “我是想把他们引入正路,不能让他们跑偏了。”建军辩解道。 昌满笑道:“看不出来啊,原来的小混混,现在一副正义使者的形象啊!” “建军哥做大哥,也带上我呗,我也给你做小弟。”正在开车的昌斌突然冒出一句,把建军逗乐了。 “别胡闹,我做什么大哥?早就改邪归正了。”建军骂道,“开你的车!” “是啊,你建军哥早就从良了。”昌满揶揄道。 三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小饭馆,一进门,姚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殷勤地给每人递上一支烟。昌满刚把菜点好,曹南也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姑娘。昌满一看,笑嘻嘻地说:“小北,你今天怎么成了你小哥的跟屁虫呢?” “表哥你不够意思啊,请吃饭也不叫我,怕我饭量大把你吃穷了呀?”小北一屁股坐在昌满的身边,揪着他的耳朵质问道。 昌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连声求饶:“好好好,下次一定先叫你,姑奶奶!这么大的姑娘家,没个姑娘样儿。” “什么?”小北刚把昌满的耳朵放开,听到这话,立即又重新上前揪住了,“说谁没有姑娘样儿呢?说谁呢?说谁呢?” 昌满又连忙求饶,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曹南赶忙上前拉住了妹妹说:“好了好了,这里还有外人呢,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外人?哪儿有外人?”小姑娘放开昌满,扭头问道。 建军呵呵笑道:“没关系,继续闹。我也算不得外人,是你小哥的朋友,又是你表哥的同学,怎么能算外人呢?是吧小北妹妹。” 小北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伸出手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张建军。”建军也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就算握手了。 小北看到躲在一边偷笑的昌斌,一把把他拉起来比身高,哂笑道:“小斌子,你这身高不行啊,看来是长不高了,五短身材。哈哈~” 曹南教训道:“小斌子也是你喊的?他比你大两岁,你也该叫表哥呀。” 昌斌脸胀得通红,也跟着说:“就是,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小北一把又揪住了昌斌的耳朵叫道:“你再说一遍,大两岁还敢自称哥哥。” 昌斌痛得嗷嗷直叫唤,大家又是哄堂大笑。昌满对曹南说:“今天怎么把这祖宗带来了呢?你不是从单位来的?” “我昨晚值班,今天休息,在家睡觉呢。这姑奶姑先看见你在我的传呼机上留的言,吵着要跟我来。你姑妈赚她在家里吵,就让我带过来祸害大家。”曹南笑道。 “这大学也没考上,不能老呆在家里烦我姑妈呀,就不想着出来找工作?”昌满问道,“是不是还想复读再考呢?” “就她那成绩,还考个屁啊!”曹南皱着眉苦笑道,“考一百年也考不上。想找工作,可是就她那吊儿郞当的样儿,谁敢要啊?” 昌满寻思了一会儿说:“要不来我公司吧,先做个文员。” 曹南大喜道:“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你现在也是公司老板了。我替她做主,就这么定了。工资不用多,够她零花就行。” 正说着,乔雷和周阳两人进来了。两人看到这一屋子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建军连忙招呼他们坐下,又给他们郑重其事地介绍了一遍,两人这才表现得自然了许多。 第9章 曹南收徒 这时酒菜已经上齐了,昌满撸起袖子准备开干,建军说:“等一会儿,我先和这两位小兄弟说点事儿。防止隔墙有耳,我们说话小声点儿。” 乔雷说:“我们下午去打听了,瞎猫在家里就两个弟兄,他是老二,哥哥和嫂子下岗后去了外地打工,留下一个孩子给父母带。他父母也退休在家,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但还能过得去。只是他自己三十好几了,还没成家,只有一个姘头,是个离婚的女人,一直没钱结婚。现在就打听到这么多。” “什么姘头?说那么难听,就是女朋友呗。”曹南不等建军说话就先抢过话来,“你在调查瞎猫啊?这些事我都知道,问我吧,我们小时候是邻居,我知道的比他们多。” “是吗?那你说说。”建军说。 “边吃边说吧,我早就饿了。”昌满早已按捺不住,叉起筷子夹了一块粉蒸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嘴冒油。 “好,边吃边喝边聊天。”建军也不甘落后,吃了一口菜,又举起酒杯说。小北不喝酒,专心致志地吃着一盘大虾,一会儿功夫,面前就是一大堆壳。 “斯文点儿!”曹南笑骂道,“这一盘大虾给你一个吃完了。” “不!”小北一仰脖子,满不在乎地说,“我喜欢吃虾。” 曹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杯对建军说:“瞎猫真名叫周强,我们原来是邻居,就是我们江边东山头的十栋房子,现在已经拆迁了。从小他就是我大哥的死党,在几个兄弟里,我大哥也是对他最好。小时候他就想跟我大哥学武术,但他人太懒,没学成。他鬼点子很多,不过大多是馊主意。我大哥也没少被他带坑里,但大哥从来没有责备过他。” 曹南说到大哥的时候语气有些伤感,但更多的钦佩和自豪。在他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自己的大哥与一个恶贯满盈的黑帮头目联系上,他始终认为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个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的英雄。可事实是,他是以一个黑社会头子被法律无情地制裁了的罪犯。每每想到大哥,曹南的心里总是充满了矛盾。 “听说你们家的祖传拳术很厉害,看来是真的了。”建军试探性地问道,“飞龙当年打遍安陵无敌手,好像只有白狼还能对付几下。听昌满说,你与大哥不相上下?” “我们祖上几百年前也是江南的,是形意门第二代传人。”曹南喝了几杯,脸有点红,看在座的都是兴致勃勃地听着,便也打开了话匣子,“后来我们家有一支北上遍访名师,吸收八卦、太极、通背等诸多拳术,融汇在我们自己的拳术里。我小时候练功没有我哥勤奋,当然比不上他。不过我后来在部队里又学习了现代搏击、擒拿格斗等技术,应该可以和我哥对上一对吧。” “切,看是哪个哥了。”小北突然冒出一句,“跟二哥试试?各位,我跟你们说,我爸说他三个儿子里,就我二哥资质最好,但他从来不露,所以几乎没人知道。我大哥叫飞龙,我二哥也有个绰号,叫飞~” “小北!”曹南低声吼道,“虾都堵不上你的嘴!” 小北自知失言,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下去。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昌满连忙招呼大家吃菜喝酒。建军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曹南二哥就是飞鱼?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好追问下去。 乔雷和周阳两人在窃窃私语,这时一齐站了起来,红着脸说:“军哥,我们想拜南哥为师,学拳,可以吗?” “我支持,就看你们南哥收不收你们这个徒弟了。”建军笑着说。 “这我可不敢做主,老爷子还在呢。”曹南连忙推托道。 “你不是有一个徒弟吗?”昌满插话道,“姑父为什么不同意你多收几个徒弟呢?” “不一样,那是他的干儿子,我是代父授业。”曹南解释道,“你们不要为难我了,老爷子说教训太多了,怕闯祸事。另外,你们这个年龄也晚了点儿,这样吧,我可以指点指点你们,算不得收徒。好吧?如果可以,每个星期三、星期六两天晚上八点,到二号码头的江边空地来。” 乔雷、周阳两人大喜过望,连忙端起酒杯说:“好嘞,师父,我们俩敬你一杯!” 曹南也举起杯干了,说:“以后不许叫师父,只能叫南哥,否则我刚才的话作废。” 两人答应着,欢天喜地地坐下来。建军说:“好了,你们俩的事算是圆满了。我们再回到刚才的话题,曹南,既然你们家与瞎猫渊源这么深,能不能拜托你把他约出来?我想见他一面。” “没问题,我来约,到时通知你。需要我在场吗?”曹南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 “那就最好,可以镇镇场子。”建军笑道。 “但是我不明白,你约他有什么用?他都是听胖虎的。”曹南疑惑地问。 “我没想让他劝住胖虎,只是想让他站在我们这一边。胖虎那边有什么行动,我们能提前知道,免得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就足够了。”建军回答道。 “就是内应呗,我明白。”曹南笑道。 昌满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后,又提议去大富豪唱歌。曹南想起了那天的事,又因为带着妹妹,就更不想去了。建军也表示反对,主张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昌满只好作罢,大家出了酒馆,便各自打车回家了。 曹南带着妹妹小北回到家里,曹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两人进来,指了指茶几上的葡萄说:“两位大人回来了?这是你二哥送来的,吃吧。” 小北纵身一跃,扑到妈妈的身边,搂着她的脖子说:“曹妈妈,我老爹呢?” 曹妈妈一把推开她骂道:“滚滚滚!一天天的,啥事也不干,书也不念,班也不上,在家呆大半年了,将来怎么办哟!我都愁死了。” 这时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小北又转移了目标,跑到他的跟前,吊着他的脖子说:“曹老爹,你女儿找到工作了,明天我就去上班了。你老人家退休多年了,还去上班累死累活的,明天就去辞了,我养你,当然,还有曹妈妈。” 说着,又调皮地朝妈妈挤了挤眼睛说:“你也不用天天嫌弃我了,明天我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用在家里看你们的脸色吃饭了!” 曹老爹抓住小北的两支细胳膊,把她像个小鸡似的扔到沙发上,笑骂道:“是谁瞎了眼要了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成天就像个疯子似的。” 曹南笑着回答道:“关系户,昌满,他新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让小北去做文员。” 曹妈妈苦笑着说:“我的娘,祸害我还不够,又去祸害我娘家人了。也好,就让我先过几天清静日子。三子,你跟昌满说,要是她不好好干,随时开了她!” “那不能够,我闺女是谁啊?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的,干起事儿来还是挺认真的。是吧?丫头。”曹老爹咧着嘴,满怀爱意地看着小北说。 “那当然了,还是我老爹了解我,我不会给我表哥拖后腿的。这世上哪有像我妈似的,把自己的女儿说成一坨屎。我都想好了,在单位,我可不能叫表哥,我要叫罗总。”小北又扭头对妈妈说,“是吧?曹妈妈。” “是哦,一坨屎!”曹妈妈板着脸说,“这么大丫头了,平时也要注意点形象,在单位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成天疯疯癫癫的。” 曹南打断了小北的嘻嬉闹,问道:“我二哥呢?回去了?” “在这儿吃过晚饭就回去了。”曹老爹回答道。 “回去还要盯着孩子学习,现在的孩子,才小学一年级,搞得像高考生似的。”曹妈妈不满地发着牢骚,“看把这么点大的孩子可怜的。” “现在都是这样的,不像我们小时候都是放养的。好了,爸、妈,我今天喝了点酒,洗洗睡了。”曹南说着就回房间了。 第二天,曹南想起建军的托付,便找瘦猴李俊要了瞎猫的号码,给他打了传呼。瞎猫很快就回了过来,电话里他显得有些激动:“三子,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跟我联系了呢,有事吗?” “我有个朋友想见你,你下午有空吗?”曹南问道。 “有空有空。”瞎猫忙不迭地回答道,“是谁?我认识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你应该认识。”曹南说,“那就下午两点半在月亮茶楼见,我订好位子再发信息给你。” “好嘞!”瞎猫愉快地答应了。虽然曹南并没有告诉他要见他的人是谁,但在这个时候,他心里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对于张建平码头的事,他知道胖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他尽管有些同情张建平,但他是在胖虎的手下讨饭吃,不敢,同时也没有实力阻止胖虎的行为。那天他对张建平说的悄悄话,一方面是出于对他的同情,另一方面也是想从中捞点儿好处。今天曹南的约请,他知道必定与这件事有关,当然得愉快地答应了。 下午两点半,瞎猫准时来到月亮茶楼,进了包厢。已经等在那里张建军站起来向他伸出右手说:“我叫张建军,是张建平的弟弟。” 瞎猫笑着说:“建军,我认识你的,以前是白狼的兄弟,对吧?” “谢谢你还记得我,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不在道上已经很久了。”建军笑道,示意他坐下,又指着他面前的茶杯说,“给你点了一杯毛峰。” “可以,安陵人都爱这个。”瞎猫坐下来说,“没想到你是张建平的弟弟,不对,应该早就想到的,看名字就应该能想到,只是你久不在道上,冷不丁确实是想不到的。曹南呢?他没来?” “哦,他说有点事耽误了,可能来不了。”建军回答道。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瞎猫好奇地问。 “他表哥和我同学,也是好朋友。”建军回答道。 透过厚厚的镜片,瞎猫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神色,有些失望,也有些欣慰。他故作茫然继续问道:“那你今天约我来有什么事吗?” 建军不想绕弯子,便开门见山地说:“当然是为我哥的事,想了解一下胖虎的真实想法,以及接下来他会有什么行动。我知道你飞龙的铁哥们,受飞龙的影响比较大。飞龙是不会干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事的,我想你也应该一样。从你那天对我哥悄悄说的话,就足以证明了。” “别忘了我现在是胖虎的手下,听他的。”瞎猫的语气有些冷淡,“我也要生活呀。” 建军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说:“大家生活都不易,这些是我哥给的,先拿去买两瓶酒吧,以后还会有感谢的。” 瞎猫假意推托道:“这个不大好吧?无功不受禄。” “想交你这个朋友,什么功不功的?”建军坚决地又推回去,“看在飞龙的面上,看在曹南的面上,请不要推托。” 瞎猫也不再坚持,就坡下驴地收下了,接着又说道:“胖虎这边近两三天估计还有一次动作,他不会轻易罢手的。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 “好的,非常感谢!”建军说,“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什么请教不请教的,现在我们算是兄弟了,你就直说吧。”瞎猫因为信封的原因,顿时觉得与建军的关系自然地近了一大步。 “那我就直接问了。”建军凑到他跟前,一字一顿轻声地问:“飞鱼是谁?” 第10章 李丹 瞎猫往沙发上一靠,与建军拉开了距离,慢悠悠地说:“现在你不要问我,我既然没直接说他的真名,就不会现在告诉你。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如果你知道飞鱼是谁,或者他让你知道了他是谁,说明你们有缘份,关系已经到位了,他是可以帮你们的,那么他就不会怪我多嘴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了。”建军心想他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一堆话,意思无非就是不想让飞鱼怪罪他,但转念一想,又想探出一点线索来,便接着问道:“他有什么特点吗?为什么叫飞鱼呢?知道他绰号的人多不多?” 瞎猫狡黠地笑了笑,回答道:“功夫了得,水性极好。知道他绰号的人很少,都是与他十分亲近的人,而且恐怕现在大多知道的人也快忘记了。” “那好吧,我也不再追问了,晚上留下来,我们找几个朋友一起喝两杯。”建军提议道,他想通过酒场文化来强化一下两人的关系,这是安陵乃至整个中国现有的惯例。 但瞎猫还是拒绝了,他说:“不必了,我们之间现在还不能走得太近,这对我对你们都不好。我也不等曹南了,胖虎刚才呼我,估计有事,我先去了。放心,我会尽量做好我该做的。” 瞎猫说完,就夹着他那永远不放手的小包走了。出了门,瞎猫打了一辆车就直奔胖虎的“行宫”来。胖虎正在他的房间里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台电脑,见瞎猫来了,得意地对他说:“你看,弄了一台电脑,是不是这屋子里档次一下子提升起来了?” “这玩意儿你会弄吗?”瞎猫也好奇地围着电脑转了一圈,问道。 “不会,但可以在上面玩玩纸牌游戏。”胖虎笑道,“主要是装门面的。” “不少钱吧?这玩意儿。”瞎猫问。 “没多少钱,五千多。小舅子开了一家电子商品店,卖电脑和手机。”胖虎炫耀地说,“这台电脑据他说是比较高级的了,奔三处理器,40g硬盘,反正我也不懂,他是这么说的。还给你、耗子、金毛一人弄了一台手机,一共花了我小两万呢。小舅子新开张,做姐夫的先捧个场。” 说着,胖虎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纸盒递给瞎猫。瞎猫捧着新手机喜不自禁,谄媚道:“小舅子新店开张,姐夫自然关照,我们兄弟们也跟着沾光。” 只有这个时候,瞎猫才能感觉到素来冷血的胖虎还有一丝人情味。胖虎突然正色道:“瞎子,别光顾玩手机了,我找来是有正事要说的。九号码头的事还是不能放松,明天再带人去闹一下,要让他张建平不得安宁才好。” “行,没问题。”瞎猫兀自捧着手机,笑眯眯地答应着,“你不是说双管齐下嘛,他女儿那边还准备做什么动作吗?” “上次我叫耗子通过他女儿敲打了他一下,现在暂时不要对那小孩子做什么了。”胖虎说着,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温情来,“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不能做得太过了,把孩子吓着了,我也心疼,就像看到我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一样。哈哈,是不是有点不像我了?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去碰那孩子。” “胖哥慈悲为怀。行,那我这边就把弦上紧一点。”瞎猫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十分反感以孩子做要挟,太没有道义了。 胖虎哈哈大笑,说:“我胖虎慈悲为怀?笑话!我只是要让张建平心里始终紧张,不知道我要对他女儿怎么样。知道什么叫引而不发吗?像一把剑在头顶上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就这样最难受。真的要掉下来了,他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怕也没用,就会横下心来跟我们干。那个剑有个名字,叫什么来着?达摩剑?” “达摩克里斯之剑。”瞎猫到底比他读的书要多,这个自然难不倒他。 “哦,还是洋人的剑?我还以为是少林寺达摩老祖的剑呢。”胖虎自嘲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瞎猫便告辞出来,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用新手机给建军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的事。建军又给打电话转告了建平,建平立即作了安排。打这种有准备的仗,建平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尤其是得知他们暂时不会对瑶瑶下手,更是让他放下心来。 建军上午已经去单位办理了离职手续,准备明天去昌满的公司上班,所以现在也没事。瞎猫走了以后,他继续在月亮茶楼闲坐着,发了一下午的呆。给建平打完电话以后,见曹南还没来,便又打了他的呼机。过了一会儿,曹南回电话来说下午有事,不过来了。 曹南此时正在大富豪金毛狗的办公室里,他在向金毛狗打听那天在包厢里遇到的少妇的情况。那个少妇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哥飞龙的女人李丹。曹南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时,常跟在大哥后面瞎混,所以与李丹也很熟悉。在曹老爹的眼中,李丹就是个混世的阿飞,一个女流氓,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儿子是个混世魔王,但绝不容许像李丹这样的人成为他们家的儿媳妇,所以李丹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曹家的认可。飞龙只把她带回家一次,就被曹老爹赶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过曹家一步。自从飞龙死后,她便没有了音讯。 “她是个又痴情又倔强的女人。”金毛说,“龙哥死后,她再也没有找过男朋友,怀了龙哥的种,硬是把他生下来了,一个人养着。她一个外地人,家里人都不在身边,又要带孩子,又要挣钱,真不知道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还有个孩子?这么说我大哥有后了?”曹南欣喜地问。 “一个儿子,今年九岁了。龙哥进去的时候她刚怀孕,但到死都没见到他儿子。”金毛有些伤感地说。 “我爸妈应该知道吧?”曹南不解地问,“怎么从来没听他们说起过呢?” “他们哪里知道?”金毛说,“连龙哥自己恐怕都没想到李丹会把孩子生下来。” “你们怎么找到她的?”曹南又问。 “说来也巧了。我们这些人里,胖子出来得最早。他一出来就托人打听李丹的下落,但都没有结果。直到五年前,我和瞎子、耗子都出来了,找到胖子。胖子那时候正带着一帮小弟做蔬菜市场的青椒垄断生意,他说身上有一笔钱,正好看中了大富豪,于是我们就软硬兼施把转它过来了。没想到,李丹就在这里坐台。胖子就不许她继续干了,只让她带小姐。”金毛说。 曹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 “当然知道,有时候下班晚了,我还会送她回去。毕竟是龙哥的女人,我们不能让她被欺负了。”说着,金毛在大班台上撕了一张便笺纸,写下了李丹的住址交给曹南。 曹南拿着金毛给的地址,没费多少事便找到李丹的住处。这是安陵钢铁厂的老宿舍区,一排排老式楼房外墙的涂层已经斑剥脱落得不成样子,但周边环境绿化还是不错的,道路也还干净整洁。 曹南敲开了李丹家的门,开门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不用说,这就是飞龙和李丹的儿子。曹南看了,心里头突然涌出一阵酸楚的感觉,眼泪差点都流出来。 “小朋友,你妈在家吗?”曹南半蹲下来抚摸着孩子乌黑的头发问道,此刻他不禁惊讶于自己竟能如此温柔。 小男孩刚要回答,李丹从里面厨房走出来,见了曹南不由得一惊,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曹南连忙叫了一声:“丹姐,你还好吗?” 李丹眼圈一红,突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现在轮到曹南手足无措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小男孩拉着妈妈的手,无助地看着曹南,眼里也沁着泪花,但他的手却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像是给她以力量。 过了一会儿,李丹渐渐地平静下来,让曹南坐下,对孩子说:“这是你小叔,快叫。” “小叔。”孩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哎。”曹南答应着,把手中的牛奶和水果递给他。孩子看看妈妈,见妈妈点了头,才从曹南手中接过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啊?”曹南又问道。 “我叫曹飞凡,飞机的飞,平凡的凡。”孩子回答道。 曹南感激地看了李丹一眼,又对孩子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凡凡,好吗?” “可以,我妈也这么叫我的。”凡凡慢慢与曹南熟络起来,显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凡凡,先去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吧,妈妈和小叔说会儿话。”李丹对凡凡说。凡凡听了妈妈的话,很乖巧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在来这里之前,曹南觉得有许多问题要问,可这时候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李丹也不说话,两人默默地坐着,最后还是曹南打破了尴尬的安静,问道:“丹姐,这些都是你一个带着孩子过的吗?太不容易了,怎么不来找我们呢?” “找有什么用?”李丹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他爷爷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他会认我们吗?” 一句话把曹南问住了,气氛又陷入了尴尬。过了一会儿,曹南又问:“孩子上学了吧?应该是三年级了吧?户口怎么上的?” “上三年级了,户口一直到要上学前才找杜威上的,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念及东哥的旧情,他很痛快地就给办了。”李丹说。 “谢谢你还让他随了我们曹姓,给大哥留了一条根。”曹南诚恳地说。 “那是应该的,我不能让东子绝了后。”李丹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恨恨地说,“东哥真傻,他做了什么呀?怎么就他把命搭进去了呢?我一直怀疑这里面有鬼。” “你有什么线索吗?”曹南警觉地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与理不通。你想啊,东哥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倒是胖虎他们几个,做的事比你大哥过分多了,怎么他们倒没什么事,你大哥就判了死刑呢?尤其是胖虎,他是他们中间的老二,关了不到两年就出来了。这合理吗?”因为怕孩子听见,他们说话一直都很小声,但李丹这几句话重重地打中了曹南的心坎。 两人又沉默着对坐了一会儿,曹南说:“丹姐,你要是没有嫁人的打算,还是回我们家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爸那边的工作我来做,我就不信大哥都死这么多年了,现在有一个亲孙子,他能不接受?估计会乐疯了呢。” “算了吧,三子,你也不要为难了。这些年我都习惯了,只是~”李丹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只是孩子心里会不好受,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从出生就没见过爸爸,只有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心里苦。” 李丹说着,不觉眼里滴出点点泪珠。曹南坚定地说:“姐,就这么定了,我一定要让你们娘儿俩回归到我们大家庭里来,哪怕平时不在一起住也行。” “三子,别犯傻了,他爷爷不会接受我的。我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进不了正经人家。我是一个带小姐的妈咪!而且,而且~”李丹说着说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而且我还做过好几年的坐台小姐!那些年,东哥进去了,我无依无靠,家里早就断了关系,我一没文凭,二没技术,三没关系,你说我还能做啥?” 李丹一口气说完,扒在桌子上早已泣不成声,又怕惊动了凡凡,便拼命忍着,哽咽着在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一阵阵的抽泣声。曹南一开始也是无法接受她那不光彩的过去,但现在看这情景,哪里还能有半点嫌弃之心。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姐,我们不要再去想那些,一切都从头来,好吗?”他说。 李丹哭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情绪,说:“三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去上班了。今天晚上你陪一下凡凡,厨房里饭菜都做了,你陪他吃,好吗?” “姐,你放心吧。我留下来陪他,以后我也会常来看他的。”曹南答应着。 第11章 老将出手 连续晴了好几天,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九号码头的大铁门紧锁着,门外聚集了二十多个奇形怪状的年轻人,挥舞着手中的铁棍和砍刀,咆哮着猛砸门锁。瞎猫坐在不远处的中巴车里,平静地观察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大门很快被砸开了,这群人蜂拥而入,七八个码头工人见势不好,便四散逃窜。正在这时,只听到一声怒吼,一个高个子老头纵身跃出。只见他从腰间解开了一条黑铁铸就的九节鞭,在人群中跳跃腾挪,舞得虎虎生风,像在一朵绽开的铁花,时上时下,时左时右,飘忽不定游走在铁棍和砍刀之间。一会儿功夫,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地上满是跌落的刀棍和惨叫打滚的人。 老人最后把九节鞭向空中一抛,再一抖手腕,九节鞭便稳稳当当而又整齐地收到自己宽大的手掌中。接着,老人像一座铁塔一样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沉声吼道:“还不快滚,再不滚老子可要伤人了!” 瞎猫在车上目睹了这一切,连忙将两根手指伸进嘴里,吹出一声凄厉的长哨。那二十多个年轻人听到哨声,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挤进车内灰溜溜地逃走了。 惊魂未定的码头工人们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来,都一齐围着老人欢呼起来:“曹老爹威武!曹老爹英雄!” 张建平站在不远处的小楼上看到眼前发生的事,又惊又喜,连忙跑下来,拉着曹老爹的手激动地说:“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这个小小的码头竟然藏龙卧虎,还有你这样的大英雄在,这以后还要多仰仗曹老爹了。” 曹老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张老板,我们都在码头做事,保护码头是我们份内的事。我哪能称得上英雄二字,只不过是一个一辈子习武的老头罢。” “称得上,称得上,曹老爹是个宝刀未老的老英雄,武功盖世,看把这一帮小子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狼狈样儿,真是解恨!”建平兀自激动不已,对大家喊道,“工友们,今天晚上都不要回家吃饭了,我叫食堂加菜,加大菜,我们庆祝一番,不醉不休!” 工人们一片欢呼,兴高采烈地围着曹老爹讨论着武功的问题,眉飞色舞地憧憬着晚上丰盛的大餐。 瞎猫带着人狼狈地回到胖虎的小洋楼,见了胖虎第一句话说是:“胖哥,事情恐怕办不成了,飞龙他爸在九号码头,今天出手了,弟兄们根本不是对手。” 胖虎脸色铁青地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后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地说:“老不死的,退休不在家里好好地安度晚年,跑出来瞎混什么?坏我的好事!” “胖哥,不能这么说他老人家呀,毕竟是飞龙大哥的父亲呢。”瞎猫不满地说。 胖虎斜了他一眼,抄起桌上一本杂志砸到他的脸上,骂道:“屁话!飞龙做鬼都快十年了,还他妈的飞龙大哥。告诉你,现在我他妈才是你们的老大。别忘了是老子给你们饭吃,没有我,你们连屁都不是!” 瞎猫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以前跟在飞龙手下,从来也没有遇到这样的对待。他不由得怒从心起,正要发作,耗子进来了,一把拉着他往外走,劝道:“胖哥心情不好,你别在意,兄弟们在一起不是一年两年了,不能为了一件小事伤了和气。” 胖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把他们叫住说:“瞎子,刚才我的话是有点过了,看在兄弟多年的份上,别放在心上。曹伯伯他老人家在九号码头做事,也是碰巧了,是我们运气不好,我认了。这以后呢,码头的事你不用管了,我看能成就成,不能成也是天意。我们又不是没有生意可做,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胖哥说得对,瞎子,别生气了,兄弟们在一起不容易,我们要团结一心,跟着胖哥发财。”耗子把瞎猫强行按在椅子坐下,劝说道。 “行,那码头的事我就不管了,我继续到下面看场子。”瞎猫想想还是不能与胖虎闹掰了,真是离了胖虎,以他瞎猫的本事,还真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饭碗。 “可以,但你赌性太强,要管住自己,看人家赌过过瘾就行,别把自己搭进去了。”胖虎答应着。 张建平在第一时间把今天下午的事打电话分享给了建军,建军是第一天在昌满的公司里上班,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非常高兴。他听建平说的那位曹老爹,立刻就联想到曹南的父亲,于是到昌满的办公室里来打听。 “我姑父是二号码头的老职工了,十几年前退的休,职位让老二曹西顶了,那时候还允许退休顶职的,现在不行了。”昌满说,“老头退休的时候才五十五岁,身体又好,肯定不会在家闲着。于是又被单位返聘了几年,前两年才到一家私营码头的,具体是几号码头我也不知道。但根据你的描述,应该是他确定无疑了。要不我再打电话给曹南再问问?” “问问。”建军搓着双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也认为是他,但就是想听到曹南自己亲口确认。” 昌满叫了曹南的传呼,一会儿曹南回过电话来。昌满在电话里和他说了几句,放下电话后对建军说:“他亲口说的,他爸就在九号码头,那老头就是!” “太好了,怪不得他曾经和我们说过,让我们不用担心呢,原来还有这个埋伏呢!”建军高兴地说,“再打,再打,让他晚上出来喝两杯庆祝一下,我作东。” “好嘞!”昌满答应着,拿起电话要打,又突然放了下来说,“不行,险些忘了大事。规划局已经批下来了,今天晚上我约好了银行行长吃饭,你也要参加。庆祝的事改天吧,等银行的贷款下来,我们一起庆祝。” “哦,这事可不能耽误。”建军说,“要不要把小北带上见见世面?” “不要,就我们俩。”昌满意味深长地说,“你以为真是吃饭这么简单吗?他也只来一个人,就是谈好处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带上你,是因为你将来必须独挡一面,许多事靠我一个人是做不了的。而且有时候我出面不方便,由你出面会更合适。” 昌满虽然刚成立公司,但这些年来带着一个施工队做包工头,大小也算得上一个老板,在管理和人情世故方面自然比建军要高出许多。这一点,建军是心服口服的,所以他对于这个同学兼老板的昌满,从一开始决定加入公司的时候,就坚定地只抱着一个想法,那就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低调谦虚,努力学习。 晚餐订在安陵市中心的安福隆大酒店,昌满和建军早早地就来到包厢等候。一直等到华灯初上时,客人才姗姗来迟。 昌满忙站起来伸出手去,微微弓着身子说:“李行长辛苦啊,这么晚才下班?” 李行长也伸出手来和昌满握了一下说:“是啊,才下班,不像你们私营老板,时间是自由的。我虽然是行长,也要给员工做表率呀,不到点不下班。罗总,这位是?” 建军连忙伸出双手上前自我介绍道:“李行长,久仰。我是罗总的下属,张建军。” 昌满也说道:“这是我们公司的副总,以后主要由他与你们信贷部对接,还请领导们多关照关照啊。” “好,可以。”李行长先坐了下来,又挥手示意他们也都坐了下来。不一会儿,菜也上齐了。虽然只有三个就餐,但昌满还是点了满满一桌的菜。 “就我们三个人?”李行长问道,用筷子点点桌上的菜,“太铺张了吧。现在挣钱不容易,还是节约一点好。不过还是你们自己做生意好啊,我们挣死工资的可不敢这么奢侈。现在我们家那兔崽子在国外上学,压得我都喘不气来。” “李行长说笑了,你们银行效益好,培养一个留学生还不是小菜一碟。”昌满站起来,举着酒杯对他说,“我先敬你一杯。” 李行长也站起来,把杯中的酒干了,说:“罗总,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就我们夫妻挣那俩工资,哪够那小子在外面挥霍的。况且,我们挣的是人民币,花出去可是美金啊。这不,前天又打电话来要钱。我一听是他的电话就知道没好事,除了钱就是钱。” “要不,等我们这笔贷款下来,先支点儿。”昌满适时地接过话茬,压低声音说。 “行啊,兄弟,你可是帮了哥哥的大忙了。”李行长很满意,拍着昌满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起来,“算我借的,以后有钱就还你。” 昌满连忙说:“什么借不借的,你要这么说就见外了。为了给祖国培养人才,我也算是出一份力嘛。” 虽然李行长高兴起来与昌满称兄道弟的,但昌满要是真的顺杆爬,也称他哥哥,极有可能会引起李行长的反感,所以昌满仍然把握好分寸,没敢造次。而且退一步说,即使李行长真的愿意与他发展成亲密无间的关系,他也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这种情况下认识的人,本质上是利益维系的关系,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是非常必要的。 李行长兴致很高,与昌满和建军两人推杯换盏了几个回合。昌满问道:“李行长,贷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呢?” “哦,都已经批过了。现在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叫张总来办个手续就行了。”李行长说,“不过还是尽快一点好,我们家那小子还在等我打钱呢。你呢,也可以早点开工,早点销售不是吗?” “好好好,我明天就让张总过去办。”昌满说着,又压低声音问道,“行情我不清楚啊,你别见笑。不知道公子那边需要多少?” 李行长伸出一只手,说:“一般都这个数。” “五万?”昌满问。 李行长摇摇头,脸色有点难看起来说:“看来罗总是真的没贷过款,确实不知道行情。你贷的可是一千万呢,五十至少的了。” 昌满心里一沉,这是他没想到的。他贷的款,将来还要连本带息地偿还,可这个姓李的,轻轻松松的,什么成本都不需要,就要从他这里拿走整整五十万!太黑了!他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脸上仍然保持着镇定的微笑。很快,他在心里盘算清楚了,就当是利息多了五个点,暗暗地咬咬牙回答道:“真的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没见到世面。好,那就这个数,等资金到账后,我立即转给你。” “我要现金。”李行长说。 “明白。”昌满答应着,心里在想,真是个老狐狸!建军在这个场合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陪酒加做好服务工作。他们在压低声音交谈的时候,虽然其实也不是为了避他的,而他也装着漫不经心地去看别的地方,故意让人觉得他没在听。 送走了李行长从酒店里出来以后,昌满问建军:“怎么样?觉得这场合还能适应吗?” 建军笑道:“感觉有点不自在,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我能适应的。” 昌满哈哈一笑:“这比不得我们兄弟们在一起喝酒吃肉,无所顾忌,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说啥就说啥。这种纯应酬的场合,必须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你今天表现还不错,有点超出我的预期。这充分说明,你是有天分的。” “真的吗?谢谢领导赏识,以后还请多多栽培哟。”建军夸张地向昌满躬身施礼道。 “好说好说,以后就叫我哥哥吧。”昌满一本正经地回答,两人笑成了一团。 “等等,刚才好像看见胖虎了。”建军止住了笑,突然说,“一个直接上电梯走了,看起来不像是来吃饭的。上次在大富豪听金毛狗说他还有一个酒店,不会就是这家吧?” “不会吧,我听说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个女的,一个风骚的女人。”昌满疑惑地说,“不过也有可能,大富豪也是他的,人家也不知道幕后老板就是他,还以为是金毛狗呢。” “算了,下次不来这里了。”建军有些沮丧地说。 第12章 杜威来了 张建军没有看错,乘电梯上楼的正是胖虎。这家酒店的幕后老板也是他,只不过管理者是他的情妇乔娜。他进了三楼一个宽大的办公室,这里也是他正式的办公地点。虽然他并不常来,也没有什么公事需要在这里办,但正如几乎所有的暴发户一样,他们都想拥有一个气派的办公室来衬托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可用来接待一些重要的人物。 杜威此时正他的办公室里等他,乔娜坐在他的对面陪他喝茶聊天。见胖虎进来,乔娜站起来对杜威说:“杜哥,虎哥来了,我去下面忙了,你们聊。” 杜威点点头,没有说话。胖虎坐在刚才乔娜的位子,说:“杜哥,不好意思,来晚了点。吃过饭了吗?” 杜威笑着说:“吃过了,你知道我的生活很简单,不喝酒的,只好这口烟。” 乔娜出门后又把门顺手关上了,胖虎这才面带难色地说:“杜哥,码头的事恐怕要黄,飞龙他爸在那里上班,今天出手了。好家伙,我们去了二十多个兄弟,这老头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而且一点也不显老态,兄弟哪里招架得了?” 杜威脸上依然是平静的微笑,他不紧不慢地说:“都说你胖虎文武双全,这点小事还能难倒你?脑子是干什么用的?有时候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好好想想吧。” “是是是。”胖虎一叠声地答应着,“不过,我还是有所顾虑,毕竟是飞龙的老爹。我们已经对不起飞龙了,不能~~” “什么我们我们?是你对不起飞龙,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杜威突然变了脸,厉声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与我何干?我是花了大力气保他的,明白吗?” 杜威骂着还觉得不解气,又把茶几上一份报纸卷成一个纸筒,拼命地敲打着胖虎的脑袋,骂道:“你他妈的这里面装的是大粪啊?我叫你乱说话,我叫你乱说话,以后再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在胖虎的印象里,杜威是个温文尔雅待人和蔼的人,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吓住了,赶忙赔罪道:“对不起,对不起,杜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说着,他又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杜威打了一会儿,气也消了,把纸筒扔到一边,突然俯下身子捂着脸,像是要哭的样子,从指缝里挤出一句:“我是想飞龙了!” 胖虎从纸巾盒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他,他又坐直了身子,扔了纸巾说:“干嘛?你以为我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胖虎一时无语,他弄不清楚这个纨绔子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威歇了一会儿又恢复到先前温文尔雅的样子说:“飞龙是飞龙,那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他爸是他爸,我们没有交集。你清楚我的意思了吗?” “清楚了!”胖虎答应着,又疑惑地问道,“杜哥,只是有一事不明,我们有大把的生意可做,为什么非得盯着这个不放呢?” “遇到难处就退缩,什么事能干成?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只要埋头去干就行了。”杜威说,“不但九号码头,八号码头也要捡起来继续,懂吗?” “两个都要?”胖虎大惑不解地问,“可是八号码头你也知道,飞龙的弟弟插手了,不好办呐。” “你说的三子呀?他又不能天天在那里看着,怕什么?”杜威不以为然地说,“老曾是个老好人,经不住几次吓唬的。所以呢,重点还是九号。” “好,既然杜哥这么说了,我照办就是。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胖虎对杜威保证道。 杜威站身来要走,一只小茶凳挡住了他的去路,本来他打算跨过去,可还是停下来笑着对胖虎说:“挡着我路了。” “明白。”胖虎说着,一脚把它踢到一边。 杜威走后,胖虎立即打电话叫来了他新收的一个手下“水鬼”何壮。何壮本来是安陵港务局下属的第一轮驳公司的水手,因为多次盗窃公司财物被开除,瞎混了一段时间后投靠了胖虎。这个人的特点就是胆大心细,水性极好。 “九号码头的事听说过吧?”胖虎用一句明知故问的话来作开场白。 “听说过,好像不太顺利。”水鬼说。 “瞎子不中用,现在由你接手。那个曹老爹认识吧,你们以前一个系统的,至少应该听说过。他现在九号码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详细了解他们的动向,再想出解决的办法。”胖虎说。 “我认识他,以前是我爸的同事,一个北方老头,听说功夫很好,就是不太会水。”水鬼说。 “他现在是我们前进的绊脚石,必须想办法搬开。”胖虎交待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所以要先去把情况摸透,我能相信你吗?” “虎哥放心,白天我们进不去,可以晚上进去,大门进不去,我可以从水路进去。总之,我一定能摸清里面的情况和他们的动向,到时候再向你汇报。”水鬼拍着胸脯说。 “很好,去吧。”胖虎点点头表示满意,等水鬼转身走到门口时又把他叫住,“明天去邮政大楼一楼一个叫百灵通的电子店,找黄志发黄经理,他是我小舅子,向他要一台手机,就是说是我说的。草头黄啊,别弄错了。” 水鬼大喜过望,愉快地答应着走了。要知道,在胖虎的手下,只有非常贴心的几个兄弟才能配发手机,现在他也享受到这个待遇,自然说明在胖虎的眼里已经把他当成心腹之一了。平时看着瞎猫等人腰里别着手机耀武扬威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有多眼热。但好几千块钱的费用,却让他根本不敢奢望,只有偷偷羡慕的份。 看着水鬼欢天喜地地走了,胖虎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鼠辈!”,然后全身松垮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这时乔娜进来了,站在胖虎的身后给他捏着肩,笑着说:“虎哥,累了吧?干嘛要这么辛苦呢?” 胖虎喜欢这个女人,不仅是因为她风情万种,更重要的是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听了乔娜关心的话语,,胖虎不由叹了一口气说:“身不由己啊。” 乔娜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说他胖虎上有杜威压着,下有一帮兄弟推着,看起来风光无限,事实上也有难言之隐。她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胖虎微闭着的双眼,柔声说:“真让人心疼,宝贝。” “没办法,虽然看起来手下有上百号人,但基本上都是一帮废物,中用的没几个。你说,哪件事不让我操心?”胖虎的表情显得很无奈。 突然他翻身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打电话把耗子叫了过来。耗子平时主要在两个地方呆,一个是“行宫”地下赌场,一个就是这个酒店。今天他正好在这里,所以不到一刻钟,他就出现在了胖虎的跟前。胖虎挥挥手让乔娜出去,问耗子道:“你老家好像也是玲珑镇大林村的?和白狼是本家,对吗?” “我老家是小林村的,与大林村不远,但确是和白狼本家,只不过是远房的,他比我长一辈。胖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耗子不解地问。 “是这样的,你明天去一趟大林村,找两个人,一个叫林锋,一个叫林海,把他们带来见我。”接着,胖虎又把那天在玲珑派出所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要是他们不跟我来怎么办呢?”耗子问。 “这是你的事,你问我,我问谁?”胖虎不高兴地说,“自己动动脑子!” 耗子挠挠头,笑道:“胖哥指点一二。” 胖虎苦笑着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他们年纪轻轻的,肯定不想在农村呆一辈子吧?你带他们来城里,给他们安排工作,他们能不跟你来?” “说得对呀,胖哥,还是你脑子好使。”耗子恍然大悟地说。 “你呀,吃饭的时候也给脑子吃点,蠢货。”胖虎没好气地骂道。 “嘿嘿,脑子没吃饭,尽给它喝酒了。得嘞,胖哥,这就没问题了,保证完成任务!”耗子说着,把茶几上胖虎的一包顺手装进自己的口袋,喜滋滋地去了。 胖虎安排了这一切后,时间也不早了,他整了整衣服走出办公室。乔娜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便伸手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下楼离开了酒店。而此刻,九号码头的庆功宴也已经结束,曹老爹被张建平开车送回了家。 曹老爹晚上喝了不少的酒,一群工友不停地轮番敬他,把老头灌得酩酊大醉。他平时爱喝点酒,但酒量实在一般,这与他壮实的身体似乎并不相称。下了车,张建平执意要把他送到家,但被他坚决地制止了。张建平没办法,只好开车先走了。 略带寒意的晚风吹得他打了一个激灵,胃里不住地往上翻,他实在忍不住,蹲在路边的花台上就吐。吐完之后,他感觉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步履也不蹒跚了,头也不晕了。 曹老爹进了家门,见曹妈妈、曹南、小北都在客厅里坐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曹妈妈是喜悦中带着一丝悲伤,小北则是满脸的兴奋,曹南却显得很平静。曹妈妈看到老头子还有着七八分的醉意,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骂道:“又灌了多少马尿呀?醉成这样!” “没醉,就是心里高兴,多喝了两杯。”老头颇有几分得意地说,“今天老子一身武艺终于派上了用场,给老板解决了大问题。他们都敬我酒,我不能不喝,对吧?做人嘛,人家看得起我,我不能不识抬举,你说是吧?” “啊哟哟,你多能呀,人家看得起你你就喝,你以为还年轻呢。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真是的。”曹妈妈略带嘲讽地数落着,又对小北吩咐道,“小北,去给你爸冲一碗葛粉,让醒醒酒,你小哥还有正事要说。” “哼,又是我!”小北不满地喊道,但还是转身去了,“还得要现烧滴开的开水,麻烦死了。小哥怎么不去了,就晓得支使我!” “这丫头,越来越懒了,将来也不知道害哪家。”曹妈妈对着厨房骂道。 曹南泡了一杯绿茶递给老头,说:“爸,年纪大了,少喝酒,伤身体。” “我没事,身体好着呢。”曹老爹一手接过茶杯,一手把胸脯拍得山响,“对了,你妈刚才说你有正事要说?啥事儿?” “等会儿吧,喝了葛粉再说。”曹南不急不躁地说。 一会儿,小北端着一碗冲好的葛粉出来,递给曹老爹。曹老爹三下两下就喝完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他抹了抹嘴说:“三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我开始说了,你老人家先坐稳当了,别吓着。刚才和我妈说的时候,就差点把她吓着了。”曹南先做了一番铺垫,然后再一字一顿地说,“首先恭喜你老人家!你一直因为二哥生了个女孩,没给你添一个大孙子而耿耿于怀,现在老天爷可怜你重男轻女的老思想,赏给你一个大孙子!高兴不?快活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老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 “老天爷给你赏了一个大孙子!老不死的,乐傻了吧?”曹妈妈笑着把儿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孙子?你偷偷地结婚了?”老头盯着曹南疑惑地问。 小北急了,抢着说道:“是大哥的。哎呀,听你们说话都急死人了。” “怎么回事?三子,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大哥怎么还有后?”曹老爹还是不信。 “是大哥的。你还记得大哥以前有一个女朋友叫李丹吗?她瞒着所有人把大哥的孩子生下来了,孩子现在都九岁了。”曹南说,“爸,这个女人真的让人敬佩啊。她一个人生,一个人养,想想真的太不容易了,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对我们曹家有大恩呐。” 第13章 融入大家庭 曹老爹听了儿子的话,足足愣了几秒钟,忽然仰天大笑,继而又老泪纵横。他一边抹着泪,一边说:“功臣,绝对的大功臣。明天,明天你就把他们娘俩接到家里来。三儿,你听明白了吗?把他们娘俩接来家里,我要好好敬大儿媳妇一杯酒。” 曹妈妈被老头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抹起泪来,嘴里还不住地埋怨着:“你个死老头子,你现在念起人家的好来了,你忘了当年是怎么对人家的?你有脸我还没脸呢。过去嫌弃她,现在给你生了个大孙子,你就又换了一副嘴脸。那时候我就劝你,只要儿子喜欢就好,你死活看不上人家,非要把人家赶出去。人家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受到这种对待,心里能好受吗?现在要去接她来,你就肯定她不记恨你,能愿意来?” 小北听了妈妈的数落,便自觉地站起来承担爸爸小棉袄的责任,为爸爸辩解道:“妈,你就别说老爸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再说了,那时候情况也不一样,你当时不也没坚决反对老爸的做法吗?现在倒充起好人来了,真是的,我都不好说你。小哥,大嫂现在做什么呀?她是怎么养活孩子的?” “她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挺辛苦的。”曹南没敢说真话。 “那怎么行?她上班的时候孩子谁管?”曹妈妈急了,“三儿,明天一定去把她们接来,孩子我来管。哦,对了,孩子在哪上学?离我们家远不远?” “爱国小学,不远,坐公交车七八站路,不用转车。”曹南回答道。 “那就好,不用转学了。”小北笑着说。 曹老爹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三儿,你能确定那孩子是老大的吗?” “爸,你说啥呢?能不能别老把人往坏里想?”小北首先表达了严重的愤慨。 “我、我、我,我不是那意思,好了,算我没说。”曹老爹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忒不好听,涨红了脸想解释,可又解释不清。 其实曹妈妈也有同样的疑虑,但没好意思说出口,这时只是看着曹南,想听他一句解释。曹南说:“爸,妈,我可以确定。她没必要骗人,而且她也不知道我会找到她呀。更何况,孩子姓的是我们曹家的姓,叫曹飞凡。说真的,我挺感激她的,她对大哥确是一往情深,这要是在古代,那可真正算得上烈女。” “这么说来,的确是我们老曹家对不起她了。是个好女人,是个好儿媳!三儿,啥也不说了,明儿你就去把人给我接来。”曹老爹一脸庄重地说,“她要是还生我的气,不肯来,你去跟她说,我会亲自上门给她赔罪,亲自去接。” 第二天,因为知道李丹工作的特殊性,所以曹南一直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去她的家里。李丹对于曹南带来的好消息,反应并没有曹南预想的那样高兴,而是表现得相当冷淡。她十几年前从农村老家出来,几乎与家庭断绝了关系。十八岁就跟了飞龙,后来又带着儿子一起生活,早已没有了大家庭的概念,更是对适应这种生活毫无信心。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问道:“我去了算什么呢?东哥不在了,我们又没有正式结婚,还算得上曹家大儿媳吗?” “算,当然算了。虽然没有领证,但事实上就是呀,法律上也承认事实婚姻的。”曹南肯定地回答道。 “不怕邻居们说闲话?”李丹仍然心有顾忌。 “嗨,现在已经不是平房时代了,邻居之间几乎没有交道可打。你认识你对门的吗?你认识你楼上楼下的吗?”曹南大不以为然,“现在的人,都是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谁也没有闲心去操别人的闲事,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再说了,人是活着自己看的,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舌头长在人家的嘴里,他爱说啥说啥呗,管他呢。” “可我还是怕当不好儿媳妇。”李丹犹豫着说,“你知道的,当年我从老家跑到安陵,是东哥收留了我,给我吃的,给我穿的,给我爱护,在我的心中,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后来,他死了,我有了凡凡,凡凡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是没法面对其他人,把其他人当作亲人,我适应不了那样的角色,适应不了那样的生活。”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必须适应把我们当作亲人。我们是凡凡的血亲,而你是凡凡的亲生母亲,你说,我们能不算亲人吗?”曹南不由自主地饱含情感的话语,希望能给李丹带来无比真挚的亲情感受。 李丹听了他的话,眼圈一阵发红,再次低下头去。许久,她又抬起头说:“三子,你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吧。凡凡你先带回去,给爷爷奶奶看看。以后还是跟我一起在这里生活,爷爷奶奶要是想他了,你随时都可以把他带回去。你看这样行吗?” “好吧,你先考虑一下。”曹南说,“我等凡凡放学后就带他回去,明天正好是周末,让他在那边玩一天,你看怎么样?” “可以,只要他不吵,我巴不得休息一下,落得清静。”李丹笑着说。 “丹姐,我、我还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曹南吞吞吐吐地说。 “说吧,什么事这么为难,出不出口?”李丹问道。 “就是,就是,”曹南犹豫着,但还说出来了,“你能不能换个工作?那个工作就别做了。我的意思是,这对凡凡将来也不好,他慢慢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对他的心理会有影响的。现在不要考虑经济问题,我们一大家子呢。我说这话,你不生气吧?” “我不生气,为什么生气呢?你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我也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但我能做什么呢?工资太低了养不活我们娘俩,工资高的我也做不了。”李丹低着头,玩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轻声地说着话,忽然一扬头,毅然决然地说,“现在我听你的,今天就去安排一下,不干了。明天就去找工作,酒店服务员总能干吧。” 曹南笑了笑说:“姐,我就是这么说的,和爸妈说你在酒店当服务员。” “切,你真的这么小看我?”李丹斜了他一眼,眼里闪出少女才有的灵动调皮的光彩,“就我这气质,我的工作能力,好歹弄个大堂经理干干吧,最次也可以做个领班什么的。明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等着吧。” “那是,我丹姐是什么人呀,是我有眼无珠,该打。”曹南也笑了,“不过,姐,胖虎的安福隆就不要去了,他这个人我总觉得人品有问题,不想和他有交集。” “不,我就要去他那里,哪怕真的做个服务员。”李丹态度坚定地说,“本来我还没想过,经你一提醒,嗨!我还就非他莫属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总觉得东子死得冤,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非把他查出来不可。” “姐,那只是赶上了节点,真的没什么可查的。要说查,哪能让你去?多危险啊。不是还有我吗?你就别管了,我来查,好吧?”曹南试图说服这个倔强的女人。 正在这时,凡凡放学回来了。见到曹南,放下书包就扑到他的跟前。曹南一把抱住他,坐到自己的腿上说:“凡凡,今天带你去看爷爷奶奶,好吗?” “好啊!”凡凡听到兴奋地大喊着。这孩子从出生就没见过爸爸,只有妈妈唯一的亲人,在学校里常被同龄的孩子无意识地伤害,心里饱含着酸楚却无人诉说。自从有了小叔后,他变得越来越开朗活泼起来。妈妈只告诉过他爸爸很早就死了,但并不知道爸爸以前是做什么的,他也不想问,也不敢问,怕让妈妈伤心。现在不但有了小叔,还有了爷爷奶奶一大家人,让他觉得他也像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也有正常的家庭,只不过是爸爸没了。 曹南把凡凡带回了家,老二曹西带着妻子孙燕和五岁的女儿曹婷一家人也闻讯赶来了。凡凡从来没见到这么一大家人在一起,感到既高兴又惶恐。脸上挂着笑容,可行动和语言却显得特别拘谨。 曹老爹高兴得搓着双手,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只是抑止不住地傻笑,黝黑的脸庞上皱纹都挤成了一团。看着天上掉下来的大孙子,他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像,像,像他爸,个子高高的,长得体面,又很结实,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曹妈妈已经躲到厨房里抹了好一会儿眼泪,现在终于平静下来,捧出一大堆新买的零食,硬塞到正不知所措的孙子手里。小北像一只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穿梭在众人之间,一会儿拿来一本漫画书,一会儿又拿来一盒文具递给凡凡,一会儿又去逗逗被冷落的曹婷,忙得不亦乐乎。 曹西夫妇坐在沙发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们为家里从天而降的新成员而感到高兴,但也不敢过度表现自己的热情,怕孩子一时适应不了而受到压迫感。等到大家都渐渐地安静下来时,曹西架好早已准备好的相机,让大家都坐好,拍了一张全家福。 也许是小孩子更容易适应环境,也许是血浓于水,凡凡经过短暂的局促和不安后,很快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尤其是曹婷和小北,更是快速地完成了与凡凡的无缝对接,到了晚餐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完全打成了一片。 第二天,曹南骑车带着凡凡来到离家不远处一座小山包。这里是城乡结合处尚未开发的地段,是一小片荒山,距离曹南小时候居住的十栋房子住宅区很近。山坡上有一座小小的简陋红砖平房,还有一个院子,曹南下车打开院门,带着凡凡走了进去。 凡凡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的梅花桩和沙袋,好奇地跑过去用手摸摸,问:“小叔,这是练武用的吗?我在电视上见过。” “是的,凡凡,从现在开始起,我要教你习武。以后有时间我就带你来这里,我没有时间,就让你小姑带你来,知道吗?”曹南一脸严肃地说。 “可是,小叔,我不想习武,不想打架。而且现在都用枪了,这玩艺儿有什么用?你再厉害还有枪厉害?你再快还能有子弹快?”凡凡说。 “凡凡,练武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有就是不被坏人欺负。”曹南耐心地说,“别说我们普通人是没有枪的,就是有枪,有些时候,枪未必比拳头快。” 看凡凡不说话,曹南又接着解释道:“我们练的是我们曹家祖传的武艺,曹家的男人都要练,你是不是曹家的男人?是吧?那就必须练,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凡凡只好点了点头,说:“好吧,小叔,以后我就叫你师父了。” 曹南忍不住笑了,摸着他的头说:“还是叫小叔,不许叫师父。” 说着,曹南一个健步,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到梅花桩上。紧接着腾挪跳跃,在桩上行云流水般打了一套组合,又飞身跃下,稳稳落地。把凡凡看得呆了,禁不住拍手叫好道:“小叔好厉害,小叔好帅!” “想不想和小叔一样帅?想的话就跟着小叔练。”曹南说。 “好想,你现在教我吧。”凡凡跃跃欲试。 “现在不行,你得从基础练起,有道是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曹南说,“先要练站桩,加柔韧度和力量训练。你年龄大了一点,现在开始练压腿肯定会很痛,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有信心吗?” “有,我不怕痛!”凡凡自信地说。 “还有,我不可能有时间天天带你来这里,我今天教你的练习方法,你以后在家也要坚持训练,能做到吗?”曹南再次强调道。 “能做到,放心吧!”凡凡也不含糊,立刻做出保证。 “好!是我们老曹家的好儿郎。”曹南对着凡凡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不过,学校里的功课可不能耽误了,我们还指望你成为我们老曹家第一个大学生呢。” “小叔,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的成绩随随便便地学,就没掉出年级前三过。”凡凡自豪地说,“你知道我们一个年级多少人吗?三百多呢,我厉害吧?” “我的大侄子真是太厉害了!”曹南忍不住抱起他高兴地转了好几圈。 第14章 秃鹰归来 耗子林小晖不辱使命,没费多少口舌就把林锋、林海兄弟俩从大林村带到城里。胖虎亲自接见了两人,并安排他们白天在安福隆酒店、晚上到大富豪当服务员,并开出每人每月八百元的工资。两人因为那次在玲珑派出所,胖虎出面为他们求情一事而心怀感恩,这一下更是对胖虎感激涕零,深信人生际遇,得一贵人足矣。 顺利完成了这一任务,耗子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洋洋得意地斜靠在胖虎的大班台上,等着胖虎的夸奖。然而胖虎却似乎并没有把这事过多地放在心上,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谈话间更没有只言片语涉及到耗子的功劳问题,这让耗子颇感失望。 “胖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耗子看似不经意地说。 “说。”胖虎靠在宽大的椅上,闭着眼在盘弄着两只水晶球,淡淡地回答。 “你说巧不巧?你猜我遇见谁了?”耗子故弄玄虚地说。 “你他妈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胖虎猛地睁开眼,不耐烦地骂道,“遇见谁了?” “白狼!”耗子赶紧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今天早上打出租车,他居然在开出租,而我正好就打到他的车。你说巧不巧?他见了我,大概是觉得折了面子,还装着不认识我。” “你呢?你也装作不认识?”胖虎顿时来了兴趣,急切地问道。 “我没忍住,和他打招呼了。”耗子见胖虎有了兴致,自己也跟着兴奋起来,绘声绘色地说,“他大概尴尬极了,脸都红了。也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白狼,如今混得倒板子,开起了出租车,还为我服务。想像一下,那一刻他的心里肯定能点得着火,但也没办法。我还问他,想不想到胖哥你这里干,我可以帮他引见。你猜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胖虎当年曾被白狼欺负过,现在很乐意听到他的窘状。 “他说就是讨饭也不会讨到你家门口。”耗子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哼!还挺有志气。”胖虎冷笑一声,“可我不想成全他,等着吧。” 耗子看胖虎的神色中带有一股杀气,不由得心中一凛,忙劝道:“胖哥,你想干嘛?我们现在不同往日了,可是求财不求气的,犯不着再跟他们这样的人斗气逞强啊。白狼当年再怎么风光,现在也是虎落平阳,狗屁都不是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胖虎从鼻子里憋出一口粗气来,恶狠狠在说:“别人可以不计较,他不行。当年要不是飞龙拦着我,我早就带人干他了。再说了,我们求财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一口气嘛。老子要是只想过安稳富足的小日子,也走不到这条路上来。人生嘛,玩的就是刺激!” 看到耗子不说话,胖虎又问道:“你是想过安稳日子了?如果是,你走吧,我不拦你,人各有志嘛。但你要想好了,你觉得你能洗干净吗?一个坐了五年大牢的劳改犯,到哪都得顶着这顶帽子。况且离了我,十年前被你祸害的仇家会轻易放过你?豹子再有两年就出来了,他第一个想弄死的人应该就是你吧?你想想吧,开弓没有回头箭。” 耗子一听,心里一凉,便赶紧表态说:“胖哥,我对你绝无二心,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指东,我绝不朝西,这一辈子就跟着你。” “得、得、得,别跟我来这一套。”胖虎一摆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你用不着向我表忠心,你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白狼的车牌号你记住了吗?” “啊哟,我忘了。”耗子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我就觉得我与他之间不过是一时的巧合,这辈子也未必有机会见面了,哪还想着记他车牌号呢?” “安陵屁大点地方,他又是开出租的,还一辈子没机会见他,也太夸张了吧。”胖虎说,“他的车是哪家公司总有些印象吧?颜色?” “蓝色,没错,就是蓝色。”耗子肯定地说,“蓝色好像是顺达公司的,对吧?” “我先查出他的车牌号,你再安排你手下的人平时在路上注意这辆车,发现位置马上告诉我。”胖虎说。 “好的,只不过这车牌不好查吧?”耗子略有担心地说。 “全市一共才一千五百辆出租车,顺达公司也不过三百多辆,我就是让弟兄一起上街,拿着白狼的照片一辆一辆地找,肯定也用不了几天就能找到,何况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胖虎微微一笑,“这点小事还能难到我?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胖虎和曾经的飞龙一样,都拥有一个英雄的梦。尽管他们心中的英雄内涵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快意恩仇。飞龙与白狼并没有什么过节,相反他们似乎还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从来都是相安无事。但胖虎不同了,他在投靠飞龙之前,曾多次与白狼发生冲突,并被白狼苦苦相逼,最后不得已才投了飞龙。之后,胖虎一直都想带人报复白狼,但都被飞龙拦阻。这心里的结,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但终究还是不能放下,更何况,目前双方力量对比如此悬殊,胖虎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耗子前脚刚走,乔娜就推门进来了。她告诉胖虎,林锋和林海两人已经安排好,并询问李丹该怎么安排。 “丹姐长得漂亮,又认识许多领导和老板,我想让她做客户经理,跑单位客户,你看怎么样?”乔娜说。 胖虎准备给顺达公司的熟人打电话,拿着手机正在翻通讯录,头也没抬地回答说:“你的酒店你作主,不用问我呀。” “可丹姐身份不一样啊,我怕委屈了她。”乔娜说,语气里透着一丝酸意。 胖虎放下手机,正视着她问:“有什么不一样?” “这还用说?她是你以前大哥的女人,怎么说也是大嫂的身份呀。”乔娜回答道。 胖虎眼里掠过一瞬即逝的轻蔑的目光,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对,确实不一样。不过,你安排得很好,人尽其材嘛,我同意。她是什么意见?” “她说都可以,做服务员都行。”乔娜笑道。 “她这是想从良啊。”胖虎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她说她小叔子找到她了,孩子也见了爷爷奶奶。”乔娜说。 “曹老三?看来她是被老曹家接纳了。”胖虎点点头,似乎颇为欣慰地说,“她总算是熬出头了,也没白费她对曹老大的一番情意。说真的,这样的女人挺让人敬佩的,没几个人能做到。” “虎哥,你要是死了,我也能做到。”乔娜一把挽住胖虎的胳膊,撒娇地说。 胖虎猛地推开她,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咒老子呢。” 乔娜没想到一句玩笑话会引来他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愣住,吓得半晌不敢吱声,半天才缓过来,惴惴地说:“虎哥,对不起啊,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别发火呀。” 胖虎也觉得过了,平静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说:“算了,我没发火。但是记住啊,以后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知道了,虎哥。”乔娜有些卑微地说。 胖虎看了她一眼,突然感觉对她有些厌恶,便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刚到一楼下了电梯,就听到大厅里一片嘈杂声,东北面临窗的一角,一个光头被林锋、林海两人反手架着动弹不得,旁边围着几个服务员,正指着那光头骂道:“没钱还点这么多菜,想吃霸王餐,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那光头虽然不能动弹,嘴里还不服软,不住地骂着:“妈勒个逼,老子今天阴沟里翻船,栽在你们这两个小狗屌手上,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到外面单挑。要钱没有,叫你们老板来,老子问他还敢不敢找老子要钱?” 胖虎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秃鹰刘勇,紧走几步上前,“啪啪”在他那秃脑门上就是两巴掌,骂道:“你个死秃子,老子怎么就不敢找你要钱?” 骂完后,胖虎示意林锋林海放开他。秃鹰看是胖虎来了,甩着发麻的胳膊,咧着大嘴笑道:“你个死胖子,混得这么好,老子吃你一顿白食怎么啦?还让这两个小狗屌来跌老子的相,这以后老子在江湖上还混不混了?” 胖虎对林锋林海两人说:“这是我兄弟,以后你们叫他鹰哥。不知者不怪,你们做得很好。但是要给鹰哥一个面子,他可是前辈哟,所以你们必须给他道歉。” 两兄弟忙躬身向秃鹰说:“对不起,鹰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秃鹰哈哈大笑,忙说:“不打不相识嘛,没事没事。两个小伙子身手不错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胖虎吩咐开了一个包厢,拉着秃鹰进去,坐下来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还用这种方式?要是今天我不在这里,岂不闹笑话?” “哈哈,我这个人你知道的,不就是喜欢搞事情嘛。直接找你赏我一碗饭吃,那多没意思啊。”秃鹰靠在椅子上,摸着锃亮的光头笑呵呵地说,“我出来有半个月了,天天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睡大觉,两个老不死的天天骂我,骂得我真想还回到农场去。” “你应该时间没到呀,减刑了?”胖虎问道。 “当然减了,我们本来就判重了,再加上在里面表现好,关键是领导马屁拍得好,家里寄的钱、烟、酒孝敬得好。”秃鹰笑着说,那笑容里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苦涩,“我们那农场里,大多数都减刑了。要是没减刑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里面呆过。” “豹子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胖虎问道。 “他呀,一言难尽。”秃鹰呷了一口服务员刚送上来茶,慢悠悠地说。 “你等等。”胖虎打断了他的话,拿出手机来给瞎猫、金毛狗和耗子各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对秃鹰说,“你继续。” “他本来性格就孤僻,你是知道的,进去后更是沉默寡言,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秃鹰继续说道,“家里从来没有人去看过他,更别说给他带钱和烟酒了。又不会说好话拍领导的马屁。你说没有物质的,总得有精神上的东西讨好领导吧,他倒好,不但不说话,偶尔蹦出一句来,还能把领导噎得半死。监室里没有一个说他好话,三天两头和人打架,最后一个监室的人都躲着他,都不敢和他说话。我也问过他们监室的人,他们说刚进去时,是有几个人欺负过他,可他能打呀,很快就没人敢欺负他了。但监室的人聊天,根本就没说他,也不知道什么话得罪了他,上来二话不说就要开打,搞得大家平时都不敢在他面前聊天了。管教知道了这些事,也关过他好多次,可每次出来以后,还是涛声依旧。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还是有别的原因,他在两年前就调离了我们的农场,听说去了省第二监狱。我估摸着,他这样的话,别说减刑了,弄不好还得加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先说,我不是没劝过他。农场那么大,我们也没有机会经常见面,但是一有机会就劝哪。我苦口婆心地劝过多少次,人在驼子树,不得不弯腰啊,可他呢,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油盐不进呐,我有什么办法?” “可以理解,他的家庭和我们都不一样,人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出了这么一个逆子,判了十二年的劳改犯,想一想,他们家里还不疯了呀?”胖虎笑着说,语气里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耗子、瞎猫和金毛狗都到了,见了秃鹰都喜不自禁地拥抱了一下。胖虎已经安排了一桌的菜,对秃鹰说:“刚才你不棍气,一个人自斟自饮,所以呢,前面你喝的酒不算数,现在我们兄弟才算正式开始。” “猴子呢?他不是早出来了吗?”秃鹰问道。 “他呀,不提也罢。”不等胖虎回答,耗子抢先说道,“现在在他舅舅码头上干事,好好做他的良民了,与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搞不到一块去。” “不说他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当年我们八大兄弟,今天有五个能聚在一起快活地喝酒,值得庆贺。”胖虎举起酒杯对大家说,“来,我们先干了这一杯!” 五个人一起举杯,碰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房间里洋溢着快乐的空气。 第15章 白狼遭袭 江南的春天就像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孩,连续几天的艳阳,让人感觉瞬间就到了夏天;接着再来几天连绵的细雨,人们又赶紧把已经收藏到衣柜里的冬衣翻出来;刚穿上没两天,天又晴了,只得再次收起冬衣,换上薄衣单衫。 罗昌满的工地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忙乎几天,又歇几天,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好在晴天比雨天多,银行的一千万贷款也到账了,昌满也没有多少忧心的地方。销售也同时展开,只是状态并没有预想得那么好。除了第一天开盘时销售了几十套,其余几天都可以用“惨淡”二字来形容。原因正如张建军所说的,地理位置有些偏,主城区的老居民们根本就看不上,似乎住进这里就相当于又回到了农村人的行列。 水鬼何壮经过几天的调查,已经完全掌握了九号码头的保卫情况,兴冲冲地向胖虎作了详细的汇报:“他们每天都有人值夜班,每班是四个人,办公楼两个,趸船上两个。但到了晚上八点以后,办公楼那边是没有人的,只有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守在门口值班室里,其余四个全都到了趸船上喝酒聊天。曹老头也参加值班,每隔一天值一次夜班。情况就是这样,下一步怎么办?” 胖虎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然后淡淡地说:“干得不错,下一步怎么办听我通知吧。” 水鬼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被胖虎叫住了。胖虎问:“你所做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没有,虎哥。”水鬼回答道。 “好,那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去吧。”胖虎挥手示意他出去。 此时的胖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狠毒的计划,但他对于真正着手实施却很犹豫,几方面的原因让他顾忌颇多,迟迟难以痛下决心。如果不是因为来自杜威方面的压力,他甚至都想过要放弃。然而他终究不敢放弃,哪怕是尽量拖延,也绝不能有放弃的念头。 白狼也已经找到了,黄伟、张斌两人以打车为名,正坐在他的车上向东郊的胜利轮窑厂方向驶去,而秃鹰受命也带着四个人开着胖虎的车快速赶来。不明就里的白狼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只以为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营运。 到了胜利轮窑厂大门口时,黄伟、张斌两人下了车,假装要离开。白狼一看,以为是又碰到了两个想乘霸王车的小流氓,便也下了车,对两人说:“车钱不付吗?” 黄伟眼睛一瞪,说:“老子没钱,付什么车钱?” 白狼冷笑一声说:“小子,想跟我犯浑是吧?就你们两个小狗屌,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佬?老子混世的时候,你们还在趴在地上玩弹子呢。今天要么把钱留下,要么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就放你们走,否则就留着钱上医院吧!” 张斌愣头愣脑地冲上前叫道:“你他妈现在算个屁呀!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虎哥的手下,我们打车从来不付钱。怎么?不服啊?” 白狼见状,二话不说,提肘一记重击,击在张斌的左面颊,又身子一晃,晃到张斌的身后,又反脚一踢,踢在张斌的右腿膝弯处。张斌身体一软,立刻跪了下来。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般,快得让一旁的黄伟根本没看清楚,就见到张斌已经跪倒在尘埃中。他想上前帮助张斌,但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僵直地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 白狼看着跪倒的张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看来你是知道我是谁了,胆子不小嘛!别说你是胖虎的什么手下,就是胖虎亲自来,老子也照样打得他满地找牙。你他妈也不打听打听,当年胖虎可是被老子打得东躲西藏,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了一样,鳖怂。”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桑塔纳飞驶而来,遽然停在白狼的车前。从车上走下来秃鹰等人,手上都各提着一根甩棍,耀武扬威地向白狼面前走来。 “是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们的兄弟啊?”秃鹰一脸的阴笑说。 白狼一看,知道不妙,连忙上前去开自己的车后备箱,却被一条甩棍狠狠地砸过来,吓得他赶紧抽手,望着秃鹰说:“原来是秃子兄弟啊,什么时候出来的?” 秃鹰哈哈一笑,说:“我啊,出来大概一个月了吧,你呢?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比你早一个来月吧,开出租车也有一个月了。”白狼边说边想着对策。 “哈哈,现在开出租车了,是改邪归正了,嗯,不错,不错,小伙子有前途!”秃鹰堆着满脸的邪笑,阴阳怪气地说,“好了,叙旧就到这里吧,该谈正事了。” “什么正事?”白狼装聋作哑地问道。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欺负我们兄弟。”秃鹰说。 “是他们打车不付钱,还挑衅我。”白狼说,“算了,看在秃子兄弟的份上,这事就算翻篇了,你们走吧,我也该去找生活了。” “别呀,他们不懂事,得罪了白狼兄弟,我回去呢一定好好替白狼兄弟教训他们。”秃鹰说着,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今天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请白狼兄弟配合一下,不要拒绝哟。” 白狼自知今天恐怕难以脱身,心里渐渐绝望起来,但还是想继续与他们周旋,期待奇迹的发生,好让他找到脱身的办法,便问道:“秃子兄弟,有事请说。” 秃鹰用手摸着自己光亮的脑门,坏笑道:“胖哥吩咐了,想借白狼兄弟的一根脚筋用用。白狼兄弟,你有两根呢,少一根大不了走路跛一点而已。” 白狼脸色大变,怒道:“都是社会上混的,何必做事做得这么绝呢?我与胖虎,不过是拳脚上的恩怨,不至于要把老子赶尽杀绝吧?” “对啊,就是拳脚上的恩怨啊,拳就算了,只要脚就行。”秃鹰仍然不紧不慢地说,“放心,不会痛,等会儿把你打晕了再挑,这就相当于打了免费的麻药。挑脚筋我是有经验的,下手会很轻。” 黄伟对于秃鹰这样拖拖拉拉的做法早就不耐烦了,插话说:“鹰哥,别跟他废话了,动手吧。” 秃鹰斜了他一眼,照头就是一巴掌呼过去,骂道:“放你娘的屁,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一边去!” 白狼已经明白今天是逃不过了,他最后再问道:“秃子,我不明白,都已过去十多年了,胖虎为什么对我还有这么大的仇恨,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 秃鹰回答道:“胖子记仇这是道上人都知道的,当年要不是飞龙拦着,他早就干你了。况且上次你和耗子说的话,你还记得吗?说是讨饭也不会讨到他胖虎家门口的,是不是说过?他说了,不要你的命,只要让你残了,开不了车,干不了活,让你讨饭,而且还要让你去他家讨。当然了,他保证让你一辈子吃饱饭,吃他赏的饭。明白了吗?” “好!那就来吧,我白狼也不是白混的,想要打倒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白狼绝望地大喊着,振奋了精神来迎接这一场恶斗。 秃鹰一挥手,五六个人手持甩棍一齐向白狼扑去。白狼一边大喊着一边奋力反抗,但终究是抵挡不住多人的围攻,渐渐地已经落了下风。紧接着秃鹰一声呐喊,也加入了围攻的队伍。白狼被打倒在地,铁棍像雨点一样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身上。 白狼呼天喊地的哀嚎声惊动了胜利轮窑厂的工人,一个工人跑出来看了一眼后,又立刻跑到厂长办公室里报告。此时,罗昌满和张建军两人正在这里与厂长王先进洽谈工地用砖的业务。 “不好了,王厂长,外面有人打架,几个人打一个,快要出人命了。”工人气喘吁吁地说,“快出去看看吧。” 王先进平静地听着他说完,然后挥手让他出去,回头对昌满、建军笑道:“少见多怪,这事多了,我们做我们的生意,这种事儿不能沾,沾上就甩不掉。你们说是吧?罗总,张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他们哪怕打死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昌满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又转头看看建军。建军说:“是啊,只要不打进厂里,关我们什么事啊?他们肯定又是道上的人黑吃黑,火拼呢,打死一个少一个祸害。” “好好好,我们继续。”王先进说。 但建军的心里却安定不下来,有一种潜意识似乎在告诉他,外面正在发生的事与自己有关系。终于,他坐不住了,站起来对他们说:“对不起,我这人好奇心重,还是去看看吧,远远地看,就当是看戏吧。” 昌满笑着说:“好吧,去看看吧,说不定被打的是你以前的兄弟呢。王厂长,我们满足一下建军的好奇心,一起去吧,就当是看戏吧。” 于是三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来到大门口。建军还是不满足于远远地看,忍不住走到稍近一点的地方。只看见一个人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个光头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说:“白狼兄弟,我现在给你做手术,没有知觉了吧?不会痛了,我要动手了,要是痛就喊一声啊,哈哈哈哈。” “住手!”建军一声大喊,惊得秃鹰手一哆嗦,回头看到张建军怒目圆睁地冲了上来,便缓缓地站起身来。 “原来是你啊,你不是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了吗?还想来救旧主?我奉劝你一句啊,别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秃鹰用刀指着建军说。 建军用手指拨开匕首说:“秃鹰,人已经被打成这样了,还不肯罢手吗?” 秃鹰奸笑着说:“可以罢手啊,还有最后一道工序,要不是你冲出来,我们已经完成了。要不,我们继续,你在旁边看着,学习学习?” “刚出来的吧?家里被窝还没捂热呢,又想进去?”建军说。 “我怕个鸟!有胖虎撑着,天掉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秃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已经报警了,还不快走?”建军说。 “报呗,警察我又不是没见过,在一起共同战斗了十年,早就成同志了。”秃鹰依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再说了,等他们到了,我的工作也早就完成了。赶紧滚蛋,我要开始工作了。” “你敢!”建军伸手拦住他,怒吼道,“今天有我在,你们别想得逞!” “我草,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跟你废话是因为我在享受过程,你他妈还真以为老子给你面子呢。”秃鹰也火了,骂道,“赶紧给老子滚开,不然连你一块弄死!” 这时候昌满和王先进领着一大群工人冲了出来,呐喊着向这边涌来。秃鹰一看,觉得形势不对,忙招呼着手下,挤进车子溜走了。临走时,秃鹰的光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对建军喊道:“张建军,你他妈今天管闲事,以后老子叫你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 建军顾不上别的,只是蹲下来察看白狼的伤势,问道:“小辉哥,你怎么样?” 白狼浑身瘫软,气若游丝,头上的血不住地往下流。他微睁开眼,看到建军,虚弱地说了一句:“兄弟,救我。”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建军抱着他,转头向昌满疯了一样大声喊道:“快开车来,送他去医院!” 昌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去把车开来。建军抱着白狼上了车,车子向医院飞驶而去。一路上,建军不住地拍打着白狼的脸,喊道:“小辉哥,别睡,快醒醒,坚持住!” 昌满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只花了二十分钟便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车还没停稳,建军就抱着白狼下了车,一路狂奔到急诊。等白狼被推进抢救室时,建军整个人都虚脱了,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 昌满去收银处交了款,拎着一瓶矿泉水过来递给建军,又把他拉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建军喝了一口水,歉意地对昌满说:“兄弟,对不起,把你也拉进这趟浑水了。” 昌满大度地拍拍建军的臂膀,笑道:“你这么说不但是见外,而且把我罗昌满也看扁了。我罗昌满虽然不问江湖事,但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呀。” 第16章 地质队刘爷 秃鹰带着黄伟、张斌等人回到胖虎的“行宫”,向胖虎汇报下午事情的经过。胖虎刚从一只大立柜里面取出一支双管猎枪,一边用布擦着油黑锃亮的枪管,一边听着秃鹰的报告。 “胖哥,白狼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本来我准备挑他的脚筋,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他以前的小兄弟张建军正好在轮窑厂里,带了一大帮工人冲出来,坏了我们的好事。现在白狼也被他们救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胖虎依旧擦着他的枪,答非所问地说:“秃子,你看我这枪怎么样?你知道这枪现在值多少钱吗?” “不知道,怎么着也得值一千多块吧?”秃鹰答道。 “一千多块?一千多块给你摸一下。”胖虎不屑地说,“现在至少要值八千,而且还不容易搞到货。” 胖虎说着,放下枪走到大立柜前,打开门指着里面说:“我这里还有一支一样的,还有两支小口径步枪,另外还有,不说了,传出去不好。去年公安局收枪,我响应号召,把两支单管铳交上去了。” 然后他又拉开柜子里的抽屉,从一个铁盒里拿一枚子弹来,说:“这是双管猎枪的子弹,散弹,里面都是铁砂,打在野猪身上都是一个个的血洞。” 胖虎笑着,仿佛嗅到了野猪的血腥味,脸上一副贪婪而满足的神情。小心收好这些东西后,他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秃鹰,开始回答他刚才的话:“我又不想要他的命,只想让他怕我。留他一口气,你说他以后听到我的名字会不会浑身发抖?” “那,今天你满意吗?”秃鹰谄媚地笑道, “很满意,你们干得很好。”胖虎并不吝啬毫不值钱的夸奖,“对了,等会儿我要与杜威一起出去打猎,他新买了一辆大切诺基,要在我面前得瑟得瑟。我们大概三天后回来,家里你与瞎子他们多照应着。” “好嘞,你放心去玩吧,家里有我们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秃鹰拍着胸脯说。 这时胖虎的手机响了,胖虎看了一眼后,一边接通一边提着枪往外走:“杜哥,我马上到,你等我一会儿。”又回头对秃鹰说:“你们这几天不要去酒店那边,就在这里待着,防止派出所的人找你们麻烦。要是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去。”秃鹰答应着。 胖虎下了楼,让王华胜开车把他送到指定地点,上了杜威的车。一上车,杜威指着后排的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说:“介绍一下,地质队的工程师刘爷。刘爷,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赵刚赵老板,很有实力的哟。” 两人隔着副驾座椅靠背拉了拉手,互相表示了久仰和相识有幸。杜威说:“你们都坐好了,请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 刘爷连忙拍拍杜威的肩膀说:“兄弟,还是慢点开,安全第一。” “放心吧,我的车技好,又快又稳。”杜威笑着说,“你老人家都五十多了,死了也不算冤,我和小赵还年轻,更不想死了。” “杜哥,你这新车真宽敞啊,等会儿给我开一段路过过瘾?”胖虎计好地笑着说。 “没问题,我的就是你的。”杜威大度地说,“要是觉得好,明天你也换一辆吧。” 车行到罗昌满的工地时,胖虎笑道:“这是哪家公司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盖楼啊?怕不亏得裤子都没了。” 杜威说:“那不见得,就看两方面,一是城市是否东扩,二是这家公司有没有实力支撑到那一天。” 刘爷在后面捅了一下杜威,揶揄道:“城市是否东扩,你这个官二代不知道吗?” 杜威笑道:“刘爷,你笑话我了。我哪里知道这方面的事,如果知道,那就要发大财了。市政府估计也没有主见,据说一会儿有主张东扩的,一会儿有主张南扩的,谁能搞得清呢?都是老爷们一拍脑袋,我们下层人民听天由命呗。” “你还下层人民?你如果是下层人民,我们就是贱民了。”刘爷说。 三个人说说笑笑到了玲珑镇,杜威直接把车开到玲珑派出派的院子里。顾长顺早就接到杜威的电话,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杜威车进来,连忙招手示意,杜威没有停车回应,而是马不停蹄长驱而入。顾长顺跟着汽车一路小跑着,等车一停稳,立即上前拉开车门,点头哈腰地把杜威请了出来。 “杜局,晚餐准备好了,是在所里坐一会喝杯茶呢,还是直接去饭店?”顾长顺问。 杜威歪着头想了几秒钟,说:“你上车吧,我们直接去饭店。” “要不要把老王也叫上?”顾长顺问。 “不用了,我们是来打猎的,简单吃一点,晚上进山。”杜威说。 “好。”顾长顺答应着,随即上了车,坐在刘爷的身边。 四个人到了镇上最大的杜记酒楼,这是一家以烹制山珍野味闻名远近的饭店,安陵市区的人也经常开车来这里享受饕鬄大餐。饭店主人杜老板兼职主厨,因为生意火爆而志得意满,对于一些不常来的散客,常常把一把大菜刀在案板上拍得山响,傲慢地问对方几人,人少了一律不接待,只说没有位置了。对于顾长顺们,他的态度自然是不一样,而杜威因为常来,与他也非常熟识。 杜老板满脸堆笑地把四人迎进了包厢,还刻意对杜威逢迎套近乎:“本家局座一来,我们小店蓬荜生辉,生意也好得火爆啊。今天特意为你留了獐子肉,这玩艺儿现在可不好弄。都说獐、麂、鹿、兔,獐子是排第一位的,但现在獐子真的很少见了。” 杜威斜了他一眼说:“国家保护动物,你也敢弄?” “二级的,一年也弄不到一只。这不是自家人嘛,我们注意点就行。”杜老板笑道。 刘爷听了,眉开眼笑地说:“我好几年也没吃过獐子,今天还真有口福。” 杜威听刘爷这么说,也就换了一副口气说:“既然刘爷高兴,那就上上来了吧。以后杜老板可要注意了,你不记得前几年金钱豹的事了?” “记得,记得。”杜老板一叠声地说,“就发生在我们玲珑镇呀。只怪我们镇上药材公司的毕经理,他是个大老粗,收了豹骨还得意洋洋,到处乱说。玲珑中学的一名老师是安陵日报的特约通讯员,听说他收了豹骨,跑去采访他,他是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还展示了他与那张豹皮的合影。最后他自己不但丢了公职,还坐了十五天的号子。听说后来查到猎户头上,那猎户还判刑了,是吧?顾所。” “这事就是我们所经办的,我怎么能不知道?他被判了三年。”顾长顺说,“杜老板,别在这里废话了,赶紧上菜。” “好好好,我这就去。”杜老板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出去了。 一会儿功夫,菜就上齐了。虽然杜威说要简单地吃一点,但顾长顺还是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他说:“今天杜局带刘爷和赵老板来了,虽说没什么菜,但态度还是要端正的。我们喝点酒吧?杜局。” “少喝一点儿吧,晚上还要进山,争取打一个大物回来。”杜威说。 三杯酒下肚,刘爷说:“赵老板,我手上有一个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现在说吗?”杜威刚夹了一块獐子肉放嘴里,听刘爷说话,便又把口中的肉吐到面前的盘子里,问道。 “不能说吗?”刘爷反问道。 杜威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巴,然后揪成一团扔在一旁,看了一眼顾长顺。顾长顺察言观色,忙站起来说:“那我出去一下?” 杜威笑了,伸手按住他说:“开玩笑的,你又不是外人。没事,刘爷,你说吧。” 刘爷清了清嗓子,点燃一支烟,慢条斯里开始说道:“是这样,鸡鸣山有一个铜矿口,是一个温州老板开的,投了几百万,还没挖到矿。现在他家里出了变故,也没有钱继续投下去,只好认栽,找到我想出手,要价只有五十万。证件齐全,不知道赵老板有没有兴趣?” 胖虎听了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来,问道:“开矿风险很大,如果这个矿口有矿,他再怎么困难也决不会这么便宜出手吧?” 刘爷干笑了一声,又说道:“他是找了好几个人看了,都说有矿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也看过,那里不但有矿,而且储量不小。放心吧,我是什么人?不会害你的,能不能赚大钱我不敢说,至少不会亏的。更何况,他已经挖了那么久了,快见矿了。我进去过,准保没错。” “你没告诉他快见矿了?”胖虎不解地问。 杜威笑道:“你傻啊?刘爷要是全说真话,哪有饭吃?” 胖虎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问道:“刘爷,那事情办妥了,你要多少啊?” “三十万。”刘爷伸出三根手指,干脆利落地说。 胖虎听了,心里一惊,刚要说话,杜威接话说道:“三十万不多,以后开矿挖道还要指望他呢。一个贴心的地质工程师,要让你少走多少弯路啊?这个账不会算吗?” “那还得另算,百分之五的干股。”刘爷靠在椅子上,眯着眼说。 “应该的。”杜威不等胖虎回话,就抢着说。 胖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不好明说,只好说道:“可是刘爷,我这个人吧,对赚多少钱不是很在意的,而且我也没有这么多的钱来投资。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 杜威瞥了他一眼,沉下脸说:“你是对赚钱不在意,这是忘了还有其他兄弟们吧?他们跟着你为了啥?至于没有那么多钱来投资,更是屁话。以后要是真的不够,我帮你想办法到银行贷款,刘爷是好意,机会只给兄弟们,你不能不领情。” 胖虎当着大家的面受了杜威这一顿说,面子上委实挂不住,虽然不敢发作,但脸上的神情却也掩饰不住了。杜威看在眼里,却全然不以为意。顾长顺坐在旁边,看到这一切,连忙站起来打圆场:“杜局说得有道理,赵老板这么有实力,这点钱小意思啦,这是在我们兄弟面前哭穷啊。赵老板,哥哥敬你一杯酒,发大财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兄弟啊。这年头,钱多了还怕烫手啊?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哈哈,喝酒,喝酒。” 胖虎举起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整理了一下情绪,满脸堆笑地说:“顾所,谢谢了。杜哥提醒得对,我还有一帮子兄弟要养活,确实是要多一些赚钱的门路。有杜哥撑腰,我心里就有底了。刘爷,这事我接了,条件就按你说的办。” 刘爷听了,也举起酒杯说:“好,有财大家一起发,为我们合作愉快,一起走一个。” 杜威连忙说:“好,就这最后一杯,不能再喝了,别耽误了正事啊。” 大家喝完酒后,又吃了点饭,顾长顺说:“要不先安排个地方休息一下,迟一点再出发好不好?” 杜威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走。你开车送我们到山脚下后就回来,明天早上再去原地接我们。” “行,要是运气好,打到麂子、野猪之类的大物,就放在原地,打电话给我,我带几个人上山背下来。”顾长顺说。 “不,你可能需要带一辆卡车来拉。”杜威笑着说,“我们手中可都是硬家伙。” 三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胖虎也在笑声中暂时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却得干干净净。 第17章 地下赌场 白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活了过来。经过一番急救,他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头部遭钝器打击造成中度脑震荡和三处开放性创口,身上多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 东郊派出所的民警杨家林和李成两人跟着胜利轮窑厂厂长王先进也来到医院,因为白狼还处在昏迷中,两人便对罗昌满和张建军作了问询笔录,又从医生那里了解一些情况,复印了一份诊断报告便回到所里。 李成是刚从省警校毕业分配来的,参加工作才大半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杨家林也是出身于省警校,但已经工作了五、六年,所以圆滑了许多。 “师兄,是不是应该带人去抓捕秃鹰刘勇了?”李成问,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不急,跑不了的,先回所里向所长汇报一下情况。”杨家林沉稳地说。 所长肖凯是个具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人,听了两人的汇报后,当即就下达了抓捕命令。杨家林带队去秃鹰刘勇家里,扑了个空,又转头去了安福隆大酒店。乔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没见过刘勇,其他的都是一问三不知。等杨家林走后,她立即打电话给胖虎报告情况。胖虎此时在玲珑镇,刚吃完晚饭,准备休息一会儿就进山。听了乔娜的话,淡淡地说:“让他们折腾去吧,没什么事,你不用管了。” 杨家林等人又去了大富豪,询问了金毛狗姚子义。金毛说:“他刚出来时我们在一起喝过一次酒,后来就没见过他了。他从来不到我这里来,现在也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好吧,如果有他的消息,请及时通知我们。”杨家林说,“我们找他也就是了解一些情况,请他配合,不要把小事变成大事就不好收拾了。” “一定,一定。”金毛不住地点头说,“我见到他一定及时通知你们。” 杨家林从金毛处出来后,在回所里的路上对李成等人说:“你们几个人明天穿便装,分头去走访,找找刘勇藏身的线索。发现后不要惊动他,赶紧回所里汇报。” “好,我还真不信,小小的安陵城,我们会找不到他。”李成答应着,心里很兴奋。他参加工作大半年,还是第一次正式参与这样的侦查行动。 此刻的秃鹰也分别接到了乔娜和金毛的电话,便老实地龟缩在胖虎的“行宫”里,哪儿也不敢去。瞎猫和耗子两个陪着他,喝了酒以后就下了地下室的赌场。这个赌场规模不大,却是胖虎一个重要的吸金法宝,每天都有万元以上的净收入。就连在赌场服务的三、四个小弟,靠赌徒打赏的收入每天也有几百、上千。耗子和瞎猫更不用说了,赌徒们知道他们的身份不一样,所以给他们的打赏一次动不动就是几百块,一夜下来,三、五千不成问题。但是这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快,最后也都消耗在赌桌上了。 赌场被分割在几个房间里,外面只有一个吧台和一排沙发,显得很安静。但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嘈杂声和浓烈的烟雾便像一个人憋久了的臭屁,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这一桌人正在玩牌九,五六个人围坐在桌边,另有十几个人站在外围钓小鱼。耗子大声地喊道:“兄弟们玩得开心吗?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鹰哥。” 大家正专心致志地埋头赌钱,只有少数几个抬起头来应了一声:“鹰哥好!”站在外围的一个年轻人喊了一句:“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秃鹰啊,久仰!” 秃鹰听了,脸色作变,走上前对着他就是一记耳光,骂道:“秃鹰也是你叫的?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瞎猫赶紧上前拉住他,对那年轻人说:“罗昌才,快叫鹰哥,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罗昌才捂着脸蒙了,怯怯地叫了一声:“鹰哥好,对不起。” 坐在桌边的一位中年人从手边的一叠钞票中抽出十几张来,分别递给秃鹰、耗子和瞎猫说:“鹰哥,他是我带来的,年轻人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刚才你们进来时,我坐庄,赢了一大笔,见者有份,拿去卖包烟抽,消消气。” 瞎猫笑眯眯地接过钱,说:“谢谢孙老板,今晚多赢点,玩得开心。” 耗子也道了声谢,拉着秃鹰和瞎猫走了出来。到了吧台前,耗子说:“鹰哥,胖哥一再交待弟兄们,在别的地方惹事都不要紧,这里可是万万不能的。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你刚才这一巴掌说不定打出一个对头来,他要是一时气不过,把我们这里举报了,可就是一摊子麻烦事呢。” “有这么严重吗?上面不是有杜威罩着吗?”秃鹰摸着自己的光头,不解地问。 耗子没说话,瞎猫接着说:“不一定,但是有可能。虽然有杜威罩着,但南田派出所是临江区分局管的,杜威说话还要转一圈。那个所长叫史大鹏,胃口大得很,真的要被举报,而且又被抓个现行,那少不了要胖虎出一大管子血。” “那我去警告警告那个小狗屌一下,他要是敢举报,就弄死他。”秃鹰说。 瞎猫忙拉住他说:“别去,本来他也许根本就没想到举报,你这么一警告,反倒提醒了他。耗子和你说这事,是想让你以后注意一点而已。一般情况下,没人有这个胆子,相信他也不敢,所以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操,脱离社会才不到十年,都这么复杂了?”秃鹰说,神情有些沮丧。 这时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脸色灰白的小伙子,懊恼地对耗子说:“耗子哥,再给我支一点儿,今天真他妈背气!” 耗子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笑着说:“朱大少爷,你已经挂了二十多万的账了,什么时候能还清呀?我劝你啊,老虎机就别玩了,换个玩法也许手气能好些,比如牌九,或者是押宝、梭哈。为你好,你看着办吧。” “不行,老子今天就跟那台机子摽上了。你放心,钱不会少你的,再给我来一万吧。”朱大少爷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劲头。 “好吧,老规矩,签字摁手印,一万块钱的借条,上八千的分。七天期,到期后日息一分。”耗子无奈地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到一张空白页,递给小朱。 小朱很熟练地接过本子,飞快地写下借条,签下“朱启龙”的大名,又摁了手印后满意地回到房间里。瞎猫轻叹了一口气,笑着摇摇头。秃鹰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呀?能还得起吗?” 耗子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当然还得起了,没有一定实力的人,就不是我们重点引导的目标客户。他家是做服装生意的,在步行街有好几家门面。不过像他这样玩法,家里就是有座金山也要给他败光的。” 瞎猫说:“见好就收吧,不能再玩他了。虽然他家现在能还得起,但再这样下去,恐怕是个大麻烦。下次不能再给他了,耗子,不能杀鸡取卵啊。” 耗子苦笑道:“赌徒心理,现在劝都劝不住,我也觉得失控了。这小子,要把他爹妈给气死。下次打死也不借了,要开始追债,试试他们家的底子再说。” “收不回来胖虎那里也不好交待,这二十多万不是小数目,就是他们家还了,也是元气大伤。”瞎猫说,“所以不能再积多了,积多了会更不好收款的。” 耗子点头称是,瞎猫瞄着秃鹰笑道:“秃哥,要不也去玩两把?” 秃鹰有些囧态,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说:“本来腰里一个大子都没有,这几百块钱还是刚才孙老板打头子送的,我拿什么玩?” “嗨,一钱难倒英雄汉。”瞎猫说,“我们再去各个房间转一圈,运气好的话弄个两三千没问题。” “我就不去了,我看着吧台。”耗子说,“你们俩去吧。” 瞎猫带着秃鹰又去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果然收获颇丰。两人把到手的钞票甩得咔咔着响,兴冲冲地准备去梭哈一把。这时一个正在玩梭哈的房间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和打斗,耗子也闻声跑了过来。只见一个中年赌徒正掐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的脖子,口中不停地骂道:“小狗日的,输不起就别出来丢人现眼,输掉的钱还想往回拿,你怎么不去抢钱呢?婊子儿,把钱拿出来,不然弄死你!” 那年轻人手中死死地攥着一叠钞票,可怜巴巴地央求道:“表叔,我真的没钱了,这点钱要是给了你,我回去就没日子过了呀。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就饶了我吧。” “放屁!没听说过赌场无父子吗?更何况我们还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中年赌徒气势汹汹地说,“快拿来,少一个子都不行。” 耗子见状,连忙上前问道:“吴老大,放开他,怎么回事?” 吴老大看了一眼他,手依然揪着年轻人不肯放松,说:“这小子刚才把剩下的钱一次梭哈了,输了又想往回拿,你说该怎么办?” 耗子脸一沉,小眼睛里露出少见的凶光,盯着年轻人问:“张小三,是不是这样?” 张小三胆怯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耗子的眼睛,沉默着不说话。耗子伸手去夺他手中的钞票,但他仍然死死地攥着不放,眼里不禁掉下泪来,浑身微微颤抖。耗子伸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又把他的手给扭过来,把钱夺到手中。看看张小三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又有些不忍,便把钱一分为二,一半递给吴老大,一半又还给张小三,说:“吴老大,看他这熊样,给我一个面子,拿一半吧。” 吴老大松开了手,把张小三一推,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半就一半。” 耗子又抓住张小三的胳膊,把他往外面拖,说:“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不懂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这是虎哥的地盘吗?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在虎哥的地盘坏了规矩就是作死。滚吧,以后这里就不要来了,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耗子这些话,既是警告张小三,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恐吓的意味十分明显。张小三灰头土脸地走了,瞎猫又对大家说:“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对于不守规矩的人,我们场子不欢迎。净化环境,才是我们快乐玩耍的保障。兄弟们继续开心地玩,我和鹰哥也参与一下,我们两人每人手中两千块钱,赢了请大家吃宵夜,输光回去睡大觉。” “好!”房间里一片欢呼。 耗子退了出来,把房间门顺手关上,又来到老虎机的房间看看小朱。小朱刚刚连赢了几把,正满面红光地抽着烟,目不转睛地盯着老虎机的屏幕。耗子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兄弟,怎么样?” “赢了五千了,你刚才给我的是母钱,还能下崽,哈哈。”小朱得意洋洋地说。 “见好就收吧,真的,不骗你。”耗子语重心长地说,他真的不忍心小朱今天又要增加一万的债务。 “不行。”小朱断然拒绝了他的好意,“手气刚上来,我要乘胜追击。” 耗子心里暗自好笑,知道劝不住,也就罢了。他本来的职责是要引导赌徒们不断地深陷泥潭,但他并没有想陷他们于死地。可是,赌徒们一旦红了眼,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你就是明白地告诉他,前面就是死路一条,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往前冲,拦也拦不住。 果然,不到两小时,小朱面如死灰地走了出来。看到坐在吧台前的耗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但在耗子的眼里,他那笑容更像是欲哭无泪。小朱的结局,耗子早就预料到了,这是必然的结果,但他还是明知故问地说:“小朱,又输了吗?” “又输完了,真他妈倒霉!”小朱强着轻松地回答道,但嗓子明显发干,像是要哭的感觉,“刚才听你的话就好了,见好就收,可是没收住。” “回去吧,歇几天,不要连着搞。”耗子安慰他说,“也许过几天转运也不一定呢。” “嗯。”小朱答应着,失魂落魄地走了。 耗子也曾作恶无数,从没想过被害人的感受,但今天看到张小三和朱启龙两人的境遇,却突然感到不是滋味。望着小朱的背影,他的心里有一丝波澜轻轻掠过。 第18章 秃鹰束手就擒 罗昌满和张建军两人在医院守了一夜,白狼终于醒了过来。建军事先没敢通知白狼的父母,怕给两位老人带来惊吓。见白狼醒来了,而且看起来精神也还可以,便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告诉了两位老人。林老爹骂了一声“孽畜”后,骑着摩托车心急火燎地带着林妈妈赶到医院。接着,建军又打电话通知了以前的一个兄弟,绰号叫“地瓜”的李雄。地瓜又通知了其他几个老兄弟,也陆续赶来看望。 林老爹在儿子的病床前站了一会儿,黑沉着脸,没说一句话。转身去医生办公室询问了儿子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便回来狠声狠气地说了一句:“好好养伤,好了以后,怎么丢的,怎么找回来。我们姓林的,祖祖辈辈不受窝囊气!” 说着,也不与其他人打招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妈妈用她那粗大的指关节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脸,眼泪巴巴地说:“别听你爸的,一辈子尽不给人省事,不然,哪有这么多祸事啊?恶人自有政府来管,我们好好过日子,别惹事了,儿子。” 地瓜和几个兄弟本来听了林老爹的话还想跃跃欲试地撺掇白狼复仇,但听了林妈妈的话后,一个个地又不敢吱声了。白狼身上到处疼痛,皱着眉对建军和昌满说:“多亏了你们俩救了我,又陪了我一夜,赶紧回家休息吧。医院里垫的钱,我会还的。” “钱不钱的无所谓,没多少,也不用还了。”昌满豪爽地说,“建军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兄弟伙子就不用这么计较了。那你们聊着,好好养伤,我们就先回去了,公司里还一堆事,以后我再来看你。” 建军也与众人打了招呼,就和昌满一起走了出来。到了公司,昌满说:“兄弟,我困得不行了,我们就在办公室里睡一会儿吧。” 这时小北看见他们俩,笑嘻嘻地说:“两位老总怎么脸都绿了?像是一夜没睡觉。” 建军说:“是一夜没睡,我的一个兄弟昨天被人打了,打得很惨,我们俩救了他,在医院陪了一夜。不行了,我也要马上睡觉。” 昌满一边往办公室里跑,一边对小北说:“有什么事你先盯着,只要不是火上房的事,不要叫我们俩。” 这一觉,两人只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醒来。小北早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在会议室里,见两人都醒了,便让他们先洗了冷水脸,再去会议室用餐。 建军笑着说:“小北真的不错呀,这事情办的真是无微不至啊。在家里没这么勤快吧?看你在曹南面前的样子,在家里估计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 昌满也笑道:“你还别说,小北来了,我们很多事都不用操心的。她在家里,正如你说的,啥事也不干,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社会是个大学堂,一工作,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明天我去你们家,找我大姑要学费去。” 小北一撇嘴,说:“切,我在家里可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是我妈的贴心小棉袄呢。你还敢找我妈要学费,看她不打你一头的包。” 正说笑着,昌斌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伙子,正是昨晚在胖虎赌场被秃鹰扇了一耳光的罗昌才,他也是昌满的堂兄弟。一进来,昌才就说:“昌满哥,你干这么大的老板,也不想着给兄弟我安排个事情做做。昌斌是你兄弟,我不是啊?” “你个趟炮子的,什么时候把赌戒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昌满很不喜欢这个堂弟,好赌成性,又成天咋咋呼呼的,没个正形,所以就没好气地说。 “哥,我已经戒了,只是偶然去场子里看看热闹,好久都没干过了。”昌才嬉皮笑脸地说,“再说了,我就是想干,也没那个实力呀,兜里比脸还干净呢。”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钱还继续呗?”昌满讥笑道。 “不不不,我就是有钱也不干了,再干老爹要把我腿都打折了。”昌才忙不迭地说。 “像你这样子,要想有钱,难呐。”昌满低头吃着饭,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昌才有些尴尬地傻笑着,答不上话来。站在一旁的昌斌一直没说话,这时赶忙接话问道:“这都几点了,你们怎么才吃饭呢?” “嗯。”昌满继续埋头吃饭,只是发出一声应付的声音,没有直接回答。 小北嘴快,抢着答道:“他们昨晚一夜没睡,刚才在办公室睡到现在才醒呢。” “干嘛去了?做贼去了?”昌斌笑问。 “听小北说。”建军头也不抬地继续吃饭。 小北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昌斌惊讶地问:“谁下这么狠的手呀?差点出人命了。” 建军吃完了,把饭碗一推,抹抹嘴说:“秃鹰,听说过吧?胖虎指使的。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白狼的脚筋都给挑了,下半辈子就是残疾人了。” 小北听了,惊恐地瞪大眼睛说:“我的妈呀,听起来都痛死人。” 昌斌又问:“报警了吗?抓到没有?” “报了,现在公安在到处找他,这个秃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建军说。 “我知道他在哪儿。”坐在一旁的昌才犹豫着,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我不敢说呀,万一他们报复我怎么办?” “就是你们这帮胆小如鼠的人遇事就怕,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嚣张!”昌满怒道,“我看你有时候胆子不也大得很嘛,怎么这么怕他们?再说了,他们怎么知道是你说的?公安会替你保密的。要不然,你告诉我,我去跟公安说。” “行,我去!这狗日的昨晚还打了我一巴掌。”昌才突然硬气起来,腾地站了起来说,又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你说他会不会能推断出是我出卖他的,就因为那一巴掌?” “会!”昌满哭笑不得,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前怕狼后怕虎。放心吧,他们这些人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况且他打人是平常事,你那一巴掌他还会放在心上?” “就这么定了,东风吹,战鼓擂,这个年头谁怕谁?弄他狗日的。”昌才一腔热血涌上头,意气风发地喊道。 建军先给杨家林打了电话,然后开着昌满的车子把昌才送到东郊派出所。杨家林和李成等人已经在院子里严阵以待,建军的车子一到,立即把昌才带到第一辆警车上,然后四辆警车呼啸着出发了。 秃鹰昨晚赌了一夜的钱,把那仅有两千块输得精光,现在还在蒙头大睡。耗子在二楼看到警车来了,连忙下楼去叫醒秃鹰。秃鹰睡得眯眯糊糊的,爬起来就往外跑,正好与李成迎头相遇。李成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反摔,秃鹰重重地摔倒在地。这时他的脑子才清醒过来,但冰冷的手拷已经把他的双手牢牢拷住了。杨家林集中了小楼里所有人,经过一番排查,黄伟、张斌等人也悉数归案。 耗子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胖虎,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说了。胖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没事儿,等我回来再说吧。” 罗昌才事先早早地下了警车,躲在远处看到秃鹰等人被押上了车后,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昌满的公司。昌满和建军等人还在会议室里,等着昌才带来好消息。见到昌才满脸兴奋地进来,就知道事情已经妥了。 “怎么样?抓到了吗?”昌满迫不及待地问。 “抓到了,六个人全抓到了,看着真过瘾!”昌才搓着手,激动地说。 “太好了,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喝两杯庆祝一下。”建军高兴地说,“小北,把你小哥也叫来,好久没见过他了,挺想的。” “大男人别这么肉麻好不好,才几天没见呀?”小北笑道。 “我来打吧,他最近新买了手机,正在抱怨没人打他电话呢。”昌满说着,掏出手机给曹南打电话。电话那头,曹南略显兴奋的声音连坐在旁边的建军、小北都能听得到。 “去哪里?我下班后就过来。”曹南问。 “你来定,哪里都行。”昌满看了建军一眼说,他知道建军唯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安福隆大酒店,心里祈祷着曹南只要不说去那里都可以。 “那就去安福隆吧,大嫂在那里上班,正好去看看。”曹南说。昌满一脸的尴尬,看看建军,没有马上回答。建军也听到了,但昌满有话在先,也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行,就安福隆吧,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本来胖虎的酒店我们都不想去的,但想想也没什么,看看大嫂在那里工作得怎么样也挺好的。”昌满说,“那就晚上见。”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走出来下了楼。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昌满不由得皱起了眉,咒骂道:“这鬼天气,地还没干,又下起来了。” “工期拖就拖一下,倒也没什么要紧,现在关键是销售,这是很让人头痛的事。”建军不无忧虑地说。 “是啊,要想想办法,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昌满说。他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以至于在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进了安福隆的包房,才逐渐恢复了平日里该有的乐观豁达的模样,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曹南很快也到了,还把曹飞凡带来了。小北一看,赶紧把凡凡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昌满虽然早就听小北说过,还是第一次见到凡凡,忙一本正经地对他自我介绍道:“凡凡,我是表叔,正儿八经的表叔。” 说着,昌满又从手包里数出六百块钱,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一元的硬币,卷在钞票里面递给凡凡说:“来,拿着,这是表叔给你的见面红包。” 凡凡不肯接,推托道:“表叔,我不要。” 小北一把帮他接过来,又塞进他的口袋里说:“凡凡,收着,不要白不要。你表叔的心意嘛,留着买好吃的。” 凡凡无奈地看着曹南,见小叔点了点头,这才笑着说:“谢谢表叔。” 建军也要掏红包,却被曹南坚决地制止了,说:“建军,你就不要多礼了,免得我们增加压力,老想着要怎么还情呢。心意领了,谢谢。” 建军只好作罢。这时菜已经上齐了,昌满说:“今天大家都很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大家也都知道,这里就不要再提了,以免隔墙有耳。总之,闷着头高兴地喝酒就行。” “等一会儿吧,大嫂马上过来。”曹南话音刚落,李丹推门进来了。凡凡站起来叫了一声,李丹一边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一边坐到凡凡的身边。 “妈妈,刚才表叔给了我一个大红包。”凡凡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给李丹说。 曹南忙介绍道:“昌满,舅舅家的儿子,你叫表弟、老表都可以。” 李丹站起来说:“哦,第一次见吧?老表,这么客气啊,我敬你一杯。” 昌满忙不迭地站起来说:“表嫂,你坐下,我站着,我敬你一杯。” 曹南又一一地给李凡介绍了所有人,到小北的时候,曹南说:“你那时候去家里,她还小,是个小丫头片子,估计都不认识了吧?” 李丹笑道:“十年了,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小北站起来说:“大嫂,你长得真漂亮,怪不得大哥为了你,差点跟老爸翻了脸。” 李丹不好意思地笑笑,建军举起杯子说:“今天大家都很高兴,一起喝,多喝点啊。” 几个人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小北依旧是对那盘大虾情有独钟,只不过这次不是给自己吃,而是细心地剥出虾仁来放到凡凡的面前。 一位服务员推门进来,对李丹说:“丹姐,有一桌客人说是你的朋友,想请你过去喝一杯酒。” 李丹皱了皱眉头,向大家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就走了。 第19章 小地主挨揍 李丹跟着服务员进了隔壁的一间包厢,见里面有五六个人,个个都喝得满面红光。坐在主位的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是李丹唯一认识的,他是安陵化工集团的一个中层干部,销售部部长高远。见李丹进来,他站起来热情地招呼道:“李经理,来来来,坐我旁边。” 旁边人立即腾出一个位子来,李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了下来说:“高部长,好久不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瞎忙,穷忙。”高远亲自给李丹倒了一杯酒,“最近老出差,忙得顾不上来这里看你了,把我都快忘了吧?” “哪能呢?高部长就是一年不来,我也不敢忘呀。只是得空的时候,常来坐坐,照顾一下小妹的业绩才好。”李丹笑着说。 “我也是刚听说你换了新工作,马上就安排了这个饭局,就是想支持一下。”高远说着,端起酒杯,“为你的新工作,干一杯!” 李丹双手举杯说:“好,这杯算我敬你的。”说着,一仰脖子干了。 接着,李丹又频频举杯,敬了在座的各位。敬到一位戴眼镜的小个子时,那人却说:“早就听高部长说过你,今天能一睹芳颜,三生有幸,我们连喝三杯怎么样?” 李丹忙说:“非常感谢,但三杯真的喝不了,我酒量有限,连喝三杯下去,可是要在众位大哥面前出丑了。” “没关系,我们不说出去,我们就想看看美女出丑是什么样子。”众人起哄道。 “真的喝不了,我喝一杯,好吧?”李丹一再推托道。 高远劝道:“李经理的酒量还行吧。这位是省城来的王科长,远道来的客人,给个面子吧,就喝三杯。三杯喝完,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其他人也就不需要再喝了。” 李丹面有难色地站起来,不情愿地连喝了三杯。众人拍手叫好,李丹却有些摇摇晃晃地站立不住,扶着椅子对大家说:“你们慢用,我先撤了。” 一个小黑胖子这时站起来说:“李大美女,跟别人都喝了,就不跟我喝,太不给面子了吧?这样吧,我们就喝一杯,交杯酒,怎么样?” 李丹醉意蒙眬地看着他,说:“大哥,交杯酒可不是随便喝的。这样吧,我敬你一杯。真的,高部长,我真的喝多了,这是最后一杯了,好吗?” 高远笑着点点头,小黑胖子却不依不饶地说:“那不行,要么喝一杯交杯酒,要么你敬我三杯,你看着办吧。” “大哥,真的不行了,我先干为敬,好吧?”李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不算,我还没同意呢,你就先喝了。”小黑胖子像个无赖一样死缠烂打。 “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李丹一再央求道。 高远和其他几个人也都站起来劝解,可那小黑胖子显然是喝高了,完全不理会别人的好言好语,拍着胸脯大声地说:“你在安陵城打听打听,我是谁?江湖上绰号小地主的就是我。不说我跺上一脚安陵城的地面就要抖三抖,最起码还没有人不敢不给我面子。今天你是喝也要喝,不喝也要喝,这一关你是过不去了!” 这小地主的名号李丹也听说过,但并不认识。算起来他应该是比飞龙那一代人要小,算晚辈,是飞龙这一代混世人之后在安陵起来的,在黑道上也是小有名气。李丹不明白高远这样文质彬彬的人,是怎么与他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的。当下另一个人小声地在小地主的耳朵里说道:“别闹了,她可是当年在安陵黑道叱咤风云的飞龙的女人,大家都给面子的,别自讨苦吃。” 谁知小地主不听这话便罢,一听反而更来劲了,大声地嚷道:“飞龙的女人,飞龙在哪呢?一个死鬼,我能怕他?他能从坟里爬出来?” 李丹这时气得脸都变色了,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小地主却是毫无顾忌,话也说得越发的难听:“跟老子喝杯交杯酒怎么了?你还为那个死鬼守节?要不要老子明天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李丹气得浑身直哆嗦,她再也忍不住了,抓起高远面前的一杯酒朝小地主的脸上沷了过去。小地主大怒,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李丹粉嫩的脸上,那小脸上立即现出五道红印。小地主似乎还不解气,左右开弓,又连扇了她几个耳光。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高远等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李丹已经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高远看着怒气未平的小地主,摇摇头苦笑着说:“兄弟,你闯祸了,闯大祸了。说实话,你今天太过了,话说得太难听。这样的女人我们敬重,平时顶多就是开开玩笑,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是好好的一件事,从你的嘴里出来就变味了。你赶紧走吧,不然等会儿想走都走不了啦。” 省城的王科长此时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小地主却依然处于亢奋状态,嘴上骂骂咧咧地不肯走,说道:“我他妈就不信邪,今天我倒要看看谁能把我小地主怎么着!我还听说过,这小娘儿们曾经坐过台,当过小姐,既然这样,还他妈装什么正经,冒充良家?” “坐台?”高远从鼻子哼出一声,冷笑道,“她是坐过几年的台,可你知道她为什么坐台?那是生活所迫。但你知道吗?虽然飞龙不在了,但他的名声太响,余威还在,人家点这个李丹坐台,其实就是顺理成章地送她点生活费。你打听打听,有谁敢动过她一手指头?不说别人,飞龙的兄弟们都在里面的时候,矿老板乔四喜就公开宣称,李丹由他罩着,谁敢对她不敬,就是与他乔老爷过不去。你不知道?看来你这江湖也白混了。” 高远一席话,说得小地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真的开始害怕起来。但他还是硬撑着,不肯服软,不肯逃离,生怕自己在江湖上那一点可怜的名气就此毁于一旦。李丹是个聪明的女人,虽然受了万分的委屈,但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跑出了这个包厢后,并没有去告诉曹南,而是上了电梯,找到乔娜哭诉。 乔娜也是个女中豪杰,在胖虎的庇护下对外一向是嚣张跋扈,听了李丹的话,自然是怒从心头起。带着李丹下了楼,叫上林锋、林海两人就上高远的包厢里来。 高远看到乔娜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来,忙站起来打躬作揖地陪笑道:“不好意思啊,惊动了乔总的大驾。刚才是我这兄弟不对,我代他向李经理赔礼道歉。” 乔娜微微一笑说:“高部长,这不关你的事。你来我们这里消费是给我们面子,我们欢迎,我们感谢。但这位,是小地主吧?我今天不能饶了他,不然对不起我们丹姐,也没法向我们虎哥交代。你说呢?高部长。” 乔娜的话攻防兼备,让高远顿时失去了为小地主求情的可能,只能尴尬地苦笑着。乔娜也不等高远的表态,当下就对林锋、林海两人命令道:“拉出去!” 林氏两兄弟二话不说,上前揪住小地主就往外拖。小地主嘴里还不住地叫骂着,但终究敌不住两兄弟的生拉硬拽,被两人像狗一样拖到酒店大门外。接着,两兄弟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小地主虽然拼命抵抗,但哪里是两兄弟的对手,一会儿功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瘫软在地。 小地主躺在地上,抹着鼻血,口中还在不停地骂道:“小狗日的,你们今天不把我打死,明天老子就让你们加倍地还回来。来呀,继续打呀!” 外面发生的事早已惊动了酒店里许多用餐的客人,曹南和建军等人也跑了出来,跟李丹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见小地主已经被打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也就放下心来。他放心的是李丹在这里不可能受到欺负,但心里还是气愤不过,走上前蹲下来对小地主说:“你他妈怎么这么不长眼?什么人你也敢欺负啊?今天你必须跪下来向丹姐道歉求饶,否则就是这两位小哥饶了你,我他妈也饶不了你!” “你谁呀?干你屁事?”小地主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心生怯意,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但嘴还是很硬。 “我是谁?你听好了,飞龙是我亲大哥,我是他亲弟弟,我叫曹南,丹姐是我亲大嫂。你说外人都能为我们打抱不平,我一个亲小叔子能不管?”曹南云淡风轻地说着,右手食指在小地主的脸上轻轻地划着,面带微笑地看着小地主惊恐的眼神。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地主狼狈不堪,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李丹走了过来,对曹南说:“三子,算了吧,给他一个教训就得了。” 曹南咧嘴一笑,轻轻地扇了小地主一个耳光,说:“以后别那么狂,滚吧!” 小地主如蒙大赦,赶紧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捏着鼻子灰溜溜地跑了。跑到远处,一回头又喊道:“你们这么多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跟我单挑。你们等着,我会来找你们的。” 大家都没理会,又回头进了包厢,继续吃喝。高远感到无地自容,酒店大门都没敢出去,只是站在门口对李丹和乔娜两人点头作揖,一个劲地赔礼道歉。乔娜和李丹两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安抚他说:“高部长,这事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你道哪门子歉啊?要说错,就是你交友不慎啊,这人上不了台面,酒都喝到狗肚子里了。” “什么友啊?就是一个远房亲戚,今天是偶遇,我也就客气一下,没想到他就跟来了。”高远懊恼不已地说,“都怪我,都怪我。今天还有个外地的朋友,这面子是栽大了。” 小北领着凡凡也出来看热闹,但很快就被昌满一起拉回了包厢。小北不高兴地说:“这么好玩的事情,不让我看,没意思!” “这事情给孩子看到多不好,你不懂啊?”昌满教训道。 建军突然感慨地说:“这两天事情可真多啊!这个小地主没听说过,是怎么冒出来的?还狂得很呢。” “各行各业都一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面的刚下去,后面的就一茬接着一茬起来了。”昌满说。 曹南笑道:“这年头,是人是鬼都出来混世,啥本事没有,也就是吓唬吓唬老实人。时间长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棵葱,真以为自己是黑社会老大呢。” 正说着,李丹进来了。经过刚才一折腾,她似乎清醒了许多,看不出有任何酒意了。她撩了撩额前的一缕头发,坐在凡凡和曹南的中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显得平静而坦然。曹南问道:“姐,还能再喝点吗?” 小北咬着筷子,歪着头,脸上露出质疑的表情,不解地问:“小哥,你怎么叫姐,不该叫大嫂吗?” 曹南笑道:“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李丹也笑着说:“叫什么都一样。你们还喝吗?要不我再陪你们喝点儿啤的?” 昌才叫道:“丹姐,我很崇拜你,再喝点吧,我敬你。” “啊哟,那可不敢当。”李丹笑道,回头叫服务员上来一箱啤酒。 于是几个人又开始喝了起来。曹南轻声地对李丹说:“明天周末了,爸妈想让你回家一趟,一起吃顿饭,你看可以吗?” 李丹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曹南又说:“那今天我就不带凡凡回去了,明天我来接你们娘儿俩。” “好的,那你下午来,我上午去买点东西。”李丹说。 “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只要你人到了,比什么都好。”曹南又说道。 昌满在旁边看着两人一直说着悄悄话,急了,举起酒杯大声地说:“你们说什么呢?别光顾着说话,喝酒呀。来,一起喝,不醉不归,把气氛搞起来!” 建军第一个响应,接着昌斌、昌才也一起举起来。小北和凡凡也举起了饮料杯,说:“别落下我们,我们也参与一下,重在参与。” 包厢里再一次响起了欢声笑语。 第20章 欢聚一堂 曹妈妈一早起来就去了菜市场,除了鱼肉蔬菜之外,还特意买了两只上等的老母鸡。曹老爹本来今天当班,也请了一天的假,只是晚上还要去值班。曹西一家三口也来了,难得这一大家人聚在一起享受欢乐的时光,他们自然不能缺席。等到下午两点多时,曹南把李丹和凡凡接来了。看到这么多人满脸欢喜地迎接着他们,李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大家庭生活了,一时间无法适应过来。她看到曹老爹和曹妈妈两人慈爱的目光,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嘴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小北走上前拉着李丹的手,笑眯眯在说:“来,大嫂,我给你隆重地介绍一下,这是曹老爹,曹妈妈,嘿嘿。这是我二哥,曹西,这是二嫂孙燕,还有小侄女曹婷。我叫曹小北,正式认识一下。” 曹妈妈笑骂道:“死丫头,成天没个正形!别光站着呀,还不快让你大嫂坐下来。” 小北便拉着李丹到沙发上坐下来,曹南放下手里两大包东西,说:“大嫂非说不能空着手来,买了这么多东西,可把我累坏了。” “啊哟,真是的,家里人用不着这么些礼节,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曹妈妈嗔怪道,“花了不少钱吧?现在挣钱多不容易啊。” “是啊,家里什么都不缺,花这钱干嘛?人来了就好。”曹老爹为以前对李丹的态度感到懊悔,又抹不下面子,所以一直在旁边不敢吱声,现在却突然冒出一句来。 “不值钱的,都是些吃的喝的。”李丹解释道。 曹妈妈去厨房端了一大碗鸡汤来,放在桌上,对李丹说:“凡凡妈,把这碗热鸡汤喝了,土鸡,很香的,看这黄澄澄的油。” 凡凡凑上去闻了闻,说:“奶奶,我的呢?” “都有,都有。”曹妈妈笑着说,“小北,燕儿,你们俩来厨房,帮我一起端出来,大家都有份。” 李丹看着油光闪亮的鸡汤,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硬着头皮一口口地喝下去。最后还剩一只鸡腿,实在吃不了,便悄悄地与凡凡协商,想让凡凡代劳。凡凡自从跟着曹南习武以来,饭量大增,对于妈妈的请求,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答应了。 鸡汤喝完了,一家人又在一起聊了一会儿。曹妈妈把李丹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又从衣柜的深处摸出一只小木匣子来。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只翠绿的玉手镯,曹妈妈把手镯套在李丹左手腕上,说:“丹儿,这是个老物件,值不了多少钱。本来就是准备传给老大媳妇的,东子没了后,我也一直没下定决心给老二媳妇。原准备等我要死之前给她的,可现在不是有了你吗,妈就传给你了。” 李丹连忙推托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是东子奶奶传下来的吧?” “是我娘家带来的,东子奶奶我都没见过。他爸是个孤儿,一个人从北方来我们这里的,穷得叮当响,什么都没有。”曹妈妈笑着说,“这东西你一定拿着,值不值钱是其次,但它代表着一个意思,你懂吧?以后你再传给凡凡媳妇。” 李丹听了这话,便不再坚持。曹妈妈又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两个精致的小盒来,递给李丹说:“这里两件首饰,一只金戒指,一副金项链,这些是我和你爸给你买的,算是补给你的。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受了不少的苦,是我们两个老家伙对不住你。” 李丹慌了,忙站起来双手推辞道:“妈,这个我真的不能要,我有。花这么多钱,还不如你二老自己买点好吃的。” 李丹本来对这次来曹家是心有顾虑的,从进门后一直没有敢正式叫过爸妈,不是不想叫,而是努力了几次都无法叫出口。现在见曹妈妈这些举动,心里感动,知道二老已经完全认可她的身份,便不再有任何顾虑,一声“妈”也就是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了。 曹妈妈见李丹又推托,便假意沉下脸来说:“丹儿,这个你不收就是不懂事了。知道我和你爸心里有愧,就不能给个机会让我们心安一些吗?再说了,我们虽不是富贵人家,但也是不缺吃不缺穿的。没有什么钱,但日子也还是能过的。” 李丹无奈,只得再次收下。曹妈妈满意地笑了,她轻柔地拉起李丹的手,慈爱的目光凝视着她许久,忽然一滴泪珠滴落下来,滴在手背上,又滚落下去。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开言道:“丹儿,老曹家对不住你!你给东子留了后,我们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丹儿,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但你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呀。 我和你爸商量了,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丫头,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不能让你就这样苦一辈子。听妈的话,找个对你好的男人。你放心,我们曹家永远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娘家。” “妈,你们是不想要我了吗?”李丹此时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抱着曹妈妈说道。 “怎么会呢?傻丫头。”曹妈妈紧紧地抱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还是会一直把你当儿媳待,也会把你当女儿待的。可是东子不在了,我不忍心让你这么年轻就守一辈子寡呀,孩子!” “妈,我不嫁。我从十八岁跟了东哥,最苦的十年我都挺过来了,后面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呢?”李丹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我要把东哥的孩子抚养成人,做一辈子曹家的儿媳。妈,你就成全了我吧,以后再不要说这样嫁人的话,我心痛啊。” “唉,你是真傻呀。”曹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丹再次成为桌上的焦点。曹妈妈和孙燕轮番上阵,一个劲地给李丹布菜,急得小北嚷道:“你们俩悠着点儿,给我留个机会。大嫂,吃我的。” 李丹望着面前碗里堆积如山的鱼肉,筷子在上面来回奔走,却无从下手。她幸福地 苦笑着说:“你们自己吃呀,别都夹给我,我吃不了这么多。” 孙燕笑道:“大嫂,你就愉快地享受这份偏爱吧。偏心的父母,叫不应的皇天。自此以后,爸妈眼里就没有我这二儿媳妇了。我跟谁说理去呢?” 曹西不大爱说话,这时冒出一句来:“哟,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大酸味啊?” 小曹婷立即补上一句:“爷爷奶奶,我妈这是吃醋了。” 曹妈妈笑骂道:“你妈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呢,我看是你自己吃醋了吧?” 小曹婷头一歪,说:“我不和大妈吃醋,我和哥哥吃醋。爷爷奶奶偏心,喜欢哥哥不喜欢我,我也弄点醋吃吃。” 说着,曹婷端起小醋碟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眉毛一皱说:“啊,真酸啊,不好吃。” 小曹婷挤眉弄眼的样子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曹老爹抱起她,笑着说:“我的小乖乖,爷爷和奶奶喜欢哥哥,也喜欢你,都是一样的,都是爷爷奶奶的小宝贝。” 曹妈妈看着一家人欢聚一堂,感到心情特别好,但似乎还有些美中不足之处。她对曹南说:“三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见带个女朋友回来呢?” 在此之前,曹南也在不同的时间和场合下被问到这个问题,但他没想到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曹妈妈还是没忘记催问一下,只好敷衍说:“不急,缘份没到,不可强求。” 小北忙着为小哥辩解道:“妈,你急啥呀?小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文武双全,追他的姑娘能从我们家排到五里亭。只是我小哥眼高于顶,那些姑娘都上不了他的法眼,他在等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姑娘。是吧?小哥,我罩着你,为你撑腰。” “滚!用不着你罩着我。”曹南骂道,“先尽用好词来夸我,然后又说我眼高于顶,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得,听不懂好赖话。”小北撇了撇嘴说,“二哥,你评评理,我是不是在帮他?” “我听着也觉得你是在讽刺挖苦他。”曹西笑道。 “二哥,我一直以为你是老实人,会说老实话,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也是见风使舵的人。”小北不满地说,“你们哥俩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好了,不说了。”曹老爹打断了他们的说笑,正色道,“三子,你妈说的对,早点把媳妇娶回来,了了我一桩心事。时间不早了,我也酒足饭饱了,还要去单位值班,再晚就没有公交车了。凡凡妈晚上不要走了,就在家里住一晚吧。” 李丹站起来说道:“爸,你去吧,注意安全。晚上我和凡凡还是回去住吧,明天一早他还要上学呢,书包还在家里。” “那好吧,以后有时间就回来,你妈都在家里的。”曹老爹起身拿了一件外套,换了双鞋子准备出门。 曹南也站起来说:“爸,你晚上喝了酒,不要上趸船了,就在岸上吧。” “没事儿,你爸我跟趸船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知道深浅,放心吧。”曹老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拉开门迈着有力的步伐下楼了。 大家也都吃饱喝足了,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天,曹西一家人先回去了。接着李丹拉起凡凡也要走,可是凡凡似乎意犹未尽,央求妈妈说:“我能不能在奶奶家住一晚?” “不行,你明天不上学了?书包还在家里呢。”李丹态度坚决地说。 “那好吧。”凡凡极不情愿地答应着,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小北看着凡凡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说:“大嫂,要不这样吧,你看行不?明天我起早一点,送凡凡去学校,你从家里把书包送到学校,我们在校门口会合。” 曹妈妈也为凡凡求情道:“丹儿,让凡凡在这里住一晚,就按小北说的办,好吧?让三子送你回家。” 李丹见曹妈妈这样说了,不好再坚持,便点头同意了。曹南起身送李丹回家,曹妈妈又拎出一大包早已准备好的咸鱼腊肉给她带上。时间已经很晚了,公交车也没有了。两人站在街边,准备打一辆出租车。昏黄的路灯下,时不时地窜出一两个喝醉了酒的年轻小伙子,唱着跑调的歌,跌跌撞撞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看见李丹,便邪恶地涎着脸,吹出一声挑逗的口哨。曹南不怒自威,只是轻吼一声“滚!”,小流氓们便识趣地逃走了。 白天刚下了一场雨,天气有点凉,李丹穿得单薄,不禁抱紧了双臂。曹南见状,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肩上。他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李丹那柔弱的肩膀,李丹的身体微微一颤。曹南突然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心旌神摇起来。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甚至还有一点罪恶感,便竭力控制住自己放纵的思想。 两人静静地站在路边,谁也没有说话。曹南几次想找个话题,但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便又咽了回去。李丹瞄了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想说什么?” “没什么。”曹南觉得有些尴尬,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了思想。可他又觉得很享受这个时光,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并不急于快速打到车。 但车子终于还是来了。李丹坐在了后排,曹南坐在了副驾的位子。李丹说:“三子,太晚了,我已经上了车,你就不用送我了,回去吧。” “我不放心,还是送你到楼下吧,我原车去,原车回,不耽误时间。”曹南说。 “哦,那好吧。”李丹说。她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斑驳灯光和婆娑树影,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近十多年来的往事又一齐涌上心头,这一切恍若一场梦境,两滴泪珠竟悄然滴落下来。 “我想找个时间回老家一趟,你陪我去,行吗?”李丹轻声地说,像是喃喃自语。 “一直没回去过吗?”曹南问。 “不敢回。”李丹抹了抹眼泪说,“我哥来找过我一次,被我气跑了。” “你定时间,提前和我说一声,我陪你回去。”曹南感觉到李丹哭了,但他没有回头,心里却是无比的沉重和痛楚。 第21章 耗子要账 胖虎和杜威、刘爷三人在天台岭转了三天,收获颇丰,一共打到两头野猪、八只麂子和野鸡、野兔若干。他们每天昼伏夜出,早上由顾长顺带人来到山上,按照他们描述的方位,寻找被打死的大猎物,再带回玲珑镇,交给杜老板处理干净,放进冰柜里保存。而胖虎等三人则在镇里的宾馆休息,只等到晚上便再度进山。 回到安陵市区,刘爷分走了一份猎物,其余的都被胖虎送进了安福隆的厨房。至于杜威,他连一只野兔也没要。一是因为他们家长期不开火,吃喝几乎都在外面的饭店里,二是他并不爱吃肉类,尤其是野味。拿他自己的话说,只重杀命,不重吃肉。打猎对他来说,不是为了获取猎物,而是为了享受过程。看着一条条生命在自己的枪口下倒下,看着这些活物濒死前绝望的眼神,他的心理便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次外出打猎回来后,,胖虎有两件事情需要立即着手去办,这当然主要是因为来自杜威的压力。一件是鸡鸣山矿口的事需要筹措资金,另一件就是九号码头的事了。还有另一件事情其实也很重要,那就是秃鹰等人被抓的事。但那不是他胖虎能解决的,一切还需要杜威亲自出面。至于能解决到什么地步,他也不是太关心,只是不要牵扯到他头上就行。他只负责出点钱,其他比如坐牢的事,由秃鹰等人自己承担即可。对于秃鹰本人,胖虎是有些矛盾的。因为这个人没什么脑子,且又心狠手辣,对自己不会有二心,用起来也称手,但他容易惹事生非,总归有些麻烦。 胖虎到了自己的“行宫”,让耗子拿出账本来。他翻了一会儿,对耗子说:“这些欠账要马上安排人收回来,我马上要急用钱。” “是九号码头的事办妥了吗?”耗子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胖虎常在他们面前耍一耍派头,故意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而且我早就和你说过,九号码头的钱不在你这边出。这笔钱我另有用处。” “需要多少钱?”耗子又问道。 “你这里先给我拿五十万,剩下的我另外想办法。”胖虎说。 “行,我这里欠账最大头的是朱启龙,本来也早就该收了。”耗子说着,拿回了账本,“我这就安排人去收账。” 下了楼,耗子立即把刘志海和王华胜两人叫来,对他们说:“你们先去小朱少爷的家里,看看他在不在家,如果在,就告诉他,该还钱了。如果不在,就去步行街,找他父母要。看来这么多钱,指望他瞒着爹妈还钱是不可能了。另外要交代你们一下,他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见到他态度好一点,别吓着老人了。” 两人答应着,骑着一辆摩托车就去了。胖虎正好也下楼路过,听到耗子说的话,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耗子,看不出来,你他妈还是菩萨心肠啊。” “那不是,只是想尽量少出事,我们的目的是求财不图命。”耗子陪笑道。 “你说的也对。”胖虎说,“瞎子呢?怎么没看见他?” “还在睡大觉呢。”耗子指了指对面一扇房门说。 “都几点了?昨晚是不是又通宵赌钱呢?”胖虎有些不高兴地说,“这人死性不改,太好赌了。说实在的,你们一年能挣多少钱,比一般上班的人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呢,都花哪里去了?我们经营赌场,是挣他们钱,他倒好,又都还给他们了。” “胖哥说得是,待会儿我好好说说他。”耗子点头说。 “你说归说,但我估计也没什么用处。”胖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院子里,准备上车,却发现院门口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张望,便喊了一声,“干嘛的?” 那人见状,突然转身上了一辆摩托车,飞快地逃走了。胖虎回头对耗子说:“最近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怎么样,平时招子放亮一点,别莫名其妙地给人点了还不知道。”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耗子说着,对车里的胖虎招招手,目送他离去。 瞎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耗子的身后,等耗子看胖虎远去后一回头,吓了一跳,骂道:“操!你是鬼啊?大白天的跑出来吓人呀。” “瞎猫碰到死耗子,巧了。”瞎猫嬉皮笑脸地说,“他走了?” “你说胖子?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明知故问。”耗子没好气地说,“你早醒了是吧?你躲着他?为什么?” “我没刻意躲着他,我为什么要刻意躲着他?只是懒得出来的。”瞎猫说。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耗子说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瞎猫也跟在后面进来了,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我听到你让刘志海他们去催账了,是胖子急要钱吗?是不是为了九号码头的事?还没死心啊?” “别瞎打听,我刚才就被骂了。”耗子看起来有些怨气,但还是回答了瞎猫的问题,“不是为了码头的事,是另有他用。这是他说的,至于真假,我就不得而知了。但码头的事,听他口气,应该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估计是想别的办法,用不上我们。” “那情况不妙啊,对码头不死心,又不用我们这些老人,是什么意思呢?我想,他该不会对曹老爹下手吧?那可是飞龙大哥的亲爹呀。”瞎猫不无忧虑地说,他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不会吧?胖子不会不顾及这个情义的。”耗子说这话时显得底气很是不足,但他也不敢多想,只是安慰瞎猫说,“放心吧,对曹老爹下手,胖子再狠,估计也做不出来。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我想他最多就是想办法让曹老爹离开九号码头而已。” “但愿如此吧。”瞎猫还是不太放心,“这可不是小事,万一他真的做了对曹老爹不利的事,我们都别想择干净,都脱不了干系。不用说我们对不住飞龙,就是曹老三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很像他大哥,也是个惹不起的主。我看我们还是注意一点,一旦发现有什么苗头,一定要想办法救曹老爹。” 耗子看瞎猫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凝重的神色,不由得也紧张起来,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说:“你说得对,我们平时要注意观察,发现苗头,及时阻止,千万不能让这事情发生。要不然,不仅是对不起飞龙大哥的问题了,这事要传出去,我们在道上还混个屁呀!” 瞎猫和耗子的担心不无道理,胖虎其实也是顾忌到这些方面,才迟迟下不了决心。瞎猫今天和耗子说这些话,一方面确实是心里真实的想法,他与飞龙的感情是其他兄弟无法比拟的,当然不愿意看到曹老爹出任何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敲打耗子,让他不要忽略曹老三的存在,想让他在对待曹老爹的问题上始终站在他的一边。 到了晚上,刘志海和王华胜回来了。两人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出乎耗子的意料之外,他们在朱启龙的家里找到了他。开门的是他爷爷,两人在小朱的房间里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的,但遵照着耗子的交代,一切都是关上房门后进行的,并没有惊动到老人。 小朱冷汗淋漓地听着刘王二人的恐吓,苦苦地哀求着不要告诉他的父母,只要求给他三天时间,他一定想办法筹到钱亲自送过来。 “三天?给他三十天、三百天他也想不出办法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耗子冷笑道,“明天就去步行街,去他家店里找他父母。这事早晚要通包的,他下不了决心,我们帮他捅破。这么多钱,他父母不还,他猴年马月能还得清?我让你们先去找他,无非就是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压根儿就没指望他自己能还上。” “今日怎么样?当初又怎么样?”瞎猫面带嘲讽的神情,小声地说,“当初还不是被你们拉下水的,被你们一步步诱导的,才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一个成年人,明知道前面是坑,还硬要往下跳,后来我是想拦也拦不住啊。”耗子说,“至少我没有想坑他那么厉害,可是没办法,他玩起了人机大战,失控了。” “我能想像得到,明天他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将是多么的惊喜万分啊。”瞎猫笑道。 正如瞎猫所料想的一样,第二天的中午,当耗子带着黄志海和王华胜两人站在小朱的父母面前,向他们展示了他们宝贝儿子的亲笔墨宝和鲜红的手印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耗子并不着急,点上一支烟,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给足时间让他们充分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 老朱终于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他惴惴地问道:“一共欠了多少?” “刨去零头不要了,一共二十五万。”耗子轻描淡写地说出的一个数字,让本就失了方寸的朱太太更加不能自控,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 “不得了啦,天塌了!这个小趟炮子的到底干什么了?借了这么多钱啊!”她哭喊道,一头时髦的卷发此时已乱成了鸡窝,“要死了,这没有活路了呀!” 老朱顾不了坐在地上哀嚎的老婆,坐在椅子上像失了魂似的唉声叹气。耗子看这情形,也只好不管朱太太,只能对老朱说:“朱老板,你看这钱怎么还呢?” 老朱定了定神,问道:“你能告诉我,我儿子借这钱是干什么的吗?怎么这么多?” 耗子冷笑了声,说:“他是向我们借的钱,但做什么,你还是回家问你儿子吧。” “吸毒?不对,那就是赌钱。”老朱肯定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着,“对了,是你们引诱他赌钱,然后放飘(注:放高利贷)给他。没错,就是这样。” 老朱说到这里,突然抬头坚定地对耗子说:“这是他借的钱,你们找他要去,我们不管。自古以来都是父债子还,子债父不管。你们走吧,他的死活,从此与我不相干。” 耗子没料到老朱竟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他恶狠狠地指着老朱的鼻子说:“老东西,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了,真狠!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以为就凭你这几句话就脱了干系啊?做梦!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间,把钱准备好,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 朱太太听到丈夫说的话,才明白儿子是借高利贷赌钱的,便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耗子的跟前,想抢夺他手中的借条。黄志海和王华胜两人不由分说,一把扭住了朱太太。朱太太动弹不得,挣扎着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做下这些缺德的事,迟早要遭报应的。我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们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老娘就跟你们拼命,杀你们鸡犬不留!” 耗子差点儿被她镇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女人竟然如此泼辣。但他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不能表现出一丝的软弱,否则后面就没法继续了。他整了整刚才被朱太太揪乱的衣服,一双小眼睛直直地盯着朱太太说:“你听好了,在我面前撒泼没一点儿用。你还想跟我们拼命?就你这烂命一条,弄死你还不像碾死一只蚂蚁?你比那老东西要有人味,还知道护儿子,但是你要明白,钱还不上,那就要拿你儿子命来抵。不是吓唬你,信不信由你。反正就那一句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老板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也不是大水淌来的,要是你不还、他不还,我们这些人都去喝西北风去啊?” 王华胜一直抓着朱太太的胳膊,这时突然说了一句:“耗子哥,这个女人我们打她一顿吧,太狂了。” 耗子一巴掌呼在他头上,骂道:“打你妈的头!就知道打、打、打,女人你也他妈下得了手啊?你们俩放开她!” 耗子说完,又回头对老朱说:“我们走了,说过的话你们掂量掂量,明天见。” 黄志海和王华胜放开了朱太太,跟着耗子往外走。朱太太双手获得了自由,便操起桌上的一个衣架就追了出来,被黄志海反手一把推倒在地。王华胜回头指着她骂道:“老泼妇,作死啊?我不打女人,你老实点儿,别逼我啊。” 老朱连忙扶起自己的老婆,拉住她,不让她再往前冲。朱太太一边挣扎着努力向前,一边对着三人的背影不停地叫骂,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和委屈。 第22章 代子还债 老朱夫妇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做生意了,他们与店员匆匆交待几句,便着急忙慌地赶回了家里。见到儿子,朱太太首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而老朱则是坐在一旁喘着粗气,脸胀得通红。小朱抱着头,坐在床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老朱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借的这些钱里,有多少是利息,多少本金?” “本金不到十万,其余的都是利息。”小朱惴惴地回答说。 “时间是多长?我是说从你借的第一笔算起。”老朱继续问道。 “不记得了,大概两个多月吧。”小朱说。 “操你娘!这利息比旧社会的高利贷还要毒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老朱气得牙一咬,一巴掌呼到儿子的头上,小朱抱着头唔唔地哭了起来。 朱太太心疼儿子,上前护住他说:“早说你能饶了他?你不知道你平时多凶,他有多怕你吗?” 老朱叹口气说:“都是你平时把他惯坏了,念书念不上去,工作也不找,天天游手好闲。你看看,闯大祸事了吧?万恶赌为首,这沾上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捅多大窟窿呢!” “这么高的利息不是国家禁止的吗?我们报案吧。”朱太太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没用,他们精得很,借条根本就没有利息。”小朱说,“他们每次让我打一万的借条,只给我上八千的分,二千算七天的利息先扣掉了。然后每隔十天左右就算一次利息,加在一起又让我重新打借条。所以借条上根本就没有利息,法律也管不了的。借的钱都变成了分,事实上我一个钢镚都没见到过就输完了。” 老朱听着他的话,气得脸变成了猪肝色。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狠狠地撂下话说:“你自己解决吧,我们是管不了啦!你知道我和你妈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挣来的家业,你倒好,两三个月就败了一大半。” “那我只有去死了。”小朱绝望地大哭起来。 “你去死吧!”老朱气愤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朱太太受不了,抱着儿子哭道:“儿子,别说傻话了,爸妈不会不管你的,我们想办法,一定想办法。只是,儿子啊,你以后要把赌戒了,千万不能再碰了 。” “妈,我听你的,我一定戒,一定!只要你们帮我过这一关,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好好找个工作上班,好好孝敬你们。”小朱哭道。 老朱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气又心疼。朱老爹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只知道儿子夫妻两人急匆匆气呼呼地回来后,就直接进了孙子的房间,还把房门关上了。又联想到昨天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也是一样,神神秘秘地进了孙子的房间,好大的工夫才出来。现在他老人家终于忍不住了,便推开房门进来看看。当他看到孙子和儿媳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又见儿子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当老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父亲说了一遍时,老头却表现得出奇的冷静。他把儿子和儿媳两人叫了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又把房门关了起来。 “我就说两点,你们可以参考,大主意还是你们自己拿。”老头是个退休教师,说话做事条理性很强,“第一,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们就一个儿子,钱花在他身上,不亏。第二,赌博危害性极大,而且一旦沾上,戒掉不容易。所以你们不能让他觉得这事情解决起来很容易,否则以后有你们苦果子吃。同时也不能让那些人觉得你们拿出这么多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否则他们还会盯上小龙的。总结起来,我的观点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很憋屈,但这个哑巴亏我们还得吃,打碎牙齿往肚里吞。所以钱要还,但不要还得很痛快。至于具体怎么做,你们自己把握。” 朱太太点点头说:“爸,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朱虽然也认同老父亲的观点,但心里一时也确实难以接受。他低着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说:“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爸,你说的都对,但我的心里还是转不过弯来。再说了,这一大笔钱我一时上哪儿去弄?钱都押在货上了,这么大的摊子,一下子提走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这里还有几万块钱,你们先拿去用。你妈走了,我一个孤老头子,要钱干什么?”朱老爹说着,就要去抽屉里拿存折。 老朱一把把他拦住了,说:“那是你养老的钱,我怎么能用你的?” “养老?不用。你还会不管我?存钱就是为了救急,这时候不拿出来,那存钱就没意义了。”朱老爹坚持着,“以后你们宽裕了,再还给我,行不?” “爸,真的不用了。”朱太太也站起来拦住他,“我想好了,卖掉一间店面,不够的话再找人借点。爸,用你的钱我们心理有负担啊。” “说什么屁话呢?”老头一下子发火了,骂道,“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不是一家人?借人家的钱都不肯借我的,是把我老头子看成比外人还外人了?” 老朱看老头动了真气,赶忙妥协道:“好好好,不说了,你先借给我们,以后有钱我们再还给你,好吧?” 老头这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又说道:“这事完了以后,当务之急就是管好小龙,千万不能让他再去外面瞎闹,再要捅出个天大的窟窿,我看你们两口子也活不了了。” “是啊,是啊,头等大事就是给他找个工作。实在不行,就让他去店里帮忙。”老朱表情严肃地说。 “他不愿意去店里,要不然我早就让他去了。”朱太太满面愁容地说。 “现在由得了他!”老朱怒气冲冲地说,“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放心。” “好,就这么说定了,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朱老爹也坚定地站在儿子一边。 第二天上午,老朱去了步行街一家自己租出去的店铺。老板租了他房子好几年了,也挣了不少的钱,一直想把铺子买下来,可老朱因为不缺钱,就没答应。现在老朱主动上门要把铺子卖给他,价钱上自然是买家占了主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最后还是比较顺利地达成了一致。于是,在老朱的固定资产上,从此少了这一家店铺。 到了下午,耗子准时来到老朱家店里。一进门,耗子就扬着手中的借条对老朱说:“朱老板,钱准备了吗?反正都是要还的,我们还是少找点麻烦比较好,你说呢?” 老朱眼皮都没抬,继续着手中的活计,淡淡地回答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钱,这钱是谁欠的,你们找谁要去。” “嗨,这撒尿还撒出个小鱼来了,听着新鲜。这钱是谁欠的?是你儿子欠的,不是外人!”耗子一把抓住老朱的一只手,又抢过他手中正在熨衣服的电熨斗,一下子按在老朱的手上,烫得老朱挣扎着大叫,随手操起旁边的一个衣架就要打。黄志海和王华胜两人一起上前,一人扭住老朱的一只胳膊。耗子放下熨斗,对着老朱就是连扇两巴掌。 老朱店里的女店员早就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动弹,也不敢吱声。朱太太正从外面进来,看见这情形,冲上前去把黄志海和王华胜两人分开,护住自己的丈夫说:“你们要干什么?要钱就要钱,怎么还能打人呢?” “朱太太,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们也是为老板办差事的,捧着人家的碗,就要受着人家的管。这差事办不好,往小里说,我们的饭碗就砸了;往大里说,就这条小命可能都不保。你不知道,我们那儿的规矩大着呢。”耗子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可是你们家这老家伙,死硬死硬的,一点儿也不为我们这些当差的考虑。我也是一时气急,见谅啊。” “这钱我们会还的,但我们一时凑不出这么多现金,给我一点时间。”面对这些人所作所为,朱太太的意志经不起打击,已经濒临崩溃了。 “行,朱太太是爽快人,我也不能够得理不饶人,是吧?”耗子痛快地答应着,“可是一点时间是多长啊?这么着吧,还是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间,我准时到。” “太短了,三天,就三天。”朱太太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指头说。 “不行!我有这耐心,可我们老板没有。”耗子说着,又指门口他们带来的一桶油漆说,“看见了吗?这桶油漆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红。知道这是干嘛用的吗?我们准备在你们店里所有能写字的地方都涂上字,内容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朱家欠债不还,天理不容。就这些,字肯定写得不好看,但肯定能认得。你说,有这些字在上面,你们家生意还能做下去吗?当然了,我们还要去你家里,大门、楼道都写上。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就这一点手段,后面还多着呢。要想都见识一遍,我们一定满足你。” 耗子的这一番话,不要说朱太太了,就是老朱也是听得冷汗淋漓。老朱是个好面子的人,这样一来,不但生意没法做,就是他原来在这条街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名也会变得狼藉一片了。他咬了咬牙,最后回答道:“行,一天就一天,明天这个时候准时过来拿钱。但有一点,我儿子从此以后与你们没有任何瓜葛,你们不要再在他身上打主意了。如果以后再弄出这样的事来,你们就是把我杀了,我也决不会妥协!” “这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们也要管好你们的儿子。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也劝过他的,但他着魔了,就是不听,这可怨不得我们。”耗子说完,夹起手包就要走,“那就说好了,咱们明天见。希望明天的会面我们都是愉快的,拜拜!” 耗子走后,朱太太问老朱道:“你钱不是准备好了吗?明天给与今天有区别吗?” “老爷子不是说了嘛,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拿出这笔钱很容易,否则以后还会再盯上我们的。”老朱说。 “就一天时间,能有多大区别?”朱太太悻悻地说,“我真的不想再见他们一次。” “区别大了,你懂什么?”老朱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就没好气地说。 第二天下午,耗子如愿以偿地从老朱手里拎走一大袋子现金。二十五万,整齐地捆成两摞半,装在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老朱看着这成捆的钞票一转手就到了人家的手里,心如刀绞,同时也感到一阵轻松。小朱也在这事情结束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自家的服装店里上班。老朱夫妇望着眼皮底下的儿子,并不指望他能做多少事,只是图一个安心。他们希望时间能改变一切,一定会让自己的儿子终究成长为一个踏实可靠的人。 耗子拎着钱袋子兴冲冲地回到小洋楼,连同在其他地方收来的钱款一共五十六万元,一起放在胖虎的大班台上。胖虎用肥大的手指拨了拨塑料袋,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了一想,他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万元来递给耗子说:“办事效率不错,三天不到就收回来了,这两万块钱拿去给兄弟们分了,买点好烟好酒。” “多谢胖哥,也代兄弟们谢了。”耗子喜滋滋接过钱,点头哈腰地说。 “你不是问这钱用来干嘛的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鸡鸣山有一个铜矿口,我准备拿下。到时候,我们兄弟可就真的是发财了。”胖虎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你现在知道了吧?跟着我胖虎,保证兄弟们吃香喝辣的,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钱。” “那是,那是。”耗子点着头,似乎突然有所感触地说,“胖哥,可惜飞龙大哥不在了,不能跟我们兄弟一起享受。想想当初,虽然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可日子过得,唉,太穷了,想痛快地喝顿酒都不容易。” 胖虎的脸色微微作变,声音也低沉下来:“飞龙大哥我是尊重的,但你想想,如果还是跟着他那一套混,现在的日子也差不多,还是穷得很。你是不知道,杜老大把他看得重吧?可是后来呢,他也受不了飞龙那一套,说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江湖道义,总不能喝西北风吧。每个月收点保护费,就够兄弟们喝几顿酒,然后呢,口袋比他妈脸还干净。那日子我也是受够了,他就是太幼稚,太理想主义,就想着当大哥,当英雄。没用,这年头,做人做事还是要实际一点,兜里没钱,狗屁都不是。” 耗子听着,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心里又觉得不得劲,就是说不出来。 第23章 胖虎三面受敌 耗子拿了钱准备离开,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过头来问道:“胖哥,秃子现在怎么样?有消息吗?” “没事,他拘留十五天,其他人拘留十天,我们再赔点医药费、营养费和误工费,一共两万块钱,统统搞定。”胖虎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都是在我的预期之内的。” “哦,那就好。”耗子说,“要不今晚兄弟们在一起大喝一顿,你也参加?” “好,你去安排一下参加的人,我给酒店打个电话订个包厢。”胖虎爽快地答应了,“好久没有和兄弟在一起乐呵乐呵了。” “别呀,胖哥,就在这里,不用订包厢,让娜姐安排人把酒菜送过来。”耗子提议道,“在这里自在,而且晚上还有活呢,赌场不能没人看着。” 胖虎欣赏地看着耗子,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什么时候都没忘了正事,其他兄弟要都像你这样,我得少操多少心啊。好,就按你说的办。” 耗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受宠若惊地表示:“胖哥给了我们这帮兄弟这么好的生活,尽心尽力办好事是应该的。” 胖虎满意地笑笑,然后给乔娜打了电话。一个多小时后,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驶进了小院,林海带着两个人从车上搬下来两个塑料箱。一会儿,一楼餐厅的大圆桌上便摆满了各色菜肴。林海等人又从车上搬下来一箱白酒和几箱啤酒,堆放在餐桌的周围。 一切妥当后,林海等人准备驾车离开,胖虎叫住了林海,让他留下来一起热闹一番,让另两个人先回去。耗子也叫来了十几兄弟,一起围坐在那张硕大的圆桌上。胖虎坐在中间,旁边坐着瞎猫、耗子和金毛狗,他举起酒杯开言道:“各位兄弟,好久没与大家一起痛快地喝酒了,今天老子高兴,也正好有空,所以我们聚在一起好好地痛快痛快!” “老大威武!老大威武!”众人一起拍着桌子兴高采烈地大喊道。 胖虎像个将军一样,手一挥,喊声戛然而止,他指着林海又说道:“这位兄弟你们中间可能有人还不认识,他叫林海,他还有一位堂哥,叫林锋,也是我们的兄弟,不过他今天没来,在酒店里忙着,以后有机会你们再认识。他们俩年轻,很能打,我敢说,比你们中间大多数人都能打,是个好苗子,你们以后要好好待他们哥俩。好了,别的就不说了,总之,我们这帮兄弟以后要精诚团结,用心做事,跟着我胖虎干,保证你们有里子,有面子,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要是有人吃里扒外,背后捣鬼,就别怪我胖虎手黑。现在我们一起干杯,大家今晚尽情地吃,尽情地喝!” 林海听了胖虎的话,脑子一时有点懵,他一直以为胖虎安排他哥俩来城里,只是因为好心而给他们一份工作,没想到竟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混世的兄弟。他没想过他会走到这条路,但他也没觉得反感和排斥,只是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听到胖虎一声令下,一群人开始海吃胡喝起来。胖虎自己也全然没有了大哥的架子,与金毛等人一边喝酒一边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酒至半酣,胖虎一时兴起,拿起身边的手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包钱钱来,递给金毛说:“金毛,今天哥哥我高兴,在座的每个发一千块钱红包,你、瞎子、耗子每人两千,也给我发两千。另外,多给林海一千,让他带给林锋,他没来,也不能少了他的。” “好嘞,兄弟们,一起谢谢虎哥,都来敬他一杯!”金毛接过钞票,大声喊道。 全场一片欢呼,每个人接到钱时都向胖虎敬一杯酒,把胖虎喝得直呼过瘾。也真是胖虎体量大,酒量惊人,这么多人敬下来,也就只是半醉的模样。 正当大家喝得高兴时,胖虎接到一个电话,是乔娜打来的,语气急切且有些慌乱:“出事了,虎哥,你快来店里!”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慢慢说!”胖虎脑子正喝得晕乎乎的,但他显然预感到事情不一般,否则乔娜不可能这么慌张,脑子也突然清醒了一大半。 “店被人砸了,人也被打伤了。”乔娜在电话的那头喊道。 “什么?谁这么大胆?你别急,我马上过来。”胖虎说。 放下电话,他站起来对大家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操,做梦也没想到我胖虎的店也有人敢砸。兄弟们,操家伙,跟我去店里!” 大家一听,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喊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走!” 一群人除了耗子和瞎猫留守外,其他人都跟着胖虎,开着两辆车出发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安福隆大门口。乔娜早已站在门外等待,见胖虎等人来了,连忙上前哭道:“虎哥,你们快进去看看,都砸成什么样子了。” 胖虎没说话,领着人就直接进了酒店大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怒急攻心,差一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大厅里一片狼藉,二十几张桌子和几百张椅子缺胳膊少腿地东倒西歪,破碎的餐具洒了一地。胖虎看得是触目惊心,自打他从别人的手里强行盘下这家店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以为,飞龙死后,黑豹没出来前,这个安陵的地盘里,黑道上不可能有人对他构成威胁,更不可能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公开向他挑衅。但眼前的这一切,却让他又怒又怕,不由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人呢?都他妈跑了?”他暴怒地问道。 “早跑了,十几个人,都拿着铁棍砍刀,一顿乱砍乱砸后就跑得没影了。”乔娜说。 “我们的人呢?”胖虎追问道。 “我们就三个服务员受了点轻伤,林锋的伤算最重了,就是脸打肿了,鼻子出血了。”乔娜回答道。 “我是问,我们的人都他妈吃素的吗?”胖虎一声怒吼,吓得乔娜脸都变色了。 “我们哪有人呐?除了林锋外,都是女服务员。厨师倒是男的,但他们都在后厨忙,听到动静出来,他们早就跑没影了。”乔娜委屈地说。 这时胖虎看到两名警察正在吧台边询问店员,便问乔娜道:“你报警了?” “不是我报的,是服务员小叶报的。”乔娜回答道。 “把她开了。”胖虎冷冷地说,“告诫所有的店员,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许报警,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不要节外生枝。” “知道了。”乔娜说。这时有一名年轻的警察向他们走了过来,对胖虎说:“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我不是,她是。我只是她的朋友,听说她这里出了事,我过来看看。”胖虎指着乔娜说,又回头看了金毛一眼。金毛立即会意,转头朝门外走去,拉着那些兄弟悄无声息地把手中的甩棍和砍刀送回车里。 乔娜也理会了胖虎的意思,对那位警察陪笑道:“警察叔叔,我刚才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是我们以前的顾客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有些怨气,发泄了一下。东西砸坏了他们说会赔给我们的,人都没受什么伤,我看就算了,我们不报案了,撤案。不好意思啊,让你们都辛苦了,来,来,这两包香烟拿去抽,就当我们赔罪了。” 说着,乔娜走到吧台前,找收银员要了四包中华,递给了两名警察。两名警察也没拒绝,笑道接过了香烟,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撤吧,以后有什么事再打电话。” “好嘞,以后两位要是值勤饿了,到小店里来,我让他们给二位做好吃的。要请客什么的,来店里,我给你们打折。”乔娜满脸笑容地把两位警察送走了。 警察刚走,胖虎想坐下来歇口气,这时金毛的电话也响了。放下电话,金毛面带不安的神色对胖虎说:“胖哥,大富豪那边也出事了。十几个人砸了三个包厢,我们的人反击,双方都有受伤。” 胖虎脸色大变,站起身来说:“走,我们去看看。” 刚说完,他又坐了下来,说:“不对,这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赶紧给耗子打电话,让他立刻把场子关了,所有客人从秘道走。让他和瞎子两人也注意点,轻易不要出来,大门锁好,外人一律不准进去。” 金毛听了,也有些惊了,连忙给耗子打了电话。胖虎觉得再去大富豪也没什么意义,无非也是和这里的情况差不多,于是就打发金毛带几个人先回去,自己带几个人留下来。 “今晚来的人里你有认识的吗?他们说了什么?”胖虎问乔娜道。 “都是生面孔,没有认识的,对了,好像有几个人是外地口音。”乔娜说。 “巡山虎?还想挑战我这坐山虎?”胖虎低头沉思道,“想一想,最近店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纠纷,如果没有,大富豪那边就可能有。如果都没有,那就是完全冲着我胖虎来的,是想争地盘来的,想先给我来个下马威。” 乔娜想了一想,就把李丹那天与小地主发生冲突的事说了一遍。胖虎听了,笑着摇摇头说:“这就对了。但这小地主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呀?” “他是本地人,这我可以肯定,他与化工集团的高远是远房亲戚。”乔娜说,“这些人肯定都是他找来的,不过怎么还有外地人呢?” “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胖虎说,“我要马上查出这是一帮什么人,一定要尽早灭了他们,绝不给他们任何挑战我的机会。” 坐了一会儿,胖虎让林海把林锋叫了过来。林锋面带愧色地站在胖虎的面前说:“今天失手了,没保护好酒店,我对不起虎哥,对不起娜姐。”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一人难敌四拳,何况靠你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太不现实了。”胖虎笑着安抚他说,“你的伤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 “不用了,一点皮外伤。”林锋笑着挠挠头说,“就是太丢人了。” “这没什么丢人的,但你有这个意识,这很好,你会成为一个所向无敌的战神!”胖虎哈哈大笑着说。这时,刚才的愤怒和不安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甚至借着残存的酒兴撩开了衣服,露出一道七八厘米的刀疤展示给林锋等人看。 “知道这刀疤怎么来的吗?想当年,我二十刚出头,与飞龙一起,飞龙你们肯定听说过吧?我们八大兄弟带着一帮人与乔四喜开战,双方一共有百十号人混战,我在混乱中被划了一刀,肠子都要出来了,我还捂着肚子继续战斗。想一想那时候是真猛啊。”胖虎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一战,彻底把乔四喜打服了,现在见了我还点头哈腰的呢。” “虎哥威武!现在威风还不减当年!”胖虎身后的几个小弟及时地拍上马屁。 正在这时,耗子打来了电话说:“胖哥,你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刚把客人疏散走,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就来了,到处查了一遍,屁都没查到,灰头土脸地走了。” “还记得前两天我们一起在院子里吗?我就发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大门口张望,一定是来打探的,关键时候就把我们给点了。”胖虎说,“这几天场子暂时就不要开了,等我们查明了情况,把这伙人灭了再说。” “好的,胖哥,那我们这几天就睡大觉了?”耗子在电话中问道。 “睡什么大觉?等你躺棺材里有你睡的,想不睡都不行。”胖虎因为赌场平安躲过一劫,心情变得更好了,开玩笑地骂道,“你和瞎子这几天都要想办法,查到有一个叫小地主的,看他什么背景,老窝在哪里,平时都干些什么,知道吗?” “知道了,胖哥!明天我和他就去办这事。”耗子答应着。 “另外,你们俩还要去安陵周边再找一找合适的新地方,要求和现在的小楼情况差不多,偏僻一点,不太引人注目。房子旧一点、破一点没关系。”胖虎又交代道。 挂了耗子的电话,紧接着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水鬼何壮打来的,询问计划实施与否。胖虎心里忽然有些烦躁,便含糊地说:“你看着办吧,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机会,其他就不用问我了。” 第24章 曹老爹之死 五月初的江南已经颇有些炎热,到了夜晚,天气更加闷热,这是要下大雨的前奏。天空中,只是偶尔有几颗顽强的星星若隐若现地从乌黑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月亮早就不知踪影,厚厚的云层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大地一片黑暗,那几颗零散的星星根本不足以给大地带来一丝光明,只有抬头往上看,才能在心中燃起冲破乌云的一线希望。 江水无声地流淌着,下面汹涌的暗流在奋力地撕扯着河床,时不时地在表面形成一股旋流,一浪推着一浪地涌向东方的大海。九号码头的趸船在这波浪中轻轻地摇摆,船舱内的灯光也随之有节奏地晃动着。曹老爹正和三位工友围坐在一张小桌前,一边喝着酒,一边愉快地聊着天。 “哎哎哎,小史,别倒了,我不能再喝了,年纪大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曹老爹用手护住自己的酒杯,不让那个年轻人再给自己倒酒,“再说了,我们是在这里值班,喝多了不好,要是出点事就麻烦了。” 另一位中年人也说:“史杰,我们四个人都喝了两瓶高度白酒了,确实不能再喝了,胖虎那帮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码头呢,可不能在我们手上出事。” “那怕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胖虎恐怕早就被我们曹老爹吓破胆了,还敢再来?”史杰大不以为然,“再说了,有我们曹老爹在,胖虎来了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挨着曹老爹坐着的小老头看样子是喝多了,脑袋耷拉着,像是昏昏欲睡的感觉,这时抬起眼皮答腔了:“你把曹老爹喝多了,他还能打吗?就凭你、老孙,还有我这个小老头,能管什么用?逼急了,我们也只能跳大江去。” “嗨,老张头,你醒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说什么丧气话呢?既然醒了,就接着喝。”史杰说着,拿过老张头的酒杯来给满上,又从曹老爹的手中抢过杯子,一边倒一边说,“这瓶酒刚打开,我们喝一半,不全喝完。谁叫我们四人中间我最小呢,我就多喝点,这样总可以了吧?” 三人没辙,只好又喝了起来。喝到后来,大家都已经晕晕乎乎的,谁还想得起来原本只打算喝一半的?不知不觉中,一瓶酒又见底了。曹老爹强打精神,站起来说:“我不喝了,先出去解个小手,回来好睡觉。” “曹老爹慢点儿,小心脚下。”史杰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曹老爹上了甲板,踉踉跄跄地走到船边,撩起衣服小便。这时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寒噤,一股酒意涌上来,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样,忍不住想吐,便又往前走了一步。江水汹涌地奔腾着,波涛打在船帮上,溅起一堆一堆的浮沫。突然,一个黑影猛地窜了出来,从后面一把抱住曹老爹。曹老爹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双双从船上跌落下去。就在快到水面之时,那黑影放开曹老爹,又以极快的速度敏捷地蹬踩着曹老爹的身体而跃入离船更远的江水里。江面上顿时形成了两个旋涡,又不到一会儿就恢复了奔流向前的态势。 船舱里,老张头已经歪着头睡着了,史杰在用筷子敲着碗,轻松地唱着小曲。老孙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忽然神色有些紧张地说:“史杰,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没有啊。”史杰放下筷子,侧耳对外面听了一会儿说。 “好像曹老爹的声音,他一泡尿怎么尿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们去看看。”老孙坚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很灵的,有些不祥的预感,拉着史杰就出来了。 两人来到甲板上,大声地呼喊着曹老爹,但甲板上连个人影也没有。两人顿时紧张起来,面面相觑道:“不会掉大江里了吧?” 两人愣了几秒钟,老孙突然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嚎啕大哭道:“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们闯大祸了!曹老爹,曹老爹啊!” 史杰到底年轻,这时候还比较冷静,大声喊道:“现在哭有什么用?我们快打电话报警,打电话给老板啊!” “对对对,打电话,快打电话!”老孙一骨碌从甲板上爬起来就往船舱跑。这时老张头也被惊醒了,正拿着他们用于值班的手机跑出来,与老孙撞了个满怀。 史杰抢过手机,连着打了报警电话和张建平的电话。老孙又跑回船舱里拿来手电筒,扒在船帮边往下看,但只见滔滔江水,哪里有曹老爹的影子。 张建平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一看号码就预感到不好,接完电话后更是如被晴天霹雳击中,半天回不过神来,身体就如木乃伊一般僵直在床上不能动弹。朱丽也醒了,见丈夫突然这般模样,吓得直摇晃他的身体,焦急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建平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猛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地穿着衣服,对朱丽说:“小丽,出大事了,曹老爹酒后掉江里了,趸船下面旋涡大,水性再好都难保证生还,何况他水性不好,八成是没了。我得赶紧去,你快打电话给建军,他和曹老爹的小儿子关系好,让他通知他们家里。这可怎么办呢?我怎么向他家里人交待呀?” 朱丽也是惊得呆若木鸡,缓过劲来又安慰丈夫说:“别慌,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没用啊。你先去,我马上打电话给建军。” 张建平急急忙忙地下了楼,这时天已经下起了大雨,他坐在车里,手哆哆嗦嗦地怎么也不能把车钥匙插进孔里,两腿也剧烈地抖动着,根本不能自已。他只好先坐下来定一定神,看着雨水在前挡风玻璃上蜿蜒流动着,他的心里也乱成一团。他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定下心来,急忙发动了汽车。 从市区的家里到九号码头,平时只要二十多分钟,但当晚因为是大雨天气,又兼张建平心慌意乱,所以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到。此时,玲珑镇派出所的顾长顺领着七八个警察已经到了,正在趸船边展开救援。两名年轻的警察腰上系着粗麻绳被放入水中,又被拉上来,如此反复多次。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这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但在这人命关天的当口,谁都不愿意先说放弃的话。建平在旁边急得两头乱窜,却也无计可施。 这时一片哭喊声由远及近,曹南和曹西兄弟俩一路狂奔过来,后面是哭得撕心裂肺的曹妈妈和小北。几乎是同时,张建军和罗昌满也到了,两人也是一路狂奔来到趸船上。 曹南像发了疯似的要往江里跳,被曹西和建军死命地拉住了。顾长顺看着这情形,便叫一名警察给曹南系上一条麻绳。曹南飞身一跃,跳入江中。与此同时,水上派出所的救援船也正在往下游方向展开搜索,但同样也是无果。 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的十点左右,从下游三十多公里的鸠湖市芦港传来消息,一位渔民在江边发现一具男尸,经描述,年龄相貌体征都符合。顾长顺带了曹西、曹南兄弟俩赶了过去,经辩认,确定就是落水身亡的曹老爹。 经法医鉴定,曹老爹体表无明显外伤,无中毒迹象,排除他杀的可能,属于意外溺水身亡。遗体被直接送到殡仪馆,因为在外面身故,按习俗,曹家只能在楼下的空地里搭起帐篷,布置了灵堂,一家人跪在曹老爹的遗像前哭成一团。 虽然在江边码头趸船上失足落水导致身亡的例子在安陵每隔两三年就会发生一次,但曹老爹的死还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内引起了震动。原港务局的老员工议论纷纷,说曹老爹一把年纪了,家里不愁吃穿,还去给私人老板打工,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结果,不免令人唏嘘。还有一些自称知道内幕的人则称,曹老爹挡了人家的道,是被坏人害死的。一时间,港务局周边地区满城风雨,谣言四起。 曹老爹生前人缘好,名望高,前来曹家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曹西代大哥曹东行长子礼,三天下来,膝盖都跪出血来。小北强忍着悲痛,和李丹、孙燕等女眷在房里陪着母亲。曹南顾不上悲伤,忙前忙后地接待着前来祭拜的客人。一切物品和人员安排都是由罗昌满和张建军两人操持,乔雷和周阳作为跑腿的,被两人支棱来支棱去,有时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瞎猫”周强、“瘦猴”李俊、“金毛狗”姚子义、“耗子”林小晖以及刚放出来的“秃鹰”刘勇都先后来祭拜,只有胖虎没有亲自来,但他让耗子带来了一万元礼金。曹南坚决不收胖虎的钱,但又说不出理由。耗子很为难,央求道:“三子,你不收我回去不好交待啊。胖子是确实有事走不开,不然的话他肯定亲自来。我知道你对他有误会,但他这是因为飞龙大哥的情义,与你本人没有关系的。我们以前都是兄弟,曹老爹就是我们的亲爸,这点面子你要给吧?你先收下,怎么处置这笔钱是你的事,那就无所谓了。” 瞎猫和耗子一道来的,他心里对胖虎也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恶感,但这时也劝曹南先收下再说。曹南无奈,只好把钱收下来,放进另一个盒子里。 出殡那天,照例在殡仪馆召开了一个小型的追悼会,港务局指派了一名科长前来念了一通悼词,对曹老爹生前的工作、思想作了一番充满赞扬之词的总结。送葬的队伍里,曹西捧着骨灰盒,曹南捧遗像,曹飞凡和曹婷作为孙辈,戴着红色孝帽也跟在队伍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山上墓地里,把曹老爹安葬在长子曹东的身边。 李丹第一次看到曹东的坟墓,拉着儿子磕了三个响头后,自己偷偷地躲在一旁伤心地抹泪。小北看见了,连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哭。 送葬的人们陆续下山回家了,最后只剩下曹南一个人坐在父亲的新坟前久久不愿离去。他望着远处层峦叠翠的山峰,陷入了沉思。自父亲出事以来,他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绪,现在老人已经入土为安,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他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有一种直觉让他感到父亲的死,决不只是意外那么简单,但他心里千头万绪,一时间也无法理出头绪来。 瞎猫和瘦猴今天也参加了送葬的队伍,本来他们已经下山了,可回头看到曹南没有下来,便又折转回来。见曹南正一个人独自坐在曹老爹的坟前,两人也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曹南转头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们不说话,陪你坐一会儿。”瘦猴说。 曹南面无表情地目视远方,口中喃喃地说:“我爸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瞎哥,你怎么看?” 瞎猫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三子,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无凭无据的,我也不好说。按说曹伯伯不太会喝酒,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喝多呢?在码头干一辈子了,类似的事故发生了多少次,他比我们都清楚,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确实蹊跷。” 瘦猴也点点头,表示认可瞎猫的意见。瞎猫受到鼓励,接着说道:“这样吧,三子,你去码头找到那天晚上一起值班的同事,问一问当天发生的情况。我呢,我呢,算了,我直接说吧。我心里是有些怀疑的,但我只能暗地里观察,了解一下胖虎那边最近对码头方面做了什么动作。了解完情况,我们再在一起碰个头,分析一下,好吧?” “行,就按你说的办。这暗中调查的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曹南说着,朝瘦猴看了一眼,瘦猴点点头。曹南眼睛的余光中突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影,感觉被曹南看见后又飞快地消失了。曹南揉了揉眼睛,忽地站了起来。 “我怎么感觉看到我大哥了,你们俩看见了吗?”曹南指着那个方向问道。 瞎猫和瘦猴两人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也慌忙站起来说:“没有啊,怎么可能呢?你眼花了吧?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曹南呆立片刻,满腹狐疑地说:“明明是看见了,突然就不见了。难道真的是幻觉?是啊,大哥死了快十年了,怎么会出现呢?难道是老爷子死得冤,他也不得安宁?” “别多想了,快回去休息吧。”瞎猫和瘦猴劝道。 第25章 码头易主 曹南顾不上休息,独自一人来到九号码头,找到了正在办公室的张建平。张建平满面愁容地坐在沙发上发呆,见曹南进来,连忙站起来让坐。曹南说明了来意,建平说:“我已经了解了当时的情况,是一个叫史杰的年轻人自己贪杯,不停给他们灌酒,导致意外的发生。现在史杰已经失踪了,估计是害怕了。我去他家里也找了,他父母说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那个史杰是什么时候来码头上班的?他会是胖虎的人吗?”曹南问道。 “应该不会,他来我这里上班已经两年多了。”建平回答道。 曹南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后来投靠胖虎的,或者是被胖虎收买了?” “这就不敢说了,要不我把当天晚上在一起的老孙和老张头叫来,你再问问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建平说。 “这样也好。”曹南点头表示同意。 一会儿,老孙和老张头来了,两人一见曹南,又是害怕又是羞愧。曹南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和气地说:“两位老师傅不要怕,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也怨不得你们。我只是想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帮我回忆回忆,好吧?” “那天就是史杰老劝酒,我们一共喝了三瓶高度白酒,我喝多了,当场扒在桌上睡着了。曹老爹出去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听到老孙在外面哭,我才醒过来。”老张头说。 “你们四个人喝了三瓶?难怪了。我爸平时最多也就喝得了四两白酒,从来没上过半斤。这史杰难道不知道我爸的酒量吗?”曹南有些气愤难平。 “那天曹老爹确实也就喝了大概半斤多点儿,史杰喝得最多,但是他酒量大呀。”老孙说,“那天喝完以后,老张头睡着了,我也差不多要睡了,曹老爹出去要小便,只有史杰是清醒的,他还知道喊了一声,曹老爹小心点,注意脚下。” “你确定他最后喊了这一声?”曹南追问道。 “确定!”老孙肯定地点点头。 “好了,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曹南对两人说,临了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事与你们无关,我不会怪你们的。” 两人走后,曹南对建平说:“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当时外面还有至少一个人埋伏着,我爸出去的时候,史杰喊的那一声看似关心,其实是给外面的人发信号。” 建平一听,吓得冷汗涔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太可怕了,这帮人竟然如此丧尽天良,目无法纪!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定是胖虎那帮人干的,是我害了曹老爹啊!” 说着,张建平掩面而泣。曹南反倒安慰他说:“建平哥,时已至此,自责也没有用。你哪会料到他们这帮人会这般歹毒啊?胖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没有证据,如何是好?”建平问道。 “我会找到证据的,一定!”曹南语气坚定地说,“建平哥,我爸不在了,胖虎他们一定很快就找上门来的,你有什么打算?”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没有心思搞下去了。”建平看起来心灰意冷了。 “就依了他们?”曹南心有不甘地说,“那我爸不是白死了?你放心,我爸不在了,我来为你出头,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不必了,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把目标又对准你,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大错。”建平态度坚决地说,“我也不可能卖给他,就是一把火烧了,也绝对不会卖给他,我会另找一个买家,哪怕价格低一点。不想干了,累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客人求见,曹南也顺势站起身来告辞出去了。来人是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中年人,一进来就热情地向张建平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张老板,久仰久仰,我是江洲集团周总的手下,开发部经理吴紫阳。” 张建平也站起来,和他握了手后请他坐下来,然后开言道:“江洲集团,那可是大庙啊。吴经理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我们集团下面也有一个码头,就是七号码头,想必张老板也是知道的,我们好歹也是同行,却一向有失亲近,这是我们失礼了。”吴紫阳满脸堆笑地说。 “古话说得好,同行是一家,同行也是冤家,应该是有竞争,也有合作。但我们是小码头,与贵公司的码头可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没有合作,更谈不上竞争了。”建平不卑不亢地说,“吴经理这次来肯定不是与我们讨论亲近之事,一定是有要事商量吧?” 吴紫阳右手一拍沙发,笑道:“张老板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们周总听说张老板最近有些为难事,恐怕已经无心再经营这家码头,所以派我来与你洽谈此事,想高价收购,不知张老板可有此意?如果没有,吴某决不为难。” 自打吴紫阳作了自我介绍后,张建平其实就猜出他的来意了,这对此时的他来说,确实不失为一件好事,但他还是淡定地说:“周总看得上我这个小码头,是我的荣幸。我明人不说暗话,自从我这里出了事后这几天,我确实心灰意冷,不想再干下去了,但这里也是我多年的心血,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里,所以也不想卖得太贱。不知道周总是打算怎么收购我这小地方呢?” “我在接到周总的指派后,对贵码头作了一番粗略的调查。刚才在进你办公室之前,也在周围看了看,然后又与周总通了电话。”吴紫阳说,“周总的意思是不能亏了张老板,一口价,两百万,外加百分之五的股权。另外,周总看中张老板本人,希望完成收购后,你还能继续留任,作这个码头的负责人。我们这番诚意,不知张老板满意不满意?” 张建平心里早有过盘算,这两百万虽然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价位,但在这个他急于想脱手的时候,还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应该值得庆幸的。更何况对方还加了百分之五的股权,这让他更没有理由拒绝了。他在低头沉思的时候,吴紫阳又说道:“张老板,你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作不了主的,可以马上向周总请示。” 张建平微微一笑,他不想像个奸商一样,明明自己满意还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吃了亏,而且他主意已定,也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结下去,于是抬起头爽快地回答道:“没有别的要求,这条件我基本满意,只是我留任一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行,我们周总做事,从不强人所难,留任的事你先考虑再说。”吴紫阳高兴地说,“那我回去以后向周总汇报,马上让法务准备合同,款项收到后立即办理手续。” 张建平点头同意,吴紫阳站起来又向建平伸出手来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张建平在感到不舍的同时,又感到一阵轻松。送走了吴紫阳,他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走了无数遍,又下楼到码头的各个地方转了转,似乎在向这个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作最后的告别。工人们全然不知码头即将易主的消息,只是觉得平时和善的老板今天一脸的凝重,以为是受曹老爹事件的影响,都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胖虎对这里事情的变化也是一无所知,可怜他机关算尽,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最终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他原本等曹老爹的事情平息几日再来,而现在他所想的就是要首先解决小地主的问题。 经过多日的摸底调查,小地主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他是近几年在安陵城北兴起的黑道势力,手下有十几个长年跟着他的兄弟,外围还有二三十人可以随叫随到。他本来是个菜贩子,以前常受胖虎一帮人的欺压,后来胖虎生意做大了,便放弃了农贸批发市场的生意,于是小地主就伙同一帮人接手了。他们在农贸批发市场有一间房,几乎每天夜里都聚那里。 那几个外地人也查清楚了,他们与小地主本不是一伙。这伙人是一帮亡命之徒,专门从各地找来智障青壮年或者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每次带一个这样的人去各地的矿山,装着打工的下井工人,然后伺机利用各种意外致这个人死亡,再借此向矿主敲诈勒索钱财。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只要有机会,他们总会结交当地的一股黑道势力。这样做,一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二是为了自己在当地做事更方便,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一个多月前,他们来到安陵,分别在两家矿山做成了两票,同时也结交了小地主一伙。他们在距离农贸批发市场不远处租了一栋平房,作为在安陵的住处。一票干完以后,他们便成天在这里喝酒打牌睡觉,然后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胖虎认为,小地主如果在坐大之前,没有威胁到他的地位,那么他是可以暂时容忍他的存在,但他现在反过来先行挑衅,则是不可忍受的,必须予以歼灭。至于那帮外地人,他们来安陵不是先来找他胖虎,而找了小地主,是小看了他,不可忍;其次,他们这帮人的存在,客观上也会给他带来不利,更何况,胖虎自己马上也要做矿主了。所以,这帮人也必须干净彻底地消灭掉,至少是要赶出安陵。 胖虎还了解到一个重要信息,那帮外地人手中有两支来路不明的手枪,要想灭掉他们不太容易,因为不到保命的紧要关头,他胖虎是不能使枪的。于是他找到了杜威,把所有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我可以先把小地主灭掉。”胖虎说。 “不能留了吗?”杜威慢悠悠地说。 “不能,他已经欺负到我的头上了,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胖虎坚定地说。 “那帮外地人呢?好吧,我来解决。”杜威说着,眼神里透出嗜血的凶光,“他们手中有枪,这就好办了,我保证一个都不留。” “杜哥要亲自出马?不行,太危险了。”胖虎假惺惺地说。 “危险?我就喜欢危险。他们比得上野猪吗?不,他们比野猪更好玩。”杜威在胖虎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凶残暴虐的一面,“呯,呯,鲜红的血从他们脑袋上流出来,眼里露出绝望的眼神,我就站在他面前,目睹着他的血流光,啧,啧,啧。” 杜威完全沉醉在他的想像空间中,双手不停地比划着,那神态、那语言、那动作,即便是胖虎这样的人都看得毛骨悚然。等到他安静下来恢复慵懒常态时,胖虎不失时机地吹捧道:“杜哥要是生在战争年代,一定是个英雄。” 一句话说得杜威又精神起来,挺直了腰板说:“那当然,我一个人,一杆枪,在战场上上下驰骋,定教那侵略者有来无回!我喜欢闻那硝烟味,喜欢闻血腥味,喜欢看到鲜活的生命倒在我的枪口下,唉,可惜了,我这样的人,生错了时代。” 杜威大有生不逢时的感慨,让胖虎心里不禁暗自好笑。不过在胖虎的认识中,像杜威这样的人真的上了战场,恐怕还确实不是孬种。这个人平时不抽烟,偶尔喝点酒,但从不过量。对工作和生活的态度有点吊而郎当,但酷爱越野和打猎。打猎的时候,一整夜奔走在大山深处,从不感到害怕和疲劳。这个纨绔子弟,有着桀骜不驯和玩世不恭的个性,把他人的生命视同儿戏,同时似乎也并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 看到胖虎有些发愣,杜威问道:“胖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有什么计划没有?” 胖虎正在不自觉地琢磨杜威本人,听到问话,回过神来,忙答道:“就在这两天,选择凌晨动手。我先解决小地主这边,然后再通知你,你再带人把那帮外地人做了。” “好,就这么定了。具体安排你再考虑仔细一点,到时候和我说。”杜威说完,又问道,“码头那边的石头已经搬走,后面怎么继续啊?” “我想再等等,毕竟现在去了会让人怀疑。”胖虎说。 “屁话,你什么时候去都会被人怀疑,你以为他们现在不怀疑吗?”杜威说,“不过迟点也好,反正煮熟的鸭子也飞不了,就是飞到别人的窝里也能把它抓回来。我知道你有这本事,是吧?等把小地主和那帮外地佬的事解决了再说。” 胖虎点点头,犹豫着说:“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其实我们马上要收购鸡鸣山那个矿口,这个码头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你懂个屁!正是开矿了就更需要这个码头,矿石走自家的码头不好吗?把这钱给人家赚?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杜威说着,又想打他,胖虎一偏头,躲了过去。 第26章 血雨腥风 曹南从张建平处回来后,当晚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玲珑派出所找到所长顾长顺。顾长顺猜到他的来意,把一袋卷宗往他面前一抛,说道:“你父亲的死亡确实是个意外,法医鉴定结果在这里,排除他杀的可能。你说,我们安陵江边码头每隔几年就发生这样的事故,你从小在江边长大的,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是,没错,我父亲的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不能排除被人推落下水的可能吧?”曹南坚持着说,“当晚一起值班的共四人,我询问了其中的老张头和老孙,觉得那个叫史杰的年轻人非常可疑,但他现在已经失踪了。如果把史杰找到,讯问一下,一定会有结果的。” “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到了,你以为我们公安是吃素的?”顾长顺双手一摊,说道,“事故发生的当天晚上,我们就已经对当时和你父亲一起值班的三人作了讯问笔录,其中就包括史杰。这些笔录也在这袋卷宗里,你要不要看看?他说的话没有漏洞,更没有证据表明他有问题。” “他在明知我父亲酒量不行的情况下,还一再劝他酒,这一点不可疑吗?”曹南说。 “他说他这个人比较贪杯,平时喝酒也是经常劝别人酒的。这充其量也只能说他犯了错,并不能说明他有阴谋,是吧?”顾长顺说。 “我父亲出去小便的时候,他喊了一声,曹老爹小心脚下,注意安全。这难道不是他更大的疑点吗?会不会是给外面的同伙传递信号?”曹南继续追问道。 顾长顺哈哈一笑,说:“这就更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了,他是出于对老同志的关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关于这句话,笔录里都有。即使你,甚至我们对他有所怀疑,但仅凭这些,怎么能给他定罪?我们公安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不能凭感觉,凭猜测。你说是吧?” 虽然顾长顺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曹南心中的疑团还是挥之不去。他明白,在现有的证据面前,是无法通过法律来为父亲的死讨个说法。要想让父亲的死因水落石出,让自己心中的疑惑得以解除,只有靠自己继续调查,搜集证据才行。想到这里,他只好对顾长顺说了声“抱歉”,便起身离开了。 胖虎剿灭小地主的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几天后的一个凌晨,他得到报告,小地主一伙人正在农贸批发市场的老窝里喝酒打牌,坐待市场开市。胖虎立即带着秃鹰、金毛等人出发,静悄悄地把小地主一伙包围在屋里。胖虎一声令下,秃鹰和金毛各带着一帮人分别从前后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十来个人看到一大群人从前后两面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时都愣住了。几个反应快点的,立即扔了手中的牌或者酒杯,抄起家伙进行自卫。一时间,砍刀、甩棍、酒瓶、木棒都挥舞起来,喊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小地主在两个人的护卫下想冲出重围夺门而逃,林锋、林海两人冲上去,三拳两脚把几个人都打倒在地。这时秃鹰从后面跑来,手执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小地主的心窝就刺了进去,小地主一声惨叫,头一歪就气绝身亡了。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把林锋、林海两人看傻了,愣在那里半天不会动弹。 小地主的手下一看大哥已死,都一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磕头求饶。秃鹰还要继续行凶,被金毛拦住了。按照计划,秃鹰让王华胜背着小地主的尸体,带着张斌一起,三个人立即跑出来,见了等候在外面的胖虎,又飞快地朝那帮外地人住处跑去。 那帮外地人正在睡觉,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有人跑出来开门,却发现一具尸体倒了进来,吓得大叫起来,惊动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跑了出来。为首的一看是小地主的尸体,就知道不好,有人要栽赃陷害他们,连忙叫大家穿好衣服,准备跑路。 但此时已经为时过晚,胖虎早给杜威打了电话,杜威掐着点正带着一队警察赶了过来,封住了所有的出口。接着杜威亲自带人冲了进去,端着微冲对屋里一阵扫射,不到两分钟,一切都安静下来。杜威数了数尸体,不包括被刀刺死的小地主,一共七具。据他们掌握的情况,这帮人一共是八个人,现在少一个。杜威又让人在屋子里所的角落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搜索,最后只在床头发现在了两把五四式手枪,弹匣里各有五发子弹。杜威戴上手套,把十发子弹向不同的方向全部打光,然后吩咐收队。可怜这七个外地亡命之徒,在各地作恶多端,害人无数,最后却在安陵被以拒捕袭警的名义统统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 这一切都是在凌晨发生的,此时正是人们熟睡的状态,除了农贸批发市场里的少数商户听到了小地主屋里发生的打斗声外,后来在一公里外的枪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而小地主屋里打斗的声音,对于这些常年在批发市场里混迹的人们,则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这一夜,就在他们的身边,竟然发生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大事。 胖虎收编了小地主原来的大部分手下,又借杜威的手灭掉了那帮外地的亡命之徒,可谓是春风得意至极了。现在的安陵,在黑道已经是由他胖虎完完全全地一手遮天,暂时是没有一股像样的势力能成为他的对手。安陵的江湖,现在是他一统天下的局面,而他要维持这样的统治力,除了必要的武力外,财力也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收购九号码头和鸡鸣山矿口的事成了他现在需要立即着手的首要大事。 鸡鸣山矿口的事办得十分顺利,在胖虎的威逼恐吓下,原矿主最后以四十万的价格转让了开采权。胖虎把矿山的事全权委托给刘爷打理,又派了秃鹰带着林锋、林海兄弟俩坐镇管理。但另一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炸得他晕头转向,且又恼怒不已。江洲集团的周江桥已经完成了对九号码头的收购,而且顺带把八号码头也收入囊中,其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胖虎倍感屈辱。 周江桥其人,向来行事低调且颇具神秘感。安陵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可见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胖虎并不知道他的背景和身份,只知道连杜威都对他敬畏三分。因此,现在两个码头被江洲集团捷足先登后,意味着胖虎几个月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他为了得到这个码头,甚至不惜对自己当年大哥的父亲痛下杀手,最后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接受的。 他带着满腔的怨愤来找杜威,但由人意料的是,杜威对于此事的表现却是出奇的平静。他还沉浸在那天凌晨手持冲锋枪扫射一个个大活人的令人激动的情绪中,没有回答胖虎的问题,而是先绘声绘色地向描述了当时振奋人心的场景。 “可惜时间太短了,那些人不经打,两分钟不到就全解决了,不太过瘾啊。”杜威有些惋惜地说,心里对将来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憧憬不已。 “杜哥,这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为码头的事焦急啊。”胖虎对那场景并不感兴趣,杜威享受的是过程,而他只对结果感兴趣。 “周江桥也是我的朋友,到他的手里是一样的,何必这么计较呢?”杜威有些扫兴,但还是安抚胖虎道。 “杜哥,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他是你的朋友不假,但与我可是素不相识啊。我这好几个月来,费了多少时间精力,你是知道的。更何况,我还被迫做了对不起飞龙的事。”胖虎急了,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杜威脸色一变,伸手对他脑袋上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他妈想造反啊?怎么跟我说话呢?你被迫做了对不起飞龙的事,你是被谁迫的?是我吗?想清楚了再说话!” “是我自愿的。”胖虎挨了一巴掌,脑子立即清醒下来,又委屈地说,“可是,我不甘心啊。” 杜威站了起来,绕着沙发来回踱着步,说道:“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这码头本意就是给江洲集团要的,只不过原计划是想通过你来转手。周江桥自己不方便出面,就找到我想办法。明白了吗?我也不能让你白费力气好几个月,我会让周江桥给你一定的补偿。” 胖虎听了杜威的话,心顿时凉了一大截,他没想到这几个月来一直是被人当枪使的,而他自己却被蒙在鼓里,对真相一无所知。他感到万分的委屈,但也不敢发作,只能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 “早说你还能那么尽心尽力吗?我还不了解你?”杜威呵斥道。 胖虎虽然平时就感觉到自己在杜威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但压根儿就没想到原来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不存在着地位,这与当初飞龙的境遇可谓是大相径庭。他心里虽然怨气熏天,但同时也清楚地认识到,任他胖虎江湖势力再大,如果得罪了杜威这样的人,回头要灭了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因此,对待杜威,他只能忍气吞声,至少目前必须这样。 杜威其实也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只不过不愿意在胖虎的面前表现出来,因为他觉得这个人稍有得意便容易忘形,所以对他一直保持着压制的态势。胖虎走后,他便来到江洲集团总部周江桥的办公室。 周江桥管理着一个偌大的集团公司,却显得举重若轻,平时总是悠哉悠哉的,常常在办公室里舞文弄墨,写的字挂满了整个公司大楼的每个办公室。江洲集团是从一个乡办企业开始一步步地做大的,现在已经涉足到房地产、矿业、码头以及融资担保和典当等多个行业。 “来了?”当杜威站在周江桥的面前,他正在挥毫写一幅斗大的“虎”字,眼皮抬都没抬,神情十分专注。 “周总的字越来越见功夫了,这字的气势无与伦比啊!”杜威恭维道。 周江桥放下笔,笑着看了杜威一眼,说:“你小子也会拍马屁了?” “马屁是给有需要的人准备的,你哪里需要?我这是肺腑之言,发自内心的。”杜威难得一见地嬉皮笑脸地说。 “这个马屁更高级了,看来几天不见,我们的小杜同志有长进了。”周江桥五十来岁的人,却作出一副老气浑秋的样子,拍了拍杜威的肩膀,把他让到茶几跟前坐下。一个漂亮的女秘书进来,给杜威泡了一杯茶就出去了。 “恭喜周总连续并购两家码头,干得漂亮啊。”杜威拱了拱手说。 “你该叫我什么?我不喜欢周总这个称呼,你知道的。”周江桥好些不高兴地说,“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叫我周先生,你不一样,叫周先生太生硬。我上次怎么跟你说来着?” “可是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叫你叔有些别扭,还适应不过来。”杜威说。 “你叫了我二三十年的周哥,我也一直都是欣然接受的,但最近我发现太吃亏了,这辈份不能乱,不管年龄大小。”周江桥看样子对杜威叫他叔一事很执着。 “好吧,周叔。”杜威无奈,只得叫了一声,“码头的事是不是要给胖虎一个交代,毕竟他也费了几个月的心事,补偿点儿辛苦费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给他十万辛苦费。”周江桥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我不能直接给他。我给你,你再转交给他。我不想与他们打交道,怕脏。” 杜威差点笑出声来,他仿佛看到一个酷爱吃肥肠的人,一边吃得满嘴冒油,一边嘴里还念叨肥肠是装猪屎的,太脏了。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笑道:“周叔,这胖虎还是有用的。” “有用也只是工具,我是指挥别人干活的人,何必对工具那么上心?”周江桥冷笑了一声说,“你知道,我不爱枪,只重视打枪的人。你就是打枪的人,枪不趁手可以换,子弹不够可以补充,但是打枪的人很重要。” 周江桥说的话似乎是把他杜威提到一个重要的高度,但在杜威听起来却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也无非是他周江桥用得趁手的另一个工具而已。周江桥觉察到有一丝不快掠过杜威的脸上,但他也不以为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太在乎别人的感受,那将是以牺牲自己的感受为代价,这就看对方值不值得自己这样做了。 “周叔收购了两家码头,后面一定还有更宏大的计划吧?”杜威很快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又问道。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就为了这两个小码头费这么大的劲吗?”周江桥显得踌躇满志地说,“下一个目标是港务局下面的六个码头,我要以注资的方式与他们组建一个新的港务集团,把九个码头连成一片,然后谋求挂牌上市。这将成为我江洲集团话旗下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你组建一个安陵的地下王国,我组建一个安陵庞大的商业王国。” 第27章 昌满陷入困境 曹南一直沉浸在父亲死亡的巨大悲愤中,满脑子都是对胖虎的仇恨,却又找不出一星半点的证据来,这让他终日里寝食难安。他无心上班,于是干脆向单位请了长假,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有时候他就在家里睡觉,有时候也出去走走,就像一艘迷失了航向的船只,在茫茫大海中漂泊,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却总是找不到方向。 天气越来越热了,曹南老是待在空调房里,自己都觉得越发的颓废,便想出去接受一下夏日阳光的洗礼。他骑着摩托车在街上瞎转悠,除了一身的汗水一无所获。不知不觉中,他到了罗昌满的公司门口,想着也有好久没有见过昌满和建军了,于是就上楼来到罗昌满的办公室。昌满和建军都在,两人正在为房子卖不出去而发愁,面前的烟缸已经堆满了烟头,封闭的空调房间烟雾弥漫。 昌满看到曹南到来,简直有些喜出望外,刚才的满腹愁云一下子就云开雾散了。这种豁达乐观的性格甚至有点极端,让他该发愁的时候也就象征性地意思一下,而后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忘得干干净净。本来土建工程快要接近尾声了,按照进度,用不了一个月,所有的楼都可以封顶,但现在设在市中心的售楼部门可罗雀,除了开盘时卖了几十套之外,后来几乎是无人问津,所以资金告紧,工程被迫暂停了。 “三子,来得正好,哥哥我这两天心里不痛快,正想找人喝酒呢,又不好意思打你电话,正好你自投罗网,自己找上门来了。”昌满哈哈大笑道,“建军,你让小北给大嫂打个电话,晚上订个包厢。” 建军看看曹南,见曹南点点头,于是就出去了。曹南不抽烟,对烟味很敏感,他见满屋子的烟雾,便走过去把门窗全打开了,一边忍不住咳嗽,一边抱怨道:“我的天,空调间里抽这么多烟,你们这是想自焚吗?赶紧透透气,不然要出人命的。” “没事,我们是金刚不坏之身,哪有那么娇气啊。”昌满满不在乎地说。 “还金刚不坏?只烟酒这两样东西,就让你的身体饱受摧残,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吗?”曹南说,“趁早把烟戒了,酒也要少喝点。” 这时小北跟着建军走了进来,她看见曹南在跟昌满开着玩笑,开心地说:“小哥,你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哦,真的不能老窝在家里,该出来会会朋友,不然真的要发霉了。” “小妹说得对,我今天出来在市区转了两个多小时,出了一身的汗,感觉确实不错。”曹南笑着说,这是他近来难得的一笑,让小北看了分外的欣慰。 建军动手在给曹南泡茶,昌满看了说:“建军,让小北来,你坐下来,我们聊会天。” 小北反应过来,一蹦一跳地跑到建军跟前,从他手里抢过茶杯说:“对喽,这事应该是我这个小文员干的,哪能让张总亲自动手呢?” 建军哈哈一笑说:“好嘞,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多放点茶叶,那可是你亲哥,别像平时一样那么小气。” “我那不是小气,我是觉得茶叶放多了会苦。”小北辩解道,“茶叶又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是老板的,我可不会帮他省钱。” “没错,对于罗昌满这样的资本家,我们不能手软。”曹南笑道,“小北,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平时是怎么压榨你们的?说来听听,小哥替你作主。” “压榨我们的手段看起来很平常,但是很阴险,瞒不了我们人民群众雪亮的眼光。”小北一本正经地说,“比如现在天这么热,也不让我们出去,整天在空调间乘凉,他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这不就是在消磨我们年轻人的斗志嘛。另外,他还靠每月发工资,隔三差五地请我们下馆子搓一顿,这不就是在拉拢腐蚀我们年轻干部嘛。” 大家听了小北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又坐了一会儿,昌满说:“时间差不多了,到了拉拢腐蚀年轻干部的时候了,我们出发吧。” “我也去吗?”小北问。 “当然了,明知故问。同去,同去,革命了,要什么有什么。”昌满抓起手包,夹在腋下。 “要什么有什么,我要秀才娘子的宁式床。”小北的话与昌满的语境无缝对接,又引得一阵大笑。 昌斌已经在院子里把车发动了,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上了车,昌斌叫了曹南一声“三哥”,便准备挂档起步。曹南拦住了他说:“昌斌,让我来开,驾照拿了多年了,一直没什么机会练手,手痒痒。我的摩托车在这里,你帮我骑过去。” “好的,三哥。”昌斌说着,便下了车,从曹南的手里接过摩托车钥匙。曹南坐到驾驶座上,旁边的昌满下意识地赶紧系上安全带,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曹南鄙夷地看了昌满一眼说:“瞧你那怕死的样儿!放心吧,我运动天赋高,开车对我来说简直是小碟。” 说着,他把档位挂到一档,右脚一抬制动踏板,左脚一放离合器,车子往前一冲,熄火了。昌满以手掩面,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啊呀,手刹还没放呢。” “哦。”曹南有些尴尬,又重新打火发动,放开手刹,挂档起步,又熄火了。这一次,坐在后排的建军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左脚离合器抬起慢一点。”建军忍住笑说。 “好,再来一次。”曹南给自己打气,小北也在后面给小哥加油。车子终于平稳地起步了,曹南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什么破车,我一身的好技术怎么就发挥不好呢?” “破车?”昌满不满地说,“这在现在应该算得上好车吧?小鬼子的蓝色的小鸟呀。花了我好几套房子的钱呢。要不是为了装门面,让别人看着我们公司有实力,我才舍不得买呢。” 曹南在专心开车,没答话,建军疑惑地问:“曹南,你在部队没开过车吗?” “我们什么都学,别说车了,坦克都开过,但我们的车和这车不一样,这车太娘了,所以活要细一点,一时适应不过来。”曹南回答道,此时的他与刚才判若两人,车开得又快又稳,“还有一点,我那时比较注重格斗和枪械,其他的花时间就少一点了。” “难怪,我就说嘛。”昌满笑着,刚才紧张的神经也放松下来,“现在才是你真正的技术吧?” “不,这只是我技术的冰山一角。”曹南不失时机地吹嘘起来。 “小哥,你怎么禁不住夸呢?说你胖你就喘。”小北揶揄道。 李丹带着曹飞凡站在安福隆的门口,看见曹南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凡凡甩开妈妈的手,冲上来迎接小叔和姑姑。小北摸着他的小脑袋问:“凡凡,放暑假了吧?晚上姑姑带你回奶奶家,好不好?” 没等凡凡回答,李丹接过话来说:“我把他书包和衣服都收拾好带来了,晚上吃过饭你就把他带走吧。你不知道,自从跟着小叔习武以来,在家里已经把墙都打破了好几处了,你带回去,让小叔好好管一管他。” 曹南弯下腰对凡凡说:“家里墙可不能打,以后咱们去小红房里练去,还有乔雷和周阳两位叔叔陪你。在那里你把什么打坏都没关系,只要你有这能力。” 进了包厢后,李丹对昌满说:“乔娜刚宣布了一件事,为了庆祝鸡鸣山矿口今天终于出矿了,胖虎说今晚来用餐的客人一律五折,包括酒水、海鲜。” “用不着,不稀罕。”昌满不屑地说。 “干嘛不要,不要白不要。”李丹说。 “对,今天那就往死里造,小北,凡凡,今天想吃什么尽管点,反正半价。”建军说。 “好嘞。”小北和凡凡兴高采烈地拿起了菜单,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 等菜上完了,曹南看着这一桌子满满当当的菜肴,不禁皱了皱眉,苦笑道:“半价也是要钱的,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没事,吃不完打包。”昌满笑道。 小北和凡凡没等昌满发布号令,就一齐抓起筷子开干起来。昌斌把曹南、李丹、建军、昌满和他自己面前的酒杯都倒满白酒,昌满举起杯说:“最近我们大家都有一些不好的事,但我们需要振作起来,一切向前看,路总归还是要走的。来,我们一起干杯,希望一切都好起来,我们抱团取暖。” 曹南对他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不好的事?不是挺好的嘛。” “一堆房子卖不出去呀,钱都快花完了。现在还欠着材料款、工程款、银行贷款,也是我心大,换一般人都快疯了。”昌满说的内容很沉重,可是语气很轻松,不像是在说自己,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曹南听了,倒替他着急起来:“那可怎么办?这可不是一点钱能解决的问题。” “着急上火也没用,我想过了,实在不行,就拿房子抵材料、工程款,至于银行的钱嘛,拖着呗。我现在都后悔当初贷少了,给我两千万我没要,只要了一千万,要不然,现在只有银行一家债主,那就好对付多了。”昌满说,“不说了,喝酒喝酒。” 大家都举起杯干了,但显然情绪都不是很高。曹南又问:“用房子抵款,人家愿意吗?” “不愿意?不愿意能怎么着?要钱没有,要房子按我们的市场价拿去,说不定以后还涨价呢,到时候他们还要感谢我。”昌满说。 “这倒是大实话,现在物价年年涨,房价也不可不涨的。”建军说,“关键是我们现在要挺过去,先要解决燃眉之急,以后我们的利润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想像。” “对呀,我今晚回去就和我妈说,在你那里也买一套,正好离她娘家近。”曹南说。 “买什么买?我送你们一套,就算我孝敬姑妈的。”昌满手一挥,爽气地说。 “瞎说,这么大的物件你姑妈会要?不可能,我妈买套房子的钱还是有的。你要是孝顺,就给她老人家打个折吧。”曹南说。 “行,那就打五折。”昌满痛快地说。 “不行,打八折,就这么定了。”曹南坚定地说。 “七折,别争了,我作个主。”建军看昌满的样子还想争论下去,忙及时出面打圆场。 昌满和曹南对视了一下,然后都点了点头。李丹看他们定下来了,也笑着说:“昌满,我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我也想在你那里订一套。” “行啊,大嫂,你也一样,按建军说的,七折。”昌满说。 李丹忙站起来说:“你这是半卖半送啊,我敬你一杯酒,表示感谢。” 曹南也站起来说:“那我也要表示表示。” 昌满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也站起来把杯中的酒喝了。喝完以后又说:“你们这搞得有些隆重,我承受不起啊。都是家里人,太见外了。” “桥归桥,路归路,亲戚归亲戚,买卖归买卖。你吃了这么大的亏,我们至少要心里有数才行啊,不能不识好歹,对吧?”李丹说。 这时,曹南的手机响了一声,低头一看,是瞎猫发来的信息:三子,明天抽空见一面,有件事需要当面说。 曹南心里一沉,猜想应该与父亲的死有关系,便立即回了一条:好,时间、地点你来定,我随时随地都可以。 回过信息后,曹南已经无心继续喝酒,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瞎子哥,今天晚上不行吗? 瞎猫很快又回了过来:今晚不行,我和胖虎在一起吃饭,估计走不开。 曹南看了,只好作罢,静等明天再会面。这时大家已经都吃完喝好了,小北正把桌上没怎么动过的菜打包。李丹看到曹南有些神色不定,悄悄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曹南淡淡一笑,摇摇头,没说话。李丹还是不放心,又问道:“真的没什么事?有事说出来,我们可以帮忙出出主意。” 曹南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真的没什么,要是有事我肯定会说的,放心吧。” 第28章 飞鱼 雅园茶楼在安福隆大酒店对面的一栋楼房的二楼,曹南坐在临窗的一个座位上,透过窗户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马路对面的安福隆。午后的阳光正烈,直射在马路上,仿佛要把路面上的柏油烤化。街面上行人稀少,所有的店面都关着门,墙边的空调外机们都卖力地喷吐着炙热的空气,让这个城市户外酷热的气温更是火上浇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曹南的心里渐渐地对李丹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当他第一次到李丹的住处找到她,她的境遇、她的眼泪让曹南油然而生对她的感佩和保护欲。但那时候,他是出于对大哥的感情因素更多一些。可是后来,在他多次与李丹的接触中,他渐渐地觉得这份情感已经不再纯粹,这让他不由得感到恐慌,更感到一种深深的罪恶感。他尽量不去想这些,尽量逃避,但有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就比如现在,他总是渴望着能在安福隆的大门口看见李丹的身影。 瞎猫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曹南的面前时,他正在对着马路对面发呆。见到瞎猫,他立即收回了纷乱的思绪,站起来让瞎猫坐下,又从纸巾盒里抽出纸来递给他擦汗。 “等急了吧?”瞎猫边擦汗边问。 “不急。”曹南不完全口是心非,“外面太热了,里面空调吹着很舒服。” “你也怕热?在我的感觉里,像你这样身体的人应该不怕热的。”瞎猫说。 “我确实不怕热,冬天也不怕冷,与身体关系不大吧,应该是练出来的。”曹南说,“我是替你热得慌。茶已经泡好,先喝一口吧。” “茶太热了,我还是先来一杯冰水吧。”瞎猫把曹南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一边,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冰水。喝了一口,他感觉凉爽了很多,便又郑重其事地压低声音说:“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自己判断,我的判断已经有了,看看我们是不是一样。” “你说。”曹南向瞎猫凑近了一点说。 “就是~”瞎猫正要说,眼睛的余光远远看到瘦猴正朝这边走来,忙站起来挥手招呼,又对曹南说,“猴子来了,是我叫他来的。” 曹南一头雾水,也不好细问,站起来给瘦猴让了座,又向服务员叫了一杯茶。三人坐下来继续刚才的谈话。 “猴子你别插话啊,我与三子说话,你就听着。”瞎猫煞有介事地先来了个开场白,然后又压低声音继续说,“这事是耗子和我说的,就是曹伯伯出事那天晚上,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场子里还有人在赌钱,我也在场子里,他就让我看着,自己准备出来撒泡尿就先去睡觉的,在院子里,你知道他看到什么了?他看到水鬼何壮浑身湿透地在停摩托车,看样子是刚回来的。那天晚上下大雨,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以为这小子就是出去鬼混正好淋到雨了,就随便问了一声就进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瘦猴忍不住问道。 “叫你别插话,让三子问。”瞎猫瞪了他一眼。 “我不用问,耗子哥没往别处想,这很正常,因为他那时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后来肯定联系在一起想了。你继续说吧。”曹南说。 “对头。如果是我,当时肯定也不会多想的。”瞎猫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耗子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想了,但他确实是一直没说,没和我说,也没和任何人说。就在昨天,我们两人在聊天,注意,就我们两人,无意中聊到曹伯伯的事,耗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出来。” “那个水鬼何壮是什么人?”曹南问道。 “他原来是港务局下一家轮驳公司的水手,因为多次盗窃公司财物被开除了,大约半年多前投靠了胖虎。码头的事原来是由我负责的,后来曹伯伯的出现,胖虎知道我办不了了,就把我换下来了。至于后来是不是让这个水鬼去办的,我和耗子都不知道,胖虎没和我们说,我们也不敢问。但我们看到几件可疑的事,一是原来不怎么受胖虎重视的水鬼好多次出入胖虎的办公室,二是胖虎还给他配备了手机,这让人太意外了。因为到昨天之前,只有我们几个老兄弟才配了手机,别人最多就是一部汉显的传呼机。据这样推测,水鬼一定是被胖虎安排接替我办理码头的事了。” “到昨天为止,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昨天胖虎又给人配手机了?”瘦猴又忍不住问。 这一次瞎猫没再说他,而是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的,昨天他的矿山出矿了,一高兴在我们聚餐的时候又给几个兄弟配了手机。” 曹南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皱着眉沉思着,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那个水鬼现在在哪儿?你最近见过他吗?” “平时我们就很少见到他,曹伯伯出事以后就更没有见过了。耗子也说,只是在那天晚上见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见过了。”瞎猫回答道,“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更加起了疑心。” 曹南此时脸色铁青,怒火在眼睛中燃起红色的火焰。他低着头,紧咬着牙齿,太阳穴青筋暴突,一双铁拳捏得嘎吱作响。瞎猫和瘦猴从来没见过曹南这个样子,两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惊愕和担忧的神色。 时间仿佛是凝固了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曹南终于从愤怒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恢复了平静。他长吁了一口气,对瞎猫说:“看来通过正常手段找出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这个水鬼一定是被胖虎送出安陵了,甚至被灭口了都很难说。” “灭口不太可能,不到万不得已,我想胖虎应该不会急着这么做。”瞎猫说,“最有可能的是两点,一是还藏在安陵的某个地方,二是送到外地去了,等过段时间再回来。不管是哪种可能,他迟早都会出现的。” “那我们就无何止地等?”曹南心有不甘地问。 “我们可以试着先在安陵范围内找啊。”瘦猴说。 “对,我们不能消极坐等。瞎哥,你再想想,胖虎还有没有其他的窝点?”曹南说。 “现在只有南郊的那个小楼。”瞎猫说,“另外还有两个地方,一个在东郊,一个在西郊,都是刚找到的地方,但现在都没有住人,还正在修建。胖虎现在屌骚得很,把原来南郊的叫做一号院,东郊的叫二号院,西郊的叫三号院,搞得像是高干住处一样。” “他这是要狡兔三窟啊!二号院和三号院具体位置在哪?下午有时间带我分别去看一下。”曹南说,“水鬼有可能就藏在这两个地方,我一定要找到他。” “去公安局报案,让他们去找应该更容易。”瘦猴提醒道。 “哼,他们是指望不上的,还得靠我们自己。”曹南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没找过他们,一推二五六,说他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都是靠推测的。再说了,胖虎通过杜威早已经把手伸到公安系统里面,你知道谁是清廉刚正的,谁又是与胖虎他们一伙的。弄不好还打草惊蛇,反而给胖虎通风报信了。现在我是想明白了,不弄清楚他们内部的情况,我是绝对不会与他们合作的。” 瞎猫手指轻叩着桌面,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又看看曹南,似乎有话要说,又犹豫不决。最后,他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三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句就直接说好了,大男人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三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讲的?”没等曹南开口,瘦猴急着代他回答了。 “好吧,这话原先我是不会说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瞎猫喝了口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道,“看样子,三子你是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听说你辞职了?” “不是辞职,是停薪留职,不上班,不拿工资,保留职位。”曹南说。 “差不多吧。我的意思是,”瞎猫似乎又犹豫了,但只停顿了一秒钟又继续说道,“你出道吧,带着我们一起干!飞龙大哥不在了,现在我们都听你的。这事我与猴子也说了,他表示极力赞成。以你飞鱼的名号,凭你的本事,用不了多长时间,在安陵的道上一定会压过胖虎。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听说豹子也快出来了,他肯定是和我们一条心的,我们一起干倒胖虎。这事你想一想,我们不勉强你。” “是啊,三子。你是该好好想一想了,就算你把水鬼找到,他能承认吗?就算他承认了,你能借此扳倒胖虎吗?到头来还不是让水鬼做个替死鬼完事。”瘦猴也劝道。 曹南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心里正在经历着巨大的波澜。作为一名退伍军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黑道为伍,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以目前的条件,他根本不可能为父亲报仇。而且如胖虎之流目无国法、横行霸道,法律竟然对其无可奈何,这更让他不能容忍。老曹家固有的英雄主义血液在他身体里流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救世主思想让他无法做一个自甘平庸、逆来顺受的人。 瞎猫和瘦猴两人见曹南默不作声,也都不说话,三人都静静地坐着,默默地喝着茶。过了一会儿,瞎猫与瘦猴对视了一眼,又说道:“三子,我还有一件事要说。你知道飞龙大哥为什么被判那个了吗?” 瞎猫说到“死刑”两字的时候,刻意避开了,用了“那个”来代替。曹南眼神一闪,又死盯着瞎猫。瞎猫叹口气说道:“其实说起来,我们都有错,当时我们所有的人,包括我和猴子。这事大致你们也应该知道一些,就是我们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飞龙大哥的身上了,说都是受他指使的。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啊,这说起来还是因为胖虎和杜威。” “那大哥自己也都承认了吗?”曹南终于问出一句话来。 “不承认不行啊,你不知道我们当时被提审的时候遭到什么样的毒打。”瞎猫回忆起当时的境遇,似乎还心有余悸,“但飞龙应该是自愿承担了一切,在最后一次法庭宣判的时候,他还冲我们笑了。我当时哭了,胖虎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还是不明白,胖虎为什么就坐了两年不到的牢就出来了呢?”曹南问。 “这事是我出来以后才知道的,胖虎的姑父是我们安陵矿业集团的党委书记,本来这个人做官还是口碑很好的,但架不住胖虎的姑妈要死要活地死缠烂打,最后才出面为胖虎求情找关系的。据说他做了这件事后,一直闷闷不乐,没几年就病退了。但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原因是杜威保他。杜威虽然很喜欢飞龙,但飞龙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不会捞钱,也就是说不会帮他捞钱,这一点让杜威对他很是不满。于是他就想把飞龙抛弃掉,转而扶持胖虎。”瞎猫一口气说了下去,“当时提审我们的时候,除了一顿打,就是和我们说,现在是严打阶段,飞龙作为团伙最大的头目,不管那些案子与他有没有关系,他都是死罪,估计他们也是这样和飞龙大哥说的。他们还说,如果我们主动揭发飞龙,我们自己的罪责就小一些,量刑就会轻一些。你说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有什么选择?其实那些大案都是胖虎和秃鹰做的,飞龙根本不知道。豹子就参与了一次致人重伤的大案,也是跟着胖虎后面做的,最后他成了那件案子的主犯。” “原来如此。”曹南听了,心里不禁一阵疼痛,叹息了几声又问道,“胖虎现在对你们怎么样?为什么要反他呢?” “他这人喜怒无常,好的时候感觉很亲近,不好的时候不是打就是骂。”瞎猫说,“有时候感觉在他面前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有,就像是在他那里要饭的。不像飞龙大哥,虽然也会打骂,但从不伤人心,总觉得就是家里长辈对自己管教一样,过后没有人会有怨气。” “而且胖虎这人心术不正,高兴的时候对你好也是假的,为了他的目的,要了你的命他也决不会手软。”瘦猴插话道,“我看得明明白白的,所以我出来后打死也不会去跟他。” “秃鹰和黑豹这两个人怎么样?”曹南又问道。 “秃鹰这人没脑子,有奶便是娘,但心狠手辣,甚至都有些变态。他做的恶事太多了,大多数是受胖虎指使的。”瞎猫说,“黑豹平时话不多,出手很凶狠,但为人很义气,是个可靠的人。当初飞龙大哥与他关系亲密,很器重他。” “好吧,今天你们说的事容我再想想。”曹南说。 第29章 京城来客 胖虎在刘爷的指导下,终于挖出了一条大矿脉,从那天出了第一车矿石开始,可谓是日进斗金。胖虎春风得意,早就把九号码头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原来的矿主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听说了,壮着胆腆着脸上门来要求再分一点,被秃鹰一帮人乱棍打出去了。那温州老板不死心,越想越懊恼,心理落差太大了,知道是被刘爷这帮人坑了,就又找到刘爷家里,软磨硬泡地要求再给点补偿。刘爷也被弄得没办法,找胖虎说,胖虎毫不松口,又只得找到杜威,杜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让胖虎把刚到手的周江桥补偿给他的十万元钱转手给了那温州老板。那温州老板当然不满意,可横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咽下了这口恶气。 周江桥自从收购了八号和九号两个码头后,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利用政企分开、国有企业改制的机会,成功地注资了港务局原下属的六个码头,成立了新的安陵港务集团。江洲集团占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周江桥实际控制的另一家投资公司占股百分之二十,港务局占股百分之四十,另有百分之五的股份由原港务局几位领导个人持有。新的集团公司由港务局委派一名副局长陈涛出任董事长,周江桥出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熬过了酷热难当的夏季,江南迎来了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秋天。国庆节一过,除了正午还有些许的炎热之外,其他时间里都是需要穿上长袖衬衫,甚至还需要再加一件外套才能抵挡微风吹来的丝丝寒意。这天晚上,在安陵市南湖宾馆的一栋贵宾楼里,周江桥接待了一位来自京城的贵客。 南湖宾馆本是安陵市委市政府专门用来作政府接待的场所和外地来安陵任职的高级官员的住处,但近几年随着市内有几家高档酒店的建成,这里的接待任务被分流了很多,所以现在也会对社会高端人士开放。它与那几家高档酒店相比,并不在于它的档次有多高,而在于它的神秘感。它座落于风景秀丽的南湖中,仅有一条不太宽的堤坝被修成了两车道的柏油马路与外界相通。它三面临水,入口处有门卫把守。安陵的市民绝大多数一辈子也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步,人们只能遥望着这一被绿荫覆盖着神秘小岛,把它亲切地称为安陵的“钓鱼台。” 偌大的酒店包厢里只有四个人围坐在圆桌前,周江桥坐在主位,左侧是京城来的客人,右侧是安陵港董事长陈涛,周江桥的手下吴紫阳坐在对面。桌上的菜虽然不多,只有四菜一汤,但都很精致。吴紫阳把服务员支开,亲自给每个人的面前倒上一杯茅台酒。 “安陵虽然是个小城市,但很不错哦,江南小城,精致典雅。”客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眼镜,显得很有学问的样子。 周江桥微微一笑,说:“洪先生走过的地方多,见多识广,这小小的安陵不值一提。” “话不能这么说,我到过的地方是不少,但是每个地方自有每个地方的特点,哪能一概而论?”洪先生抿了一小口酒,慢悠悠地说,“安陵我是第一次来,城市虽小,但干净整洁,规划得也不错。想必安陵的父母官是用心了,这是安陵百姓之福啊。” “是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父母官心系百姓,自然是我们的福份。”陈涛接了一句说。 几个人边品着酒边闲聊了一会儿,洪先生话锋一转,问周江桥道:“贵龙书记是你的亲戚吧?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可否告知?” 周江桥笑道:“他是我姐夫。不过我这几年在生意场上打拼,虽然小有所成,但姐夫对我可是严格得很呐。我自己呢,也一向自律,不能给姐夫脸上抹黑,您说对吧?” “那当然,毕竟是党多年培养的干部,做家人的可千万不能拖后腿。”洪先生说。 “对对对,贵龙书记在安陵工作的时候口碑一向很好,这是安陵百姓有目共睹的。”陈涛连连点头说道,“周先生与我也是多年的好友,相互间很了解。他这人向来自律,喜欢文墨,是个儒商。” “嗯,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听说你们安陵港准备筹办上市?”洪先生开始切入正题。 “是啊,可是现在条件似乎还不完全具备,所以想请洪先生帮忙。”周江桥顺势说道。 “哦,那你们想借上市融资多少呢?”洪先生又问道。 “五千万。”周江桥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说。 洪先生愣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说:“我大老远地跑来就为这么一点钱啊?跟您说实话吧,我们李公子是专业的,为你们公司包装运作一点问题也没有,可为了这三瓜两枣的,他也犯不着啊。少于一个亿的,他肯定看都不看一眼。这样吧,我来之前也了解了一些你们的情况,我们负责帮你们包装运作,百分之百帮你们弄上市,融资两个亿。” 周江桥和陈涛眼里都放出光来,忙说:“真能这样就太好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不知道怎么感谢李公子。” “感谢就不必了,咱们丑话说前头,交朋友归交朋友,生意归生意,一码归一码。”洪先生说着,伸出两根指头来,“事成之后,我们要一成,两千万。” 任周江桥城府再深,听到这句话后惊愕的神色一时间也无法掩饰,陈涛和吴紫阳两人更是如此,三个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得让人不知所措。洪先生大概见惯了这种场面,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吃菜喝酒。过了一会儿,周江桥说:“这两千万不是小数目,将来如何走账都成问题。但不知道这笔钱怎么支付呢?” “走账不成问题,咨询服务费就可以,我们会提供正规发票的。”洪先生放下筷子,温和地说,“这笔钱我们现在不要,等上市以后再付,不然的话,你们说不定还把我当骗子了。” 尽管这样,周江桥还是像在心里剜了一块肉一样疼痛。洪先生看出他的心情,开导他说:“周先生,这钱不是你给我们的,是市场给我们的。你们一定是个优质企业,对吧?我们在中间搭桥,给你们和股民牵上线,让他们也享受到优质企业带来的红利,我们作为中间人,拿点报酬不应该吗?” 周江桥在心里咬了咬牙,又恢复了常态,满脸堆笑地说:“应该,应该。” 洪先生看周江桥等人的态度好了起来,又兼喝了几杯酒,兴致也愈发高昂起来,他举起酒杯说:“咱们一起走一个,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周江桥等人也举杯一起干了。洪先生话匣子打开了,似乎有收不住的感觉,他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又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接着说道:“现在社会上有些人对我们这帮人有很多误解,有很多不好听的话,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江山是谁打下来的?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是谁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那都是李公子他们父辈爬雪山过草地,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用鲜血换来的。他们作为英雄的后代,在这繁荣昌盛的国家里,多那么一丁点儿待遇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这次是陈涛率先表态的。 洪先生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他接着说道:“在那运动的年头,像李公子这样的人也是吃尽了苦头,这些你们肯定是不清楚的。就拿他来说吧,父母都被打倒了,先是没完没了的批斗,后来又下放到地方。孩子们成了没人管的,只有自己管自己个儿。他是大院里长大的,我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有时候听他说那时候的事儿,我都替他难受。说真的,我们那时候虽然也苦,但比他好多了,至少我们父母都在身边呀。后来他长大了,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在农村又吃尽了苦头。我也下过乡,但我比他好点儿,我是在兵团里。我们是回城以后认识的,恢复高考时我们一起考上大学,是同学。毕业后分到不同的单位,也都是很不错的单位,这不是赶上改革大潮嘛,咱也不能落后呀,我们前后脚下了海,后来又在一起干。真是的,想一想过去,特别是常听他说那段往事儿,我这心里头,就特难受。“ 洪先生说着,似乎动了感情,眼圈都有些发红了。陈涛看了,忙说:“唉,是啊,我们情况差不多,也是经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我也下过乡,种过地。” 周江桥忙介绍说:“陈先生的父母也是老干部,也经历过同样的境遇。” “哦,是吗?那我得敬您一个。”洪先生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我向来对那些老干部子弟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特别的敬意。” 陈涛受宠若惊,忙站起来说:“洪先生这样让我诚惶诚恐啊,我父母参加革命比较晚,也一直在安陵这个小地方工作,怎么能与李公子父母相比呢?” 洪先生不失礼貌地微笑着说:“革命不分先后,职位不分高低,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那是,那是。”周江桥也站了起来,又招呼着吴紫阳也站起来一起举杯,“都是为人民服务,来,我们也参与一下。” 喝完这杯酒,洪先生坐下来说:“酒就到此为止吧,来点主食,就面条吧。” 吴紫阳看了看周江桥,周江桥点点头,于是他就出去招呼服务员上主食。周江桥又对洪先生说:“你看,洪先生,初来安陵,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恕罪啊。不知道洪先生有什么爱好,饭后来点什么节目呢?” “唉,人到中年,清心寡欲,没什么爱好。”洪先生笑道,“我想两位也和我一样,平时都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现在的夜晚,社会上还是好些不太平,你我这样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岂不失了我们的身份?饭后你们就请先回吧,且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享受这长夜漫漫的孤独吧。” 周江桥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能享受孤独之人,必非凡人。但若得一佳人相伴,掌灯夜谈,岂不妙哉?开个玩笑,不必介意啊。洪先生必定是饱读诗书之人,对于古代的才子佳人故事自然不陌生,但不知环肥燕瘦,偏爱哪类?” “楚王好细腰,宫中尽饿死。我觉得吧,瘦是病态之美,不宜倡导,环肥在我看来更胜一筹。”洪先生笑道,“哈哈,我们这些老爷儿们在一起喝酒总免不了要谈点女人,我们也未能免俗。见笑了,见笑了,不要放在心上啊。” 周江桥心领神会地说:“哈哈,一句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洪先生先请休息,我让小吴给安排好,明天等您睡到自然醒再给我电话,我再陪您去本地的风景名胜转一转。” “不必费心了,我明天就回京,下午一点还烦请派车把我送到省城,我晚上的班机。”洪先生说,“我们向来是先办事,再享乐。等大事已定,我再来安陵,到时您再陪我到处玩玩。” “好好好,就依您说的。”周江桥答应着。大家把面条吃完后,周江桥和陈涛先行告辞回去了,吴紫阳留下来送洪先生到了楼上下榻的房间。一切安顿好了以后,吴紫阳告辞出来,门口有一位风姿绰约、体态丰腴的妙龄女郎已经等在外面。吴紫阳对她交代了几句,然后看着她走进房间才转身离开。 这天夜里,曹南和瞎猫、瘦猴、乔雷、周阳都聚在姚老板饭店的一个小包厢里,商议着如何攻占胖虎刚刚建好的二号院。因为瞎猫得到消息,水鬼在二号院出现过,现在极有可能就藏在这里。 曹南首先说话:“我们把这事干成了,我就算出道了。但有一些话我还是要说的,第一,我和我大哥一样,不允许我的人有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的行为,不可赶尽杀绝,任何时候都要给人活路,当然,胖虎、水鬼、史杰三人除外;第二,与我大哥不一样,你们每干一件事,不可擅作主张,必须先向我报告,否则,就与我割袍断义,两不相干。能不能做到?” “能!”大家齐声喊道。 “别那么大声。”曹南手往下按按,示意大家声音小点,“那我就继续说了,我们的宗旨是除暴安良,不能像他们一样,而且我们干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这往后,我们还有必须有一个正当生意,不然没有经济来源,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这生意的事,我们慢慢来,瞎哥和猴哥要多留点心。现在首要任务是把胖虎的二号院夺过来,一来是抓住水鬼,逼他交待;二来是我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可是胖虎在二号安排了十几个人,就凭我们五个人有把握吗?况且你还要求尽量不伤人,这难度很大呀。”瞎猫不无担忧地说。 “不是五个人,是四个人,你还继续留在胖虎身边,不能暴露。”曹南说。 “还是五个人,什么好事怎么把我忘了?”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而飘了进来。 第30章 攻打二号院 “建军,你怎么来了?”曹南惊讶地站了起来,又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刚才声音是不是很大,你怎么听到了?” “声音是有点大,说什么事说激动了吧?”张建军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我今天没事,开着昌满的车子出来兜风,无意看到你的摩托车停在这里,就下来看看,你们果然在这里。吃饭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呢?不棍气啊。” “我们几个谈点事,所以没叫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两杯吧。”曹南说。 乔雷和周阳两人都站起来叫了声“建军哥”,然后给他拿来餐具,又倒上酒。建军说:“你们谈什么事呢?我刚才好像听了一耳朵,是对付胖虎的事吧?这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曹南笑了笑说:“你都从良十年多了,我们现在干的可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你还是继续做你的良民吧。” “说什么呢?我虽然不在江湖久矣,但我的心依然是江湖儿女的心。”建军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话一改过去有板有眼的调式,开始有些油嘴,“说来听听吧,也许我能帮上忙。事先声明一下,我也有着弄死胖虎的愿望。他害我大哥,又打伤我兄弟白狼,这为民除害的好事,自然不能把落下。” 曹南看看瞎猫,瞎猫会意,于是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建军说了一遍。建军又开始郑重其事地说:“算我一个,正好昌满那里现在也没事。你们人少,瞎子又不能出面。” 曹南好奇地问道:“昌满那里怎么了?好久也没去你们公司了。我看小北还是和过去一样啊,每天上班下班还挺有规律的。” 建军环顾了一下桌边的人,说:“小北小丫头,没心没肺的,她哪里知道公司快揭不开锅了。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说了吧。我们公司现在隔三差五地有人上门讨债,昌满都不敢在公司里呆,也不敢回家,车子都不敢开,怕给人堵住。现在把车子交给我,我一直在应付着这些债主。前几天有几人没办法了,同意了用房子抵债,这才好一点。但还是有人不肯,非得要现金,没法子,只好耗着啰。” “情况这么糟了吗?”曹南担忧地问,“这以后怎么办?” “问题虽然不小,但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房子和地都在那里,慢慢卖,慢慢还债呗。”建军好像已经练就一身皮糙肉厚的功夫了,满不在乎地说,这有点儿像昌满,“放心吧,天塌不下来。实在不行,政府还会接盘的,安陵虽然还没有,但外地这又不是没有先例。” “哦,那就好。”曹南似乎放下心来,“我们还是说说二号院的事吧。既然建军执意要加入,那我就只好笑纳了。现在我们五个人,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有强攻,直截了当地打进去,让胖虎把院子让出来,把水鬼扣下,其他人一律放走。” 乔雷兴奋地摩拳擦掌,笑着说:“这个院子被我们拿下,我们以后就可以在里面住,在里面玩,在里面练功了。想一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周阳也很兴奋,他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想检验一下我的实战能力。” 瘦猴半天没插上话,这时听他们两人说话,忍不住笑了:“你们以为是玩呢?这可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恶战,到时候别哭鼻子啊。” “把我们当小孩子了?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到时候你就看好吧,我们肯定比你能打。看你瘦得跟猴似的,风大时出门恐怕兜里还得揣两铅球吧,别给风刮走了。”乔雷不服气地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曹南训斥道:“这孩子没大没小呢,他可是你们前辈,不能这么跟人家说话。别看他瘦,人家也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好汉,知道吧?以后注意点。” 乔雷和周阳两人连连点头,并给瘦猴做了一个道歉的手势。建军说:“刚才听瞎子说,二号院有十几个人,我们是不是把白狼也叫上,他可是跟胖虎有仇的。” “不用,不用。”曹南连忙摆手道,“正因为他跟胖虎有仇,我才不想让他参加。这次行动我想尽量做到少伤人,甚至不伤人,他那人我知道,杀红了眼就什么都不顾了,我可管不住他。现在我们有五个人,对付那帮小蟊贼足够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建军又问道。 “此事宜早不宜迟,免得节外生枝。就定在明天晚上十点钟,大家可有意见?”曹南说着,环视了一下在座诸位,“如果没有意见,那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各自做好准备。瞎哥注意胖虎动态,如果异常,及时通报。” “好,明白。”大家都答应着,把面前的酒一口喝光,便纷纷起身离座。 曹南回到家里时已经夜里九点多了,母亲还没有睡,正在客厅里和小北一起看电视。见曹南回来,曹妈妈骂了一句:“小趟炮子的,天天不着家,在外面干什么呢?” 尽管曹妈妈这么说,但她从心底里还是高兴的。自从老伴死后,小儿子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就像是失了魂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着实让她揪心。现在儿子又活了过来,虽然野了点儿,但总比那行尸走肉不知要强多少倍。曹南看着母亲,又看看妹妹,突然心里泛出一阵心酸来。他已经作出那样的决定,而且已经无法更改。他深知这很有可能最后到身不由己的地步,走上一条不归路,甚至还要步大哥的后尘,可是他现在别无选择。父兄的仇恨让他别无选择,他身上流淌着的热血让他别无选择,他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妈,还没睡呢?”曹南故作轻松地说,又走到妈妈的身边坐下,“出去和朋友喝了点儿酒。” 又见小北斜躺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跟着电视里音乐哼唱着,曹南一把把她揪起来说:“坐没坐像,像什么样子?你们罗总最近不怎么去公司吗?” 小北坐直了身子,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电视,随口回了一句:“他呀,天天躲债呢,我都一个多月没见他的人影了。” 曹妈妈听了,不由得担忧起来,问道:“怎么了?小满子怎么欠了债还不起呢?你明天问问他,欠多少?我这里还有点钱。” 曹南忍住乐了,忙安慰母亲道:“妈,你那点小钱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没事儿,他们公司遇到一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的,这事儿我清楚得很。昌满表哥还是有能力解决的,你老人家就不要操这个心了。” 又回过头对小北说:“小北,你表哥暂时遇到一点问题,你和别的员工不一样,该上班上班,还和过去一样,不发工资也不要说,明白吗?我相信他很快就能挺过来的。” “知道了,还用你说。”小北不满地说,“ 不过,我们工资一直还能正常发的。要不,我怎么就是佩服我表哥呢。” “好,你有这态度就对了。妈,我先去睡了。”曹南说着,起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一夜,曹南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晚上九点多钟,曹南来到位于二号院附近约定的一个小树林里。建军、瘦猴、乔雷和周阳已经到了,他们除了建军之外,每人手中提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瘦猴除了铁棍之外,左手还拎了一把砍刀。曹南见了,对瘦猴说:“不要用刀,容易误伤人命。” “知道,拎在手上踏实一点,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用的。”瘦猴说,“你呢,你没带家伙?还有建军,他也没带。” “我们不用,实在不行,对方手上有。”曹南笑道。 “我有,你看。”建军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双节棍来。 “好,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出发!”曹南一声令下,几个人都立即打起精神来。 “不是说等到十点吗?还差十几分钟。”瘦猴说。 “又不是部队打仗,哪需要这么精确?人到齐就可以干了。走!”曹南说着,大踏步领着四人向二号院冲去。 二号院座落在东郊一个偏僻的山谷里,原来是一个地质队的化验室,后来废弃了。胖虎通过刘爷从地质手上以三万元的价格买下来,经过翻修重建,现在焕然一新。一个比一号院大一倍的院子,一栋两层的小楼,两侧各有一栋平房。 院子的大铁门紧锁着,里面的房子里倒有好几个窗户还是灯火通明的。曹南等人站在大门口,乔雷和周阳拼命地推搡着大铁门。门被推得前后猛烈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却丝毫不见打开的迹象。 很快从里面传来几声叫骂,一个年轻人从一间平房里走出来:“谁啊?大晚上的干嘛呢?他妈的找死啊?” 瘦猴在外面应声喝道:“快把门打开,别等我们打进来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嗨,这真是撒尿撒出个小鱼来,让人不敢相信啊。”里面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张斌,听到瘦猴的话,大怒,“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到这里来撒野?去,把门打开,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妖魔过来送死的。” 那年轻人听了,忙跑过去把大门找开,曹南等人鱼贯而入。这时,从各个亮灯的房间里又跑出来一群人,足足有十七、八个,每人手上都拿着铁棍、砍刀。 “我数了一下,一共十八个人。瞎子不是说只有十来个人吗?”瘦猴小声地对曹南说,显然看到这阵势心里有些打怵了。 “十八个不是十来个吗?他没说错呀。”曹南也笑着小声说。 “那不一样,我以为只有十一、二个呢。”瘦猴说。 “要不,我们现在撤?”曹南揶揄道。 “那哪能呢?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硬拼了。”瘦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对方的张斌走到近前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不知道这是虎哥的地盘吗?” “就是知道是胖虎的地盘,老子才来的!不想死的,乖乖地卷铺盖走人,把这院子给老子们留下!”建军上前大喝道。 “口气不小啊,在安陵还没有人敢公然抢虎哥的东西。今天既然来了,不留下小命,也得留下一两件胳膊腿什么的吧。兄弟们,上!弄死这几个小杂毛!”张斌大声喊道。 “慢着!”曹南上前一声喊,“今天我们不想为难你们几位,识相就乖乖地走,我们让全须全尾地离开。否则,等会儿打起来,可别怪我们拳脚没长眼啊!” 张斌上前一看,见是曹南,心里顿时虚了一大半。旁边的黄伟心里虽然也发怵,但他一想到曹南赤手空拳的,而且对方总共才五个人,而自己一方有十八人,觉得胜算还是很大,就轻声对张斌说:“干他娘的,我们人多,怕他个鸟啊,正好今天报那天的仇。” 张斌听了,也觉得有理,便鼓起了勇气,胸脯一挺说道:“话不能说得太满,谁输谁赢还一定呢,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王华胜在旁边早就按捺不住,举着砍刀就冲上前喊道:“跟他娘的废什么话?干就是了!” 其他人一看,顺势全扑上来,曹南等人只得奋勇应战。一时间,场面大乱,刀棍齐舞。黄伟、张斌等人知道曹南骁勇,便招呼了几个人同时上,七八个人挥舞着铁棍、砍刀围攻曹南。曹南便是再勇猛,赤手空拳同时对付这么多人也是十分吃力。一会儿功夫,渐渐落了下风。再看建军等四人与其他十人混战,也是丝毫讨不到便宜。 乔雷、周阳两人跟着曹南大半年,功夫长进不小,一条铁棍也是舞得有模有样,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一会儿功夫就显得狼狈不堪。瘦猴早已顾不上曹南的嘱咐,铁棍扔在一旁,抡起砍刀左格右挡,拼命厮杀。建军挥舞着双节棍,舞得虎虎生风,虽使对方近不了身,可也没将对方打倒。 曹南上次在一号院与黄伟等四人交过手,但那次一是因为只有四人,二是趁对方还未出手先发制人,所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他们。这次情况大不相同,对方势众,又是抡圆了架势全力进攻,所以曹南逐渐感到不支。再偷空看了一下其他人,见乔雷和周阳都已经挂彩,鲜血沾湿了衬衣;瘦猴一度被踢翻在地,但还是拼命跑了起来继续砍杀。建军倒还好,虽然狼狈,但还是能勉强招架。这一分心不要紧,背上却被一刀划过,衬衣撕裂,鲜血也沁了出来。张斌一看,深受鼓舞,挥着砍刀大喊着,二号院里一时间杀声震天。 第31章 尘埃落定 曹南见势不妙,便从腰间解下一条九节鞭来。这条鞭是从曹老爹的遗体上解下来,曹南一直带在身上,还从来没有使用过。曹南手中有了兵器,便是如虎添翼,鞭锋所指,人仰马翻。黄伟等人手中兵器纷纷跌落,几个人捂着手腕痛苦惨叫。建军等人看了,精神大振,形势一下子又逆转过来。 正当黄伟、张斌等人斗志全无,开始思索退路之时,从大门外又杀进一支队伍,大约有七、八个人,领头的正是秃鹰。原来早在曹南等人打进来之时,就有人打电话给胖虎,向报告了这里的情况。胖虎虽然觉得十八个人对付五个人已经足够了,但还是不放心,就又打电话给秃鹰,让他带着林锋、林海等人从矿上前来增援。 秃鹰领着手下嘶吼着加入战斗,正迎面撞上曹南。曹南怒目圆睁,骂道:“秃鹰,你来干什么?赶紧走开,别逼我翻脸!” 秃鹰冷笑一声,说:“三子,你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我保证不为难你们。要是不听话,我怕我真的做出对不起飞龙大哥的事来。” 曹南轻蔑地一笑说:“你好意思说?你没做过对不起大哥的事吗?你自己心里有数!” 秃鹰知道曹南所指何事,不免有些羞愧,便更加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砍刀奔曹南面门砍来,口中喝道:“三子,是你逼我的,哥哥今天就不讲情面了!” 曹南一抖手腕,九节鞭像闪电般飞出,只听到“哐咣”一声,秃鹰手中的砍刀应声落地。秃鹰大骇,捂着手腕目瞪口呆。一旁的林锋、林海两兄弟见此情形,各自找来一根长约两米的竹杆,一前一后向曹南刺来。曹南下意识地一挥九节鞭,缠住了林锋的竹杆,同时身形一晃,避开林海的竹杆,又伸左手紧紧地抓住。但很快他就后悔了,着实不该如此草率出鞭。两兄弟死死地握紧竹杆不肯撒手,曹南一时无法夺过竹杆,心中大急。秃鹰见曹南已经无法腾出手来,便招呼着手下一起上前,砍刀、铁棍像雨点般砸了下来。曹南只得放开林海手中的竹杆,可九节鞭缠住了林锋的竹杆无法松开,他只能一边跳跃腾挪,闪躲刀棍,一边向林锋靠近,想松开九节鞭。 形势又急转而下,刚才被打倒在地的黄伟等人也纷纷爬起来,加入混战。正在这危急时刻,大门外又是一片喊杀声由远而近,白狼带了十几个兄弟及时赶到。建军看了,大喜过望,喊道:“小辉哥,你来得太及时了,你就是及时雨!” 林锋、林海两兄弟见了白狼,一时手足无措。白狼也看到他们,走上前喝问道:“你们两个小狗屌怎么也在这里?知不知道你们是助纣为虐?还不快滚!” 林家家族观念很重,见老叔发怒,两兄弟吓得赶紧撒开竹杆,什么也不顾,只是飞快地逃离了二号院。两人一走,曹南便脱离了困境,再加上白狼等十几个生力军的加入,场面开始呈现一边倒的局势。秃鹰不得不放弃了抵抗,二十多人想逃逃不了,想打也只有挨打的份,只好放下武器,蹲在地上投降了。 至此,二号院大战尘埃落定。曹南与白狼握了握手,表示感谢,然后走到秃鹰等人的面前说:“现在我宣布,这个院子不再属于胖虎,而是我飞鱼曹南的了!我,曹南,从今后,将以飞鱼名号行走江湖!” 瘦猴领着自己的一帮人兴奋地喊道:“飞鱼,飞鱼!” 建军这才知道,他曾经苦苦找寻的飞鱼,原来就是一直在自己身边,与自己交情深厚的曹南。他曾经通过小北的那次失口,以为曹老二曹西就是飞鱼。后来又觉得曹南更像,但他又想到曹南的年龄资历都不足以镇住胖虎,所以他倾向于飞鱼可能另有其人。 曹南接着说道:“你们中间谁是水鬼何壮?把他留下,其他人都可以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安全离开这里。有伤的去医院,没伤的回家。” 水鬼确实就藏在这伙人中间,但曹南等人都不认识。他自己心里有鬼,知道曹南要留下他的用意,情急之下,他抓起身边的一个小个子对曹南喊道:“他是水鬼!” 那小个子忙辩解道:“我不是。” 曹南看看水鬼,又看看小个子,这时他才意识到犯了一个大错,忘记事先让瞎猫找一张水鬼的照片,至少也要让瞎猫描述一下水鬼的特征,现在这个时候怎么甄别水鬼的身份倒成了大问题。他只好去问秃鹰:“他是水鬼吗?” “我不认识水鬼。”秃鹰这话倒是没有说谎,他进入胖虎的团伙时间并不长,而且后来一直在矿上。水鬼本身也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喜欢独来独往,所以认识他的人也不是很多。 曹南只得再去问别人,那一众人等都知道水鬼现在在胖虎面前的地位不低,也不知道曹南为什么要找他,见水鬼自己找了一个替身,当然也都不管什么原因,全给他打起了掩护,一致指证那小个子就是水鬼。小个子百口莫辩,只好低头不语。曹南见这情形,以为是那小个子默认了自己就是水鬼,于是就对其他人说:“水鬼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乔雷和周阳两人上前按住了假水鬼,其他人听到曹南的话,站起来飞快地作鸟雀散,根本就没顾得上再回房间里拿东西。秃鹰低着头走在最后面,尽量保持着前辈的风度。白狼一眼看到他,立刻伸手把他拦住,一声断喝道:“秃鹰,你还想走?” 秃鹰站住,抬头看着曹南说:“三子,你说话不算数?” 曹南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再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毕竟对方还有二十多号人,所谓穷寇莫追,一旦又重新打起来,对方作困兽之斗,恐怕一时很难平定局面。他对白狼抱了抱拳说:“狼哥,给个面子,今天放过他。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在乎这一回。” 建军看这局面,想法和曹南一样,而且自己这边还有几人受了伤,虽然伤不重,但也不想再打下去了。于是他也对白狼说:“小辉哥,今天就算了吧,毕竟他是受胖虎之命,真正不能放过的是胖虎。” 白狼这时可以不给曹南面子,但不能不给建军面子,听建军也这么说了,只好极不情愿地放开手,让出一条路来:“还不快滚,下次再碰到,决不轻饶!” “好,我们后会有期!”秃鹰对曹南拱了拱手,发出一声怪叫,领着手下一溜烟地跑了。 曹南命乔雷、周阳两人押着假水鬼到楼房的二楼,找了一个房间,把他锁在里面,两人轮流在外面看守。又命瘦猴带着白狼等兄弟到这个院子的各个房间看看,自己和建军走到一边,轻声地问道:“白狼是你叫来的吧?” “是,我昨天晚上越想越觉得不踏实,今天一早就去找了白狼,想让他在关键时候出手。也就是说,他们其实都等在在外面的,如果我们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他们就不用进来了。”建军说,“你不会怪我吧?” 曹南面带愧色地说:“那能呢?今天真是幸亏有了他们的帮忙,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是我太大意了,太盲目自信,置兄弟于险境,险些酿成大错。幸好有你,头脑清醒,提早作了准备。” 这时白狼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兄弟,都长得身材不高,却都很粗壮。白狼走到跟前,对曹南说:“早就听建军说起你,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十几年前与你大哥还打个几次交道,不过都不是很愉快。现在轮到我们哥俩打交道了,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说着,他伸出手来,与曹南握了握。曹南感激地说:“白狼哥今天帮了大忙,我心里有数,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说好说,互相帮助嘛。”白狼笑道,又指着后面的两位兄弟介绍道:“来,飞鱼兄弟,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两位生死弟兄,这位是地瓜,这位是板凳狗,我们平时都叫绰号,真名都忘记了。哈哈,你们还记得吗?” 地瓜和板凳狗连连摇头,笑道:“不记得。” 曹南和建军也哈哈大笑。建军说:“曹南,以后我们也都开始叫你飞鱼了,直到把你的真名忘掉。” “好,我现在就已经忘掉我的真名了。”曹南笑着,一本正经地向建军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飞鱼,请多关照。” 大家又笑起来,这时瘦猴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只大塑料盒,说:“我找到一个急救箱,里面纱布绷带和创伤药品都有,你们有伤的快过来,我来客串一下医生。” 建军指着曹南说:“飞鱼有伤在背上,来给他包扎一下。” 飞鱼的衬衫在背上被划了一刀,两片布正随风飘展,先前他也没在意,现在经建军一提醒,索性把那破衣服脱下来扔了,光着膀子站在晚风中,倒显得更加的威风凛凛。他推开瘦猴手中的纱布,说:“我的伤口很浅,不需要包扎,你就给我涂点红药水就行了。乔雷和周阳两人有伤,他们在楼上,你去给他们包一下吧。” 瘦猴给飞鱼涂好红药水,便上了楼,给乔雷、周阳两人包扎好,又站在楼上的走廊上喊了一声,让所有有伤的人都上楼,包扎上药。 胖虎在这二号院里委实下了不少本钱,一栋楼房,两栋平房,房间数加起来足有近二十间。飞鱼让白狼先挑房间,白狼说:“我们不在这里住,这里打下来就是你们的,以后我们只会常来作客,你们负责招待好我们就行了。” 飞鱼不好勉强,但他还是在二楼留了一间房专给白狼的,让他可以随时来住。本来也想给地瓜和板凳狗留一间,但还是被他们坚决谢绝了。 飞鱼忽然想起了水鬼,便和瘦猴一起上楼来,让周阳打开门。当他进入房间再次看到假水鬼时,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来。在那场激烈的混战后,他根本无暇去准确判断水鬼的真伪,现在却猛然惊醒,就凭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如何能掀得动父亲那壮实的身躯。他已经明确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就发了一个短消息给瞎猫:水鬼又瘦又小吗? 瞎猫的回信证实了自己迟到的判断:你上当了,水鬼身材高大魁梧。 飞鱼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他想起来那个揪出现在这个假水鬼的人,身材高大,一定就是真水鬼无疑了。贼喊捉贼,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他竟然轻易地上当了。放走了真凶,留下一个无用的废物。 正当他恼怒之际,楼下一片喧哗。有人跑上来报告说:“胖虎亲自带人过来了。” 飞鱼一听,连忙上前抓住假水鬼说:“我知道你是假的,认识真水鬼吗?” “认识,就是刚才揪我的那人,我当时不敢说。”假水鬼战战兢兢地说。 “好,现在跟我下去,看看胖虎带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如果有就告诉我,我立即放了你。”飞鱼说着,就让乔、周两人押着假水鬼跟着自己下了楼,来到胖虎跟前。 胖虎亲自出马,果然阵势不小,秃鹰站在他旁边,看身后黑压压的,足有三、四十人跟着。飞鱼下来之时,他正与白狼对峙着,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白狼,想不到你不好好开你的出租车,竟然又出道了。”胖虎双手抱胸,斜眼望着他说。 “我本来无意重出江湖,都是你逼的,今天见了,老账新账,打包一起算吧。”白狼说。 “跟我算账,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哈哈!”胖虎大笑道,“当年飞龙要收你入伙,你非得要自立门户,要不是飞龙量大容你,我早就把你灭了。现在我看谁能救得了你?” “死胖子,你以为仗着人多就能为所欲为吗?”飞鱼正从后面走出来,指着胖虎说。 胖虎见了飞鱼,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说:“三子,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飞鱼兄弟。我也是刚听秃子说的,当年飞龙随口给你起的绰号,想不到今天真的用上了。飞鱼兄弟,你这样跟哥哥说话可不太礼貌哦。以后注意点啊!还有,你要是看上了这个院子,怎么不能好好地跟哥哥我说一声呢?哥哥我完全可以送给你呀,何必兴师动众地打打杀杀,搞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这是何苦呢?” “你不要在我面前托大,充什么哥哥?好吧,给你一个面子,以后就不叫你死胖子,只叫你胖子。”飞鱼说,“院子你是愿意送也好,不愿意送也好,我是要定了。另外,我还要找你要一个人,水鬼何壮,你能答应吗?” “人不是已经在你手上了吗?”胖虎冷笑道,“我这次就是要把他带回去。” 第32章 再战胖虎 “他不是水鬼,等会儿我就让他跟你们走,但这之前,你必须把真水鬼交给我。”飞鱼说着,把假水鬼像拎小鸡似地拎了过来,附在他耳朵里问:“看见水鬼了吗?” “前面没有他,后面看不清。”假水鬼小声地说。 “没错,他确实不是水鬼,而且真正的水鬼刚才已经从你眼皮底下溜走了。”胖虎说,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他又不傻,现在怎么可能还来自找麻烦呢?早就溜之大吉了。” 飞鱼想想也对,现在已经打草惊蛇,真正的水鬼现在不可能再来的,心中不免懊恼万分。胖虎看出他的心思,又试探性问了一句:“水鬼又不是什么江湖名人,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又为什么一定要他呢?” 飞鱼自然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内部有人告密,但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保护瞎猫,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不需要我再说了吧。既然他不是水鬼,而真正的水鬼又不在这里,我就把他交还给你。你带人离开,这院子就归我了。” “飞鱼,我没想到你一个退伍军人,国家公职人员,怎么就突然下海出道了呢?”胖虎说,“既然这样,你还不如带着你的人和我合兵一处,这院子就归你了,将来我们兄弟一起打天下,吃香的,喝辣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岂不痛快!” 飞鱼冷笑道:“胖子,我虽然出道,但和你不是一路人,哪能上你的贼船?” “那既然是这样,成不了朋友就只能成为敌人了,可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毕竟我与飞龙也曾是出生生入死的兄弟。”胖虎确实不想与飞鱼为敌,但原因并不完全像他说的与飞龙有关,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飞鱼的本事让他极想招他入麾,“要不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再想想?” “用不着,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上你的贼船,绝无可能!”飞鱼毅然决然地回答。 胖虎突然发出一声怪笑,咬着牙道:“看来你我之间再也没有可以周旋的余地了,从今之后,我因飞龙而与你的情义一笔勾销。这个院子,本来对我也无所谓,但就这样被你夺去,似乎太说不过去了。不要说传出去我胖虎的名声不好听,就是我手下的兄弟也不能答应。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蛋,不然老子今晚又将大开杀戒!” 建军等人今晚已历经两次恶战,体力自然下降很厉害,现在看情况又将是一场恶斗,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他悄悄地对飞鱼使了个眼色,飞鱼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经过一夜苦战,最后一无所得,又令他十分的不甘心。正当他心中犹豫之时,白狼站了出来,喝骂道:“放你娘的青草屁!别看你人多势众,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要不试试?” 胖虎斜着眼看了他一下,冷冷地说道:“我刚才是让飞鱼他们走,不包括你和你的弟兄。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得掉吗?” 胖虎这么一说,立即打消了飞鱼和建军刚刚萌生的退意,他们立即和白狼并肩站在一起,说:“今晚再战一场,我们共进退!” 胖虎又是呵呵一笑,胖手一挥,两边人马一齐上前,展开了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打斗。这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喊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飞鱼手持一条九节鞭舞得虎虎生风,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充了进来。秃鹰正与白狼恶斗,两人都没持兵器,只是拳脚相向,也打得险象环生。本来秃鹰与白狼单挑是明显落在下风的,但禁不住胖虎那边人多,故而总是不断有人挥刀砍向白狼,使得白狼始终无法专心对付秃鹰,几次险些落败。胖虎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久疏战阵,所以开始时只是旁观,并未参战,但见飞鱼神勇,便不免技痒,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来,加入到攻击飞鱼的阵营中。 但他很快就领教了飞鱼的厉害,自知勇猛不及当年。虽然他的刀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不是被飞鱼的鞭子卷走,就是被打飞,却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这时有人想起林家两兄弟的招数来,找来两根竹杆,分别刺向飞鱼。飞鱼这次岂能轻易出错,只是躲避,并不缠绕。两根竹杆虽然一时也无法封住那条九节鞭的攻击,但显然飞鱼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渐渐地有些施展不开。 胖虎这边人多的优势很快体现出来,建军等人也明显地感到体力不支。战场上的形势开始快速倒向胖虎一边,飞鱼、白狼等人疲于应付,已经没有了进攻的锋芒。飞鱼心中焦灼,知道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这一方必然落败,甚至会有人伤亡。 就这千均一发之时,院子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口哨声,从东侧平房边的一截围墙头上有四个黑影飞身掠过,眨眼功夫加入到战场中。他们全都是一袭黑衣,脸戴面具,手握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很明显,他们都是奔着胖虎一方来的,其中一人径直跃到胖虎面前,只轻轻一挑,手中的长刀便在胖虎的胸前划出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胖虎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勇气,见到自己胸口的鲜血直流,立刻慌了神,大叫着跑到自已的人群中。这一下,胖虎的一方全都乱了阵脚,秃鹰招呼众人撤退,护着胖虎爬进院外的车里,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来,几辆汽车和摩托车载着他们迅速逃离了山谷。 飞鱼等人被这一幕惊呆了,稍回过神来,准备与那四个黑衣人打招呼,却听到外面又是一声哨声,四个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飞过院墙,紧接着,在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中,三辆摩托车绝尘而去,留下了飞鱼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他们一共五个人,一个人在外面没进来。”飞鱼说。 “可他们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帮我们?”白狼不解地问。 “在安陵除了胖虎之外,还有别的江湖团伙吗?”建军也大为疑惑,“现在胖虎一统江湖,应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势力存在呀,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太奇怪了。” “我来问问瞎猫,他也许知道什么。”瘦猴一边说,一边给瞎猫发了一个短信。 但瞎猫回过来的信息让大家都有种意料之中的失望——他也完全不知道。 “算了,别打听了,也别瞎想了,没有永远的秘密,我们就等着水落石出的一天吧。”飞鱼说,又环顾了一下所有人,“有人受伤了吗?猴哥,你给检查一下。” 瘦猴答应着去了。飞鱼又对大家说:“今晚都辛苦了,一夜三场恶战,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幸好最后都平安无事。现在胖虎受了伤,估计一时半会不敢来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我做东,兄弟们在一起好好喝两杯。” 白狼领着众兄弟先走了,现在只剩下飞鱼和建军等五个人。此时已经接近天明,五人虽然筋疲力尽,却了无睡意。飞鱼回想起自昨天白天到夜里发生的一切,仿佛做了一场梦,就这样他完成了一次身份的蜕变,恐怕将来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自己了。 他们先在二楼的一间看起来像办公室的房里坐下,飞鱼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议事厅,我住在隔壁的房间里。院子里西侧的平房弄一间作厨房,一间做餐厅,以后我们自己做饭吃。其他房间你们自己挑吧。建军也挑一间,当然不是常住,你是有家室的人,想热闹一下就过来。天亮后猴哥带着乔雷和周阳去采办需要的东西,我们这里的日子就算过起来了。” 建军说:“胖虎伤好了一定还会来,我们人太少,不好对付,你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这个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今晚几次遇险,都是因为我过于自信,以后不会了。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而且我敢肯定的是,胖虎近期绝对不敢再来。那几个蒙面人,我们不知道底细,他们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恐怕还以为是我们神秘的同盟呢。所以在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之前,胖虎是不会轻易来找我们的麻烦。”飞鱼说,他靠在胖虎给他买的大班椅上,惬意地闭着眼睛,“瞎哥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来这里看看,他是我们的地下党,行动不太自由。还有昌满表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好久没见,还真有点想他了。” “明天打个电话给他。”建军说。 “不是明天,是今天,你看已经四点多了。”飞鱼纠正道。 “哦,对。”建军也看了看手机,笑着说,“我们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吧,好歹睡一觉。” 飞鱼看看乔雷和周阳两人,问道:“你们要睡吗?” “不用,我们精神还好着呢。”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还是睡一会儿吧,养足精神,今天白天还有许多事。”飞鱼说着,就又闭上眼睛,一会儿,他就靠在椅子睡着了。其他人一看,也就各自找个地方睡觉去了。经过一夜紧张的劳累,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在神经放松的这一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约到了中午时分,五人陆续醒来。飞鱼让乔雷去附近那个小树林里把他的摩托车骑到市区,买点吃的过来,大家先垫巴一点。建军也去小树林边把昌满的汽车开了过来,停在院子里。大家吃完后,瘦猴带着乔雷、周阳两人去市区,根据飞鱼列的清单采买物品。飞鱼自己打了个电话给昌满,知道昌满的位置后,又让建军开车把他接了过来。 昌满面容有些许憔悴,但看到这偌大的一个院子,不由得心花怒放,兴奋地对飞鱼说:“三子,这个地方好啊,我在问题没得到解决之前就住这里了,省得到处东躲西藏的。” “好啊,这地方偏僻,有吃有住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飞鱼笑着说。 “运气好的话应该住不了多久,我感觉到快要云开雾散,春暖花开了。”昌满永远是一副乐观积极的态度。 “是不是有什么转机了?”建军关切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有传言说市政府要搬迁到我们楼盘附近,还要在那里建医院和学校。”昌满说,“传言虽然不会是空穴来风,但毕竟还没得到证实。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坏事就变成好事了,一下子就赚翻了。” “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是这样,我建议我们暂时捂盘不出,停止销售,坐等涨价。”建军也是满脸的兴奋,“现在你就在这里呆着,外面的事还是我来顶着,熬过去就是胜利。” “外面的事还是你来顶着,但我也不能在这里坐等,我还有更大的设想。”昌满兴致勃勃地说,眼睛里洋溢着对未来宏大蓝图的憧憬,“这个传言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为什么?你听分析给你们听。一直以来,城市东扩还是南扩,好像大家总是争论不休,但我研究了我们安陵的地形,南部多山,不利于城市扩张的需要,而东部平地多,建设成本要小得多,且扩张空间更大。你说,如果你是决策者,你会怎么选?” 飞鱼和建军都点点,表示他说得十分有道理。昌满继续说道:“在这个传言得到证实之前,我必须要抢先布局。我们现在楼盘的对面有一大块空地,我打算再把它拿下。这两天我会约一下李行长,给他一百万,让他把上次答应我的一千万再批给我,我要用这笔钱把那块地拿下。拿下后再作抵押,贷上两千万,同时建设商业和住宅。想想都让人兴奋!” “你这么干下去,万一又套住了怎么办?”飞鱼不无担忧地说。 “我看行,我支持你!”建军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好好,知我者,建军也!”昌满哈哈大笑,拍着建军的肩膀说。 这时瘦猴走了进来,对飞鱼说:“东西全部买回来了,几个房间里的床本来就有,目前是够了,床上用品都置办妥当。厨房用品也备齐,今天的菜肉酒也买了,现在缺一个厨子。” “我呀,今天让你们尝尝本大厨的手艺。”昌满自告奋勇地说。 “我也会几个菜,等会儿我也来一手。”建军说。 “行,我们各人都献上一技,把拿手的都贡献出来。”飞鱼说,“建军,你呆会儿给白狼打个电话,让他带兄弟们一起来,咱们好好地喝上一场。昨晚让他们辛苦了一夜,挺过意不去的。估计需要摆两桌,可能还是挤了点儿,但也没办法,就两张圆桌。” 大家说干就干,一齐来到楼下厨房,择菜的择菜,洗肉的洗肉,忙得热火朝天。到了傍晚,白狼开着自己的出租车,带了四位兄弟来了,紧接着,板凳狗和地瓜等兄弟也陆续到来,二号院里经过短暂的寂静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两张大圆桌摆好后,大家分别就座,飞鱼举杯,热情洋溢地说:“兄弟们,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大本营,也是在座所有人的大本营,我们兄弟之间,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餐厅内响起一片欢呼声,冲出了二号院,在山谷中回荡。 第33章 好汉庄 胖虎的伤并不重,只是被刀浅浅地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在医院里包扎处理后便回家里休养了几天。等伤好得差不多了,这天傍晚他又来到一号院,瞎猫和耗子上来看他,见他精神有些低迷,瞎猫安慰道:“胖哥,丢了一个二号院而已,何必放在心上?伤势不要紧吧?” 胖虎叹了一口气道:“小伤不打紧的,二号院也无所谓,只是横空又多了一个劲敌飞鱼,还有那不知底细的四个蒙面人,着实让人不安啊。” “那天晚上的情况秃子已经和我们说过,那后来突然窜出来的四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点线索都没有吗?”耗子问道。 “鬼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安陵城屁大点儿地方,道上的人都被我们荡平了,现在怎么还有漏网之鱼呢?”胖虎沮丧地说,“我以为安陵江湖已经被我一统天下了,没想到飞鱼又出来了,白狼又出来了,还凭空冒出了四个蒙面人,操他娘的,还是太平不了!” “要不先解决飞鱼和白狼他们?”瞎猫试探性地问道。 胖虎疑惑地看着瞎猫,对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有点不敢置信。从年初那次被飞鱼用刀堵在被窝里那时起,,一直到这次事件,尤其是飞鱼指名要水鬼,他深信自己内部出了奸细,而这个内奸是谁,他第一怀疑对象就是原“天龙帮”的人,包括耗子、瞎猫和金毛狗,这其中最大的嫌疑就是瞎猫,因为当初瞎猫和飞龙关系最为密切,与飞龙家人也是来往甚密。现在瞎猫居然建议先解决飞鱼和白狼,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白狼格局有限,他是做不大的,留几天无妨。”胖虎沉吟良久才说道,“飞鱼像他大哥一样,不会捞钱。这年头,没钱谁跟你玩啊?谁为你卖命啊?所以就算他本事再大,再能打,没几人帮衬,还是白搭。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查清那几蒙面人的来历,否则我是寝食难安啊。” “可是这毫无头绪的,怎么去查呢?”耗子说。 “再难查也得查!必须先灭了这帮人,老子才能睡得着。”胖虎有些恼怒地说。 “好,我们想尽办法查。”瞎猫说,“弟兄们有受伤的吗?” “伤了十几个,不过都不太重。那几个蒙面人身手真的不错,只不过看样子还是手下留情了,下手还是留有余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跟我们结仇太深,还是怕造成重伤甚至人命会给飞鱼他们带来麻烦,总之,他们没有下死手。”胖虎说。 “听秃子说,飞鱼点名要水鬼,这又是为什么?”耗子又问道。 胖虎斜瞄了耗子一眼,他的疑心又乱了:“鬼知道呢?我问他他又不肯说。” 耗子还想再说,胖虎挥手制止了他。瞎猫和耗子两人知趣地走出来,下楼去了。胖虎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下楼走到院子中,让黄伟开车把他送到安福隆。他今晚准备住在这里,让乔娜侍寝。 这时在安福隆的一个包厢里,罗昌满、张建军和李行长三人正坐在一张圆桌前,一边品着杯中的美酒,一边饶有兴致地说着话。 “李行长,现在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需要你在这个关键时候拉兄弟一把。”昌满率先把闲聊切入到正题。 “好说,不过,要我怎么拉你一把呢?”李行长放下酒杯,眯着眼笑道。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把你以前准备给我的一千万再批给我。”昌满说。 “这就为难我了。兄弟,以前我给你两千万,你说不用,只要一千万。现在你又要这一千万,你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老账没还,又借新债,你以为银行是我家开的呀?”李行长说。 “我是又看中了一块地,想把它拿下,李哥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帮帮兄弟,兄弟我会感激不尽,辛苦费不会少的。”昌满干脆腆着脸抱拳央求道。 “这块地在哪?有价值吗?”李行长问道。 “是支潜力股,就在我现在楼盘的对面。”昌满说,“我要在那里建一个新的社区,商业、住宅、幼儿园、学校,全套的。” “设想是好的,但你凭什么保证能成功呢?你现在的楼盘销售可是很不好哟。”李行长说。 昌满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知道城市东扩的事吗?还有市政府要搬迁的事吗?我们要提前布局,抢占先机,现在就靠你老哥了。”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你也相信?”李行长似乎并不为所动。 “我有一万种理由相信这是真的,李哥,你也要相信我.”昌满坚定地说。 “哈哈哈哈,我是逗你玩呢。”李行长笑得很爽朗,“我也相信这是真的,要不我们再赌一把?赌赢了,你我都好,赌输了,你破产,我卷铺盖回家,说不定还得坐牢。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准备怎么和我一起豪赌呢?” 昌满听他这么一说,便放下心来,伸出一根指头说:“一百万,款一到账,我就以现金形式支付。你看怎么样?” “成交!”李行长倒也痛快,立刻答应了。 “好,我赌我们一定赢!”建军适时祝愿道,接着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罗总,张总,其实今天来之前我就预感到你们要找我什么事。”李行长抽出一张纸巾,边擦手边说道,“没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你们说的事虽然还没有官方消息证实,但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为什么呢?我来告诉你们。我得到确切的消息,江洲集团也在你们附近划了一大块地,在我们银行也贷了一笔款,所以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城市东扩是必然的,市政府搬迁也是必然的。你想想,江洲集团是什么样的企业,他周江桥又是什么样的人,没把握他能干吗?好好干,抓紧时间,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一句话说得昌满和建军热血沸腾,对李行长更是连连表示感谢。他们深感时间紧,任务重,第二天便在李行长的指导下完成了贷款手续。紧接着,昌满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把那块心仪的地拿下。这一切完成之后,昌满长舒了一口气,晚上便来到二号院与飞鱼等人开怀痛饮。 飞鱼这几天除了偷偷地跑到胖虎三号院蹲点,看看能不能意外地找到水鬼外,就是想着怎么找到一个正经的生意,可以维持大家的生活开支。他去找了李丹商量,李丹建议他找个店铺开家小饭馆。他又去找白狼,白狼建议他开一家出租车公司。想来想去,还是不得要领。开小饭馆倒是容易,但比较繁琐,而且赚钱可能太慢。开出租车公司,倒是不错的选择,但需求资金太大,估计很难办得到。 昌满听了他的倾诉,给出了综合意见。先开家中等规模的餐馆,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请李丹出来打理,正好与胖虎彻底撇清关系。然后再考虑开出租车公司,所需资金由他负责。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现在的楼盘一定涨价,而且大卖!”昌满吃得满嘴冒油,喝得红光满面,“到时候我给你三百到五百万,你开家出租车公司。” “行啊,你出资当老板,我们给你打工。”飞鱼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借钱给你,你们赚了再还给我,你是老板。”昌满纠正道。 “那我哪好意思呀?”飞鱼说,“不过听白狼说,安陵市运管处打算在明年元月份,也就是春节前,出租车扩容两百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据说南京、上海等大城市里出租车运营证进入二手市场已经炒出天价,下一步应该轮到我们这些小城市了,所以我们现在办这个正是时候,迟了就赶不上了。” “这时间还是挺紧的,要是赶不上这次扩容,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毕竟小小的安陵已经有一千五百辆出租车了,再加上这次两百,一共一千七百辆,差不多饱和了。”建军说。 “明年元月份,还有两个月左右吧,我想应该没问题。”昌满说,“那就在这几天就把饭店先干起来,明天你们就出去找店面,钱不够告诉我。” “你这次把款贷出来不还债吗?”飞鱼问道,“放心,开饭店的钱我还是有的。” “还个屁啊,再挺挺,马上就不一样了,你就瞧好吧。”昌满自信地说。 “那我明天就去找店面。”瘦猴插话道。 “好,我明天去找丹姐,让她也出出主意。”飞鱼说。 第二天一大早,瘦猴就骑着摩托车出去了,到了中午回来,说已经看了几家店面,各有优劣,想让飞鱼再去看看。飞鱼说:“这个我也不懂,还是让丹姐去看吧,她内行。” “那我下午再跑几家看看,到时候让她一起去看,多一些选择。” “不用了,下午我让建军开车过来,我们先去把丹姐接着,然后一起直接去看店面。” 到了下午,建军来了,车上还带着小北。飞鱼一见,生气地骂道:“你不用上班吗?” 小北脖子一梗,顶嘴道:“老板在你这儿,张总也来你这儿,我跟着他们不也是上班吗?”说着,一路小跑地在院子东看看西看看,嘴里不住念叨:“这地方还不错耶,怪不得小哥好几天都不回家,这么多人在一起多热闹啊。” 建军怕飞鱼生气,走到他跟前解释道:“前天在公司,是昌满说漏了嘴,她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今天死活要我带她来,我也是被她缠得没办法。” “没事儿,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飞鱼说,“来就来了吧,省得她瞎疑心。” 小北在下面转了一圈,又奔楼上去了,飞鱼在下面大声喊道:“小声点,你们老板在睡午觉,别吵醒了他,担心他恼羞成怒炒你的鱿鱼。” 小北一听,又赶紧跑了下来。飞鱼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塞进了汽车后排座上,自己也跟着坐在她旁边。建军也上了车,瘦猴坐到副驾上,对建军说:“出发!” 小北不明就里,连连追问,可没有人答理她。直到她看到李丹上了车,便又问李丹:“大嫂,我们这是去哪?到底去干嘛呀?他们把我拉上车,也不告诉我。” 李丹笑着说:“不要问了,跟着就是,又不会把你卖了。” 根据瘦猴搜集的资料,几个人一连看了好几家门面,最后经过筛选,确定了两家作为最后的候选。一家在东平路口,优点是距离二号院和昌满公司都比较近,门口场地大,停车方便;另一家在步行街附近,优点是市口比较好,人流量大。两家面积差不多,都是楼上楼下两层营业,而且都是原饭店转让,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营业。李丹分别与他们洽谈了转让费和房租后,几人就一起回到二号院商量最后的定夺。 “我的意见比较偏向步行街那家,就是费用高一点,初期投入比较大。”李丹说,“开门做生意,市口第一位,没有人气的地方,做生意很难的。” “那就不用商量了,就这家吧。”飞鱼这样说了,其他人就更没意见了。然后大家开始商议重新取个好听的店名。 “要响亮。”昌满说。 “要大气。”建军说。 “要让人过目不忘。”瘦猴说。 “都是废话,能不能来个具体的?”飞鱼说。大家全都低头不语了。 “我有!”小北举手叫道。 “去!别捣乱。”飞鱼说。 “让她说呀,小北,说来听听。”李丹说。 “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开饭店的,一群大男人就跟闹着玩似的,我看就像梁山好汉聚义厅,那么我想出的店名就是好汉庄。怎么样?”小北认真地说。 “好名字!”昌满第一个表态,拍着手称赞道。 “大气,响亮,过目不忘!”建军和瘦猴也同时交口称赞。 李丹忍不住抚摸着小北的头发,笑着说:“小北,可以哦,一出手就让你小哥无地自容。” “怎么样?小哥,叫你瞧不上我,我是不是一鸣惊人?”小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飞鱼也觉得“好汉庄”这个名字不错,但他还是故意不动声色地说:“这名字一般般吧,但既然大家都认为好,那我就不反对了,谁叫我想不出更好听的名字来呢。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就去把转让合同签了,再准备准备,挑个好日子,把我们的好汉庄隆重开张起来!” “别高兴太早了,你不觉得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吗?”昌满当头给飞鱼浇了一盆冷水。 第34章 开业大吉 “什么事?”飞鱼有点摸不着头脑。 “钞票呀。”昌满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做出点钱的手势,“这需要多少费用你算过吗?你的钱够吗?” 飞鱼这才想起自己的钱根本不够盘店的,更何况接手后还有后续投入呢,只好实话实说:“不够呀,我算一下看差多少,我再想办法。” 李丹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说道:“我那还有一些,都拿出来。” 飞鱼不好意思地说:“你刚从昌满那里买了房,哪能还让你出钱啊?” “放心吧,昌满那是半卖半送的,没花几万块钱。”李丹说,“再说了,这不都是为了大家好嘛,出点应该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算我的股份吧。” “对呀,我也出一份。”建军立刻响应道。 “我舅舅卖了码头,给了我几万块钱,我都拿出来。”瘦猴也积极表态,“另外,我跟瞎子说一声,让他也出一份。你不知道,他太好赌了,不能让他身上留钱,留了钱就送牌桌上了。” “好呀,钱的问题解决了。”飞鱼高兴地说。 “你们先凑凑,如果还不够,剩下的我出。”昌满现在又活了过来,说话也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 “行,应该足够了,不够的话,我们就打土豪,斗昌满。”飞鱼笑道。 钱的问题一解决,所有的事情就都顺风顺水。第二天,合同签了下来,李丹也正式从安福隆辞了职,全身心地投入好汉庄的经营中来。店铺内外由昌满亲自安排,花了半个月的时间重新装饰一新。李丹通过圈内关系,招到一位技艺高超专做本帮菜的大厨,又招了几名服务员和厨房里打杂及打荷工。一切都已经妥当,只等到十一月八日八时八分正式开业。 这一天一大早,李丹、飞鱼带着好汉庄全体员工等候在酒店门口,忙碌地接收着亲朋好友送来的花篮,不到八点,花篮就从门口一直摆到马路边了。昌满、白狼等人不用说了,连胖虎那边的瞎猫、耗子、金毛三人也送了花篮,并奉上了礼金。吉时一到,乔雷和周阳点燃了鞭炮烟花,飞鱼亲手揭下了覆盖在“好汉庄”匾额上的红绸布,好汉庄就算正式开业了。 快到中午时分,曹西领着一家人和曹妈妈也来了。曹妈妈看到这情景,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由于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比较多,又要兼顾对外营业,所以李丹把要请的亲友分成两拨,中午和晚上各一拨。中午基本都是亲戚,男男女女、大人小孩的。到了晚上才是重头戏,来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瞎猫这次可以堂而皇之地跟着金毛和耗子过来凑一把热闹了,因为他们与飞鱼一家的情义并没有断,胖虎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之间正常的交往。 步行街上的商户们有着巴结江湖中人的传统,听说安陵道上新起之秀飞鱼在这里开了家酒店,都凑份子前来祝贺,一时间,本来不大的好汉庄人满为患。正当飞鱼陪着一干宾客推杯换盏喝得正高兴,乔雷跑上来对他说:“胖虎领着几个人来了。” 飞鱼眉头一皱,对他说:“他来做什么?叫他滚蛋!” 李丹听了,忙制止他说:“干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别坏了彩头。既然来了,来的都是客,我来安排。” 说着,李丹便站起身,匆匆下楼去了。飞鱼想想不放心,也跟着下来。在门口,见胖虎笑眯眯地站在中间,旁边站着五六个人。李丹先是打了招呼:“哟,胖哥怎么有空赏光,快请进啊。啊呀,杜哥也来了,这么低调,站在后面没看见,我真是该死。快请进来吧!” 杜威从胖虎的身后站了出来,微笑着递给李丹一个厚厚的红包:“丹妹子,今天酒店开张,也不记得请我们啊?你们可是失礼了哦。忘了我和飞龙兄弟的情份了吗?” “瞧你说的,哪能呢,只是怕你们日理万机,不敢惊动呀。”李丹笑着说。 胖虎也递给李丹一个大红包,说:“你毕竟是从我们那里出来的员工,开了新店也该说一声,不然外人还以为我胖虎小肚鸡肠,容不得你跟我抢生意呢。” “胖哥说笑了,我们这个小店怎么能与你们安福隆相比呢?只不过是讨口饭吃而已。”李丹说,“乔娜怎么没来呢?我真的该请你们的,是我失礼了。” “她忙着呢,让我替她带个话,说有空时一定来看看。”胖虎说着,就跟他们一行走进店里。周阳早已腾出一个包厢来,把他们让了进去。 飞鱼跟在后面,没跟胖虎打招呼,却叫了杜威一声“杜哥”。他们本来是认识的,但多年也没有打过交道,所以也就生疏了。他看着胖虎今天和善的笑容,心里不免有些恍惚,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的这张脸与那天夜里与他生死搏杀的恶狠狠的面容联系起来。 本来飞鱼是不想在胖虎桌上作陪的,但杜威却再三提出这样的要求,飞鱼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好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杜威又敲敲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飞鱼没办法,只得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这要一来,杜威身边一左一右分别坐的是胖虎和飞鱼。 “十几年前我见过你,那时你还小,是个小小少年呐。现在长大了,越看越像你大哥。”杜威像个长辈似的,说话很和气。 “是吗?其实在我们家我二哥和大哥更像,身材和声音都很像。”飞鱼说。 “哦,你二哥我没见过。”杜威说,“今天他来了吗?” “中午来过,下午就走了。” “有些遗憾。”杜威笑笑,停了一会儿,又突然话锋一转说,“你和胖虎之间为什么不能有话好说呢?毕竟都是飞龙的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希望你们能放下成见,合作共赢。就算是给我,还有你大哥一个面子吧。” 飞鱼微微一笑,说道:“杜哥今天是来解和的?我可以答应你的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暂时搁置,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合作嘛,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行其是为好。” 杜威脸色微变,沉默良久,又和气地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是要完全解开误会,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与飞龙情深义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今天我就代胖虎作个主,你现在的那个院子就正式归你了,胖虎以后不可以再找你麻烦。你呢,也不要与胖虎为敌。做到这两点,我就心安了,算是对得起飞龙的在天之灵了。怎么样?你们俩表个态吧。” “我听杜哥的,院子就归三子了。”胖虎说。 飞鱼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现在还没有找到水鬼,不宜与胖虎发生正面冲突,更不能在众人面前折了杜威的面子,所以也表态道:“我也听杜哥的,保持现状,不与他为敌。” “好啊,这就对了嘛。”杜威似乎对调停的结果基本满意。 过了一会儿,胖虎突然问飞鱼道:“那天晚上,那四个蒙面人是什么来头?是你的人吗?看着不太像啊。” 飞鱼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他知道要是回答是他的人,那么以胖虎的狡猾,一定会推断出他说了假话,不如给他留一个悬念,于是就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飞鱼明明说的是真话,可在多疑的胖虎看来,他是故意隐瞒的,其实那就是飞鱼自己的人,是他隐藏的一股力量。这样一想,他就更加迫切地想把这股力量挖出来。 这时金毛、耗子和瞎猫听说胖虎来了,都从隔壁的包厢里过来敬酒。胖虎看到他们有点不高兴,但也不好发作,只是让他们坐下,埋怨道:“你们知道三子开饭店,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们来晚了。” 三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困难的问题,只好傻傻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忘了。” 李丹忙站起来打圆场:“好饭不怕晚,不管什么时候来,我都高兴。” 飞鱼见这边人多了,便站起来对杜威说:“杜哥,对不起啊,我先到其他桌上去招呼招呼,你们慢用,吃好喝好。” “行,你们新店开业,来的客人多,应该都去照应一下。”杜威说,“丹妹子也去吧。” 飞鱼、李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杜威的包厢,来到白狼的包厢。白狼看样子已经喝多了,飞鱼立刻意识到必须尽快把他弄走,否则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遇到胖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来。于是又到了昌满的包厢,对建军说:“白狼喝多了,现在胖虎也来了,我怕他们遇上,白狼现在的情况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我怕会出意外,你想办法先把他送回去吧。别回家了,直接送到二号院去。” 建军忙站起来,喝干自己面前的最后一杯酒后就往外走去。可是已经晚了,外面一片喧哗声,白狼和胖虎正好都上卫生间,在过道上相遇了。白狼正指胖虎的鼻子骂:“狗日的胖虎,害老子在家里一月下不了床,今天有本事我们单挑,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今天能走出去。” 白狼步步紧逼,胖虎步步后退,说:“你他妈下不了床关老子屁事啊,在这里发什么酒疯呢?我是看在飞鱼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还以为我会怕你呀!” 这时包厢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在白狼和胖虎身后各站一排,双方剑拨驽张,场面充满了火药味,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建军和飞鱼赶紧跑过来,大喊着:“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金毛、耗子和瞎猫听了,便硬生生地把胖虎往包厢里拉,建军、飞鱼招呼着板凳狗和地瓜一起把白狼拖了出去。白狼拼命挣扎,嘴里还在不住地叫骂。飞鱼叫来一辆出租车,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白狼塞进车里,建军也跟着坐了进去摁住他,车子起步,向二号院驶去。 杜威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坐在包厢里纹丝不动。金毛等人把胖虎拉回来后,他也只是淡淡地问道:“是谁啊?好大的脾气。” “白狼。”胖虎气呼呼地说,“喝多了,发酒疯。” “他现在还敢跟你叫板?”杜威冷笑道,“看来你混得不怎么样嘛。” 一句话说得胖虎杀心顿起,恶狠狠地说道:“早晚我得弄死他!” 杜威斜了他一眼,轻声骂道:“别动不动弄死谁,弄死谁,会叫的狗不咬人。” 胖虎的眼皮耷拉下来,不再吱声,但心里十分不痛快。杜威虽然一直罩着他,使他横行乡里无所顾忌,但又总时不时地刺痛他一下,让他总有一种像吸毒者的感觉,继续吸,早晚会死,不吸,现在就死。 飞鱼送走了白狼后回到昌满的包厢,刚坐定,板凳狗和地瓜等白狼的兄弟都过来辞行,飞鱼和李丹又出来送出大门。接着杜威和胖虎等人也走了,最后只剩下昌满一个人在包厢里坐着继续喝。飞鱼喝得也差不多了,看他还要喝,也只好坐下来陪着他。 “三子,我看你大有前途。”昌满大着舌头说,“这里也许就是你事业的起步,将来必定发大财,比我强。” 飞鱼耐着性子听他酒后的唠叨,心里却在想,所谓的事业对他来根本没有吸引力,将来怎么样他也根本没去想,现在的事情以及将来准备办的事情都是情非得已。他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于金钱不能说完全没有兴趣,至少是可有可无。如果不是父兄大仇,他情愿就在单位里混一辈子,也不想踏入江湖一步。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世上的事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着你走,你想往东,他偏让你往西,你想躺着,他偏让你站起来。这种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来,陪哥哥再喝一杯。”昌满颤颤巍巍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飞鱼倒了一杯。 飞鱼只得喝了,然后站起来拉着他说:“差不多了,客人都走光了,你也喝多了,回吧。” “我没多,今天高兴,我们又有一个新的据点。”昌满说着,还唱了起来,“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李丹走了进来,看到昌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上前把昌满的酒杯收走,又让服务员给他冲一碗葛根粉来。昌满已经神志不清,还到处找酒杯。李丹端着葛根粉对他说:“昌满,小杯喝有什么劲呀,不如来个大碗喝酒,这才痛快。“ 昌满稀里糊涂地把那一大碗喝了,抹抹嘴说:“这酒不好喝,还有点甜。“ 李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飞鱼抓起他的胳膊往肩上一放,像背麻袋一样把他背了出去。 第35章 神行太保 自从有了好汉庄,飞鱼几乎每天都要去一次,有时中午、晚上各跑一趟,日子也比以前过得更加充实起来,时间也似乎过得更快一些了。昌满、建军隔三岔五地过来聚一聚,白狼也时不时地过来小酌一杯。 这一天,昌满兴冲冲地带着建军一起来好汉庄找飞鱼,一进门就嚷嚷着来两瓶茅台庆祝一下。飞鱼跟着他进了包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定下来了,定下来了。”昌满两眼放着光,兴奋得抑制不住,“确定城市东扩,市政府搬迁,市实验小学新校区,江洲集团的商业中心,都在我们附近。我们赌赢了!” 建军高兴得一把搂住他说:“我的天呀,这么好的事刚才还不跟我先说,真佩服你怎么憋了这一路,太有城府了!” “把三子拉在一起说才更有喜庆的效果嘛。”昌满说。 飞鱼也高兴地说:“这完全值得大大地庆祝一番,终于可以尝尝茅台是啥滋味了。哎,那你们房价是不是也要涨了?” 昌满狡黠地望了建军一眼,得意地说:“我们早就涨了。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我刚听到传言的时候就开始涨。分三次,一共涨了百分之五十,虽然一套也没卖出去,还被人骂得要死,但我要的就是这效果。怎么样?建军,你那时还担心我们涨多了,现在看来,还得涨。明天通知售楼部,再在现在的基础上涨百分之十。” “这不好吧?又涨价,怎么跟顾客交待?”建军有些犹豫地说。 “原来我们涨价是没有理由,勉强说是材料涨价,人工涨价,现在这么大的利好,实锤了,涨十个点多吗?”昌满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就这么定了。当初不愿意买的,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现在不买,以后还得后悔。” 飞鱼手指点着昌满的脑门笑道:“好一个奸商的丑恶嘴脸!” 昌满涎着脸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傻笑。建军说:“那几个材料商要了房子抵账的,现在肯定是睡着都笑醒了;那几个不愿意要房子的,现在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都是命啊,财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昌满毫不掩饰一脸的小人得志的模样。 “哦,对了。”昌满自我陶醉了一番后又突然说道,“我们新地块暂时不急着开工,先等等看市场行情再说,说不定过一年房价会翻一番呢。” “差不多得了啊,看你这敲骨吸髓的狠劲就来气。”飞鱼靠在椅子上,斜着眼睛看着他,“你要赚多少钱才是个够呢?” 昌满正色道:“说真的,我其实对钱没有太多的概念,就是喜欢赚钱的过程,享受赚钱的快感。你看我,不小气吧,挣钱不就是花的嘛。” 这时,酒和菜都上来了,李丹也走进来笑着说:“今天什么喜事啊?喝这么贵的酒。” 飞鱼说:“这个奸商咸鱼翻身了,房价大涨。你的房子还没交付就涨了百分之六十五。” “她可不止涨了这么多,她是七折买的,涨了一倍多吧。”建军说。 “天呐,真的吗?”李丹高兴地说,“那我也要喝两杯。” “正好,我还担心三个人喝不了两瓶呢。”昌满笑道,“上次好汉庄开业时我喝多了,酒量也小了许多。” “别提那次了,醉得像死狗一样,把我累得够呛。”飞鱼说。 “今天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吃一堑,长一智嘛,我们总量控制就好。”昌满边说边打开酒瓶,凑鼻子前闻一闻,“名不虚传,香!真是贵有贵的道理。” 建军接过酒瓶,也闻一闻,然后给各人倒上一小杯说:“还真是的,就是香。” 飞鱼端起杯闻闻,又抿了一口说:“好像是不一样,估计今天两瓶不够。” 昌满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那就敞开喝,我们今天就算穷人乍富,第一次喝好酒,那就喝个痛快。听说这酒喝多了也不要紧,第二天打嗝放屁都是香的。” 昌满的热情深深地感染了飞鱼和建军,三个人振奋精神,加上李丹助攻,最后喝了整整三瓶才罢休。昌满又像上次一样醉得不省人事,建军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只有飞鱼还能勉强支撑。最清醒的自然是李丹,她让服务员冲了三碗葛根粉给他们喝了,又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们送到二号院。 三人到了二号院大门口下了车,一阵凉风吹来,昌满和建军支撑不住,都蹲到路边哇哇地吐了起来。吐完之后,两人清醒了许多,各自望望对方,相视一笑。飞鱼直皱眉,揶揄道:“你们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酒全吐地上了,白喝了。” 建军连呼可惜,昌满说:“要不你再吃回去?” “咦!真恶心。”飞鱼和建军异口同声地说,三人哈哈大笑,相拥着走向大铁门。建军“啪啪”拍打着大门,乔雷闻声出来,看三人的模样,知道都喝了不少,忙开门把他们让了进来。 “给售楼部郑经理打电话,让他明天一早上班时就把价格上调百分之十。”昌满真是个地道的商人,喝成这样还不忘正事,“我们明天估计起得没那么早,别误了事。” 昌满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第二天,他们果然都睡到中午才起床。而就在上午,市政府搬迁的事就已经传遍了安陵的大街小巷,昌满的楼盘从一个偏僻的城乡结合带一夜之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地段。到了下午,售楼部的郑经理就打来电话,售楼部已经被疯狂的购房者围得水泄不通,队伍已经排到大马路上,交警也不得不出动警员来维持交通秩序。不到三天,昌满公司所有在售的房子已经被抢购一空,停下的工程又紧锣密鼓地上马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昌满和建军在短时间内无法消化这美妙的时刻,仿佛还在梦中一般。房子还没封顶,公司账户上已经趴了好几千万的资金。昌满还完以前所有的欠款和第一批的银行贷款,还剩三千多万。他看着会计递过来的报表,看着银行存款余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帮飞鱼把出租车公司办起来,便打电话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商谈。 飞鱼进来的时候,昌满正平躺在沙发上欣赏着他的财务报表,见他进来,就把报表递给他看:“你看看,你看看,银行存款余额是多少?哥哥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 飞鱼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笑骂道:“暴发户的嘴脸在你身上暴露无余。” “不能这么说你哥,我不就是突然有钱了不知道怎么花嘛,打电话叫你过来,是想请你帮我花掉一些。”昌满翻身坐了起来,“我现在给你五百万,马上把出租车公司办起来。我来帮你运作,搞定运管处,争取把那两百辆车的指标都给你。” “要是两百辆都给我,五百万也不够呀。”飞鱼说。 “你傻呀?有五百万垫底还不好贷款吗?再说了,买车钱主要是个人掏的。” “听说要公开招标,不好运作的。”飞鱼又说。 “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钱到位,没有办不成的事。”昌满自信满满地说。 “建军呢?”飞鱼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他去工地了,等一会儿就回来。”昌满说,“我做事喜欢雷厉风行的,出租车公司要马上着去注册。我们先想个公司名称吧,还是把小北也叫过来一起想,我觉得她脑子好使。” “不用,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就叫神行太保吧。” “这个好,和好汉庄同出一辙。”昌满禁不住夸奖道,“又能体现运输行业的特点。” “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们这公司除搞出租车外,还想买几台大货,现在货运市场也是很红火的。”飞鱼说。 “这想法很好,发现你是越来越上路子了。”昌满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这事又很快确定下来,第二天,飞鱼就和昌满带着小北去工商部门申请了注册。公司法人用的是曹小北,飞鱼没敢用自己的名字,他的心里始终有一根弦紧绷着,让他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暂时过渡的,而不是他一生的事业。 昌满也动用了他的关系,利用自己强大的经济实力,成功地取得扩容两百辆出租车的经营权。飞鱼先是一次性购买了五十辆普桑做为运营车辆,其中四十辆已经承包出去。另外的一百五十辆牌照则用于对外招募车主加盟,不到二十天,也都发放出去。等这一切办好以后,春节已经临近了。 飞鱼苦苦找寻的水鬼和史杰两人一直没有出现,估计应该都躲到外地去了。在这中国一年一度的传统大节里,在外工作学习的游子们一般来说都会选择回家过年,飞鱼也寄希望于在这过年期间能顺利找到这两人,哪怕一人也好。 那十辆崭新的出租车整齐地停放在二号院里,飞鱼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出神地凝望着下面。这十辆车不是承包不出去,而是飞鱼特意留下来的,是留着让瘦猴、乔雷等人以及后来有可能加入的兄弟没事的时候可以开出去挣点零花钱,同时也是他们自己用来出行的交通工具。在这时近年关的日子里,他与兄弟们轮流开着车去水鬼和史杰家附近蹲守,或者到他们有可能出没地方转转,看看能否捕捉到一些线索。 然而事实让他很是失望,一边几天,两人都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现在公司的生意和好汉庄的生意都走上了正轨,但连日来,飞鱼总是开心不起来。本来他觉得年关时是最有希望的时候,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越是失望,他就是越渴望,越渴望,心情就越紧张。他越想越觉得烦闷,便对乔雷说了一声,不在餐厅里吃饭了,下楼来开了一辆车就去了好汉庄。 李丹对于飞鱼的到来感到惊喜,因为他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来过了。饭店开张后的两个多月里,他几乎每天都过来,这对她来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段时间里,他来的次数明显减少了,甚至最近一连五六天都没来过。她不由得在心里有些胡思乱想,也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 “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和我说说。”她把飞鱼带进一个小包厢里,坐在他对面问道。 “没什么事,一切正常。生活正常,公司正常。”飞鱼不想让她担心。 “是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李丹说,“你的表情和行动出卖了你。” “真的没事,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 “不想说就算了。”李丹假装有些生气地说,她知道男人在外再难也不想和自己身边的女人说,这也是关心的一种,以前飞龙也是这样,但飞龙的脾气可没有他好。 “我的天呐。还真生气了?叫我怎么说呢?没有事你总不能让我编吧?”飞鱼苦笑着说道。 “好了,没生气。跟你说一件事。”李丹又笑着说,“今天步行街一个做服装生意的朱老板来找我了,说他儿子在胖虎的赌场赌钱,欠了他四十多万的赌债。他没钱还,胖虎就派人把他儿子抓走了,现在下落不明。他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胖虎在安陵的道上,谁都不怕,就怕你,所以想请你出面摆平。我说你哪有那本事啊,都是谣言,就把他打发走了。” “你做得对,赌博的人都没有了人性。别说我与胖虎不对付,摆平不了,就是能摆平我也不干这事。你这次给他摆平了,下次他还是会涛声依旧。不把他脱层皮,他都改不了。” “他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们夫妻已经给他还了二十五万的赌债,原指望他能改,谁知道才半年时间又犯了。” “指望他自己改?不可能。人一旦沾上赌,是经不住诱惑的。” “上次过后他们把儿子放在店里看着,谁知道前两个月还好,老老实实的,后来就不停地找各种借口跑出去,看不住。” “心野了,哪看得住?只有让他受一些很痛的教训,也许还有救。” “可怜那老两口,辛辛苦苦挣点钱,不到一年就败光了。”李丹叹息道。 “跟你说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时还是旧社会,我妈村子里最大的地主,家里有一个儿子染上赌博的恶习,后来他爸没办法,就让他抽鸦片,这是以毒制毒啊。不说他们了,炒两个菜,陪我喝一杯吧。” “好嘞。”李丹答应着,站起来笑盈盈地出去了。 第36章 小朱受难 在安陵北郊的一个小旅馆里,昏暗的房间中间一张大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年轻人,他们正是胖虎手下的黄伟、张斌、刘志海、王华胜四人。朱启龙蹲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刺猬,蜷缩成一团。他已经两天三夜没有合眼了,现在趁着黄伟等人对他稍微放松一点时想眯一会儿。 三天前,老朱夫妇在凌晨两点多时被一阵电话铃声从睡梦中惊醒,小朱在电话的另一头带着哭腔只说了一句话“爸,妈,对不起。”,便匆匆挂了。老朱捧着手机呆立着,朱太太像疯了似的,一遍一遍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口子预感到儿子出事了,赶紧穿上衣服出门到离家最近的南田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两口子找了半天,敲了一楼的几个房间门,终于从一间房里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警察。大约是搅了一场好梦,年轻警察没好气地问:“大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等天亮再说吗?” 朱太太抢上前说道:“啊呀,不得了啦,我儿子出事了,快帮帮我,警察同志。” 警察不耐烦地说:“好好说话,别哭。跟我到值班室里来吧。” 两人跟着他来到值班室,警察问:“什么事?说吧。” 朱太太又要抢在丈夫前面说,被警察制止了:“你的情绪有些激动,让他说吧。” 老朱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警察说:“你们这是逗我玩呢?就凭一个电话就判断你儿子出事了?你说说,会出什么事?” “啊呀,警察同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儿子赌博欠了六十多万的赌债,他们到我家里,我的店里来要,我哪有那么多钱呀。”朱太太哭诉道,“他一定被那些人抓走了。” “你儿子参与赌博就是违法行为,这个就不说了。欠了钱就要还,这也是应该的呀。” “可那是高利贷,国家明令禁止的,你们不管吗?”老朱说。 “是不是高利贷,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是需要有关部门认定才算数的。” “那这个先不说,先把我儿子找到吧。”老朱央求道。 “他有手机吗?” “没有,他是用别人手机打的。”老朱说。 “号码给我。” 老朱掏出手机,翻出刚才的来电,把号码报给他。他试着拨了一下,对方处于关机状态:“你们先回去吧,对方关机了,没办法找。既然给你们打电话了,就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他们是要钱,还能把他怎么样?” “可是他现在失踪了呀!”朱太太急得直哭。 “报失踪是需要七十二小时后的,他现在才几个小时?”警察说,“明天要是对方来电话,你们再来。” 老朱看情况也坚持不出什么结果来,便硬拉着老婆回家了。这一夜,两人再无法睡觉。到了第二天中午,电话又响了,对方是个陌生的男声:“你儿子在我们手上,如果想要他平安回来,把他欠我们的钱还了。” “我们没钱呀,上次已经给了你们二十五万,那还是卖店铺的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的我们不管,还不了,那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你好好地考虑考虑。”对方说完就挂了。 老朱不敢告诉老婆全部的实话,只说儿子确实被人扣了,然后一个人跑到南田派出所。昨天值夜班的年轻警察不在,他只好又跟另一名警察重复了一遍昨天的话,并把今天接到的电话内容说了一遍。那警察的回答与昨天如出一辙,只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下次再有电话来,你就问他,如果还钱,应该怎么还?” 到了第二天中午,电话又来了,还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声音:“考虑好了没有?” “我如果还钱,怎么和你们联系呀?” “我每天这个时候给你电话,直到你筹好钱。” 第三天,老朱带着手机早早地就到派出所等候着。这一次,除了上两次接待过他的两名警察都在之外,还有一位中年警察,这个人老朱认识,是南田派出所的副所长项东明。 “等会儿他们再来电话,你要想办法多说话,尽量拖时间,至少要五分钟的通话时间。”项东明对老朱交待道。 到了约定的时间,对方电话准时打来了。项东明对年轻警察点点头,年轻警察说:“都准备好了。” 老朱接通了电话,对方开口说问:“钱筹齐了吗?” “差不多了,我儿子现在还好吗?”老朱紧张得话音有些颤抖,项东明向他投去了鼓励的目光,他继续说着,“你们没有对他怎么样吧?我要和他通话。” “你报警了吧?我警告你啊,别耍花招!” “没有,我没有报警,我就想和我儿子通话。” “不行!你儿子现在还活着,再过几天我就不敢保证了,早点筹好钱,我明天再打过来。”说着,又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时间太短了!”项东明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老朱再回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安排一下,查宾馆旅店。”项东明对年轻警察说。 而此时,小朱正在小旅馆的房间里遭受着非人的折磨。黄伟挂完电话,走到蹲在房间角落的小朱面前,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又抬手给了他一计响亮的耳光,骂道:“你家老不死的今天说话好像不太正常,老子怀疑他报警了。你他妈是不是他亲生的,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你吗?” 小朱低头捂着脸嘤嘤地哭,说不出话来。黄伟又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哭什么哭?像个女人似的,你他妈家里死人了?” 小朱双手抱着头,猛地蹲下去,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浑身颤抖着。王华胜从床上蹦起来,光着脚跳到跟前,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骂道:“小狗日的,哭得老子心烦,不许哭!再哭老子把你的耳朵割下来下酒。” 小朱吓得拼命收住哭声,喉咙里发生断断续续的嗝气声,让人觉得随时有断气的可能。 刘志海从门外进来了,手里提着五个盒饭,这是他们的午饭,每人一盒,也给了小朱一盒。王华胜伸手从刘志海的手里抢过饭盒,打开后吐了一口口水进去再递给小朱。小朱不肯吃,王华胜就摁着他的头硬逼着他吃下去。小朱眼里含着泪,只得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刘志海对于王华胜的变态行为似乎很不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吃完饭后,黄伟、张斌和王华胜都躺到床上睡觉,留下刘志海看守小朱,目的就是不让他睡觉。可怜的小朱就这样被四个轮流看着,刚要想闭上眼睡一下,就被打醒。一会儿,黄伟等三人都睡着了,各自发出声律不齐的鼾声。刘志海走到小朱面前,小声地对他说:“睡一会儿吧,趁现在。” 小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蹲在那里一秒不到就睡着了。人性本恶还是本善,这是个很难弄懂的问题。但有些人作恶其实就是一种从众,同行的人在作恶,你不作恶就显得不合群,甚至有时还要表现得比其他人更恶,以体现自己在同行人中的存在感。可有时偶尔做一件善事能被外界认可,自己的心灵又能产生感应,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想做更多的善事,这也是标签的作用。刘志海本无心向善,但这几天看到小朱被连续折磨,几无人道可言,又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刚才小朱一个感激的眼神,却让他的心突然感到怦然一动。 张斌在睡梦中被一泡尿憋醒,睁开眼一看,小朱睡着了。他跳下床一脚把他踢醒,骂道:“你他妈的谁让你睡觉了?” 回转身又不满地看了刘志海一眼,穿上拖鞋往卫生间走去。走到卫生间门口,他似乎想起什么,又折身回来,一把抓起小朱往卫生间里拖。这时黄伟和王华胜也都醒了。 张斌把小朱扔到淋浴喷头下面,让他蹲着,自己撩开裤子就往小朱的头上撒尿。小朱哀嚎着东躲西藏,张斌面目狰狞地大笑,像个小鬼子端着机枪一样,来回追着小朱扫射:“想睡觉吗?老子让你清醒清醒!” 黄伟、王华胜趴在卫生间门口欣赏着这一幕,乐得哈哈大笑。等张斌尿完了,王华胜接着进去,撩起裤子也要效法张斌。刘志海忍无可忍,冲进来一把把王华胜推开,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人呐?我们是要钱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老大是这个意思吗?” 王华胜被推了一下,险些摔倒,怒道:“海子,你他妈干嘛?想罩着他吗?” 两人怒目相对,大有火拼一场的势头。就在这时,张斌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立即对他们说:“不要吵了,马上转移。” 几个人也不问原因,匆匆收拾了一下,架起小朱就往外走。到了车上,黄伟抱怨道:“张斌,你做的好事,尿这小子一身,搞得车里都是你的尿味!” “别废话,一会儿就习惯了。”张斌说,“华胜快开车,到玲珑镇去。” “怎么了?为什么转移啊?”黄伟问。 张斌看了一眼小朱,对他们说:“这小子他爸报警了,公安正在查市区各宾馆旅店。我们五个人开一间房,很容易就能查到。” “玲珑镇安全吗?”刘志海又问。 “耗子哥说是老大的意思。”张斌说,“既然是老大的意思,那就是安全的。” 南田派出所通过全市特种行业网络监督系统排查了各个大小宾馆旅店,经过几个小时的摸排,最后锁定几家可疑的对象,但派人过去查看,还是一无所获。 所长史大鹏及时介入了此案,他坚定地否决了项东明定义的这是一起绑架案,重新定义为这是一起经济纠纷案。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他约谈了胖虎的代表耗子,又请了另一当事人老朱,经过友好协商,耗子同意了史所提出的方案,六十三万的债务,减为六十万整。债务清偿后,小朱平安回家。当然,为了答谢史所长,耗子又向他提供了高达五万元的巨额办案费。史所慷慨地拿出其中的三万元交到所里的小金库,得意洋洋地向同事们宣布:经过同志们的几天辛苦,不但成功了结此案,还收到了当事人答谢款三万元,为所里小金库创了收, 为同志们的福利增加了保障。 老朱夫妇后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痛痛快快地答应还钱,也免得折腾多日,身心俱疲,儿子受了多大的罪还不知道,最后却得到这个结果。他感觉明明自己是去报案的,没想到倒成了被他们联合绞杀的对象。两人欲哭无泪,只得回家变卖家产,筹集款项。 其实他们并不用后悔,小朱经历的这次磨难,已经深深地烙进他的心里,会让他刻骨铭心一辈子,这一点,他们做父母的,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小朱回来了,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朱太太心痛地大哭,老朱也忍不住悄悄地抹泪。小朱先回到家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觉。到了晚上,老朱夫妇带着他到好汉庄来,要了一个小包厢,点了一大桌的菜,要给儿子好好补一补。 李丹也进来了,向他们表示问候。朱太太说:“店铺都没了,只剩下我们自己用的。” 老朱打断了老婆的话,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儿子心里难受:“钱没了可以再挣,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好好的就行。你说是吧?老板娘。” “是啊,钱够生活就行,人是什么都比不了的。”李丹笑着说,“小朱,受了不少罪吧?以后可真的要好好的,不能让爸妈操心了。不过,有些磨难也是好的,不然人永远长不大。” 一句话勾起了小朱的伤心事,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37章 哥俩 临近过年时,飞鱼回到了家里。在家里,在家人面前,他又换回了曹南的身份,一个曹家亲人的身份。转眼就到了除夕,按照安陵的习俗,曹西带着曹南、小北和两个孩子到山上给曹老爹上坟。当他们到了曹老爹的坟前时,却惊奇地发现,他的坟前有一堆刚烧完的纸钱。曹南伸手摸了一下,还是热的。他立即飞奔往下山的路上,却远远地看见一辆摩托车已经发动,转眼间就飞驰而去。 他满腹狐疑地回来,问同样一脸疑惑神情的二哥:“你觉得会是谁呢?” “想不出来。”曹西说,“你没追上?” “没有,只是看见一个人骑摩托车跑了,太远,看不清楚。” “如果是我们家的亲戚,或者是老爷子的朋友同事,他没必要跑啊。”曹西皱着眉说。 曹南沉思了一会儿,把曹西拉到一边说:“我跟你说过的,史杰和水鬼何壮两人,还记得吧?我想一定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他们为什么来给老爷子烧纸呢?” “你想啊,他们与老爷子无冤无仇的,害了老爷子性命,他们心里不怕吗?”曹南说。 “你说得对,这就说明他们中间至少有一个人回来过年了,要不要马上去他们家里看看?” “既然是回来过年,就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明天再去吧。”曹南说。 小北已经把三个菜碟和一碗米饭在曹老爹的坟前摆好,她悲伤地看着墓碑上“曹青山”三个大字,眼里噙着泪,斟满一小杯酒洒在地上,喃喃说道:“爸,过年了,你在那边还好吗?女儿敬你一杯酒,你酒量不大,就少喝点儿吧。” 站在她身后的曹西、曹南兄弟俩也不觉眼圈红了,曹飞凡和曹婷两个小孩子对于生死还没有多大的概念,只是看到大人悲伤便也跟着悲伤。曹西把带来的纸钱分别放在曹老爹和飞龙的墓前都烧了,又放了一挂鞭炮,然后带领大家依次在曹老爹的坟前磕了头,又让曹飞凡和曹婷两人在飞龙的坟前磕了头。在下山回家的路上,曹南一直在琢磨着刚才那个骑摩托车逃走的人,拼命在脑子里想凭着模糊的印象勾勒出一个尽可能清晰的图像来。 这一年的年夜饭对于老曹家来说显得十分的特别。本来李丹带着儿子曹飞凡第一次回来过年,这个大家庭应该有着空前的热闹和喜庆,但因为曹老爹的离世,又不可避免地给这一切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曹妈妈强忍着心底的悲伤,尽量营造出一场热闹温馨的氛围来。曹西等人也心照不宣,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想让母亲在失去老伴的第一个春节里能够忘掉悲伤,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团圆吉祥的大年。在这种气氛中,两个孩子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尤其是凡凡,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这样的大家庭里过年,兴奋之情难以自已,整个人都感觉要飞起来。 曹西兄弟俩喝了一瓶白酒,李丹、孙燕和小北喝着曹妈妈自己酿制的米酒。为了应景,平时从不喝酒的曹妈妈也喝了一点米酒。凡凡生平第一次收到除了妈妈之外的来自家里不同长辈的压岁红包,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李丹微笑着点点头,凡凡才兴高采烈地收下了。 晚饭过后,李丹和孙燕自告奋勇地担负起收拾厨房的工作,让小北陪着妈妈带着两个孩子收看春节晚会。曹南对于春节晚会没有兴趣,便拉着二哥出来,到街上走一走。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几个行人。各色的灯光都亮了起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灯的海洋。远处鞭炮声此起彼伏,为这个新世纪的第一个新年更增添了节日的气氛。 曹南走到自己带回家的出租车跟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曹西连忙拉住了他说:“你想干嘛?喝了这么多酒还要开车?” “没事儿,就半斤而已,我想我们去小红房转转,好久没去了。”曹南说。 “小红房才多远,我们跑步过去怎么样?正好消消食。” “好吧,听你的。”曹南不情愿地下了车,和曹西两人并肩跑了起来。 约莫半小时后,两人到了小红房子里。曹西打开院子门,进去后又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在这个四周一片漆黑的小山包上,这里成了唯一的亮点。曹南在院子里的沙袋上打了几拳,又飞身站到梅花桩上走了几步,说:“二哥,自从有了二号院,我就在那边又制了一套家伙,半年多没来过这里了。你还是常来吗?” “我还是老规矩,隔一天来一次。习惯了,三天不打拳,浑身难受。” 曹南站在梅花桩上,摆开架式,一本正经地说:“前方好汉可是飞熊兄弟,在下飞鱼,久仰大名,能否与我切磋切磋,大战三百回合?” 曹西听了微微一笑,纵身跃起,稳稳地落在桩上,面对着曹南抱拳说:“好,那哥哥我就向你讨教几招,放马过来吧!” 两人就在那梅花桩上上下跳跃,左右腾挪,来来回回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曹西果然如小北所说的,是曹家三兄弟里资质最出众的一位,龙吟虎啸,鹤飞蛇行,把这一套祖传拳法打得如行云流水,出神入化。曹南渐渐不支,飞身跳下梅花桩,挥手告饶道:“不打了,不打了,哥哥还是技高一筹,小弟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承让,承让。”曹西哈哈大笑,兄弟俩整了整衣服,又一起走进屋里。屋里陈设很简陋,一共两个房间,里面一间有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一张小木桌,两张板凳。外面一间只有一张大点儿的木桌,四条板凳。两人就在外间的桌前坐了下来,曹西摇了摇桌上的暖水壶,空空如也。他笑道:“喝了点酒,想喝水,要不烧点水吧?” 曹南说:“好,我也渴了。”说着,站起来从屋角的液化气灶上拎起水壶出去打水,一会儿回来后,把水壶坐在灶上,却怎么也打不着火,摇一摇气瓶,发现没气了。 “二哥,你可真行,气都没有了,你不知道吗?” “不会吧?我昨天来时还有啊。不会漏气吧?”曹西疑惑地说,又跑到气瓶边摇了摇。 “算了,忍忍吧,坐一会儿就回去了。”曹南说着,回到了桌边坐下。 曹西又困惑地看了一眼气瓶,有些懊恼地也回到了桌边说:“我们兄弟俩好久没在一起单独聊会儿天了,本来今天想趁这机会好好聊聊,可是又没水喝,真败兴。” “别沮丧了,想一想现在要是有酸杏子吃也可以。”曹南笑道。 “你这是望梅止渴啊,别说,还真有效果,我的口水都出来了。”曹西抹着嘴说。 “有效果就好。”曹南说,“哥,我有一事至今弄不明白,你说你有一身的好本事,为什么装得那么窝囊呢?我知道是爸让你这么做的,可是为什么他要让你这样呢?” 曹西笑了笑说:“也不完全是爸让我这样做的。你们不觉得我的性格和你们有些不一样吗?我自小就比你和大哥乖巧懂事一点,你们两个就像飞天蜈蚣一样,天不怕地不怕,街坊邻居都被你们弄得鸡犬不宁。可我不一样,从小邻居们就夸我斯文懂事,后来我就慢慢地觉得我只能这样,总不能让邻居们在背后说我们曹家三个儿子都是爱打架闹事的混蛋吧?” “谁是混蛋呢?有这么说自己兄弟的吗?”曹南不高兴地说。 “你不是混蛋吗?”曹西笑着继续说道,“后来爸就单独和我说,你们俩锋芒太露,怕迟早要出事,让我平时要夹起尾巴做人,让他安心,让我妈安心。要一直向外人示弱,关键的时候才能救你们一把。” 曹西说到这里,突然有些伤感起来,眼圈也红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后来,大哥果然出事了,可我没本事救得了他。爸也出事了,我也没本事救他。” 曹南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安慰道:“哥,别难过了,这些都不能怪你。” 曹西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三子,你真的觉得只有你这种方式才可以给父兄报仇吗?我是怕你也得折进去啊!” “是,没有别的办法。”曹南肯定地说,“通过法律手段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一没有证据,二是警界有人一手遮天,看不见亮啊。就算以后有包青天来,但时间久了,没有足够的理由,就更没有重查重审的可能了。” “说的是,即使爸的事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大哥的事也决无翻案的可能。”曹西叹息道。 曹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试探性地问道:“二哥,去年我在二号院与胖虎那次恶斗中,险些失手,但在危急时刻有四个蒙面人来救了我们,你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吗?” 曹西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是我的人,我的四个徒弟。” 曹南听了这话,吃惊不小,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又为什么让他们戴面具?” “你以飞鱼的名号出道,我就一直很担心。我的四个徒弟都是跑摩的的,我就让他们轮流暗中盯着你,有事就通知我。那天你们在小树林里集合我就知道了,知道你们要做件大事,所以我就带了他们四人在那个院子外面等着。再后来我又看到白狼他们来了,他们帮助你打退了胖虎的人,我就知道胖虎一定会亲自带人过来,于是就继续在外面等。最后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胖虎真的带人来了。我一直在院外的一棵树上观战,看你们寡不敌众时就招呼我的徒弟们出手了。我让他们擒贼先擒王,把胖虎刺伤就可以了。”曹西娓娓道来,在像说别人的故事,却不知已把飞鱼惊?得心里起了万千波澜,“你问我为什么让他们戴面具,我要反问你一句,你说是为什么?他们又不是道上的人,都是想过安稳日子的老百姓。安陵这么小,你们那天人又那么多,难保不被人认出来。到时候被盯上了,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那他们现在人在哪儿?还在跑摩的吗?”曹南又问道。 “鸟枪换炮了,改出租车了,就在你们公司里。”曹西笑道。 “啊?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 “那可不行,这对他们不好。”曹西断然拒绝道。 “好吧。”飞鱼无奈地说,“他们平时来这里练功吗?这液化气是不是他们来用掉了?” “不可能。”曹西肯定地说,“我不想被人知道我有这四个徒弟,所以根本不可能带他们来这里。他们中有一个人是城北农村的,家里有一片山,山上有房子,我们就在那里。” “你这徒弟是怎么收的?外人也不知道你会武术呀?” “都是爸给介绍的,他们先是求到爸那里,爸就挑了这四个交给了我,其他人都回了。” “爸以前不许大哥收徒,怎么允许你收呢?我还以为我们家不许传外姓人呢?” “我们老祖宗二百年前就传外姓人了,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让大哥收徒也许是因为怕误人子弟,怕大哥把好人家孩子带坏了吧。”曹西笑道。 说到这里,曹西若有所思地说:“你把凡凡交给我来带吧,我看你事情多,别把咱爸长孙给误了。我反正在港务局机关里混着,平时闲得很。”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曹南高兴地说,“我最近事情确实多,搞得我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了。不搞那公司就没钱,搞了那公司又不是我想做的事,左右为难。” “尽说风凉话,有钱又不是坏事。噢,对了,妈老让我问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怎么还不交个女朋友,成个家呢?” “不要说这个好吧?”曹南对这个话题有些排斥,“这事要顺其自然,勉强不得的。” “我只是传达老妈的懿旨,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曹南吞吞吐吐地说:“二哥,今天大过年的,不太适合说这样的话,但我忍不住还是想问一下,当初大哥真的死了吗?” 曹西的脸色有些微变,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是。是爸亲自去殡仪馆领的骨灰盒。” “我怎么感觉大哥还活着呢?送爸上山那天,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下来在坟前坐了一会儿,明明白白地看见远处树林里边有一个人,看起来很像大哥。”飞鱼说,“就算那次我眼花了,但今天上午在山上,那个烧纸后逃走的,我怎么也感觉像大哥。还有今天那个煤气罐,你不觉得可疑吗?” “怎么可能?枪打的,打的不是头就是心脏,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而且还有法医检验。别瞎想了,人死哪能复生?” “我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但又有那种感觉。” “就是,别胡思乱想了。再说了,他要是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见我们呢?” “对,不见我们总不能不见凡凡吧?是我想多了。”曹南说。 第38章 兵合一处 大年初一的早上,瞎猫打来了电话。飞鱼曹南还躺在床上,睡意未消,半闭着眼说:“瞎哥,过年好!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压根儿就没睡,打了通宵的麻将,才歇的,马上准备睡觉了。”瞎猫说,“告诉你一件事,水鬼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家里。” 飞鱼一听,立即坐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无,急切地问:“你说得可是真的?消息可靠吗?我马上去他家里。” “他回安陵的消息绝对可靠,现在是不是在家里就不敢说了,但大概率在。”瞎猫说。 飞鱼放下电话,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出门了。曹妈妈跟在后面喊,他也浑然不顾,下楼来开了车就直奔水鬼家里。要是在平时,飞鱼一定会让乔雷或者周阳上楼去探明情况,但因为是大年初一,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麻烦他们,所以他只能自己亲自上楼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人,看样子是水鬼的妈妈。她一脸茫然地问道:“你找谁?” “我找何壮,我是他朋友。”飞鱼客气地说。 “哦,他在外面疯了一夜,早上才回来的,还在睡觉呢。” “没事,我去和他说句话就走,他是哪个房间?”飞鱼说。 何妈妈指了指一个房间的门,飞鱼推开门进去,又把门关上。他看见正躺在床上的水鬼,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拍了拍他的脸。水鬼从梦中惊醒,正要骂,一看是飞鱼,立刻惊慌失措起来,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飞鱼冷冷地看着他说:“穿好衣服,跟我出去一趟,向你打听点儿事。” “我不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水鬼抱着被子死活不肯下床,眼里闪出恐惧的目光,这让飞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么说你是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 “起来!跟我出去。”飞鱼脸色铁青,目露凶光,沉声喝道。 “我不出去,打死我也不跟你去,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水鬼一个粗壮的汉子在飞鱼面前竟然像一个可怜虫,最后急得大喊,“妈,快来救我!” 何妈妈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来,看见飞鱼正在与儿子拉扯,便不顾一切冲上前揪住飞鱼的衣领:“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向你儿子打听一点儿事,没有恶意。”飞鱼掰开她的手,解释道。 “妈,别听他的,他是坏人。他要把我带走,带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水鬼哭喊道。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也走了进来,水鬼又朝他们喊道:“爸,姐,快把他赶出去,他要害我!” 三个人一起冲向飞鱼,一边把他往外拉扯,一边骂:“你个挨千刀的,大过年的就闯人家里撒野,给我滚出去!” 飞鱼面对这三人一筹莫展,只好狼狈地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鲁莽了,一个人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孤身闯入别人家里,还要强行带走一个大活人,确实有些荒唐。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盯死水鬼,只要他出来就不愁抓不住他。于是他给乔雷和周阳打了电话,安排他们每天轮流蹲坑,看死水鬼。自从二号院一战后,飞鱼在安陵的黑道上顿时名声大噪,许多街头游荡的无业青年慕名而来。飞鱼陆续从中挑选了十几人收留下来,充实了自己的办量。乔雷和周阳两人俨然成了他们的小头目,安排这样盯梢的活儿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飞鱼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乔雷他们并不认识水鬼。虽然那天夜里在二号院,乔雷和周阳都见过那个举报假水鬼的真水鬼,但也只有一面之缘,且时间又短,根本不可能有多么深刻的印象。如果水鬼混在人群中溜出来,走在大街上,他们恐怕也难以辨认。于是他便让乔、周带着人不时地上门闹事,与水鬼当面纠缠了几次,虽然其结果都是被他家里人哄了出来,但水鬼本人已经被乔雷等人熟识了。 到了正月初八日,一直窝在家里的水鬼终于受不了,便打电话给胖虎。胖虎也觉得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于是派了张斌带着一帮人去他家门口,看到乔雷等人坐在出租车里,便走上前去挑事儿。 乔雷等人不明究里,一见对方挑衅,哪里受得了,便一齐下了车。双方二话不说就开打起来,一时间场面失控,混乱不堪。好在两边人马都是赤手空拳,没有人使用器械,打了半天,只是各有轻伤。早有人报了警,半个小时后,两辆警车呼啸而至,把双方都一齐带到派出所里。在所里,两边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接警的公安就只能按普通的街头斗殴来处理,只是对双方进行了批评教育,做了几份笔录就把人都放了出来。 从派出所里出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了,乔雷这才突然想起来误了大事。从张斌等人挑衅闹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这两个多小时里,水鬼恐怕早已跑到百里之外了。他慌忙给飞鱼打电话,告诉他发生的一切。飞鱼一听心都凉了半截,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让乔雷再去水鬼看看。乔雷带人匆匆赶到水鬼家里,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乔雷垂头丧气地回到二号院,见了飞鱼后竟“扑通”往下一跪,把飞鱼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把他搀起来说:“这是干嘛?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这么不自重?” “南哥,对不起,这么重要的事还让我办砸了,你罚我吧!”乔雷满面愧色地说。 飞鱼忍不住笑出声来,好言劝道:“这又是何必呢?今天这事就是老江湖也难免会上当,何况你这么年轻呢。好了,不要放在心上,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听说他姐姐五月份出嫁,到时候他一定还会回来的。先让他逍遥快活几个月,我们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喝喝。” 乔雷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听飞鱼这么说了,便也就完全放下包袱,兴高采烈地去了。 飞鱼费尽心思,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最后却功亏一篑,难免非常懊恼,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水鬼经过这次被困家中,也算是打草惊了蛇,以后即使回来,恐怕也会加倍小心;但另一方面,也许他会想到有胖虎的保护,这次才能成功脱险,说不定将来更加有恃无恐了。瞎猫提供的消息是,五月一日水鬼的姐姐出嫁,水鬼一定回来,而且走之前也必定去胖虎那里拿钱,作为在外面的开销。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时间久了,胖虎肯定会想出更稳妥的办法,让水鬼在外地安定下来,到时候再找他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很久没有露面的白狼来了,他带着板凳狗和地瓜两人,神情十分诚恳地对飞鱼说:“当初你大哥要收我,我始终没有答应。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胖虎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常常被跟踪,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迟早又会落到他手里,被他暗害。所以我想带着兄弟们投到你这里,我们合兵一处,一起对付胖虎。你看怎么样?” 飞鱼听了,大喜过望,抓住他的手说:“白狼哥,我一直有这想法,但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以就没好意思开口。胖虎现在财大气粗,人多势众,我们必须壮大自己的实力才能与他抗衡。等到机会来了,我们一起出手把他给干净彻底地灭了。” 白狼又说:“飞鱼兄弟,虽然我们哥几个比你年龄大,但你功夫好,又有脑子,我们以后都听你的,拜你做大哥。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决无二话。” 板凳狗和地瓜也点头表态说:“对,白狼哥都这么说了,我们更没有二话,以后都听你的。我们手下的兄弟更是没话说,只要你一声令下,让我们向东,我们决不向西。” 三人的话倒叫飞鱼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他连忙站起来说道:“三位哥哥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兄弟在一起就是抱团取暖,目标一致。我这个做弟弟的,哪敢妄称大哥呢。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商量着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存在必须谁就得听谁的,谁说得对就听谁的。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白狼笑笑说:“飞鱼兄弟说的我能理解,既然你不愿做名义上的大哥,我们也不好勉强,那就依你说的,遇事商量着来。但我们心里还以你为首,因为我们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 板凳狗和地瓜也随声附和,几个人开怀大笑起来。 “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飞鱼挥手示意三人坐下来说,“这些天我想过了,胖虎现在首先是财力雄厚,据我所知,他主要是依靠四个产业,一个是大富豪,一个是安福隆,一个是地下赌场,还有一个就是矿山,而这里面对他贡献最大的就是鸡鸣山铜矿。我们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这个矿停下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我们去把他矿口炸了!”板凳狗脱口而出。 “他有重兵把守,炸矿口谈何容易?”飞鱼忍住笑说,“再说了,就算你得手了,他随后很快就能修复,这解决不了问题的。” 白狼倒是毫不掩饰地嘲笑道:“你这是什么脑子?亏得你想得出来!” 飞鱼忙打圆场道:“有想法就是好事,大家都动动脑子,办法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多想一些,我们再斟酌斟酌,总能挑出最好的办法来。” 白狼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看首先从人这方面着手,挖他得力的人手。人没了,他什么事都干不成。” 飞鱼听了,大喜道:“这主意好,真正的釜底抽薪!” 地瓜也显得很兴奋,急不可耐地说:“是啊,我们的人少,他们人多。挖了他们的人后,他们的人少,我们的人多。彼消此长,好主意!” 白狼斜了他一眼说:“看不出来啊,还拽出成语来了。什么文凭啊?” “初中本科。”地瓜嘿嘿笑道。 “我比你高点儿,高中专科。”白狼笑道。 “什么意思?”飞鱼好奇地问。 “就是没毕业,念完高一就退学了。“板凳狗抢着代白狼回答道。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说正事吧,白狼哥,你看我们应该先从哪儿下手啊?”飞鱼正色道。 “我想过了,现在秃鹰手下有两个得力的人,一个叫林锋,一个叫林海,就是上次在这个二号院夜时你们都见过的。他们俩是玲珑镇大林村的人,就是我老家的人,他们的父亲都是我的堂哥,所以他们也是我的侄儿。”白狼说,“我们老林家宗族观念强,我出面让他们反水,他们应该不敢不听。另外,看赌场的耗子和瞎猫、看大富豪的金毛狗都是天龙帮的老人,是你大哥的兄弟,这些人需要你亲自出面。秃鹰就算了,我与他不共戴天,就是他愿意站到我们这边来,我也决不同意。” “秃鹰是坏到骨子里了,我也决不会轻饶他!”飞鱼郑重地说,“我明天就开始去接触耗子和金毛等人,林家两兄弟就交给你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人,这个人的工作不能不做。”白狼提醒道。 “你说的是杜威吧?”飞鱼问。 “是!他是胖虎的保护伞,只要他护着,我们还是难以对胖虎下手。” “这就有些难为我了。”飞鱼面露难色地说,“我不喜欢这个人,但这个工作还得必须由我来做。为了大局,我别无选择,只能勉为其难试试看吧。” “但是你应该清楚,胖虎是杜威的钱袋子,这个工作不好做啊。”白狼又说。 “再难做也得做啊。”飞鱼说,“先不说这些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我打电话给昌满和建军,让他来这里,晚上我们哥几个好好喝两杯。” 板凳狗和地瓜听说要喝酒,眼睛都亮了好几倍,一个劲地搓着手说“要得,要得”。飞鱼先给昌满打了电话,然后又给李丹打了电话。一个小时后,乔雷和周阳两人开着车去了好汉庄,拉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过来。昌满和建军正好赶到,几乎同时瘦猴也回来了。这是二号院从过年以来的第一次聚会,年味还未散尽,便又在这个小院里弥漫开来。 第39章 策反 第二天下午,飞鱼给金毛狗打了个电话,约他在雅园茶楼见面。金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两人一见面,金毛就直截了当地说:“三子,我知道你找我的意思,是想让我反胖子吧?这一点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是因为他对你太好吗?”飞鱼追问道。 “谈不上好,但他好歹给我了一碗饭吃。”金毛说,“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进去过的,出来还想做个好人有多难。一没文凭,二没技术,还坐过大牢,没有单位愿意要我们。家里人嫌弃我们,亲戚朋友躲着走,饭都吃不上,还谈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胖子念及旧情,收留了我。虽然他脾气不好,打骂我们是常事,但给了我饭碗,这比什么都强。” 飞鱼点点头,似乎表示理解,又转念问道:“你觉得胖虎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的是本质。对你们是真念及旧情,还是只想利用你们?” “这还用说吗?当然主要是利用了。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念及旧情,毕竟我们之间都是相互了解,用起来放心称手。”金毛快人快语,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归根结蒂还是利用。”飞鱼说,“如果我答应你,扳倒胖虎后,大富豪就完全归你了,你愿意吗?” 金毛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暗淡下来:“扳倒胖虎,谈何容易。他之所以能在安陵道上一家独大,主要还是因为有杜威罩着。再说了,胖虎虽然对我们少点情义,但我们在道上混的,却不能不讲究点儿规矩。三子,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但是反水老大,让我以后还怎么混得下去?” 飞鱼轻轻一笑,说:“行,我不为难你,你自己想好了再说,我这里随时随地欢迎你。” 金毛站起来准备告辞,临走时又说:“三子,不管怎么说,我与飞龙大哥的情义在那里,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你为敌,永远不会。不过,胖虎也不是好对付的,你凡事要小心,保全自己最要紧。” 飞鱼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他的态度在飞鱼的意料之外,同时也在意料之中。他知道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金毛这帮人一是畏惧胖虎的势力,二是还需要依附于他,所以在条件没有成熟之前指望他们立即反水,似乎并不太可能。想了想,他又打电话把瞎猫约了过来。 瞎猫听飞鱼说了刚才与金毛的谈话后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纠结于他现在反水,狗子这个人谨慎得很,你需要慢慢影响他。” “耗子怎么样?”飞鱼问道。 “他和狗子差不多。不过,你与胖虎开战,他们都不会帮胖虎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我找他们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我不想让他们再为胖虎做事,与我为敌;二是为他们自己着想,跟着胖虎这样的人迟早要吃亏,而且要吃大亏。”飞鱼说。 “我知道,但你不要着急。”瞎猫说,“最好你先要把杜威搞定,胖虎就好对付了。” “这个我明白,但我不能去找他,我要让他来找我。”飞鱼眼神坚定地说。 就在飞鱼分别约谈了金毛和瞎猫之时,白狼也约了林氏两兄弟到姚老板的小酒馆里。之所以没去好汉庄,是因为白狼觉得在那天夜里的二号院大战中,自己喝退了这两人,估计会引起秃鹰等人的猜疑,在好汉庄怕是目标太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也正是如此,那天大战结束后,秃鹰回来就把两兄弟叫来问询了一番,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心里老是觉得不踏实,便又把这事向胖虎汇报了。胖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与白狼的关系,而他延揽这两人的用意,除了他们有家传武艺,能打善斗外,其实还有一层不可示人的心思,那就是想把两人带上道,让他们与白狼自相残杀——这正是他所乐见的事。 林锋、林海两人坐在桌边惴惴地看着对面的白狼,等着挨训,满桌子的菜肴却不敢动一筷子。白狼笑了笑,自己先夹了一口菜吃着,又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上酒说:“小锋、小海,干坐着干嘛?吃菜喝酒啊。” 林锋还是没动,林海却抓起筷子吃了起来。林锋白了林海一眼小声地说:“小海,就知道吃,问问九叔为什么请我们吃饭呀。” 白狼放下筷子,突然板着脸说:“你说为什么?你们俩到城里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这个做叔叔的混得倒板子,连你们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是要巴结你们才请你们吃饭的。” 两兄弟听了白狼的话,一脸的羞愧,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说道:“九叔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吧,我们俩不懂事,让九叔生气了。” 白狼噗呲一笑,用筷子敲敲桌子说:“坐下来吧,看你们俩这熊样儿。请你们吃饭呢,没别的事,就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想跟你们聊聊,聊聊你们现在的情况而已。” “噢。”两兄弟听言便坐了下来。 “吃菜,吃菜,边吃边聊。”白狼给两人分别夹了一块红烧肉。两人渐渐地放松下来,开始有说有笑地吃吃喝喝。 过了一会儿,林海放下筷子,抹抹嘴问白狼:“九叔,小时候我们都很怕你,现在怎么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怕我?为什么?”白狼不解地问。 “我记得你大概一年也就回大林村一两次吧,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凶凶的样子,很少看到你笑。不光是我怕,还有他。”林海指指林锋说,“还有其他兄弟们,都是。” 白狼转头看看林锋,林锋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白狼笑着说:“那时候太年轻,不会笑。现在呢?不怕了吧?” “还有那么一点点。”林锋小心翼翼地笑着回答。 “还有一点就好,不然的话,就你们这两臭小子还不无法无天了。”白狼看气氛差不多了,就单刀直入地问道,“我现在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城里的?又是怎么投到胖虎的门下的?” “是一个叫林小晖的把我们叫来的,他老家是小林村的,也是我们本家。”林锋说,“刚来的时候他安排我们在安福隆酒店做服务员,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们的打手。” “林小晖?就是那个耗子?”白狼问道。 “是,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绰号叫耗子。”林海说。 “你不知道他是胖虎的手下吗?你不知道胖虎和我有仇吗?”白狼追问道。 “我们哪里知道呀!”林海委屈地说,“我那时还觉得虎爷是个好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玲珑派出所,那个顾所长要关我们拘留,还是他为我们求情的。” “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白狼有些愤愤地说,但转念一想,这两孩子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委,哪里能分得清是非,便又好言说道,“你们俩马上与他们一刀两断,不然的话,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海脸色突然就得紫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早就想走了,可是恐怕走不掉了。” “为什么?” 林海刚想说,却被林锋制止了。白狼生气地说:“怎么?对九叔也不肯说吗?” 林锋眼神暗淡下来,叹了一口气对林海说:“小海,你说吧。” 林海顿了顿 开口说道:“九叔,你知道小地主是怎么死的吗?” “外面说是与一帮外地人火拼时被杀了,但我知道肯定是胖虎的人干的。怎么?你们参与了吗?”白狼吃惊地问。 林海点点头:“我们以为就是去打架,教训一下小地主,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俩把小地主打倒在地了,秃鹰不声不响地从后面冲过来就一刀。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秃鹰在我们面前杀死了小地主,血流了一地。” 说到这里时,林海把几近颤抖的声音压得很小。白狼虽是久历江湖,但听到这事时也不由得冷汗涔涔。当年他在混迹江湖时,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致人重伤也不罕见,但伤人性命那是极少的。即使是出了人命,也是因为在打斗中误伤所致,绝没有这样意图明确直取性命的。他忽然想到飞龙,有这样的手下,又不闻不管,自己被判了死刑也不算太冤。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又不是你们杀的,与你们何干?” “说不清楚了,九叔。”林锋接过话头说,“当时场面那么混乱,谁知道是谁杀的?小地主的人都懵了,而且后来大多都归了虎爷。其他在场的都是虎爷的人,谁肯为我们证明清白?” “秃鹰后来威胁我们说,如果我们把事情说出去,他就说是我们兄弟俩干的。”林海说。 “太狠毒了!”白狼咬着牙愤恨地说。 “我们该怎么办呢?九叔,你要给我们想想办法呀。”林海央求道。 “放心吧,清者自清。”白狼说,“我会想办法的,但你们现在必须要身在曹营心在汉,随时听我的吩咐,明白吗?”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明白什么呢?说来我也听听。”这时一阵阴冷的笑声随着包厢的门被推开而传了进来,秃鹰一脸坏笑地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喽啰张头探脑地向里面看。 林锋、林海两人脸色突变,慌忙站了起来说:“鹰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老子倒要问问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啊。怎么着?想反水?”秃鹰眼里露出凶狠的光逼视着两人,“胖哥说你们两个可靠,可老子就觉得你们有二心,今天果然如此!白狼,你他妈想干嘛?密谋什么呢?” 原来秃鹰一直对两人不放心,今天见兄弟俩结伴外出,没带任何其他人,这还是跟着秃鹰在矿山后还从没有过的事,便起了疑心,于是就派了一个小兄弟偷偷地跟踪。看到林锋、林海进了姚记饭馆,又看到了白狼进去,便给秃鹰打了电话。秃鹰接完电话,立即带了七八个人开了一辆面包车起来,很快就找到白狼所在的包厢。 白狼见秃鹰发难,缓缓地站起身来,平静地说:“今年过年我没回老家,今天才正月初九,还能算作过年,我这个做叔叔的,请两个侄儿吃顿饭不行吗?” “就这么简单?我看未必吧。”秃鹰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是我多心了?”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九叔说新正月里请我们兄弟俩吃顿饭。”林海惴惴地说。 秃鹰反手就给林海一记耳光,骂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有你说话的时候。” 这一巴掌无疑是打在了白狼的脸上!秃鹰敢当着他的面打他的侄儿,自然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顿时怒火滔天,一股热血直往上涌。 “你他妈干什么?找死啊?!”白狼操起桌上的一只酒瓶“呼”地向秃鹰砸过去。秃鹰一偏身子,酒瓶砸到墙上,摔得粉碎。 这时门外的小喽啰们也挤了进来,林锋连忙伸开双臂横在两人的中间,大声地喊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都住手,住手!” 这时姚老板听到这边闹起来,也赶了过来,看到这情形,连忙对两边的人都打躬作揖道:“几位兄弟,千万不要在我的小店里打呀,求你们了。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呀!” 秃鹰手下的人本身也不想打架,见林锋拼命阻拦,又见姚老板可怜巴巴地央求,便都退了出来。林锋和林海护着白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秃鹰也没有阻拦,任由他们出去,只是在背后喊了一声:“林锋、林海,你们是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两人没回答,只是把白狼送到外面后又跑了回来。 “鹰哥,我们回来了。”林锋说。 秃鹰没说话,背着手径直往外走,又伸出手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俩跟着一起上了车。在回去的路上,秃鹰像是对车内众人说,更像是专门针对林氏兄弟说:“什么叫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哎,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们,虎哥的门就是贼船,进来了就别想出去,除非是被虎哥赶出去的。明白吗?虎哥,对了,你们中有辈份小的,要叫虎爷。虎哥的规矩大,规矩重,你们吃着虎哥的,用着虎哥的,别干那些吃里扒外的勾当,否则你们的死相会很难看,懂吗?” “懂!”大家一起回答道。秃鹰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氏兄弟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 第40章 暗战 白狼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二号院,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飞鱼。飞鱼听了,笑着安慰他说:“我这边也不太顺利,但你有没有想到,通过这些事可以看到胖虎的根基并不稳?就像他自己一样,是虚胖。他们内部其实有许多火山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了呢。我们得稳住,静等时机出现。” “话虽这样说,但我这心里还气难平。”白狼说,“当着老子面打我侄儿,而老子却无能为力,这真他妈的让人受不了!狗日的,太嚣张了!” “暂且忍耐,他们嚣张的日子不会太长的!”飞鱼语气坚定地说。 “那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吗?就等着?”白狼问。 “当然不能。”飞鱼说,“我们也下三滥一回,学一下他们对付九号码头的方法,对他们的地盘进行不定期的骚扰。同时借着我们与胖虎斗争的影响力吸纳人员,扩充我们的队伍,为将来与他决战做好准备。” 一席话说得白狼热血沸腾。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狼隔三差五地带人去鸡鸣山闹一次,见秃鹰带着大队人马出来时,就立即驾车撤退。秃鹰被搅得不胜其烦,便派人长期守在进山的唯一道口。可这样一来,一连十几天白狼都没有出现。守道口的兄弟开始烦躁起来,渐渐地便懈怠下来。有时候就留两三个人在值守,其他人都跑去打牌玩乐去了。而这时,白狼又突然出现,干净利落地绑了两三个值守的人,又进去闹腾一番后溜之大吉。 鸡鸣山人心惶惶,矿工们辞去一大半,拉矿石的卡车也有许多转到别的地方去了。秃鹰与胖虎说了好几次,可胖虎也是一筹莫展。他想过去找飞鱼,但似乎不太妥当,因为飞鱼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可他也没有证据证明白狼是受飞鱼指使的。想去找白狼,可他们开着出租车,行踪不定,短时间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最后没办法了,胖虎只好让金毛狗抽调大富豪的人手前去增援,与鸡鸣山的人分成两班轮流在道口值守。果然鸡鸣山这边风平浪静了,但白狼一帮人又在大富豪出现了。他们不打不砸,只是对进出的客人进行骚扰,搞得客人都纷纷逃走,大富豪生意一落千丈。金毛顾不上胖虎定的道上的事不让警察插手的规矩,而擅自报了警。警察也没办法,只要警笛一响,白狼的人就逃得无影无踪。没有财产损失,没有人员伤亡,警察也只能走走过场。 正当胖虎按倒葫芦起了瓢,焦头烂额之际,一号院赌场那边也出事了。 在飞鱼的计划中,一号院赌场的事应该早就与大富豪的骚扰行动同时展开的,但因为成天在一号院无所事事的瞎猫被胖虎抽调到鸡鸣山去了,一号院内没有内应,所以就拖了下来。好在此前瞎猫一直在做耗子的工作,经过长时间的考虑之后,耗子终于决定倒戈,发了一个信息给飞鱼,愿意作为内应。 飞鱼让瘦猴与他联系。当那天晚上赌徒人多,玩得大,耗子就给瘦猴递消息。瘦猴就找一个公用电话给南田派出所打去举报电话,接下来就是警察的事儿了。 原本是有站岗放哨的人,但被耗子撤了下来,让他与其他人一起躲在房间里喝酒打牌去了。警察毫不费力地把一众赌徒堵在了地下室,收缴了大量的赌资,把耗子和赌徒们都带到了派出所。 胖虎接到消息,只好亲自赶到派出所来捞人。史大鹏看到这个胖乎乎的财神爷来了,笑眯眯地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热情地接待了他。 “赵老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有人举报必须出警,这谁也不敢犯错误呀。”他解释道。 “史所,这是你的工作,我哪能怪你呀?”胖虎往那黑皮沙发一躺,大胖手轻轻地拍着扶手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不能干拢你们执法不是吗?” “那哪成啊?出不出警是一回事,怎么处理又是一回事。”史大鹏靠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不停旋转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赵老板亲自来了,这面子不能不给。” 胖虎站了起来,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来走到史大鹏旁边。史大鹏不经意地把抽屉拉开一截,胖虎手一滑,大信封轻巧地落入抽屉,史大鹏屁股稍用力,转动了一下椅子,带动身体顺势关上了抽屉。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样丝般柔滑,两人都不动声色,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史所打算怎么处理呢?”胖虎问道。 “我们的方针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处罚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他们态度很好,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我打算对他们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然后让他们回去好好地反省。”史大鹏义正辞严地说。 “那就谢谢啦。”胖虎拱了拱手说,“能透露一下是谁举报的吗?” “兄弟,这你就为难我了,他是用公用电话打的,查不出来。就算我们知道是谁,我也不能告诉你,保护举报人是我们的原则,不能破坏。”史大鹏说。 这一次胖虎出了一管血就把事情摆平了,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却又原原本本地重演了一遍。如此三番五次后,胖虎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找到史大鹏问道:“史所,这事太邪乎了,请你务必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我哪知道?”史大鹏虽然对这一段时间的成果很满意,但也觉得差不多见好就收了,再搞下去恐怕会把杜威惹恼了,所以也不希望举报的事情再发生,就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是回去问问你们自己人吧,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胖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对啊,如果我们没有出内奸,哪能每次一抓一个准呢?这真是家贼难防啊!”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史大鹏笑笑说。 胖虎回到一号院,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把耗子叫了过来问道:“耗子,这段时间赌场老出事,你是负责人,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我想过,可能是因为在这里时间干长了,树敌太多。”耗子平静地回答。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点水的?” “应该是以前输急眼了的。” “有线索吗?账本上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点头绪。” “我已经找过,没有任何线索。”耗子肯定地回答道。 “有没有可能我们出了内鬼?”胖虎突然问道,眼睛逼视着耗子。耗子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胖哥,你是不信任我?”耗子反问道。 胖虎依然紧盯着耗子的眼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停顿了十几秒。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在耗子的感觉中显得以往任何时候都漫长,空气像是凝固了,几乎让人窒息。 “哪能呢?我不信任任何人也不能不信任你呀!”胖虎终于开口了,耗子悬着一颗心也暂时落了地,“但你可不能辜负我,伤了我的心哦。你留心观察一下,这院里的其他人有没有反常的举动,我一定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内鬼揪出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胖虎最后森冷的狠话说得耗子毛骨悚然,他的心里不禁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接着胖虎对耗子交待了赌场暂时关闭,自己开车去找杜威。 杜威在南湖宾馆有一个长包的套间,平时常住在这里。他见到胖虎满脸怒气地进来,笑眯眯地说:“怎么了?在安陵还有谁敢惹虎爷生气吗?” “杜哥,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曹老三他欺人太甚!我必须跟他来一个了结。”胖虎说。 “上次在好汉庄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吗?他向你开战了?” “没有正面开战,但比正面还要恶心人。”胖虎说着,就把两个月来从鸡鸣山到大富豪再到一号院赌场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虽然没有证据说明这一切都是在他干的,但在安陵道上除了他之外现在应该也没有人敢这么与你斗了。我是不是没有理由阻止你与他开战了?”杜威像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杜哥,你说的话我不敢不听,但这小子也太欺负人了,我不能老这么忍着。” “这样吧,我先找他一次,看他听不听劝。如果不听,你可以做!”杜威说。 当天晚上,飞鱼应约来到南湖宾馆。 “杜哥,找我有事吗?今天我本来是回去陪老娘的,如果不是你召见我,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来的。”飞鱼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一坐,开场白显得很几分气势。 “这么说我还是有点面子的啰?”杜威笑道,给他递了一杯茶后,坐在他的对面,“老三,不对,该叫你飞鱼了。现在你飞鱼的名号是响彻安陵,就连胖虎都对你敬畏三分,能给我面子是我的荣幸呀。” 杜威半真半假的话说得飞鱼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连忙解释道:“杜威这么说就让我无地自容了。在安陵的道上,如果没有杜哥罩着,想活下去还真不容易。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你没有我罩着,不是照样活得风生水起吗?”杜威听着很受用,但还是反问了一句。 “杜哥虽然没有明着罩我,但心里还是罩我的,要不然,杜哥想灭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一点,我是心里有数的。” 杜威会心地一笑,说:“你比你大哥懂事啊,我心里当然是向着你的。飞龙是我的好兄弟,我了解他不比你少。他是太有个性了,一般人驾驭不住。他不爱钱财,只好打抱不平,除强扶弱。虽然时代不同,但那时候兄弟也要吃饭呀,光靠义气填不饱肚子。我觉得你与他很像,但也不一样,你懂得生财,出道之初就搞了两个实体。没有收入,兄弟们跟着你,这事就长不了。” “事出无奈,挣点小钱而已,以后还要请杜哥多关照才好。” “飞鱼雄才伟略,非同凡响,哪里需要我来关照。”杜威一边呷了口茶,一边说,眼睛的余光瞄了飞鱼一眼。 “杜哥这是拒绝我吗?”飞鱼目光烱烱直视杜威。 杜威心头不禁一凛,他从飞鱼的眼神中看到了当年飞龙的影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让他一度又爱又恨。与胖虎不同的是,飞龙从来不会曲意奉迎他,虽然大多时候他也会对他表示足够的尊重,但那可恶的个性使得他有时翻脸比翻书还快,甚至偶尔还会让他当众下不来台。但正是这一点,让杜威对飞龙像对某种毒药一样着迷,爱恨有加却欲罢不能。他需要一群围着转的狗,但更需要一个能正常交流的精神伙伴。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本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对于他来说却显得那么的难能可贵。而事实上,他对飞龙的这份情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正常的范畴,以至于当胖虎等人把罪责都推到飞龙身上时,他的愤怒一度达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当飞龙从他的生活消失数年以后,他不得不平静下来,继而接受了胖虎作为他的代理人,成为他的工具,为他获得物质上的需求和精神上的满足感。 杜威愣了一会儿神,看到飞鱼还在盯着他,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哦,拒绝?没有的事儿。”杜威笑道,“我是说你不用我关照,但关键的时候我会保你。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如果不是我,胖虎早就容不下你了。” “同样,如果不是你,我也早就容不下胖虎了。”飞鱼针锋相对地说。 “口气不小嘛!你有这个实力吗?至少现在没有吧?”杜威显然有些生气了。 “这个很难说,胖虎所作所为天怨人怒,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义站我这边。假以时日,我必胜!”飞鱼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杜威被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尤其是飞鱼对于胖虎的评判无疑让他想到了自己。他“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对飞鱼大喊道:“太狂妄了,太狂妄了!好,我就放手让你们去火拼,让你们打个你死我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楞头青,到底有什么能耐?” 飞鱼见状,心中窃喜,他淡淡地说:“杜哥息怒,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知道,在我与胖虎的问题上,你很为难。如果你能两不相帮最好,谁死谁活,就看天意吧。” 第41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杜威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便整理了一下情绪,又平静地坐了下来。 “兄弟,我们都好好说话,好吧。”杜威说,“你就不能与胖虎和平相处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与他水火不容呢?是因为你大哥的事?那事也不能全怪他,那时的情况你不了解。” “这是一方面,还有……”飞鱼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杀父之仇还不能说,便停了下来。他不敢肯定杜威是否参与了此事。 “还有什么?”杜威追问道,“哦,对了,是地盘?是江湖地位?还是钱?” 飞鱼笑笑没回答,杜威以为他是默认了,便又说道:“这个就好办了,你们一起合作,钱是大把的,赚不完的。如果你不想与他合作也可以,还像以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我支持你,给你介绍好的生意,而且我也不要你的任何好处,只要你们俩相安无事便好。” 飞鱼还是没有答话,他在心里盘算着各种利害关系。杜威见他还不说话,便也坐一旁静静地等着。他不相信人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会不心动,即使他身负着再大的责任或者仇恨。 终于,飞鱼缓缓开口了:“好吧,我听杜哥的。我可以承诺暂时不与胖虎发生正面冲突。” “不,你说得不够全面。”杜威说,“不仅不能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侧面冲突也不应该有。鸡鸣山、大富豪和一号院,你都没有出面,但把胖虎已经搞得焦头烂额。要不是你,他恐怕早就不顾一切地拼个鱼死网破了。” “行,我可以约束他们。”飞鱼说。 杜威听了这话,不由得喜形于色,鼓掌叫好,而后又抛出一颗甜枣:“兄弟,我是多么诚心地希望你能与我一条心啊。你放手去发展你的生意,我作你坚强的后盾,要是缺资金的话就告诉我。不瞒你说,我这里有市里几位领导存放的私房钱,现在不多,大概三百万不到。你要是需要周转,尽管拿去。他们不需要你的利息或者分红,只要资金安全就可以了。” 飞鱼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做梦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事。所谓的私房钱,无非就是贪污受贿来的赃款罢了。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做这些事应该尽可能背着人,知道的越少越好,竟然还有存放于别人之处的事情,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这些大领导的钱我可不敢要,要是有个闪失,恐怕我这脑袋都保不住了。”他看似轻描淡写地说。 “哪有什么大领导?只是几个与我关系要好的小领导而已,最大的不过是副处级,放心吧。要是真的做生意赔了,那也是活该他们倒霉。不过,这钱来得不痛,去得不痒,没了就没了,他们也不至于有多心疼。”杜威说,“大领导就是有钱,哪敢往我这儿放?你可真敢想。” “杜哥,谢谢啦,这好事能想到我。可为什么不给胖虎呢?” “你以为他早期是怎么起来的?光凭他打打杀杀能在那么短短的几年里发家?”杜威说,“我也不瞒你,那时候我给了他一百五十万,也是这里面的钱。后来他赚了钱就还回来了。” “怪不得呢。”飞鱼若有所悟地说。 杜威面露得意之色,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从南湖宾馆出来后,飞鱼开着出租车准备去好汉庄。这时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也不知道李丹是否已经回去,飞鱼便停要路边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她。李丹在电话中说,还有一桌客人没走,所以她也没回去,只是厨师下班了,如果他想喝一杯,她可以亲自下厨。 飞鱼本来没想过喝酒,只是想去那里看看她,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事情比较多,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去了,但听她这么一说,忽然间把胃里酒虫勾出来了,便再也抑制不住。他随即又给白狼和瘦猴各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来好汉庄。 飞鱼打完电话刚要起步,一个年轻的女孩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慌慌张张地拉开后车门坐了进来,一上车就急切地对飞鱼说:“师傅,快走!” 飞鱼不明究里,下意识地赶紧挂档起步。刚想问这女孩什么情况时,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三四个人呼喊着从后面追上来,便加大了油门。那追赶的人见状,又上了路旁的一辆车追了上来。飞鱼这才不得不问道:“姑娘,怎么回事?你要去哪儿?” 那姑娘一边回头看,一边急切地说:“啊呀,你快开呀,我不知道去哪儿,你先开快点,把后面的车甩掉。” “他们为什么追你?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呀。” “跟你没关系,你别问了!” “你要不说我就不走了。我这车今天不载客,准备回家休息了。”飞鱼轻点了一下刹车说。 “好,我说我说。我是被人骗来的,在大富豪夜总会,他们让我坐台,我不干,他们就打我,把我身份证都收去了。”那姑娘说,“刚才被硬逼着进了客人的包厢,客人对我动手动脚的,还要带我出台。我急了,就一酒瓶把客人的头砸破了,就逃出来了。师傅,你救救我,要是被他们追上,我死定了。” 飞鱼轻轻地笑了一声,一把方向把车干脆停在了路边。那姑娘吓得声音都变了,带着哭腔颤抖着问:“师傅,你是和他们一伙的?” “别怕,今天你运气好遇到了我。呆在车里别动,我来对付他们。”飞鱼说着就下了车。这时后面的那辆车也赶了上来,停在他的车头前。从车里下来四个年轻小伙,一起围了上来。 “你们是金毛狗的手下?”飞鱼斜靠在车门上,笑眯眯地问道。 “你他妈少废话,与你不相干,我们只要你车里的人!”为首的一人恶狠狠地叫道。 飞鱼一抬手,一把抓住那人的右手,同时快步绕到他的身后,一脚踢在他的膝窝上,那人应声跪倒。 “你他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儿!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老大胖虎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哪根葱?”飞鱼骂道,反手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又有两人见状冲上来,瞬时被飞鱼一脚一个,踹翻在地。另外一个站在原地没敢动弹,借着路灯光一看,惊叫道:“他是飞鱼!” 几个人闻言,脸色大变,为首的那人开口讨饶:“原来是飞鱼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飞鱼哥,饶了我们吧。” 飞鱼手一松,放开了他,说:“车里的人我保了,要不要我给金毛狗打个电话?” “不用了,不就一个小姐嘛,我能做主的。飞鱼哥,我们走了。”说着,带着三个小兄弟连滚带爬地钻进车里逃走了。 飞鱼回到车里,那姑娘兀自惊魂未定。飞鱼回头冲她笑了笑说:“没事了,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呢?我送你。” “原来你就是飞鱼啊?”姑娘问道。 “你一个外地刚来的小姑娘,怎么知道我的?”飞鱼不禁好奇地问。 “听小姐妹们说的,她们都知道你,都在议论你,说你是侠客,连胖虎都怕你。” “不信谣,不传谣啊,我就是一个开出租的。”飞鱼笑道,“你住哪儿?” “我跑出来了,没地方去了。”姑娘可怜兮兮地说,“要不我跟你回去吧?” “那哪成啊?我们俩萍水相逢,怎么能把你往家里带呢?不合适。”飞鱼一口拒绝道,他没想到这姑娘初次见面就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这个要求,这让他颇有点措手不及。 “都说飞鱼侠肝义胆,你就忍心让我流落街头吗?”姑娘语气幽怨地说。 飞鱼无奈,只得把她带到好汉庄。白狼和瘦猴已经到了,坐在桌旁等他。李丹正在摆放桌上的菜碟,刚想向飞鱼炫耀自己的厨艺,但看到飞鱼身后的姑娘,顿时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白狼一抬头,也看到那姑娘,便打趣道:“哟,这姑娘是谁啊?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知道,反正是我在路边捡的。”飞鱼笑道,又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又回头问道,“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叶,叫紫苏。”姑娘回答道,“你们也可以叫我小苏。” “名字挺好听,就是人长不得不怎么样,这名字跟着你,糟蹋了。”飞鱼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你也坐下吧,吃点东西,然后我给你钱,去找家宾馆住下,明天买张车票回老家去。下次出来打工招子放亮点,别什么人的话都信。” “我怎么就长得不怎么样了?不好看吗?”紫苏气嘟嘟地挨在他旁边坐下,“我不回去了,今天遇到你是我的福份,以后你养着我。” 飞鱼苦笑着看看李丹,又看看白狼和瘦猴,转头对紫苏说:“怎么着?讹上我了吗?真不该救你,你让我想起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又不让你白养活我,我可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不信的话,明天我给你露两手试试。”紫苏说。 李丹听着他们的对话,大致地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也变得放松下来。她笑着揶揄飞鱼道:“看来你是捡了一个对头回来了,以后看你怎么神之舞之的?” “我可不是他对头,我想做他对象。是吧?哥。”紫苏说着,冲飞鱼调皮地眨了眨眼。 飞鱼大窘,把椅子朝旁边挪了挪,好离她远一点:“你这丫头怎么没皮没臊的呢?我们认识还不到半个钟头吧?这话也能说得出口?” 紫苏也把椅子挪了挪,好离飞鱼近一点,说:“我就这么一说嘛,你还当真了?你要当真,我还要考虑考虑愿不愿意呢。像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到哪都是抢手货。” “真够自恋的!”飞鱼笑着摇摇头说,“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就给人骗了呢?” 紫苏突然严肃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了,就是我这种天生自来熟的性格害了我。在车站,有一个大姐与我搭讪,我马上就和她熟了,掏心掏肺的,什么都和她说。最后怎么着,就给骗来了呗。不过我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没吃什么亏就遇到你了。” “那你还不改一改呢?再这样,将来还是要吃亏的。”飞 鱼说。 “改不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这样了,改不了。”紫苏说,“啊呀,别光顾说话了,这么多好吃的,先开吃吧,我都饿坏了。” “对对对,先吃。”李丹连忙附和道。 瘦猴一直耐着性子听他们说话,自己又插不上嘴,只想早点开始吃喝,一听紫苏和李丹两人发话了,便迫不及待地举起了筷子说:“我不是饿,而是馋。看着桌上的菜,却不动筷子,造孽啊!我先来点儿。” “我倒是不饿,就是想喝酒。飞鱼,来,我们先喝一杯。”白狼举起手中的酒杯说。 “好,我们边喝边聊。”飞鱼也举起杯一饮而尽。 席间,飞鱼正式向紫苏介绍了其他几个人,紫苏很快就和李丹聊得火热,大家也都知道了紫苏被救的来龙去脉。李丹与她有着曾经相似的经历,自然而然地与她多了几分亲近。. 曲终人散之际,飞鱼面临着一个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那就是紫苏的去留问题。他把李丹叫到包厢外面商议,李丹说:“今晚就让她跟我回去,在我家住一夜,其他事明天再说。” 飞鱼表示坚决反对,他说:“虽然看起来这孩子不像坏人,但毕竟是来路不明,连身份证都没有,贸然带回家,我不放心。” “没关系的,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怎么着?”李丹不以为然。 “这样吧,把服务员小静叫来,让她带到员工宿舍里去住。”飞鱼说,“如果她明天不愿走,那就先留下来在好汉庄做个服务员。以后的事嘛,看情况再说,边走边看。” “好吧,那就听你的。”李丹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把小静叫了过来,带着她进了包厢。 “紫苏,你晚上就去我们员工宿舍住吧,小静会给你把一切安排好。”李丹对紫苏说。 紫苏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时候不早了,我们各自回去安歇吧。”飞鱼站起来说,“紫苏,你先在那里住下,明天最好是买张车票打道回府。如果实在不想回去的话,就在丹姐这里,做个服务员。你自己想好了再说,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有点辛苦啊。” “行,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明天不回去了,就在丹姐这儿干!”紫苏爽快地答应着。 第42章 往事 小静带走了紫苏,白狼和瘦猴也知趣地先回去了,好汉庄只剩下了飞鱼和李丹两人。李丹问:“你怎么不和他们一道回去?” “我送你回去啊。”飞鱼说,“平时我不在这里,今天正好在,能不送你吗?” “你喝酒了,能开车吗?”李丹说。 “不开了,打车送你。” 两人锁好店门,走到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开车的是一位大约五十出头的大叔,看来是个很健谈的人,一见两人上了车就笑着说道:“两口子玩到现在,家里小孩不管了?” “没事,小孩在奶奶家里呢。”飞鱼没有解释,顺口答道。 “师傅,你别瞎说,我们不是两口子。”李丹急了,忙解释道。 大叔疑惑地看了看坐在副驾上的飞鱼,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眼拙,嘴又快,得罪了。不过,我再多一句嘴,两位有夫妻相,很般配,不能完全怪我多嘴啊。” 飞鱼笑着说:“开你的车吧,再多嘴,后面的那位可要发飙了。” “好好,不说了,明白,明白。”大叔嘻嘻地笑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飞鱼一眼。 “你明白什么呀?”李丹有点恼了,红着脸说。 李丹现在已经搬到新家,也就是去年在昌满那里购买的新房。车子大概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李丹先下了车,飞鱼付钱后也跟着下了车,李丹没来得及阻止,出租车已经开走了。李丹说:“我都到家了,你怎么不跟这车回去呢?这里是新小区,有点偏,入住的人还不多,等会儿不好打车,看你怎么走?” “没事儿,大不了再来个十公里拉练,走回去也没问题,小意思。”飞鱼说,“送你到楼道,看着你回到家里我才放心。” 李丹不说话了,两人默默地走进小区里,经过一片草坪边的一条长椅,两人不约而同地坐了下来。依然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半晌,李丹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道:“紫苏这孩子不错,她挺喜欢你的,你没看出来吗?” “你胡说什么呢?”飞鱼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有点慌乱地回答道,“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别瞎想啊。” “你紧张什么呀?我说的是真的,白狼和猴子也都看出来了。”李丹捂着嘴笑道,“就你自己不知道?是装的吧?” 飞鱼的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你们都是瞎说,我、我、我,根本就没想过。她就是一个捡来的丫头,我看她可怜,才收留的。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 “哟,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怎么一说到女人就脸红啊?”李丹调皮地眨眨眼,取笑道,“哎,三子,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还没谈过恋爱呢?” 飞鱼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真没有呢。” “真没有?才不信呢”李丹歪着头盯着他看,“你条件这么好,会没有姑娘追你吗?” “确实没有,也许我平时脸有点冷,把她们吓着了吧。”飞鱼渐渐地恢复了常态。 “你也有二十七岁了吧?就没有看上的姑娘?”李丹继续追问道,“妈都跟我说了好几次了,她老人家着急呀。” “二哥也这么说,都说是妈在他面前老提,可她老人家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呀?” “不是怕你烦嘛,不敢说。”李丹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你脾气大呀。” “我脾气大,可我也不敢在妈面前发火呀。” “你是不发火,但是你甩脸子呀。再说了,她现在一个月才能见到你几回呀?” 李丹这一说,飞鱼突然想起来今晚本来准备回家看老娘的,可出了南湖宾馆的大门就忘了,只想着奔好汉庄来,不由心里顿生一堆愧疚。 “现在太晚了,我明天一定要回去看看妈。”他轻声地说道。 “是该回去看看,同在一座城,一个月也不知道能回去几趟。”李丹说。 “现在凡凡在妈那里,你还能适应吗?”飞鱼又问道。 “刚开始那几天,每天晚上回到家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后来就习惯了。”李丹说,自从有了好汉庄,我的工作忙了,也实在照顾不了他。幸亏有奶奶,还有二叔一起照顾着。“ “丹姐,你就没考虑过再找一个?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飞鱼问。 “不找了,有一个凡凡就足够了,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挺好的。”李丹说,“再说了,我已经人老珠黄,还带一个拖油瓶,谁要啊?” “你老什么呀?才三十岁,正是大好年华。” “主要是怕凡凡受委屈,也怕对不起你大哥。”李丹说着,抬头望着天,“今晚天气真好,月亮好圆好亮啊。” “姐,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俩一起照顾凡凡,好不好?”飞鱼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说。 李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惊了,半天没答上话来。怔了半晌才说:“不是我们俩,现在不是有我们一大家子一起照顾他吗?” “你知道我说的意思。”飞鱼一鼓作气地说。 李丹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自从飞鱼第一次找上门来,他就走进了她的生活。那时候,她只是像一只走失了的羔羊,突然回到羊群中来,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在不断的交往中,她在飞鱼的身上找到飞龙的影子,无数次,她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时空错觉。虽然理性无数次把她拉回了现实中, 但她对他的思念、关心却在时间的流逝中变愈发炽烈起来。她不知道是否是把飞鱼当成了飞龙的替身而心生爱意,还是在她沉寂多年的心灵中又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她感到恐慌,感到罪恶,感到羞愧,但又无法抑制。她只想永远保持这种朦胧的感觉,根本没有勇气这一层窗户纸。而现在,飞鱼竟然勇敢地揭开了这个潘多拉盒子,这让她一时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做不到。”半晌,她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为什么?是因为大哥吗?他已经走了十年了,你的生活还要继续呀!” “是,也不是。”李丹说着,又补了一句,“应该说不完全是因为东哥。” “那还有什么?” “人言可畏!”李丹头转了过去,看向另一边,“三子,你一个红花男,该找一个黄花闺女才好。况且,我是你大嫂,又比你大好几岁,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反正我怕。” “我不在乎,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飞鱼嘴上虽然还挺硬,但心里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底气。这世上,只用两种人才能做到完全不在乎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一是大彻大悟超然于世的圣人,一是没羞没皮的无赖。飞鱼是个普通的凡人,自然做不到其中的任何一种人。 “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了解我吗?”李丹突然问道,“当然,你一定会说了解我的人,但你了解我的家庭和过去吗?你不了解。” “我只认你这个人,与家庭无关;我只认你的现在,与过去无关。”飞鱼说。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听了以后,也许你会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李丹说着,低下头,双手捂着脸,把脑袋埋在两膝之间,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发稍轻抚着脚面。 许久,她似乎平复好了情绪,抬起头来开始叙述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回老家吗?”她先是用一句问话来作为开场白,也没等飞鱼回答,便继续说道,“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了。也许你听说过,我有一个哥曾经来找过我。那不是我亲哥,是我继父的儿子。 “我出生在江北的农村,在我六岁那年,我父亲就生病去世了。一年后,我妈带着改嫁到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子里。那个男人前面的老婆掉河里淹死了,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五岁,就是后来我叫哥的那位。 “刚开始两年,继父对我妈和我都还挺好的,后来就突然变了,动不动就打骂我妈,对我也没有好脸色。 我那时并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想让我长大以后嫁给他儿子,我妈死活不同意。 “本来吧,那时我还小,刚十岁,这还是山高水长的事儿,这又不是旧社会,儿女的婚姻哪能由父母一句话就能定的,就算定了,那娃娃亲到时候能作数吗?可我妈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轻易承诺,承诺了就得遵守,所以她一点儿都不含糊,一口回绝。偏偏我那继父老子又是个小心眼的人,就觉得我妈瞧不上他儿子,心理就起了变化。 “再说我那个哥哥,就是继父的儿子。他看起来木讷老实,不爱说话,拿我们一句土话说,就是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但从我们进他家门后,他就对我很好,上学的时候护着我,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先让着我。你知道吗?他比大五岁,上学居然就比我高一个年级。” 李丹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飞鱼说:“看他够笨的,一定是老留级吧?” “嗯。”李丹应了一声,又接着说,“但他总是对我妈怀有敌意,任我妈怎么对他好都不行。都说后妈难当,在我妈这里我是切身体会了。我妈生怕落个恶后妈的骂名,千方百计地讨好他,更别说打骂了,但终于还是换不来他的心。就连我那继父也是成天疑神疑鬼的,看儿子稍有不高兴,就笃定地认为是我妈欺负了他,然后就是对我妈一顿打骂。 “我看过妈妈好几次背着我躲在某个角落哭,心里也在不断增添对继父的仇恨,同时也把这恨意转嫁到他的儿子身上,开始疏远他,讨厌他,不再叫他哥哥。说来好笑,在外人看来,这个重组的家庭,有爹有娘,有儿有女,也算得上圆满,但殊不知,在这个家庭里其实是分裂的两个小家。这两个在一个屋檐下的小家庭在我十六岁那年终于彻底决裂了。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实在难以启齿,……” 李丹停顿了一会儿,犹豫着又继续说道:“他偷看我洗澡……” “谁?”飞鱼心一紧,追问道。 “还能有谁?我继父的儿子。我断定决不是第一次。我又惊又怒,把这事告诉了我妈,我妈再也忍受不了,就把他一顿臭骂。他也吓坏了,好几天都没敢回家。我继父护着儿子,竟然说反正以后我要嫁给他儿子的,看一下又怎么了?把我妈气得说出了多年来压在心里的真心话,坚决要和他离婚。 “可是他又耍起了无赖,死活不愿意离婚。我妈就带着我离家出走,到县城里租了一间小房子,在菜市场贩菜谋生,我也在县城里读完了初中。我们娘俩过了不到一年的平静日子,我继父就找上门来了,他百般纠缠,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还把他儿子带来给我道歉。但我妈丝毫不为所动,她是铁了心了。 “说句凭良心话,我继父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坏人,就是心眼小,脾气暴。后来我妈生病了,他几次三番地要接我妈回去。但我妈是个要强的人,她说既然已经出来了,在这个时候回去拖累他,就太没脸了,所以坚决不愿意回去。 “我妈得的是慢性病,尿毒症,要透析,很快就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她又不愿意接受继父的钱,后来她怕拖累我,就偷偷地,偷偷地……“ 李丹说不下去了,突然掩面抽泣起来。飞鱼抓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咬着不断打颤的牙,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她偷偷地喝了农药……“ 说完,她不觉又失声痛哭起来。飞鱼看着她哭,心里也是非常难受,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李丹没有拒绝,而是弯下腰,伏在他的大腿上继续哭。 过了好长时间,李丹平静下来,她直起了腰,理了理头发,不好意思地拍拍飞鱼的大腿说:“看我一时没忍住,把你的裤子都哭湿了。“ “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去想了。后来你又是怎么来安陵的呢?”飞鱼问道,“还有,你的爷爷奶奶呢?你爸那边还有人吗?” 一句话又勾得李丹伤心起来,飞鱼不知道情况,连忙好言相劝。 第43章 往事(二) 李丹抹抹眼泪,又继续说道:“奶奶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爷爷重男轻女,我一个女孩子,又随妈妈改嫁出去了,他哪里管我?还有一个大伯和一个姑姑,他们就更不管了。 “妈妈去世后,继父要接我回去,他向我承诺,不再提与他儿子成婚的事。但我恨他,总觉得妈妈的死是他造成的。而且我心里有了阴影,看见我那个哥就忍不住想起那件事,让我恶心。那个家对我已经没有一点值得留恋的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家乡,去外面闯一闯。本来我是根本没想到会到安陵来,还会在安陵扎下根,遇见你们,这一点要感谢那个该死的人贩子。 “当时和我一道出来的还有我的一位初中同学,我的好朋友,她就是乔娜,你没想到吧?” 飞鱼确实没想到她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就问道:“是没想到,以前没听你说过,而且也看不出来你们关系有多好呀。” “我们私下里关系很好呀,只是你不了解而已。那时候我们都是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她性格比我好,开朗得很,有点像紫苏。我们买了去深圳的火车票,从在车站等车时,我们俩就被人贩子盯上了,但我们却浑然不知。一位中年妇女,坐在我们的对面,一路上都在找我们搭讪。我平时就话不多,出门更是谨慎,但乔娜却与她聊得火热。 “等我们都很熟的时候,那中年妇女就说给我们介绍工作。我们俩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哪里有半点防备呀,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在安陵下了火车。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中年妇女还有两个男人接应,中间我们遭到了无休止的打骂,直到我们再也不敢逃跑为止。我们被卖到了与芦港交界的一个大山里,给一家方姓兄弟俩做媳妇。两人都三十多岁,老大快四十了,我被分给了老二,乔娜被分给了老大。 “我是幸运的,方老二非常老实,那天在洞房里,我苦苦央求他,说我来了例假,请他放过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第二天,他们兄弟俩为了讨好我们,带着我们到安陵市里来买衣服。乔娜那时候似乎已经认命了,根本没有逃的想法,而我不甘心,瞅准机会跑了。其实现在想起来,这错不在那兄弟俩,而是那可恶的人贩子。这老二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了一笔钱,最后落个人财两空,想想真为他感到难过。 “我身无分文,在安陵城里游荡了三天,饿得前心贴后背,浑身无力。那天早上,我坐在清泉楼的旁边一根电线杆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从里面卖了大包子出来,边走边啃。那诱人的香味更增添了我的饥饿感,这种感觉我终生难忘。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你大哥。他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包子正要吃,看到了我饥渴的目光。他停下来,拿着包子走到我跟前递给了我。我那时哪里还能顾得上形象呀,抢过来两三口就吃完了。他便又递过来一个,我又吃了。他干脆把手中还剩的三个全给了我,我一口气全给报销了。 “他蹲在旁边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又问我要不要了。我感激地望着他说,不用了,饱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递给我,大概有二三十块钱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拿了其中的一张十元大票。他问我是哪里人,要买车票送我回去。我说我没有家了,不想回去。他就把手中剩下的钱都一起塞给了我,就要转身离开。 “我认定我是遇到贵人了,便缠着他,请他帮忙找一份工作。他说,我自己都没有工作,到哪里给你找呀?我说我不管,什么工作都可以,累点脏点都没关系,只要能活下来就行。那时的我像是换了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为了活下去,脸皮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反正我认定他是好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没有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的人,只有他让我感到安全。我跟了他一天,却意外地被买我的方家人发现了。三天来,他们一直都在安陵城里找我,他们不甘心辛苦了半辈子的钱打了水漂。本来他们是找不到我的,只是因为我跟在你大哥的身后,放松了警惕,所以被他们逮个正着。 “你大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决定出手救我。他问了他们花了多少钱,他们说是四千块。你知道,那是一九八八年,四千块钱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就是一笔巨款。你大哥二话没说,就对他们承诺,三天后过来拿钱,人他是保下来了。可人家不相信他,死活不愿意,非得要带我走不可。你大哥急了,说,你们在安陵城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我飞龙说话向来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从来不骗人。这时我才知道他叫飞龙。但他们是偏远山区的人,哪里听说过飞龙的大名,还是不同意。无奈之下,你大哥开始动粗了,一顿拳脚把那些人给打跑了。临了,他还告诉他们,三天后到清泉楼门口拿钱。 “三天后,他果然凑足了钱,如约在清泉楼交给了方家人。这以后,我就死心堒地地跟了飞龙,也跟着认识了他所有兄弟,也包括你——你那时还是个小小少年呢。刚开始,我也像其他人一样叫他龙哥,或者飞龙哥,但他不让我这么叫他,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让我叫他东哥,或者东子。 “那两年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东哥对我非常好,让手下的兄弟叫我丹姐,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比我大,但还是心甘情愿地叫着。再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你基本上都知道。” “那乔娜呢?她后来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成了胖虎的女人?”飞鱼问道。 “东哥陪我去看过乔娜一次,那时我还问她想不想出来,可是她摇摇头说,认命了,那家人对她也不错,就不想走了。后来天龙帮出事了,东哥和胖虎他们全进去了,我无路可走,还怀着凡凡,就又去了乔娜那里。凡凡就是在乔娜家生的。乔娜在他们家好几年都不能生育,他们家也开始嫌弃她,连我也常受到他们的冷脸。她觉得没意思,就在凡凡满月以后和我一齐回到了安陵市内。 “东哥留给我的钱很快就要花完了,我要在家里带孩子,乔娜就出去找工作,但一个月下来毫无着落。最后,她去了一家茶楼,说是做服务员。那时候的茶楼与现在的大不相同,许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和那时的发廊差不多,打着喝茶休闲的幌子,里面却藏着小姐,做色情生意。乔娜并不知道,以为就是去做服务员,哪知道又跳进了火坑。 “她开始并没有和我说实话,直到有一天,她偷偷买回来药水洗下身,被我发现了。在我的追问下,她不得不告诉我,她染上了性病。我们俩抱头痛哭,最后,她抹抹眼泪说,怕啥,咱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为了生活,拼了! “那时候幸亏有了她,她也是我的大恩人!是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养活了我们娘儿俩。这个行业虽然不光彩,但在那个时候我们别无他法。她后来在这个行业混熟了,开始带小姐,自己做妈咪,手下有十几个姑娘,混迹在各个茶楼和卡拉ok厅。一年后,凡凡断奶了,我就要求与她一起做,她本来是拒绝的,但我坚持着,我不能让她养我们娘儿俩一辈子,她也就同意了。在外面,她总与各路人打招呼,说我是曾经叱咤安陵江湖的飞龙的老婆,要他们照应着。一般人都给面子,所以我就是陪客人坐一坐,陪他们喝点酒什么的。” 飞鱼这时插话道:“你不是去找过杜威帮忙解决凡凡户口的事吗?他也不接济你们?” 李丹说:“他已经帮我一次忙了,哪能老麻烦人家。东哥不在了,我没来由地受人家恩惠,将来拿什么还人家呢?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还得要自食其力才好。事实上,他也或明或暗地关照着我们。那年胖虎有一次去大富豪去玩,看到了我。或许他是早就听杜威说过,但他还是表现得遇见我就是一件很意外的事。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那时应该是很有钱了,晚上请我吃宵夜,乔娜也去了。胖虎一眼就看上了乔娜,但那时他已经结婚了,乔娜就只能成为他的情人。 “这种事情我是不好说什么的,乔娜有她的自由。她两年前就已经离婚了,给了男方一万块钱作为补偿。胖虎软硬兼施,把大富豪夺了过去,我和乔娜就都成了他的员工。再后来,胖虎又把安福隆盘了,把乔娜调了过去。乔娜也要带我去,我没同意,就把她原来带的小姐移交过来。那时候的工作名声是不好听,但也很轻松,赚钱也还可以。” 李丹结束了她对往事的叙述,最后说道:“三子,你看吧,我的过去很坎坷,也很不光彩,还有你大哥住在我的心里,我忘不掉他的。你该找一个好姑娘,好好地爱护她,好好地过日子。我呢,有你们一大家子,有凡凡,就足够了,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都是命。” 此刻飞鱼的心情十分的沉重而复杂,他沉默良久,转头热切地对李丹说:“丹姐,我的心意不会变,我等着你,我要让你后半辈子不再受苦,让你过得光彩,过得有尊严。” “傻子,你这又何苦呢?”李丹轻声叹息着。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李丹站起来说:“三子,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那天夜里,飞鱼从小区出来,花了半个小时跑步回到二号院。一路上,他的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各种念头,明知这份不伦的情感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却又无法果断割舍。他狂奔着,只是为了让身体疲倦,让心灵得到休息。 第二天上午,飞鱼坐在二号院二楼的办公桌前,正无聊地翻着一本《水浒》,这时瘦猴进来了。他一屁股坐在飞鱼对面的椅子上,开口就问:“昨晚干嘛了?” “没干嘛呀,你们不棍气,撇下我先走了,我只有先送丹姐回家呀。” “按理说呢,你个人的事,我们本不该过问,但你可要想好了,这事情没那么简单,阻力大着呢。照说也没什么问题,飞龙哥走了也有十年了,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丹姐人不错,我们也一直敬着她,但你们要成事,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得劲。” “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飞鱼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我不说了。”瘦猴知趣地收住了话题,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今天早上瞎子找到了我,说耗子不见了。电话打不通,关机状态,到一号院去找也没找着。他担心耗子出事了,问我们最近一次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他都是和你联系的,也没有和我联系过呀。” “是啊,我昨天上午还和他通过电话,瞎子一说,我就赶忙又给他打电话,关机了。奇怪,这事儿确实蹊跷。你说,他会不会暴露了?” “不太可能吧,他做事一向谨慎。”飞鱼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胖虎这个人鬼精鬼精的,疑心病也重,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瞎哥不是在矿上吗?而且他还喜欢睡懒觉,怎么大清早就找人呢?” “昨天晚上就回一号院里了,大概是胖虎知道我们暂时不去骚扰他们了。”瘦猴说,“瞎子说昨晚就没看见耗子,打他电话也没打通,问院里其他人,都说不知道。他说心里就有些不安,今天早上早早地起来,又给耗子打电话,还是关机,所以他就找到了我。” “他说没说一号院里有没有与其他时候不一样的反常现象?” “他说了,是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飞鱼突然一拍脑门,懊恼地说:“天呐,我们当初没有注意保护他!你想过没有,他们每次被查,都是人多,赌资多的时候,而且还没有人站岗,一逮一个准。这不奇怪吗?换着谁都会起疑心,何况是胖虎!” 瘦猴一听也急了,忙问道:“现在怎么办?如果耗子出事了,就不是小事。胖虎这人我是了解的,心太黑。得想办法救他呀!” “当然得救,可是我们先得情况弄清楚才好。瞎哥呢,他人现在哪里?” “这就又是我感到情况不妙的一个方面,他在跟我见面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胖虎打电话叫走了。我不让他去,但他说胖虎没有抓到他的把柄,如果不去,反而不好。他去了,还可以探听一下耗子的消息。”瘦猴不无忧虑地说。 飞鱼一拳砸在桌子上,叹道:“已经折进去一个,不能又搭进去一个!” “现在还只是我们的猜想,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像得那样糟糕呢。” “也许更糟糕!就目前情况来看,耗子哥出事是十有八九的可能了。只是瞎哥这次去会不会有危险还不好说。猴哥,你马上安排人手想尽办法去打听。” “好,我这就去。”瘦猴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第44章 西郊三号院 瞎猫接到胖虎的电话,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冒一次险。他赶到位于西郊的三号院,金毛狗也已经到了,只是没看见胖虎。三号院是最近才启用的,与一号院和二号布局几乎一致,只是装修更精致、更豪华一些。二楼的一个大房间正是胖虎的办公室,里面一张硕大的大板台,上面一台电脑。黑皮沙发围了一圈,还零散地摆放着几张真皮座椅。 “你也是胖哥叫你来的?知道他找我们什么事吗?”金毛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胖虎此次的召见有什么异常,只是看到瞎猫进来才稍微有所警觉。 “是啊。”瞎猫对他的两个问题分别作了回答,“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啊,看起来还比较重要。胖子他人呢?还没来?” “没看见呀,我也是刚到的。”金毛说,“刚才问了其他人,说他迟点到,叫我们在这儿等。” “耗子呢?看见耗子了吗?”瞎猫问。 “没看见啊,我还想问你呢,他不是常和你在一起吗?”金毛不解地反问道。 “失踪了,这小子从昨晚就没看见过他,电话也是关机的。” “不会吧?”金毛满心疑窦地掏出手机,拨打耗子的电话,依然是关机。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联想到飞鱼曾经动员他反水胖虎的事,不由冷汗都出来了。 两人如坐针毡地在胖虎的办公室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到了中午,在下面的餐厅里胡乱吃了饭,胖虎还是没来。两人又在三号院里各处走了走,到了楼房地下室入口,却被看守的人拦了下来,说:“没有虎爷的命令,谁都不能进。” 瞎猫和金毛越发地紧张起来。到了下午三点多时,一辆崭新的大切诺基驶进了院子,胖虎从车上下来,后面还跟着秃鹰、张斌和王华胜。秃鹰一脸的杀气腾腾,见了金毛和瞎猫两人也只是稍微点了一下点;而胖虎则是显得平静而祥和,微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 胖虎没有进办公室,而是带着大家径直向地下室走去。看守的人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一进地下室,瞎猫便感到一股阴森森的空气充斥着整个空间,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个地下室比一号院的大了许多,被分割成好几个房间,各个通道呈不规则排列,像个迷宫一样,若没有人带着,恐怕很容易迷路。 他们被引领着到一个房间门口,又是一个人在外看守。胖虎手一挥,那人连忙打开门锁,胖虎领着大家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瞎猫惊惧万分,只见耗子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的水泥地上,一头乱蓬蓬的长皮遮住了半张脸,嘴角红肿,似乎还有已经干掉的血痕,衬衣破了好几个洞,露出模糊的血肉。他看见胖虎等人进来,连忙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又瘫软下去。 “中午吃饭了吗?”胖虎问身边的人。 “没有,从昨天晚上就没给他吃的。”看守的人说。 胖虎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他妈想饿死他呀?快去给他弄点吃的来!” 看守捂着脸跑了出去。胖虎低下身子,看看耗子的伤势,说:“啧啧,这是谁下这么狠的手?这可是我兄弟啊,跟了我十几年的兄弟,怎么下得去手?” 胖虎一边说着话,一边有用他那肥胖的手指去戳耗子胸口上的伤口,疼得耗子连连嚎叫。胖虎站起来,拍拍手,又把那根手指凑到鼻子前嗅一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一切让瞎猫和金毛两人看得胆战心惊,秃鹰却是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弯腰给胖虎递了一支烟,恭维道:“胖哥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有些人不识抬举,怨不得别人。” 这时有人送来饭菜递给耗子,耗子也是饿急了,顾不得别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王华胜早给胖虎端来一张大椅子,胖虎像一麻袋土豆一样,嘴里叨着烟躺坐在上面看耗子吃饭。 耗子很快就吃完了,一下子精神也好多了,抹了抹嘴说:“胖哥,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真是的冤枉的。我们兄弟都十几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胖虎摸摸耗子一头乱发,笑道:“耗子,你说得没错,既然是十几年的兄弟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呢?我真不忍心对你下手,可你嘴太严了,没办法。兄弟,说吧,什么时候与飞鱼勾搭上的,还有谁与你同伙的?你说了,保证不为难你,以后还当你是兄弟。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了,也可以,我放你走。怎么样?不要让我难做嘛。” “该说的我都说了,一切都是巧合呀,胖哥。”耗子说。 “那岗哨是不是你让撤的?这也是巧合吗?” “那,那,那只不过我是心疼弟兄们。一直以来,我们没有被人点过水,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后悔不已啊。” “不是一次两次,总共不少于四次吧?你他妈还嘴硬呢!”胖虎的脸色开始作变,眼里也闪出赅人的凶光来,“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耗子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胖虎冷笑一声,向张斌作了一个手势。张斌会意,抡起一根木棍走上前,对着耗子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暴打。直打得耗子鬼哭狼嚎,连声求饶,张斌这才停下手来。 “兄弟,怎么样?说吧,何必受这样的苦呢?”胖虎轻松地笑着说。 耗子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他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承认,供出瞎猫,但以胖虎的为人,那些承诺根本不可信,他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二是到死不认账,可以暂时保全瞎猫,或许还能拖延以待机会。他知道,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选择,自己都很难逃脱。但只要不供出瞎猫,还可以寄希望与飞鱼出手相救,尚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笑着对张斌说:“狗日的,我们是一伙的,你还往死里打我!” 张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下死手暴打耗子,就是为了向胖虎表明自己与耗子不是一路的,现在在竟然被耗子反咬一口,不禁心中大赅,脸色都变了。他抡起木棍举过头顶照着耗子的头就狠狠地砸了下去,口中骂道:“放屁!老子对虎哥忠心耿耿,什么时候与你一伙的?” 耗子被这一下打得当场晕了过去,胖虎大怒,站起来一脚把张斌踢翻在地,怒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想杀人灭口呀?” 张斌吓坏了,“扑通”跪到地上,哀告道:“虎哥,他是胡说八道,乱咬人,你千万不要信。” 胖虎抬腿又是一脚,吼道:“你他妈当我是傻子吗?老子能轻易相信他说的话?猪脑子!” 张斌这时只能心里有苦说不出,打得轻了不行,打得重了也不行,左右为难,就把木棍递给旁边的王华胜。王华胜有点缺心眼,早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立即高高兴兴地接过了木棍,指望着等一会儿好大显身手。 这当口,瞎猫和金毛等人在一边看着,不敢吱声。见耗子被打晕过去,心里都慌了,瞎猫顾不得其他,上前摇晃着他的身体,金毛也上前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儿,耗子悠悠地醒了过来,缓缓了神,见王华胜手持木棍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便又笑道:“还有你,我们也是一伙的,谁都逃不掉。” 张斌、王华胜两人都曾作为岗哨被耗子撤下来,所以两人都急于撇清自己。听到耗子的话,王华胜举起手中的木棍就要打,被胖虎拦住了,他走到耗子的跟前,捏了捏耗子的脸说:“兄弟,看得哥哥我真是心疼啊。我呢,是看出来了,你是只想承认自己是叛徒,不想招出同伙,对吧?想当英雄?哥就成全你!” 胖虎一边说,手指一边往上滑动,话说完了,突然一把揪下耗子的一绺头发,疼得耗子嗷嗷大叫,他感觉再哀求也于事无补了,便索性豁出去了,破口大骂道:“你个死胖子,老子为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最后落这下场。有本事弄死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胖虎微微一笑,说:“像个汉子,就是死也不能怂!想怎么个死法,哥一定满足你。” “老子已经说不清楚了,是杀是剐随便,给个痛快就行。”耗子咬牙切齿地说,又看了看金毛和瞎猫,“兄弟们如果还能看在十几年的情分上,照顾一下我的爹妈。” 瞎猫和金毛再也忍不住了,一起对胖虎求情道:“胖哥,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兄弟的情分上,饶了他吧,至少给他留条命。” 秃鹰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这时也上来求情道:“胖哥,不管多大的错,兄弟这么多年了,饶他不死。” 胖虎冷笑一声说:“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人吗?叛徒,叛徒!吃里扒外的叛徒!他不死,以后想让更多的人效仿他吗?不,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背叛我胖虎是什么样的下场!” “胖哥,可以惩戒啊,不一定非得要他命。”金毛说。 “如何惩戒?”胖虎问,其实他还没最后确定事实,只是吓唬吓唬而已,并非真想要杀人。 秃鹰见状,忙上前说道:“把他脚筋挑了,这事我在行。” 瞎猫听了,怒视他说:“自家兄弟,你下得去手?” “什么自家兄弟?他背叛了胖哥,就不算自家兄弟了。”秃鹰不以为然地说。 “好了,让我想想怎么处理他吧。”胖虎挥一挥手说,“关着他,让他先反省,如果能供出同犯,可将功折罪;如死扛到底,秃子,你看着办,就交给你了。” 胖虎说着,便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秃鹰紧跟在后面,瞎猫和金毛两人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耗子,而耗子也对他俩笑了笑,那笑容里满含着苦涩和无奈,瞎猫心如刀绞。 胖虎回到办公室,秃鹰、金毛和瞎猫等人也都一起跟进来,坐在了沙发上。张斌和王华胜两人也跟了进来,却被胖虎挥手示意赶了出去。 “是时候让飞鱼知道此事了,你们谁能去帮我给他报个信?”胖虎说。 瞎猫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把消息告诉飞鱼,但这时他不敢主动请缨,因为他很怕被胖虎据此怀疑。金毛虽然心里很坦荡,但他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来由地让胖虎怀疑上岂不冤枉,所以也没开口。秃鹰倒是毫无顾忌,张口就说:“我去。” 胖虎沉吟了一下,说:“你不能去,飞鱼最恨你,他身边还有白狼,他更恨你,还是躲着点儿好。你要是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到时候我还得去救你。” “要不我去吧。”金毛觉得这时候主动一点比较好。 胖虎看了看他,又把目光落到瞎猫身上,说:“瞎子,你怎么不说话?当年你可是与飞龙关系最好,感情最深的,应该你去最合适吧?” 瞎猫一时心虚,脱口而出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避嫌。” 胖虎哈哈一笑道:“你是心虚吧?有什么好避嫌的?只不过是告诉他,他的内线被我们揪出来了,让他想办法来救人呀。” “我,我心虚什么呀?要不我去?”瞎猫拼尽全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张。 “对,你去。”胖虎一锤定音,又指着金毛说,“你也去,陪他。” “好,我听胖哥的。”金毛答应着,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就现在,让他早知道,早高兴。”胖虎说。 瞎猫和金毛两人退出来,下楼各人骑了一辆摩托车就向二号院驶去。快到二号院大门的时候,金毛把车了下来,瞎猫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便也靠在他旁边停下。 “怎么了?”瞎猫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心里挺难受的。”金毛说。 “你是说耗子吧?” “是啊,都是一起大风大浪闯过来的,现在竟搞成这样。我也不敢说耗子做得到底对不对,但真心不想看到这一幕。”金毛伤感地说,“看到耗子被打成那样,我们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心里着实不是滋味。难受,太难受了!” “我比你更难受,毕竟耗子这几年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多。”瞎猫扶了扶眼镜,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希望救出他吗?” “这还用说!他对胖子做了什么,我不好评判,但总是希望他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现在只有飞鱼能救他,我们等会儿一定要多说好话,再帮他出出主意。”瞎猫说。 “好,把耗子救出来后,就让他跟着飞鱼吧,与胖子算是一刀两断了。”金毛点头同意。 第45章 独闯三号院 飞鱼此时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瘦猴派出去的人打探耗子的消息,瘦猴本人已经回来了,但并没有带回来任何有用的信息。一号院和三号院戒备森严,无法进入,找到相识的胖虎外围的兄弟打探,也是一问三不知。飞鱼和瘦猴越来越意识到耗子正在面临着危险,但具体情况不明,干着急上火,却无从下手。正在这时,门口有人来报,金毛和瞎猫来了。 飞鱼一听,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瞎猫平安归来,忧的是耗子一定折进去了。金毛和瞎猫一进来就急切地对飞鱼说:“耗子让胖虎关起来了,他们怀疑耗子是你的内线。耗子被打得死去活来,基本上也是承认了。我们也是胖虎派来的,问你是救还是不救?” “当然是救了,他开出什么条件?”飞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没有说,只是让我们来通知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瞎猫说。 一旁的瘦猴插话道:“没说条件,只是让你们来通知,这是示威呢,还是圈套?” “两者都有。”飞鱼立即作出判断,自信地说。 “不管怎么说,你得想办法救他呀。一条命被打得只剩半条,秃鹰还提议挑了他脚筋,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迟了后果难料。”金毛说。 “杜威刚刚从中周旋,让我们两家暂且休战,他胖虎敢对耗子下手吗?”飞鱼说。 “不一样,耗子是他的人,做了你的内线,就是国际上间谍也不受保护的。”瞎猫急了。 “你们觉得他们会真的敢挑耗子的脚筋吗?”飞鱼还是不敢相信。 “何止是脚筋,胖虎差点要了他的命呢,还是我们兄弟求情保下来的。”金毛说。 “是啊,你还是不太了解胖虎和秃鹰,弄死个把人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瞎猫帮腔道。 “他现在被关在哪里?”飞鱼问。 “西郊三号院地下室。”瞎猫答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地形复杂,强攻恐怕是不行的,他们人多,而且都是老油子。你们虽然现在人也不少,但大多是新手,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说不定还没等打起来,看到那阵势恐怕早都慌了。” “你太小看我们的人了!”飞鱼很不满地回了一句,接着又说道,“他既然叫你们来通知我,一定是挖好了坑,等着我们去跳呢。你们让我先想一想,人我是一定要救的,而且很快,你们放心。另外,你们先回去和胖虎说,我要人,问他要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判。” “好,那我们先回去,你可要抓紧时间想办法。”瞎猫和金毛答应着就走了。 两人回到三号院,见了胖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他作了汇报。胖虎笑道:“他怎么都不想一想,我也许并没有最终确定耗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内线,而是他现在的态度彻底坐实了这件事呢?问我要什么条件,我没有什么条件!本来我是想要回二号院,但杜威已经说过要送给他,这个面子不能不给。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需要从他那里得到的呢?笑话!还真以为他能救得了耗子?做梦吧!“ 瞎猫听了,心里叫苦不迭,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耗子根本就没有正面承认过他是飞鱼的内线,只是对张斌叫骂了一声“我们是一伙的”,而这个“一伙”的含义是指什么呢?与飞鱼一伙,还是与胖虎一伙?所以这一切都是瞎猫他自己先入为主,想当然了。其实掉进这个思维陷阱的不止他一个人,除了胖虎和耗子之外,所有的局中人,包括飞鱼,都是如此。 金毛也傻眼了,他也没想到胖虎让他们俩去给飞鱼报信,主要目的竟然是这个。这样一来,耗子的处境就更危险了。他除了担心耗子的安危,也担忧自己的处境,胖虎不但心狠手辣,还如此工于心计,做他手下,不知是祸是福。 而此时的飞鱼浑然不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正在筹划着如何进入三号院地下室营救耗子。瘦猴给出的建议是去找杜威,这一点被他一口回绝了。他知道在道上,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杜威断然不会出手相助。白狼又提议干脆强攻,他说:“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强攻进去胜算还是不小的,况且还有瞎猫作为内应。” 飞鱼同样也否决了他的提议:“正如瞎猫说的,我们现在虽然人手不少,但大多是新手,没经过大场面,而且胖虎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等我们去钻,到时候不但救不了耗子,反而有可能把瞎哥也搭了进去。” “那便如何是好?”瘦猴忧虑地问。 飞鱼紧锁眉头,沉思良久,突然站起来说:“晚饭时间到了,我们去好汉庄喝两杯再说。” 三人于是开了一辆车来到好汉庄。此时正值饭点,饭店里的包厢都已经满了,李丹只好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平时不用的小房间里。这个小房间只摆了一张小桌子,周围都堆放着杂物,三个人勉强坐下倒也不算拥挤。 紫苏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了进来,一边略显笨拙地摆放好餐具,一边笑眯眯地对飞鱼说:“飞鱼哥,才一天没见到我就想我了?” 飞鱼一脸的窘相,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想你干嘛?我是想酒了。” 紫苏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嘟着嘴说:“切,我还不如一瓶酒招人稀罕了?鬼信?” 白狼和瘦猴两人低着头,吃吃地笑。飞鱼坐直了身子,正色地说:“紫苏,小姑娘家家的,嘴上要有个把门的,别随随便便地胡说八道。” “没办法,就是这性子,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 “好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飞鱼无奈地说,“怎么样?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吗?” “挺好的,丹姐对我好,大家也对我好,我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紫苏说,“就是一样不好,看不到你。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吧?” “别介,我可用不上你。”飞鱼赶紧推托道,“再说了,你要是跟我,还不得把我烦死。” “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紫苏恼了,把一只酒杯重重地放到飞鱼的面前,转身出去了。 飞鱼倒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美美地喝了一口。这时李丹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小静,两人手里各托着一盘菜。瘦猴说:“今天人多,我以为要多等一会儿才能给我们上菜,没想到这么快。” 飞鱼白了他一眼,笑着说:“猴哥,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自家人,不需点菜,别的桌上客人点的菜,份量加一点一起炒,多出来的就给我们,所以我们的菜也会很快的。” “对头。”小静放好菜,冲大家笑了笑便出去了。李丹却忙里偷闲,挨着飞鱼坐了下来。 “昨晚才喝的,今天又想喝酒,是不是有什么事?”李丹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喝两杯呗。”飞鱼说。 李丹有些不高兴了,站起来就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回头说了一句:“知道你不会说的,我就多余这一问。” 白狼满脸坏笑地说:“飞鱼,看看你,一下子就得罪俩。” “女人嘛,心眼小。”飞鱼苦笑着摇摇头说。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喝着酒,聊着天,一会儿,紫苏又端了一盘菜进来。飞鱼说:“一瓶酒不够我们仨塞牙缝的,紫苏,再来一瓶吧。” 瘦猴赶紧阻止道:“哎哎哎,不要了,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喝多了。” 飞鱼的表情有些僵硬,白狼瞪了瘦猴一眼,瘦猴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忙自圆其说道:“今天饭店客人多,等会儿我们可能还需要帮忙呢,喝多了不好。” 这种画蛇添足的解释还不如没有,飞鱼和白狼两人真有点哭笑不得。紫苏神情怪异地望着他们三人,不解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呢?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不会想密谋卖了我吧?” 飞鱼忍不住“噗呲”一笑道:“想什么呢?要卖你还需要密谋?直截了当贴一个标签,往大街上一摆,吆喝两声说行了。” “把我当什么了?是牲口还是东西?”紫苏气急了,干脆坐了下来责问道。 “你不是东西。“飞鱼笑道,白狼和瘦猴跟着都大笑起来。 “那我就是牲口啰?”紫苏瞪大了眼睛怒道,又突然反应过来,抡起小拳头狠狠地砸在飞鱼的肩膀上,“你太损了,绕着弯子骂人呢!说我不是东西!” “好好,我错了。”飞鱼忙推开她说,“别闹了啊,去忙吧,我们真的有点事要做,你还小,不懂,所以就不跟你说了。” “那我去告诉丹姐。”紫苏站了起来。 “别介。”飞鱼刚想阻止,但一想,可能越拦着,她就越好奇,“算了,你想说就说吧。” 紫苏出去了,飞鱼等三人一瓶酒,继续边喝边聊,竟然喝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把店里所有的客人都拼走光了。李丹终于闲了下来,进来坐在飞鱼身边。 “你们今天不是来喝酒的,是来聊天的吧?”李丹笑着说,“三个人一瓶酒,喝了这么久。” “昨天喝多了,今天喝不下去。”飞鱼说,“曲终人散,我们也该走了。” 正说着,乔雷进来了。飞鱼吩咐他先把李丹送回家,饭店的门由他们来锁。李丹觉得有些奇怪,但也知道问不出所以然了,也就没有细问究竟,收拾好自已的东西就跟着乔雷走了。 乔雷开车送完李丹很快就回来了,几个人继续坐着聊天,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后,下楼来锁好门,上了车就向三号院驶去。 三号院地处偏僻,附近的道路边几乎没有路灯,院子里也是漆黑一片,只有中间楼房的二楼上有一间房间还亮着灯,估计应该是值班室。飞鱼让乔雷把车停在距离院子还有两百米的路边,自己下了车。 “真的不用我们一起去?”白狼问道。 “不用了,你们就在车里等着我。不管情况如何,一个小时之内,我肯定出来。”飞鱼自信地说着,便迈开大步向三号院走去。 三号院虽然与其他两个院子格局相似,但院墙要高出许多。飞鱼在东南角的墙下观察了一下,从腰上解下一副抓勾抛上去,用手拽一拽,便飞身跃上墙头,俯身往下看,借着天空微弱的星光,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便纵身跳了下去。 飞鱼伏在地上侧耳倾听,四周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响。他便放心地站起来,踮起脚尖,踏着小碎步轻快地顺着东厢的平房墙根向中间楼房移动,眨眼工夫便到了一楼地下室的入口处。此处并没有人看守,他便径直走了下去。这里已经没有外面那么黑暗了,因为每隔一段路都有一盏昏黄的照明灯。虽然不够明亮,但还是能勉强看得清里面的道路和格局。 飞鱼这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就像迷宫一样,各条通道完全没有规则可言。他只好凭着感觉顺着一条道往前走,并在走过的路上做好记号。里面看起来应该有很多房间,每个房间的门都关着,他挨个推了推,都打不开。 他忽然感到这个地下室里阴气很重,有一股冷风直往骨头里钻,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突然,他似乎听到一阵呻吟声若隐若现在传来,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向前走去。只见前面有一间房的门虚掩着,他便伸手推开门往里面张望。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天花板上一只白炽灯照得四周的墙壁发出暗淡惨白的光。 飞鱼正要转身离去时,突然房间里灯火通明,一下子点亮了好几盏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靠里面有一个暗门打开了,随着一声阴冷的笑声传来,秃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丑脸出现在飞鱼的面前。 “飞鱼,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对吧?”秃鹰摸着自己锃亮的光头冷笑着说,“枉你有几分脑子,怎么会自投罗网呢?” 此时的飞鱼却是一脸的轻松,他微笑着说:“秃子,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老子有这个胆子来,就有本事来去自由。要不要试试?” “在这里?这可是地下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今天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就凭你单枪匹马的,想全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少废话,有种的放马过来!”飞鱼知道现在不可能就他一个人,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先问你一句,耗子在哪里?” “他已是半死的人了,先管好你自己吧!”秃鹰说着,身形一跃,眨眼到了飞鱼的跟前。 第46章 大战三号院 飞鱼见秃鹰窜到自己跟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他拍拍手轻蔑地说:“秃鹰,就你一个人赤手空拳的,还想跟我过手?” 秃鹰见他如此小看自己,大怒道:“怎么?看不上老子?想当年就算是飞龙也不能这么轻视我,你哪来的底气?今天就让你尝尝我铁爪的滋味!” 说着,秃鹰伸开五指,向飞鱼迎面抓来。诚然,想当初天龙帮的八部天龙有前四子和后四子之说,前四子就是指飞龙、胖虎、秃鹰和黑豹。这四个人都是非常能打的,功夫都在伯仲之间,差距并不太大。这四人中,秃鹰的天份最差,但练功却是最为刻苦。为了练就一双铁打的钢爪,他每天把一双手在铁砂盆里抽插上百次,经常是磨得血肉模糊。他咬着牙,忍着巨痛再在手掌上涂抹桐油,最后把两只手掌练得皮糙肉厚,骨节粗大,像两个怪物,劈砍插抓,一般的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住,甚至能让他生生地扯下一块皮肉来。 这些事飞鱼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他看到秃鹰那只畸形的大手抓过来时,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侧身闪过。秃鹰一着扑空,便收住步伐,一矮身形,左手又向飞鱼的心窝抓去。飞鱼不敢硬碰,再次躲过。秃鹰右手五指并拢,化爪为掌击向飞鱼的左肩。这一套快如闪电,一气呵成。飞鱼躲闪不及,只得运气抵抗。秃鹰虽然得手,但也被震得往后倒退两步,进攻停滞。飞鱼被这一掌击中,也是痛彻心扉,更是激起他无尽的斗志。 “怎么样?这一掌滋味如何?”秃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 “不过如此而已!”飞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三板斧砍完了,还有什么招呢?” “你是想吃大菜吗?” “还有大菜吗?我倒是想尝尝。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大菜,去年怎么被林家两个小子反擒了呢?看来也是外强中干。”飞鱼讥笑道。 “那是老子大意了!”秃鹰对那件事也是耿耿于怀,听到飞鱼的嘲弄顿时恼羞成怒。事实上,秃鹰当时大意也是事实,更重要的是,十年的牢狱之苦让他身心饱受摧残,功力和精神大不如前。再加上林家两兄弟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又是自小练武,败于他们手下也是必然。 秃鹰再次对飞鱼发起了进攻,飞鱼此时也不再一味地避让,而是开始了主动出击。两个人在房间里你来我往,上下翻飞,打得不可开交。飞鱼抖擞精神,时而龙吟虎啸,时而蛇行鹤立,把一套家传绝学舞得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秃鹰这才明白,飞鱼果然名不虚传,武功确实不在当年飞龙之下。此时心里便虚了一半,略一分神,秃头上便挨了一记重掌,顿时眼冒金星,几乎同时,胸口又挨了一脚,一下子被踹飞到数米开外。 “你的大菜呢?”飞鱼上前一脚踩在秃鹰的脑袋上,微笑着问道。 “炒糊了。”秃鹰忍着疼痛,强作欢颜回答道。 “好,飞鱼果然名不虚传,该我来上菜了!”随着一声粗哑的声音传来,从里面门里又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一听口音就知是外地人,“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飞鱼定睛一看,此人从来没有见过,想来应该是胖虎新近招揽的打手。看这个人个头不高,长得却是极其的壮实,目光如炬,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飞鱼不敢大意,调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来认真对待。 “原来是个生人,请先报上名号来。”飞鱼说。 “老子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多年,名字早就忘记了,只有一个江湖绰号沙漫天还可勉强一听。但你听好了,至于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把老子的名号传出去,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那人沉声答道,僵硬的脸部没有一点表情。 “好吧,那就呈上你的大菜来,让我们看看今天到底谁能走着出去!”飞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沙漫天二话不说,原地起跳,一步就窜到飞鱼的跟前,伸开两指直插飞鱼的双目。飞鱼不慌不忙,闪身避开,晃动身形绕到沙漫天的背后,回手肘击其后腰。那沙漫天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步伐极其灵活,稍稍回转身体,轻松躲过。 第一回合双方战平,紧接着两人各自使出绝活又斗了几十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飞鱼心里暗自吃惊,没想到胖虎麾下又添了这样一位高手,以后对付恐怕更加困难。想着想着,便不免烦燥起来。 两人酣斗了半个多小时,飞鱼有些急躁,手中的招数和力道便渐渐地狠辣。而沙漫天看起来也有些不耐烦,插眼、撩裆等阴损招数层出不穷。飞鱼越发地恼怒,便不再躲闪,见他双指插来,抬左手成虎掌硬接。就在这一刹那,沙漫天手指下沉,变换肘击。飞鱼见势不好,连忙用右手格挡。谁知沙漫天肘上暗藏利刃,飞鱼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胳膊上被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飞鱼腾腾往后倒退几步,怒骂道:“暗器伤人,算什么江湖好汉!” 沙漫天冷笑道:“技不如人,还好意思说?”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秃鹰看到飞鱼负伤,心中大喜,便抢在沙漫天的前面向飞鱼发动了攻击。飞鱼一看不好,自己已然受了伤,现在又要同时对付两个强敌,恐怕是凶多吉少。他略一思忖,决定先振奋精神解决秃鹰,然后再来全力与沙漫天周旋。 见秃鹰飞身向他扑来,飞鱼大吼一声,运全身气力于右拳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而上,一记重拳猛砸在秃鹰的胸口。这一切如电光火石一般,旁边的沙漫天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秃鹰已经飞出几米远,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来,再也爬不起来了。 沙漫天见状,面露惊骇之色。而飞鱼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招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又加上他负伤流血,恐怕再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他开始想着如何脱身。见沙漫天还愣在那里,他也顾不得逞英雄之气,趁此机会赶紧拔腿往外跑。 沙漫天回过神来,见飞鱼跑了出去,也跟在后面追了出来。好在飞鱼进来在各处都做了记号,最后倒是把沙漫天给绕得找不到门了。飞鱼在逃出地下室的途中,也遇到几个胖虎手下,但见着他,谁也不敢阻拦,所以他一路很顺利地逃了出来。 等他出了地下室,到院子里一看,顿时傻眼了。院子里一片灯火通明,灯光下齐刷刷地站着几排人等着他。飞鱼看看四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决定拼死一搏,一定要在沙漫天追出来之前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 主意打定,飞鱼一声怒吼杀入阵中。那群人在黄伟等人的带领下,组成一道人墙,把飞鱼围困在中间,飞鱼左冲右杀无法突围。因为今晚他是独闯敌营,轻装上阵,所以并没有带九节鞭,只凭着一双空拳,对付这一帮如狼似虎的凶悍之徒,实在是力不从心。只有一点让他感到奇怪,就是这帮人全都赤手空拳,而且并不急于攻击他,只是拼命阻挡他逃走。 这时候沙漫天也跟着一个小喽啰出来了,飞鱼一声长叹,绝望至极。正当他暗自懊恼自己过于草率过于自信之时,胖虎带着金毛和瞎猫也出现在他面前。胖虎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而瞎猫和金毛两人却在尽量地掩饰着自己不安和充满担忧的心情。 包括沙漫天在内,所有人看到胖虎的到来全部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胖虎慢悠悠地开了口说道:“飞鱼兄弟,刚才我全程观看了你的卓越表现,真是太精彩,太刺激了。沙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也不怕丢脸,在我们这群人中,包括我在内,能单挑飞鱼的还真没有。” 飞鱼满脸的疑惑,那个地下室的房间里,从头到尾也只有秃鹰、沙漫天和他自己,胖虎是如何看到自己与他们打斗的场景的?胖虎也看出来他的疑惑,笑着说:“不用怀疑,我们这地下室里你不明白的地方多着呢。从你翻过围墙,再到进入地下室,你走的路,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不光是我,还有瞎子和金毛。说了你也不懂,高科技。哈哈。” “好吧,今天我是认栽了,你想怎么样?”飞鱼见事已至此,要想全身而退,恐怕是太难。 “我不想把你怎么样,要不然今天就算十个飞鱼,恐怕也是飞不出去了。你没看见他们都是赤手空拳的,也没往死里招呼你吗?是我让他们给你一条生路,我只是想挫挫你的傲气,让你以后别那么张狂。明白吗?”胖虎不紧不慢地说,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 “那你的意思是今天要放我一马?”飞鱼问道。 “不着急,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回去嘛,我们总得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胖虎脸上洋溢着胜利者得意的微笑,“本来我是织了一张大网,想盛情地邀请你和你的同伙一起来,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敢单枪匹马独闯我这龙潭虎穴,佩服佩服!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白狼他们应该在外围接应吧?” 胖虎说着,抬手看了看表,又说:“是时候了,也该来了。” 话音未落,院子外面一阵嘈杂声由及近。紧接着,白狼、瘦猴和乔雷被十几个人五花大绑地押进了院子里。飞鱼大惊失色,料想以白狼的身手不至于被十几个小喽啰制服而束手就擒的,这其中一定有高手助阵。果然,这十几个人中有一个长得短小精悍的尤其引人注目,他本来是走在人群中间,到了胖虎跟前时,他快步走到了最前面。飞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竟然是黑豹陈文化!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瞎猫和金毛狗,他们一直在胖虎身边,居然也完全不知道黑豹已经出来,而且居然投了胖虎!他们都知道黑豹其实与胖虎、秃鹰并不是一类人,并且与飞龙交情也不一般。以前他们也设想过黑豹出来后的去向,要不就是与胖虎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形同陌路;要不就是另起炉灶,与胖虎为敌。总之,没有了飞龙,黑豹绝对不会与胖虎之流为伍,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这样。 “豹子兄弟,辛苦了。”胖虎笑眯眯地说,又走到白狼的面前,“怎么这么对待白狼兄弟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快快给他们松绑!” 白狼被松绑后,羞愧地走到飞鱼面前说:“兄弟,这回咱们是栽大了。” “不着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脱身。”飞鱼轻声地说。 胖虎志得意满地站在人群中间,大声地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欢聚一堂,值得庆祝。至于客人怎么招待呢,我想这还在于飞鱼兄弟。是留下还是送走,全凭你飞鱼说了算。” “这话怎么说?”飞鱼问道。 “为了公平起见,单挑,你与沙漫天再来一场决斗,如果你赢了,我们欢送你带着猴子和那位小兄弟安全离开。如果输了,那就不用我说了,有命没命还不一定呢。” “那白狼呢?如果我赢了,为什么带走的人里面没有他?还有耗子,我也要一起带走。” 胖虎冷笑一声说:“白狼兄弟是贵客,见一次不容易,所以我想要留他几天,好好地款待他。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安全地把他送回去。至于耗子嘛,他本是我的人,给你带走,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那不行,我有权放弃,要死就一起死,有什么大不了的!”飞鱼坚定地说。 “你可想好了,我给你一次机会是因为我还念及旧情。大家都知道,我胖虎是个讲感情的人。对你赶尽杀绝,对不起飞龙的在天之灵,对不起杜威的关照。你如果不珍惜,那我就没办法了,只好成全你。” 白狼小声地劝飞鱼道:“现在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如果有一成把握,可以放手一搏。你们先出去,不要管我,出去后再找机会救我。总不能都葬送在这里,全军覆没吧。” 飞鱼觉得他说得在理,但又不忍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任人宰割,便大声对胖虎说:“好,我就依你,耗子是你的人,我不强求,但白狼与我生死与共,无论如何,我今晚必须与他共进退。我赢了,我带他走,我输了,一起留下来,任你发落。” 胖虎觉得飞鱼这个时候不可能取胜,只想快点看一场好戏,便答应了下来。黑豹在旁边看着,似乎心有所动,便对胖虎说:“三子有伤在身,这样做不好吧?” 胖虎没理会他,只是又对飞鱼说道:“念你有伤在身,如果你的人中有能替你出战的,也可以。反正是一对一,谁也不欺负谁。” 白狼闻言,拉住飞鱼说:“既然这样,你有伤,我来!” 飞鱼知道他不是沙漫天的对手,便拦着他,高声对胖虎说:“不用旁人,我来应战!” “你有伤在身,不要逞强,我来了!”一个声音像炸雷一样响彻在三号院的上空。 第47章 耗子脱险 满院子的人听到这一声吼,都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大门边的院墙上齐刷刷地站立着五个戴着面具的人。飞鱼一见,大喜过望,知道是二哥带人来救他们了。胖虎也感到异常的兴奋,自那次二号院之战后,他一直在打探那四个蒙面人的底细,没想到今天竟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还多出一个人来。只有其他人除了惊奇,还是惊奇,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都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那五人轻飘飘地从院墙上飞身跃下,瞬间来到众人面前。为首的一人走到胖虎跟前说:“飞鱼有伤,我们是他朋友,替他出战,不过分吧?” 胖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你是何人?装神弄鬼的,为什么不露出真相呢?” 那人说:“抱歉,我们不是道上人,只想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不参与江湖事。当然,除了飞鱼的事。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还请各位谅解。” “请报上姓名?”胖虎追问道。 “姓名就算了,理由刚才我也说了。倒是有一个绰号,叫飞熊,是当年你们大哥飞龙送的。现在你们该明白我为什么会插手飞鱼的事了吧?” “飞龙、飞鱼、飞熊。”胖虎自言自语地说道,又疑惑地问,“你该不会是曹老二吧?” 瞎猫已经知道飞熊的身份,忙出来打掩护道:“怎么会呢?胖哥,你忘了?曹老二是个窝囊废,不会武艺的。飞龙大哥送这个人飞熊的绰号,是把他当成兄弟的意思。” “也对哦。”胖虎点点头说,“行,那既然是飞龙的兄弟,那飞鱼的事你应该管,可以替他出战。刚才我对飞鱼说的话依然算数,只是沙兄是否有意见?” “能与安陵的高手过招,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哪里能有什么意见呢?”沙漫天痛快地说,“只是有一点附加条件,就是你输了,必须扯下面罩,让我们大家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飞熊干笑了两声说:“如果我输了,这个算什么条件?到时候只能任你们摆布了,还由得了我们愿不愿意吗?” “好,那就不要再废话了,请吧!”沙漫天纵身跳到近前,人群立即让出一个大大的圆圈,把飞熊和沙漫天围在中间。沙漫天不等飞熊回应,率先发起了进攻。因为两人之前相互间毫不了解,一开始的对攻都是中规中矩的招数,旨在试探对方的深浅。 胖虎从飞熊的招数里看出一些端倪,他皱着眉头嘀咕道:“飞熊这些招数怎么那么像飞龙啊?该不会是他偷偷地收下的徒弟吧?” 瞎猫及时跟进,顺着他的思路说:“极有可能。” 沙漫天和飞熊的打斗渐渐地激烈起来,看来两人都想在尽量短的时间里解决对手。这是飞鱼第一次看二哥实战,与平时练习时不同,二哥的各路招式看起来都是家传固定的招式,但又都是根据不同的情况有所改变。这些变化看似不经意,但飞鱼知道,这都是经年累月积攒的思考和经验,每一次变化都是恰到好处,既化解了对手的进攻,又立即转化为向对方的反攻。每一个环节的转换都是不着痕迹,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而沙漫天出手狠辣阴毒,损招迭出,这些在地下室时飞鱼都曾领教过,但飞熊却都一一轻松化解。由此看来,二哥确实比他高出不少,飞鱼心里竟然有些羞愧起来。 几十回合下来,沙漫天明显已落了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而飞熊似乎依然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只是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沙漫天看来已经急眼了,又使出了肘关节暗藏的利刃,亮光一闪,旁边看得清楚的飞鱼一声惊呼:“二哥小心!” 这一声喊同时惊着了现场所有的人,胖虎眉头又是一皱,但没有说话。只见飞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暗器,看得真切,不慌不忙,手腕一翻扣住了沙漫天的手腕,身随腰转,顺势抢到沙漫天的身后。这时沙漫天已经失去了平衡,身体前倾,飞熊一声平地惊雷般的怒吼,一掌击打在他的后背。这一掌势大力沉,只见沙漫天腾空而起,飞出几米开处,重重地跌倒在地,一声闷哼,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三号院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功夫!“黑豹忍不住高声大喊,打破了寂静的空气,率先鼓起掌来。接着飞鱼、白狼等人也高声喊了起来。胖虎的人都看着胖虎,不敢吱声。胖虎此时面如死灰,神情沮丧,愣了半天,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让他们走!“,然后拂袖回到楼上。 瞎猫和金毛、黑豹也跟着胖虎上了楼。 “他们走了吗?”胖虎坐在沙发上喘了一会儿气后,问瞎猫道。 “都走了。”瞎猫走到窗前向楼下看了一眼,回头说道。 “那个飞熊该不会真是曹老二吧?你们听到飞鱼情急之下喊的那一声是什么想法?”胖虎问道,又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老曹家水真深啊。” 一直沉默的金毛开口了:“就算他不是曹老二,但飞龙大哥偷偷收徒的事我们竟然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对我们留了一手呢?” “我说飞龙当年就从来没对我们真心过,你们还不信!”胖虎突然激动起来。 瞎猫忙说道:“胖哥别动气,当年的事都过去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只是又突然冒出来飞熊这样高手,飞鱼那边就更不好对付了。加上沙漫天和秃子都身受重伤,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我们得预防飞鱼他们卷土重来。” 胖虎突然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他以前从来也没有感觉到金毛和瞎猫竟然如此贴心。感动之余,他问道:“你们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瞎猫望了金毛一眼,金毛立即会意,上前说道:“他们本来在杜威的调停下与我们休战的,现在又来这一出,就是冲耗子来的。所以不如……” 金毛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胖虎瞪大眼睛看着他,焦急地等着他说下去,可是金毛最后干脆闭上嘴,不说了。胖虎只好追问道:“你的意思是做了他?还是放了他?“ 黑豹闻言,脸色微变,插话道:“耗子不管犯了什么错,毕竟曾是我们多年的兄弟,做了他会寒兄弟们的心。“ 瞎猫也接着说:“胖哥重情义,念旧情,做了耗子恐怕你自己都不愿意吧。“ “是啊,我是下不了手的。”胖虎说,“要不放了他?” “留着没用,放在身边也不放心,不如放了他。”黑豹说。 黑豹刚刚归来,可能心思未定,所以胖虎还需要笼络他,要处处给他面子,因此便点头答应了。金毛进一步说:“就这样放了他,还不如派人直接送给飞鱼,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胖虎一听,觉得这样更好,便吩咐瞎猫去办这事。 折腾了一夜,此时天也快亮了。瞎猫带着张斌、王华胜等人去地下室把耗子提了出来,由刘志海开车,送到二号院。 飞鱼刚包扎好伤口,正躺在房间里休息,听到瘦猴报告说瞎猫把耗子送来了,立即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隔壁的议事厅一看,耗子浑身血污躺在沙发上,瞎猫带着两个人站在一旁。飞鱼问道:“什么情况?胖虎这么好心了吗?” 瞎猫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飞鱼,我们胖哥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两家今天打斗,各有胜负,就算是打平了。他知道你们是为了耗子去的,为了表示我们想和解的诚意,所以特意把耗子送来。前面有些误会,让耗子兄弟吃了一点苦头,还请谅解。” 飞鱼见还有另外两人在场,也不好向瞎猫打听什么,便同样做了篇官样文章:“好说,既然这样,我们两家暂且休兵罢战。送回耗子哥,我飞鱼领情了。” 瞎猫拱了拱手,领着两人回去复命。这里飞鱼和瘦猴、白狼等人连忙过来察看耗子的伤势。瘦猴又拿来了药箱,开始给耗子清理创口。飞鱼问:“要不要去医院?” 瘦猴没有回答,耗子自己说话了:“不用了,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我们这些人,皮糙肉厚,十几年来,也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哪有那么娇气?” 白狼也仔细地察看了他的伤势,说道:“久病成医,我们过去常常受伤,习惯了,也能对付。看这伤情,重是重了点,但也用不着去医院,有药就行。” 飞鱼又看了看瘦猴,瘦猴也点点头,飞鱼这才作罢,说:“好吧,就依你们。猴哥,你看还需要什么药,我让他们去买。” “好,正好我们的药箱也需要补充一些备用药,那就一起买来吧。” 飞鱼又把乔雷叫了进来,让他收拾一间屋子让耗子住下来。耗子的伤口涂好了药,便坐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多了。他笑着对白狼说:“这以后我们在一起了,我是该叫你老叔呢,还是叫你哥呢?” 白狼立刻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说:“本家辈份不能乱,当然得叫叔了。” 耗子又指着飞鱼和瘦猴说:“那他们呢?我们可是兄弟,他们也跟着我叫你叔?” “那不一样,我们各论各的,我和他们还是兄弟,你和他们也是兄弟。”白狼说。 飞鱼笑着说:“这样吧,我们在一起时你叫他叔不只你别扭,我们听着也别扭,叫哥显然也不合适,所以还是叫绰号白狼比较好。至于你们私下里怎么叫,那就随便你们了。” “我可以接受。”白狼大度地说,“刚才是玩笑话,我们年龄差不多,他叫我叔我还别扭呢。” “我也可以接受。”耗子说。 “你当然能接受了,占了多大的便宜啊。”瘦猴笑骂道,顺手轻轻地打了他一巴掌,正好打在他的伤处,痛得耗子眦牙裂嘴地大叫。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周阳带着两个兄弟买来了一堆早点,大家都吃饱喝足后,各自去房间里补觉。 一觉醒来后已是下午两点,飞鱼忽然想起了昌满和建军,好久没在一起聚一聚,倒有几分想念了。于是他便打了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晚上来二号院一聚。 到了傍晚,昌满开着车带着建军来了,小北也不出意料地跟来。下了车,小北就开始大呼小叫地冲进二楼的议事厅,劈头盖脸地数落起小哥来:“小哥,你说你已经多久没回家了?妈说都快忘记你长啥样儿了。你啊你,叫我说点什么好呢?” 飞鱼这才想起来,原先准备昨天回家的,一不小心,因为耗子的事又给忘记了。他一拍脑门,自责地说:“你骂得对,小哥今晚吃过饭就和你一道回家住。太忙,忘了。” “忘了?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媳妇还没影呢,就敢把娘忘记了?”小北的小嘴巴启动起来就停不下来,不依不饶地一直说,“妈还说了,叫你带女朋友回去,不然的话,不让你进门。” “那怎么办?我今晚是回去还是不回呢?女朋友没有,总不能临时上街拉一个吧?” “算了,今天回去我帮你说好句话,就说你下次再带回去。”小北说着,伸手拍了一下小哥的肩膀,正好拍到他的伤处,痛得飞鱼眉头一皱,幸好忍住没叫出来,小北才没有发现。 但这一点却被细心的建军看在眼里,他不露声色地坐在沙发,进一步观察着飞鱼的表现。飞鱼忍痛时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以转移自己的痛点,让建军更加确信,飞鱼身上有伤。当着小北的面,他不好明说,只是关切地与飞鱼对视了一眼。 罗昌满越发得把一个暴发户的嘴脸体现得淋漓尽致,一进议事厅就一屁股坐在了大沙发上,然后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四处张望,一会儿指出这个地方要改动,那个地方要加一个装饰花瓶,一会儿批评沙发不够高级,家具不够档次。抿一口泡好的茶,又嫌弃地把茶杯放在一边,说茶叶太次了,明天叫人送点上好的毛峰来。把飞鱼气得恨不能把他赶出去。 “有两个臭钱是吧?到我这里摆什么谱?”飞鱼揪住他的耳朵,把茶杯提起来往他嘴里灌。 昌满被迫喝了两口,挣脱他的手说:“我现在有钱了,不装一点,人家怎么知道我有钱呢?好兄弟,配合一点嘛,让我过几天瘾,好好地展示一下小人得志的形象。”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乔雷、周阳从好汉庄拉了一车的酒菜回来了。同时,楼下院子里响起一串略显夸张的女孩子说笑声,飞鱼皱了皱眉苦笑着对小北说:“你的好姐妹来了。” 第48章 魔咒 小北莫名其妙地望着小哥问道:“好姐妹?什么意思?” “等会儿就知道了,是我在路上捡的一个疯疯颠颠的丫头,跟你差不多大。”飞鱼笑着说。 “不会是我未来的小嫂子吧?”小北一下子来了兴趣。 “别瞎说!”飞鱼斥道。话未落音,紫苏像一阵风似地飞了进来,进了门就嚷嚷:“飞鱼哥,我来看看你的老窝是什么样儿的。欢迎不?” “饭店里不忙吗?你怎么跑来了?”飞鱼板着脸问道。 “今天不忙,是丹姐特批我过来的。”紫苏边说边到处好奇地张望着。 “小嫂子,你好,我是小北。”小北向她热情地伸出手去。 “小嫂子?”紫苏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盯着小北,突然醒悟过来,“你是飞鱼哥的妹妹?” 小北点点头,紫苏高兴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嘿嘿,小姑子。” 飞鱼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任他怎么呵斥解释都无济于事,两个女孩完全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笑着,闹成一团。昌满和建军等人先是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继而又不怀好意地跟着起哄,唯恐天下还不够乱地添油加醋。飞鱼此时更不好发作,只好任其胡闹一番。好在瘦猴及时地进来解围,说是饭菜已经摆好,板凳狗和地瓜也都到了,众人这才停止了哄笑,一起下楼到餐厅。 小北可算是找到了臭味相投的好伙伴了,餐桌上两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飞鱼见她们不给自己找麻烦,落个清闲,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因为有小北和紫苏在,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对昨晚大战三号院之事只字不提,但几杯酒下肚以后,情况就完全变了。白狼率先提及此事,他让耗子要郑重其事地敬飞鱼一杯酒,以感谢他冒死相救之恩。耗子当即就站了起来,满满地斟了一杯,对飞鱼及白狼等人说:“不仅是飞鱼,还有白狼、猴子,还有那位小兄弟叫什么来者?噢,对了,乔雷,以及在座的所有兄弟们,感谢你们,让我,一个小耗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能奇迹般地生还。感谢你们,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这杯酒我先干了,一切都在酒中!” 说着,耗子一仰脖子一饮而尽。飞鱼坐在他对面,来不及阻拦,见他喝了,就问道:“你伤得那么重,能喝酒吗?” 耗子抹了抹嘴说:“皮外伤,喝点酒,好得快。” 这边白狼开了头,其他如瘦猴、乔雷等人也就没有顾忌了,索性放开了,开始大讲特讲昨晚发生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听得板凳狗和地瓜、建军等人羡慕不已,不住地埋怨飞鱼,怎么不通知他们,让他们也能参与一下过过瘾。 小北和紫苏也停止了她们的谈话,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他们说故事。紫苏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飞鱼,眼里尽是崇拜之情。小北先是听得入迷,继而又心有余悸地责怪小哥说:“小哥,你能不能让家里人少操点儿心,吓死人了!” “你看哥不是好好的嘛。放心,你小哥是什么人?能伤害你小哥的人还没出世呢。”飞鱼满不在乎地说,“对了,千万不能和妈说这些事。” “知道了,还用你打招呼?跟她说了,还不要了她的老命。”小北说。 白狼趁着酒兴,问起那五个蒙面人的事来:“飞鱼,那个飞熊真是厉害,你我跟他比起来,都是一盘菜。他到底是谁呀?还有另外四个,是他什么人呢?” “啊?二哥也卷进去了?”小北惊呼道。 飞鱼根本就来不及阻拦,见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只好点头承认了:“是我二哥曹西没错,另外四个人是他的徒弟。” “其实我心里早就知道了,就在昨晚他与那个姓沙的打斗时,你叫了一声二哥小心。我相信,胖虎也是知道了。”白狼架起了马后炮,“不是说你二哥不会武艺吗?隐藏得真深啊!” “二哥是个本份人,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是因为我,他是不会出来的。”飞鱼说。 “这事连我都蒙在鼓里呢。”昌满有些丧气地说,“小时候我只觉得这个二表哥有些不合群,不太爱和我们玩。不像大表哥,常带着我们出去打架。因为有了大表哥,我那时在村里走路都是横着膀子。知道什么叫横行霸道吗?就是我那时候的样子。” 大家都哄笑起来,飞鱼笑着说:“不仅是你那时候的样子,你现在的样子也是横行霸道的,处处都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老天让我发财,我是躲都躲不掉。有钱嘛,就应该狂一点,到有一天我没钱的时候,我也不后悔呀。”昌满笑道,“我还算好的,还有人喝多了在ktv包厢处发钱呢,看人家多狂啊,我跟他比起来算是很低调了。” 昌满的话明显是指去年在大富豪里看到的一幕,建军和飞鱼两人看了一眼乔雷,乔雷的脸色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建军捅了一下昌满,轻声地说:“别瞎说了。” 昌满也很快明白过来,赶忙夹了一口菜来掩饰自己的失态。飞鱼忙把话题又拉回到昌满身上说:“你还低调,就差把有钱两个字纹在脸上了。” 昌满突然正色道:“说归说,笑归笑,我得瑟也就是在你们面前,闹着玩的,在外面我可真的是个谦谦君子,不信你们可以问建军。” 建军笑着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谦谦君子虽然谈不上,但绝对算是低调的。”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等到曲终人散之时,小北却要把紫苏带回家和自己一起住,这一下惹恼了飞鱼。他看着紫苏问道:“是你的主意?” 紫苏说:“不是,是小北邀请我的。” “今天太晚了,改天白天去玩吧。”飞鱼说。 “为什么呀?她一个女孩子,晚上和我一起睡怎么了?”小北不满地说。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飞鱼突然声色俱厉地回答道。 “我不去了还行吗?干嘛那么凶?”紫苏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委屈地说。 飞鱼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狠狠心让没喝酒的周阳开车把她送走了。 乔雷也没有喝酒,他负责开车把飞鱼和小北送回家。在路上,看着还一脸不高兴的小北,飞鱼和气地跟她解释道:“小北,不是我不近人情,只是事出有因。紫苏是我前天晚上才认识的,身分不明,来历不明,我们对她的了解都是通过她自己说的。你涉事未深,哪知道江湖险恶。过段时间,我们与她之间相互了解后,我不反对你和她交朋友。好吧?” “我看她就是啥也不懂的小姑娘,应该不是坏人。”乔雷忍不住插话道。 “是不是坏人不是你说了算,行走江湖要多留个心眼,否则迟早要吃亏的。”飞鱼不失时机地教训道。 “知道了,多留个心眼。”小北嘟着嘴说道,“我也看她不像坏人,就你心眼多。” 飞鱼也不说话了,等到了家门口,两人下了车,小北还没有完全从沮丧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个人飞快地走在前面。飞鱼没带钥匙,生怕她先进了屋把门锁了,只得快步跟着上了楼。小北打开门,见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说道:“曹妈妈,还不睡呢?知道你宝贝儿子要回来吗?” 说着,一扭头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曹妈妈一脸懵懂地看着门口的儿子,问道:“这姑奶奶怎么了?吃枪药了?” 飞鱼又回到了曹南的身分,一屁坐到妈妈的身边说:“在外面认识了一个不知根底的外地女孩子,两人臭味相投,还非要把她带回家,我不让,就跟我一路生闷气到现在。” 曹妈妈笑了:“就这点事啊?你没当那女孩的面打短的吧?” “就是当她面的,所以她肯定觉得自己没面子。” “那你也真是的,就不能背着点儿吗?”曹妈妈责怪道。 “背不了,她们俩才认识没几分钟,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寸步不离。”曹南辩解道。 “那也难怪,扫了小北的面子,也伤了那女孩的面子,她当然生气了。” “凡凡睡了吗?”曹南问道。 “还没呢,作业越来越多了,看样子不到十点都做不完。”曹妈妈抱怨道,“现在的学校都怎么了?把孩子累的,哪像你们小时候,放学回家就是玩。” 曹南站起来,走到凡凡的房间里。凡凡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聚精会神地写作业,曹南走到他的身后他也没发现。 “凡凡。”曹南轻轻地叫了一声,凡凡抬起头来,惊喜地笑了笑,叫了声“小叔。” “还有多少作业没写完呀?”曹南问。 “快完了。”凡凡放下手中的笔,翻了翻作业本。 “那你快写,我在旁边坐着看你写。”曹南说着,随便拿了他的一本书坐在一旁。凡凡点点头,加快了速度,不到十分钟,把笔一放,作业本一合,如释重负地说:“大功告成。” 曹南看了看表,九点五十分:“你们每天都要写到这么晚吗?真是辛苦。” “不辛苦。”凡凡说,“我算是写得快的,我们班有同学经常写到十二点。” “小学生作业量这么大,晚上睡不好,白天上课还有精神吗?” “我们有的同学上课时补觉。”凡凡笑道。 “练功没落下吧?” “没有,二叔定期带我去小红房子,一次也没落下。”凡凡说。 “那就好,早点睡吧。”曹南摸了摸他的头,便走出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曹妈妈见他出来,连忙站起来,一手端了一杯牛奶,一手拿着一块蛋糕走进凡凡的房间。一会儿,曹妈妈出来,曹南说:“晚上睡觉前还给他吃东西,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学习那么累,还要练武,正长身体呢,营养跟不上可不行。” “凡凡还懂事听话吧?”曹南又问。 “没爹的孩子可怜,懂事都比人家孩子早。”曹妈妈说着,又伤心起来。曹南连忙抱着她的肩膀安慰了一番。 “你们几个,就老二让我省心。”曹妈妈说,“你也这么大了,过两年都要三十了,可得懂点事,别让我当心受怕的。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外面做些什么事,但我就希望你不要再走到你大哥的老路上。有时候晚上睡觉,我都一阵一阵地惊醒。” 曹南心里不禁一酸,望着妈妈斑白的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想像二哥一样,安分守己地过小日子,不让老妈担心,可是父兄大仇未报,现在让他怎么收手? “妈,你放心,我现在手头有些事还没做好,等做好了,我一定每天回家陪着你。” 曹妈妈欣慰地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你的终身大事也要考虑了,本来我不想说的,但你一天天地没个正形,你爸又不在了,我着急啊。” “妈,这事你老就别催我了,缘份没到,到了自然就成了。想你这个小儿子,一表人材的,还别找不到老婆?我向你保证,三十岁之前一定结婚,这期间你就不用催我,好不好?” “那还差不多。”曹妈妈得到承诺,开心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曹妈妈又犹豫着开了口:“三子,你知道你爸那时候为什么特别维护老二吗?为什么不待见你大哥吗?” “不知道,为什么呀?是不是因为二哥乖巧,大哥太闹腾了?” “本来现在我还是不想说的,但今天难得我们娘俩在一起聊,我就说一点点吧。”曹妈妈说,“你说的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们老曹家几代人都像中了魔咒,男丁大多不得善终,一代最多有一个男丁能到老,所以还不至于断了后。这故事我以后再跟你细说,今天就是想说,你爸认为那一个能到老的只有老二,老大不得善终是注定了的。所以当年他那样后,你爸似乎反而轻松了。至于你,你爸早就交代老二了,一定要守护你,让你平安度过二十九岁大关。你爸说,按照老曹家以往的历史,不能善终的,最大没活过二十九岁。” 曹南听得冷汗涔涔,想让老妈继续说下去,可是她再也不肯,摇摇手回房休息去了。 第49章 十面埋伏 江南的气候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几乎每年的季节交替都有两个重要的节点,一个是“五一”,另一个是“十一”。“五一”劳动节一到,意味着真正开启了全年最长的季节——夏季。长袖衬衫都穿不住了,除极少数人外,基本上都换成了短袖的夏装。“十一”国庆节正好相反,身体强悍的人勉强还能继续穿着短袖,而一般都已抵挡不住日益加深的凉意,纷纷换上长袖以抵御户外的寒风。 今年也不例外,一到“五一”后,阳光便突然热烈起来,户外的温度似乎一夜之间就升到摄氏二十多度。在安陵城的一隅,一场婚礼正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水鬼的姐姐身着一袭雪白的婚纱,在鞭炮声中缓缓走进一辆婚车。水鬼何壮高大壮实的身材,在送亲的队伍里格外显眼。飞鱼坐在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里,冷眼看着这里热闹的场景。对于周围的一切,他似乎都视而不见,唯独只聚焦在水鬼一人身上。 现在他并不想动手,只是为了确认水鬼回家参加婚礼了。乔雷、周阳等人分成几班,将轮流跟踪监视着水鬼的动向,只等三天回门后,婚礼各项仪式都已完结再寻找机会动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五天后,水鬼拎着行李箱在两个人的护卫下下楼了,楼下的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而车门边站着一人让不远处观察的乔雷等人不敢轻举妄动——那人正是沙漫天。乔雷连忙打电话给飞鱼,向他报告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飞鱼让他不动声色,继续跟踪,随时报告动向。放下电话后,飞鱼在心里不禁暗自吃惊,没想到沙漫天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恢复元气,他现在需要全力抓获水鬼,还不能耗费时间体力来与沙漫天纠缠。沙漫天的事可能需要二哥飞熊再次出手才好,于是又给二哥打了个电话。接着,他又分别打电话给白狼、瘦猴、耗子、板凳狗和地瓜等人,一切都按照原先拟定的计划进行。他们各自带着数人,开着出租车拦截在几个路口,目的就是把水鬼逼出市区,方向是东边玲珑镇一带。 水鬼很快就发现了后面跟踪的车子,他有些紧张地问开车的张斌。张斌不以为然地指指坐在副驾的沙漫天说:“放心吧,有我们沙爷在,安陵城谁也动不了你。” 水鬼这才放下心来,感激地对沙漫天笑笑。说实在的,沙漫天本人却并没有那么自信。自从那天夜里与飞熊一战后,他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些阴影。他不知道在这个小小的安陵城里还有多少像飞熊一样深藏不露的高手。如果说起初与飞鱼的战斗让他兴奋,觉得遇到了难得的对手,可是等到他与飞熊交手后,便突然感到悲从中来。让他最受伤的不是那一计打在背心上的霹雳般的重掌,而是那隐藏在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拳风掌影中的面具,叫他心中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的不可一世的自信无情地崩塌了。 车子是抄近路直接往火车站方向行驶的,沙漫天在心里暗自祈祷,如果能平安地把后面的人尽快送走最好,尽管他自己也不相信会有那么顺利,否则胖虎决不可能让他亲自来护着这个人。果然,刚过了前面的一个路口,就远远地看见有两辆出租车横在路中间,几个人簇拥着一个戴面具的人站在车旁。路上的其他车辆纷纷避让到一边,从辅道快速驶离了。 张斌放慢了车速,转头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沙漫天。沙漫天强作冷静地问:“可以绕道吗?” “可以,马上掉头。”张斌说着,也不等沙漫天发话,原地立即调转车头。其实当他看见那个吓人的面具,也是心生寒意,因为他在那天晚上亲眼目睹了沙漫天和飞熊的大战。 又一连走了几个路口,都是同样的情况。沙漫天有些纳闷了,觉得飞熊不可能每次都能这么快抢在他们前面,这里面一定有诈。但都是戴着同样的面具,怎么判断哪个是真飞熊,哪个是假飞熊呢?要是遇到假飞熊,他相信以他的实力,完全有可能轻松地杀开一条路闯过去。但是如果是真飞熊呢?不但自己要再一次栽个大跟头,而且被护送的人也绝对保不住。所以即使明知其中有诈,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保险起见,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让张斌掉头绕路,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拦。坐在水鬼旁边的黄伟急了,他掏出电话向胖虎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你们现在的位置?”胖虎问道。 “我们现在已经被逼出市区了,在东郊一带,看来根本进不了市区。” “妈的!”胖虎突然暴怒的声音大得车里的人都能听见,“叫他不要回来,他妈的死不听话!一个什么破婚礼难道真比他妈的狗命还重要吗?不行的话就扔了他,让他妈的自生自灭!” 胖虎也是一时气话,说完后又立即后悔了,赶紧又说道:“你们不要想办法回市区火车站了,估计飞鱼准备得很充分,一定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你们。既然回不了市区,那就一直往东开,去芦港坐火车。路上放机灵点,一定要找机会把尾巴甩掉!” 黄伟答应着,刚要挂掉电话,胖虎又说话了:“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水鬼落到飞鱼手里,否则你们就别回来见我了。必要的时候,你该知道怎么做,不用我提醒吧?” “明白!”黄伟大声回答道。 胖虎最后的话的虽然放低了声音,但水鬼就坐在黄伟的身边,所以隐隐约约地也听到了个大概,他心里不禁一阵恐慌。事实上,自从他做了那件事后,每一天都在后悔。现在落到这个局面,他不知道该责怪谁。起初他怨恨的是飞鱼,认为是飞鱼对他穷追猛打,让他不得安生,但后来又开始恨胖虎,觉得自己上了胖虎的当,才落到今天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再后来他又责怪起了自己,最后,他竟然已经不知道到底该怨谁了。 张斌得到命令,便不再寻求回市区的路线,而是一路向东直驶过去。一路上竟然再无阻拦,很快就过了玲珑镇。再往前就是双水河大桥,那是横跨安陵和芦港的界河双水河的唯一桥梁。过了这座桥,便是芦港的地界了。车上的几个人正在为胖虎的英明决策而欢欣鼓舞时,却悲哀地发现,在双水河大桥的桥头,那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 沙漫天觉得此时已经退无可退,便让张斌迎着冲上去,但水鬼却突然跳出来制止了他,让他再一次掉头向九号码头方向驶去。因为他通过在市区的几次遭遇,对沙漫天已经失去了信心,觉得就这样硬闯,无异于驱羊投狼。 水鬼感到了空前的恐惧,他知道今天如果逃不出飞鱼的围追堵截,结果就是被飞鱼抓去,那必是死路一条,当然也可能被胖虎的人在最后关头灭口。这两条死路他都不想走,他只能放手一搏,哪怕只有一线生天。 到目前为止,沙漫天还一仗没打就已经是草木皆兵了。他觉得飞鱼布置得天衣无缝,水鬼这个时候还想着掉转车头另寻他路实在是不明智的做法。直觉告诉他,水鬼选择的方向恐怕是今天的最后一站,也就是说是大决战的战场。他立即吩咐黄伟说:“打电话给胖虎,让他调人手往这边增援。” “要不我们报警吧,玲珑镇派出所与我们虎哥关系很铁的。”水鬼绝望地哀求道。 沙漫天回头阴冷地瞪了他一眼,骂道:“这是胖虎调教的手下吗?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我们这些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可能找条子的!再说这样的话,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水鬼吓得赶紧低下头来,再也不敢吱声。 车行到九号码头附近的江边,水鬼坐直了腰身向车窗外张望。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他曾经在这里行走和隐蔽了几个月,同时寻机结识了史杰,并成功收买了他。 按照计划,他在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做出一件伤天害理的大事。满以为他会以这事得到胖虎的大加赞赏和重用,却没想到反被胖虎一顿臭骂,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胖虎骂他的原因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他只知道一切都是按照胖虎本人的吩咐去做的,可是胖虎最后却赖得一干二净。他说,我只是让你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时机看着办,只是让你解决问题,没叫你害人性命。水鬼有苦说不出,甚至一度真的怀疑自己会错了胖虎的意。 史杰确是被他骗了,根本不知道最后会让曹老爹命丧大江。他告诉史杰,只是想把曹老爹挟持出来,与他谈判而已。事后,史杰找到他,要他一起去公安局自首。水鬼冷笑着告诉他,去了两人都得死,而且家人也会跟着遭殃。史杰吓坏了,拿着胖虎让水鬼转交的一万块钱远走他乡,再也没敢回来过。 胖虎接到黄伟的电话后便紧急布置起来,他急令秃鹰和黑豹各带一队人火速赶往九号码头附近。而飞鱼这边也在收拢队伍,各路原来在四处围堵的人马陆续向预定地点聚集。一场围绕着水鬼的争夺大战一触即发。 九号码头已经被江洲集团并购,但张建平经过几番考虑之后还是留任下来。他也接到飞鱼的电话,早早地把码头大门关闭,以免受到波及。这样一来,所有的道路都被堵死,水鬼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被胖虎的人生生地夺走。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胖虎的人强夺的成功率并不大。其实水鬼本人想到往这个方向逃窜,还有一层重要的考量,就是迫不得已之时从水路出逃,凭着自身过硬的水性,横渡长江到江北。一旦成功,南岸再多的人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干瞪眼了。 沙漫天对凭借其丰富的江湖经验作出的判断深信不疑,所以在往九号码头方向的行驶中,他要求张斌尽量慢一点,想以此拖延时间来等待援兵的及时赶到。但紧接着,后面的追兵却让他们身不由己。最终,他们被逼停在九号码头的东侧一条还没修好的断头路上。 白狼、板凳狗、地瓜分别从各自的车上下来,又各自摘下面具,紧随其后又陆续下来七八个人。沙漫天看着他们摘下面具,但也还是不能判断他们中间有没有真正的飞熊。因为飞熊的真面目他没见过,而白狼他们几个人他同样也不认识。 事到如今,沙漫天也没有退路了,只得硬着头皮下了车。黄伟也跟着下去了,只留下张斌和水鬼两人在车上。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苦苦相逼,但我是受命护送,职责所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沙漫对白狼说,“今天看样子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只是我还想问一下,你们中哪位是飞熊?” 白狼轻拂了一下耷拉到额前的一缕长发,面无表情地说:“飞熊不在,但有我白狼在,同样也让你插翅难逃!” 沙漫天听说飞熊不在,顿时信心大增。他轻蔑地笑道:“你比飞鱼如何?他同样也是我手下败将,你觉得就凭你能挡得住我?” “那就试试!”白狼显然被激怒了,顾不得板凳狗和地瓜的阻拦,飞身就向沙漫天冲来。沙漫天不慌不忙地侧身躲过他的一拳,转身一抬肘利刃直接刺向白狼的后背。白狼躲闪不及,右臂上被刺了一刀,鲜血直流。 “你小子使阴招!”白狼怒骂道。 “这算不上阴招,你们家的飞鱼、飞熊都知道我有这一狠招。”沙漫天冷笑道,“今天又不是与你们比武,当然快捷有效为最好了。” 这边板凳狗和地瓜看势头不好,便叫喊着一起冲了上来。沙漫天以一当三,毫不畏惧。一时间,喊声震天,沙漫天确是勇猛,愣是把白狼三人打得狼狈不堪。白狼带来的几个小兄弟都是新收的,见这阵势吓得谁都不敢动,更没别说上前助阵了。 正在这时,飞鱼的车到了。沙漫天跳出圈外,摆手对白狼等人示意暂停,转头对走上前的飞鱼说:“你们以多欺少,算不上好汉吧?” “沙漫天,你的功夫还算不错,但也算不上好汉。”飞鱼风淡云轻地微微一笑,“不过,今天我们可不是来和你讨论好汉的事,只要你把车里的水鬼交给我,我决不为难你们其他人。” “我要是不交呢?” “那就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飞鱼斩钉截铁地说。 “手下败将,口气倒不小啊!” 一句话说得飞鱼又羞又怒,但他还是强压怒火说道:“我俩开战自有机会,但今天我的目标不是你,如果你一定要趟这浑水,恐怕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你一个外地人,只不过是为了生活,何必把命搭在这里?安陵的水太深,你的个头还不够高,何苦硬撑?” “硬撑也好,不硬撑也罢,老子大仇在身,不可不报!”沙漫天忽然有些悲凉地说,“你们安陵的水再深,能有我的血海深仇深?我敬你是条汉子,本不想与你为敌,但是没办法!” 第50章 捉鬼行动 “你留在安陵是为了报仇?”飞鱼疑惑地问。 沙漫天自知失言,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原来他正是一年前被杜威带人打死的八个外地人中唯一逃脱的人。那天夜里,也是他命不该绝,半夜肚子疼,出门拉屎。等他从厕所里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帮警察包围了他们的屋子,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声。他吓得连忙躲在厕所的后面,直到杜威他们都走了,七具尸体也都被拉走后,他才敢出来。进了屋子一看,地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所有的他们私人物品也都被拉走,整个屋子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七个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策划人和指使人就是胖虎,也不知道是杜威带队剿灭了他们,他只知道是一帮警察杀了他的七个兄弟,其中还有一个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哥哥。这一年多来,他留在安陵城,通过各种方式打探线索。但整个安陵城的人似乎都对那天夜里发生的事讳莫如深,仅仅在事发后的两三天里街头巷尾还有人议论,接着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他费尽心思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小地主也在那天夜里被杀,还是被一帮外地人所杀。他知道他们口中的那帮外地人就是指他和他的七个兄弟,于是他立刻意识到是被人栽赃嫁祸了。 可是他的脑子不会拐弯,就连他们八个人中有三个参与了砸胖虎场子一事他也没有与这件事联想起来,他只认准一件事,就是有一队警察枪杀了他的七个兄弟。他想找到带头的,然后把他干掉就算报仇了。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就是在安陵三年,如果找不到那个带头人,就找机会干掉七名警察给他的七个兄弟偿命,这也算报仇了。因此他就留了下来,并且为了生活又不得不投靠了胖虎。 飞鱼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见他不说话,便又说道:“既然要报仇,就要留下一条命才行啊,何必死心塌地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卖命呢?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把水鬼留给我,我保证不为难你。而且,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晚了,我既然现在跟着胖虎,就这样一走了之岂不让人笑话!”沙漫天坚定地说,“别废话了,只有我在,你们休想带走水鬼!” “那我就不客气了。”飞鱼说着便纵身上前。 正在此时,飞熊赶到,大喝一声道:“飞鱼让开,这个姓沙的交给我,你去抓水鬼。” 沙漫天心中暗自叫苦,看到那熟悉的面具,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心气便顿时矮了一截。但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战,尽管他自知不是飞熊的对手。 飞鱼腾出身来去找水鬼,黄伟虽然惊恐万分,但还是死命地挡在车门前。白狼一脚把黄伟踹倒,张斌在车里拼命地拉住车门。飞鱼用肘部击碎了车窗玻璃,手伸进去硬生生地把张斌从车窗里拉出来,白狼乘势把车门打开。水鬼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从另一边车门跳下去,向江边跑去。 这时候黑豹、秃鹰也都到了,乔雷、周阳等人也都到了。一时间场面大乱,两边打得天昏地暗。只听得喊声震天,哀嚎不断。飞熊与沙漫天缠斗,却也不似那夜初次交手时那样尽力,只是想稳住他,并不想出狠招快速解决战斗。沙漫天看到水鬼一人从车里跑出来,没有一个人护卫,心中十分焦躁,但始终摆脱不了飞熊,实在是无可奈何。 飞鱼抛下众人不管单去追水鬼。那水鬼知道是性命攸关之时,哪敢有一点松懈,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奔跑。他一边跑,一边脱去上衣和鞋子,到了江边便一头扎了下去。飞鱼早有准备,如法炮制,也跟着扎进水里。 这边沙漫天忙里偷闲看到这一幕,大喊一声:“都别打了,他们跳江了!” 大家闻言,纷纷停止了打斗,一齐涌到江边。只见滔滔江水里水鬼和飞鱼一前一后飞快地追逐着,像两头?水的江豚劈波斩浪。岸上的人无心再打,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江面的情况。不一会儿,两头江豚已经游到一起,并且缠斗起来。再过了一会儿,两人离江岸越来越远,岸上的人只能看到两个黑影在江水里翻腾。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黑影也不见了,江面上泛起一阵旋涡。岸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几个人准备脱衣下水,只有秃鹰和黄伟两人面露喜色。很快,两个黑影又出现在了江面,而且是往回游了过来。 正当岸上的人快要看清两人的模样时,他们又开始剧烈地在水面扑腾打斗,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又从水面消失了。就这样,两人一会儿水面,一会儿水下,一直过了半个多小时,岸上的人看到飞鱼一手抓着精疲力竭的水鬼,一手划着水向下游方向游去。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下游不远处有一艘快艇停泊在那里,秃鹰等人眼睁睁地看着飞鱼在快艇上的人的帮助下把水鬼弄了上去,又快速驶离。岸上一大帮人目瞪口呆,见水鬼已被抓走,再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便哄然作鸟雀散,各自回去了。 这一切都是飞鱼事先安排好的,快艇也是他委托张建平准备的。快艇往下游走了一段路后便突然掉头往上游开去,半个小时后靠岸,瘦猴和耗子已经等在那里。飞鱼和耗子两人架着面如土灰的水鬼上了车,瘦猴发动了汽车向二号院疾驶而去。 这时白狼等人也都回到了二号院,乔雷和周阳带人把水鬼五花大绑押进了地下室。飞鱼又对白狼等人作了交代,让他们都保持临战状态,防止胖虎的人反扑。 随后,飞鱼来到了地下室。水鬼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见飞鱼进来,歪着头沮丧地说:“没想到你的水性这么好,飞鱼的名号真不是白给的。” “你绰号叫水鬼,我就知道你水性好,我们差不多吧,只不过你的体力稍微差了点。”飞鱼冷冷地说。 “你这么费尽心思地把我抓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水鬼心存侥幸地试探着。 飞鱼向来是笑着与对手交流的,但今天他面对着水鬼实在是笑不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水鬼感到心里冒出阵阵寒意。 “你真是无耻到家了!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辛苦地找你吗?”飞鱼愤愤地说。 水鬼的脑袋耷拉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爸的死你该去找虎哥,哦,不,是胖虎,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替罪羊。求你,求你饶了我吧。” “我知道!”飞鱼厉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受胖虎指使的,但你也逃不了干系!” “你要我怎样做才肯放过我呢?” “跟我去公安局自首,指证胖虎。” 水鬼一听,顿时嚎啕大笑起来。飞鱼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一米八、又黑又壮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心里充满了鄙夷。他怒吼了一声:“别他妈的像个女人似的,哭丧啊!” 水鬼停止了哭泣,转而央求道:“飞鱼哥,……” 飞鱼打断了他的话说:“别叫我哥,我应该比你小吧?” “不管年龄,反正我都得叫你哥,不行的话,叫爷也行。”水鬼坚持着。 飞鱼无奈,便说:“随便你吧。” “飞鱼哥,你说的我真做不到。这样吧,只要你能铙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任你驱使。叫我杀人放火都行,杀了胖虎也行,……” “放你娘的狗屁!”飞鱼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怒吼道,“你他妈当我是什么人了?还杀人放火!再说了,就你这样的怂包软蛋,你能干成什么事?” 飞鱼说完了这话,又突然觉得不对劲。想想眼前这个人的熊样儿,他怎么也不能把他与杀自己老爹的凶手联系到一起,他又不禁疑惑起来。 这时水鬼却说话了:“我不是怂包软蛋,我什么都敢做!我,我就是太怕你了,飞鱼哥。” “怕我?怕我为什么还敢对我爸下手?”飞鱼气急了,一巴掌呼过去,打得水鬼又嗷嗷地大哭起来。 飞鱼干脆坐在一边等他哭好了再说。一会儿,水鬼停止了哭声。飞鱼让乔雷给他松绑,又让人拿来了纸和笔,对他说:“把你那天晚上做的事给我明明白白地写下来,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还有你的爸妈,还有你的姐姐,都会跟着遭难!” 水鬼听到这话,突然脸色大变,一下子暴躁起来,与刚才的形象判若两人。他恶狠狠地对飞鱼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家人无关。你们把我怎么着都可以,要是动一下我的家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做鬼?我他妈人都不怕,我还会怕鬼?”飞鱼觉得已经抓住了他的软肋,冷笑着说。 水鬼又泄气了,口气软了下来:“你们这样做,不怕法律吗?” 飞鱼一下子被气笑了,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水鬼骂道:“狗日的,你他妈也跟我讲法律?你们的眼里但凡有一点法律意识,我爸能死于非命吗?真他娘的扯蛋!老子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就他妈的不配提法律,更不配受法律保护!” 水鬼垂下头来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我饿了,弄点吃的。” 飞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便叫乔雷去厨房弄点饭菜送过来。这时周阳进来在飞鱼耳边轻声地说:“南哥,罗总和建军哥来了。” 飞鱼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又回头对水鬼说:“按我说的去做,我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到了二楼的议事厅,见昌满和建军正坐在那儿喝茶,便笑道:“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小北没跟来?” “来蹭饭,不行啊?”昌满说,“小北能不跟来吗?在下面餐厅里呢。” 飞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蹭饭都蹭得这么理直气壮的,罗总就不是凡人啊。” “听说抓住了水鬼,我们第一时间赶过来祝贺呀。”建军笑道。 “你们消息真是灵通。”飞鱼说,“对了,是你哥说的吧?代我向建平哥表示感谢,今天他也帮了大忙的。” 正说着,门口又走进来一人,昌满一看,立刻站起身来喊了一声:“二表哥,你也来了?” 曹西笑笑说:“今天这里挺热闹啊,昌满,你这个大老板没事跟三子在一起混什么?” 飞鱼不满地说:“二哥,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跟我混在一起就跌了他身分似的。你看他,哪有一个大老板的样子,就一个暴发户,半年前还是一裤裆屎呢。” 建军也站起来,满眼崇拜地看着曹西说:“久闻飞熊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神了。” 曹西脸上露出疑惑和不快的神色看了一眼飞鱼,飞鱼赶忙解释道:“我们内部的人都知道了,这不怨我,都怪小北,是她嘴太快。” 曹西听了,脸色缓和下来,又笑着说:“说就说了呗,纸包不住火,估计胖虎也知道了。也罢,以后用不着戴那鬼脸壳子了,省心。” 飞鱼给二哥泡了一杯茶递给他,说:“二哥今天来是有事要说?” “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想来问一问现在抓住了水鬼,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逼他交待罪行,然后带他去找胖虎,与他作个彻底了断,为老爹报仇。”飞鱼说。 曹西低着头沉默不语,昌满和建军也都没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飞鱼。半晌,曹西抬头说道:“这样不好,会把你也搭进去。把他交给公安吧,让法律为我们主持正义。”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现在安陵的政法系统有些情况我是看不懂的。爸的死疑点生重重,他们做了什么?现在我抓住了凶手,你让我把他交给他们,可是你让我怎么相信他们?” “坏人肯定是有的,但国家的政法系统不是几个坏人就能把持住的。自古邪不压正,你要相信政府。再说了,我可不愿意把你再搭进去。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了。” “都是他们逼我的,我别无选择。刚开始,我也是相信他们,可是后来呢?我找了玲珑派出所,找了分局刑侦大队,都是推三阻四。现在我就算是把水鬼交给他们,对他们说,这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而且除了他之外还有真正的幕后真凶,他们能信吗?”飞鱼说着说着,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们肯定不会相信,然后又把水鬼放了。我们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又得从头再来。从头再来,那难度将会增加一倍都不止。” 曹西不说话了,昌满和建军面露难色,但还是赞许地点点头。 第51章 飞熊 白狼走了进来,刚想说话,见曹西坐在沙发上,便犹豫着想拉飞鱼到旁边去说。飞鱼指曹西对他说:“没关系,你说吧。不是外人,他是我二哥。” “飞熊?久仰久仰!”白狼忙上前与曹西打招呼,搞得曹西很是不好意思, “外面那辆出租车是你带来的吧?让他走吧,等会儿我们安排人送你回去。” “是的,让他等着吧,没关系的。”曹西说,“我坐一会儿就走。” 飞鱼听着这话,便留了个心眼,站起来到走廊里朝下面看了一看,见一辆出租车单独停在东侧平房的前面。那是一辆去年租出去的车,飞鱼把车牌在心里记了下来。又回过身来进了房间里,问白狼道:“你刚才想要说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兄弟们发现院子外围有几个陌生人活动,鬼鬼祟祟的,很可能是胖虎的人。”白狼说,“要不要把他们抓进来审一审?” “让他们去吧,胖虎现在肯定是坐不住了,派几个人过来探探情况也正常,我们只要加强戒备即可。”飞鱼说,“任他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 “好嘞,我们就稳坐钓鱼台。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白狼笑嘻嘻地去了。 昌满半天没插上话,这时候说话了:“三子,哦,不对,该叫你飞鱼哥。飞鱼哥,都几点了,想蹭个饭怎么就这么难呢?该叫饭菜了吧?” “早安排好了,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安排下去了。”飞鱼说。 “你知道我们要来?”昌满瞪大了眼睛。 “当然,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俩一定要来。不过,二哥来是意料之外的。”飞鱼说。 “好吧,既然这样,我该知趣点儿,那我就走了啊。”曹西站起来作势要走,飞鱼连忙拉住他,把他摁在沙发上。 “二哥,这是打我脸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吃完饭再走,我们良心不安呢。你也要向某些人学习,脸皮放厚点儿,没事就多来两趟,而且专挑饭点过来,蹭饭就要蹭得理直气壮的。” “放开我,我又不是真的要走。”曹西把飞鱼推开,“好多天没喝酒了,今天这里热闹,让我过一次酒瘾吧。” 曹西说着,掏出手机来打电话:“你先走吧,我留下来吃完饭再走,你不用管我了。” 飞鱼知道他是在给楼下出租车打电话,忙阻止道:“让他也留下来吃完饭一起走呗。” “不用了,人家可是还要跑生活呢。”曹西说。 “那好吧,不过,二哥,你和昌满、建军今晚可以放开喝,但我们自己要注意控制,不能多喝的,怕晚上有事。你不会不高兴吧。”飞鱼说。 “理解,你们处于战备状态,要少喝点,不能多喝。”昌满抢着帮曹西回答了。 这时乔雷跑了上来,一进门就气急败坏地说:“南哥,小北听说抓住了水鬼,非要进地下室看看,我们拦不住,你快去吧,她正在门口吵闹呢。” 飞鱼皱了皱眉,便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其他人也都跟着下来。到了地下室门口,见小北在门口对着看守的小兄弟骂道:“是我小哥同意我来看的,你再不让开担心姑奶奶对你不客气!就你这长得像小鸡一样,你能拦得住我吗?” 那小兄弟是周阳的手下,叫小四,他自然认识这位惹不起的姑奶奶,委屈巴拉地说:“小北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飞鱼哥吩咐过了,除了几位大哥,谁都不许进。” 小北其实并不知道水鬼就是她小哥苦苦找寻的杀父仇人,只是刚听见别人在议论,说是抓到一个水鬼,出于好奇才硬要闯进去看一看。飞鱼老远就看到她在门口胡搅蛮缠,便大声喝道:“小北,干嘛呢?别在这里欺负人,是我命令的,不许任何外人进入。” “我是外人吗?我可是你亲妹妹!”小北愤愤不平地说。 “好了好了,你不是外人,但这是我们大人的世界,你就不要跟着起哄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人嘛,一个鼻子两只眼,和我们没什么两样。”飞鱼说。 “你们为什么抓他?他是坏人吗?”小北又问。 “当然了,你小哥是不是好人?好人抓的人肯定就是坏人了。”飞鱼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我是想帮你们审问一下,假如你们冤枉他了呢。”小北还是不肯死心。 .“小北,别闹了!你小哥他们是江湖上的事,你跟着瞎胡闹什么?”曹西从后面站出来严肃地说。 小北这才看到二哥也来了,吐了吐舌头,悻悻地说:“二哥,你也来了?算了,不看了。” “小北,在这儿躲着呢。”紫苏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小北一声尖叫,扑过去抱住了紫苏。两个姑娘像是多少年没见过的姐妹一样,手拉着手又是跳又是笑,把飞鱼等一帮人都看傻了。 “你们在这里聚在一起干嘛呢?”终于安静下来后,紫苏问道。 “嗨,我想看一眼他们抓来的坏人,可我小哥不让。算了,不让就不让呗,谁稀罕呀?”小北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二哥,人称窝囊废,实则真人不露相的飞熊!” “飞熊哥!听小北说过,崇拜你哟。”紫苏大方地向曹西伸过手去。 曹西一脸的尴尬,不情愿地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指。 飞鱼问道:“周阳把饭菜拉回来了吗?” “是的,正在餐厅摆桌呢。”紫苏回答。 “那我们去赴宴吧,饿坏了。”昌满急不可耐地带头往外走。 飞鱼走在最后,拉住小北轻声问道:“是你把她招来的?” “嗯呐,我们好久没见了。”小北笑道,“怎么?你也想她了吧?” “找打!”飞鱼作势要在她的脑袋上凿一角栗,吓得小北撒腿就跑到前面去了,回头还给小哥来了一个漂亮的鬼脸。 吃饭的时候,曹西顺理成章地成了主角。以白狼为首,建军、板凳狗、地瓜等等以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崇拜之情分别向他们心目中的飞熊敬了一杯酒。自此,飞熊虽然没有入道,但也开始以公开面目示人,不再遮遮掩掩。但他的四个徒弟,依然在他的保护之中,身份未曾暴露在大家面前。 当晚,为了防止胖虎夜袭,飞鱼等一帮弟兄都只喝了约平时酒量的三成,只有昌满、建军陪飞熊喝得兴尽而归。飞鱼本想去好汉庄看看李丹,与她说会儿话,但对这里还是放心不下,便没敢挪窝。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飞鱼开车来到昌满的公司。因为二号院里人多嘈杂,有些混乱,所以他把自己公司主要部门,比如财务、运营部门都放在了昌满公司的大楼里办公。 他直接进了运营部的办公室。因为太早,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所以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小姑娘正在用电水壶烧开水,清理卫生擦桌椅。飞鱼认识她,她是今年刚招进来的小方。于是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她,对她说:“帮我查一下这个车牌,登记人是谁?” 小方放下手中的活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在电脑里查询,很快就对飞鱼说:“曹总,这辆车的登记人叫许平原,二十二岁,是去年十二月九日办理的手续。” “再查一下当天还有那些人与他一起办的手续。”飞鱼又吩咐道。 “好的,等一下。”小方查了一下说,“另外同一时间办理的还有三辆车,登记人分别叫许平江、胡根全、张朝发。” “好,把他们的名字和车牌号写下来给我。”飞鱼说。 “好嘞。”小方答应着,立即把这些名字和车牌号写在一张纸条上交给飞鱼。 飞鱼拿着纸条准备离开时,又突然回头对小方说:“从下月起,把这四辆车的份子钱免了。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亲戚。” “好的,曹总。”小方答应着。 出了运营部办公室,飞鱼本来还想顺便去楼上昌满办公室去坐一会儿,又想到昌满平时没这么早来公司,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开车回到二号院。在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胖虎接下来该怎么做,自己又到底该如何处置水鬼。虽然昨天与二哥说的话里有冲动的成分,但也基本上都是事实。只是真的想在当今这个法治社会里快意恩仇,确实也是难以下定决心。 而在此时,胖虎也陷入了更大的焦虑中。听到水鬼被抓的消息后,他开始后悔当初做事太过优柔寡断,没有及时把尾巴掐掉。沙漫天等人回来以后,他也没有过多地责怪他们。第二天他单独把秃鹰招了过来商议对策。 “确定他被关的地方了吗?”秃鹰问道。 “确定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用,就在二号院的地下室。”胖虎说。 “能救出来吗?”秃鹰又问,“还是有别的想法?比如……” 胖虎没说话,一只胖手抓着两只老核桃不停盘着,眯着眼像是睡着了。过了很大一会儿,他才微微睁开眼淡淡地说:“救出来是没问题,举手之劳。但是你想过没有,救出来以后呢?谁有这闲心天天为这个鸟事操心,要是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呢?机会就这一次,下次他们不会再留给你机会了。所以,必须斩草除根,才能一劳永逸。” “胖哥的意思是?”秃鹰明知故问道。 胖虎没答理他的自作聪明,而是继续说道:“带上林家两兄弟,做得漂亮一点。” “什么时候动手?”秃鹰急不可耐地问、 “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就在今晚。”胖虎说。 “可是林海不在,他妈生病了,回家好几天没来了。”秃鹰说。 “那就带上林锋,你怎么也婆婆妈妈的?”胖虎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耐烦地说,“活要干得精细一点,把林锋好好地带上路子。这应该不用我交代,你办事我放心。” “好嘞,胖哥放心吧,我办事,你放心,一定干得漂漂亮亮的!”秃鹰得到肯定,喜不自禁地回答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胖虎说,“那个沙漫天到底是什么来路,你查清了吗?” “没有,他一个外地人,上哪儿去查?”秃鹰挠挠发亮的光头,嘻笑着回答道。 “张斌昨天晚上私下里和我说,他们昨天在与飞鱼对峙时,沙漫天说漏了一句话,说他是为了报仇才留在安陵的。”胖虎眯着眼,慢悠悠地说。 “报仇?报什么仇?他以前没和你说过吗?”秃鹰问。 “没有,他从来没和我说过关于他的过去。”胖虎说,“你说他会不会就是与小地主有关系的那帮外地人中的一个呢?” “他们不都已经成灰了吗?”秃鹰不解地问。 “跑了一个!这事我以前没和你说过。”胖虎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我敢肯定,这个沙漫天就是那跑掉的一个!” “那怎么办?做了他?”秃鹰眼睛一亮,泛出阴冷凶恶的光。 “你有把握?”胖虎反问道。 “没有,他功夫好,还十分警觉,难以下手。”秃鹰说。 “既然没有把握,他又不知道仇人是谁,那就暂时留着他,但要注意防着他点儿。” “现在飞鱼那边高手多了,相比较起来,我们这边就显得弱了一点,要想办法才行。” “他那边现在又有了飞熊助阵,确实比我们强。你知道飞熊是谁吗?”胖虎问过以后也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他就是曹老二曹西,亏我以前还把当成窝囊废,以为他不会武艺,只会一天到晚拿着一个破相机到处瞎拍。他妈的,我真他妈的瞎了眼,这狗日的藏得真够深的。飞龙是真不把我们当兄弟啊,以前还为他二弟打掩护。哼!” “没想到啊,没想到。”秃鹰惊异地说,感叹了一下又问,“你觉得豹子可靠吗?” “不一定,他们受飞龙的毒害太深!现在天龙帮的老人里你是我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也真是有些可悲!”胖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52章 鬼吹灯 这是一个注定不寻常的夜晚。本来还有一弯蛾眉月斜挂在瓦蓝的天空中,几颗闪烁的星星也拼命地为这个漆黑的世界贡献一点微薄的亮光,但过了午夜,天气变得燥热起来,乌云也开始蠢蠢欲动,不一会儿便布满了天空。月儿和星星早不知踪迹,整个大地变得漆黑一片。 在距离二号院约两三百米的一处山林里,四个黑影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拨开了一堆枯木杂草掩盖的洞口。秃鹰对黄伟和张斌两人说:“我带林锋进去救人,你们俩在这等着接应。如果我们一个小时没回来,你们就先撤,回去报告虎哥。” “好嘞,鹰哥,放心吧。”黄伟答应道。 “就我们俩人去吗?”林锋有些不情愿地说。 “人多目标大,就我们俩最好。我们见机行事,能成则成,情况不对马上扯呼。”秃鹰说。 林锋无奈,只好跟着他钻进洞里。等到了里面,林锋拿手电筒到处照了一下,发现虽然洞口不大,但里面的暗道却是很宽敞,够两个人直立并排行走,而且地面也很平整干燥。走了约莫两三分钟就到了尽头,秃鹰拿过林锋手中的手电筒向四周照了一遍,发现了角落处的台阶。他们走过去上了台阶,秃鹰轻轻地顶起头顶上的一块板,林锋下意识地躲在一旁,秃鹰食指放在嘴边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秃鹰的光头顶着光亮向上慢慢地探出去,观察了一下上面的情况后,向林锋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自己先爬了上去。林锋紧跟着他也爬了上来,这里是二号院地下室的一个角落,看起来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小隔间,四周没有一扇窗户或者门。秃鹰手指在各处轻轻地敲打了一会儿,很快选定了一处,轻轻一推,一个暗藏的旋转门无声地开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这个地下室并没有三号院那样复杂的格局,只是简单地隔了几个房间,中间有一条笔直的过道。过道的顶上有几盏照明亮灯,两人看到每个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物。他们很快找到一间有亮光的房间,扒在门口往里张望,一盏昏黄的灯下一张木椅,椅子上正坐着被捆绑住手脚的水鬼。 水鬼看来是睡着了,等到秃鹰和林锋两走到跟前时才猛然惊醒。秃鹰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水鬼惊喜交加,以为他们是来救他的,却不知死神马上就要降临在他的身上。 秃鹰假装给他解开绳索,却突然掏出一张手帕往他口鼻上一捂,水鬼立刻昏迷过去。林锋见势心里一惊,又见秃鹰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递给林锋,阴笑着小声说:“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解决了他就可以一劳永逸。” 林锋心中大赅,死活不肯接过匕首。秃鹰不由分说,抓起他的右手,把匕首硬塞在他的手中,然后又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对着水鬼的脖子狠狠地划过去,匕首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一道鲜红的血柱喷涌而出,喷了秃鹰和林锋两人一脸。 林锋吓得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刀也跌落在地。秃鹰眼明手快,见刀快要落地之前,用脚尖轻轻一挑,又用手接住,才没让刀跌落到水泥地上发出声响。 “事情办完了,快撤!”秃鹰拉住林锋就往外跑。林锋像一片树叶一样,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任由着风卷着跑。等到出了洞口,见黄伟、张斌两人时,他还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黄伟用手电照了他一下,看见他脸色煞白,血迹斑斑顿时也吓慌了。 “怎么回事?被发现了吗?水鬼呢?”黄伟战战兢兢地问道。 林锋兀自发着抖,完全说不出话来。秃鹰淡淡地说:“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谁能发现?只是水鬼没救出来,让他们杀了。” “杀了?水鬼死了吗?”张斌问道。 “死了。”秃鹰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回去吧。” “那你们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张斌又问道。 秃鹰瞪了他一眼,怕黑夜里他们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还特意拿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说:“你们是不是也他妈想找死啊?不该问的不要问!” 黄伟、张斌看见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秃鹰那张凶恶的丑脸,吓得不敢作声了,默默地架着像软泥一样的林锋跟在秃鹰的后面走到路边的汽车旁。 上了车,张斌发动车正要起步,林锋突然口中喃喃地说起话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坐在副驾位置上的秃鹰爬起来回头对着林锋就是一巴掌呼过去,骂道:“晚了!就是你他妈杀的,老子亲眼所见。黄伟、张斌,你们俩作证,你们也是亲眼所见的!” 黄伟、张斌两人哪敢说不,都只好点头说是。秃鹰的口气缓和下来,像个长者一样教训道:“小子,你这是算成长中的最重要的一课,从今天起,你就正式长大了,明白吗?你要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我们是在帮助你成长。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不怕了。” 秃鹰说着说着突然犯起了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不停地揉眼睛,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强打起精神来对张斌说:“张斌,你那玩艺儿真的够劲,我那儿已经不多,明天再给我弄点儿。” “没问题,鹰哥。”张斌答应着。 “你那路子是怎么来的?给我介绍一下,省得麻烦你了。”秃鹰问。 “不行啊,鹰哥,人家有规矩的。”张斌说。 “操,在我们的地盘上弄这玩艺儿还不让我们知道,等老子查出来让他们跪在老子面前求饶,让他们供应老子一辈子。操!”秃鹰愤怒地骂道。 张斌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据说他们老大很厉害,而且还说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鹰哥,我们没必要再树一个敌人,你说对吧?” “对个屁!”秃鹰口气还很硬,但身体已经没了力气,斜躺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鹰哥,现在水鬼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不报警,让公安来抓飞鱼他们,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啊。”黄伟突然说道。 “你他妈脑子里是九筒(狗屎)吧?这经得起查吗?”秃鹰微睁开眼睛,努力地骂道,“你想让这事连累到胖哥吗?胖哥没了,我们这帮人就他妈全完了。就让飞鱼这帮人左右为难吧,让他们去折腾,嘿嘿,报警也不是,不报警也不是。报警吧,人在他那里死的,他肯定怕说不清;不报警,这事情怎么了结,尸体怎么处理,都他妈够他喝一壶的。” 而此时,飞鱼还沉睡在梦乡里,浑然不知地下室发生的一切。他并不是没有警觉,而是根本不知道二号院有暗道,所以只在院子里加强了警戒,所有人都是处于战备状态。但他忽略了一点,就是二号院本来是胖虎的,他出于开设地下赌场的需要,甚至还有更深远的考虑,在一号院、二号院、三号院都预设了暗道,以备不时之需。按理说耗子、瞎猫应该知道此事,应该提醒飞鱼的,但显然耗子把这事给忘了,瞎猫也不知什么原因这几天音讯全无。 到了早上,飞鱼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乔雷和周阳两人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乔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南哥,出大事了,水鬼死了。” 这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把飞鱼惊得像个木偶一样呆立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跌跌撞撞地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路小跑着往地下室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被人,被人抹了脖子,杀死了,好大一摊血。”周阳一边说,一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被人杀了?他是怎么进来的呢?”飞鱼感觉像做梦一样,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地下室的大门一直是锁着的,我们的人就在外面守着。”乔雷说。 “真他妈见鬼了!”飞鱼骂道。来到关押水鬼的房间里一看,飞鱼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水鬼的脑袋耷拉在一边,脖子上一道明显的刀痕,从身上一直到脚下都是血,地上还堆积着一滩。血已经干了,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暗红的光。 “一定有暗道。”飞鱼此时才恍然大悟。乔雷和周阳两人带着几个手下连忙在地下室到处寻找暗道。这时白狼和耗子等人也闻讯赶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耗子突然明白过来,他懊恼得捶胸顿足:“我怎么就脑子进水了,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耗子参与了这个院子的建设,自然轻车熟路。很快,暗道找到了。飞鱼等人钻进去,把整个暗道走了一遍,回到议事厅后飞鱼对白狼等人说:“事情搞成这样,是我太大意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刚才一直在想,只有我去公安局自首。白狼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白狼连忙说:“飞鱼,你不能去!人死在你这里,去了你能说得清楚吗?” “说不清楚也要说,不然怎么办?” 耗子插话道:“我同意白狼的意见,你不能去。现在叫弟兄们全面封锁消息,把水鬼的尸体埋到后山去。这事任何人都不得往外说,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们再去公安局报案,这样会少遭许多罪,而且更有把握。到时候我们大不了因为私自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坐几年牢,也不致于不明不白地背上杀人的罪名。” “我觉得耗子说得有道理,现在去自首太冒险了。”白狼也说道。 飞鱼沉思良久,说道:“不行,现在报案还有现场可查,如果时间久了,现场都被破坏了,就更不从查起了。” “你太不了解胖虎和秃鹰那帮人了,他们都是手心长毛的主,都是老手了,还能给现场留下什么。”耗子说,“公安就是现在来了,查了也是白查。”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瘦猴慢吞吞地说:“飞鱼,如果你坚持要去自首,那我替你去,反正坐牢我比你有经验。” 乔雷和周阳也站了出来说:“我们替你去,反正我们俩闲着也是闲着,家里也不管我们,坐几年牢没什么大不了的。” 飞鱼被这两人逗乐了,苦笑道:“你们俩还真够意思!乔雷,不说周阳了,就说你,让你替我坐牢,你爸乔老板还不把我活剥了。行了,耗子哥说得对,他们不可能在现场留下什么证据,就按你们说的办吧。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心里就总会有阴影,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们的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时间一长就习惯了。”白狼笑着说。 “白狼哥,还要麻烦你带着他们去把水鬼的尸体处理一下,乔雷他们还小,会害怕的。”飞鱼恳求白狼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嗝应。 “你放心吧,也别让乔雷他们沾手了,有板凳狗和地瓜就行。”白狼一口应承下来,“只是埋在哪里比较合适呢?” 飞鱼想了一下说:“后山虽然很大,但也不保险。这样吧,就埋在地下暗道里,往下深挖。没有棺材,就多用些塑料布裹住吧。” “好嘞,我们这就去办。”白狼、板凳狗和地瓜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等一等,猴哥,拿相机多拍几张照片,也许以后能用得着。”飞鱼又对瘦猴说,“拍好的胶卷不要冲洗,妥善保管好,千万不能出意外。” 安排好这一切后,飞鱼的精神一下子疲软下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不断地闪现着各种画面。从去年年初,他被动地一步一步地走上这条道,形势也一步一步地让他无法控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期间,兄长的仇恨未消,又添上了杀父之仇,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发生的根源在哪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已经彻底地告别了过去的自己。将来呢?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如何,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做一个什么样的人。看起来自己一直在把握着自己的命运,却又处处、时时无法真正把握自己前进的方向。 议事厅里现在就他一个人,他半睡半醒地坐了一上午。中午也没有一点胃口,便起身下楼,开了一辆出租车驶出院门。出了大门后,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去或者能去的地方,便漫无目的地驶出城外,在郊外的大道上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闯。 一直到晚上,他才感觉到腹中饥饿难忍,便掉转方向,向好汉庄驶去。 第53章 风雨 紫苏见飞鱼进来,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见飞鱼面色冷峻地独自进了那个最小的包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敢跟着过去。飞鱼刚在包厢里坐定,服务员小静进来了。 “南哥,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想吃饭还是先喝一点?”小静问。 “随便来两个小菜,我想喝一点酒。”飞鱼说。 小静答应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端进来酒菜。飞鱼自斟自饮,忽然悲从中来,不知不觉中竟潸然泪下。这一幕正好被推门而入的李丹看见,她不由得心里一紧,默默地坐到飞鱼的身边,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飞鱼尴尬地抹了抹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伤感。” “看你一个人跑来喝酒,就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就陪着你,陪你一起喝两杯。好不好?”李丹说。 飞鱼笑笑,拿起一只酒杯放在他的面前,又给她倒满一小杯酒。李丹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说:“谁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来吧,喝了酒,忘了愁,美美睡一觉,说走咱就走。” “哈哈,什么乱七八糟的?”飞鱼被逗笑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一个人先喝一会儿,我前面还有点事要忙,等会儿再过来。”李丹站起来说。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飞鱼回答道。 李丹出去了,但飞鱼的心情却突然好了许多。李丹就在他面前坐了一小会儿,陪他说了两句话,他似乎就从中获得了巨大的能量,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如此,这世上仿佛根本就没有事情可以击垮他。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像一尊顶天立地的神,屹立于天地之间,傲视凡间的一切人与事。 不知不觉中,一瓶白酒已经见底了。飞鱼兴犹未尽,又向小静要了一瓶。小静不敢不给,但又觉得不放心,转头就去告诉李丹了。 李丹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回到飞鱼的小包厢。她见飞鱼又开了一瓶酒,上前一把夺过酒瓶说:“不能喝了,喝多了伤身。” “没事儿,姐,你知道我的酒量,这点酒小意思。”飞鱼的状态显然已经到了豪言壮语不过一世的阶段了,从李丹的手里夺过酒瓶,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李丹倒上一杯,“丹姐,你说过的,要陪我喝两杯,不能说话不算话。刚才你去忙了,现在补上。” 李丹拗不过,只好陪着他喝了几杯。几杯酒下肚,李丹也开始兴致渐浓,似乎有停不下来的意思。紫苏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摇摇头走开了。小静进来想阻止他们,但被李丹哄了出去。小静没办法,只好对李丹说:“丹姐,你们俩少喝点,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就带着极不情愿的紫苏走了。李丹和飞鱼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一直到了半夜,一瓶酒又喝完了。两人这才起身出门。 锁好了店门,李丹见飞鱼已经醉得神志不太清楚了,便要打车送他回去。飞鱼一口拒绝,坚持要先送李丹回家。李丹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到了李丹家的小区门口,两人一起下了车。李丹看着飞鱼的醉态,心疼地说:“要不上楼,我给你冲一杯蜂蜜水解解酒吧。” 飞鱼像个孩子似的乖乖地跟着她上了楼。李丹虽然比飞鱼少喝许多,但因为酒量相差太大,还是不胜酒力,进了门就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冲进卫生间就是一顿狂吐。而飞鱼刚才还努力支撑着,进门后也是一下子放松了,瘫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李丹吐完以后觉得清醒了不少,便去厨房里冲了两杯蜂蜜水,两人喝完以后感觉舒服了许多,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对方发呆。这时外面刮起了大风,紧接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完了,回不去了。”飞鱼说。 “下刀子你也得回去。”李丹说。 “你这么狠心?” “嗯,就这么狠心。对你,就该狠一点儿。”李丹说着,轻轻地抓住飞鱼的手,拍打着。 飞鱼的心里盛开了一朵花,明艳艳的。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在心头荡漾,让他不能自已。他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眼里充满了柔情注视着眼前的人。突然,他感到脑子一热,浑身奔涌着一股无法阻挡的激情,他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李丹。 李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呆了,飞鱼的拥抱几乎让她窒息,但又让她感到空前的满足。她微微颤抖着身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飞鱼又突然抱着她站了起来向卧室走去,她感到一阵恐慌,嘴里无力地喊着:“不要,不要啊,三子,我们不能这样啊。” 然而,飞鱼的步伐显得异常坚定而有力,他喘着粗气把李丹抱进了卧室,把她放倒在宽大的床上。这时窗外的风雨声更加猛烈了,那阵势,似乎要把整个世界摧毁。 一阵狂风骤雨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李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再也不喝酒了,怎么办啊?我们都做了什么?” 飞鱼脑子完全清醒了,自责地说:“对不起,不怪你,都怪我。”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呢?” “我们结婚吧!”飞鱼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要好好地照顾你和凡凡。” “不可能的,三子,人言可畏,我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怕什么,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过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算了,不说了。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呗。”李丹说,“你今晚还回去吗?” “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别人明天问起来你怎么说?” “你活得累不累啊?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飞鱼说,“别担心,谁会管这闲事呀?” “嗯,就是这性格,没办法。”李丹说,“时候不早了,那就睡觉吧。” 这一夜,飞鱼睡得甜蜜而满足,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醒。睁开眼环顾四周,李丹已不在身边。他捡起枕头上李丹掉落的一根长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飞鱼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见外面的餐桌上摆着一碗稀饭和两个肉包子,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懒虫,起来把早饭吃了,我去店里工作了。 飞鱼几乎是就着心里抑制不住流淌出来的蜜把那顿早餐吃完的。出门来看看天,雨后天晴的天空湛蓝高远,飞鱼似乎已经忘记了水鬼的死,心情格外的好。 然而这美好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耗子一个电话就让他的心情再次回到冰冷的谷底。这是金毛狗传递给耗子的消息,瞎猫被胖虎关押起来,并受到了比当初耗子遭受到的更残酷的毒打。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胖虎并非有意向飞鱼透露这个消息的,而是金毛对瞎猫的境遇实在看不下去才私自告诉耗子的。 飞鱼上次冒死救了耗子,这次更不可能对瞎猫不闻不问。他当即回到二号院,召集白狼等人商议对策。 “他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白狼问。 “还是我上次被关的地方,三号院地下室。”耗子回答道。 “它不是有暗道吗?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从暗道进。”飞鱼说,“耗子哥,你熟悉地形,你觉得可行吗?” “找到暗道进口没问题,但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胖虎多疑,后面的工程没让我参与。”耗子说。 “他们与我们不一样,而且经过前天晚上的事,他们一定在暗道有所防备。”瘦猴提醒道。 “这是必然的,所以我们必须计划周密一些。”飞鱼说,“我打算这样安排,白狼哥、耗子哥和我三人下暗道进去救人,其他人全部在外围分段、分区布防接应,以免他们堵住我们的退路。这样,即使我们救人失败,也能全身而退。” “可惜我们人手不够,不然的话应该再派一部分人伺机从前院大门打进去,这可以作为疑兵吸引胖虎的注意力,这样我们从暗道进去更容易得手。”白狼说。 飞鱼有些惊叹白狼的智慧,想当年能独立于天龙帮而在安陵的黑道上有一席之地,确实是有理由的。他点点头赞许道:“白狼哥好主意,人手不是问题,如果能这样的话,暗道外围压力就会小很多,用不了许多人了。只是从前院打进去,你、我两人必须都要在其中,否则胖虎还是会怀疑我们会另带一帮人走暗道。” “那就让板凳狗、地瓜和耗子一起下暗道救人。”白狼说。 飞鱼看了看板凳狗和地瓜两人,两人点头表示同意。飞鱼说:“那就这样定了,今晚十二点后我们各就各位,十二点十分同时行动。” “要不要请飞熊帮忙?”板凳狗问。 “不用了,他们还是良民,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拉他们下水。”飞鱼笑道,“我与二哥说了,以后尽量不要派人跟踪我,以免一不心又卷进去了。” “这样做是对的,我们本质上不是一路人,不能拉他趟这浑水。”白狼说。 “白狼哥,不能这样说,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走的不同的路而已。”飞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我们代表的是另一种正义,或者说另一种伸张正义的方式。所以,本质上是一致的。” “嘿嘿,我还不知道我们有这么高尚呢,一直就想着破罐子破摔呢。”地瓜笑道。 “我们是破罐子,但不能破摔,再摔下去就成碴了。“板凳狗也笑道。 “当然了,可不能看轻了自己。”飞鱼说,“我们与胖虎、秃鹰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猜一猜,胖虎现在什么心情,在干什么?”白狼说。 “那还用猜?前天晚上得手以后,现在一定心情大好,弹冠相庆呗。”飞鱼说。 然而事实上,胖虎这几天心情并不太好。鸡鸣山矿经过不到一年的开采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颓势,不但品位越来越低,而且开采量也越来越少。原来这个矿口只不过是国有安陵矿业集团拥有的鸡鸣山矿的余脉,并没有多少储量。刘爷出了个主意,从地下打通安陵矿业集团国有矿山的矿脉,进行盗采。但根据刘爷的测绘图纸,胖虎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却始终没见到矿脉的影子。 更要命的是,杜威最近像个吸血鬼,不断地从他这里拿钱,抽调资金,说是安陵港即将上市,他有机会购进一批原始股。现在矿山不但收入可怜,而且还要不断地投入,仅靠大富豪和安福隆以及一号院地下赌场的造血,并不能应付杜威和矿山的再投入,胖虎日渐感到力不从心,捉襟见肘了。 还有让他头痛的事,那就是身边的人。正如他说的,身边天龙帮的老人他只完全信任秃鹰一人,这不是假话,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感言。耗子不用说了,现在瞎猫也步了耗子的后尘。这么说并不严谨,因为他早就怀疑瞎猫是做了飞鱼的内应,而且怀疑的时间比对耗子的怀疑要早得多。所以,严格地说,瞎猫是耗子的先驱。怀疑瞎猫不需要理由,揭露他只是时间的问题,时机的问题,还有他心情的问题。 现在天龙帮的老人在他身边的只有秃鹰、金毛狗和黑豹。秃鹰是可以信任的,金毛狗问题也不大,只是不能托付大事或者秘密的事。黑豹的来意还是个谜,不要说瞎猫等人一头雾水,便是胖虎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另外,那个新投靠的外乡人沙漫天,他就是个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所以解决沙漫天的事也是他时刻想着的问题。 黄伟、张斌、刘志海和王华胜四个人从他在农贸批发市场时就跟着他,因为那时候他身边的人不多,所以他曾戏称此四人为他的“四大护法”,这四人信以为真,从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忠心是不必说的,可是这四人打不能打,做事也不牢靠,实在不堪大用。 他有意培养林家两兄弟,但这两人孩子气太重,又很怕白狼,所以他才安排了秃鹰带他们去解决水鬼的事,用意就是他们从此再无回头之路。 秃鹰成功地解决了水鬼,让他多少感觉轻松了一些。但第二天发生的事又让他陷入了新的泥潭。 第54章 胖虎网开一面 秃鹰和林锋解决了水鬼的事后并没有立即回到矿里,而是留在了三号院。林锋昏昏沉沉地一直蒙头大睡,而秃鹰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显得轻松自在,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拳脚,感到困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钻进了张斌的房间。 正当他沉浸在云山雾罩的神仙世界里时,胖虎突然推门进来了。早就听说秃鹰等人偷偷地吸粉,但真的亲眼看见眼前的一幕,胖虎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黑着脸一言不发。 张斌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秃鹰的脸色也变了,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嘿嘿地陪笑。胖虎坐在张斌的床上,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问道:“是谁把这东西带进来的?” 秃鹰没说话,却把眼睛瞟了瞟张斌。张斌知道抵不过去了,忙回答道:“是我,虎哥,你罚我吧,是我一时昏了头,把虎哥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你是从哪弄来的?”胖虎又追问道。 “是在大富豪,碰巧看到乔四喜他们在包厢里吸。他们让我试试,我一时冲动就试了一下。后来乔四喜的一个手下给我介绍了门路,就就就……”张斌结结巴巴地说。 “门路?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胖虎说,“在安陵的道上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我?我知道这一帮人的老大叫勇哥,当然了,我估计这个勇哥也不是真正的老大。他们是去年从外地过来的,专门给安陵的有钱人和道上人供应白粉,其他人想买他们还不卖。” “为什么?有钱赚还不赚?”秃鹰忍不住问道。 “鬼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胖虎说,“我他妈早就跟你们说过,这玩意儿不能碰,碰了这一辈子就完蛋了,你们不相信吗?” 秃鹰摸了摸自己光亮的秃头,不无伤感地说:“胖哥,说真的,我也晓得这玩艺儿厉害,可是我身上有许多老伤,一到天阴浑身骨头都痛,有了这东西就好多了。再说了,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将来吗?到哪天死全看阎王爷的心情,还不如快活一天算一天,管他呢?” 一句说得胖虎也悲观起来,他轻叹一口气对张斌说:“起来吧。”说着,他站起来有点失魂落地向外面走去。他一路想着秃鹰刚才说的话,不禁百感交集,突然斗志全无,心灰意冷。 这时杜威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让他送五万块钱过去。胖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没好气地回答道:“没钱!” 杜威显然被这意想不到的回怼惊住了,愣了几秒钟后语气严厉地说:“死胖子,敢这么跟我说话?别忘了,你的所有,都是我给的!你他妈是想死吗?” 胖虎脑子里一股热血往上涌,脱口而出道:“老子早就该死了,不怕死!” 杜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胖虎突然如此反常,便冷冷地说:“你是不怕死,但你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吗?” 胖虎打了一个激灵,顿时软了下来说:“杜哥,对不起。现在真的没钱,不过,你放心,我马上想办法,明天一定给你送过去。” “记住自己的身份,少跟我犯浑!”杜威说着挂掉了电话。 胖虎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又神情恍惚地向前走,院子里的人不明就里,远远地躲在一旁,不敢上前搭话。胖虎不知不觉中走到地下室,他突然想放了瞎猫。 瞎猫被绑在椅子上,浑身血污,头发蓬乱,眼镜也已经不知去向。他远远地看到有一个模糊的肉墩在向他走来,知道是胖虎来了,便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凸起的双眼努力地喷出怒火射向胖虎。 胖虎走到他的跟前,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疼吗?” 瞎猫脖子一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不疼!” 胖虎直起身子,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人谁都不再说话,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过了一会儿,胖虎回头问瞎猫道:“我就想知道,你给飞鱼做内应是因为飞鱼本人,还是看在飞龙的面子上?” “这很重要吗?”瞎猫说。 “很重要!”胖虎语气肯定地说,“我告诉你为什么很重要。如果是看在飞龙的面子上,我能理解,毕竟你与飞龙的关系不一般。但是如果是看飞鱼本人,你他妈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从前被飞龙压着一头,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他永远比我高。虽然我是天龙帮老二,但你们有谁正眼瞧过我?现在飞龙死了,他的弟弟,那个以前我们眼中的小狗屌,现在又要爬到老子的头上,你们又他妈像狗一样去巴结他,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啊?” “你真的想听吗?”瞎猫冷笑着问。 “别他妈废话,直接说!”胖虎是真的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背叛他。 “很简单,飞龙是真兄弟,你是假的。”瞎猫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这么说来你们一直就没把我当兄弟看吗?”胖虎有些失落地问。 “不能这么说,是你没把我们当兄弟看。”瞎猫纠正道。 “我没把你们当兄弟看?”胖虎冷笑了一声,似乎显得很是委屈,“想当年,我为天龙帮出生入死,为你们打抱不平,你竟然说我没把你们当兄弟看!再看看现在,你们跟着我有吃有喝,过着以前地主都过不上的生活,哪一样不是我胖虎给你们的?你他妈竟然说这种没良心的话!老子给你们的,当年飞龙给过你们吗?” “是,飞龙没给我们这些,但飞龙给过我们你没有的,那就是尊严和温暖。” “哈哈,哈哈。”胖虎被瞎猫气笑了,“你他妈少给老子说这些没用的。我们都是些什么人,还文绉绉地拽这词儿?你说的什么狗屁尊严和温暖,老子自己都没有,拿什么给你们?” “所以说,你活得没人味,眼里只有物质,只有利益。”瞎猫冷冷地看着胖虎说。 胖虎走到墙角处捡起了瞎猫的眼镜,又走回来给他戴上,说:“别以为戴上眼镜就是文化人了,你也是与我们一样的人,大老粗一个。算了,不和你讨论这些无聊的话题了。我打算放了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只是念及多年的兄弟感情。去告诉飞鱼,我不想与他为敌,并不是我怕他,而是看在飞龙的面子上。但如果他一再不听劝,那就别怪我翻脸。一旦我真的翻脸了,我会让他骨头碴子都不剩,灰飞烟灭。” “你会放了我?”瞎猫压根儿就不信他的话。 “我知道你不信,那我就做给你看!”胖虎说着,亲自给他解开了绳索。瞎猫疑惑地看着胖虎,坐在椅子上没敢动弹。 “走啊,去找你的飞鱼兄弟吧,免得老子等会儿后悔。”胖虎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正打在他的一处伤口上,疼得瞎猫呲牙咧嘴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刚跑出地下室的大门,迎头撞上了正往里走的黑豹和王华胜两人。黑豹愣了一下,伸手拦住了瞎猫,王华胜则大呼小叫道:“嘿,狗日的,想跑?” “让他走!”胖虎在后面喊道,“瞎子,这下你他妈还敢说我胖虎不把你们当兄弟看吗?” 黑豹满脸狐疑地看着跟在瞎猫后面的胖虎,而瞎猫此时哪顾得上回答胖虎的问话,拼着命地往外跑,生怕胖虎随时后悔。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路狂奔冲出三号院,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奔向二号院而去。 飞鱼正在议事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今晚的行动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地方,听到外面有人喊“猫哥来了”,惊讶万分,不由得从沙发“腾”地跳了起来。刚要迎出去,乔雷和周阳两人就搀着遍体鳞伤的瞎猫进来了。 “怎么回事?瞎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没等瞎猫坐稳,飞鱼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这时白狼、耗子等人也闻讯赶了上来,大家一起围着瞎猫焦急地等着他的回答。瞎猫脸色苍白,浑身绵软无力,瘫坐在沙发上,只说了一个字:“水。” “对、对、对,水,快,周阳,快把我的茶端来。”飞鱼喊道。 瞎猫喝了几口茶水,渐渐缓过神来,看着大家焦急的目光,这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胖虎是哪根筋搭错了,刚才突然跑到地下室与我说了一会儿当年天龙帮的事,我就说飞龙是真兄弟,你是假的。然后他就突然说要放了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我一开始不相信,他就亲自给我解开绳子,让我快走,免得他过一会儿后悔,我就拼命地跑了出来。” “这就怪了,胖虎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他会平白无故放了你?”耗子皱着眉,若有所思地说。 “你什么意思?死耗子,你怀疑我?”瞎猫怒道。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不太理解。”耗子赶紧解释道。 飞鱼也忙说道:“瞎子哥,你别多心,耗子肯定不是那意思。只是这事确实有些蹊跷,这胖虎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呢?会不会是他下的套?” “我看不太像是下套。”瞎猫说,“他今天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来地下室见我的时候情绪就有点不对劲。他平时从不主动提起飞龙大哥,但今天却说了好几次。对了,他还我告诉你,他放了我,而且不打算与你为敌,并不是怕你,而是念及飞龙大哥的情分。” “管他呢,反正人已经出来了,不管他是不是给我们下套,我们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他也没办法。”白狼说。 “听瞎子哥这么说,我估计这胖虎十有八九是脑子一时发热,可能将来会后悔。”飞鱼说,“所以,瞎子哥,你这几天就在这里呆着,不要出门。猴哥,瞎子哥的伤就交给你了,能不上医院就尽量不要上医院,你先给他上点药。” “都是皮外伤,不用上医院的,我没那么娇气。”瞎猫说,“这帮狗日的,下手真狠,尤其是那个王华胜,简直就他妈的变态。下次要是落到老子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耗子笑道:“胖虎手下那四点个货,就这个王华胜最变态,脑子还不好使,就是一个畜生。还好上次我被抓的时候是张斌、黄伟两个人看守我的,他们打我还算是手下留情。” “这四个人里就那个黄志海还算有些人性,张斌、黄伟两个也不是什么好鸟。”瞎猫说。 “死心塌地跟着胖虎的,能有什么好鸟?”瘦猴笑着说,“别说了,瞎子,跟我去下面,我给你上药,要不然,瞎猫要变成死猫了。” 瞎猫挣扎着站了起来,夸张地表现着自己的伤势沉重,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对乔雷和周阳两人招手道:“两个小狗屌,哥哥快不行了,扶着点儿哥,谢谢啊。” 乔雷两人刚要上前,被耗子拦下了,说:“行了,你就别装了,我扶你下去吧。” “我不是装的,你背我下去。”瞎猫说着,不由分说就扒到耗子的背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耗子一转身,把瞎猫从背上掀了下来,瞎猫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大概是碰到伤处,痛得哇哇大叫,破口大骂道:“你个死耗子,想摔死老子呀?” “你个肥猫,这么重,老子这么小身板,哪能背得动你!”耗子说。 “好了好了,乔雷、周阳,还是你们俩搀着猫哥下去吧。”飞鱼笑着对乔、周两人说。 “看他们俩,我好像回到了当年。”瘦猴有些感慨地说。 瞎猫两个胳膊分别搭在乔雷、周阳两人的肩膀上正往外走,听到瘦猴的话回过头和耗子一起怔怔地看着瘦猴好大一会儿,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像是在笑,又不像在笑。是的,当年的“天龙帮”里八大兄弟,除了飞龙已经死了之外,现在还有黑豹、秃鹰和金毛和胖虎在一起,另外三个人瞎猫、耗子和瘦猴都聚到了飞鱼的身边。这三人与金毛一样,本来在天龙八大兄弟里地位是略低一些的,所以常在一起打打闹闹。尤其是瞎猫和耗子两人,就像一对在飞龙身边的活宝,关系最好,又最爱相互掐架,总是给天龙帮的人带来无穷的乐趣。今天瘦猴又看到这一幕,怎能不感慨万分呢。 第55章 阴风乍起 胖虎放走了瞎猫后并没有后悔,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他从小时候起,还从来没有这样心甘情愿地宽容大度过,从来没有这样主动地对他人网开一面过。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而这种快乐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只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同时,他又羞于与他人分享这种感觉,以致于黑豹、秃鹰等人见了他那溢于言表的近似奇怪的愉悦表情,都感到大惑不解,纷纷在私下里交流看法,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一连几天,他都沉浸在似有似无的幸福感中,甚至差点儿忘了杜威交待的事。直到杜威在那边等得不耐烦了,打来了电话询问,胖虎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准备了五万块钱送给杜威。 杜威亲自给胖虎倒上一杯红酒,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喜悦神情,似乎把那天与胖虎在电话中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他对胖虎伸出一只手比划出“五”的数字,故作神秘地问:“你猜猜,今天我一天赚了多少钱?” 胖虎小心翼翼地猜了一个数字:“五千?” “切!这么看不起我吗?”杜威不满地说。 “五万吗?”胖虎再次小心地说,他不知道杜威在做什么,他只知道杜威自己是不会赚钱的,只会让别人帮他赚钱,比如他胖虎。 “你就这么没有想象力吗?这可是我自己亲手赚的!”杜威表达不满的同时,脸上却抑制不住得意的微笑。 胖虎有点不敢再往下猜了,但看到杜威热切的眼神,他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不会是五十万吧?杜哥,我简直不敢想像,你也太猛了吧?” 杜威的眼里冒着光,激动得不停地搓着手,然后又挥起右手,到半空中后突然往下一砸,像个将军下达了作战命令:“你他妈别猜了,我告诉你,将近五百万!知道吗?一天的时间,将近五百万!” 胖虎也算是见过大钱大世面的人,但听了杜威的话还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杜哥,抢银行了?”胖虎问。 “瞎说什么呢?告诉你吧,安陵港上市了,我不是买了一点原始股吗,一上市就赚了这么多。嘿嘿,还是股市上赚钱快。”杜威说。 “哦,恭喜恭喜。那你让我再拿这五万块钱来干嘛?”胖虎问。 “虽然一下子赚了这么多,但现在不能卖,所以手上还是缺钱花呀。”杜威说。 “我的天呀,公司上市这么厉害,那周江桥这次肯定赚翻了吧?”胖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当然,我只是他的冰山一角而已。”杜威说,“不过,对他来说,这钱也就是在他的账户上多一串数字罢了,没什么多少实际意义。这一点上,他还不如你我,我们有钱就是用来花的,而他只是用来看的。花钱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式,已经没有感觉了。” “这是一种什么境界啊!“胖虎不由得赞叹道,语气中充满了艳羡之情。 “你也想体验这样的境界吗?”杜威问。 “当然,不过这辈子看来是没指望了。”胖虎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只觉得赚钱就是为了花钱时的快感,如果没有花钱的快感,赚钱有个屁用。他嘴上恭维着杜威的朋友,装着羡慕无比的样子,只是为了讨好杜威。真的到了他所说的那种境界,对他而言恐怕更多的还是悲哀。 “不要这么没信心嘛,你才三十来岁,就已经坐拥千万家产,到了周江桥现在的年纪时说不定还要比他强呢。”杜威鼓励道。 “我没想过将来要怎么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怕是到头来有命赚钱,没命享受,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胖虎忽然想起秃鹰的话,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悲观的话来,“还是只顾当下,过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吧。” 杜威诧异地看着胖虎,怀疑眼前的这个胖子是不是被什么人附体了。他突然脸色一变,骂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像个娘儿们似的,怎么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受啥刺激了?我告诉你,你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是我的,你是一大帮兄弟的,你得打精神来做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沉了?” 杜威想起来上次在电话中胖虎的反常,觉得必须要敲打敲打他一下。一顿训斥之后,杜威又改变了态度,和言悦色地说:“生活这么美好,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这么消极呢?” 胖虎在心里把杜威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但表面上还是非常谦恭地回答道:“杜哥,我知道错了,我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为了杜哥,为了我的兄弟们,也为了我自己。” 杜威满意地点点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说:“现在市里的国有土地转让开始投标了,江洲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看上了一块地,下个月就要竞标,现在根据了解的情况,有一家公司,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就什么罗盘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板叫罗昌满,据我所知,他是飞鱼的表哥,他现在是江洲取得这块地皮的最大竞争对手。周江桥打电话给我,让我想办法解决,你怎么看?” “杜哥拿主意,我随时听候差遣。”胖虎知道这差事必定要落在自己的身上,不如主动表态。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与飞鱼旧仇未了,新怨又生了。 “这事简单,你的人多,到那天只要摁住罗昌满等人去不了投标现场就行了。”杜威轻描淡写地说。 “好嘞,这没什么难度。”胖虎愉快地答应着。 “暂时保密,别露出口风去,让他们提前有所准备,增加不必要的难度。”杜威叮嘱道。 胖虎点点头,杜威又若有所思地说:“那个水鬼的事恐怕有些麻烦,他的家人联系不上他,已经去东郊派出所报案了。根据规定,东郊派出所并没有立案,只是作了记录。但时间再长一点就不好说了。你知道的,东郊的所长肖凯做事认真,不太听话。” “要查也是先查到飞鱼的身上,毕竟好多人都看见了,水鬼是飞鱼抓走的。”胖虎说。 “那现在水鬼人呢?你敢说与你没关系?你能做得一点破绽也没有?”杜威口气颇为严厉地说,“还是小心一点好,想办法先稳住水鬼的家人再说。” “这没问题,我派一个人去他们家,告诉他的父母说他很安全,只是暂时不能与他们联系。”胖虎说,“只是时间久了还是瞒不住,到时候再说吧。” “胖子啊,你说你这事做的,太没水平了!”杜威看着胖虎,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本来这事很简单,就在外地呆着,时间长了不就不了了之了嘛。好好的回来干嘛,凭空制造了一堆麻烦!” “说是要参加他姐的婚礼,我没同意的,他是自作主张回来的。” 杜威抹抹下巴,似乎在抹并不存在的胡须,平静地说:“手下人管不住是要出大乱子的,你要好自为之。这水鬼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又死得冤屈,怕是要化作厉鬼来找你哟。” “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他个鸟啊。”胖虎冷笑道,“杜哥也信鬼神?” “我信他个奶奶的头!就算世上有鬼,他也该怕我!”杜威大笑道。 “对对对,俗话说,鬼也怕恶人。”胖虎也笑道。 “你这意思是说我是恶人?”杜威斜眼瞄了胖虎一眼,但并没有丝毫不满。 “我可不敢这么说。”胖虎连忙解释。 “鬼也怕你!我们都他妈是恶人。”杜威说完,仰天大笑。 而此时,二号院里飞鱼等人也在为水鬼的事商议对策。原来自从水鬼死后,当初负责看守他的乔雷、周阳两人连日来夜不能寐,总是在半夜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两人都说是能看到水鬼就站在床前,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哭泣。两人本来是各睡一间房的,后来吓得合在一起睡,但情况还是如原先一样。周阳只好买了一大堆纸线,晚上与乔雷两人一起在院子的角落里烧化,一边烧还一边祷告,求水鬼不要再来找他们。 可是事情并没有化解,两人惊恐之余找到飞鱼诉说了原委。飞鱼从不信世上有鬼神之说,只认为他们是心病。可是白狼却深信不疑,并说了好几个听到的,甚至是亲身经历的灵异之事,说得乔、周两人更是惶恐不安。 飞鱼看这事终究要解决的,于是和白狼商议了一番。到了晚上快到半夜时分,飞鱼、白狼带着乔雷、周阳两人来到地下室当初关押水鬼的房间。 自水鬼在这地下室被杀后,这里再也没有人进来过,整个环境都显得阴森森的,寒气逼人。房间里虽然有一盏电灯,但因为周围墙壁没有刷过白灰,所以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太好。白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白蜡烛放在木桌上,乔雷掏出打火机点,房间里突然亮堂了许多。 四个人围坐在木桌边都一言不发,像是静等着水鬼的鬼魂出现,生怕发出一点响动就把他吓跑一样。白狼掏出香烟来递给乔雷等人,被飞鱼制止了。白狼自己点着了一支,悠闲地吸着。白惨惨的烛光下,他的脸显得更加的苍白,自透着一股阴冷的杀气。 时间早已过了夜里十二点,桌上的蜡烛也燃了大半。飞鱼正要招呼大家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阴风吹进来,把烛光吹得东倒西歪,飞鱼等人的身体里也同时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这屋子是在地下室,四周没有一扇窗户,白狼知道这风来得怪异,便“嗖”地站起来。 素来不信鬼神的飞鱼也感到头皮发麻,乔雷和周阳两人早已吓得抱在一起,浑身哆嗦,面色惨白。白狼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咚”地一声插在桌子上,沉声断喝道:“好你个水鬼何壮!就算你阴魂不散,老子也不怕你。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惊扰我的两位小兄弟,老子就他妈杀你全家,送他们去阴间与你作伴!再把你挫骨扬灰,或者狗血封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老子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看!” 白狼的这一顿断喝,不知道吓住了水鬼的魂灵没有,反正是把乔雷、周阳两人都吓住了。两人继而感到了鼓舞,精神大振,立刻挺直了腰杆,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飞鱼这时也接着说道:“何壮,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如果你的鬼魂真的能听到我说话,那么我再说两句。虽然你死有余辜,虽然我必杀你而后快,但事实上并不是我害了你性命。至于是谁取了你的狗命,你当然知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把你的死怪到我的头上,更不该牵累我的兄弟。当然,我没杀你,不是我不想杀你,也不是与我一点关系没有。如果你要找,你就来来找我吧,不要惊扰我的兄弟!你是不是觉得你死得冤?但在我看来,你死得一点都不冤,要有冤屈,也是你与胖虎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你害了我的老爹,你也死了,我们的债就此一笔勾销,但我还要向胖虎索命。所以你要是觉得你死得冤,我能做到的,就是送胖虎去你那边,你们可以当面说清楚。你放心,迟早有这一天。至于你的爹妈,如有需要,我会安排人照顾的。你还是哪里来去哪里吧,免得误了投胎的大事。” 见飞鱼说完,白狼紧跟着又补了一句恶狠狠的话:“飞鱼大度,与你好言好语,你他妈不要不知好歹,否则我刚才说的话决不是空话。你是鬼又怎么样?你就是把老子拉过去,老子也是个恶鬼,照样搅得你做鬼都做不安宁!” 话音刚落,只见桌上的蜡烛光突然间恢复了直立燃烧的模样,房间里也感到温暖了许多,每个人刚才脊梁骨的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飞鱼不禁暗自?异,原先世间传说的神鬼之说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啊。 乔雷和周阳两人回到房间,依然不敢独睡,仍挤在一张床上。不过,这一夜两人睡得特别踏实,一觉竟睡到每二天的中午方才醒来。说来也怪,自此以后,两人再也没有遇到以前的怪异之事, 二号院又恢复了往日既平静又热闹的场景。 第56章 小鱼浮出水面 瞎猫在二号院里休养了十几天,身体上的伤基本上都好透了。这天坐在二楼的议事厅里与飞鱼闲聊,说到沙漫天时,飞鱼想起了那天在九号码头边与他的一段对话,便问瞎猫道:“瞎子哥,你知道沙漫天的来历吗?他说在安陵还有大仇没报,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吗?” “具体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但我想他一定是个到处流窜的亡命徒。沙漫天并不是他的真名,那只是他的假名而已。至于真名,恐怕连胖虎都不知道。”瞎猫说着,又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你说到他在安陵有大仇没报,我不禁联想到小地主的死。那次是秃子带人去办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所以也不清楚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只是有一次我与刘志海喝酒时,他酒后跟我说的,说是秃子杀了小地主,背着尸体嫁祸给一帮外地人,紧接着就有一帮警察冲进屋子里,一阵乱枪把那几个外地人全灭了。说是好像漏掉一个人,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沙漫天呢?你还别说,这一联系,还真的有很大的可能性。” “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以上。”飞鱼说。 “这么说他就在仇人身边却浑然不知?”瞎猫笑道,“这就有意思了,他可能心里一直想着找仇人,却不知道他正在为仇人卖命。” “他的仇人不只有胖虎和秃鹰,还有一人,你忘了那帮警察吗?”飞鱼说。 “你是说杜威?对,警匪联合绞杀了他的兄弟。这样看来,即使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恐怕也是报仇无望啊。”瞎猫摇摇头笑着说。 “那也未必,只看他的决心如何了。”飞鱼说,“他是个亡命之徒,没有什么顾忌。” “你说,如果我把这事告诉了沙漫天会怎么样?是不是有好戏看了?”瞎猫一脸坏笑地说。 “这对沙漫天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飞鱼笑道,“不知道胖虎知不知道他的身边埋着一颗定时炸弹,要是知道了,恐怕也睡不好觉了。” “以前估计不知道,但现在连你我都知道了,他能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是想继续让沙漫天蒙在鼓里呢,还是正在想办法做了他呢?” “我认为胖虎绝对不会留一个随时都可能引爆的炸弹在身边,肯定会在沙漫天知道真相之前做了他。所以你还是要想办法通知沙漫天,不然的话,他可能很快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了命。”飞鱼说。 “明白,我会妥善处理好这事的。”瞎猫心领神会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瞎猫似乎是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对飞鱼说:“听说过安陵现在有毒吗?” “毒?”飞鱼不解地问。 “毒品,有白粉、k粉,还有冰毒。”瞎猫说,“听说来了一个团伙,专门干这事。老大从不露面,神秘得很。” “这么个小地方,还有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只知道秃鹰和黄伟都在吸,其他人就不知道了,估计胖虎的人里面不止就他们俩。”瞎猫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胖虎也是迟早的事。” “这个害人的东西可不能让它在安陵泛滥,必须要把这个毒瘤挖出来。”飞鱼正色道,“你知道秃鹰他们的毒品是从什么途径得到的吗?” “这个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很有可能与大富豪有关,金毛狗应该知道一些。”瞎猫说,“我晚上去一趟大富豪,见一下金毛,探探他的口风,顺便也让他帮我盯一下沙漫天,看能否有机会与他单独聊一聊。” “我看可以,但要小心,不要让胖虎撞见了。”飞鱼嘱咐道。 晚饭后,瞎猫独自来到大富豪。因为时间还早,大富豪里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客人,只有前台的几个工作人员在那儿嗑着瓜子聊着天。瞎猫径直搭上电梯,上了五楼金毛狗的办公室。金毛一个人正坐在茶几前喝着酒,茶几上摆着两道菜和一碗米饭。见到瞎猫进来,金毛狗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瞎猫大大咧咧地在金毛狗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一晃晃地说:“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啊?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拿套家伙什过来,我陪你喝。” 金毛警觉地朝他的身后看了一眼说:“你他妈胆子也太大了吧,让人看见了不但没你的好果子吃,就连我都跟着倒霉。” “没事,我悄悄地上来的,没人看见。放心吧,我天生就是干特工的料子。”瞎猫不以为然地笑着说。 金毛稍微安下心来,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只碗和一只酒杯放到瞎猫的面前,说:“别吹牛了,天生干特工的料子最后还不是暴露了?要不是胖子还有点念及兄弟之情,你不差点丢了小命?想喝就喝两杯吧,喝完赶紧滚蛋,别连累了我。” “你就这么怕那个死胖子?”瞎猫轻蔑地说:“筷子呢?让我用手抓菜吃吗?” 金毛朝旁边的办公桌努了努嘴说:“在笔筒里,自己去拿。” “没文化,真可怕,把笔筒当筷筒,开眼了啊。”瞎猫一边转身拿了筷子,一边戏谑地说。 “别以为戴着一副破眼镜就可以冒充文化人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金毛狠狠地斜了他一眼,明确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鄙视,同时又给瞎猫的杯子倒满酒。 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金毛知道瞎猫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有事想问,见他始终不说,便也不再去追问。最后,瞎猫忍不住了,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你们这里有人吸粉?你知道吗?” 金毛听了,故作惊讶之色说:“你听谁说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我们安陵小地方,哪来的粉?再说了,就算有,也应该到不了我们大富豪。就算到了我们大富豪,也是客人自己偷偷弄的,我哪里知道?” “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手下。”瞎猫肯定地说。 “真有?”金毛捋了捋耷拉到额前的一缕黄毛,似乎在掩饰自己的慌乱,“这事我一定查清楚,我决不允许在我的地盘上有人吸毒。” 瞎猫冷笑一声说:“别装了,要说你不知道,打死我都不信。” 金毛沉默了,仰头干了一大杯酒,抹了抹嘴冷冷地说:“瞎子,你是干什么的?条子吗?突然管这闲事干嘛?胖子可以放了你,但别人不一定有这么好心的,管好自己的脑袋吧。” “这么说你认识贩毒的老大?”瞎猫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不认识!”金毛提高了声调,像是有些恼火了,“我又不参与贩卖,自己又不吸,我认识他干嘛?我劝你也别瞎打听,听说这里水深得很,你想想,干这事的,抓到了都是重判,再稍重一点就是打头,你说他们哪个不是亡命徒?你要是还不想死,就别管闲事。” “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怕了。”瞎猫用手指顶了顶滑下鼻梁的眼镜说,“我只是好奇嘛,这样一来,我们这个小小的安陵城里,已经不是胖虎一个人的天下了,至少还有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大佬与他抗衡呢。” “他们俩是在两条不同的线上,相互之间并不会发生利害冲突,至少目前是这样。”金毛说,“飞鱼就不同了,他才是胖子最大的对手。看着吧,将来有好戏看。” “那你站哪边?胖虎还是飞鱼?”瞎猫问道。 “我站中间,不选边。”金毛说着,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从现在的状况来说,我是胖子这边的人,也是他当初收留了我,给我一个差事。但从另一方面来说,飞鱼是我以前大哥飞鱼亲弟弟,而且他的为人也比胖子强,情感上我又不能不站飞鱼这边。两边站都矛盾,所以,我只能选中间。” “胖子迟早是飞鱼的手下败将,我敢肯定!”瞎猫嘴里含了一口酒,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语气却是很坚定,“想想吧,胖虎现在手下还有什么精兵强将?我看除了秃鹰和林家两兄弟之外,都是些死鱼烂虾。” “瞎说,不是还有一个沙漫天吗?这个人可不能小看。”金毛说。 “沙漫天?一个不知底细的外地人,胖虎能像对秃鹰一样信任他?我看靠不住。”瞎猫说。 “那是自然啰。你与他接触得多一些,对他应该比较了解吧?”金毛问道。 “接触得也不多,他这人看起来神秘得很,没事就在自己的小屋里睡觉,有时候晚上出去一趟,到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干啥了。”瞎猫说,“他总喜欢独来独往的,我看没什么人能了解他的心里成天在想什么。” “好像他最近与张斌走得比较近,来过我们这里几次。两个人一起来,张斌给他找一个小姐,然后陪他一会儿就离开了。沙漫天一个人与小姐能厮混到下半夜才走。”金毛说,“我没问过张斌,也不知道是不是胖子安排的。” “今天不知道来了没有?”瞎猫随口一说,但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干嘛?你要找他?”金毛问道。 “不是,我找他干嘛?就是随口一问。”瞎猫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喝酒,喝酒。” 两人不知不觉中把一瓶白酒喝干了,又坐了一会儿,瞎猫起身告辞。金毛告诫他说:“小心点儿,别让胖虎的人看见你来这里了。” 瞎猫点点头,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一趟真的没白来,想得到的消息基本上都得到了。他小心地从金毛的办公室里出来,本想悄悄地乘电梯直达一楼,再悄无声息地离去。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鬼使神差地按下四楼的按键。 大富豪夜总会一共有三层营业,分别是二楼、三楼和四楼。而四楼都是最豪华的大包厢,接待的都是一些高消费的顾客。瞎猫出了电梯,在过道上并没有碰到熟人,只听到从几个没有关严房门的包厢里传出断断续续的鬼叫一样的唱歌声。他的胆子大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若无其事地在各条过道上走了几个来回,还不时地张头探脑地通过包厢门上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口窥探里面的情况。偶尔遇到一个服务生来询问,他便煞有介事地说是找人。这种事在这种场合太常见了,所以并没有引起服务生的怀疑。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一个略小一点的包厢里发现了沙漫天和张斌两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小姐和一个身材瘦削的小伙子。那小伙子正递给他们一小东西,然后又从张斌的手中接过一沓钱,便转身走出来。瞎猫赶紧背过身去,向另一个方向走开。他看清了那个小伙子的面容,似曾相识,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知道,这个小伙子一定是个小毒贩,这么说,沙漫天也一定已经被张斌拉进坑里了。他先悄悄地下了楼,坐在大门口的隐蔽的台阶上等着张斌出来。他决定等张斌出来之后再去找沙漫天单独谈谈,告诉他那个惊天的大秘密。 然而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半了,也没见张斌的影子。瞎猫心里不免有些焦躁,口袋里的半包烟也抽完了,附近的店铺已经打烊,再也没有买烟的地方。瞎猫顿时心里没着没落的,便准备骑上摩托车回去。正在这时,他看见刚才那个小毒贩从大富豪走出来,走到一辆小摩托前。他立即打起精神来,发动了摩托车,随时准备跟踪。 小毒贩却不急不躁,双腿跨在摩托车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朝天空吐了一个烟圈,然后又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完了,烟也抽空了,他这才随意地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这才发动了车子。 午夜的街头失去了白天的喧嚣和繁华,空旷的马路上显得很冷清,只是偶尔有一辆车风掣电闪般地从身边掠过。小毒贩车骑得很快,瞎猫在后面费劲地若即若离地跟着。他一边紧盯着前面的车,一边在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关于这个面孔的信息。 小毒贩似乎觉察到了有人在跟踪,回头看了一眼后加大了油门,速度骑得更快了。绕过几个路灯昏黄的巷子后,更是朝南郊方向奔去。瞎猫本来眼神不太好,看到他向没有路灯的郊区驶去,便不敢再跟下去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怔怔地看着那小毒贩消失在夜幕中,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第57章 小豆角儿 瞎猫回到二号院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整个大院静悄悄的,所有房间的灯都已灭了,只有院门口和小楼房顶上还有两盏灯亮着,让这偌大的院子不至于被黑暗全部包围。今天看守院门的是周阳的手下陆三,听到瞎猫把院门拍打得山响,慌忙从值班室的小床上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顺手操起床边的长砍刀冲了出来。见是瞎猫,陆三忙点头陪笑道:“猫哥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瞎猫也不回答,把摩托车停下以后径直走到值班室里,问道:“有烟吗?” “有,有,有。”陆三赶忙扔掉砍刀,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瞎猫。 瞎猫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问道:“飞鱼在吗?” “不在,老大这段时间很少在这里住,恐怕是回家了。”陆三回答道。 “耗子呢?”瞎猫又问道。 “在,他和猴哥都在。现在肯定都已经睡着了。” 瞎猫伸手把陆三手中的香烟抢了过来,从里面掏出几支来,说:“身上没烟了,现在也没地方买去,借你几支,明天还你。” 陆三连忙把那包烟一起推给他说:“烟酒不分家,你都拿去吧,还什么还,这不是笑话我吗?你拿去抽吧,我这里还有。” 瞎猫也不客气,把香烟装进自己的口袋,说了声“谢了”就走了出去。他来到耗子的房间,把门擂得“咚咚”响。耗子在睡梦中惊醒,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开门。见是瞎猫,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个死瞎子,野哪儿去了野到现在?这么晚还不让人睡觉!” 说着,耗子又一头扎进被窝里,蒙着头继续睡。瞎猫跑过去,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拉起来说:“耗子,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看见鬼了!什么人让你这么兴奋?”耗子气咻咻地回道。 “你还记得当年收过一个小徒弟吗?”瞎猫问。 “我哪儿有什么小徒弟呀?别胡说八道了,赶紧回去睡觉!”耗子看来还没有完全清醒。 “好吧,我帮你回忆一下。”瞎猫干脆坐到了耗子的床边,“应该是十二年前的事了,有一次你在公交车上,对,是三路车,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偷了你身上仅有的三十六块钱,你当时你明明知道,但没有说话,等他下车的时候你也跟着下了,一把抓住了他,跟他说,小狗屌,竟然偷到你祖宗头上来了。那小孩吓蒙了,把钱还给了你。你看他可怜,就给了他十块钱。他竟然不肯要,非得要跟着你混世,要做你的徒弟。想起来了吗?” “哦,你说的是小豆角儿呀!”耗子完全清醒了,恍然大悟道。 “没错,这绰号还是你取的。”瞎猫说。 “是啊,那小孩子其实挺可怜的,父母双亡,家里没人管他,一个人跑出来混。”耗子说,“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就带了他进了天龙帮。后来我们都进去了,听说他也被送进了少管所,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怎么?你见过他吗?怎么就突然提起他来了呢?” “我今天在大富豪见到了他,你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吗?”瞎猫说。 “我哪知道?你说吧。”耗子有些好奇地问。 “你猜!我保证你猜不到。”瞎猫故作神秘地说。 “服务生?啊呀,猜不到,你直接说吧,卖什么关子?”耗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贩毒!你没想到吧?”瞎猫说道,语气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其实用不着耗子催促,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说出来。当从他嘴里喷出“贩毒”那两个字时,感觉像是放了一个憋了很久的响屁一样轻松愉快。 “真的吗?你没看错吧?那都十几年了,小孩子长大成人变化很大的,你能保证那就是他?”耗子发出一连串的疑问。虽然他表示了自己的惊讶,但说实话,他知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像这样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来都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绝对没错,再怎么变,大模样都不会变。”瞎猫肯定地说,“开始时我只是觉得面熟,后来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了。” “那他现在在哪?你与他说话了吗?”耗子问。 “没敢打招呼,然后我暗地里跟踪他,这小子狡猾得很,跟丢了。”瞎猫说,“不过没关系,他肯定经常去大富豪,我们可以去那里蹲守,总能找到他的。” “找到他又怎么样呢?他居然走上了这条死路。”耗子有些伤感地说。 第二天,瞎猫睡到下午两点才起床,洗漱之后跑到厨房里盛了一碗冷饭,用开水泡了泡,再扒拉一点剩菜“呼拉呼拉”吃完后,把碗一扔,就上楼找飞鱼汇报昨晚的情况。 “这么说沙漫天也算是废了,可惜了一身的好武艺。”飞鱼不禁叹息道。 “看样子胖虎那帮人迟早都要毁在这个害人的玩意儿上。”瞎猫说。 飞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沉思良久,他对瞎猫说:“黑豹在胖虎那里,我有些担心,要想办法把他拉到我们这里来。他与秃鹰不同,千万别让他毁在那里。” “豹子真的让人费解,他怎么会想到去投靠胖虎呢?我真的想不通。”瞎猫疑惑地说。 “我也觉得纳闷,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呢?”飞鱼说。 “鬼知道呢?我想像不出来他能有什么别的目的。”瞎猫说完,又问道,“那个小豆角儿要不要去找他谈谈呢?” “当然要,我想把这个安陵的毒瘤连根剜掉!”飞鱼语气坚定地说。 得到这个指示,当天晚上,瞎猫就拉着耗子一起去了大富豪。瞎猫的特征比较明显,因为没有了酒精的作用,胆子也比较小,所以耗子一个先上楼找了一圈,没找到。出来后对瞎猫说:“没看到小豆角儿,会不会今晚没来?” “有可能,但我们既然来了,就等等吧。”瞎猫说。于是两人就在大门外找了一个既僻静又利于观察的地方耐着性等起来。一直等到夜里快一点了,大富豪的客人看样子也几乎走完了,也没有看到小豆角儿。 “走吧,今天肯定没来。”耗子说,“他们一般是客人有需求就打电话,今天没人打电话,自然就不会来的。” “好吧,明天晚上再来。”瞎猫说着,跨上了摩托车,刚准备发动,突然一辆小摩托急速驶来,瞎猫一看,正是小豆角儿。 小豆角儿停好摩托车后就匆匆地进了大富豪,瞎猫对耗子说:“小豆角儿来了,一定是有人打电话要货的,我们就在下面等着。” “好家伙,大模样还真没变。”耗子感叹道。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小豆角儿从里面出来了。耗子一个健步冲上去,拦在了他的面前。小豆角儿一愣,立即下意识地转身想跑。瞎猫也跟了上来,一前一后把小豆角儿堵住。 “小豆角儿,见了我为什么要跑呢?”耗子笑骂道。 小豆角儿这才仔细地端详了眼前的两位,不由得惊喜万分,一把抱住耗子说:“师父,怎么是你呀?多少年了呀?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耗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推开,说:“山不转水转,怎么就会一辈子见不着呢?你小子是不是想咒我死呀?” 小豆角儿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拉着耗子的手始终不肯松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了一些,说:“师父,我们找个排档,好好喝两杯。” 这也正中耗子的心意,拉过一旁的瞎猫说:“好啊,这位你还记得吧?” 小豆角儿早就认出瞎猫了,只是一时没顾得上他,这时候忙赔罪道:“记得记得,这不是猫哥,没什么变化,还和当年一样。刚才太激动了,没顾得上打招呼,走吧,一起喝两杯。” 三个人骑着摩托车来到步行街美食一条街,找了一个夜宵大排档,位置正好在好汉庄的对面。好汉庄早已经打烊了,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门头的灯还亮着,照得“好汉庄”三个大字依然还是那么醒目。 小豆角儿叫耗子和瞎猫点菜,两人都拒绝了,说随便一点就行,没什么忌口。小豆角儿也不再勉强,很熟练地点了一桌子菜,又叫了两箱啤酒。瞎猫说:“两箱酒,喝得完吗?” “三个人两箱酒,是基数,不够再叫。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好好喝个痛快。”小豆角儿说,“师父,记得你以前酒量不小,现在没有退步吧?” “老了,大不如前。”耗子说,“豆角儿,以后别再叫我师父了,就叫我耗子哥吧,自然一点。我又没教你什么,叫师父听着别扭。” “行行行,只要你高兴,我听你的。”小豆角儿说,“但是说你没教我什么,这一点不对啊,我跟着你学了不少,只是有些东西现在用不上了。” “技多不压身嘛,又不找你要饭吃。”瞎猫捞三不捞四地回了一句,搞得小豆角儿有些尴尬,只好干笑了两声。 耗子虽然几乎快忘了这个当年的小屁孩,但今天见了,却也是分外的高兴,不由得放开了酒量大喝起来。期间,三个人不时回忆起当年的趣事,几度快乐地大笑,笑声引得邻桌的人数次向这边不怀好意地看过来。瞎猫察觉到这些,知道今天凭他们三人无论如何是不敢惹事生非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瞎猫连忙示意两人收敛一点。 三人收敛了好大一会儿,直到两箱酒快喝完了,小豆角儿觉得意犹未尽,又叫了一箱。耗子用筷子点点他的鼻子笑道:“你小子以前还小,没见你喝过酒,没想到酒量这么大呀,今天老夫也豁出去了,陪你尽兴,不醉不归!” 这三人喝得兴高采烈,渐渐地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普天之下,似乎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他们放在眼里。耗子尖利的笑声终于引来邻座几个年轻人的强烈反感,一个小臂上纹着花蝴蝶的小伙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在地上抄起一只空酒瓶对着耗子的脑袋就砸了过去。还是小豆角儿眼疾手快,一脚踢在耗子的凳子腿上,因为大排档的地面油污很重,这一脚踢下去,耗子屁股下的凳子一歪,立刻滑倒,耗子的身体也随之滑倒在地。虽然摔了一跤,但也躲过了那一记重击。 耗子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在油滑的地面上费了好大劲,最后才在瞎小豆角儿的帮助下爬了起来。盛怒的他已经完全不顾敌我力量对比的悬殊,抄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就向那个花蝴蝶砸过去。花蝴蝶看样子也是喝得七荤八素找不到方向了,根本就没有做出一点躲闪的动作,凳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上。花蝴蝶身体晃了晃,也摔倒在地。 邻座花蝴蝶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迅速作出了反应,瞎猫一看大事不好,连忙抓起一只空酒瓶胡乱在空中挥舞。对方有五六个男子加入战场,另有两位打扮妖艳的姑娘坐在桌旁饶有兴致地观战,喜笑颜开地举着手中的筷子呐喊助威。 打架对于耗子等三人来说本来就不是强项,更何况又有人数上的劣势,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着一边倒的态势。三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再后来,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只有被动挨打的份。没一会儿功夫,瞎猫的鼻子上挨了一拳,鼻血直流。小豆角儿也是鼻青脸肿,最惨的还是耗子,头上被啤酒瓶开了瓢,血流了一脸。三个人连滚带爬地且战且退向路边跑去,那伙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围住他们就是不愿放手。 瞎猫见逃脱不掉,又转头往回跑,不由分说直接钻进了一张桌子下面再也不肯出来,引得两个妖艳的姑娘哈哈大笑。耗子和小豆角儿绝望至极,两人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任由上面的人拳脚相加也不再动弹。 正当三人都以为今晚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的时候,耗子和小豆角儿头上的拳脚突然消失了,转而听到的是对方的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三人连忙放开抱头的双手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去,只见一条壮汉身高臂长,大开大合地游走在那几人之间,一会儿功夫就把对方全打趴在地。那汉子上身一条黑色短袖t恤,下身一条黑裤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发飘飘,煞是威风。打完之后一句话也不说,边走边反手把长发扎成一条小辫,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58章 飞鱼初设架构 瞎猫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拉着耗子和小豆角儿就跑。可怜大排档的老板眼看这一切,也不敢出来要钱。跑了很远,瞎猫才定下神来。他有些恍惚,只觉得刚才那黑衣汉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但这个人他确定并不认识,只是看到他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像极了当年的飞龙,当然也像飞鱼、飞熊兄弟俩。难道他是二哥飞熊的四个徒弟之一? 他把这个猜想与耗子说了,耗子说,当时他也觉得那人的身手很是眼熟,就是说不上来,现在听瞎猫一说,才恍然大悟。“兴许就是飞熊的徒弟吧。”他说。 三个人此时酒也全醒了,突然想起来摩托车还在步行街边,于是又小心地返回把车子取走。耗子提议在一处街心公园的草坪上坐一会儿,等酒完全醒透后再回去。因为经过这一战,三个人都了无睡意,所以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但是很快,三个人又集体改变了主意。因为在街心公园明亮的路灯照耀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赶紧回去处理伤口!” 在耗子的坚持下,小豆角儿也跟着他们回到了二号院。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瞎猫把瘦猴的门敲开,瘦猴看到瞎猫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啊?打架了?” “先不说了,赶紧拿药箱。”瞎猫说。 瘦猴披了件衣服,拿着药箱跟着瞎猫来到耗子的房间。他也是认识小豆角儿的,见了他不由得十分惊喜:“嘿,这小子长大成人了!今天要是在街上看见,恐怕都认不出来了。” “那是因为今天被人打得像猪头一样。”耗子笑道,又突然叫了一声疼,用手一摸,一道血痕又从头上流了下来,“猴子,赶紧先我给我处理一下,还流血呢。” “你忍着点吧,我得先给小豆角儿处理。”瘦猴不紧不慢地打开药箱,又仔细地看了看小豆角儿的伤势,“你们俩没少受过伤,能忍,小豆角和你们不一样,他还小。” “是啊,他是宝宝。”瞎猫笑道。 瘦猴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把三个人的伤口处理好,然后听瞎猫绘声绘色地吹牛。当然被打成这个熊样还能吹,确实是瞎猫的脸皮足够厚才行。他着重渲染的是自己勇敢和临危不惧,带领着耗子和小豆角儿勇斗七八个彪形大汉。当然,为了让故事更具有可信性,他也不得不承认后来的凶险,最后还是靠一个不知来历的黑衣人出手相救才得以脱身。瘦猴很认真地听着,但心里强忍的笑意还是不自觉地溢出面容。耗子和小豆角都听不下去了,一个劲地催瘦猴回去睡觉,瘦猴这才就坡下驴收拾好药箱回去了。 瞎猫却是全无睡意,赖在耗子的房间不肯走。耗子的头痛得厉害,也不想睡,于是就拉着小豆角儿聊天。 “豆角儿,老实跟我说,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耗子问。 “没活路了,做点小生意。”小豆角儿吞吞吐吐地说。 “贩毒?”耗子单刀直入地问。 “不敢瞒师父,小打小闹地弄了一点儿。”小豆角儿闪烁其词地回答道。 “叫哥!”耗子口气有些严厉,“你怎么敢弄那玩艺儿呢?抓到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 “耗子哥,我没办法呀,他们逼我的。”小豆角儿突然哭了起来。 “他们是谁?”瞎猫问道,“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摆平。” “我不敢说,说了就会没命的。”小豆角儿央求道,“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他们狠着呢,你们惹不起的。” “在安陵我们有谁不敢惹的?”耗子说,“他们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我只见过两个人,都是外地人,听口音像是西南的。”小豆角儿说。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再狠也不过是巡山虎,我们是坐山虎,能怕他?”瞎猫说。 小豆角儿沉默了,任凭两人怎么再问,他就是不说话。耗子没办法,只好对他说:“既然不说就算了,以后不要再干了,来我们这里,至少有我们罩着你,他们不会再逼你了。” 小豆角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我住的地方是不能再回去了,以后就住你们这儿,行吗?” “当然行了,我们老大是飞鱼,就是原来飞龙的亲弟弟,肯定会收留你的,放心吧。”耗子说,“把你原来的手机号码换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就算找到了也不怕,现在在安陵只有胖虎还能与我们对阵,其他人算个鸟!” 耗子的话让小豆角儿兴奋得眼里放光,但随即又黯淡下来。他低着头,不安地搓着双手,半天没有说话。耗子和瞎猫焦急地看着,等待着他的表态。最后,小豆角儿用力地点点头说:“好,我都听耗子哥的,以后就投靠你们了,不再与他们联系。” “这就对了嘛,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耗子长舒了一口气说。 随后耗子又询问了小豆角儿这么多年的经历,又是怎么走上贩毒这条路的,小豆角儿微微叹了一口气,把这十年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和两人说了。 原来小豆角儿在省城少年犯管教所待了三年,出狱后就跟着一个比他年长一岁的狱友去了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那是这个狱友的老家。后来他们又纠集了四五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去了南京,混了一段时间,又去了上海。他们都是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恶习不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那个狱友被这几个半大孩子称着强哥,是他们中的老大。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偷盗、酗酒、打架、敲诈勒索、强收保护费。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六年,最后在黑吃黑的争斗中,强哥被打死,尸体被扔进了黄浦江。小豆角儿和他的兄弟们失去了主心骨,便作鸟雀散,各奔东西了。 小豆角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一段时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于去年回到了安陵。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一个叫黑皮的年轻人。他说要带他发大财,这对每天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小豆角儿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他跟着黑皮见了一个叫勇哥的的人,于是他便没有了退路,然后就一直干到今天。 “黑皮和勇哥是谁?”耗子追问道。 “黑皮是本地人,勇哥是外地人,真名不知道。”小豆角儿说,“黑皮和我一样,也就是个小虾米,后来说不干了,然后就失踪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你说你只见了他们两个人,不包括黑皮?”瞎猫问。 “不包括,另外一个也是外地人,只见过两次,勇哥叫他超哥。”小豆角儿说,“我平时拿货只是找勇哥。”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了。三人索性就不睡了,到厨房里下了一锅面条,加上冰箱里的一些剩菜吃了下去。到了约莫九点时分,飞鱼来了。耗子和瞎猫带着小豆角儿来见飞鱼。 飞鱼的神色显得有些疲惫,他沏了一杯毛峰,边喝着边听耗子说着小豆角儿的事。突然他转过头来目光凛凛地注视着小豆角儿问:“你沾了吗?不会是以贩养吸吧?” 也许被飞鱼如炬的目光吓住了,小豆角儿一时神色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没沾,真的,我保证。” “没沾最好,如果真的沾了,我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们,我们也会帮你戒掉的。”飞鱼的眼光又柔和了下来。 接下来,飞鱼又察看了他们的伤势,语气中有些埋怨又有些愤怒地说:“我们的人出来挨打了,还给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混?认识那些人吗?” “一个都不认识,应该都是些不上道的小混混。”瞎猫说。 飞鱼忍不住笑了,说:“瞎哥,你看看你这人丢的,两个老江湖了,还给几个小混混揍成这样。算了,这事也没必要再计较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只是那个黑衣人倒是让我很感兴趣,有缘的话,我们应该还可以见到。” “三哥飞熊的四个徒弟你都认识吗?”耗子问。 “都不认识,但我感觉那黑衣人应该不是。”飞鱼若有所思地说。 这时白狼和瘦猴两人走了进来。一进门,白狼就围着瞎猫转了一圈,又绕着耗子转了一圈,嘲笑道:“两位这是怎么了?出门给咱二号院丢人去了?要不要老夫给你们报仇去?” “白狼哥,不要取笑他们了。”飞鱼说,“我一直有一个想法,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猴哥,麻烦你先带豆角儿下去,给他安排一下住处,也给其他兄弟们介绍一介绍。安排好了你再上来。” 瘦猴答应一声领着小豆角儿下楼了。这边飞鱼、白狼、瞎猫和耗子四个人坐了下来,飞鱼说:“我们的实力现在可以与胖虎抗衡,而且完全不落下风。但我们有一个问题,就是组织太松散,并不敢像胖虎他们一样打着一个旗号应对外界,因为我们不敢触碰那条法律的红线。现在我们必须也要有一个统一的名义对外,在安陵的地面上才能立威,才能不让那些虾兵蟹将来干挠我们,才能尽可能地避免像昨晚瞎哥和耗子哥这类事件的发生。” “我们是不是也像当年那样,叫一个像天龙帮这样的名字呢?”耗子问。 “当然不能,这样就成了活靶子,就真的成了黑社会性质的帮会组织了。”瞎猫说。 “瞎哥说得对,我们不能这么叫。我们要让别人感觉到我们就是这么一个组织,让他们感觉到我们是一个团结的、有力量的组织,但又找不出任何黑社会的印记来。”飞鱼说。 “这就难了。”白狼说,“这种兼顾两难的事,不太好办。”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我已经想了好久了。原来我打算用我们好汉庄的名字,这个名字响亮,但还是觉得不妥,一是好汉庄太小,容不下许多人,二是好汉庄江湖意味太浓,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飞鱼说,“经过慎重考虑,我觉得还是我们神行太保比较好,一来是我们的公司名称,既不会太过招摇,也可以容纳无限的人数;二来这个神行太保的名字也很响亮。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以后我们统一对外声称我们就是神行太保的人。”瘦猴安排好了小豆角儿,进来时正好听到飞鱼的话,立刻接上去答道。 “这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吗?”瞎猫不解地问。 “有区别。”飞鱼肯定地说,“过去我只能说我开了一家出租车公司,名字叫神行太保。你们呢?好像应该没有人对外声称自己是神行太保的人吧?现在我要正式给你们办入职手续,构筑组织架构,实行必要的奖惩制度,与公司现有的结构和制度表面一致,实则是分立的。总之,我要我们都成为一个真正的团结且有纪律、有规矩的一家人。” “我明白了,打着公司的幌子,做我们替天行道的江湖事。”白狼说。 “可以这么理解。”飞鱼郑重其事地说,“现在我来分配一下对外的公司职位,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我是总经理,这个不变,白狼哥任副总经理,耗子哥任运营部副经理,瞎哥任管理部副经理,猴哥任总务部经理。院里其他兄弟,你们再自行安排各人名下部门。分级别层次各人管好自己的人,有事向我或者向白狼汇报都可以。” “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猴子的官是正职,我们都是副的呢?”瞎猫认真地问。 白狼笑了,说:“这是应付对外面人的,你还当真了?” 飞鱼也笑着解释道:“瞎哥,你们都相当于挂一个虚职,只有猴哥是真的办事,所以只有他是正职,理解了吗?” “好吧,我觉得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对像昨晚的社会小混混也起不到震慑作用啊。”瞎猫不无失望地说。 “我没什么名气,但你们把白狼哥在神行太保当副总的事传扬出去,你想想是什么效果?”飞鱼说,“我还想给我们每个人做一个显目统一的标志,让我们走到哪儿,别人就能一眼瞧出我们是神行太保的人。” “这个主意不错,我赞成!”耗子说。 “有些事边走边看吧,一时间我也想不出太成熟的主意来,大家一起想吧。”飞鱼说。 第59章 立规矩 听飞鱼这么一说,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飞鱼在一旁静静地听,觉得都不得要领。瞎猫说:“我们每人做一个统一的纹身吧,纹一条龙在手腕上。” 白狼嘿嘿一笑道:“当我们是黑龙会啊?这不就坐实了黑社会吗?” 瘦猴说:“不如我们每个配一顶棒球帽,上面绣上神行太保四个字。” “靠谱!”飞鱼眼睛一亮,“猴哥的主意很有启发性,我们可以不用局限于帽子,还可以加上服装,冬天羽绒服,夏天短袖t恤,春秋天夹克外套。我们请人设计两个标识,一个是真正的公司员工用,一个是二号院的人专用。标识不要大,但在服装帽子上要醒目。” “春秋装是不是可以发一套黑西装啊?”瞎猫又不适时宜地问。 “可以啊,再给每个人配一把斧头。”耗子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大家也一起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飞鱼又说:“从今天开始,我给神行太保定几条规矩,一、不得触碰法律红线;二、除个人生活上的事以外,不得私自行动,做事前必须告知我和白狼哥;三、不得恃强凌弱,更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四、所有兄弟都是一家人,要互助友爱,不得起内讧,有矛盾要及时化解。暂时想到这些,你们有没有想到要补充的?” 大家听了,都摇摇头说没有需要补充的,这样就很好。飞鱼接着说:“以后想到再补充也行,现在既然大家没意见,就要共同遵守,并约束手下兄弟。如果触犯任何一条规矩,轻则关禁闭,重则打板子,甚至赶出门外,永远不许回来。”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白狼提出一条意见来:“飞鱼,我有一个建议,希望大家在一起议一下。你虽然年龄比我们在座的都小几岁,出道也比我们晚,可以说在道上算我们这些人的晚辈,但毕竟你是我们现在的老大,这身份不能含糊,所以我希望以后你不需要以哥来称呼我们,就直接叫白狼、瞎猫、耗子、猴子,我相信我们大家都不会有意见,你们说呢?” 瞎猫带头表示赞成,他说:“就是,白狼的话也是我早就想说的了,一直听你称我们哥,我们听着是舒服,但也很别扭,就直接叫我瞎子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赞同,瘦猴说:“叫我们这一帮子人哥,对你在其他兄弟面前的威信也很不利呀,所以我十分赞同白狼的话。” 飞鱼微笑着听他们说,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好好好,我听大家的,今天再叫最后一次哥,以后就直呼大号了。几位哥哥,多谢为我考虑,以后对前辈的尊敬我会依然放在心里,在称呼上就按你们说的办,不再拘泥于形式了。”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飞鱼坐直了身子,郑重地说:“还有一件事今天也要说一下,就是其他众兄弟的管理问题。我们现在二号院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想要把大家分配一下,利于管理。我和白狼哥,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有点不习惯,哈哈,我和白狼负总责,不直接带人。其他兄弟由瞎猫、耗子、瘦猴,还有今天没到会的板凳狗、地瓜,以及两个年轻人乔雷和周阳,你们目前一共是七个带头大哥,所有兄弟分配到你们手下,至于怎么分配,就有劳白狼和瘦猴统筹安排了,每个人的名单和照片及有关资料要整理一份报给我留存。所有的兄弟,在与不在二号院住的,所有行为都由自己的带头大哥负责,出了事,带头大哥一同受罚。有反对的吗?” “好!”瞎猫禁不住激动起来,响亮地叫了一声好,“飞鱼啊飞鱼,现在才像是当老大的样子,我们都无条件地拥护你,没说的!” “对,没说的!”白狼和其他人也一起叫道。 屋子里顿时洋溢着一股亢奋的空气,此时的飞鱼突然有一种黄袍加身的感觉。那种被众人簇拥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美好,让他十分享受。他想到怪不得古往今来,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对于权力的攫取才是永恒的追求。这种权力,小到家庭亲友,大到君临天下,无论能力如何,条件如何,努力追求总没有错。 “今晚叫上地瓜、板凳狗、乔雷和周阳,我们一起去好汉庄庆祝一下!”飞鱼满脸红光,意气风发地说。 “好嘞!今晚不醉不归!”大家兴奋地喊道。 一阵亢奋之后,大家渐渐平静下来。瞎猫和耗子昨晚一夜没睡,这时候已经困得不行了,便赶紧回去补觉。白狼对飞鱼说:“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这一帮人凑在一起,平时都做什么呢?总不能都指望你养活着吧?” “这叫什么话?兄弟们在一起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说什么谁养活谁呢?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飞鱼说,“当然了,兄弟们整天这样无所事事也不好,时间长了人也就废了。再说了,一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整天没事干,容易惹事。现在神行太保和好汉庄经营得都不错,等过一段时间,我想再搞一个实体,让兄弟都有事干。” “打算做什么呢?”瘦猴问。 “还没想好,你们也可以想一想,出出主意。”飞鱼说。 “我们哪有主意啊?你可以找罗昌满罗总商量啊,他鬼点子多。”瘦猴笑道。 “也对啊,晚上把昌满、建军也叫上一起。”飞鱼说。 到了傍晚,飞鱼领着白狼等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好汉庄。他们这一段时间聚餐都是足不出户,就在二号院里进行的,就连飞鱼本人也有一段日子没去好汉庄吃饭了,今天一来就是九个人同时出现,在好汉庄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紫苏像一只蝴蝶轻盈地飞舞着迎了出来,又把他们带到二楼的一个大包厢里。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这丫头大概已经感觉到飞鱼与李丹不同寻常的关系,便也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对飞鱼表现出过多的依赖和亲昵。也许是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经常往来于二号院和好汉庄而有了更多交往的缘故,乔雷和周阳两个小伙子与紫苏之间的关系似乎显得更加亲密了一些。 包厢里已经有了客人就座,昌满带着建军和小北捷足先登,早已坐在里面等候了。见到飞鱼等人进来,小北首先站了起来喊道:“小哥,你们迟到了,让我们等这么久,饿死我了!” “你长那一张嘴,就知道吃!”飞鱼笑骂道。 “还有说话呢。”小北撇撇嘴说。 “好了,人也到齐了吧?紫苏,吩咐厨房上菜吧。”昌满对紫苏说。 “好嘞,罗总,你们要喝什么酒呢?白的,还是啤的?”紫苏问。 “酒不用管了,我自己带了酒。另外我还带了一瓶好红酒,你顺便问一下你们丹姐要不要喝。如果她能来喝你就把它开了,如果她不喝你就把它存在这儿。”昌满说。 紫苏答应着下去了,飞鱼边在昌满身边坐下边问道:“啥意思?今天是我请客,你带酒是置我于何地呀?” “烟酒不分家,何况我们,还用得着那么认真吗?”昌满笑道。 “罗老板财大气粗,你就让他耍耍性子吧。”建军插话道。 菜很快一盘一盘地上来了,小北急不可耐地抄起筷子就要开干,飞鱼伸出手中的筷子挡了一下说:“小北,在表哥公司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呢?这么多大人还没动筷子呢,我作为你哥,也是今天饭局的主人更是还没发话,你看你这猴急的样子,像话吗?” 小北缩回了筷子,放在嘴吮着,不高兴地说:“他们都不在意,就你事儿多!我正长身体呢,饿坏了你负责?” 昌满连忙护着小北说:“没事儿,小北,别管你小哥,他比我小,还得管我叫哥,都听我的,你先吃。” 飞鱼无奈地说:“好吧,你就护着她吧,不管好她,以后嫁不出去,看你姑妈怎么收拾你!大家伙一起开吃,边吃边喝边聊。” 飞鱼一声令下,乔雷等人像等在赛道上的运动员,听到发令枪响都一起启动起来。等到他们都各自吃了一圈的菜后,飞鱼又说道:“大家把筷子放一放,把面前的酒杯举起来,为了我们今天的兄弟情义和明天的发展壮大一起干杯!” “好!”大家吆喝着,把手中的酒杯一起举起,在空中象征性地绕了一圈,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送到自己的嘴边,最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昌满凑到飞鱼跟前说:“三子,悄悄地跟说件事,哥哥我准备乘胜追击再拿下一块地。这块地很肥呀,很多人都盯着,不知道能不能拿下。如果能拿下,做完这个项目,我就准备提前退休了,带着你表嫂云游四方,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 “把握有多大?”飞鱼小声地问。 “五成吧。”昌满说,“现在估计有实力与我竞争的只有江洲集团。” “江洲集团?你能与他们竞争?恐怕一成胜算都没有吧?”飞鱼笑道。 “那可不一定。小看你哥是吧?”昌满哈哈一笑,大不以为然地说,“他们公司虽然体量巨大,实力雄厚,但在具体的一个项目上未必就是无敌,否则我们这些小公司还有活路吗?根本就没有生存下去的必要了,你说是吧?别小看我们这小公司,但我们在建筑设计、土木工程上专业呀,一点不比他们差。你就等着看我们这小米加步枪是如何战胜那帮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吧!” 正说着,李丹推门进来了,小北连忙站起来让座,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李丹坐下后,飞鱼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忙好了?” “忙好了。”李丹也看似淡淡地随意回答道。 两人简单的一问一答,在昌满和白狼等人看来却是包含了大量的信息。小北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她疑惑地看说小哥,终于没忍住问道:“小哥,你怎么对大嫂有点不礼貌呢?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虽然没听你叫过大嫂,但你也一直都是叫姐的呀。今天怎么这样?没有称呼且不说了,脸上表情也是怪怪的,冷冰冰的。” 李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忙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来掩饰内心的慌张。飞鱼瞪了小北一眼,说:“你个小孩子懂个屁呀,还给我上课呢,我们都是家里人,家无常理,懂吗?” “怎么还说我是小孩子呀?”小北不满地反驳道,“乔雷、周阳,我小哥也叫你们小孩子吗?我们可都是差不多大的。” 乔雷听了,笑笑没说话。周阳小声地嘟喃了一句:“我们俩比你大。” 大家都一起哄笑起来,气得小北“腾”地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一只空酒杯对周阳说:“周阳,给我倒一杯酒,我也要喝。” 周阳看看飞鱼,没敢动弹。飞鱼笑笑说:“给她倒一杯,她确实是长大了。” 小北端起装满白酒的杯子,闻了一下,皱着眉犹犹豫豫地不敢下口。瞎猫揶揄道:“小北,还是认怂吧,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小北听了,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一仰头猛地把酒喝了下去。再看她喝完这杯酒后,居然抿抿嘴,又看了看手中的空酒杯,竟若无其事地笑了:“没那么难喝嘛,我差点自己吓唬住自己了。” 白狼鼓掌笑道:“果然是女中豪杰!飞鱼,真不愧是你的亲妹妹,看来酒量了得。” 昌满连忙插话说:“不不不,老曹家酒量不行,他们兄妹的酒量是来自于我们老罗家的。” 地瓜在一旁听了这话不高兴了,拎着酒瓶走到昌满面前说:“罗总,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地瓜也姓曹,为了给我们老曹家正名,我们俩今天比一比,你代表老罗家,我代表老曹家,一决高下,好不好?” 飞鱼满脸狐疑地问白狼:“地瓜姓曹?我还真的不知道呢。” “是的,他确实是姓曹,长年没人叫他真名,他自己差点儿都忘了自己姓曹了。”白狼说。 这边昌满见地瓜来挑战,有点不自信地看了看建军。建军微笑着用眼神告诉他,地瓜干不过你,你可以应战。这下昌满来劲了,接过地瓜手中酒瓶往桌上一放,对李丹说:“表嫂,麻烦你让服务员上两个大杯来,小杯喝得不带劲。” 第60章 地瓜酒后失德 白狼见状,连忙站起来阻拦道:“罗总,算了,大家在一起喝酒就是为了图个开心,不要为拼个酒量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再说了,地瓜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他肯定喝不过你。” “狼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虽然有可能喝不过罗总,但我愿意舍命陪君子,宁愿伤胃不伤感情。”地瓜不满地说,“丹姐,就听罗总的,拿大杯。” 李丹犹豫着不知道何去何从,飞鱼笑着说:“就听他们的吧,也算是活跃一下气氛。白狼,就让他们尽兴一回吧,伤不了和气的。今天大家都放开了喝,不醉不归。” 白狼见飞鱼发话了,便不好再三劝阻,只好由着他们换了大杯,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知道地瓜的酒量,也知道地瓜酒后是什么德行,所以一直在一旁观察着,怕他冷不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建军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也尽力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以防止地瓜犯浑。板凳狗与他们本来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当然也清楚,但他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与乔雷、周阳等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昌满酒量本来就好,再加上意气风发,所以状态奇佳。两人各喝了三大杯后,地瓜已经明显不支,口歪眼斜,目光呆滞了。白狼再次出面劝阻,但地瓜站在昌满身边就是不肯走,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泼泼洒洒地给自己又倒满一大杯,一口喝了下去。 白狼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叫苦不迭。昌满看着地瓜那张猪肝似的脸庞,眼里透着悲悯之情,十分从容地也喝下一大杯。地瓜却视而不见,又给昌满倒上一杯,说:“我喝了,你喝!” “我喝过了。”昌满说。 “我喝了,你没喝,喝!”地瓜坚持说。 “你喝了,我也喝了,大家都看见了。”昌满说,又扫视了一眼大家,大家都说喝过了。 “不行,我没看见,就是没喝,你耍赖。”地瓜口齿不清,态度却很坚决。 昌满苦笑着只好又喝了一杯,喝完后把酒杯往桌上重重地放下,说:“喝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不喝了。” 地瓜却恼了,嘴里骂道:“你他妈耍赖还有理了?把杯子摔那么重是冲谁呢?” 昌满觉得这人已经不可理喻了,不想和他纠缠,便大度地说:“对不起,不是冲你,是不小心放重了一点。” 地瓜却是不依不饶,继续骂道:“姓罗的,别以为你他妈有俩臭钱就在我们面前摆谱,老子不稀罕。老子今天就问你他妈服不服?” 满桌子的人都看下去了,白狼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拍桌子怒声骂道:“地瓜,你他妈酒喝到狗肚子里了?让你人五人六地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坐着喝酒,是把你当人看,不是让你他妈来耍酒疯给老子丢人的!” 地瓜被白狼臭骂了一通,倒也不敢还口顶撞。建军连忙扶着地瓜对板凳狗说:“来帮帮忙,这狗日的喝多了,把他送回去吧,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板凳狗却稳稳地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咧着大嘴傻笑道:“老子也喝多了,送不了他,把他推到大门外,送到马路边让他自生自灭吧。” 李丹站起来说:“隔壁小包厢是空的,先扶他去那里休息吧,我去叫服务员冲一碗葛根粉来解解酒,等酒醒得差不多时再送回去吧。” 建军见说得有理,便招呼乔雷、周阳两人上前帮忙。三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把地瓜连扶带拖地弄进了隔壁的包厢里,建军让乔、周两人看着,自己回到了大包厢。 这边白狼怒气未消,脸色铁青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飞鱼本来也是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但碍于白狼和建军的面子没好发作。昌满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心中自然十分不快,但他生性乐观豁达,又因为建军的缘故,没到三分钟就云开雾散,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说说笑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建军进来时看到白狼的脸色不好,飞鱼也很沉默,一桌子的人就只有昌满和板凳狗两人好像情绪没受到什么影响,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沉闷且有些怪异。他走到飞鱼的跟前,俯下身子对他耳语道:“白狼这人心高气傲,今天是他的老兄弟给他丢脸了,你要放大度一点,主动缓和一下气氛吧。” 飞鱼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放心吧,昌满大度,我更不能小心眼。” 建军回到座位后,飞鱼举起酒杯对白狼说:“白狼,地瓜酒后失态,我们就把这事当作一个笑话,不用放在心上,咱们该喝的喝,该吃的吃,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白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举起杯子喝下去后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按规矩来,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今天这事我看就算了,明天等他酒醒以后好好地说他两句就过去了。”飞鱼说。 瞎猫急了,抢着说道:“这可不行,今天是我们神行太保立规矩的第一天,他地瓜就犯了这么大的错,你如果不罚,以后还怎么服众?” 白狼和耗子、瘦猴也跟着附和道:“对,必须重罚。” 飞鱼知道白狼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里肯定不好受,便笑着说:“正因不是立规矩的第一天,所以我们需要网开一面,更何况他今天不过是酒后骂人,并没有冒犯规矩中的任何一条呀。充其量是影响兄弟友爱,但昌满并不是我们神行太保的人,所以凭这个罚他,恐怕他也不服啊。” 瞎猫和耗子想想觉得也对,便不再言语。白狼却仍然坚持说:“飞鱼,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认为地瓜以前是我的人,你顾及到我的想法,所以护着他。但我并不是那种护短的人,况且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考虑他们以前的出身,这样不利于我们的融合和团结。这样吧,这事我来处理,不会让你为难的。” 板凳狗听了白狼的话,忙接话道:“狼哥,飞鱼都说算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兄弟了。” 白狼眼睛一瞪,骂道:“现在今非昔比,哪能由着你们胡来?你给我闭嘴!” 板凳狗吓得不敢再言语了,飞鱼说:“那么这件事明天再说吧,现在我们继续喝酒。” 隔壁的小包厢里,地瓜伏在桌子上喃喃自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乔雷和周阳两人坐在旁边一句也没听懂,都忍不住笑了。紫苏端着一碗葛根粉进来了,周阳抓住地瓜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地瓜手脚乱舞想把周阳推开,周阳强行抓住他,让坐直了身子。紫苏把葛根粉放在他的面前就要出去,地瓜斜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碗问道:“这是什么?酒吗?” “葛根粉,解酒的,小小的酒量还逞强!”紫苏没好气地说。 “老子不要解酒,老子还要酒!”地瓜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险些把小碗打翻。 乔雷站在一旁只顾着傻笑,周阳按不住他,只得叫乔雷上前帮忙。乔雷一边傻笑着,一边上前来按住地瓜的肩膀。地瓜挣扎了一会儿,没力气了,只好老实下来。乔雷周阳看他老实了,便放下手来。地瓜坐在那里喘了一会儿气,看着眼前的小碗说:“这玩艺儿好喝吗?” 紫苏本来要走的,看着乔雷和周阳两人制服了地瓜,便又折回身来想逗他一逗。她站在地瓜的面前说:“这玩艺儿比酒好喝,不信你试试。” 地瓜歪斜着眼看着紫苏说:“那你喂我喝。” “滚!”紫苏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地瓜一把抓住紫苏的手,眼里充满着淫邪的目光:“紫苏妹妹,你别走,陪哥一会儿。哥早就看上你了,陪哥哥睡一觉好吗?” 紫苏大怒,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地瓜眼冒金星。地瓜一下子懵了,继而怒吼一声:“臭婊子,给脸不要脸,今天老子就把你给办了!” 说着,地瓜像一头野兽扑向紫苏。见此情景,乔雷和周阳顿时被彻底激怒了,两人不由分说,一齐扑向地瓜,把他捺倒在地,一顿拳脚交加,直打得地瓜哭爹喊娘。 这边包厢里飞鱼和白狼等人听到动静都一齐跑了过来,见乔雷、周阳两人正把地瓜按在地下暴打,板凳狗大怒,冲上去就要打这两人,被建军一把抱住,其他人上前把两人拉开询问原由。乔雷周阳两人余怒未消,喘着粗气竟说不出话来。飞鱼便问惊恐地躲在一旁的紫苏,紫苏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原委和大家说了一遍,飞鱼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转身回到大包厢里。 白狼此时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阴沉着脸走上前去,对着躺在地上的地瓜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道:“畜生!”便转身出去打了一辆出租车先行离开了。 紫苏毕竟在大富豪做过,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对于刚才地瓜对她的轻薄,只不过条件反射给了他一巴掌,事过之后也就平静了。建军本来打算先安抚一下紫苏,看到她并无大碍,也就转向察看地瓜的伤势。地瓜看来经过这一折腾酒还没醒,只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觉得疼痛,竟然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你们两个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种跟老子单挑,看老子不把你们屎都打出来!” 建军走上前把从地上拉起来,笑道:“别嘴硬了,就是一对一单挑,你也不是个儿,他们俩可是飞鱼的徒弟。以后学乖点儿吧,别两杯酒一喝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建军说着,招呼板凳狗过来把他扶出去:“板凳狗,劳驾打个车把他送回去吧,睡一觉酒醒了,保证他明天肠子都悔青了。” 板凳狗走过来抓起地瓜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往外走,地瓜嘴上依然不肯服软,一边走一边骂:“飞鱼的徒弟有什么了不起,不信出来试试。老子当年也是江湖一霸,手上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你到外面去打听打听,地瓜的名号也不是白给的。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有本事别跑,老子叫人去,干他娘的地翻地覆!” 白狼、地瓜和板凳狗离开后,剩下的人都回到包厢。见飞鱼的情绪有些低落,瞎猫劝解道:“你还是见得少了,想当年我们这些混世的,像这样的场面不要太多哦。我们这些人本来就都是直肠子,没什么文化,更谈不上修养,有酒就喝,喝完就闹。自己人跟自己人喝着喝着就打起来,桌子掀翻了,打得头破血流的,常见得很,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现在这些年都变了,我们年龄也大了,也装着有修养了,小一辈也算是听话的,所以这样的场面就少了。想一想这都没什么,就是兄弟们酒后失德,做出格了一些。等明天地瓜酒醒了,你看他怎么跟你赔不是吧。” 昌满揉揉鼻子说:“这都怪我,都是我的一句话引起的,我不该说老曹家酒量不行。” 建军笑了,说:“你真是天下第一好人,这事都能怪到你头上,以后我们还敢说话不?” 飞鱼也忍不住噗呲一笑道:“昌满,你这是烂老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正说着,李丹领着紫苏进来了。两人坐下后,李丹说:“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明天说他一顿就行,也不要深究了。来,紫苏,喝一杯压压惊。” “不用,姐,我不害怕,我胆子大着呢,就他那小样儿,我能给他吓住?”紫苏嘻嘻地笑着,还冲飞鱼做了一个鬼脸,“不过呢,我得敬我们两小哥一杯,是他们俩挺身而出,英雄救美。本来像这种事,我应该是要以身相许,可他们是两个人,我没法选啊,只好敬一杯酒了事吧。怎么样?两位小哥。” 乔雷和周阳两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周阳,脸都红了。小北看在眼里,揶揄道:“哟嗬,两个大老爷们,还害羞呢。” “谁害羞了?是酒上头了。”乔雷说着,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周阳也不甘落后,跟着举杯喝掉。 紫苏面对这两人的架势,慌里慌张地喝完一杯,又紧接着倒上一杯喝掉,说:“我本来是想一杯一杯敬的,你们俩倒好,让我被动了。” 众人大笑。接着大家又都分别喝了几杯酒,说了一会儿话。昌满起身告辞,建军等人也站起来准备离开。小北看说飞鱼说:“小哥,你今晚是回家呢,还是和我一起回家呢?” 飞鱼看了一眼李丹,李丹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向小北说:“哈哈,你的意思就是说他一定要回家咯?就是与你一道还是不一道的区别,那我建议啊,还不如与你一道。你说呢,三子。都回家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了。” 第61章 地瓜受罚 地瓜第二天酒醒之后把头天晚上的大部分事情都忘记了,等到白狼铁青着脸带着乔雷、周阳两人来找他时,他甚至还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白狼太熟悉这一幕了,让乔雷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他的眼神才逐渐从迷茫转到惊愕,再到悔恨不已。为了表示真诚的悔意,地瓜狠命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个劲地向白狼求饶:“狼哥,以前你就教诲过我好多次,不要贪杯,不要贪杯,我把你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我他妈该死,你罚我吧,只要你在飞鱼面前说说好话,不要赶我出去就行。” “没出息的东西!”白狼骂道,“赶你出去是轻的。辱骂罗总那就算了,罗总大度,不计较你,但你调戏紫苏,飞鱼能饶得了你?就算飞鱼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你,我也饶不了你,要不然,下面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我呢。” “规矩不是才定出来的吗?第一天就拿我开刀?”地瓜委屈地说。 白狼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再狠狠扇他两耳光:“与规矩有个屁的关系啊?就是不定规矩,你他妈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调戏妇女了?何况还是调戏到我们自家人的头上。告诉你,也许还是规矩救了你,否则你被扫地出门是必然的!” “这么说我还有救?我不会被赶出去?”地瓜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这么怕被赶出去?是不是离了这里就活不下去了?”白狼看到他那烂泥的样子更气了,“你他妈就是一个怂货,还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乔雷站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没有定规矩前,像你这种行为老大不会饶了你,肯定把你扫地出门。但现在立了规矩,最重的处罚就是赶出去,所以老大肯定念你初犯,打一顿板子了事,你就烧高香吧。” “还打呀?”地瓜眼里又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转头又向白狼求饶道,“狼哥,向飞鱼说个情,就别打了,你看昨晚已经让乔雷和周阳打得很惨了。” 乔雷、周阳都忍不住笑了。白狼觉得地瓜实在是给自己丢脸,鄙夷地说:“真是无法想象当年我是怎么带着你混世的?当年你要是这样,老子哪能带着你这个怂货!” “这不是那几年在牢里让人打怕了嘛。”地瓜可怜巴巴地说。 “你去打听打听,这二号院里有几个没坐过牢的,就你他妈给打怕了,真给老子丢人!”白狼终于忍不住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走,跟我去见飞鱼,听凭他处置!” 地瓜战战兢兢地跟着白狼来见飞鱼,飞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瓜,淡淡地对白狼说:“有事吗?” 白狼从来没见过飞鱼对他如此态度,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便往飞鱼面前的沙发一坐,说:“人给你带来了,任凭发落,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飞鱼抬眼看了看地瓜,心里感到一阵厌恶,却又不得不顾及到白狼的感受,想了一想,便对白狼说:“白狼,我们都是兄弟,地瓜毕竟以前是你的手下,十几个的情义不能不顾,但他的做法确实让我们大家感到愤怒,所以肯定就这么算了。至于怎么处置,我看还是你来办吧,我肯定没有意见。” 白狼见飞鱼还是把皮球踢给了自己,知道他也很为难,便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卖一下自己的老脸,人就不要赶出去了,重打三十板子,关三天禁闭,怎么样?” 飞鱼点点头说:“我没想过要赶他走,毕竟是初犯。就按你说的办吧。” 白狼听了,向乔雷和周阳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拖着呼天抢地的地瓜去了地下室。飞鱼独自坐在沙发上,心情无比复杂。他觉得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推着他走,让他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他以前始终想规避的一条道上,而且越走越远,甚至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他知道今天对于地瓜的处罚可以说正在触碰着法律的红线,但他又不能不这样做。这让他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矛盾,他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还会有什么事逼得他不得不去做,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和恐慌。 地瓜的事很快在二号院传开了,大家在私底下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这是好事,使神行太保的人从此少了许多江湖的恶习,大家可以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也有少部分人说这个神行太保就是四不像,既不像良家,也不像道上人。板凳狗对这件的反应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按道理说他与地瓜的感情最深,当地瓜被三十大板打得鬼哭狼嚎之际,他的表现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而且事后也从不在众人面前发表看法。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因为地瓜的事而收敛了许多,再也不敢有胡作非为的想法,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但紧接着,瞎猫和耗子向飞鱼汇报了一件事,引起了飞鱼的警觉,并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就是把前面已经搁置的一件事要重新做起来。原来他们发现小豆角儿刚来两天就无法安静地待在二号院,常常不打招呼就偷偷地溜出去。耗子说了他几句,现在干脆找不到人了,失去联系了。他们推断,小豆角儿十有八九在吸毒,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飞鱼听后,立即作出指示:“在安陵挖地三尽也要把他找出来。” “我们晚上就去大富豪蹲点。”耗子说。 “你傻啊,他要躲我们还会去大富豪吗?”瞎猫笑道。 “瞎猫说得对,他不太可能再去大富豪了,你们可以去其他夜总会、ktv会所去找。”飞鱼说,“好在现在院子里的兄弟几乎都认识他,把闲着兄弟都撒出去找。” “好嘞。”瞎猫和耗子答应着准备出去。 “等等,告诉兄弟们,找到小豆角儿一定要不动声色,不许打草惊蛇,回来汇报即可。”飞鱼又交待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耗子和瞎猫以及二号院里大多数弟兄分布在安陵的各个娱乐场所里寻找小豆角儿,但却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耗子隐隐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担心小豆角儿可能是凶多吉少了。这样又过了十多天,瞎猫和耗子觉得想要找到小豆角儿已经是没有希望的事了,便把散布在市区的兄弟们都撤了回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就在这时,小豆角儿却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天瞎猫骑着摩托车出了二号院大门准备上街溜达,后面有一辆小型摩托跟了上来,到僻静处逼停了瞎猫。那人摘下头盔,正是小豆角儿。将近一个月没见,小豆角儿的气色变好了,他笑眯眯地对瞎猫说:“猫哥,有人想见你,让我传个话。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是谁想见我?还要通过你传话?”瞎猎满脸狐疑地问。 “我也说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小豆角儿说。 “那你告诉我,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害得我们好找?”瞎猫问。 “这个问题嘛,等到你去了以后就什么都知道了。”小豆角儿说得神神秘秘的,这让瞎猫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如果去了会不会有危险?如果不去,会不会让人笑话,从此在道上传开,他就成了道上人群起嘲笑的胆小鬼了。想了想,他决定还是试探一下。 “我去叫上耗子,我们一起去可以吗?”瞎猫问。 “不行哦,那人特别交代了,只让你一个人去,不能带任何人。”小豆角儿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瞎再有别的想法。 “我去!”瞎猫一咬牙,还是答应下来,他就赌小豆角儿不会害他。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骑着自己的摩托车上路了。小豆角在前面带路,走的还是那天晚上被瞎猫跟踪的路线。两人从胖虎的一号院门口驶过,便离市区越来越远。在一条小路的路口,小豆角儿停了下来。瞎猫看到路口停着一辆银白的面包车,小豆角儿走到车旁和车里的人说了两句便招手示意瞎猫过去。瞎猫心怀忐忑地走了过去,小豆角儿拉开车门,让瞎猫坐了进去,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车里坐着一位长发黑衣的年轻人,瞎猫一看,竟然就是那天夜里在步行街大排档里救过他们的黑衣人。小豆角对惊讶万分的瞎猫说:“猫哥,这位就是超哥。” 瞎猫一下子就明白了,小豆角儿想脱离他们真的是可以说是痴人说梦。超哥看起来倒也和气,面庞清秀完全不像是贩毒的亡命之徒,他对瞎猫微微一笑说:“猫哥大名久仰了,你就叫我阿超好了。” “是你要见我?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瞎猫强作镇定地问。 “我们之间没关系,但可以建立关系。”阿超咧嘴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之间不可能建立关系的,我还是走吧。”瞎猫说。 “你是知道我们干哪一行的,既然来了,恐怕真的走不掉了。”阿超语气很平缓,但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坚决果敢。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瞎猫的倔脾气给勾起来了,“我还真不相信在安陵还有谁能威胁到我的,知道我们的底细吗?” “我们来安陵也有一年多了,你们所有道上能叫得上名号的我们都一清二楚。你们黑不黑,白不白的,在飞鱼的领导下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我说得对吧?”阿超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但只针对你,换了别人,就不好说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想与你建立关系的态度很坚决,不是什么人什么事就可以轻易阻止的。” 瞎猫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我在安陵道上算不了什么,为什么会找到我呢?” 阿超嘿嘿一笑,说:“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呢?” “你是想让我参与你们贩白粉?打死我也不干啊!”瞎猫坚定地说。 坐在驾驶位上的另一个年轻人不耐烦地回过头来说:“师哥,跟他废什么话呀,把他交给师父不就得了。” 小豆角儿连忙介绍道:“猫哥,这是勇哥。” “叫我阿勇,他叫我勇哥我可担不起。”阿勇说,他也是一身黑衣。 “说几句玩笑又怎么了?”阿超说,“ok,开车吧。” 车子沿着崎岖狭窄的山路往前驶去,翻过了两座小山,约莫半小时后到了一处山腰的平地上。车子停了下来,小豆角儿先下了车,接着瞎猫和阿超也跟着下来。阿超对瞎猫说:“猫哥,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瞎猫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安陵城外南郊的一片山区,平时人迹罕至,瞎猫算是安陵土生土长的人了,但活到三十出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块平地周围树木茂盛,靠近一座北边的山坡边被辟出一块,盖了一栋茅草房。房子不大,大约占地面积只有七八十平米左右,外墙用石灰粉刷过,只是因为雨水的侵蚀,上面留下了几道黄色的雨痕。瞎猫感到很奇怪,在他的认知里,毒贩都很有钱,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么偏僻的山里面做苦行僧呢,难道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窝点吗? 小豆角儿和阿勇两人守候在瞎猫的身边,阿超一个人走进了那间茅草屋里。屋内的光线不太好,阳光从高高的小窗户里射进来,在屋子里形成若明若暗的斑驳的光影。屋子正堂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也与阿超阿勇装束一样,一身的黑衫黑裤,只是头发比阿超更长,但看起来疏于打理,显得蓬松零乱。他的左边颧骨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一直延伸到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里。他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阿超进来,便微微地睁开双眼。 “师父,他来了。”阿超说。 这男子站起身来,往右边里屋走去:“带他来里屋见我,你们在外面候着。” 阿超走出来,挥手招呼着瞎猫。瞎猫看了一眼小豆角儿,小豆角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像是在鼓励他。瞎猫壮着胆子惴惴地走了过去,跟着阿超进了里屋。里屋的光线更加昏暗,瞎猫眼神本来就不好,突然从光线明亮的外面走进来,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阿超把瞎猫带进了屋便转身退了出去。 “瞎子,别来无恙啊。”一个略显沙哑却也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幽暗的深处传了出来。这一声喊惊得瞎猫毛发竖立魂飞魄散! 第62章 飞龙再现 瞎猫一时间不知所措,想要夺门而逃,可两只脚就像被钉在那里一样动弹不得。接着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嘲弄:“怎么?吓住了?我是人,不是鬼。” 瞎猫略略定下神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时他渐渐地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当他看清在他面前坐着的那人时,禁不住大叫一声,腾腾往后倒退了几步。那人缓缓地站起身来,向瞎猫走去,一边靠近,一边温和地说:“瞎子,我是人,不是鬼,你不要怕,真的,你摸摸我的手,有温度,热的。” 瞎猫试探性上前摸了一把,愣了几秒钟,突然他扑通跪倒在地,痛哭道:“大哥,真的是你啊?你没死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原来这个男子正是十年前被判处死刑的天龙帮老大飞龙曹东,瞎猫怎么也想不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活着的大哥飞龙,激动的心情让他一时无法顾及到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一个劲地哭,只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飞龙蹲下身子,也紧紧地抱着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瞎猫哭了好久才终于平静下来,兄弟俩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坐在茶几前,一边喝着茶一边诉说着十年来的往事和思念之情。 原来当初天龙帮核心人物全员被抓,几件重大案件的证据几乎全都指向胖虎和秃鹰,但因为胖虎的姑父出面力保,在案件审理阶段就陷入了僵局。飞龙本来并没有重案要案在身,即使在严打期间也应该不会判得很重,但由于要保胖虎,最后只能牺牲飞龙。这期间杜威陷入到深深的矛盾中,一方面,他十分敬重飞龙,非常想保住他,另一方面,迫于上面各方的压力,他又不能不放弃飞龙。于是在与各方商谈后达成协议,杜威诱使飞龙扛下所有重案,同时又疏通各方关系,用了一个街头流浪汉作为飞龙的替身受刑,而飞龙远走他乡,永世不回安陵。 这件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之计只有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里几个经手的人知道,而前前后后安排实施都是由杜威一人操办。事后杜威还给飞龙做了一个假身份,飞龙带着这个假身份去了西南边陲。但随着第一代身份证的普及,这个假身份终究是经不起公安的盘查的。于是飞龙只好东躲西藏,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飞龙走之前,杜威给了他一笔钱,但这笔钱很就要花光了,迫于无奈,他只好到处找工作。但在当时经济还很落后的大西南,想找一份工作谈何容易。对于这段历史,飞龙并不想多谈,只是说那时候过着像要饭一样的生活。后来他遇到了阿超,并收他作了徒弟。再后来认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还跟着几个人越境去过缅北。 几年过后,他挣了不少的钱,就用杜威给他的假身份在腾冲买了一套房子,并把假身份户口迁入此地,从此,他看似有了合法的身份。 “我现在叫罗东辉,身份证上的名字,跟我妈姓。”飞龙说。 “大哥,你虽然改了名字,但安陵有很多人认识你,你在这里很不安全啊。”瞎猫不无担忧地说。 “所以啊,我就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飞龙笑道。 “大哥,你活着的事家里人还有谁知道吗?”瞎猫问。 “没有人知道。”飞龙说,“不敢告诉他们,怕走漏风声。这次回来一年多了,也没敢与家里人联系。算了,就让他们当我早就死了吧。这了是实话,当初的曹东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罗东辉。” “当年的老兄弟们也没有人知道?”瞎猫又问道。 飞龙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你是第二个,还有一个,不是胖虎。” “谁?”瞎猫立刻联想到一个人,“莫非是黑豹?” 飞龙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瞎猫突然恍然大悟,一直觉得黑豹不可能出来后就去投靠胖虎,却原来是飞龙安排的,这样就很好解释了。沉默了一会儿,瞎猫吞吞吐吐地说:“大哥,有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我说了你可不要见怪啊。就是大哥啊,你真的不该回来,会天下大乱的。” 飞龙微微一笑说:“我就是要他天下大乱,不然你以为我回来干嘛来了?” “那你是想干嘛呢?”瞎猫问。 “我要让安陵黑道大乱,然后一统天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飞龙说,“阿超和阿勇虽然是我的徒弟,但也是我的恩人,不然我早就饿死在他乡了。胖虎当年嫁祸与我,而后又害死我爸,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杀了他就是宽恕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然后慢慢地弄死他。杜威与我恩仇两抵,我不想与他为难,但他如果站在胖虎一边,我会毫不犹豫地做了他。” “但这与你报恩有什么关系?”瞎猫不解地问。 “等我一统安陵江湖之后,就交与阿超、阿勇,我自己若还留有性命,便会回到腾冲,平平淡淡过完下半辈子。”飞龙说。 “那我还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想说。”瞎猫说,“为什么卖白粉呢?这可是个太害人的东西。” 飞龙突然冷笑一声说:“不沾毒叫什么黑社会?你以为都像三子带着你们干的那样,不伦不类的,算什么黑社会?你说害人,那么赌害不害人?黄害不害人?那要看害的是什么人,我卖粉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良民百姓想买我还不卖给他。我害的是为富不仁的人,我害的是欺压良善的人。我是该死,可我认为他们比我更该死,比我该死一百倍,一千倍!” 飞龙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声音也大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时而愤怒,时而委屈,时而杀气腾腾。瞎猫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不禁百感交集。飞龙稍稍平静一点后又说道:“有一点我始终是初心不改,我是坏人的形象做着我认为是好人的事。我所定义的黑社会并不是社会的毒瘤,并不是与社会为敌,与老百姓为敌,与政府为敌,而是要在法律不能触及的地方维护公平正义,惩恶扬善。当然,这不得不牺牲了我自己,而且,我也知道,三子在这一点上也和我一样。飞龙曹东虽然死了,但曹家的血还在流淌,永不停歇!” 瞎猫听了飞龙的这一席话,不能不惊讶于他的这些见解的新颖独到,也惊讶于飞龙这个当年的混混他的这些见解究竟从何而来。他好歹是多读了几本书的人,所以他把飞龙的这种思想归结到理想主义中来,没错,就是理想主义!并且在飞鱼的身上同样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点,这是他们老曹家的理想主义。 “需要我做什么?”瞎猫问。 “我想让你想办法劝解三子退出江湖,他不是这块料,做不了这个。”飞龙说。 “只怕你不现身,我说服不了他。”瞎猫说。 “我要是能现身还用得着你来劝?”飞龙不高兴地说。 “他是你亲弟弟,你是了解他的,死犟死犟的,我没有信心能劝动他。”瞎猫摇摇头满脸无奈的表情。 “那是你的事,你想办法。”飞龙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你不是鬼点子多吗?难不到你。” “好吧,我试试。”瞎猫无奈地说,“大哥,我们兄弟俩久别重逢,怎能没酒?让小豆角儿去市里买几个菜打包回来,我们喝两杯吧。” “我不喝了,就这样以茶代酒很好。”飞龙微笑着对瞎猫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哦,提起小豆角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瞎猫边说边举起茶杯与飞龙碰了碰,“他本来是被我和耗子两人带回去的,后来就失踪了一段时间,今天又突然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问了他,他说你能解答。” “我原来不知道小豆角儿在我身边做事,就这一次他跟你们跑了,然后又突然跑回来找阿勇,阿勇把他带到这里让阿超发落。”飞龙说着,突然笑起来,“本来这事我是不参与的,但那天正好被我看见,我看那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上前问两句。谁知道他认识我,张口就叫我飞龙大哥,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当年耗子捡回来的小豆角儿。” “所以你就让阿超饶了他?”瞎猫问。 “何止是饶了他。”飞龙笑了笑,又一脸严肃地说,“我发现他吸粉,当时很生气,因为我们自己人是坚决不允许沾的。我把他关在这里,绑在椅子上强制戒毒。这孩子算是死过一回了,但也算是活过来了。” “那以前带他入行的黑皮呢?”瞎猫又问道。 “黑皮?什么黑皮?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呀。”飞龙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他也是想脱离你们,后来就失踪了。”瞎猫说。 “哦,也许是阿超办的。”飞龙说,“这样的人有两种结果,一种是送到云南那边,不许回来;另一种就是在长江江底,养鱼。他如果不是反水,那应该是送去云南了。” “但愿去云南了,比在长江里好。”瞎猫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大哥,你有一个儿子知道吗?” 飞鱼淡淡一笑,但眼里却充满了炽烈的情感,“我回来一年多了,什么事不知道呢。说真的,我是做梦也没想到李丹这丫头这么固执,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你不想见他们母子吗?”瞎猫问。 “早见过了,不过是偷偷的。”飞龙说,“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不能再去打扰他们了。对所有人都不好,就让他们当我已经死了吧。” 飞龙说着,眼神暗淡下来,轻声说道:“我不能让他们受到二次伤害,我现在这情况也是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就丢了性命,难道让李丹再伤心一次?” 瞎猫不禁也伤感起来,说道:“这对你可是太残忍了,咫尺天涯啊。” “没办法,这都是命。”飞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我能活着看到儿子,也是一件幸事,不是吗?” “那也是。”瞎猫说,“这也是值得慰藉的事。” “哦,对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一下,好汉庄里的那个紫苏姑娘可能是胖虎的人。”飞龙说,“阿超看过她与胖虎的手下黄伟私底下见面,鬼鬼祟祟的。” 瞎猫听了,不由得一惊,继而又恍然大悟道:“我和三子也一直觉得她可疑,但又找不出破绽来。现在想起三子和我说过他是怎么救紫苏的,这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啊,这一定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水鬼的死也一定与她有关,信息必定是她透露给胖虎的。” “没有她胖虎一样也能做到,她的危害性没那么大,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飞龙说,“胖虎安排她接近你们,无非就是想掌握你们的一举一动,好在三子还不傻,没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把她安排在了好汉庄。这样一来,她的用处就大打折扣了。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动她,暗中观察注意就行了,也许以后还能用得着。” 瞎猫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了,是乔雷打来的。 “喂,喂,喂。”瞎猫对着电话不停地喊着,但对方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声噪音,完全听不清乔雷说了什么。 “这里没信号,手机能接通就是运气,哪里能听清呢。”飞龙说,“如果是要紧的事,我让阿勇送你下山吧。” “好,估计是三子找我有事。”瞎猫挂了电话说,“大哥,以后我能常来吗?” “没事尽量不要来。”飞龙说着,朝门外大声喊了一声阿勇进来,吩咐他送瞎猫下山。 瞎猫坐着阿勇的车一直到他停摩托车的地方,这时看看手机才有了信号,连忙回拨过去。电话里乔雷告诉他,罗昌满和白狼的爸爸都出事了,现在正在市人民医院抢救,飞鱼让他立刻过去。瞎猫听得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想像不出来昌满怎么与白狼的爸爸联系到一起的,怎么会同时出事呢? 第63章 老林惨死车祸 就在这天上午,罗昌满和张建军两人带着投标文书等资料出了办公室,志得意满地坐进了刚买来的新奥迪车。司机罗昌斌开着车,一路上不住地夸赞新车,说好车就是好车,开起来真是太爽了。此刻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胖虎的手下张斌和黄伟驾驶着一辆半旧的普桑正在不远处蓄势以待,正当罗昌斌兴高采烈地开到这个路口,张斌一脚油门猛然窜出来,正好撞在罗昌斌的车头。 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撞得天旋地转,好在他们都系了安全带,一阵眩晕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意识。三人从被撞开的安全气囊中跑出车来,见黄伟、张斌气势汹汹地站在车前骂骂咧咧:“怎么开车的?你他妈的还要不要命了?” 昌斌看着被撞得严重变形的车头心疼得要命,又见这两人如此嚣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动手,而这正是黄伟、张斌两人想要的。建军连忙拉住了冲动的昌斌,转头对两人说:“我们在直线正常行驶,你们是从岔路冲出来的,还说我们不会开车?太不讲理了吧!” “你们在马路上开车,老子也在马路上开车,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老子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张斌气焰很是嚣张,“说吧,怎么赔?” 建军气坏了,刚要争辩,昌满一把拉住他,轻声说:“不要与他们争辩了,问他们要多少钱,赔给他们,我们办正事要紧。” “说吧,要多少钱?”建军忍气吞声地对两人说。 “十万。”黄伟伸出一根手指说。 “你疯了吧?”建军勃然大怒道,“你这破车还值不到十万呢!” “十万,少一个子今天就别想走。”张斌跟着附和道。 昌满不认识这两人,但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这并不是寻常的交通事故,也不是小混混碰瓷敲诈,而是与今天的投标会有关。他从车里拿出投标文件,对建军说:“我先去投标会现场,这里的事你来处理,打电话报警,让交警来处理。” 说着,昌满就往前走了几步,在路边焦急地等出租车,这时一辆摩托车驶到他的面前,开车的是一个小老头,建军看见了便挥手招呼道:“林叔,快帮忙送一下我们罗总。” 这老头正是白狼的爸爸,昌满看看时间紧迫,也顾不了许多,便跨上了老林的摩托车。两人刚行驶了不到两百米,又一辆普桑冲出来,把这辆摩托连人带车撞飞。老林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又重重地落在地上,顿时便没有了气息。昌满坐在后座,被撞翻后落在地上滑行了十几米,血肉模糊地停在路中间的绿化带边。摩托车被撞得多处解体,碎片散落在马路上到处都是。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以致于路上刹车声此起彼伏。 那辆普桑的车头也被撞得严重变形,引擎盖被高高地顶起,前保险杠断裂横躺在马路上。车里副驾位子上惊魂未定的刘志海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喃喃地对坐在驾驶位子上的王华胜说:“你这狗日的,出手太狠了吧!要出人命了!妈的,你狗日的迟早就遭报应!” 王华胜一脸木然的表情,满不在乎地说:“出了人命也是交通事故,怕个鸟。”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张建军和罗昌斌两人看得真真切切,两人在那一刹那同时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后,两人像疯了一样大声哀嚎着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建军先是跑到昌满的身边,见他满身是血,但神志还是清醒的,他艰难地对建军说:“我没事,去看看白狼爸爸。” “快叫救护车!”建军对昌斌大喊道。 放下昌满,建军又赶紧跑到老林身边。老林的情况看起来比昌满严重得多,嘴里不住地往外流着血,面色惨白,已经昏迷不醒了。建军不停地拍打着老林的脸庞,不停叫着:“林叔,林叔,快醒醒,快醒醒!”但依旧无济于事。 救护车来了,在赶往医院的途中,建军给飞鱼和白狼分别打了电话。飞鱼和白狼闻讯,犹如五雷轰顶,魂不守舍地匆忙赶到医院。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昌满脱离了危险,但老林最后还是没救过来。等到瞎猫赶到医院的时候,昌满正从抢救室里推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里,而另一间抢救室的门口却是白狼母子俩呼天抢地的哭声。 胖虎开始并不知道死者是白狼的爸爸,当他刚听到刘志海的汇报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个王华胜下手也是没轻没重的,又要老子出一大管子血了。”等到他派到医院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死者是白狼的爸爸,他这才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了。 “这个王华胜,不,应该是王八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事不动脑子,怎么就不明白什么叫作恰到好处呢?”胖虎破口大骂道,要不是王华胜因为交通肇事被警察扣了,他恨不得把他抓过来狠狠地扇几耳光。 “胖哥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不就死了个把人吗,至于吗?”秃鹰奸笑了两声说。 “死的是白狼的爸爸,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打成死结了,解不开了。”胖虎说。 “白狼的爸爸怎么了?胖哥你这么有实力,能怕他?”秃鹰轻蔑地说。 胖虎瞪了他一眼,说:“我不是怕他,在安陵我怕过谁?只是结仇也要结得有价值,你说这个死仇有什么价值?所以啊,我经常告诫你们,现在比不得当年混世,就知道打打杀杀,我们现在干什么都要考虑到值不值,明白吗?” “明白了,胖哥。”秃鹰大声回答道。 “最近那个老沙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胖虎问。 “有,张斌把他带上路子了,三天两头往大富豪跑,还吸上了粉。”秃鹰笑得很邪恶,“他现在离不了我们,就算我们告诉他真相,他也干瞪眼,毫无办法。”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见机行事,直接做掉。”胖虎盯着秃鹰和黑豹两人,语气冷冰冰的,充满了阴森的杀气。 “行,有胖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秃鹰摩拳擦掌的兴奋劲,似乎想要马上做了沙漫天。 黑豹迟疑了一下,也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黑豹以前就比较沉默寡言,现在坐了几年牢回来话就更少了。平时见了人,也不过点点头笑一笑,别人不说话,他很少主动寻找话题聊天。他每天像上班一样,早上来三号院里一直待到下午五点回家,虽然胖虎给他在三号院安排了房间,但他很少在这里过夜。胖虎心里始终不太相信黑豹会心甘情愿地投靠自己,但基于对他性格的了解,料定他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来陷害自己,所以,是不是心甘情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秃子,现在矿上情况怎么样了?”胖虎问,又看了一眼黑豹。 “风平浪静,现在主要由林家两小子坐镇。”秃鹰回答道。 “这样吧,你调回来,以后就不要去矿上了,让豹子替你。”胖虎觉得黑豹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没做过什么事情,老是这么闲着怕是让他不自在,所以想给他安排个活计。 “听胖哥安排,你指到哪我打到哪。”秃鹰愉快地答应着,他早就不想在那个山沟沟里待了,这一段时间几乎都不怎么去,一切都交给林锋、林海两人,自己总是找各种借口赖在市区不走。胖虎也故道他的心思不在那儿,所以这么安排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了。 “我去矿上?”黑豹问,“长住吗?” “尽量长住,当然了,只要你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想回市区住几天都随你便。”胖虎说。 “好的,那我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过去吧。”黑豹说。 “明天就让秃子送你过去,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安福隆喝一顿,算是为你送行。”胖虎说。 “还搞什么送行酒吗?不用,又不是出远门。”黑豹推辞道。 “豹子,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胖虎给我们放松一下找的借口,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兄弟们可是记仇了啊。”秃鹰笑着拍拍黑豹的肩膀。 “对,不能扫了兄弟们的兴。”胖虎也说道。 “那好吧,听你们的。”黑豹无奈地表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天晚上,白狼家里白烛素帏,凄凉惨淡;大富豪里灯红酒绿,欢声笑语。胖虎酒足饭饱之后便独自去找杜威。杜威先是责怪了他一番,说是这么点小事,闹这么大动静,还死了人,继而又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事情办得不错,江洲集团顺利地拿到了那块地。善后的事你自己处理,所有的花费周总都会给你的,实报实销。” “这么说,我又是与他做了一个只能保本的买卖啰?”胖虎苦笑着说。 杜威白了他一眼,说:“你是做大事的,不要这样斤斤计较好吧。” “大事?兄弟们的肚子才是大事。”胖虎其实对周江桥能给他多少报酬并不在意,即使给了,也不过十万二十万的事,只是他觉得已经直接给杜威卖命了,现在还要间接地给他周江桥卖命,而且落不着一点儿好,这是让他心里很不痛快的原因。 “目光放长远一点,你要想在安陵真正立住脚,真正做到风生水起,不靠着这棵大树可不行。”杜威宽慰他说。 “我有你杜哥这棵大树就可以了,何必再傍其他人?”胖虎说的自然有些言不由衷。 杜威突然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我这棵树很快就靠不住了。” 胖虎心里一紧,追问道:“杜哥这话什么意思?” “老头子到年龄了,该退二线了。人一走茶就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安陵的那帮人到时还能买我的账吗?”杜威颇有些失落地说,“只有周江桥,他已经坐拥亿万家产,江洲集团是本市的明星企业,不管哪一届的市委书记或者市长哪个不给他面子,这是一棵不倒的大树,我们都该靠着他。” “杜哥既然这么说了,那你看什么时候帮我引见一下。”胖虎连忙抓住机会说道,“为他也算是做了几件事了,但一直还没机会见面呢。” 杜威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从鼻子发出的看似不经意的声音明显地透着一股子轻蔑,他说道:“周总深居简出,不太愿意见人。这样吧,我找机会替你说说好话,争取让你们见一面。” “明白,大佬都喜欢搞点神秘感。”胖虎善解人意地说。 “人与人不一样,如果是你,可能要飘上天了。”杜威说,“矿上情况怎么样?幸亏有刘爷,才能让你起死回生。不过,工人们要管理好,你那黑虎掏心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知道,安陵矿业集团是央企,级别是与安陵市委平级的,他们要是认真起来,我们没有人能保得住你。明白吗?” “明白,你放心。”胖虎信心满满地说,“现在下井工人都是外地的,吃住都在矿上,不允许私自外出。他们与地面其他工作人员的接触也都在严密监视下,不会出一点问题的。” “那就好,现在是谁在矿上负责的?”杜威又问道。 “一直都是秃鹰,现在我让黑豹去接替他,明天正式交接。”胖虎说。 “黑豹为人比较忠厚,做这事可靠吗?”杜威似乎并不太放心。 “正因为他忠厚,不贪酒色,所以我认为他不会误事,值得放心。”胖虎说,“另外还有秃鹰带出来的林家两兄弟可以做他的左膀右臂,也可以帮我监视他,应该是万无一失。” 杜威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在茶几上轻轻地敲击着,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胖虎说:“说到林家两兄弟,我突然想起一件来。江洲集团计划在天台岭建一个旅游度假区,涉及到附近的几个村子的山林和坟地占用,这其中就有大林村。我记得这林家两兄弟就是大林村的吧?到时候可能少不了需要他们出面做做工作。” “这个应该不会有问题,拆迁占用无非就是经济补偿的事嘛,这好办,私下里给林锋、林海家多一点,一切都能摆平。听说他们的爸爸在村子里还是能说上话的。”胖虎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估计这度假村什么时候开始建呢?我能不能参一股?“ “做梦吧!“杜威干净利落地打消了他的念头,”江洲集团财大气粗,又不缺钱,怎么可能要外人参股呢?不过通过这件事与周江桥见上面还是可能的。“ 胖虎听了,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并不是真的想参一股,只是话赶话随口一说而已,但听了杜威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暗自在心中骂着周江桥,什么玩意儿,有俩臭钱就这么摆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竟没有要骂杜威的想法。 第64章 鸡鸣山 第二天一大早,黑豹收拾好行李来到三号院,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秃鹰还是赖在床上不起来,敲了半天的门也不开。黑豹急了,奋起一脚把他的房门踹开,秃鹰一下子从被窝里惊醒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见是黑豹,不由得恼怒道:“大清早的不让睡觉,干嘛呢?” “看看都几点了,还大清早?”黑豹拉开了窗帘,灿烂的阳光一拥而入,照得房间里一片光明,照得秃鹰的光脑袋上更是明晃晃地刺眼。 “这么急吼吼的,有什么事吗?”秃鹰问。 “你他妈什么脑子?昨晚喝多了吧?什么事你忘了?”黑豹没好气地说,“带我去矿上!” “哦,对对对!”秃鹰一拍自己的秃脑门,恍然大悟道,“昨晚确实是酒喝多了。” “那就快走吧,都快中午了。”黑豹说着,就抓住秃鹰的胳膊把他拖下床。 “上个厕所,再洗把脸。”秃鹰挣脱了黑豹的手,匆匆忙忙地跑进卫生间里。过了一会儿出来了,对黑豹说,“吃点东西再走吧。” “别磨蹭了,志海,去厨房里拿几个包子,让他在车上吃。”黑豹对刘志海说。 刘志海答应着出去了,秃鹰一边穿着鞋子衣服,一边无奈地抱怨道:“催催催,你就是一个催命鬼!迟点儿能怎么着?” 黑豹也不搭理他,一个人先出来到院子里,上了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刘志海也从厨房里跑出来,拎着一袋包子上了坐进驾驶室里,随手把包子往后面座位上一扔,问黑豹道:“豹哥,就我们仨去吗?” “是啊,你还想要谁去?”黑豹说。 “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刘志海嘿嘿尬笑了两声,发动了车子。 秃鹰也上了车,和黑豹两人都坐在后排上。他在座位上大口地吃着包子,那吃相很难看,还不停吧唧着嘴,黑豹厌恶地皱了皱眉,屁股往车门边挪了挪。 车行到半路,秃鹰的包子也吃完了,他把吃过包子的油手隔着驾驶座椅靠背在刘志海的肩膀上擦了擦。刘志海也不敢说话,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身子。秃鹰嘿嘿坏笑道:“志海,你这衣服还蛮吸油的嘛。” “你他妈真是坏透了!”黑豹忍不住骂道。 秃鹰倒不以为意,转头又对黑豹说:“豹子,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机会问你,你说你当初应该判的年数比我少吧,怎么还比我晚出来一年呢?” “你减刑了,我没减。”黑豹淡淡地说。 “减刑不是很容易吗,你怎么没减呢?”秃鹰颇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跟管教干部处好关系,让家里人在外面活动活动,这不难吧?” “对你来说容易,但对我难,你知道我的臭脾气的。”黑豹说,他显然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所以就干脆和盘托出,“我在农场打架了,还是管教干部的关系户,就这么简单!” “打个架不正常的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后认错、弥补不就完了?”秃鹰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就是我说的这么回事,别说了!”黑豹沉声喝道。秃鹰看到黑豹的黑脸这时候更黑了,知道他已经不耐烦,而且极可能发怒了,便不敢再说话。 车子约开了一个小时便到了鸡鸣山矿,林锋、林海两人带着几个兄弟在大门已经等候多时,见车子停稳后,林海跨步上前拉开了车门。 “你们两小狗屌在这里过得快活吧?”秃鹰一下车就拍着林海的肩膀问候道。 “快活,快活,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林海笑嘻嘻地说。 “你呢?林锋。”秃鹰又问。 “我就是觉得无聊得很,其他还可以吧。”林锋说。自从上次水鬼在他被动的手下成了死鬼,那一道血光和水鬼垂死的脸留在他的记忆里久久挥之不去,一连做了几天的噩梦之后,他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心理变得无比强大,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心生恐惧的了。他变得残忍和冷血,口中有时候说出的话让他最为亲近的林海听了都不寒而栗。 秃鹰让林锋、林海领着小兄弟们齐齐地站立一排,然后挨个地给黑豹介绍。黑豹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名字一个也没记住。接着秃鹰、林锋两人领着黑豹在矿区到处转了转,让他熟悉一下环境。转了一圈后,他们来到矿工宿舍。黑豹看到这个用红砖砌就的低矮的简易工棚就问道:“这里到了夏天会很热吧?” “还好啦,这些矿工都皮实得很,抗热。”林锋回答道。 秃鹰带着他们准备去下一个地方,黑豹却走了进去,秃鹰等人也只好跟了进来。十几个轮休的矿工正坐在床边玩扑克牌,见到他们进来,都一起把手中的牌扔了,下了床站立那儿。黑豹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那些矿工道:“你们在这儿能住得惯吃得惯吗?” “吃得好,住得好。”那些矿工看看林锋,然后表情木讷,参差不齐地回答。 黑豹又在工棚里看了看便转身出来,秃鹰走在后面,回头对那些矿工说:“我要走了,这是新来的老大,你们以后就叫他豹爷。” 在工棚不远处有一间独立的小屋子引起了黑豹的注意,那间屋子不大,门锁紧闭,门口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小伙子,看样子是看守这间屋子的。黑豹回头问林锋道:“这间屋子为什么锁着,门口还有人把守?” “关着一个想逃跑的矿工。”林锋回答道。 “走,打开看看。”黑豹说着,大步走了过去。 林锋紧跟上前,让看守把门打开,三个人走了进去。屋子里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黑豹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屋子里的陈设简陋到了极致,靠着墙边一堆稻草平铺着,大约是给被人员睡觉用的。旁边的一副木架上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他的双手被绳索捆绑着,双脚勉强能着地,头耷拉在胸前,头发蓬乱。他的脚边有一条沾满了血的藤条,上面的血迹都已干透,已经有些发黑了。 黑豹眼中看着这一切,心中对林锋充满了恶感。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年轻秀气的小伙子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在他看来,胖虎、秃鹰这样的恶人就是毁掉这个年轻人的罪魁祸首,而在秃鹰看来,林锋是他亲手调教,一手培养起来的有为青年,是他的得意之作。 “对于一个工人,你怎么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黑豹强压着怒火对林锋说,“赶紧把他放下来,送医院救治!” “不能送医院。”秃鹰阻拦道,“你是想让林锋进去吗?” “那就买药来给他治!”黑豹怒吼道,“我来了以后,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明白吗?” 林锋有些为难看着秃鹰,秃鹰点点头说:“按豹爷说的做。” 林锋说:“矿上有医务室,药都有。”说着,他上前亲手放下了那个矿工,又把门外的看守叫了进来,让他再叫一个人来,两人一起把那矿工扶到医务室去治伤。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黑豹又去矿工食堂里看了一下。他对食堂里的伙食很是不满,对林锋说:“不给工人吃好,哪来的力气干活?饭菜花不了几个钱,别在这上面省。” 吃完饭后,秃鹰准备回去,黑豹送他上车前问他道:“现在找工作也不容易,为什么矿工想跑呢?不是来去自由吗?” 秃鹰摸摸自己的光头,笑道:“豹子,你在里面待傻了吧?我们这儿又不是国营单位,招的都是临时工,来来去去的没有稳定的工人怎么行?再说了,我们这里是有机密的,随便让人进出,泄了密谁负责?还有啊,现在人都不太意愿下井,危险大,所以干了不多久就有人想跑,我们这可不是菜园子,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啊?你在这里我还真的有些担心,你的心太慈了,真怕你管不好。我建议,你还是多听听林锋的吧,这样在胖子那里好交代。” “我心里有数。”黑豹说。 秃鹰走后,黑豹立刻叫来林锋、林海两人过来问话。通过询问,他才知道这个矿旧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小的矿脉,早就挖完了,后来经过刘爷指点测算,现在挖的矿石都是通过地下挖的安陵矿业集团那边的。之所以不让矿工随意外出,是因为他们有许多人知道这回事,怕他们到外面乱说,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严防死守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他们永远不回家吧?”黑豹说。 “鹰爷说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严管再说。”林海说。 “为什么叫鹰爷?我们之间不是相互叫哥吗?”黑豹不解地问。 “鹰爷说我们辈份小,所以应该叫爷。”林海回答道,“其实以前我们也是叫哥的。” “狗屁辈份!以后你们还是叫哥。叫我豹哥,知道吗?”黑豹语气里透着一股强烈的怒气。 林海和林锋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大声说道::“好的,豹哥!” “以后对工人们好一点,将心比心,让他们受到感化,他们就不会出卖我们的。”黑豹又着重强调道,“我们现在这样严防死守,时间久了总有疏漏的时候,再者,我们自己也太累。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对!”林锋、林海两人再一次大声回答道,“我觉得豹哥说的在理。” “现在下井工人是怎么排班的?”黑豹又问道。 “两班倒,每班十二小时,吃饭送下井去。”林海抢着回答道。 “开玩笑!下井这么辛苦,还十二小时?”黑豹再一次震惊了,“以后改成三班制,每班八小时,工人不够的话,那就再招。” “这样工资成本就高出很多了,虎爷那边肯定不同意的。”林锋说。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胖虎那边由我负责,你们不需要担心。”黑豹说,“这事不用再议,就这么定了,你们负责去办。” “好吧,我们听豹爷的。”林锋、林海两人回答道,“不,是豹哥。” “嗯,我再问一件事,这些外地工人里谁是最刺头的?”黑豹又问道。 林锋、林海又互相对视了一下,回答道:“就是那个想逃跑被关押的那个,他叫崔伍。” “走,去看看他。”黑豹说着,带头朝那间工棚走去。 崔伍在医务室做了简单的治疗上了药,已经回到宿舍里正躺在床上,见黑豹和林家两兄弟进来,便闭上眼假装睡觉。林锋上前喊了一声:“崔伍,豹哥找你问话。” 崔伍仍然闭着眼睛不答理,黑豹说:“崔伍,我知道你没睡,我也不是来问话,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跟你道个歉,我们不该这么对你。” 崔伍这才睁开眼,斜视了黑豹一眼,还是没说话。黑豹又说:“崔伍,我来是想跟你说,你如果想回家,我们给你结清工资放你走。如果你还想留在这儿,我承诺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各位工友们,我们计划实行三班制,每班八小时,工资待遇与以前一样,不会少一分钱,每年可以回老家一次,休假一个月,工资照发。” 工棚里的工人们立刻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崔伍也坐了起来,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你这话当真?不是诓俺们?”.. “大丈夫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绝不食言!”黑豹大声地说。 “好嘞!”工棚里一阵欢呼,崔伍带头鼓起掌来。 林锋悄悄地拽了黑豹的胳膊一下,轻声地说:“豹哥,你这样做就怕工人想走就走啊,虎哥那边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黑豹没理他,只是大声地问工人们:“你们中间现在有人想离开吗?” “没有!”工人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都愿意留下来跟豹爷干。” “看到没?现在没有人愿意离开。”黑豹这才轻声地回答林锋的问题,“就是虎哥那边怪罪下来,也是我担着,与你们没有关系。” “好吧,我们都听豹哥的。”林锋不得不表态道。 第65章 李丹怀孕了 白狼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又在家里待了十几天,等做完了头七、二七后回到了二号院里,给院里的每一位兄弟都发了一袋子回礼,里面有一只寿碗、一条白毛巾、一包香烟和一瓶白酒。这是安陵地方的习俗,所有前去吊唁和参加葬礼的客人都会收到一份这样的回礼。白狼发完了所有的回礼,最后来到小楼的二楼送给飞鱼。飞鱼见他气色很是不好,便关切地问他:“知道你心情不好,也好多天没休息好,怎么不好好地睡一觉呢?” “飞鱼,你我现在都一样,虽然他胖虎出发点不是针对我们的老爹,但事实上他就是我们的杀父仇人,你说我能放得下吗?” 飞鱼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水鬼已死,他对于杀害父亲的这一仇恨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但经白狼这么一说,他的内心里立刻又重新燃起了烈火,甚至于一刻也无法忍耐。他问道:“那你想怎么样?你知道我,我是无论如何都是支持你,帮你的。” “我要与胖虎来一场生死决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白狼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有你那么有耐心,我只想直截了当地做个了断。如果我死了,老母亲就拜托兄弟们照顾了。” “胖虎以前就不是你的对手,现在肯定更不行了,再者,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家产,他怎么可能以身犯险与你决斗呢?”飞鱼说,“所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同意与我决斗,但我会想办法逼他的。”白狼说。 “行,但我有两点要求,一是做事不能冲动,二是要怎么做必须与我商量,大家一起干,千万不可单打独斗。”飞鱼郑重地说。 “好的,一定。”白狼稍事犹豫,然后用力地点点头说。 飞鱼了解白狼的处事风格,对他的承诺很是放心不下。不过,现在他还顾及不到这些事,因为眼下有一桩更紧要的事情等着他拿主意。昨天晚上,李丹告诉了他一件让他既喜又忧的事——她怀孕了!飞鱼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不好找别人商量,实在让他头痛不已。 任李丹如何刚强勇敢,这时候也愁容满面一筹莫展了。这次怀孕比不得第一次,一是惧怕流言蜚语,二是顾忌曹飞凡的感受,可是要把孩子打掉又十分不忍。飞鱼自己很是焦虑,但是看着她焦虑的样子更是心疼,只得硬着头皮安慰她,鼓励她,说是一定要找机会回家与母亲商量,正式娶她进门。 飞鱼虽然迫于无奈对李丹说了一堆慷慨激昂的话,但今天早上起来后又觉得勇气全无。他能够想象得到,别说曹妈妈了,就是小北和二哥曹西听到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震惊和难过。他思之再三,决定去医院看看昌满,顺便和他聊聊,让他出出主意。 昌满当时的伤势也是比较严重的,不过由于年轻体质好,治疗休养了十几天,精神状态和气色都还不错。飞鱼进病房的时候正迎面碰见昌满的老婆徐美娟出去打开水,飞鱼笑着叫了一声:“表嫂,打水去啊?昌满今天状态怎么样?” “好得很,在病房里还吵着要抽烟,我没让,正跟我闹呢。你来得正好,说说他。”美娟说,“这个现世宝,鬼门关走一遭还跟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怎么样?现世宝。”飞鱼来到病床前对昌满说,“准备什么时候出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腿都不能动,也不知道等到哪一天。”昌满说,“医生现在不让走,但我讨厌医院的环境,恨不得今天就出院。你去跟医生再说说,我回家养着去。” “还是听医生的吧,你要是闷久了,我去借一个轮椅推你出去转转。”飞鱼说。 “好主意,我都要闷坏了,你快去吧。”昌满高兴地说。 飞鱼出去了一会儿,便推了一架轮椅回来,这时徐美娟打了开水也回来了,她看着飞于推来的轮椅,一拍脑门笑道:“嘿,我怎么没想到呢?每天跟我吵着闷死了,我也没想到找个轮椅推着他出去遛遛。” “表嫂,我跟护士说了,以后这轮椅就是表哥专属的了。”飞鱼笑着说。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话太不吉利了!”昌满一边在飞鱼的熊抱下坐到轮椅上,一边对飞鱼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就是,小老表净瞎说话。”美娟也笑着在飞鱼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我不是这意思。”飞鱼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解释道,“我是说表哥在住院期间,这轮椅就是表哥专属的,等到出院的那一刻,他就是一个生龙活虎的人了。” 昌满和美娟又笑了,几乎是同时说道:“傻子,开个玩笑而已,干嘛那么认真?” “嘿嘿,我也是开玩笑的。”飞鱼也笑着说,“表嫂,我带昌满下楼转转,老放在屋子里这家伙都快要发霉了,出去晒晒太阳。” “这样最好,你们去吧。”美娟很高兴,她也是早有这想法,只是她一个女人实在是没把握能把昌满这个笨拙的庞然大物弄上轮椅的。 飞鱼推着昌满在医院的楼下走了一圈,然后在一处凉亭下停了下来。昌满突然叹息道:“我是太单纯了,真的没想到一个偌大的江洲集团为了和我争一块地,竟然与胖虎勾结,使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事情还这么巧,让本来毫无关联的白狼的老爹卷了进来,还白送了一条命。我是太后悔了,没有事先做好安排,我对不起白狼啊!” “这事谁能想得到?你也不需太自责,这笔账要记在周江桥和胖虎头上。”飞鱼恨恨地说。 “我应该能想到的,只怪我缺乏经验。为了这块地,江洲集团的人跟每个竞争对手都打了招呼,做了工作,可谓是恩威并施无所不用其极。但到了我这里,我是油盐不进,硬生生地给他顶回去了。”昌满的神色既是愤怒又是懊恼,“现在想起来,我与他们斗,确实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啊。不如当初答应了他们,成全他们,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你还年轻,自然没有他们这些人的阅历和圆滑,所以这不能怪你。”飞鱼安慰他说。 昌满摇摇头后就沉默了,只是望着前面的一棵树出神。飞鱼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与昌满说那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这个细节被敏感的昌满早就捕捉到了,所以他就主动地问道:“三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跟我说呀?” 经昌满这么直接的一问,飞鱼思想里的障碍突然间灰飞烟灭了,他瞬间有了视死如归的感觉,便也单刀直入地说:“确实是有心事,只是不好说出口。” “是李丹的事吧?”昌满打断了他的话,又像鼓励他干脆更直接一些。 飞鱼有些惊讶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嗨,你们俩那点事谁看不出来啊?”昌满一副洞察一切的神态,似乎在这世上,在他的身边,他就是无所不知的人,“现在事情是不是更复杂了?” “是的,更复杂了。”飞鱼说。 “怀孕了吧?”昌满像是在问话,更像是胸有成竹地下结论。 飞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神仙啊?以后我就你叫罗半仙!” “我是过来人,就这点事还需要半仙来掐算吗?”昌满不屑地说,“现在你们想怎么办呢?”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能跑来与你商量啊?”飞鱼满面愁容地说。 “你要是听我的意见,那就把孩子打掉。”昌满说,“虽然这很残忍,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们本身就是一段孽缘,你可以娶任何其他姑娘,她也可以嫁任何其他男人,但你们俩是注定没有结果的,是可能的。你如果非得要一意孤行,唾沫星子都能把你们淹死。” “我知道我们感情是为社会所不容,为家庭所不容,可我们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得很深了,无法自拔,怎么办?”飞鱼近乎绝望地说。 “我就是一个俗人,所以你为这事找我商量可能是找错人了。”昌满冷笑道。 “可我又能找谁呢?”飞鱼情绪失落地说。 “就是啊,你看你除了我都找不到人商量这事了,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昌满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下定决心吧。” 飞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昂起头坚定地说:“不管世人怎么看,不管家里人如何反对,我与她是不可能断的。世俗的流言蜚语算个屁,我才不在乎呢!” “看来你是已经做出决定了。”昌满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准备承受一切吧。” “嗯。“飞鱼只是用了一个语气词来回答了昌满,但就这一个”嗯“字已经向昌满以及世人宣示了他勇往直前的坚定决心。他的潜意识里其实早就有了决断,今天来找昌满商量,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昌满成为第一个知道他决定的人。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找昌满商量的真正目的也同样是存在于他的潜意识里,那就是他把昌满也作为反对他与李丹在一起的障碍,只不过昌满是他最容易解决的障碍,所以他就先拿昌满试手并由此获得清除其他障碍的信心。 在他心目中第二个容易搞定的对象就是二哥飞熊曹西。果然如他所料,当曹西听到飞鱼说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连问了几遍都得到飞鱼肯定的回答,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要和丹姐结婚,求你跟妈做做工作。“飞鱼说。 “我怎么做啊?这太让我为难了。”曹西自己还没从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哪里还能去想怎么帮他做曹妈妈的工作呢? “我不管,你得给我想办法。”飞鱼近乎撒娇地央求道。 “这太荒唐了,令人难置信。”曹西说,“你等等,让我先平静平静。” “好吧,你先平静平静。”飞鱼突然苦笑了一声,“要是小北这个小祖宗知道了,不晓得会是什么反应。” “你试试就知道了,一定是狂风暴雨,外加电闪雷鸣。”曹西也苦笑着说。 “有这么可怕吗?”飞鱼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是认可的。 “可能比这更严重,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她?”曹西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打,吓得飞鱼赶紧把电话抢了下来。 “别别别,现在不能打,给我一个思想准备。”飞鱼说,“这事最好还是当面和她说比较好。” “纸是包不住火的,我看还是早点说比较好。”曹西说,“要不今晚我们把小北约出来,找一个小饭馆边吃边聊。她是个馋猫,说不定吃高兴了就同意了呢。” “好,就依你说的办。”飞鱼说,“迟早是要说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豁出去了。” “我先说一下我的意见。”曹西说,“你们要是坚持的话,我这里没什么意见,毕竟大哥也去世多年了,我们家愧对李丹。” “二哥果然是个思想开明的英雄!”飞鱼喜不自禁,忍不住马屁拍得山响。 然而他对于小北的估计是过于乐观了。在姚老板的小饭馆里,曹西和飞鱼兄弟俩不住地向小北献殷勤,都抢着给她夹菜,还说一些让她爱听的好话奉承她。刚开始小北并不在意,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慢慢地就引起了小北的警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们俩是不是有事要求我?”小北歪着脑袋问。 事情到了这里,飞鱼不得不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一遍。小北一听立刻炸锅了,把手中筷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一双杏目瞪得老大:“小哥,你是怎么想的?我不说别的,我就问你,我以前叫她大嫂,以后我叫她什么?叫小嫂子?” “可以,随便怎么叫都可以。”飞鱼说话似乎没了底气,嗫嚅道,“叫丹姐也行。” “那凡凡呢?是叫你小叔还是叫你爸?”小北怒气冲冲地继续发问。 “当然还叫小叔啰,他是大侄儿。”飞鱼说。 “你还知道他是大侄儿,那他妈妈成了你老婆,这又怎么说?”小北满脸通红,气愤地说。 “小北,你消消气,别那么激动嘛,有话好好说。”曹西赶忙劝道,“你小哥与丹姐也是真心相爱,我们能不能多一点理解呢?” “不能!”曹西的劝解犹如火上浇油,小北更气了,站起来摔了筷了就要走,“我就知道你们俩是穿一条裤子的,二哥,小哥荒唐,你也跟着荒唐是吧?对不起,在我这里通不过!” 第66章 乔娜被绑 曹小北一气之下摔门而去,留下了曹西和飞鱼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曹西开言道:“三子,你看小北这态度,到妈那里肯定会更糟,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飞鱼错愕地望着曹西道:“二哥,这么快就变节了?” 曹西笑了,说:“谈不上变节,我本来也就是没意见,并没有对你表示支持啊。我现在还是这态度,只要你能坚持,你能把小北和妈搞定,我就没意见。” “我会坚持的。”飞鱼声音不大,但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曹西看着飞鱼,心里充满了忧虑,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三子,既然你决定了,我估计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的心思,那我就给你一个建议。暂时不要再跟妈说了,因为说了后的结果是可想而知,那就先瞒天过海,把孩子生下来,生米煮成熟饭,那时候妈会看在孩子的面上,不接受也要接受。当然,我这也许是馊主意,仅供参考。到时候在妈和小北面前,千万不要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啊。” 飞鱼听了,沉吟良久,点点头说:“看来只好如此了。” 夜里,飞鱼回到李丹的家,见李丹满面忧愁地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发呆,便走过去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俯身与她面颊相贴,柔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发愁也没用。打起精神来,勇敢地面对,相信我,一切都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说得轻松。”李丹轻声叹息道,“我们俩这事情干的,我怎么那么糊涂呢?” “要说糊涂,我更糊涂。”飞鱼说,“但我一点都不后悔,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可我后悔了,我是个坏女人。”李丹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飞鱼从镜子里看见,心疼不已,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说:“丹姐,我们结婚吧。” “结婚?怎么结?家里人能接受吗?不可能的。”李丹伤心地说。 “我想过了,回家偷偷地把户口本拿出来,我们就去登记。”飞鱼说,“然后我们就请几个要好的亲戚朋友吃一顿饭,只是这样是委屈你了,等以后妈妈接受后我们再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与二哥和昌满都说了这事,他们俩现在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小北和妈那边的工作,我们以后慢慢做。” “真是难为你了。”李丹说,“不过,我还是怕。” “别怕,有我呢。”飞鱼坚定的语气总是能给李丹十足的信心。 “好,我都听你的。”李丹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几天里,飞鱼开始四方游说。建军、白狼、耗子、瘦猴等人自然不在话下,要不就是坚决支持,要不就是不发表意见,但等于是默认了。只是瞎猫的态度让飞鱼很是意外,极力反对,却又说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飞鱼也不以为意,从家里很顺利地拿到了户口本,选了一个好日子与李丹去民政局办了结婚登记。 到了晚上,飞鱼邀请了二哥曹西、白狼、建军、耗子、瘦猴和瞎猫,李丹邀请了乔娜,一起共进晚餐,算是两人正式结婚了。为了不至于张扬出去,飞鱼和李丹都是平常装束,并没有着特别的服装。昌满因为还在住院,人没到,但是托建军带来一个大大的红包。瞎猫受到了邀请,但他神情古怪地拒绝了,丝毫没给飞鱼面子,搞得飞鱼一头雾水。 瞎猫在这天晚上去了飞龙处,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李丹和飞鱼的事告诉飞龙,所以一直显得心事重重。最后飞龙忍不住了,问道:“瞎子,你今晚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能有什么心事?”瞎猫极力掩饰着。 “还没有?你那点心事全挂在脸上了。”飞龙笑道,“说吧,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瞎猫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天,终于一狠心把飞鱼和李丹的说了出来。飞龙听了,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青一阵白一阵的,沉默良久,只是把香烟一根接一根地猛吸。终于他抬起头来,幽幽地说道:“在他们心中,我是已经死了十年的人了,所以能理解。李丹苦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我虽然现在还活着,可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是个见不得阳光的活死人,我能给她什么?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只是委屈了三子,他本来可以娶个更好的姑娘,现在他得要顶多大的压力啊。” “大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瞎猫长舒了一口气,轻松下来,“换个角度想,凡凡是你的儿子,也是三子的侄儿,他会对他们娘儿俩好的。这比丹姐找个外人不强太多嘛?” 飞龙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便不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瞎猫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来。照例是阿勇开车把他送下山到路口,他再骑上摩托车回二号院。 这时候已是夜里九点多了,瞎猫的摩托车骑到二号院的门口时灯光照到一个人影正在院门外徘徊,瞎猫喝了一声:“谁?”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向瞎猫走来。到了近前,瞎猫凑上去仔细瞅了瞅,竟是刘志海,便问道:“海子,大晚上的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猫哥,我来找你的。”刘志海轻声地回答道。 “找我?找我有什么事吗?”瞎猫又问道。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刘志海小心翼翼地说。 “可以。”瞎猫说着,把摩托车熄了火,就停在院门边,然后往外走了一小段路,在离院门五十米外的一片空地上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问跟上来的刘志海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刘志海也在旁边坐了下来,掏出一支烟给瞎猫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支,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猫哥,我不想在虎哥那边干了,太吓人了。” “怎么了这是?你在那边不是吃香喝辣的干得惬意得很嘛?怎么突然就不想干了呢?”瞎猫疑惑地问。 “早就不想干了,只是这次的事件让我最终下了决心。”刘志海说,“他们做事太绝,我相信他们迟早会被赶尽杀绝的,我不想跟着他们做那些太缺德的事,更不想给他们陪葬。” “那天的事你也参与了?”瞎猫问。 “参与了。”刘志海老实地回答,“我就坐在王华胜的车上,亲眼看到那惨烈的一幕。王华胜那小子手黑,还缺心眼,那天我是主动要跟他一车的,就是想提醒他适可而止,可是那狗日的动作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放心,这笔账是算不到你头上的。”瞎猫说,“你这样跑出来恐怕胖虎不会放过你的。”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来找猫哥你的,求你跟飞鱼说说情,把我收了吧。”刘志海对瞎猫拱手鞠躬道。 “收下你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我觉得你留在胖虎那里对我们更有利。”瞎猫说,“听我的,你暂时还留在那里,暗里为我们工作,做我们的地下党。到了合适的时候,你再回来。” 刘志海面露难色地说:“这样会不会很危险?” “怕危险就别干了,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瞎猫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 刘志海一把拉住他,说:“别呀,猫哥,你可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干,我干还不行吗?以后我就听你猫哥的,有事随时吩咐。只是你要与飞鱼说好,我有危险一定要来救我。” 瞎猫又重新坐了下来,说:“放心吧,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刘志海稍微放下心来。 瞎猫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胖虎吸粉了吗?我知道秃子是吸的。” “吸了,都是秃鹰撺掇的。现在黄伟、张斌都在吸,我想着退出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那里我怕一不小心就染上了。”刘志海说。 “现在我让你留在那里,你自己要注意,千万不能染上毒瘾。”瞎猫很认真地说,“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好的,猫哥。”刘志海站起来准备,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在好汉庄的紫苏是胖虎的人,这个女人是黄伟一手安排的,你们要注意一点她。听说她是在江北混世的阿飞,是黄伟找人弄到安陵来的,这里面其他的事情我还不是很清楚。”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但你能主动跟我讲,说明你来投我们是真心的。”瞎猫笑笑说,同时他也想起一件事,又说道,“先交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帮我约一下沙漫天,我想与他单独聊聊。但你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引起他的怀疑,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没问题,我想办法安排。”刘志海说。 刘志海走后,瞎猫独自坐在石头上抽了一会儿烟,心里想着飞鱼的李丹事,虽然让世人觉得荒唐透顶,但如今也是木已成舟,只能往好处想了。只是他今天毫不留情地驳了飞鱼的面子,不知道飞鱼会不会从此对他心存芥蒂。“事情总有天下大白的时候,到时候他就能理解了。”瞎猫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第二天,二号院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午饭过后,飞鱼接到胖虎派人送来的口信,指责飞鱼不讲规矩,绑架了了胖虎的女人乔娜相威胁。飞鱼一头雾水,仔细问了才知道是白狼指使板凳狗和地瓜绑架了乔娜,威胁要胖虎与白狼单挑以决生死。来人走后,飞鱼立即把白狼叫来当面责问。 白狼也是一头雾水地听了飞鱼一通责怪后辩解道:“飞鱼,我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怪不得板凳狗上午跟我莫名其妙说,胖虎肯定同意与我单挑。一定是他们俩自作主张绑了乔娜,我确实是完全不知情的。你了解我,我虽算不上英雄,但我也是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的。” “那就叫他们俩过来问问吧。”旁边的瞎猫插话道。 白狼掏出手机给板凳狗打电话,手机关机了。又给地瓜打,半天没人接。白狼怒了,对守在门口的周阳说:“跟板凳狗的六子在院里吗?” “从昨天开始就没见过他。”周阳回答道。 “院里还有没有他俩人的兄弟在?”白狼又问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跟地瓜哥的小喜子,现在不知道在不在了?”周阳说。 “快下去找找,找着了带他上来问话。”白狼吩咐道。 周阳下去了,不一会儿把小喜子带了上来。小喜子看见现场气氛紧张,心里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笔直地站着白狼面前,不待发问便说道:“狼哥,昨天晚上是狗哥和瓜哥带着六子和我干的,我以为是你吩咐的。后来没把人带到二号院里来,我就明白你们不知道这回事了。求飞鱼哥和狼哥看在我不知情的份上,饶了我吧。” “这与你无关,地瓜和板凳狗发话了,你能不听吗?”飞鱼发话了,“现在不是处理你们的时候,我先问你,人现在关在哪里?” “我不能说呀,瓜哥会打死我的。”小喜子面露惧色,为难地回答道。 “你知道被绑的人是谁吗?”白狼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吼道。 “她不是胖虎的马子吗?”小喜子惴惴地说。 “没错,但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她是丹姐的姐们儿!”白狼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分贝,“你现在不说出来,如果乔娜有什么闪失,老子弄死你全家!” 小喜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说:“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汽修厂,老板是狗哥的朋友。这个汽修厂后面有一个大院子,人就关在那里。” “地瓜和板凳狗都在那里吗?”白狼又问道。 “应该都在,两人就住在关乔娜房间的隔壁。他们虽然绑了乔娜,但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好吃好喝地待着她,对她也算是客气。”小喜子说。 “你带我们去!”白狼说。 “狼哥,饶了我吧,我可不敢。”小喜子又央求道,“我可以远远地给你们指路。” “可以,你给我们反映路就行。”飞鱼站起来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我们马上出发。”白狼也站了起来,顺手给了小喜子一巴掌,骂道,“你个现世的东西,这么怕地瓜,就他妈不怕我?” 第67章 怒踢板凳狗 飞鱼亲自开着一辆车载着白狼、瞎猫和小喜子,同时叫乔雷也开着一辆空车跟在后面。到了汽修厂大门外,飞鱼让瞎猫和小喜子留在车上,只让白狼跟他一起进去。 汽修厂的院子里停着几辆落满灰尘的破车,满眼望去,地面上满是油污。车间里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一个年轻人坐在车间门口的一张竹椅上,穿着一件圆领黑色短袖t恤,两条粗壮的胳膊上大面积纹着一团看不清内容的图案,见到飞鱼和白狼两人走进来,便站起来大声问道:“两位要修车吗?” 飞鱼和白狼都没有搭话,闷着头直接往里闯,花臂小伙伸手拦在前面,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地说:“问你们话呢,这样往里面闯不太好吧?” “快让板凳狗出来见老子!”白狼冷冷地说。 “说话不能客气点吗?”花臂对于这两个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似乎并不在意,伸开的手臂固执地拦在两人的前面,“板凳狗是谁?我不认识。” “闪开!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吗?”白狼怒道。 “安陵道上赫赫有名的飞鱼和白狼,谁能不认识?”花臂冷笑了一声,颇有些轻视他们的意味,“不过,你们在外面再怎么混得好,但这是我的地盘,给不给面子我说了算。” 白狼刚想发作,飞鱼拦住了他,他尽量用更温和的口气问花臂:“兄弟怎么称呼?” “哪敢与大名鼎鼎的飞鱼称兄道弟?我姓崔,家里兄弟多,我排第九,大家都叫我崔九,或者老九。”花臂的态度缓和了许多,“随便怎么叫,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那好,老九兄弟,我们有要紧事见板凳狗,请你行个方便。”飞鱼客气地说。 “真的不骗你们,板凳狗不在我这里。”崔九的态度看起来很真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那地瓜呢?他在也行。”飞鱼说。 “他倒是在,不过在睡觉,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瞌睡。”崔九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笑容。 “他在后院吗?我去把他叫醒。”白狼说着,又要往里闯。 崔九这次没有阻拦他,反倒主动在前面带路,把两人领到后院。他指了指一排房间中的一间对他们说:“这间是板凳狗和地瓜昨晚住的地方,地瓜就在里面。” 白狼不由分说,径直奔过去,一脚把房门踢开。飞鱼苦笑着摇摇头,转头对崔九报以歉意的微笑,两人也跟了进去。 地瓜在睡梦中被白狼一把拉了起来,揉揉眼见是白狼,还傻乎乎地笑着问:“狼哥,你怎么找来了?” “你们干的好事!”白狼气急败坏地拍打着他的脑袋。 “怎么了?狼哥。这都是板凳狗的主意,他说是为了帮你。”地瓜委屈地辩解道。 “这是帮我吗?这他妈是害我!”白狼气愤地骂道。 “好了,先忍一忍。”飞鱼劝阻着白狼说,“先去看看乔娜吧。” “就在隔壁,我带你们去。”地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到隔壁把门打开。这一开门,所有人都傻眼了,乔娜根本不在房间里! 白狼一把掐住地瓜的脖子,两眼几乎冒出火来:“你们把乔娜弄哪去了?” “我不知道啊,昨晚就关在这里,老九可以作证,不信你问他。”地瓜指着崔九说。 “昨晚我不住在这里,我能作什么证?”崔九说,“今天早上我来才听昨晚值班的人说的。我到后院来看了一下,见这个门是锁着的,便也没去管它。到你们睡觉的房间里看,也只有你一个人在蒙头大睡。要不把昨晚值班的人叫来问问?” 飞鱼这时也急了,连忙说:“老九,快带我们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又奔前面来,崔九把昨晚值班的人叫来一问,他只说院门是他开的,九哥的朋友板凳狗一共四男一女进来,说是借宿一宿,就让他来后院了,以后的情况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个男的是不是六子和小喜子?”白狼问地瓜道。 “是他,小喜子后来连夜回二号院里了。”地瓜说,“我也不知道板凳狗和六子什么时候走的,我们把乔娜关在屋子里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蠢货!就他妈知道睡觉!”白狼气极了,又给了他巴掌。 崔九好像有点看不过去,忍不住说道:“白狼,这样对自己的兄弟不太好吧?” 白狼正在气头上,听了崔九的话张口就怼了回去:“我们自家兄弟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多嘴!” “嗨!我这暴脾气,你他妈被狗咬了?不知好歹!”崔九忿忿地说。 白狼火冒三丈,作势想要动手,被飞鱼拦住了。飞鱼问地瓜说:“你还知道板凳有什么别的去处吗?仔细想一想,他们有可能会把乔娜弄哪里去了。” 地瓜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一拍大腿说:“对了,他家的房子要拆迁,现在搬空了。那是钢铁厂的宿舍区,现在除了一二家钉子户外都搬完了,他们一定是去那里了。” “你去过吗?”飞鱼问。 “当然去过,狼哥也去过,对吧?狼哥。”地瓜说,带着几分讨好的眼神看着白狼。 “是的,我们去那里看看。”白狼说。 几个人又匆匆忙忙地赶到老钢铁厂宿舍区。那是一大片破旧的平房,中间间杂着几栋两层的红砖楼房,一看就是六十年代的建筑。整个宿舍区几乎空无一人,道路也坑坑洼洼,路旁的树木横七竖八地自由自在地恣意生长,有的枝桠都伸到了路边,把本来就不宽敞的马路压缩得更窄了。车子宿舍区的中央区域停下来,大家陆续下了车。地瓜带着白狼、飞鱼等人冲进一排平房中的一个小院子。 板凳狗的手下六子正坐在正房门口的一只小凳子上,见白狼等人满脸怒气地冲了进来,回头对里面大喊了一声:“狗哥,狼哥他们来了。” 听到喊声,板凳狗慌慌张张地从里屋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往头上套着圆领t恤。见到白狼,他满脸谄笑地说:“狼哥,我给你报仇了。” 白狼一声尖啸,一拳打过去,正砸在板凳狗的下巴上,板凳狗应声倒地。飞鱼顾不得板凳狗,火急火燎地冲进里屋,见乔娜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地蜷缩在屋角的一块门板上。看到飞鱼进来,乔娜稍一楞神便嚎啕大哭起来。跟在飞鱼后面的白狼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心里暗自叫苦。 “报警!”飞鱼从嗓子底部发出的低沉的吼声透着一股浓烈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在他身后的瞎猫也似乎愣住了,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里。飞鱼脸色铁青地再次向他低吼道:“没听见吗?报警!” 这时白狼回过神来,忙劝道:“飞鱼,不能报警啊。我们自己来处理,怎么样?” 瞎猫也劝道:“飞鱼,冷静一点。我也认为这警不能报啊,传出去会让道上人笑话的,我们可以自己行家法处理。” 板凳狗忍住刚才那一记重拳的疼痛,爬过来跪在地上求道:“飞鱼,不能报警啊,怎么罚我都行,我都认了。那里面我是真的不想再进去了,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飞鱼低头看了一眼板凳狗,愤怒得眼眶都要炸裂。他紧握着双拳,看起来是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突然他猛地一抬脚,重重地踢在板凳狗的胸上。板凳狗一声惨叫,飞出数米开外,嘴里一股鲜血喷出,当即昏死过去。 白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原地,灰白的脸上开始沁出汗珠。六子见状,第一反应就是撒丫子想跑,但被守在大门外的乔雷一脚踢在小腿上,当即倒地,再也不敢动弹。地瓜连滚带爬跑到板凳狗的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哭喊道:“狼哥,要死人了,快救救他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飞鱼对兄弟下手太狠了,我们反了吧!我们才是十几年的兄弟,他飞鱼把我们当外人,我们还跟着他干嘛呀!” 飞鱼这时候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满怀歉意地看了白狼一眼,又轻声对瞎猫说:“让乔雷开车,你与地瓜、小喜子一起送他去医院。” 瞎猫答应着走了。飞鱼走到乔娜跟前,对她说:“实在对不住,你受苦了。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乔娜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受了如此伤痛,但也能坚强地站起来。她流着泪对飞鱼说:“他们是你的手下吧?他们不知道我与李丹的关系,还是不知道你与李丹的关系啊?对我做出这种事来,还有没有把你这个老大放在眼里啊?” 白狼站在旁边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有管教好手下,与飞鱼无关,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你打算怎么给我交代呢?”乔娜问。 “不知道你想要怎样?”白狼说。 “我想要他死!”乔娜冷冷地说。 白狼听了,苦笑道:“刚才飞鱼这一脚,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飞鱼指着趴在地上的六子问乔娜:“这小子是不是也有份?” “他也该死,畜生!”乔娜的话里有一股冷得钻心的寒意,把六子吓得浑身哆嗦,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出去。但此刻的他,再也没有逃跑的勇气,只能乖乖地等着发落。 飞鱼开着车,乔娜坐在副驾驶位上,白狼押着六子坐在后排。飞鱼问道:“娜姐,你去哪?回家吗?” “我不回去,我想去好汉庄,晚上在李丹家里住一宿,你不反对吧?”乔娜说。 “不反对,你正好与丹姐好好聊聊。我晚上就住二号院,不回去了。”飞鱼说。 “还叫丹姐呢?”乔娜看样子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这时候还能打趣飞鱼。 “叫习惯了,我不打算改口,准备叫一辈子丹姐。”飞鱼笑道。 “胖虎知道我的事吗?”乔娜突然问。 “当然知道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飞鱼说,“是胖虎送信给我的,找我要人,我才知道这回事。六子,是你送信给胖虎的吧?胆子不小啊,你们敢公然与胖虎叫板,是真勇敢呢,还是缺心眼呢?” 六子似乎在他的话里听到自己的一线生机,赶忙答话道:“飞鱼哥和白狼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只要能与我们的敌人战斗,我就不怕。为神行太保战斗,光荣!” “少来,油嘴滑舌!”白狼不屑地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说。 “白狼说得对,我们不爱听好听的话,你的事情完不了,该怎么处罚就得怎么处罚。”飞鱼说,“先关禁闭,等板凳狗醒了我再了解情况,一并处理。” “胖虎既然知道了,他也一定会找你要说法的。”乔娜说。 “我怕他?”飞鱼冷笑道,“我是怕丹姐找我要说法,更怕自己的良心找我要说法。” 正说着,胖虎打来了电话,飞鱼不情愿地接通了说:“乔娜没事了,我正开车送她回去呢。你干嘛不打她电话?” “我打了,她的手机关机了。”胖虎说,“她人没事吧?让她接电话。” 飞鱼把手机递给了乔娜,乔娜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电话说:“虎哥,我没事的,你放心啊。他们对我没怎么样,好吃好喝供着呢。” “那你就马上回三号院里来,就不要去安福隆了。”胖虎说。 “不行哦,我得回家一趟,一天没洗澡,身上都馊了。”乔娜说,“晚上过来好吗?” 胖虎在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显得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想得挺周到,现场清理干净了再来见我。我不为难你了,你先回家吧。把电话给飞鱼,我再和他说两句。” 乔娜生气地哼了一声后把电话递给了飞鱼,胖虎又对飞鱼说:“兄弟,不凭别的,就凭乔娜与李丹的关系,我就知道这事情与你无关,是你的手下擅自行动的,所以哥哥只有一个要求,把肇事者交给我来处置。” “胖虎,你做梦吧?我们自家的事当然我们自己处置,但按道上的规矩,我会给你一个说法。”飞鱼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68章 又见小朱 飞鱼把乔娜送回家后,回到了二号院,让周阳带人把六子关进了地下室。白狼心情复杂地跟着飞鱼上了楼,两人坐在沙发上,好大一会儿工夫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飞鱼打破了僵局开言道:“白狼,板凳狗和地瓜以前是你的兄弟,现在也是我的兄弟,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能为了他们出格的行为产生隔阂,更不能由此心生芥蒂。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绝不会把你与他们的行为联系在一起。我能对你做到坦诚相见,你能做到吗?” 白狼捋了捋自己的长发,非常诚恳地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道:“我能。飞鱼,我今天也想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们那个年代混世的人,都是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彼此之间动不动就拳脚相向,相互之间的关系都是散漫得很,就凭着一个义字联系到一起。所以我们从不对别的兄弟的行为施加过多的约束,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们或多或少的鼓励。到了今天,时代变了,我们这些混世的人也要生活,也要生活得好一点,所以联系紧密了,成了一个不是仅凭着一个义字当头的利益共同体。我们不应该毫无理由地在街头打架,不应该不计后果地做一些没头没脑的事。但是飞鱼,板凳狗、地瓜和我一样,都是那个年代走出来的,有的人适应时代的能力比较强,适应得比较快,但有的人恐怕一生都始终难以改变,我想板凳狗和地瓜就是这样的人,我希望你与我能有点耐心来改变他们。” “白狼,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的有些德性是无法改变的。”飞鱼说,“既然你能与我肝胆相照,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地瓜前段时间刚刚犯了大错,现在又与板凳狗做了这件更加离谱的错事,这以后我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更让你我都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不客气地说,这两人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神行太保了。” “你是赶他们走?”白狼虽然早就料到飞鱼会这么做,但他还是心有不忍。 “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会让我们这个集体的性质变味的。”飞鱼说,“我们不是黑社会,我们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灰社会,做人做事是要有底线的,你说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毕竟是十几年的兄弟,我心里肯定是有些不好受的,请你理解。”白狼有些伤感地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了,无条件地支持你。”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飞鱼刚说到这儿,瞎猫打来了电话,告诉他板凳狗现在没事了,不过断了两根肋骨,已经做完手术出来了。 飞鱼有些愧疚地对白狼说:“我当时真是气急了,出手太重,踢断了他两根肋骨。” “他活该,你不必内疚。”白狼说,“只是他们俩脱离了神行太保,恐怕胖虎更不会放过他们。失去了神行太保的保护,他们肯定是死路一条。” “放心,虽然他们不能留在神行太保,但我也不可能不管他们的死活。”飞鱼安慰他道。 “这样我就放心了。”白狼说,“那我去医院看看板凳狗吧。”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飞鱼说,“当了面谁都不好看。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吃了再去。” 白狼下楼到餐厅里胡乱吃了点饭,然后匆匆开车去医院。到了医院,板凳狗的麻药还没过,正在昏睡。地瓜脸色阴沉地坐在床边,瞎猫和小喜子不在病房里。白狼问地瓜道:“他们俩呢?回去了吗?” “小喜子去买饭了,瞎子在外面抽烟呢。”地瓜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白狼走到病床前看了看板凳狗,地瓜充满怨恨地说:“狼哥,我们离开神行太保吧,太他妈憋屈了!不让干这,不让干那,我们还他娘的算什么混世的?” “你们想留也留不住了。”白狼轻叹一声说。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怕个鸟!”地瓜恨恨地说。 “充什么好汉呢?”白狼骂道,“出了神行太保,胖虎分分钟就弄死你们。” 地瓜立刻就怂了,说:“那怎么办?好好的又得罪胖虎了。” “怎么?后悔了?”白狼鄙夷地斜了他一眼说。 这时瞎猫从外面进来了,见白狼在里面,便招呼道:“你来了?吃过饭了没有?这个小喜子不知道去哪儿买饭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快饿死我了。” 这小喜子也不经念叨,瞎猫话音未落,他就进来了。瞎猫抢过他手中的盒饭,也不管别人,自己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白狼笑着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瞎子,你吃完了就先回吧,让地瓜和小喜子留在这里就行。” 瞎猫一边点着头,一边往嘴里送着饭。一会儿工夫,他吃完了,便把饭盒往垃圾桶里一扔,抹抹嘴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晚上辛苦。” 说着,瞎猫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地瓜不失时机地对白狼说:“你看看,早就想走了,巴不得你一句话呢。兄弟有别啊!” 白狼也怅然若失,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回了地瓜一句:“别瞎说,都是你们自己不检点,怨谁呢?” 瞎猫从医院里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二号院。途中,他掏出手机给刘志海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刘志海在电话中说他在一号院里看场子。瞎猫听了,不觉技痒,压抑已久的赌性瞬间爆发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场子的?”瞎猫问。 “王华胜因为上次车祸的事进去了,本来是他在看的,现在我替他。”刘志海说。 “黄伟和张斌呢?”瞎猫又问。 “他们俩在三号院,那个场子新开的,规模大,设备新,所以他们都在那里。”刘志海说。 “你那里现在没有其他人吧?我想来玩两把。”瞎猫问。 “现在就只有我,还有两个新来的小弟。没事的,你来吧。”刘志海说。 瞎猫挂掉电话便吩咐司机掉转车头向一号院驶去,一下车,他更是迫不及待地奔向地下室赌场。刘志海已经等在门外迎接他,见他到了,一边领着他进场子,一边跟他寒喧。瞎猫耐着性子敷衍了他几句,眼睛却在各个房间门口来回探索。这里的环境他太熟悉了,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和腐烂霉变的气息,各个房间的门虽然大多紧闭着,但依旧阻挡不住向外不断涌出的阵阵声浪,欢呼声和沮丧的咒骂声夹杂着拍桌子、摔凳子的嘈杂声不绝于耳。相对于二号院的清静,这里的喧嚣让他油然而生一种久违了的亲近感。 他推开一扇门,里面几个原先熟识的人都热情挥手与他打招呼。他接过一支递来的香烟点上,参与了一把牌九赌局,但手气不好,连输几次。接着,他又连推了几道门,以直接参与或者钓小鱼的方式输掉了身上的几千块钱,灰头土脸地出来站在吧台边与刘志海聊天。与其他输红了眼的赌徒不一样,瞎猫每次赌钱都可以适可而止,把身上的钱输光后便心如止水。就像一个精虫冲脑的男人,一旦发泄完后便是嫦娥来了也丝毫提不起来他的兴趣一样。 两人正聊着天,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吧台前。小朱灰白的脸带着沮丧的表情向瞎猫挤出一丝笑容,又向站在吧台里面的刘志海尴尬地笑笑。 “又输了?”刘志海冷冷地看着他问,“别玩了,回家吧。” “海哥,再支一点,最后一把,我保证。”小朱此刻的面目让瞎猫都感到一阵厌恶。 “回去吧,为你好,真的,你是没有机会的。”刘志海恨不得明白地告诉他真相了。 “求你了,海哥,最后一次,我真的来感觉了,这是个机会。”小朱一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的执拗,缠着刘志海央求着。 赌场里看场子的另一名小弟也在旁边打着边鼓帮他说情,刘志海明白自己再坚持的话,胖虎很快就会知道,便无可奈何地从抽屉里拿出记账本来递给小朱:“死性不改,你是想把你的爸妈害死啊!” 对于刘志海的话,早已失去理智的小朱毫不在意,在记账本上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后又回到赌室里去了。瞎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悲哀的感觉。 “怎么又死灰复燃了呢?”瞎猫问刘志海,“上次都搞成那样了,一点不长记性?” “还不是王华胜这小子引诱的嘛。”刘志海说,“看样子,这孩子不把他家弄得家破人亡都罢不了手。” “王华胜这小子真够坏的,就不能换个人祸害吗?”瞎猫说。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蛋缝隙大,叮起来容易。”刘志海笑道。 “你也帮不了他?”瞎猫问。 “怎么帮?刚才你也看到了,脑子坏掉了。”刘志海说着,又瞄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小弟,压低了声音,“更何况,那小子就是监督我的,我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胖虎就知道了。” “也是,为了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外人,犯不着冒这个险。”瞎猫说着,便转身出门去,“兴至则来,兴尽则归。口袋里的几个银子蹦哒完了,终于消停了,回去啰!” “你这才是对待赌博的正确方式,佩服佩服!”刘志海由衷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心态好,就是图一个乐。”瞎猫听了刘志海的话很是受用,哼着小曲快乐地走出一号院的赌场,仿佛刚才自己口袋里的几千块钱不是输了,而是大发慈悲,扶贫济困了。 胖虎这一夜过得很不快乐,他在乔娜的家里折腾了一夜。先是各种盘问,恨不能把乔娜被绑的每一个细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接着又是对乔娜的身体仔细地检查,希望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乔娜本已身心受创,苦不堪言,又对胖虎疲于应付,几乎都要崩溃了。 “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敢动我的东西吗?”胖虎阴沉着脸说,“因为我用过的所有东西我都熟悉它的一切,别人稍动一下,我就会知道。”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也是你用过的东西之一吗?”乔娜的心里难受极了。 “我没有这么说,但你如果非得这么理解也可以。”胖虎说。 “我在外面受了苦,你不但不心疼我,安慰我,还这样对待我,你太过分了!”乔娜伤心至极,捂着脸抽泣起来。 胖虎并不为所动,冷冷地说:“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平时怎么说来着?作为我胖虎的女人,不要一个人出门,得有几个兄弟跟着,一是为了面子,二是为了安全。你他妈怎么着?不听啊,你说你是不是活该有这一劫?” “做你胖虎的地下情人,有什么面子?你说说!有本事把我明媒正娶地娶回家呀。”乔娜哭着说,“至于安全,我哪知道你有这么多仇人?如果不是因为你,谁会无缘无故地动我?” “这次你真是让我颜面扫地,不弄死他们我怎么能找回面子!”胖虎恨意难平。 “弄死他们是对的,但怎么能说是我让你颜面扫地呢?”乔娜生气地说。 胖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接茬,而是绕开话题问道:“你说是地瓜和板凳狗绑了你,飞鱼和白狼真的不知道吗?” “首先我敢肯定飞鱼是不可能对我下手的,另外我也感觉白狼是真的不知道。”乔娜说。 .“地瓜和板凳狗谁更该死?”胖虎又问。 “当然是板凳狗,还有六子,他的手下。”乔娜脱口而出。 胖虎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复杂起来,眼神里凶狠、嫉妒、沮丧、厌恶、失落的情绪一古脑地交织闪现,最终,他站起来向乔娜撂下一句话便摔门而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这几天,你不要去安福隆了,好好在家待着,哪儿也不许去。老子不把板凳狗和那个什么六子活剐了,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第69章 神行太保旅游公司 刘志海终于秘密帮瞎猫约到了沙漫天。 雅园茶楼里,沙漫天特意选了一个靠墙的位子坐下,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作为一个外地在安陵混世的人,他不得不小心一点,尤其是与自己老板的仇家秘密会面,他不知道在暗中会不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正在靠近他。瞎猫同样也不敢大意,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拉了耗子一起过来,同时还让几个小兄弟等候在楼下。 “瞎猫,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交情,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为什么要约我见面呢?”一见面,沙漫天就单刀直入问道。 “我只是出于好心,见不得你一直在为仇人卖命还蒙在鼓里,所以约你出来想告诉你真相。”瞎猫也开门见山地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胖虎是我的仇人?”沙漫天将信将疑地问。 “没错,虽然不是胖虎亲手杀了你的七个兄弟,但他就是罪魁祸首。”瞎猫说,“是秃鹰杀了小地主,然后嫁祸给你们,杜威带着一队警察团灭了你的七个兄弟。你能死里逃生,除了因为你命大,恐怕任何人也说不出任何其他理由了。” “这些事本来就是事先有计划、有预谋的,所以应该是一个也逃不掉。”耗子补充道。 沙漫天听得冷汗涔涔,半天说不出话来,嘴里喃喃道:“可这是为什么呢?我们与胖虎并没有纠葛,更谈不上仇恨啊。” “杜威与胖虎要一统安陵黑道,你们影响了他们,所以要除之而后快。”瞎猫说。 “可我们只是做我们的事,向来与当地黑道井水不犯河水啊,怎么就影响了他们呢?”沙漫天仍然无法理解。 “本来胖虎也确实没有注意到你们,这一切都是小地主引起来的。”耗子说。 “小地主自己作死,想要叫板胖虎,砸了安福隆和大富豪,你想胖虎他能忍吗?”瞎猫接着说,“胖虎是为了收拾小地主,顺带手把你的兄弟们一起收拾了。” 沙漫天不说话了,弯着腰抱着头像是在苦苦思索,又像在回忆那一段痛苦的过去。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的话?” “都到这时候了,你凭什么不信?”瞎猫说。 “不信的话去问黄伟张斌,他们是那天晚上事件的亲身经历者。”耗子说。 “千万别问他们!他们不会说,但更有可能去向胖虎告密。你可以暗地里去问问刘志海,他是个诚实的人,也是全程参与者。”瞎猫赶忙说道。 “我一个外地人,在安陵我能相信谁啊?”沙漫天悲伤地说。 “我不想劝你应该相信谁,我只是想提醒你,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暂时相信我们刚才说的话,处处提防着胖虎对你下手。等你了解了真相,彻底相信我们刚才说的话了,你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一起对付胖虎,为你报仇。”瞎猫说。 沙漫天没说话,脸色灰暗地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喃喃念叨:“胖虎,杜威,胖虎,杜威……” 瞎猫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突然在心中产生了一丝同情的心理。 “板凳狗和地瓜离开神行太保了。”耗子望着窗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昨天板凳狗一出院就和地瓜来二号院里拿走了自已的个人物品。”瞎猫说,“飞鱼没见他们,白狼也只是站在二楼看着他们离开,也没下来打招呼。” “这两人把白狼的面子都丢尽了,还连累了我们神行太保。”耗子说,“要不然飞鱼不会想到把乔雷和周阳两人调去好汉庄保护丹姐。现在我们新开办的旅游公司马上就要开业了,人手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是说让你去负责的吗?”瞎猫说,“以后是叫你林总呢还是耗总呢?” “我是去当副手的,飞鱼招了一个专业的管理人才当老总。”耗子说,“本来是让白狼去的,但估计因为板凳狗和地瓜的事弄得白狼情绪不好,所以他推辞掉了。” “飞鱼也是出于情面上的原因才先请白狼的,其实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还是你。”瞎猫说,“白狼的推辞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也就顺水推舟准了他。” “为什么不是你呢?我觉得你比我合适。”耗子说。 “我就是一个浪荡的人,这个真干不了。”瞎猫笑着说,“不过,猴子其实比你更合适,但他要负责整个神行太保的衣食住行,责任重大,所以飞鱼一直把他当大管家用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二号院。到了二楼议事厅,两人又把与沙漫天见面的事向飞鱼作了汇报。飞鱼说:“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现在就是静观其变。刘志海那边要保持密切联系,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那个紫苏要不要在合适的时候处理一下,要不要赶她走?”耗子以前问过这样的问题,当时飞鱼没有答复他,只是说考虑考虑,现在提起刘志海,他又想起这个问题,于是就问道。 没等飞鱼说话,瞎猫抢先说道:“赶她干嘛?留着她也许将来有用处,防着她就行了,一个小姑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飞鱼也笑着说:“我也是这意思,不要点破她,我们就装着不知道。就目前来看,她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危害。后天就是我们神行太保旅游公司开业的日子,耗子,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以后要多支持郑总的工作,不要让他为难。” “我知道,他是旅游公司的老大,我都听他的。”耗子说。 “也不能这么说,都听他的我要你去干嘛呢?”飞鱼说,“你是他的副手,工作上当然要以他的意见为主。但你自己也要有主见,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工作中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这个时候怎么办呢?当然要商量着来,要相互协调,你们协调不了的,可以到我这里来,我们大家帮着你们协调,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耗子笑道。 “后天是不是场面很大很气派呀?”瞎猫莫名地兴奋起来。 “我们这个公司是做旅游的,面向社会,包括机关单位和大众,宣传要做到位,所以声势必须大一些。”飞鱼说,“我们神行太保的人,不管是出租车公司还是好汉庄的,还有二号院的所有人,只要没有紧急的工作要做,全员出席,统一着装,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听着就令人激动。”瞎猫摘下眼镜在裤子上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去,激动地说。 “你瞎激动个啥呀?这几天把猴子都忙坏了,也不见你去帮一下忙。”耗子说。 “他是大管家,这都是他的事,我想帮忙也帮不上呀。”瞎猫狡辩道。 瞎猫说的确实是实情,作用飞鱼最为信任的人,瘦猴在神行太保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管家,内外几乎所有的日常事务都是由他操办。这一次的开业大典当然也不例外,除了订购的服装,邀请的客人外,一应流程都是由他一手筹划的。新招来的神行太保旅游公司总经理郑其松几乎插不上手,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当他看到瘦猴的工作成果时,却是相当满意,便也就乐得清闲,坐享其成了。 这一令人期待的一天终于到了。一大早,飞鱼和李丹便领着一应人等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公司里。瘦猴正指挥着众人摆放花篮和铺设红地毯,郑其松穿着洁白的短袖衬衫,打着一条鲜红的领带在一旁观看,见到飞鱼和李丹来了,忙快步迎了上来打招呼。 “都安排好了?”飞鱼问。 “都安排好了,主要是猴哥在辛苦。”郑其松回答道。 飞鱼向正在忙碌的瘦猴挥挥手,叫了一声:“猴哥,辛苦辛苦。” 自那天在议事厅定规矩之后,飞鱼对所有前辈的称呼都是直呼其号,不再冠之以“哥”的后缀,而唯独只对瘦猴仍以“猴哥”相称,一来是他与瘦猴接触最早,关系亲密,称呼习惯不易改变,二来是他觉得“猴哥”这个称呼因为像是西游记里的孙大圣,朋友之间称呼显得亲切自然,而“哥”的意味不浓,随性不刻板。因为他这一叫,所以神行太保的人无论大小,都跟着他称瘦猴为“猴哥”,就像大家都不无大小,都称李丹为“丹姐”一样。 瘦猴对他们报以微笑算是回应,回头又去忙了。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工作交待好了,他又跑了过来,问飞鱼道:“你看看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很好了,这些玩艺儿我也不会,问问郑总觉得怎么样?”飞鱼笑着说。 “我觉得猴哥想得都太周到了,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郑其松态度诚恳地说。 飞鱼和李丹在郑其松的带领下到公司上下看了看,然后去会议室里坐了下来。飞鱼一坐下来,突然想起来耗子,便问道:“耗子呢?他作为公司副总,今天这么大的日子怎么比我们来得还晚呢?” 郑其松刚要回答,只见耗子和瞎猫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屋里的人看着他们慌张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一齐紧张地看着他们。瞎猫一坐下来,就抓起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放下杯子说:“别紧张,刚才在楼下,听他们说飞鱼和丹姐早就来了,我们这才慌慌张张紧赶慢赶地跑上来了。” 耗子斜了瞎猫一眼,对大伙说:“都怪他,非要拉着吃早点的时候还要喝两杯,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要搞得容光焕发一些,于是就喝了两瓶啤酒,所以来晚了。” 李丹听了,嫣然一笑,骂瞎猫道:“瞎子,你酒量不怎么样,还挺好这一口呢。” 飞鱼有些不高兴地说:“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早上还喝酒,不怕误事啊?” “两瓶啤酒而已,误不了事。”瞎猫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正说着,罗昌满带着张建军和小北也来了。昌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养,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了,看起来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的样子,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喊道:“恭喜恭喜啊,曹老板两年不到,干三个实体了,厉害厉害啊!” 大家给新来的几位让了座,工作人员也上了茶,飞鱼笑道:“表哥,你千万别取笑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一切不都是扶持的吗?你是我最大的金主。” “嘿嘿,嘴甜了,今天还叫上表哥了,我听着怎么还有点不习惯呢?要不,再叫两声听听。”昌满哈哈大笑道。 “罗昌满,差不多得了,别顺杆爬啊。”飞鱼也大声地笑着说。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瘦猴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请了哪些领导,飞鱼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邀请的领导都到哪儿了?” 飞鱼说:“我请了交通局和运管处的领导,还有市旅游、教育和税务各局的领导,昌满请了银行的李行长和住建委的领导。电话就不用打了,我们九点十八分准时开业,过时不候。” 昌满笑道:“曹老板这话说得蛮拽的嘛,看起来似乎对领导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大家都知道,领导如果不能来,你候到明天也来不了,如果能来,绝对不会迟到。” 飞鱼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就你能!猴哥,现在可以让乐队敲打起来,表演队扭起来,狮子舞起来,总之,先把气氛搞起来。” 瘦猴答应着下去了,一会儿,楼下便鼓乐齐鸣,欢声雷动。李丹说:“我们也下去吧,看看热闹。时间也快到了,领导们来了,我们也不能没有人在迎一下呀。” “对对对,我们也下去吧。”郑其松第一个站起来响应道。 于是大家一起下楼来,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过来停下,郑其松立即上前拉开车门。下车的是李行长,昌满和飞鱼满脸堆笑地上前握手。接着,又有几辆车陆续过来,所邀请的领导们都掐着点准时到达,神采奕奕又和蔼可亲地与飞鱼、昌满、郑其松等人握手道贺。 吉时一到,先是几位领导排成一排剪彩,然后交通局和旅游局的领导分别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对神行太保这个本市新兴的民营企业大加褒扬,并给予了殷切的期望和谆谆的勉励。这一过程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然后郑其松带着众人参观了公司的办公区域和后院停车场的一排崭新的大巴旅游车。 第70章 白狼独闯一号院 神行太保的一干人等簇拥着几位领导参观完公司后便来到会议室进行座谈,领导们在谈笑中对飞鱼、郑其松等人作了一些政治思想上的教育和企业经营上的指示,并承诺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政府有关部门会尽力协助解决,让飞鱼等人非常感动。郑其松也代表神行太保旅游公司向市里各位领导表了态,将努力经营好企业,发展本市的旅游事业,按章纳税,尽可能多地向社会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为市领导分忧。 午宴没有安排在好汉庄,因为这里的档次无法与莅临指导的领导们身份相匹配。为了这事,飞鱼前几天与昌满、瘦猴等人商议了很久。市里就那么几家有档次的酒店,安福隆是胖虎的,去那里肯定不合适;江华国际大酒店是江洲集团的,去那里昌满觉得膈应;南湖宾馆有点旧,而且市委市政府来往人多,怕对受邀领导影响不好,所以也不合适。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去城东近郊新开的百乐汇假日酒店,这是一个外地老板开的,虽然还没有评上星级,但标准却是四星的,所以这是最佳选择。 宴会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一共摆了十八桌,领导们以及他们的随从占了其中的五桌,其余的都是神行太保的人和飞熊曹西等亲朋好友。飞鱼作为公司董事长、郑其松作为公司总经理分别致欢迎词,接着大厅里开始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推杯换盏和亲切交谈。神行太保的人因为事先受到郑重交代,领导们在场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氛,不得大声喧哗,不得随意走动,所以场面显得非常和谐稳定。当领导以及随从们酒足饭饱之后,笑纳了神行太保为其精心准备的纪念品后满意地离开后,这帮乌合之众终于铆足了劲的弹簧一下子松开了,积蓄已久的能量瞬间爆发,大厅里突然变得乌烟瘴气,喧嚣无比。曹西等人坐不住了,便起身先行告辞。再后来,飞鱼也受不了了,走到前面拿起话筒喊道:“静一静,静一静,今天难得兄弟们高兴,可以放开了吃,放开了喝,放开了乐,但是有一点,能不能收敛一点,我都被你们吵死了。另外,还有一点我需要强调,就是喝多了不许闹事,否则家法伺候,到时候别怪我啊!” “好嘞,听大哥的。”大家一齐答应着,全场果然很安静了不少。 这一场饕餮盛宴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虽然一大半人中途退席,但仍然有三四十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坚持到最后。这是神行太保空前的一次盛会,人数多,着装齐,时间久,规格高,都是史无前例的。这样一次大规模的聚会,而且又是这么一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青年,到最后也没有出一点乱子,不能不说与飞鱼的管理之严以及平时的言传身教分不开的。 第二天上午,飞鱼刚来二号院上了楼,就见白狼神色凝重地坐在议事厅里等他。他忙问道:“白狼,昨天喝多了吗?脸色不太好啊。” “我没喝多少,怕那些孩子喝高兴了出事,所以要看着他们。”白狼说,“但昨晚还是出事了,不过与神行太保无关。小喜子今天早上来跟我说,胖虎抓了板凳狗、地瓜和小六三个人。” 飞鱼神色淡定地说:“意料之中的事,你当初没有告诉他们要小心吗?” “当然说了,只不过老虎还有打瞌睡的时候,哪能防得住呢?”白狼说。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飞鱼问,“你想让我们去救他们?” “这我可不敢想,也不合理。”白狼说,“但板凳狗和地瓜毕竟是我多年的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我来就是想跟你说,我想离开神行太保,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麻烦你照顾我的老娘。” 飞鱼淡淡一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兄弟,我能不管你?让你一个人以身犯险?” “我不想连累神行太保,但又不能不辞而别,所以特别犯难。”白狼说。 “屁话!”飞鱼声音不觉提高一些,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我们神行太保怕连累吗?胖虎不是我们的敌人吗?你别着急,我来想办法。我以前也说过,板凳狗和地瓜虽然混蛋,但我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 “有你这句就足够了,我先一个人去打听消息,有需要帮忙的我再来找你。”白狼说。 “行,叫个兄弟陪你一起吧。”飞鱼说。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不是去打架,人多了没用。”白狼说着,站起身来就走。 “那你小心点儿。”飞鱼在后面喊了一声。 白狼此行并不是去打探什么消息,而是要去跟胖虎做一个鱼死网破的了断。他先回到家里,把自己的银行卡和密码交给林妈妈,中午又陪老妈吃了一顿饭。然后躲进房间里睡了一下午,再出来吃了晚饭。接着他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做了一番准备,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出门了。 此前他已经从瞎猫那里了解过,胖虎的一号院和三号院布局完全一样,当然二号院也一样。地下室都分东西两个相对独立的区域,中间有暗道联通。胖虎把一号院和三号院的西侧地下室都开设成赌场,东侧备用,其实就是用来关人的。但三号院赌场开张以后,生意太过红火,胖虎又把东侧地下室也变成了赌场,所以现在只剩下一号院的东侧地下室有关人的功能了。以此推断,白狼不用打听,地瓜和板凳狗一定就关在一号院。 白狼到一号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此时正是赌场上客的高峰。他骑着一辆摩托车直接冲进了敞开大门的院子,像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威风凛凛地横挡在西侧地下赌场的入口前,大声断喝道:“来玩钱的朋友听好了,我是白狼,今天有事要与胖虎作个了断,大家今天请回吧,明天再来玩。奉劝各位,不要在这里凑热闹,以免误伤!” 白狼在安陵江湖上成名已久,这帮赌徒平时就热衷于道上的消息,就算是没见过白狼,也一定听说过,并且都知道他现在在神行太保,今天虽然单枪匹马地闯进来,背后肯定有大规模的兄弟跟着。这一仗必定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所以听了白狼的话,谁都不敢逗留,一窝蜂地作鸟兽散,眨眼工夫全都没影了。 一个小喽罗上前盘问,白狼再次喝道:“胖虎在哪里?去把他叫过来,否则老子今天一把火把这里点了!” 刘志海听到消息连忙从里面跑了出来,看见白狼,上前笑着打招呼道:“原来是狼哥呀,这唱的是哪出啊?” “别废话,快把胖虎叫来!”白狼大声地说。 “哈哈哈哈,这是谁啊?胖虎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东侧传了过来,秃鹰三步两步来到白狼的跟前。 “秃鹰,你来得正好,我问你,板凳狗和地瓜是不是在你手上?”白狼说。 “嘿嘿,你说呢?”秃鹰冷笑着说,“正在地下室里享受呢,要不要你们兄弟见一面?” “你个死秃子,今天我们也要把账清一下,但现在我不想跟你废话,快把胖虎叫来!”白狼指着秃鹰的鼻子骂道。 “好啊,我们不废话,先把账清一下。过了老子这一关,你想见谁都可以。”秃鹰说。 “你这也算关?”白狼轻蔑地笑笑,“老子今天只想单挑,你不会以多欺少吧?” 秃鹰回头大喊了一声:“今天老子与白狼单挑,生死由命,你们任何人不许多管闲事!” 白狼听他这么一喊便跨下摩托车走到秃鹰跟前说:“是空手还是器械?” “先空手,决不出胜负再器械,直到倒下一个为止。”秃鹰信心满满地说。 白狼不知道秃鹰为什么这么大信心,因为以前秃鹰与他多次交手从未胜过,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年多来,秃鹰每日苦练不掇,自觉功夫精进不少,又兼之刚刚吸了一口,正是兴奋异常精神大振的时候,感觉浑身力气无处施展,正好有白狼挑战,自然是正中下怀。 两人二话不说,拉开架势就交起手来。这秃鹰一出手就让白狼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伸出那只畸形的大手向白狼迎面抓来,白狼明显能感觉到这夹带着风声,便不敢怠慢,忙侧身躲过,顺势跨前一小步,想抓他的肩膀。秃鹰翻身一跳,躲过他的抓手,左手成爪又向白狼的面门抓来。白狼没想到他出爪快捷有力,身形还能如此灵活,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战。只见他上下跳跃左右腾挪,把那一套家传的林家拳舞得虎虎生风。 双方鏖战了半个小时,竟都没有占到上风。白狼不觉有些烦躁,怕纠缠过久对体力消耗太大,恐怕没等胖虎来就已经落败了。他不知道秃鹰由于吸毒,身体素质早就是外强中干了,能撑这半个小时还是仰仗之前吸了一口透支身体机能,现在已经渐渐不支,虚汗涟涟了。所以没等白狼开口,他先喊了一声:“操家伙吧!” 白狼一听,立刻从背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秃鹰也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刀。白狼双手持刀左砍右劈,只见刀光,不见人影。秃鹰手握双刀,左右躲闪,上下格挡,想瞅准机会近身上前,无奈他体力不支,两个回合下来已是气喘吁吁。这时候他已经心虚了,只得往围观的人群中且战且退。等退到旁边,他突然往人群中一钻,高声喊道:“老子晚上没吃饱,不赔你玩了,兄弟们,一起上!” 白狼哪肯放过,纵身一跃,举刀过顶向秃鹰劈去,口中大喝道:“秃驴,纳命来!” 秃鹰回头一看,雪亮的刀锋直逼过来,吓得面如土灰,绝望地哀嚎。与此同时,只见从人群中窜出一黑衣人,也亮出长刀挡住了白狼的长刀。两刀相撞电光火石,发出一声清亮的长鸣,在寂静的夜空中回响。白狼定睛一看,原来是黑豹!两人持刀相向,白狼正要说话,只见胖虎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来,沙漫天也站在他的身边。 “白狼,我们已经候了你一天,你到底还是来了。”胖虎笑眯眯地说。 “胖虎,我一直在叫你呢,没想到你就在这里,只不过是做缩头乌龟藏起来了。”白狼一见胖虎,立刻勾起了心中的仇恨,眼睛都红了。 “我手下猛将如云,我能怕你?我用得着藏吗?我只是看看你的表演。”胖虎说。 “悲哀啊悲哀,当年好歹也算是在安陵黑道上叱咤风云的胖虎,现在沦落到要人保护的境地。”白狼冷笑道,“胖虎,有没有胆量与我单挑?” “与你单挑?”胖虎哈哈大笑道,“这真是本世纪以来安陵道上最大的笑话了!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还想与我单挑?老子是什么身份的人,与你单挑还不被人笑死?” “胖虎,没想到你他妈胆子小了,脸皮倒是厚了。”白狼鄙夷地说,“既然你不敢与我单挑,那我们就商量一下,放了板凳狗他们,我留下,是杀是剐,任你处置。” “你觉得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胖虎说,“他们绑了我的女人,这事我能忍吗?” “他们是我的兄弟,这责任我来负。再说了,你的人不是完好无损地已经放回去了吗?”白狼说。 “完好无损?”胖虎眼里突然冒出凶光,声音都变了,“你没问问你的兄弟对她做了什么?” 白狼一时语塞,只好强词夺理地辩解道:“你是缺女人的人吗?为一个女人没必要吧?” “你这样说话纯属放屁!就算是我胖虎的物件,别人也是碰不得的,何况还是女人,这跟缺不缺或者多不多没有任何关系!”胖虎怒道。 “那你想怎么样?”白狼问道。 “哼哼,怎么样?我先给他们做一个为期三天的松骨按摩,今天是第一天,他已经初步尝到其中的乐趣。然后呢,我国中国有一个失传已久的传统项目知道吗?司马迁经历过,正好对症下药,用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宫刑。”胖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时浮现出变态的微笑,“这工作将由秃鹰亲自操刀,他的技术堪称完美,一定会让所有人满意。从此以后,这三个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决不为难他们。” 白狼听了,不禁头皮发麻,咬着牙说道:“如果我今天拼命救他们出去呢?” “哈哈,你这是痴人说梦吧?晚上喝酒了吗?说这胡话。”胖虎仰天大笑道,“你没有意识到你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吗?自打你进了这个院子,你就已经是我案板上的一块肉了,居然还想着救别人,太可笑了!” 白狼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闯一号院的,当然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只听他断喝一声:“我白狼今日必死,但要你胖虎陪葬!” 说着,白狼奋起精神,手握长刀直奔胖虎而去。 第71章 白狼,轰然倒下 胖虎见白狼气势汹汹地向自己杀来,连忙往后面一缩,这边黑豹举刀迎上,与白狼厮杀在一起。本来黑豹与白狼功夫不相上下,偶尔黑豹还略占上风,但今天白狼有死志,使的都是拼命的打法,每一刀都是凶狠无比,甚至有几次都是欲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杀招,对于黑豹的刀锋不避不让,而是迎头向前,吓得黑豹不得不收刀避让。这样一来,不出二十回合,黑豹已经明显不支,处境险象环生。 白狼打得黑豹只有招架之功,便不想与他缠斗,而又冲向躲在人群中的胖虎,那阵势就是必除胖虎而后快。沙漫天看得真切,呵呵一笑,从身边的一个小喽啰手中抢过一把砍刀杀进阵来。围观人群后退几十步,白狼振奋精神以一当二,一时间一号院内杀声震天,尤其是白狼尖利的喊叫声更是刺破耳膜,让人心生胆寒。 虽然白狼骁勇,下午又养足了精神,但现在同时面对两大高手,他如何能抵挡得住?很快,白狼已是疲于应对,力不从心了。沙漫天则是毫不手软,愈战愈勇,瞅一空档,一刀劈来,白狼躲闪不及,肩膀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顿时血流不止。黑豹一见,心有不忍,有意收刀退后。在旁边观战的秃鹰见此情景又兴奋起来,操起双刀杀了进来。白狼浑然不惧,像一头疯狂的战神咆哮着挥刀奋斫,围观之人无不惊愕失色。一会儿工夫,白狼终因寡不敌众身中数刀,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最后,一个高大威猛的血人轰然倒下。 秃鹰见状,大喜过望,举刀向前想要结果白狼的性命。黑豹连忙出刀挡住,大声喊道:“不要伤他性命!” “滚开!”秃鹰像疯狗一样,举刀对着黑豹骂道,“送上门来的不杀,你他妈想干嘛?” “我问你他妈想干嘛?”黑豹回骂道,“你想出人命吗?” 胖虎走上前来对秃鹰说:“留着他一条命吧,这么让他死是便宜他了。” “胖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这就是个祸害,留他何用?”秃鹰说。 “老沙,你说呢?是留还是杀?”胖虎问沙漫天道。 沙漫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淡淡一笑说:“杀也好,留也好,无所谓啦。” “不能杀!”黑豹急切地说,“你想啊,白狼进一号院时,那么多来赌场的人都知道,如果他死在这里,警察是吃素的吗?胖哥,不能图一时之快找这么大的麻烦啊!不但不能杀,还必须要救他。如果你想与飞鱼和好,你这样做他会领情的;如果你想对付飞鱼,那么留一个活着的白狼就是一个诱饵,一个筹码。你想想吧!” “说得有道理,就听你的。”胖虎呵呵笑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你就辛苦一下,带几个兄弟把他送到老何诊所去吧。” “伤得这么重,恐怕送老何那里不行吧?”黑豹不无担忧地说。 “送大医院风险太大,警察的狗鼻子一定会嗅过来的,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胖虎摆摆手说,“就送老何那里,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信得过他。至于能不能救过来,那就看他的造化了,就看他命大不大了。” “好吧,那就赶紧的!”黑豹也不再坚持,指挥着几个小喽啰七手八脚地把奄奄一息的白狼抬上车,送到了两公里外的老何诊所。 刘志海此前见白狼单枪匹马独闯一号院,还以为是有备而来,后面应该有飞鱼领人接应,直到白狼倒下的那一刻他才如梦方醒。就在白狼被送去诊所的时候,他立刻悄悄地给瞎猫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他今晚发生的情况。无奈瞎猫因为昨天一场大醉,今天身体不适早早地上床睡觉了,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条短信。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瞎猫从梦中醒来看到手机里的信息,不禁大惊失色,脸都没洗便慌慌张张地跑去找飞鱼。 自昨天上午白狼走后,飞鱼一直忧心忡忡地等待着他的消息,现在看到瞎猫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心里一紧,突然间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听了瞎猫的报告,他急切地询问道:“白狼伤得那么重,在私人诊所里行吗?” “现在不知道情况,我再问一下刘志海。”瞎猫心里也焦急万分,他很懊恼昨晚怎么那么早就睡觉了,竟耽误了这样的大事。 刘志海很快回了短信过来,说白狼没有生命危险,做了手术,还输了血,现在诊所里打吊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飞鱼这才放下心来,与瞎猫商量如何把白狼接出来。 “现在不能动。”瞎猫说。 “为什么?去看看也不行吗?”飞鱼问。 “不行,过两天再去看吧。”瞎猫说,“如果现在去老何诊所里,胖虎一定怀疑有人告密,不然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么准确的消息。这样的话,刘志海就有暴露的可能。另外,黑豹可能要受到更大的怀疑。” “黑豹受不受怀疑重要吗?他又不是我们的人。”飞鱼说。 瞎猫自知失言,忙解释道:“你也说过,黑豹去投胖虎原因不明。我也常想,黑豹不可能为虎作伥,投胖虎必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所以我们需要暗中观察和尽可能的保护。” “你说得对,两天过后我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去看白狼,因为胖虎知道,凭我们神行太保这么多人,在两天里查到白狼的下落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就不会起疑心。对吧?”飞鱼说,“只是这两天太难熬了,我很担心白狼啊。” “忍着吧,我相信有黑豹在,白狼不会有事的,放心吧。”瞎猫安慰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只能暂时先放宽心了。”飞鱼说。 “板凳狗和地瓜他们真的不管了吗?”瞎猫问。 “让他们先受些罪,他们该受的。”飞鱼淡淡地说。 白狼此时正躺在老何诊所的病床上昏迷不醒,实际情况远没有刘志海向瞎猫汇报的那么乐观。他身上共有十二处刀伤,其中三处见骨。虽然每一处伤口都不在致命的部位,但因失血过多,所以也是凶险异常。黑豹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焦急地盼着他早点醒过来。 “你不用太担心了,如果没有并发症,是不会有问题的。”诊所老板兼主刀大夫老何说。 “怎么还不醒呢?”黑豹问。 “麻药劲还没过呢。”老何说,“失血过多,再加上体力严重透支,你知道他现在有多累吗?真是亏了他身体素质好,那是真的好,换一般人试试,早就垮了,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这老何原来是市三院的外科主任,前年因为和一个女医药代表睡了两觉被医院开除了。本来睡觉也没什么,何况是只有两次呢。这个女代表睡的远不只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没事,唯独他出事了。要怪只能怪他经验不足行事不密,回家前手机没有及时消毒,导致家中夫人无意中把手机里的短信看了个遍。但凡有点血性的正牌夫人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便闹到了院里。院领导顺应民意,匡扶正义,为民妇作主,毫不留情地让老何滚蛋了。何夫人虽然出了这口恶气,但见丈夫被开除了,,心里自然是追悔莫及。老何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夫人心气也平和了,与丈夫又重归于好相濡以沫。自己安慰自己说,男人嘛,都一样,就当他没憋住,上了两次公共厕所。 老何与胖虎的渊源要追溯到十二年前,那时胖虎还是天龙帮二当家的,与乔四喜的一场大战把肠子都打出来了,那裂开的肚皮就是老何亲手一针一线缝上的。胖虎在三院住了一个多月,期间与老何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老何被开除,胖虎便鼓动他开了这家私人诊所。 白狼是下午一点多时醒来的,但虚弱得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冰。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边的黑豹,顿时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虽然身体动弹不得,嘴巴也说不出话,但他还是把全身有限的力量聚集到眼睛里,即便是身体融化了,那一双犀利的眼睛是融化不掉的。 黑豹以德报怨,关切地问他想吃点什么。他虽然饥肠辘辘,但还是用愤怒的眼神坚定地拒绝了黑豹的好意。诊所老板娘兼护士长的何夫人看出其中端倪,把黑豹打发出去,自己亲自来照料白狼。这位可敬的女人只有在丈夫上了公共厕所后才表现得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残酷无情,而对于病人,她总是如春天般的温暖。 她成功地化解了白狼的敌对情绪后,便叫了一个小护士进来,让她专门照顾白狼,给他先喂一点红糖水。自己又去厨房把早已准备好的老母鸡炖了,以便让白狼稍迟一点享用。 白狼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被报告给了胖虎。其时,胖虎正在地下室里用心地折磨板凳狗和六子。对于地瓜胖虎并没有那么上心,只是时不时地抽打两下便好像是对自己有所交待了。 “这小子还是命大啊!”胖虎不仅感慨道,“多派些弟兄好好地看着,等他好一点时就接到这里来,与他的兄弟们作个伴。” 来人答应着正要离开,胖虎又补了一句:“弟兄们不要都在诊所里,留一两个在里面就可以,其他的在外面附近活动,不要影响诊所的生意。” 胖虎交待完后又回过头来继续用烟头烫板凳狗的胳膊,狞笑着说:“板凳狗,我想给你烫出一朵玫瑰来,不知道我的手艺行不行,试试看,没烫好可别怪我啊。” 板凳狗在一声声的哀嚎中昏死过去,被吊在旁边的六子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哭喊着求饶。胖虎让张斌用一杯冰水把板凳狗浇醒,又慢腾腾地走到六子跟前说:“六子,你这人太没规矩了。板凳狗是你的老大吧?怎么能与老大同吃一个馒头呢?太没规矩了,太没规矩了。既然这样,我就帮帮你,与你老大看齐,也给你烫一朵玫瑰。烫哪里呢?啊呀,浑身上下好像没一块完整的皮了。就这里吧,这胸脯上还有一块没开发的地方,我得利用好。” 说着,胖虎猛吸了一口烟,红亮的烟头在六子裸露的胸脯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起来,再按下去,再起来,再按下去,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六子一声紧似一声的嚎叫,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你比你老大能扛,还没晕死过去,我很满意,以后你就是他的老大,我替你作主。”胖虎微笑着,像一个敦厚的长者,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慢条斯理地烫着他心中的玫瑰。 “胖虎,你个王八蛋,有种的把老子杀了,这样成天折磨我们算怎么回事?”板凳狗被冰水浇醒了,忍着巨痛,破口大骂道。 胖虎转过身来,一脸惊奇地对板凳狗说:“嘿!自打你来我们这里做客,还是第一次听你骂我。好,好,有长进,有点像个爷们了。接着骂,接着骂。” 胖虎说着,又掏出一支香烟,猛吸了一口,烟头又伸向板凳狗的胳膊。板凳狗立刻又怂了,哭求道:“我错了,不该骂你。虎爷,虎爷,饶了我吧。” “哈哈哈哈,太没出息了。”胖虎大笑道,“忘了告诉你们了,昨晚上白狼单枪匹马来救你们,险些把命搭进去了。唉,他真的是不自量力,要不是老子慈悲为怀,他昨晚就变鬼了。你们这帮怂货,他还拼着命的想来救你们,我都为他感到不值!呸!” 秃鹰一直旁边看得眼热,谄笑着对胖虎说:“胖哥,让我也过一把瘾吧。” “行,我们俩一人负责一个。我伺候板凳狗,你,伺候六子。”胖虎痛快地答应着。 秃鹰喜滋滋地点上一支烟,开始在六子身上尽情地发挥。可怜本就体无完肤的六子,在这一番恣意的践踏之下变得更加泥泞不堪。他终于扛不住了,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胖虎感觉有些累了,让张斌端了一张椅子来坐到板凳狗的面前,表情严肃地说:“板凳狗,你知道你们最终的归宿是什么吗?” “我知道,就是死在这里。”板凳狗悲伤地回答道。 胖虎摇摇头,认真地说:“不,不,不,你们死不了,死了我找谁玩去啊?白狼已经陷了,飞鱼不可能来救你,因为我知道你们已经被赶出来了。那么我想给你们一个好的归宿,就是你们留在这里,好好地活着,但我需要选个好日子,帮你们净个身,省得你们有闲心胡思乱想。就这样,每天过着悠闲的日子多好啊,向往吧?” 板凳狗听了,心里的绝望到了极点,他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问道:“虎爷,你们不是想对付飞鱼吗?就算你不想对付他,他也一定会对付你的,他们经常在一起商量怎么弄死你。我也在场,没骗你。留下我吧,我真的可以帮你对付飞鱼,真的,置他死地都可以。” 胖虎没回答,只是微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72章 白狼有喜 飞鱼在煎熬中度过了两天。这天一大早,他带着建军、瞎猫、耗子和瘦猴急匆匆地来到老何诊所。他们大摇大摆走进诊所,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上来阻拦。相反,还有人把他领进了白狼的病房。白狼躺在床上,而黑豹就守在他的身边。 经过两天的调养,白狼的气色明显好多了,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精神状态也不错,对黑豹也没有了当初那样浓浓的敌意。见飞鱼等人进来,白狼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被黑豹轻轻地按住了。 “小辉哥,你怎么样?”建军抢到前面关切地问道。 白狼笑了笑,说:“死不了,没事的。你们怎么来了?” 飞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狼,白狼略带歉意地对他笑笑说:“飞鱼,对不起啊,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行动,等我好了,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罚什么罚呀?都这样了。”飞鱼说,又转头问黑豹,“豹哥,我能把他带走吗?” “可以啊。”黑豹出人意料地爽快答应了,“现在我就把他移交给你们,但是我建议,把他留在这儿,等好得差不多了再走吧,反正他现在是自由的。” 黑豹说完就要往外面走,瞎猫拉住他问:“豹子,你不在矿上吗?怎么回来了?” “工作需要,临时抽调。”黑豹笑道,“回去跟胖虎说一声,马上回矿上。” “你就这样把白狼交给我们,胖虎那里你怎么交代?”耗子问道。 “这就是胖虎的意思。”黑豹回答道。说着,他便带着手下离开了,留下飞鱼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胖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飞鱼俯下身子察看白狼的伤势,不禁皱着眉说:“白狼,我敬佩你的胆量,但你孤身独闯龙潭虎穴,这不是去送死吗?有我们神行太保这么多兄弟,怎能让你一个人以身犯险呢?” 白狼微笑道:“你说我还有脸让兄弟们为我去冒这个险吗?板凳狗、地瓜再不是人,但也是我多年的兄弟,我不能坐视不管。再者,胖虎与我本来就水火不容,现在又有杀父之仇,虽然我也知道仅凭我一人之力,报仇无望,但我心头之恨,实在难平。这次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心里想着,这样苟活着,还不如放手一搏。要是能手刃胖虎,死不足惜。即便不能杀掉他,我死在那里,也能给他多添一条罪证,也算是帮了你们了。” “小辉哥,你这是何苦呢?”建军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事得从长计议,不要急在一时。另外,那板凳狗和地瓜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要想救他们也得先让他受点苦,长点记性啊。要我说啊,他们那是活该。如果把他们交给警察,少不得又得进去几年。” 白狼身体还很虚弱,说了几话后便没有力气再说了。飞鱼说:“我们把他转到市一院去吧,那里条件好。” 白狼摇摇头,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 这时一个漂亮的小护士进来了,手里捧着一碗鸡汤,对白狼说:“来,喝点汤补补身子。” 白狼顿时眼里充满了柔情,听话得像个孩子。飞鱼看着小护士一口一口地给白狼喂鸡汤,就问道:“你们诊所与众不同啊,像家庭一样,还有这服务呢?” “那当然,我们护士长制订的规矩,像家庭一样的贴心服务。”小护士说。 瞎猫坏笑着对白狼说:“怪不得你舍不得换地方呢,这里条件好,比一院好,我赞成继续留在这里。” 耗子也笑道:“白狼,说不定等你伤好了,还有意外的收获呢。” 建军立刻跟上,打趣道:“你的意思是有大喜事吗?” 几个人口无遮拦的说着笑话,把小护士的脸都说红了。她嗔怒地对他们说:“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出去!” 飞鱼连忙说着对不起,拉着建军他们退了出来。在外面,几个人商量着,转院的事就不提了,以后每天安排两个人过来值班,直到白狼出院。 白狼在老何诊所里住了十几天,感觉身体已无大碍,飞鱼就把他接了出来住进了二号院。每天让好汉庄炖鸡汤、排骨汤、黑鱼汤送过来,把白狼服侍得像做月子的女人。开始他只是觉得挺不好意思,但架不住飞鱼等人的百般劝说。到后来,他见到鸡汤就想吐,看到黑鱼就恶心,飞鱼才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停止了各种补汤的供应。 白狼在二号又休养了一个多月,自我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在院子里尝试着打打拳,活动活动身体。在他养伤的这一段时间里,刘志海告知了瞎猫,地瓜、板凳狗和六子已经投了胖虎,正在一号院里养伤。白狼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时的反应就是大发雷霆,气得要从床上爬起来去找他们,后来经过飞鱼等人劝解,也只能退一步想,反正他们没有了危险,也让他不再牵挂,在哪儿混都无所谓了。 飞鱼在楼上看着白狼在院子里打拳,高声喊道:“白狼,伤刚好,悠着点儿。” 白狼停了下来,回道:“感觉不太好,手脚施展不开,老觉得有什么东西扯着,怎么都使上劲,我是不是废了?” “你这次是元气大伤,哪能恢复这么快?别担心了,要不去医院复查一下?”飞鱼说。 飞鱼的话正中白狼下怀,他一直想去老何诊所里去看看那个照顾过他的护士周娟,但苦于找不到借口,怕瞎猫他们笑话他,今天听了飞鱼的话,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了,不由得喜上眉梢,乐上心头。飞鱼暗自好笑,又不好直说,怕伤了他的面子,便叫陆三开车送他去老何诊所复查。 周娟正在诊所外晾晒衣物,见白狼从车上下来,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老远就叫道:“白狼哥,看起来状态不错啊。” 白狼突然呼吸有些困难,苍白的脸上也起了两朵红云,他的双手不知道该怎么放置,只得僵硬着垂在身体的两侧,笔直地走到周娟的身边,轻声地说:“别叫我白狼哥,我大名叫林光辉,你就叫我林哥,或者小辉哥吧。” “好的,白狼哥。”周娟咯咯地笑着,“噢噢,错了,小辉哥。” 白狼忍不住笑出了声,问道:“何大夫在吗?我来复查一下。” “在的,白…小辉哥,你进来吧。”周娟放下手中的衣物,带着白狼走进了诊所。 老何仔细地检查了白狼的身体,然后对他说:“基本康复,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别担心。” “谢谢何大夫,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了。”白狼诚恳地说。 “是你身体素质强于常人,换一般人恐怕早没命了。”老何笑着说,“听说过力竭而亡吗?就是说体力严重透支也会死人的。何况你身中十二刀,失血那么多呢。你能扛得住,确实不是一般人,佩服佩服!” “我现在感觉浑身上下总使不上劲,就像有什么东西扯住一样,是什么问题呢?”白狼问。 老何眨巴眨巴眼睛,说:“这是正常的,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种药酒,是我一个老中医朋友放我这里卖的,可以舒通脉络,强筋健骨,你可以试试。” 白狼付了钱,提着药酒准备离开诊所,心中又很不舍,装着漫不经心地找周娟,却见周娟已经在病房里忙碌着,只是抽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白狼不好意思再逗留下去,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飞鱼在二号院里等着白狼回来,见他提了一瓶药酒,便问道:“大夫说能喝酒了?” “这是药酒,一天只能喝一小杯。”白狼说。 “那别的酒呢?现在能喝了吗?”飞鱼问。 “不知道啊,应该能喝吧。”白狼说,“好久没喝了,真想!” “你没问医生吗?”飞鱼说,“外伤而已,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事。怎么样?晚上喝点儿呗。” “喝点吧。”白狼说。 “那个小护士叫什么来着?”飞鱼突然问道。 “周娟。”白狼脱口而出,白脸又红了。 “晚上叫上昌满、建军,我们去好汉庄喝两杯。”飞鱼说。 这是自神行太保旅游公司开业典礼后,飞鱼、白狼、昌满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喝酒。紫苏忙前忙后像个快乐的燕子,但飞鱼看着她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怎么也无法把她与胖虎埋在他身边的雷子联系在一起,看她一脸的纯真无邪,清澈明亮的眼睛,飞鱼甚至都怀疑瞎猫对他说的话是否真实了。他思前想后,觉得水鬼的被害可能与她有一定的关系,除此之外,紫苏并没有对他们神行太保有过丝毫的危害。也许是因为他当初就留了一个心眼,没带她去二号院,而是把她留在了好汉庄。 “都立秋了,天怎么还这么热。”昌满一进包厢就嚷嚷着。 “体丰怯热,你太胖了,我们怎么觉得还好啦?”飞鱼笑着说,“你看看你,自从成了有钱人以后,体重长了多少!” “小北怎么没跟来?”瞎猫问建军道。 “不知道啊,听说要来好汉庄,她就说要回家陪老娘。”建军说,“奇奇怪怪的。” “别管她了,时间差不多了,让紫苏上菜吧。”飞鱼说。 “人都到齐了吗?”昌满问。 飞鱼看看表说:“还有一个贵客,应该到门口了。” “贵客?谁呀?”白狼好奇地问。 “到时候就知道了。”飞鱼故作神秘地说。话音未落,只见紫苏领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白狼一看,喜出望外,原来是周娟。 周娟穿一身粉红色带暗条的连衣裙,双手搭在身前,显得很拘谨。白狼第一次看到周娟没穿护士服的样子,紧张得说不出话来。飞鱼忙招呼周娟坐到白狼的身边,拍了一下白狼笑着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喜欢人家就明说嘛,平时的胆子哪里去了?是我让陆三把她接来的,好好照顾她啊,她都伺候了你半个月呢。” “嗯呐,一定一定。”白狼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李丹看见来了一位姑娘,也跟着进了包厢。白狼对周娟说:“叫丹姐。” “丹姐好。”周娟小声地叫了一声。 李丹答应着,便挨着周娟坐下,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姑娘真好看呀,叫什么名字呀?” 周娟刚要说话,白狼便抢着帮她回答道:“她叫周娟,是个护士,照顾了我半个月呢。” 李丹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娟儿又不是哑巴,要你说?是吧,娟儿?” “对的,丹姐。”周娟转头看看白狼,捂着嘴笑了。 “能不能喝点酒?”白狼问周娟。 “没喝过,小辉哥。”周娟说。 “那就试试,少喝点儿。”飞鱼带头起哄,其他人也跟着撺掇着。周娟看看李丹,李丹也笑着点点头。于是周娟就试着抿了一小口白酒,皱着眉摇摇手直喊“辣”,便再也不肯喝了。 大家大笑,便不再劝说她喝酒了。渐渐地,周娟适应了这里的氛围,刚来时的拘谨也没有了,与大家开始有说有笑,玩得兴高采烈。白狼喝了几杯酒,胆子也大起来,不断地给周娟夹菜,倒饮料,殷勤备至,面对大家的取笑也毫不在意。 等到酒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周娟懂事地起身告辞。飞鱼向白狼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送周娟回家。白狼说:“我喝酒了,开不了车。” “打车,笨蛋。”瞎猫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骂道,众人都笑了起来。 等到白狼和周娟出了门,飞鱼笑道:“这家伙,男女之事一点不开窍,我不帮忙,他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 “看来你是老手啊,经验丰富手段好嘛!”李丹对他笑着说,那笑容里透着一股狠劲,吓得飞鱼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第73章 危机迫近 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了,江南安陵迎来了宜人的金秋的十月。李丹早已显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因为与飞鱼的婚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了避免闲话,更为了害怕事情传到曹妈妈的耳朵里,她把好汉庄的事务都交给了紫苏,对外宣称回江北老家探亲,其实是在自己的家里专心养胎。 紫苏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把好汉庄老板娘的角色演绎得有模有样。好汉庄上上下下也都喜欢这个聪明灵动又风风火火的姑娘,包括李丹在内,他们并不知道紫苏是胖虎派来的人。而事实上,就是在神行太保大系统里,除了飞鱼、瞎猫、白狼、耗子和瘦猴外,也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胖虎本人好像也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当初把紫苏送到飞鱼身边,本来也没有给她下达具体的任务。毕竟他有愧于飞鱼一家,所以也没想过主动与飞鱼为敌,只是知道飞鱼不会对他善罢甘休,所以为了了解飞鱼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向他发难,才想到送一个耳目在飞鱼的身边。可是飞鱼一开始就有所警觉,没把紫苏带在身边,而是将她安排在好汉庄,这让胖虎大失所望,也就没有对紫苏抱有什么期待了。 但是紫苏对于胖虎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比如她至少为胖虎做了两件事:水鬼被飞鱼抓到后,她为胖虎确认了关押地点,并告知当晚飞鱼不在二号院中;第二件事是她告诉了胖虎李丹与飞鱼的关系,还有李丹怀孕的事。 胖虎不想与飞鱼死磕,除了他对老曹家有愧以及飞龙的潜在影响,还有杜威对飞鱼的维护。他不能容忍在安陵的黑道上有别的势力与他分庭抗礼,却不能不忍受飞鱼的存在。但随着飞鱼的神行太保一天天的发展壮大,他也渐渐地坐不住了,他感到了威胁的临近。尤其是板凳狗那天对他说的话,让他觉得即便他不与飞鱼为敌,飞鱼也断然不能与他化敌为友,迟早有一天会将他置于死地。既然如此,他还不如找机会先下手为强,灭了飞鱼。 而就是这个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一场无法控制的危机正向他靠近。自从他被秃鹰带上路子后,他的手下更是像野火掠过冬天的枯草地,一个接一个地染上了毒瘾。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那些小喽啰们时间长了根本无法支撑。于是他们就先向各自的大哥要,这些大哥没办法,也只能向胖虎要。胖虎也只能尽可能地给,但仍然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于是这些人又去赌场里找那些赌徒们敲竹杠,赌徒们不堪其扰,许多人干脆转了场子,再也不来了。赌场的生意一落千丈,胖虎的收入也缩水一大截。胖虎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本来这些混世的青年在胖虎这里的收入也不算少,街上的商户所以也安定了几年,但现在又开始被这些人骚扰,不得不向他们支付各种巧立名目的费用。商户们怨声载道,这对胖虎是很不利的。杜威看到了潜在的危机,把胖虎叫过去臭骂了一通。 胖虎被杜威骂了一通后,又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他沮丧地预感到末日的降临。而此时另有一事更让他烦心不已,水鬼何壮的父母因为小半年无法与儿子取得联系,不断地来找胖虎要人。起初,胖虎还能以各种借口好言相劝,但时间久了,他再也没法搪塞过去了,可是又怕他们去报警,所以也不敢躲。正在两难之际,板凳狗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就说水鬼被飞鱼抓走了,让他们去二号院找飞鱼要人。胖虎明知这有可能惹火烧身,但又苦于无计可施,只得按板凳狗的说法,让他们去找飞鱼的麻烦了。 “可我们也不知道二号院在哪呀,就是找到了这个飞鱼,他会承认吗?”何老爹说。 胖虎指指身边的板凳狗说:“让他带你们去,他以前是飞鱼的人,亲眼看到你儿子被抓。” 板凳狗惊恐地连连摆手说:“虎哥,我可不敢去,他们视我为叛徒,会弄死我的。” “你不用进去,把他们带到就行。”胖虎说。 “让六子去吧。”板凳狗还是有些担心地说。 “你去!”胖虎眼一瞪,口气严厉地说。 板凳狗不敢再说,但为了壮胆,他还是拉了六子一起去送老何两口子。在路上,何老爹问板凳狗,飞鱼什么时候抓的他儿子,为什么抓他? “为什么抓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他父亲的死与你儿子有关系。至于什么时候抓的嘛,大概是五月初。”板凳狗说。 何妈妈突然大哭了起来:“五月初?半年都过去了,八成是不在了呀!” 何老爹的脸色也变得煞白,紧盯着板凳狗追问道:“你原来是飞鱼的人,你应该知道我儿子怎么样,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板凳狗哪敢说实话,只好搪塞道:“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还活着吧。” 何老爹看板凳狗的表情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老两口情绪崩溃,哭喊着来到二号院的大门口。板凳狗和六子让老何两口子下车后便赶紧溜之大吉,根本不敢在此地逗留片刻。 飞鱼此时不在二号院,看门的陆三连忙把情况报告给了瞎猫。瞎猫眨巴眨巴眼睛,扶了扶眼镜,先打了个电话给飞鱼,告知他这里发生的事,然后跟着陆三来到大门口。 “你们是何壮的父母?”瞎猫问。 “是啊,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快还我儿子来!”何妈妈哭喊道。 “你们先不要哭,听我说。”瞎猫想极力安抚两人的情绪,“何壮是被我们抓了,他杀了我们老大的父亲,我们准备送他去公安局,但是被胖虎的人救走了,所以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说实在的,我们老大还在找他呢,毕竟是杀父之仇,飞鱼不会放过他的。” “什么?你们说他杀人?”何老爹抹了抹眼泪,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胆子小得很,还敢杀人?鬼才信呢!你们有证据吗?” “证据是公安去找的,我们要是有证据,还需要我们来抓?”瞎猫睁眼说着瞎话,“现在我们到处在找他,找到他什么事就明白了。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现在倒打一耙找我们要人来了?” “我们倒打一耙?你说是我们倒打一耙?还有没有天理了?”何妈妈哭道,“明明是你们倒打一耙好吧,你,你,你还我儿子!” 何妈妈一边哭喊,一边揪住瞎猫的衣领不放。早有二号院的小兄弟上来把何妈妈强行拉开,瞎猫躲向一边,示意他们不要动手。 “你说我儿子现在不在你们这里,你敢让我们进去找吗?”何老爹问。 “当然可以,陆三,你带着他们进去,随便找。”瞎猫说。 陆三听令,带着两人进了院子,把所有的房间包括地下室都找了个遍,自然是一无所获。老两口没办法,吵着非得见飞鱼不可,瞎猫百般解释都无济于事。正在纠缠不休的时候,飞鱼开着车来了。 瞎猫先把飞鱼拉到一边,埋怨道:“这种场合说不清楚的,我来应付就可以了,你该躲躲的,干嘛还迎头而上啊?” 飞鱼小声地说:“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不是办法,越躲着不见越显得心虚。” 说着,飞鱼大步走到培老两口面前说:“我就是飞鱼,两位老人家是何壮的父母吧?他是我们抓的,但现在不在这里,要知道真相,你们还是去找胖虎吧。” “好,那么你能跟我们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吗?凭什么说我儿子杀了你父亲?”何老爹说。 “你儿子害死了我的父亲,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调查了很久,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瞎说的。”飞鱼说,“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动你们家人的,但何壮必须偿命!你放心,我是不可能自己动手的,有证据也会交给公安,让法律来判决。至于你儿子现在在哪,是死是活,你们去问胖虎,他最清楚。哦,对了,麻烦两位见到胖虎给我带句话,我也不会放过他的,因为是他指使你儿子害了我父亲。” 老两口见飞鱼说得言之凿凿,心里不禁也虚了一大半。何老爹拉了拉老伴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又对飞鱼说道:“我是不相信我儿子杀人的,但我今天也不想与你多话,我们再去找胖虎问个清楚,看你们到底谁在撒谎!” “可以,这里交通不方便,我派车送你们去。”飞鱼说,便让陆三开了一辆车送他们去了胖虎那边。 到了胖虎那边,又是一番说词,就这样像踢皮球一样,老两口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被胖虎和飞鱼踢来踢去,来回折腾了几次。水鬼的姐姐忍无可忍,毅然决然地带着老两口去东郊派出所报了警。 所长肖凯对此事很重视,把案子交给了杨家林和李成。杨家林和李成仔细分析了案情,便带上搜查令驱车来到二号院里找飞鱼。 飞鱼的说法仍然和对老何两口子的说法一致,承认自己抓了水鬼何壮,但又被胖虎的人救走了。杨家林和李成把二号院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最终一无所获,只好满腹狐疑地走了。原来自从埋葬了水鬼后,飞鱼就让人把地下暗道封死了,从外面看与其他墙体并无二致,不是内部的人根本不知道那里以前会有个暗道。 胖虎听说水鬼家人在东郊派出所报了案,不禁担忧起来。他叫来了板凳狗和地瓜两人,脸色冷峻地问道:“水鬼现在到底在哪?” “不知道啊。”地瓜回答道。 “放屁!”胖虎目露凶光,怒道,“既然选择了我做你们老大,还想着三心二意,不肯跟我说实话吗?你们知道后果的!” 板凳狗瞅着胖虎,知道他是在装腔作势,明明就是他派人杀了水鬼,现在还反过来问他们。想了想,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水鬼死了,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不是飞鱼杀的?”胖虎逼问道。 “不是,肯定不是。”地瓜说,“本来关在地下室,晚上被人从暗道进来杀了。” “那么尸体现在在哪?”胖虎又问,这个问题是他真心想得到答案的。 地瓜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板凳狗索性豁出去了,回答道:“就埋在二号院地下暗道里,是飞鱼让我和地瓜一起办的。” 胖虎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又得意的神色,不住地点点头说:“很好,很好。” 沉思了片刻,胖虎猛一抬头对板凳狗说:“你去,去告诉东郊派出所,尸体埋藏的地方。” 板凳狗大惊失色,连忙央求道:“虎哥,饶了我吧,我不敢去呀。我若是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就算是回来了,飞鱼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放心吧,我既然让你去,就会保证你的安全。”胖虎安抚他说,“东郊派出所隶属七塔分局的,我能搞定,保证你不会受苦。既然干了,就把事情干脆做绝。你不但告诉他们尸体埋藏的地点,还要指证是飞鱼杀了水鬼。你最多算个从犯,还有立功的表现,我保证不会让你进去的。飞鱼灭了,你们以后就跟着我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吧。你可能要在看守所待上几天,你放心,我会给你一大笔钱安顿好你的家人,让你的家人也跟着享福。” 板凳狗听了不由得动了心,也知道不按照胖虎的意思办,恐怕也没有好下场,于是就勉强答应下来。一旁的地瓜在听了胖虎的话后,权衡再三,如果他不主动一点,这个立功的机会就要失去,他作为从犯一定要坐几年的牢。如果主动一点,与板凳狗一起揭发飞鱼,不但有立功的表现,还能得到胖虎许诺的一大堆好处,于是他说道:“虎哥,这事也算我一个吧,我与板凳狗一起去,你也得关照关照我,我们保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让飞鱼翻不了盘。” 胖虎大喜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们俩好好地合计合计,把细节都想清楚了,不要有漏洞。记住,把白狼也要装进去,这样他们什么神行太保就彻底完蛋了!” “白狼?能放过他吗?我们毕竟是发小,下不了手啊。”地瓜说。 “不毒不丈夫,你放过他,他以后能放过你们吗?”胖虎语气严厉地说。 “对对对,顾不了许多了!”板凳狗咬牙切齿地说,他的神态让地瓜感到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第74章 飞鱼亡命 在南湖宾馆的一个大套间里,杜威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三十多岁的光景,一身黑衣黑衫,一头长发,满脸的胡须,两道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此人正是飞龙曹东。这是飞龙十年前出走安陵之后第一次与杜威相见,他于一年前回到安陵,一直犹豫着见不见杜威,正好此次飞鱼因为水鬼之事被东郊派出所缠住,恐怕发展下去难以收拾,瞎猫看在眼里着急上火,思之再三还是去告诉了飞龙。飞龙感到事态严重,不敢大意,便下定了决心来见杜威。 “兄弟,十年来杳无音信,过得还好吗?”杜威看到飞龙,惊喜交加,颤抖着声音问道。 “虽然九死一生,但还是活下来了。”飞龙往沙发上一坐,平静地说,“老天眷顾我,让我额外又活了十年。” 杜威对飞龙的感情确实是难得的真挚,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平静下来,他拉着飞龙的手诉说了这十年来的思念之情,又听飞龙说了这十年在他乡漂泊的苦难经历。最后他又问道:“见过李丹和孩子了吗?” “偷偷地见过,他们不知道我还活着,算了,就这样吧,不要提他们了。”飞龙颇为伤感地说,“还要多感谢你照顾了他们娘俩,特别感谢你照顾了三子。” “三子不用照顾,他和你一样,能力强,号召力也强。”杜威说。 “你不用谦虚,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在中间护着他,胖虎早就容不下他了。”飞龙说,“眼下三子有大难,你得帮他。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来。” 说着,飞龙把水鬼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是他和飞鱼一样,并不知道从他父亲被害这件事开始,真正的幕后人其实就是杜威。而杜威是为了给周江桥办事给胖虎施加了压力,胖虎这才铤而走险害了曹老爹。现在他觉得愧对飞龙,对于他的请求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另一方面,到底是谁杀了水鬼,杜威心知肚明,加上他对飞龙的情谊,所以他更不可能不管。 “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这没什么说的,你放心吧,我就是以命换命,也要保住他。”杜威说,他的神色足以让人相信他非凡的诚意。 “我不要你以命换命,至少你尽力就行。”飞龙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也见过义字当头的人,真的会以命换命,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他认为值得的生命,同时他也相信杜威为了他也能做到,但是他还是保持了清醒的头脑,所以才会这么说。 飞龙现在其实很后悔,他为了报复胖虎,想用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来解决,以便让他感觉复仇之路更加有意义,现在形势的发展是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复仇不成,反把自己的亲弟弟搭进去了。 飞龙作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晚了,事情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前进着。就在飞龙与杜威见面的第二天清晨,东郊派出所杨家林、李成就在板凳狗和地瓜的带领下带着一帮警员到了二号院,半天的工夫就在打开了已经封闭的暗道,挖出了水鬼的尸体。 飞鱼这一段时间因为要照顾孕期中的李丹,所以不常在二号院里。当杨家林带着警车呼啸而至时,瞎猫及时电话通知了飞鱼。飞鱼此时的脑子是懵的,尽管他明知人不是他杀的,但这个时候纵有百口也难以辩明,所以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跑路,先把自己置于安全地带再说。 李丹眼泪婆娑地拉着飞鱼的手久久不肯放开,她没有怨恨自己的命运,只是一味地担心着丈夫的安全。“你能跑到哪儿去呢?不如去和公安说清楚吧,人又不是你杀的。大不了坐几牢呗,也比东躲西藏亡命天涯的好。”她含着泪劝说道。 “说不清楚了,尤其是现在。”飞鱼说,“悔当初没听二哥的话。”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总能说清楚的,不是吗?”李丹固执地摇着飞鱼的胳膊说。 “我现在不知道谁执行胖虎的命令杀了水鬼,虽然我估计十有八九是秃鹰,但不敢确定,也有一个可能是沙漫天。如果能确切知道是谁做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飞鱼说,“你能不能从乔娜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呢?” “胖虎的机密事乔娜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的,更何况那次绑架后,胖虎就冷落了她,再也没有碰过她,所以她是指望不上的。”李丹说,“胖虎那边没有你的眼线吗?” 飞鱼突然想到了刘志海。但刘志海一直都是与瞎猫联系的,现在瞎猫和二号院的兄弟们情况不明,估计都被警察带走了,他不敢打电话给瞎猫,便让李丹打一个试试。李丹刚要拨通瞎猫的电话,便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李丹接完电话后对飞鱼说:“瞎猫的电话不用打了,刚刚小静打来电话,说乔雷、周阳都被警察带走了,瞎猫肯定也一样。现在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警察很快就要找上门来,到时候连自首都算不上,更别谈找证据了。” “我现在就走,只是又苦了你了。”飞鱼含泪与李丹告别,“你不要联系我,我会在适当的时候与你联系的。多保重身体!” 飞鱼没敢开车,步行走出了小区,远远地就看见三辆警车呼啸而至。他连忙躲到马路绿化带里,看着警车驶进了小区后,赶紧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逃离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感到四处都充满着危险,便让出租车在市区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最后他还是决定冒险去找刘志海,于是就在一号院附近下了车。 他在一号院后山的树林里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时分,才敢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站在高处远远地看着一号院里灯火辉煌,院子里有七八个人在来回走动,气氛似乎不同往常。飞鱼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静静地等候着,期待有机会出现。然而一直到天快亮时,一号院内丝毫没有一点松懈的意思。飞鱼心力交瘁,靠在一棵树上沉沉地睡着了。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一号院里也没有出现一点机会。飞鱼出门时随身带了几包面包和饼干也都吃完了,他不能下山去找吃的,只好在山里找些野果子充饥,以山泉水解渴。 二号院藏尸案因为是一起较为严重的刑事案件,东郊派出所根据规定,很快把案件移交给了七塔分局刑侦大队,这样杜威便顺理成章地可以了解和干预办案进程了。负责案件的是副大队长徐大斌,他对杜威几乎是言听计从,按照他的指示,大张旗鼓地发了通缉令,在全市范围内搜捕飞鱼曹南,但仅在曹南的家、李丹的家和二号院附近安排了人员蹲守,其他的地方也就是偶尔排查走访一下,更像是在走过场。所以到了第五天晚上,飞鱼大着胆子下山给二哥曹西打了个电话,公安局方面竟然毫无察觉。 曹西这几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弟下落不明,案情到底会怎么样一无所知,还要回家安慰更加着急的老母亲和小北。他在家里突然接到飞鱼打来的电话,一时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连忙躲到房间里小声地说着话。 “二哥,我没事,现在你听我说,我怕公安定位,所以时间不能长。”飞鱼在电话里说,“你让你的徒弟去一下南郊胖虎的一号院,胖虎在那里有一个地下赌场,你让他找一个叫刘志海的人,他是赌场看场子的。给我传个话,叫刘志海明天晚上去一号院后面山上的树林里,我在那里等他。” “好好好。”曹西说,又急切地问道,“还需要我做别的吗?” “你自己亲自去一下我的二号院,看看里面的情况,不知道瞎猫和白狼怎么样,我想知道。”飞鱼说,“如果想到了解案件的情况,你可以去找杜威,他有时在分局里,很多时候是在南湖宾馆,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好好好,还有吗?”曹西说。 “还有就是,麻烦二嫂抽空去看看李丹,让她不要担心我,我会把事情弄明白。”飞鱼说,“好了,我要挂电话了,明天晚上我再打你电话。” 飞鱼挂了电话,看到附近还有一家小店开着门,便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就走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些蛋糕饼干之类的食品和几瓶水。这样,他又可以在山上生活几天了。 第二天深夜,刘志海果然出现在一号院后山的树林边。飞鱼远远地看到他一个人走过来,又警觉地等了一会儿,见周围还是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走了下来。 “飞鱼哥,你还好吧?”刘志海问道。 “还好,我是当兵的出身,这点事儿不算什么。”飞鱼说,“我想问你一件事,水鬼的事情你没参与吧?是谁下手的?秃鹰吗?” “我没有参与,本来我不知道这事情,是张斌酒后跟我说的。”刘志海说,“是秃鹰带队的,四个人,除了他,还有张斌、黄伟和林锋,听说秃鹰为了锻炼林锋,让林锋下的手。” “林锋下的手?”飞鱼大感意外地说,“他一个才出道的小伙子,也没经过什么事,有胆子杀人吗?真是不可思议。” “当时进暗道的就秃鹰和林锋两个人,黄伟和张斌在外面等着,所以他们也没有亲眼看见。”刘志海说,“但那天晚上回来后,林锋表现得很奇怪,一句话都不跟别人说,只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含糊不清的,谁也听不懂。后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三天都不出来,等到出来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化挺大的。” “那么他变成什么样子呢?”飞鱼又问道。 “嗯,说不清,但感觉越来越像秃鹰那样的人。”刘志海说。 “听说林锋现在在矿上?”飞鱼问。 “是的,他和林海现在都在矿上,归黑豹管。”刘志海说。 飞鱼沉思了一会儿,对刘志海说:“你先回去吧,注意观察胖虎等人的活动,有事我再找你。” 刘志海走后,飞鱼下了山,给二哥曹西打了个电话。曹西在电话中告诉飞鱼说:“瞎猫和白狼都放出来了,但乔雷和周阳两人还在里面。乔四喜也听说了这事,带人到二号院里来闹一回。” “我对不起他们俩,是我让他卷入这个是非。”飞鱼说。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住处,很安全。”曹西说,“你找个地方等着,我叫一个徒弟来接你。” 飞鱼看了看周围,觉得这里很安全,便告诉了曹西自己的位置。大约等了十几分钟,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停在他的面前,司机探出头来喊道:“三哥,快上车。” 飞鱼借着路灯光,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这是他在公司运营部小方的电脑里看到的。上了车,他问道:“你叫许平原?” “我叫许平江,许平原是我哥,比我大一岁多点儿。”许平江说,“我们哥俩长得很像,好多人认不出来,常搞混了。” “哦,对,你们的照片我在公司电脑里都看过,是有点搞不清。”飞鱼笑道,“你们哥儿四个跟我二哥学了几年了?身手不错嘛。” “我们四个是一个村子的,年龄关差不多大,关系也最要好。我爸是曹老爹朋友,我们四个从小跟着曹老爹练拳,后来曹老爹把我们交给了二哥。”许平江说,“二哥不让我们喊他师父,只许我们叫他二哥。我们跟老爹练拳时只有六七岁,十一二岁的时候跟的二哥。算起来,光跟着二哥也有十年了。” “童子功啊,怪不得身手这么好。”飞鱼感叹道。 车子七弯八绕地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停在一个旧小区里的一栋楼房旁边。飞鱼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这里虽然破旧,但有一个好处就是街边店铺林立,道路四通八达,说明这里人多环境复杂,既有利于隐藏,也利于在危险来临时能快速逃脱。 许平江带着飞鱼上了二楼,打开门,见里面站着三个小伙子正笑容满面地迎接他,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许平原、胡根全和张朝发。许平江给三人都做了介绍,飞鱼笑道:“早就知道二哥有四个武艺高强的徒弟,今天终于露了真容了。感谢你们多次相救啊!” 许平原应该是他们中最大的,所以他当仁不让地表态道:“三哥,如果不是二哥有规矩,我们得叫你师叔呢,这点事还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这里是我们租下来的,平时都是我们四个人在里面住,现在你就放心地住下,有我们保驾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事。” 第75章 叔侄反目 飞鱼安顿下来了,他现在就想抓到林锋和秃鹰,然后把他们带着一起去公安局自首。秃鹰身边一直有很多人,且长期待在一号院或者三号院里,抓住他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林锋在矿上,相对来说要容易得多。他想到让白狼先去探探路子,到底是不是林锋动手杀了水鬼,但他怕白狼的电话已经被监控,出行肯定也会被跟踪,所以无论与他见面也好,还是电话联系都是风险太大的事。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许平江,让他寻机找到白狼。 这对许平江来说并不难,他开着出租车直接去了崔九的汽修厂,让修理工师傅给车子做保养,自己则用汽修厂的固定电话给白狼打了一个电话:“我是崔九汽修厂,三哥让我给你打电话的,你的车需要保养了。” 白狼冰雪聪明的人,听话听音,立刻明白了是飞鱼要找他。他马上下楼开上确实需要保养的一辆车出了二号院,当然立即有外面蹲点的便衣警察也尾随其后来到崔九汽修厂。白狼停好车,把钥匙交给一个修理工,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知道谁是飞鱼派来的人,便大声问崔九道:“老九,你们的卫生间在哪?我想上个厕所。” “在后院。”崔九指了指后面。 一直靠在通往后院门边的许平江见白狼进去了,略等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 “三哥让我来找你。”许平江说着,递给白狼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飞鱼交代他要做的事,“你后面有尾巴,等会儿你先走,把尾巴引开,我的车子不能暴露。” 白狼看了看纸条后便扔进马桶冲掉,对他说:“他还好吧?” “很好的,你们放心。”许平江说。 “你是?以前没见过你。”白狼问。 “这事以后再说,但你要充分相信我。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久了,会引起外面尾巴的怀疑。”说着,许平江先走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白狼也出来了,大声地对崔九说:“老九,你那厕所要清洁了,太臭了!” “都是糙老爷们,哪来的那么讲究?”崔九笑道。 “我的车就放你在这里,弄好了帮我送过去,我先回去了。”白狼边说边往外走。 “要不要我派人开车送你回去?”崔九问。 “不用,这么点路,走过去不到十分钟。”白狼说。 许平江见汽修厂门口停的那辆车在白狼走后不久也离开了,便开车回到了住处,向飞鱼汇报了情况。飞鱼沉思了一会儿说:“做的非常好,几乎滴水不漏,但为了保险起见,你的车还是暂时不要开到这里来了。跟踪白狼的便衣当时也许没有想到你们的可疑,但事后想起来未必不悟出来。若是这样,他们一定会返回汽修厂,调那个时间段维修保养车辆的资料,所以你这车以后几天里要找别的地方停,不能返回这里。” 白狼接到飞鱼的指令后,找来瞎猫商议。二号院里的主要人物包括耗子和瘦猴的行动都受到限制,要想出去找林锋都是不容易的事。瞎猫说:“可以用调虎离山之计。我观察过了,他们在外面只有一辆车蹲点,明天上午我先出去,把他们调开,带着他们在市区里兜圈子,你就可以出去了。如果他们有备用的蹲点人员,让耗子再出去调动他们。” 白狼大喜道:“此计甚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他们果然用这计成功调离了蹲点警察,白狼独自来到鸡鸣山矿上。他先找到林海,林海很惊奇地问:“九叔,你们不是出事了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黑豹呢?在矿上吗?”白狼问。 “他被暂调到一号院去了,三天来一回,你找他?”林海说。 “我不找他,我找林锋,他人呢?”白狼又问。 “他呀,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很坏,动不动就打骂工人,豹哥在的时候还收敛一点,现在肯定又在找工人的碴子。”林海苦笑着说,“九叔,你等着,我去叫他。” 不一会儿,林海把林锋带来了。白狼看到林锋的一刹那,不禁吃了一惊。不到一年的时间没见,他感觉到林锋原来略显稚嫩的面孔变化太大,无论是从眼神还是到嘴角,处处都若隐若现地显示出一股冷峻残忍的肃杀之气。原来他打死也不敢相信林锋会亲手杀人,但现在他似乎有些动摇了。 “九叔,你找我?”林锋淡淡的语气让白狼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你坐下来,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跟我说。”白狼说。 林锋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说:“你问吧。” “水鬼是不是你杀的?”白狼单刀直入地问。 林锋突然浑身一颤,嘴角也抽搐了一下,眼神也迷离起来,沉默着不说话。 “真的是你杀的?”白狼眼神直逼着林锋追问道,一旁的林海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也不是。”林锋有些慌乱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说具体一点。”白狼说。 “是秃鹰抓着我的手杀的。”林锋说,“开始我以为我们是去救水鬼的,所以就跟了过去。当然了,我不去也不行。那天小海运气好,正好回家了,不然他也跑不掉。黄伟、张斌两人在外面候着,秃鹰带着我钻进地道进去的。我后来才知道,那是秃鹰故意安排的。我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有人为我作证。” “原来是这样。”白狼轻叹了一口气,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头说道,“你跟我回去,跟飞鱼一起赶快去公安局自首,把事情说清楚,还飞鱼一个清白。” “九叔,你疯了吧?”林锋惊恐地说,“你是想为了一个外人的清白,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你说什么呢?飞鱼对我有恩,怎么是外人呢?”白狼有些愠怒地说,“你的事情能说清楚,只要把秃鹰抓住了,就能还给你清白。再说了,你想一辈子背着杀人的名头越陷越深吗?” “从那一股鲜血从水鬼的脖子里喷出来的时候,我林锋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了,活一天赚一天,其他的我都管不了。”林锋咬牙切齿地说着,这时的他已经平静了许多。 “你去还是不去?”白狼语气严厉地逼问道。 “不去!”林锋语气坚定,毫无商量的余地。 “你还是不是老林家的人?”白狼望着眼前的不肖子侄,愤怒到了极点。 “我不配做老林家的人了,你们以后也不要把我当着老林家的人。”林锋平静地说,“九叔,我最后叫你一次,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成外人,是敌是友,看情况而定,我也一样。” 白狼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睁睁地看着林锋拂袖而去。林海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想去追林锋,又怕白狼更生气,想要安慰白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狼生了一会儿气,便起身要回去,临走时对林海说:“小海,你不要像他一样,脑子要清醒。平时多看着他,不能让他越陷越深。有机会多劝劝他,争取把他一起带出来,你们不要跟着胖虎秃鹰他们混了,绝对是死路一条。” 林海答应着,把白狼送下了山。白狼回到二号院,见那辆蹲点的车子停在院门口不远的路边,便走了过去。一名便衣摇下车窗,对白狼说:“你们可以啊,会玩调虎离山的把戏了!能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吗?都干了些什么?要知道,你们还是有嫌疑的,不能自由活动。” “我去找秃鹰了,秃鹰知道吗?他真名叫刘勇,是胖虎的手下。”白狼平静地回答道,“你一定还想问,我为什么去找秃鹰吧?我告诉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这样,是秃鹰杀了水鬼何壮,是受胖虎指使的,是为了灭口,因为水鬼受胖虎指使杀了飞鱼曹南的爸爸。这是个大案子,告诉你们领导,要仔细查,立功的机会到了。证据我现在没有,飞鱼正在找,不然早就去自首了。所以我奉劝两位,别老盯着我们了,浪费时间,浪费警力。” 那位便衣笑笑没说话,把车窗又摇了起来。 飞鱼得知白狼找到林锋谈话的结果后,尽管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但还是有些失望。他知道现在对于他来说,这几乎成了死局。他不知道当时让瞎猫等人拍的照片有没有用,可这几乎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但他现在还不敢把这些东西交出去,因为有杜威的存在,他还不能相信公安局里任何人。 而对于杜威来说,现在他已经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必须要死保胖虎,理由是用说的;另一方面,出于情感的原因,受飞龙之托,他也要力保飞鱼,这一点,飞鱼本人并不知情。但水鬼的死已经浮出水面,再也掩盖不下去了,最后总得有个结果,到底是让谁来背这个锅,他觉得还是让胖虎来决定。于是他电召胖虎到南湖宾馆来,与他当面商谈。 “飞鱼可以摘出来,但必须是他的人来背这个锅。”胖虎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回答了杜威的提议,他认为现在的形势对他来说极为有利,同时也对杜威处处护着飞鱼很是不满。 “你觉得他的人可以把供词说得没有漏洞吗?毕竟真相是什么你我都清楚。”杜威说,“让秃鹰去,本来就是他干的,而且这个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不如趁这个机会一箭双雕。” “那可不行!”胖虎一听就急了,“他是我的得力干将,把他送进了,以后那些脏活谁来干?” “你不是新培养出来一个林锋吗?”杜威说,“还有那个沙漫天,也是可以用的。” “林锋还是嫩了点儿,暂时还不堪大用,至于那个沙漫天,更是靠不住的。”胖虎说,“这个外地佬,我还想找机会做了他,养着他,恐怕早晚有一天被他反咬一口。” “一个吸了粉的人你还控制不住?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杜威讥讽道。 “狼终归是狼,虽然天天喂肉喂得饱饱的,但谁知道哪一天会突然野性大发呢?”胖虎说。 “那就让林锋去吧,反正他还年轻,我想办法让他在里面待几年就出来。”杜威又提议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的人呢?要知道培养一个得力的人不容易!”胖虎虽然在极力地抑制着自己不满的情绪,但还是通过语气不自觉地表现出来,“飞鱼不是还有两个小兄弟在里面吗?就让他们顶不就好了?” “那个乔雷是乔四喜的儿子!你把他弄成杀人犯,乔四喜还不得把天捅破了?”杜威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杜哥还怕乔四喜?”胖虎语带讥讽地说。 杜威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要说怕,我谁都怕,我也怕你呀。要说不怕,我谁都不怕,天王老子也不怕。可是做人吧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做得太绝。安陵人都知道,查老爷子是我的靠山,可这靠山能永远不倒?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事!老爷子现在年事已高,在政法系统干了一辈子,提携的人不少,但得罪的人肯定也不少。据说他很快就要退下来,去省政协当个副主席,这就是退二线了,有职无权,那些他曾经得罪过的人会不会反扑呢?不得而知。所以,从现在起,你我二人也要开始为后路着想了,把自己的屁股擦擦干净,好好地享受人生吧,别再瞎折腾了。” 胖虎听了杜威的这一席话,不觉悲从中来,心生凄凉。他试探性地问道:“在安陵有老爷子不对付的人吗?” “当然有了,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蒋天来就是。”杜威说,“这个人以前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要不是他在省里有些背景,恐怕就在基层派出所待一辈子。按他的能力和资历,早就该当局长了,但老爷子就觉得这人应该要敲打敲打,得按住他,所以就把他从刑侦支队长的位置弄到机关当管宣传后勤的副局长,一干就是七八年。” “落毛凤凰,不足为虑。”胖虎笑道,“顶罪的事我再考虑一下,看看让谁去合适。我认为,杜哥,你不能太偏袒飞鱼了,也该找他商量一下吧。乔雷不行的话,就让那个周阳上啊。” “曹老三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啊。我上哪儿去找他商量呢?”杜威说。 “找他手下兄弟啊,白狼、瞎猫都可以,他们能做飞鱼半个主。”胖虎说。 “你怎么对他们的情况这么熟悉啊?”杜威疑惑地问。 “瞎猫是我多年的老兄弟,白狼是我多年的老对手,我当然了解他们了。”胖虎有点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好吧,我去找他们谈,毕竟尸体是从他们那里找到的,用他们的人更有说服力。”杜威说,“那两个报案的人,地瓜和板凳狗吧?他们也得做进去,必须做成铁案!” 第76章 迫不得已,缓兵之计 第二天下午,杜威驱车来到二号院,在门口停了一下,两个蹲点的便衣从车里出来,走到杜威的车前问道:“杜局,怎么亲自来了?” “你们继续在外面守着,我进去找他们了解点情况。”杜威说着,把车开进了院子。 早有人通报了白狼,白狼和瞎猫、耗子、瘦猴连忙跑出来迎接,把杜威领上了二楼议事厅坐下。杜威看看茶几上茶叶罐里的茶叶,笑着摇摇头说:“曹三子就喝这个?太一般了,下次来我带点好的给你们喝。” 瘦猴忙着在柜子里找出一盒铁观音来,对杜威说:“杜局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这里条件有限,这盒茶叶是三子朋友送的,据说品质不错,还算勉强拿得出手吧。杜局不嫌弃的话,就喝这人凑合一下吧。” 杜威接过瘦猴手中的茶叶罐,打开来看了看,又放鼻子底下闻一闻,说:“好,就这个吧,确实不错的。” 瘦猴连忙拉开架势在茶几上忙活起来,一会儿,壶里的水烧开了,盖碗、茶海、小杯等都洗烫完毕,清亮的茶水在小杯子里呈现着琥珀般的色泽,腾腾地冒着热气。几个人围着在茶几边,看杜威煞有介事地端着茶杯,眯着眼闻着茶香,一副十分陶醉的模样,然后一仰头,把一杯滚烫的茶水倒进了喉咙里,然后连连称赞道:“好茶,好茶。” 瘦猴放下心来,准备进一步聆听杜局的指示,但杜威却指着他和耗子开始赶他们走:“你们俩先出去,我和这两位谈点事情。” 耗子巴不得马上离开,听到杜威这话,连忙拉着瘦猴就往外走:“好好好,杜局,你们慢慢聊。这整个二楼都没有人,你有事就叫我们,我们在楼下守着,不会让任何人上来打扰。”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白狼、瞎猫和杜威三个人,杜威问道:“你们想不想救曹老三?” “这还用说,当然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得牺牲一个人,替曹老三把这事扛下来。”杜威说。 白狼和瞎猫都沉默了,陷入了沉思。一会儿,白狼语气坚定地说:“我去!” 瞎猫看了他一眼,面带愧色地说:“这可是命案,弄不好要杀头的。你是这的独子,又是飞鱼的得力干将,还是我去吧。” 杜威笑着说:“你们都不用去,就让现在还在里面的周阳扛吧。你们要是同意,我就去办,如果不同意,就当我没来过。” 白狼和瞎猫面面相觑,他们压根儿也没想杜威会提出让周阳来扛事。白狼说:“杜局,这不好吧?周阳还年轻呢,扛不住。还是让我来吧。” “你们放心吧,不会判死刑的,我来安排。”杜威不以为然地说,“只要死不掉,我再作其他安排,保证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出来的。只不过,你们与曹老三联系一下,尽量多给死者家属一些经济补偿。” “经济补偿没问题,但我还是想让我去扛这事。杜局,你再考虑下,我们也与飞鱼商量一下,你看怎么样?”白狼说。 “行,那我就等你们的消息。”杜威说,“这人命案办起来复杂得很,时间也会很长,本来我也不着急,但想到曹老三一直躲着,这也不是事啊,所以想尽量快一点。另外,我跟蹲点的同志打声招呼,你们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他们在这里只是做做样子。曹老三只要不是太招摇,也可以露面了,只要没人举报,我们也不会抓他的。” 瞎猫感觉像是在做梦,没想到人命关天的大事居然被杜威操纵得如此轻松,他疑惑地问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水鬼家属那边怎么交待?” “谁说就这么过去了?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杜威说,“人已经死了,所谓人死不能复生,给家属一些经济上的补偿还是必要的。怎么交待是我们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当晚,飞鱼就回到了二号院中,他听了白狼和瞎猫的汇报,皱着眉说:“太荒唐了,太黑暗了!虽然水鬼死有余辜,但毕竟是一件人命大案,怎么在杜威的眼里形同儿戏呢?我不能让周阳去扛事,哪怕是我本人蒙冤受死,也决不能让别人为我遭难!” “现在当务之急要把这事平下去啊,不能意气用事。”瞎猫说。 “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扛,那就我来吧。”白狼说,“把乔雷、周阳两人放出来,我进去,你们在外面再努力找胖虎、秃鹰的证据。这个案子办起来不会快的,公安还要找人证、物证等完整的证据链,所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我这方面有经验,可以尽量拖延时间。” “还是我去吧,你进去了,我们怎么跟周娟交代呀?”瞎猫真诚地说。 “交代什么呀,你以为有事,其实我们并没有事。”白狼笑道,“瞎子不能进去,找证据主要还得靠你,我没有办法接近胖虎和他手下的人,接近了就是一个字,打!” 飞鱼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开言道:“白狼,那就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证据找到,还事情一个真相。如果我做不到,到时候我再去替你,我不会为了我而断送了你。” “帮我照顾好老娘。”白狼有些伤感地说。 “放心,你的老娘就是我们的老娘,还有周娟,我们的准嫂子。”飞鱼说。 次日,白狼去杜威那里自首,接着,乔雷和周阳被放了出来。瞎猫和瘦猴去了水鬼家里,送去了一大笔钱,并且告诉他们,会给他们二老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个满意的交代包含的意思在水鬼家属和飞鱼方面是不一样的,水鬼的父母认为是白狼杀了他们的儿子,满意的交代就是不包庇白狼,并且给他们经济补偿;而飞鱼方面的真实意思则是找到真凶,并绳之以法。 接下来,飞鱼等人就是想方设法地抓到秃鹰,然后从秃鹰的嘴里撬出真相来。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变故,胖虎、秃鹰、沙漫天几乎是形影不离,实在是难以下手。胖虎还觉得不放心,把黑豹也临时调到身边,让他每隔三天才去一次矿上。 杜威在白狼自首后,便和徐大斌商量,想尽快结案,但徐大斌手下警员张楚认为疑点太多,坚决不同意。徐大斌是个老刑警,当然知道此案疑点重重,也怕日后出问题他要承担主要责任,但他是个没主见的人,很怕杜威,于是便默许了张楚的意见,采取了拖的策略,让张楚再搜集补充证据。 胖虎这边急得不行,眼看着拖了一个多月了,案件还在审理中,他怕夜长梦多,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便不停地催促杜威。杜威烦不胜烦,便给徐大斌施加压力,徐大斌却一反常态,对他只是敷衍,以各种借口拖着就是不结案。 省政法委书记查贵龙终于从位置上下来了,调到省政协担任副主席一职,这消息在电视报纸上一公布,飞鱼突然间感觉到天亮了,白狼有救了。他并不知道上层领导的任免或者调动对他们这些老百姓的生活和工作有什么直接影响,他只是凭直觉感到胖虎、杜威之流在安陵横行霸道一手遮天的时代就要过去了。为此,他觉得有必要和昌满等人好好喝一顿。 下午,飞鱼早早地来到好汉庄,先到后厨看了看,见紫苏有模有样地在安排着几个员工的工作,便大声地喊了一声:“紫苏,忙着呢?” 紫苏看见飞鱼,笑盈盈地跑了过来说:“南哥,你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的。”飞鱼说。 “我这里可没有随便这个菜,算了,问你也没用。晚上还是你们几个人吧?我来安排好了,安排什么你们吃什么。”紫苏说。 “可以,听你的。”飞鱼说,“我明天要离开安陵几天,去江北看看你丹姐,你在家里好好照应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找猴哥。” “丹姐快要生了吧?”紫苏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表情,好像比飞鱼还要期待新生命的诞生。 “早着呢,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飞鱼说。 “哦,我都急死了,好像快点看到小宝宝呢。”紫苏笑着说,“我这里还忙着,你先上楼去喝杯茶吧。” “好,你忙你的。”飞鱼说着走了出来。 他看时间还早,便出了好汉庄大门到街上走走。好久没有在步行街上闲逛过了,感觉行人比以前少了许多,看起来有些萧条。他走到老朱家店铺门前,这里他曾经和李丹一起来过,与老朱夫妇也比较熟悉,于是便走了进去想打声招呼。 店里面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飞鱼看着不认识,便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爸,有人找。”姑娘对着后面大声地喊。 从后面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疑惑地问飞鱼道:“你找我?” 飞鱼抓抓头皮,尴尬地笑道:“我走错店门了吗?这不是朱老板的店吗?” 小老头点点头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转给我已经快两个月了。” “他为什么转啊?”飞鱼不解地问。 “儿子不成器,把家产赌光了,这店是他卖给我的,给他儿子还赌债。”小老头说。 “又赌上了?”飞鱼吃惊地问,“他儿子不是戒赌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戒的?被人盯上了,想脱身不容易啊。”小老头摇摇头苦笑道,“要不说黄赌毒不能沾呢,沾上了想戒就得脱一层皮。可怜老朱夫妻俩辛苦一辈子,挣了也算不少的家产,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到一年就输个精光。” 飞鱼心情复杂,无言以对。小老头又叹了一口气说:“以我看哪,黄赌毒三恶中最恶的就是赌,无底洞,害自己害家人,不把家里搞得家破人亡都不得消停。” 飞鱼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回到好汉庄,正好在门口遇到瞎猫、瘦猴和耗子来了。瞎猫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遇到什么事了吗?” 飞鱼勉强笑了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瞎猫说:“小朱又赌了,这事我早知道的。” “早知道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飞鱼问。 “嗨,这又不关我们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瞎猫不以为然地说。 “害了一家人呐。”飞鱼叹息道。 四个人上楼来进了包厢,昌满、建军也已经到了,正坐在里面喝茶。昌满说:“请客吃饭哪有主人后到的?我们都等半天了。” “你是睁着眼说瞎话,我早就来了,刚出去一会儿工夫,你们怎么可能来半天了呢?”飞鱼说,“小北今天也没跟来?” “来了,在下面跟紫苏说话呢。”建军说。 飞鱼知道这是因为李丹不在的情况下,小北才会来这里的,他不知道怎么让小北化解与李丹的隔阂,也不知道小北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李丹现在的身份。他反而不太担心曹妈妈的态度,因为一旦孩子出世后,她老人家一定会欣然接受的。只是小北这个倔脾气,一根筋的姑娘,他还真得动动脑子想想办法。 小北端着菜进来了,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喊道:“今天你们不要管我,我当服务员,给你们上菜。紫苏说,今天所有包厢都订满了,一会儿可能要忙死了,我必须给我姐们帮忙。” “那你赶紧先吃点垫垫肚子呀。”飞鱼讨好地说。 小北白了他一眼说:“我不饿。” “哈哈,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被小马踢了一脚。”昌满看着飞鱼兴灾乐祸地笑道。 建军对小北说:“跟紫苏说一声,趁还没到上客的高峰,赶紧把我们的菜先上了。” “这还用你说,紫苏就是这么安排的。”小北一脸的不屑,惹得大家又笑起来。 “得,看来我们这一桌今天是最不遭待见的。”瞎猫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小北啊,你对你小哥有意见,就把火力对准了他,可别误会伤了其他人啊。” “瞎哥,你这话说的,我哪敢对他有意见啊?”小北说,“他是老子天下第一,把谁放在眼里呀?我跟你说,你也别巴结他,巴结他也没用。说是听你的,转头就我行我素。” 大家都憋着笑,不敢再说话。飞鱼举起筷子说:“今天喝酒吃菜,不管别的,尽兴就行。” 第77章 算计 酒过三巡,飞鱼对昌满说:“你那东湖花园二期快了吧?卖得怎么样?” “所有建筑都已经封顶,也都卖完了。”昌满说,“现在正愁着下一个项目在哪儿呢。要不是江洲集团采取不正当手段,我的另一个项目早就开工了。” “东湖花园二期都卖完了?我还想在那里要几套呢,看来是没机会了。”飞鱼失望地说,“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太烦心,把这事给搞忘记了。” “要几套?干什么用?”昌满问,“我当然不可能全部都拿出来卖了,留了十套好的,你需要就给你几套吧。” “那太好了,按惯例,打八折给我。”飞鱼喜形于色地说,“我要四套。“ “八折?开什么玩笑?”昌满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一期卖给你八折是因为那时候销售困难,你们趁火打劫,还想占便宜呢?” “纠正一下,那时候的成交价是七折。”建军忍住笑说。 “那你说给多少?九折?”飞鱼知道他是在说笑,也努力配合着,“要不九九折?” “五折!”昌满坚定地说,“少一个子都不行。” “奸商!”飞鱼骂道,“八折,多一个子都不行。” 建军看着这一奇特的讨价还价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再一次站出来协调道:“还是我来作中,六折!飞鱼,你不知道,现在二期定价比原来高出许多,六折价格给他,这奸商不吃亏。” “嘿嘿,那就给建军一个面子,六折就六折,成交。”昌满笑道。 “好吧,你给建军面子,我也不得不给呀,六折就六折,成交,明天就去办手续。”飞鱼看似不情愿地笑纳了他的好意。 “哎,等等,你要这么多房子干嘛呀?”昌满问。 飞鱼分别指了指瞎猫、耗子和瘦猴说:“他们仨各一套,还有一套留给白狼。” 瞎猫等人大喜过望,都举起酒杯来敬飞鱼,飞鱼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站起来说:“兄弟们在一起,自然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理所当然的事,不要放在心上。现在公司财力有限,以后我会根据情况逐步让所有的兄弟都住上新房子,大家把父母都接进去住,让老人家也享享儿子们的福。这是我的愿望,也一定要实现。” “你那个旅游公司经营得怎么样?”昌满问。 “还可以,现在我们三个实体在昌满老总的支持下都蒸蒸日上,效益很好。”飞鱼回答道。 昌满瞪了他一眼,说:“油嘴滑舌,这都不像你了。我有一个想法,趁这个机会想和你们商量一下。现在我们在市区暂时没有地皮可拿,也就是说没有项目可做。我上周和建军一起开车出去转了转,到了玲珑镇看到天台岭那一带风光景色很不错,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合作做一个旅游度假村项目。而且我也听说了,江洲集团似乎也有这个意向,因此我想我们要做就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又要和江洲竞争啊?”飞鱼心有余悸地说,“你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切肤之痛,哪能忘?”昌满说,“但我不怕他,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我就是要跟他们干,逮到机会就跟他们干!能不能干得过是一回事,干不干是态度问题。我就是要让全安陵人都知道,他们江洲集团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就有人不怕他们!” “好样的,我支持你!”飞鱼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天台岭那一带山林很多都是大林村的,白狼的老家。”耗子说。 “对,我也听建军说过。”昌满说,“要是白狼在就好了,占用山林的问题就好谈多了。”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出来。”飞鱼说,“只是不知道我们怎么合作?” “我想好了,以你们神行太保旅游公司的名义开发,我们公司注资进来,然后重新成立新的神行太保旅游公司,我占股百分之五十一,你们占百分之四十九,我控股。”昌满说,“这个项目的资金全部由我来出,你没意见吧?” “我当然没意见,原来成立旅游公司的资金大部分都是你投的,你控股本来就是应该的。”飞鱼说,“你挣钱是为了事业,我挣钱是为了兄弟们的日子好过点儿,各取所需。” “不过这资金需求应该很大呀。”向来话不多的瘦猴插了一句。 “没关系,我们可以逐步投入。”昌满说,“我准备花十年的时间来打造这个我心目中的花园,以后在房地产上赚的钱都一步步投进去。” “行,我赞成,以后我们赚的钱也往里投。”飞鱼也表态道。 “不用,你赚钱为兄弟们脱贫,并为我守好后路,我们兄弟俩各司其责。”昌满真诚地说。 “好,那我们就为各司其责干杯!”飞鱼举杯,众人应和,包厢内一片欢欣。 第二天,胖虎得到了飞鱼要离开安陵几日的消息,他对黑豹说:“你先回矿上吧,那几个小伙子我有点不放心,这里现在可以消停几日了。” 又对秃鹰和沙漫天说:“紧张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可以放松几天了。我也累了,晚上去泡个澡,你们有谁愿意和我一道?” 秃鹰笑笑说:“胖哥,你还是自己去吧,我不太爱泡澡,你是知道的。” 胖虎也笑了,说::“我知道你好什么,去玩你的吧。老沙,你呢?” 沙漫天面无表情地说:“虎哥要我去我便去,听你的。” 胖虎又对秃鹰说:“飞鱼虽然不在安陵,但你还是要防着点儿,身边要多带几个人。” “嗨,飞鱼不在,白狼又进去了,现在神行太保还有谁对我构成威胁啊。”秃鹰大不以为然地说,“曹老二不问江湖事,不可能出手对付我的,就凭那二号院里的几个小狗屌?哈哈!” “还是小心点好,别在阴沟里翻了船。”胖虎说。 “好,我带上张斌、黄伟。”秃鹰说。 “一号院的场子也不开了,把刘志海也带上,那小子身手灵活,比他们俩能打。”胖虎说,“你现在比我重要,别给飞鱼的人捆了。” “行,都听胖哥的。”秃鹰答应着。 到了晚上,几个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分头活动去了。胖虎带着沙漫天到了大富豪,先到楼上金毛狗的办公室里坐着喝了一会儿茶,然后下楼直奔地下层洗浴中心。 洗浴中心的经理毕小平是金毛狗的手下,见老板来了,忙把他们迎到一间贵宾室里。紧接着,进来十几个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女孩,站在胖虎和沙漫天面前一字排开。 “都是新来的小姐,虎爷和沙爷看看有中意的不?”毕小平一脸谄媚地笑着说。 胖虎的眼睛在姑娘们身上扫描了几遍后挑了一个三号,沙漫天挑了一个九号。胖虎说:“你们先去候着,我们先去泡一会儿,说点私房话,半个小时后再来。” 沙漫天跟着胖虎来到热水池子里,两人一丝不挂地泡在水中,胖虎闭着眼睛很享受地半躺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问道:“老沙,跟我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沙漫天回答道。 “看你平时沉默寡言的,是有什么心思吗?说出来,我帮你解决。”胖虎说。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能有什么心思呢?虎哥多想了。”沙漫天说。 “在我这里感觉还行吗?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尽量满足。”胖虎又说。 “跟着虎哥能混口饭吃我就满足了,何况虎哥对我不薄,我很满意。”沙漫天回答道。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胖虎接着问道。 沙漫天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说道:“父母都不在了,本来有一个哥哥,去年也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无牵无挂。” “你哥哥去年没了?怎么没的?”胖虎追问道。 沙漫天略作犹豫,回答道:“在山西挖煤,一次矿难埋里面了。” “哦,不好意思啊,惹你伤心了。”胖虎说,“安心地在我这里干,我不会亏待你的。在安陵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姑娘,给你娶一房媳妇,安个家,就在这里扎根下去多好啊。你放心,所有的事我来安排,娶媳妇,买房子,都包在我身上。” “谢谢虎哥的好意,但我沙某人一个人过习惯了,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打算。”沙漫天表情冷峻异常,似乎对胖虎的好意无动于衷。 胖虎碰了一个软钉子,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今天我们兄弟俩可谓是坦诚相见,在这里没有任何遮掩,就说说心里话吧。你就对将来没有一点想法吗?” “我粗人一个,过一天算一天,真的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样。”沙漫天还是不接招。 胖虎见沙漫天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顿时没了再谈下去的兴致。两人泡了一会儿澡,又冲洗了一番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单间里。三号小姐和九号小姐应约而来,其间发生的香艳之事不必赘述。胖虎感到神清气爽,便想要吃个消夜喝两杯,刚想让三号小姐出去安排酒菜进来,九号小姐进来了。她问胖虎道:“虎爷,沙爷想喝两杯,不知道您同意不?” 胖虎听了,正中下怀,两人不谋而合,便笑着指了指三号小姐。三号小姐笑着说:“虎爷正让我去安排酒菜呢。” 过了一会儿,酒菜都端进来了,沙漫天也过来了,两人就坐在包间里一边闲聊,一边喝酒。本来沙漫天就喝不过胖虎,再加上晚上已经是喝了一顿,酒还没有完全醒,现在又一人喝了一瓶白酒,沙漫天就醉得趴在桌上不动了。 胖虎拉别人下水,自己也跟着湿了脚,当然还是比沙漫天清醒多了。他强打精神用手机发了一个短信后,便让司机进来把沙漫天扶起来往外走。幸亏两人在喝酒前就把衣服都穿好了,否则现在让沙漫天穿好衣服绝对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可能沙漫天就只能光着身子出门了。 胖虎和司机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沙漫天弄上车子,胖虎骂道:“这狗日的看起来一点都不胖,怎么这么沉呢?” “练家子,骨头都比常人重。”司机说,“虎爷,去哪儿?” “去江边。”胖虎回答道。 汽车驶过了市区,进入了一段没有路灯的道路。又过了一会儿,司机隐约听到后面一声闷哼,便问道:“虎爷,怎么了?” 只听到沙漫天抢着回答道:“他睡着了,你停一下车,我想吐,今天都喝高了,太难受。” 司机将信将疑地把车在路边,沙漫天在后座上拼命开门却打不开,便叫司机道:“车门好像坏了,打不开,你下来帮我在外面开一下,快快快,我要吐,憋不住了。” 司机生怕他吐在车上,来不及细想,忙跳下车来帮他从外面把车门拉开。车门一打开,沙漫天即跳下车来,反手一掌砍在司机的后脖子上,司机当即倒地昏死。沙漫天把司机拖进了路边的草丛中,用冬天枯萎的茅草结成绳索把他的双手双脚捆上,然后又把他抱到汽车后备箱里。又回到车上,同样用?绳把昏迷中的胖虎也捆上。 沙漫天开着车往回走,走到神仙台公墓旁边时见路边有一家店里灯还亮着,便下车买了几刀黄表纸、几沓冥币和一把铁锹。回到车上时发现胖虎醒了,冲他大喊道:“沙漫天,你这狗日的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沙漫天不理他,继续开着车往前走,到了离一号院不远的一处山路拐了进去。到了山腰,沙漫天看到旁边又有一条小路,便又拐了进去,一直到一处没有树木的草地才停下来。 他把胖虎从车上拖了下来,胖虎还在大呼小叫地喊个不停,沙漫天恼了,一掌又把他打晕了,骂道:“太他妈吵人,消停一会儿吧,一会儿就送你上路。” 沙漫天抄起铁锹寻了一个地方便挖了起来。不愧是挖矿的出身,不到一个小时便刨出一个大坑。他把胖虎拖到坑边放着,又回到车上把纸钱拿出来,放在胖虎的脚边烧了起来。胖虎这时候又惊醒了,拼命地想坐起来,看到脚边的亮光和烧纸的气味,顿时惊恐万分。 “老沙,你这是干什么?”胖虎战战兢兢地问。 “你这么有钱,下去了手头不宽裕可不行,给你先烧点盘缠,也算是我们兄弟一场。”沙漫天不紧不慢地说,漆黑的背景中,火光照着他那刀削般的冷脸,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 第78章 胖虎叩响了地府的大门 胖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住地哀求道:“老沙啊,你这是干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杀我?快告诉我,我就是死也该得明明白白的吧?” “还记得小地主吧?”沙漫天冷冷地说。 “小地主?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胖虎一听他说到小地主就明白他已经知道内情了,心里残存的一线希望也顿时化为乌有。 “小地主关老子屁事!”沙漫天说,“被你顺手灭掉的七个外地人是我的兄弟,明白了吗?其中有一个还是我的亲哥。你晚上还在问我,我哥是怎么死的,现在实话告诉你了,你觉得你死得冤吗?” “老沙,老沙,不,沙哥,沙哥,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胖虎此时求生欲表现得极强,早把面子看得屁股都不如了,“小地主是秃鹰杀的,你们七个兄弟的死我们完全没有参与,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听说是警察杀的,用枪,微冲,真的,没骗你。” “你就不要演戏了,我都知道了,那个杜威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放心,他很快就会来陪你的。”沙漫天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胖虎觉得今晚在劫难逃,只想在黄泉路上记住泄密仇人的名字。 “告诉你也无妨,是瞎猫。”沙漫天说。 “我操!这狗日的他也没去,他是怎么知道的?”胖虎说,他还没有完全放弃求生的希望,“沙哥,沙爷,他的话不可信啊,他和我不对付,这你是知道的。你放了我,以后我的江山有你的一半,我们兄弟一起在安陵打江山,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怎么样?” “哄孩子呢,别废话了,准备上路吧。”沙漫天说着,一脚把胖虎踢进了坑里。 胖虎彻底崩溃了,鬼哭狼嚎地不停求饶。沙漫天一边往坑里填土,一边鄙夷地说:“就这出息,怎么带着一帮小弟的,我要是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哦,对了,是怕黄泉路上寂寞吧?让你的司机陪你一起上路吧,头七的时候给你烧辆车过去,你到那边继续风光啊。” 沙漫天把铁锹扔了,走到车子旁边打开后备箱,这一看他呆住了——司机不见了! 原来胖虎第一次醒来后喊叫的声音也惊醒了司机,司机尽管十分害怕,但他还是保持了少有的冷静。他没有大呼小叫拼命求饶,而是仍然装假昏迷。当汽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时,他努力抓到了自己藏在后备箱里的一把匕首,借着汽车颠簸的劲慢慢地把手上的草绳割断了,然后又轻松地把脚上的草绳也割断。他伏在后备箱里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机会,终于车停下来,沙漫天把胖虎拖下车挖坑的时候,他慢慢地爬到前面后排座,从背着沙漫天的那一侧车门下来,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离去。 沙漫天在四周草丛树林里搜寻了一遍,一无所获。回到坑前,他加快了挥锹填坑的速度。胖虎身上的土盖得越来越多,感觉也越来越绝望。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气息也渐渐地弱下去。沙漫天特意将土埋到胖虎的脖子边,头部一直露在外面。他停下了手,对下面问道:“我再问一句,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把我做了?今天晚上把我带去江边就是这意思吧?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秃鹰根本就没出去玩,而是在江边等着你呢。我说的对吗?虎爷。” 胖虎这时候也不想辩解了,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想弄明白,便问道:“你,你平时酒量不大,今天怎么这么厉害?你是装醉的吧?” “嘿嘿,我的酒量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到底是多大,你哪里能知道?”沙漫天冷笑着说,“以我以往的经验呢,喝你两三个没问题吧。平日里不想多喝,就装一装呗,没想到你们还都当真了。” 胖虎使出最后的力气长叹一声道:“我明知道养了一条狼在身边,也时刻提防着它,更想在合适的时机杀了它,但最后还是被狼反杀。来吧,痛快点!” 沙漫天反而不急了,把锹放下来,蹲在坑边说:“你这一生作恶无数,死有余辜,趁现在还有意识,好好地想一想吧,想一想你自己死得冤不冤。另外,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不过,这事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奇。那水鬼也是你杀的吧?” “虽不是我亲手杀的,但也可以算到我头上。”胖虎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这时他已经闭上眼睛,静等着死神的来临。 沙漫天站起来,挥舞起手中的铁锹开始往他的头部填土,一边嘴里说道:“去吧,你作恶一生,老子也一样作恶一生。等老子结果了杜威,为我的兄弟们报完仇,也下来陪你。在阴间我们再斗,看谁先超生投胎。” 眼看着胖虎将赴黄泉之路,就在这时,两辆车疾驶而来骤然停下,从车上下来八九个人,个个都手持砍刀铁棍,为首的正是秃鹰和黑豹! 沙漫天看到这个场景停下了手中的铁锹,他此时十分后悔自己妇人之仁,没有及时结果了胖虎的司机。他明白自己陷入了险境,必须立即设法脱身。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现在想脱身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沙漫天,你他妈想干嘛?老子还没动你,你倒先动手了!”秃鹰断喝道。黑豹忙叫黄伟、张斌等人跳下坑去把胖虎拉了上来。 胖虎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气息奄奄地瘫软在地上,张斌跪在旁边给他清理脸上和身上的黄土。沙漫天自知道真相以来,等待了几个月的机会终于一朝得手,却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不禁仰天长叹道:“我沙漫天纵横南北十几年,不想今日死在安陵,大仇未报,死不眠目啊!” 秃鹰嘿嘿冷笑道:“老沙啊,胖哥早就想除了你,本来今晚把你灌醉,约好在江边动手的,这样比较省力气。没想到你装醉,反而险些把胖哥弄死了。幸亏老天有眼,让司机跑回来报信,我们也算来得及时。这坑是你亲手挖的吧?正好给你自己用上。是你自己跳进去呢,还是让我们帮忙呢?” 沙漫天怒目圆睁,大声吼道:“让我死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说着,沙漫天抄起铁锹先下手为强,准备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但饶是他如何神勇,怎能敌得过这手持兵器的八九个人,更何况还有秃鹰、黑豹两大高手。很快,沙漫天就多处受伤,被打倒在地束手就擒。 秃鹰蹲在他的身边,脸上挂着阴冷邪恶的笑:“老沙,你不是想给你兄弟报仇吗?来,起来啊。我很坦白地告诉你,你的兄弟们就是老子害死的。过程我说得清楚一点啊,我杀了小地主,把他的尸体送到你们的院子里,然后呢,我们事先约好的警察就来了,不给他们一点解释的机会,全都突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你们的存在,可能就要威胁到我们胖虎的在安陵的地位,而且你们还有枪,是一帮亡命之徒,与我们安陵其他的小混混不一样,所以我们不能让你们有活命的机会。现在知道那句话了吧,叫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我们已经够恶的了,你们比我们更恶。我们得到报应了,你们也跑不掉,等着吧,一个也跑不掉!”沙漫天强忍着伤痛骂道。 胖虎这时候也缓过劲来了,一边拍打着身上残留的黄土,一边走了过来说:“老沙,今晚真精彩,本来是我想弄死你,没想到竟被你骗了,差点让你活埋。现在又反过来了,我还是笑到了最后,你还是要被我弄死。唉,最终还是回到我们原先设计的结果上来,只不过地点改了。不过这没关系,有你亲手挖的坑,也给我们省了不少的事。” “胖哥,他说我们要得到报应,你同意吗?”秃鹰怪异地笑道。 胖虎拿过秃鹰手中的匕首,一刀扎在沙漫天的大腿上,痛得沙漫天一声惨叫。胖虎轻松地笑道:“老沙,你说我要得到报应,为什么?想当年,老子杀了人,飞龙没有杀人,可是老子好好的,飞龙却替我死了。你说这是什么他妈的报应,我都为好人抱不平。可老天爷都是他妈的瞎子,作好人有鸟用啊。我再告诉你,飞龙他爹也是我弄死的,是我让水鬼弄死的。水鬼也是我弄死的,是我让秃鹰弄死的。这又怎么样?报应呢?在哪儿呢?现在白狼要替我死了,我还是好好的。唉,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可我也没办法呀。” 此时站在胖虎身边的刘志海焦急万分,他白天与瞎猫联系过,准备趁机会抓住秃鹰。可没想到秃鹰并没有去行乐,而是在深夜时分把他们带到江边。黑豹也没有回到矿上,并且跟他们在一起。刘志海察觉到很不对头,瞅空给瞎猫发了信息汇报。就在他们在江边不知道等什么人的时候,秃鹰接到胖虎司机的电话。秃鹰大呼不好,带领大家上了车就往南郊赶。过了一号院门口又走了一段路,在路边找到了胖虎的司机,便在司机的指点下找到了沙漫天。 刘志海在见到司机的时候就立即给瞎猫发了短信。飞鱼听到瞎猫的报告后惊呼道:“不好,沙漫天有危险了。”便带着一干人等按照刘志海指示的路线赶了过去。 而刘志海在发短信的时候也不知道最终位置在哪儿,所以飞鱼等人也只到了上山的路口便不知道怎么走了。飞鱼思索了一会儿,让大家弃车步行,向山上展开分散搜索。这样搜寻太费时间,沙漫天这时候已经是朝不保夕,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胖虎和秃鹰把沙漫天折磨得奄奄一息,旁边的黑豹心有不忍,劝道:“胖哥,算了吧,别再折磨他了,要让他死就给他个痛快的,不让他死就带回去,严加看管。” 胖虎站起来,拍拍黑豹的肩膀说:“豹子,你还是怀有妇人之仁啊,这得改,向秃子学习,不然成不了大事。这沙漫天呐,也是被妇人之仁害了,要是他先杀了司机小沈,现在就是我躺在这坑里了。” 秃鹰看了看沙漫天说:“胖哥,差不多了,埋了吧。” “好,他怎么把我踢进去的,我也要怎么把他踢进去。”胖虎说着,抬起脚向沙漫天猛踢过去。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风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花香,胖虎等人只隐约见到三个身披黑色披风的蒙面人从树林里窜出,其中一人轻喝一声:“胖虎,活得滋润不?” 胖虎和秃鹰惊得毛发竖起,魂飞魄散,当即晕了过去,黑豹等人只觉得空气芬芳,气氛诡异,还没来得及细想,也都相继昏迷倒地。等他们醒来后,只感到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再看沙漫天,早已不知去向。 胖虎惊魂未定,顾不得再找沙漫天,忙招呼手下人扯呼。一行人慌乱地钻进车子里,一溜烟地跑下山去。 飞鱼等人正在树林里搜索,忽见两辆车从小路上疾驶而去,再向他们来时的路后面看去,隐约还能见到一点火堆的亮光,飞鱼吹了一声口哨,大家纷纷都向那边靠拢过去。只见面前一个大土坑,旁边的黄土上清晰可见一大滩的血迹,飞鱼说:“他们应该没杀沙漫天,只是把他带走了。” “挖这个坑不就是埋人的吗?为什么又不杀他了呢?”瞎猫疑惑地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闻一闻,这是什么味道?还有点香。”耗子说。 飞鱼皱着鼻子嗅了嗅说:“淡淡的,是有点香,还有点怪,感觉冲脑子。” 瞎猫说:“这气氛有些不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去吧。” 飞鱼没动弹,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见那个火堆上面虽然是些枯树枝,但下面却是纸钱的灰,他越发感到疑惑了。“沙漫到底死了没有呢?这里为什么还有烧过的纸钱?” “不管他死了没有,都与我们没关系。如果是死了,算我们来晚了,如果没死,那就是被胖虎带走了。”瞎猫急于想回去,“不管怎么样,最迟明天就会有消息的,也许晚一点就有了。” 的确,刘志海和众人仓皇逃离时,根本无暇顾及给瞎猫报信,到了车上,几个人挤在一起也无法在别人的眼皮底下给他信息。直到回到一号院时,他才找到机会发了一个简短的信息给瞎猫:沙漫天重伤,被人救走,救人者不明,三个黑衣人。 这个时候,飞鱼等人正在下山的路上。瞎猫告诉了飞鱼短信的内容,他自然知道是谁救了沙漫天,但他不能说,而飞鱼的心中又添了一个大大的疑团。 第79章 录音风波 胖虎回到一号院里,整日里神情恍惚,一连好几天都茶饭不思,只偶尔靠白粉提一提精神。那天夜里在山上,黑衣人简单的一句问候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把秃鹰和黑豹叫到身边问道:“你们是不是也明明白白地听到了,那就是飞龙的声音,对吧?真是见鬼了,他都死十年了,怎么还阴魂不散呢?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来吓我们。”秃鹰说,“我敢肯定,不是飞鱼就是曹老二飞熊。对,就是曹老二,他最喜欢装神弄鬼的,以前不就是喜欢蒙面吗?” “我也觉得秃子说得对,胖哥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黑豹也这么说。 “我怎么感觉就是不一样呢?那人就像是飞龙本人。”胖虎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找杜威问一下不就明白了?”秃鹰提醒道。 “对,当年的事只有他是最清楚的,我去问他。”胖虎似有所悟地说。 但杜威最近却有点儿行踪不定,胖虎给他去了几次电话,都说不在安陵,一直拖到快过年了,杜威才主动打电话来,让胖虎去南湖宾馆见他。 “老头子被查了。”一见面,杜威就对胖虎说。胖虎好久没见过杜威,今天猛一见到,发现杜威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面容也憔悴了不少。 胖虎的心情也瞬间跌落到谷底,他甚至都忘了要问飞龙的事情。花无百日好,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的,但真的到来时,他又觉得未免来得太早了。多年来,他已经与杜威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杜威的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现在杜威的保护神轰然倒下,他自然也感到了末日的来临。 “一朝天子一朝臣,蒋天来就要成为安陵公安局的一把手了。”杜威幽怨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原来的老部下东郊派出所的肖凯和玲珑派出所的王卫东都要跟着上来了。” “他们原来就是蒋天来的人吗?”胖虎问。 “是啊,他们原来都是市刑警支队的,蒋天来在受到打压时把他们都安排到基层派出所去了,那就是在保护他们。”杜威说,“他们一直贼心不死,在等待机会啊。” “肖凯我不了解,但王卫东我知道呀,和顾长顺处得非常好,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一路人。”胖虎说,“他要是上来,我们可以拉拢他吗?” “拉拢个屁!他那是装的。”杜威说。 “这么说的话,我们得为我们的退路作打算了?”胖虎沮丧地说。 “还没有那么悲观,先等等看吧。”杜威说,“跟你的手下说,最近要收一收,别惹事。” 胖虎这时候才想起来飞龙的事,但他又不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他犹豫不决的神情当然逃不过杜威的眼睛,他问道:“你心里还有别的事?” “飞龙还活着吗?”胖虎干脆单刀直入地问道。 杜威有些猝不及防,一时答不上来,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是,还活着。” 胖虎原本并不敢相信飞龙还活着的事实,他只是想在杜威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好让他心安,但杜威毫不隐瞒明确无误地告诉他,飞龙还活着!这让他突然间内心感到非常慌乱。那天夜里的那句问候在他的脑海里又回荡起来,他终于体会到那句问候里暗藏的肃杀之气,脊梁骨从上到下不禁一阵阵发凉。 “杜哥,你不觉得他的存在对你对我都是个巨大的威胁吗?尤其是对你而言。”胖虎说。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当年我救他是出于我敬他、爱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回来了。”杜威说,“我想劝他离开,可是他不听啊。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人不能留,必须斩草除根。”胖虎说。 “我当初舍了命地救他,你现在又要让我杀了他?”杜威伤感地说,“我做不到。” “杜哥,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办吧。”胖虎说。 杜威低下头,忽然垂下泪来,叹了一口气对胖虎说:“罢了,你去办吧。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我去送送他。” 胖虎回到一号院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秃鹰和黑豹。两人也都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然,黑豹是装出来的。 “这么说那天夜里真的是他呀,那么他现在在哪儿呢?”秃鹰问,“他毕竟是我们大哥,我们该把他接回来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到哪儿去找他呢?杜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胖虎不动声色地说,他现在还不能对秃鹰和黑豹说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这样会显得他太无情无义了。 “那天夜里应该是他无意撞见我们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一定就藏在那片山林里。”秃鹰分析道,这时他难得地用起了脑子。 “那一片都是白鹤山,山上有一座鸣鹤寺,你们说,他会不会藏在寺庙里?”黑豹说。 “不可能,他是个已死之人,见不得光的。”胖虎说,“寺庙里常有香客出入,难免会遇到熟人,走露风声。” “如果他藏在市区,我们要想找到他更难,但对于他自己来说,风险也更大,因为遇到熟人的概率也更大。”秃鹰今天脑子开窍,竟学会了思考,“所以他藏在山里的可能最大。” “把兄弟们撒出去,到那一片山林里去找,如果有山中新盖的房子或者可以住人的山洞,都要去察访一番。”胖虎说,“发现可疑之处,不要声张,立刻回来报告。注意,切不可走露飞龙还活着的消息,这事现在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你们只需对弟兄们说,我们在找那三个救走沙漫天的蒙面人。” “那是当然,要是飞龙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杜威和胖哥都会有麻烦的。”秃鹰说,他今天像是被点化了一样,处处想表现自己的聪明伶俐和善解人意。 胖虎没有告诉他们查贵龙被查的事,是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他们的士气,更怕会影响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秃鹰和黑豹下楼招集众弟兄布置任务,院子里齐刷刷地站立了几排等着两人训话。秃鹰扫视了一下,发现刘志海不在,便让张斌去找他。 张斌径直来到刘志海的房间,看见房门虚掩着,便轻轻推门进去,却见刘志海正坐在床头上对着手机发呆。张斌一把抢过刘志海的手机说:“在干嘛呢?跟哪个美女聊天吧?” 刘志海见手机被抢,顿时脸色大变,想要抢回来,可是张斌把手举得高高的,就是不给他。刘志海只好央求道:“斌子,把手机还我吧,别闹了。”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见得人的东西。”张斌说着,看看手机的界面是录音机,便打开播放,却听到一段不太清晰的音频。虽然不太清晰,但还是能听出来这内容正是那天夜里在白鹤山上秃鹰、胖虎与沙漫天的对话。张斌顿时也惊呆了,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原来那天夜里在山上,刘志海想要向瞎猫邀功,在秃鹰和沙漫天说话的时候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后来就全程记录了胖虎的一段话。事后他好几次都偷偷地打开了听,越听越越害怕。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录音交给瞎猫,也不知道这段不太清晰的录音能不能把胖虎和秃鹰置于死地,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以前他为瞎猫通风报信,那都是无关要紧的事,这件事事关重大,若稍有不慎,弄不死胖虎事小,自己恐怕也有杀身之祸。 刘志海见张斌听了他的录音,顿时面如死灰,只得苦苦哀求道:“好兄弟,这是我无意中录到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求你千万不能要告诉虎哥他们,否则我是死定了。我现在就把它删掉,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好不好?” 张斌看着刘志海,又看看手中的手机,心里矛盾重重,突然他说道:“留着吧,也许将来我们保命有用。这件事你要特别小心,除了我,千万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刘志海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向张斌承诺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经过这件事之后,刘志海几乎与张斌形影不离。一方面,他害怕张斌会突然改变主意偷偷地告发他,另一方面,是让张斌感觉到他对他的绝对忠诚。这个奇怪的现象让黄伟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刘志海以前与张斌并没有那么亲近,而他自己却是与张斌就像是哼哈二将出双入对。现在刘志海无缘无故取代了他的位置,这让他好奇心爆发,想要一探究竟。 终于,他寻到与张斌单独相处的机会。经不住黄伟的软磨硬泡,张斌把实情说了出来。 “这海子有异心了,不能替他瞒着。”黄伟说。 “告发他吗?这样他会死的。”张斌说。 “不告发他,如果有一天事情败露了,我们俩也得死!”黄伟说。 “那怎么办?”张斌心里也害怕了,“但是毕竟兄弟一场,我做不出来呀。要不,先替他瞒着,等等再看?” “你看着办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这绝对是个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黄伟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张斌再度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几天下来,派出去探寻飞龙藏身之所的人也有了收获。有人回来报告,大山深处有一处茅屋,虽然没见到人,但看里面干净整洁,一定是有人在住的。胖虎又派了黄伟、张斌再次前去打探,刘志海也自告奋勇地跟了过去。 自从知道了录音的事之后,黄伟很是排斥刘志海,总觉得他会连累到他们,见他也跟在后面,便没好气地让他滚蛋。刘志海并不知道张斌已经将事情告诉了黄伟,现在看他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就很是纳闷。张斌觉得黄伟的做法有些过分,便说道:“干嘛呢?都是自家兄弟,一起去呗。” “他去干嘛?去录音吗?”黄伟脱口而出一句话让刘志海脸都黄了,惊恐地看着张斌,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怨恨。 张斌也窘迫万分,狠狠地瞪了黄伟一眼,又赶紧安慰刘志海说:“海子,他知道了没关系,我们都说好了,不会告发你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们。”刘志海神情落寞,小声地嘟囔着,转头向回走去。黄伟也有些后悔,忙叫住他。 “海子,我看你还是把录音删除吧,留着是个祸患。”黄伟说。 “嗯,我会删的。”刘志海说。 “不,就现在,当着我们的面删掉。”黄伟坚持道。 “好,我现在就删。”刘志海说着,掏出手机,当着两人的面删除了录音。 “这我就放心了,跟我们一起去吧。”黄伟友善地发出了邀请。 三个人一起翻山越岭,找到了那间茅草屋。在对周边环境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后,三人走进了那间没有锁门的屋子。屋里干净整洁,但却仍然是空无一人。张斌摸了摸桌上的茶杯,里面虽然还有残茶,但已经凉透。又见桌上有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胖虎若有意,请于三日后到这里来见我,记住,只他一个人前来! 下面只有日期,就是今天的,但没有落款,字迹也还算工整。三人拿了纸条退了出来,回到一号院交给胖虎。 胖虎让三人出去,拿着那张纸条发了一会儿呆,拍着桌子对秃鹰和黑豹说:“他们曹家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要是想见我就直接来我这里好了,何必让我爬山越岭地去找他,又何必是在三日后呢?” “你去还是不去呢?”黑豹问。 “当然去了,人家点名让我去,我岂能不给面子?”胖虎说。 “会不会有危险?”秃鹰有些担心。 “我们是兄弟,又没有撕破脸,会有什么危险?”胖虎自信地说,“秃子,你说要把他接回来,你说有这个可能吗?如果他想回来,早就自己回来了。现在的他,对我们绝对是个定时炸弹,这话是杜威说的,不是我说的。” 黑豹从胖虎的话里听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第80章 龙虎会 三天后,胖虎在张斌、黄伟的带领下如约来到白鹤山上。在距离茅草屋约五百米处,他停下脚步,对周围看了看,见这里地势险要,风光绝佳,山峦起伏,绵延不绝,树木葱茏,遮天敝日,不仅叹道:“我真是枉为安陵人,有这样的好去处,我竟然从未到过。飞龙也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怎么就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呢?” “他亡命十年,估计没少爬山涉水。回到安陵,城里人多,不好露面,只能在周边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落脚点,所以不难理解。”随行的黑豹说。 “他在这里苦哈哈地生活,真是难为他了。”秃鹰说,“要是我,除非有人天天看着我,否则我一天都待不下去。这里好在哪儿呢?反正我是不喜欢的。” “你懂个屁!”胖虎骂道,“修身养性,懂吗?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单刀赴会。” 说着,胖虎撇下随从,一个人继续往茅草屋走去。站在门外,他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却是悄无声息,像是没有人在里面居住。但隐约有些许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浮动,使他立刻警觉起来,正在犹豫进还是不进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喊话:“放心吧,这个香味有益无害,让你脑子清醒一点。既然让你独自过来说话,就不会算计你的。” 胖虎下意识地摸摸腰间的硬货,大着胆子推门进去。飞龙一个人正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桌前面对着大门,桌上一摆着一套茶具,他正在往对面的茶杯里倒着茶水,茶香伴着开水的热汽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来了?看起来气色不错,活得挺滋润的嘛。”飞龙不冷不热的一句,让胖虎又想起那夜。 “大哥,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十年了,想死兄弟了!”胖虎极力作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来,张开双臂想要拥抱飞龙,“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来找兄弟们呢?” 飞龙伸手制止了他,示意他坐在对面:“兄弟,我是个活死人,哪里敢去找你们呢?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与你见面了。先喝杯茶吧。” 胖虎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小茶杯抿了一口,装着陶醉的样子称赞道:“好茶啊,真香!” 飞龙没回答他,自己也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派了那么多人来找我,是你的意思,还是杜威的意思呢?” “不瞒你说,那天夜里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认定你还活着,禁不住思念之情,我去杜威那里打听你的消息,他只说你确实还活着,但并不知道你在哪里。”胖虎说,“做兄弟的,明知道大哥还在人世,怎么能不想尽办法找到他呢?要是兄弟们能在一起,还像以前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多快活啊!大哥,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吧,我们现在有钱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多好呀!” 飞龙笑笑,低下头没有说话。胖虎又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问道:“大哥,你还有别的兄弟吧?不在家吗?干脆叫出来,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吃香喝辣,怎么样?” “你们不怕我连累你们?”飞龙笑着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杜威是不会让我见光的。” 胖虎顿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让自己的内心更加强大起来,好把这个假得不能再假的话题继续下去。他只得敷衍了一句“兄弟们会保护好你的”,然后就把话题岔开了,说道:“大哥,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能跟兄弟说说吗?” “怎么过都是过,只要能活着就行。宁在世上捱,不在土里埋。既然死不了,我还是很惜命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总之,我现在还活着。”飞龙淡淡地回答道,又转而目光犀利地望着他问,“你今天来不是想和我叙旧的吧?” “就是来叙旧的,大哥,这么多年了,我每天都在想念你。”胖虎还没有从他事先设定的虚情假意中走出来,他没有想好如何把角色转换过来。 “既然你不肯说,我就帮你转入正题吧。”飞龙说,“你和杜威应该商量过了,是想怎么让我消失呢?是让我滚出安陵,还是让我彻底滚出这个世界?没关系,直说吧,大家心知肚明。” 胖虎见飞龙直接把话题挑明了,便干脆顺势说道:“你如果不回来就好了。对你,对我们大家都好。可是,你在外面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回安陵呢?你知道的,杜威当初救你性命,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可你这一回来,你让他怎么办?一旦事情败露,不光是他有可能把牢底坐穿,还要连累一批人呢。” “你是最了解我的,你说说,我当初到底犯了什么罪呢?怎么就给判了死刑呢?”飞龙说,他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眼里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仇恨。 “那不是因为特殊时期嘛,你又是我们老大。”胖虎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明显底气不足。 “你和我不是一个时期吗?出事的时候说我是老大,背着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就想不想来我是你们老大呢?”飞龙气愤地说,“你们没什么鸟事,老子却给判了极刑!操!” “那是你做大哥的为人义气,帮兄弟们扛事,兄弟们没忘呢。”胖虎强词夺理道。 “我他妈是被骗了,什么为人义气,再义气老子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替你们死呀!”飞龙愤懑难平,本想狠狠地发泄一下积压了十多年的情绪,但突然又不想说了,大手一挥道,“算了,不说了,再怎么说,时间又回不去了。我就问你,你们打算把我怎么着?” “我们能把你怎么着呀?”胖虎笑着说,“只是想让你离开安陵这个是非之地,永远不要回来。希望你能在外地平安度过余生,真的,这是为你好。” “如果我不走呢?是不是就把我做了?”飞龙逼问道。 “大哥,你这是在逼杜威,我倒是无所谓。”胖虎说。 “你真的无所谓?恐怕你也是盼着我早点死吧?”飞龙说,“我在安陵一天,你就不安一天。我说的没错吧?你敢保证你对我没有负罪感?你心里有数,不用我明说了吧?” “大哥,你被判死刑与我无关呀。”胖虎不知道飞龙到底了解哪些事,所以不敢明着问。 “我说的不是这事。”飞龙说,“本来我回安陵来,就是为了当年的事讨个说法,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胖虎对我们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你不用解释,我比谁都清楚。之所以没动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痛快地死。” 飞龙的话冷冰冰的,让胖虎听得毛骨悚然。 “我再问你,如果你知道我还活着,你敢这样做吗?”飞龙又问道。 “我想应该不会。”胖虎说,“不管你知道什么,还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要说的一点就是,有些事并非出于我的本意,我有我的苦衷。” “这不重要!”飞龙给胖虎的杯子里续上一杯茶,对他说,“今天让你来,就是要跟你了结过去的兄弟情分。喝了这杯茶,你我从今往后不再是兄弟,你可以放开手脚对付我,当然,即使你不对付我,我也会找你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曹伯伯不是我杀的。”胖虎还想辩解。 “不用解释了!”飞龙不耐烦地摆摆手,低沉的声音威严有力。 “看来我们这个结是解不开了。”胖虎说,“我喝了这杯茶,从今往后不再是兄弟!我最后问一句,沙漫天是你的人?否则为什么要救他?” “不是,他这样的人我看不上。”飞龙说,“我救他是因为要杀他的人是你,如果换着别人要杀他,我才懒得管呢。” “他险起活埋了我,我能饶了他?”胖虎说,“他现在在哪儿呢?你不会一直罩着他吧?” “伤养得差不多了,已经走了。”飞龙说,“只要没让我碰上,你有本事就弄死他,我不会管的。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如何了结呢?” “悉听尊便。”胖虎说,“如果不是杜威逼我,我不会主动找你麻烦。另外,你也许都知道了,你家老三一直在跟我过不去,我如果不是看你的面子,早就做了他。现在你我既然已经不是兄弟了,如果他再惹我,我就谁的面子也不给了。还有,你知道吗?三子娶了你的女人,还怀了孩子。你说这事闹的,我真的不想看到这种事,太荒唐了。你不难受吗?” 飞龙脸色铁青,咬紧牙关忍着怒气说:“我早就是死人一个,她和三子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结婚。而且,这事与你何干?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胖虎笑笑,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说道:“好吧,算我多事了。马上要过年了,你打算怎么过呢?就在这深山老林里?不过,你能不能活到过年还难说,那就看杜威的心情了。” “杜威决不会想杀我,一定是你从中挑事。”飞龙说,“只是,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胖虎转过头,笑着说:“这次你真的错了,别以为杜威以前爱护你,但现在你已经威胁到他的身家安全,他岂能留你?我要是想杀你,用得着遮遮掩掩吗?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你以为我没你功夫好,打不过你,但你拳头再快,能快过子弹吗?” 飞龙“嘿嘿”冷笑一声,指了指后面的窗户说:“那你就试试,看看是你先倒下,还是我先倒下。老子还是当年的飞龙,做事光明磊落,要是想算计你,你早就躺地上了。” 胖虎伸向腰间的手又缩了回来,他突然想到飞龙在外面亡命十年,没有一些非常手段决不可能活到现在,而且那天夜里除了飞龙之外的那两个人,一定是飞龙的帮手,现在肯定在暗中保护着飞龙。他连忙打着哈哈笑道:“说笑了,说笑了,我们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可能是在这里,更不可能是今天。告辞了,后会有期!” “等等。”飞龙叫住了他说,“如果过年前你没有杀了我,那么我定一个日子。正月十五,我单枪匹马闯你的一号院。到时候,我们作个彻底的了断。要么我死在一号院里,要么你死在我的手下。你看如何?” “好,那我就在正月十五恭候大驾。”胖虎大笑一声,向门外走去,“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 黑豹、秃鹰等人正等得心焦,远远地看见胖虎从茅草屋里走出来,忙迎了上去。胖虎不说话,只顾埋头往山下走,其他人跟在后面也不敢问。终于秃鹰忍不住了,问道:“胖哥,飞龙大哥怎么样?怎么不让我们也进去坐一会儿,兄弟们可以聊聊啊。” “他不是飞龙,是我们的敌人。”胖虎说。 “不是飞龙,那你在那里坐那么长时间?”秃鹰不解地问。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兄弟情分已断,接不起来了,现在他要与我们为敌,我也没办法。”胖虎黑着脸说话,似乎心里有着天大的委屈。 “飞龙?他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黄伟突然脱口而出不合时宜地问道。 胖虎斜了他一眼,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以后这件事谁也不许提,谁要是给我传了出去,我弄死他!” 黄伟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话。 飞龙在胖虎走后,向外面叫了一声,阿超、阿勇两人应声进来。阿超问道:“师父,刚才怎么让他走了?还不如就在这里结果了他呢。” “我要是杀他,他早就死了。”飞龙说,“我知道他现在日子不好过,越不好过我就越想让他多活几天。你说今天做了他,那当然没问题,但是你们恐怕就走不掉了。他不可能真的一个人来,外面有人等着呢。如果他在这里出不去,你想想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时候,小豆角儿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师父,师哥,胖虎走了,好几个人跟着呢,秃鹰和黑豹都在。” 飞龙看看阿超,笑着说:“你看没错吧?胖虎十年前是有胆子单刀赴会的,现在没有了。我现在想跟你们说几句话,你们要听着,而且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我与胖虎约了正月十五在他的一号院决斗,以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们不可以与我同去,但可以在外面暗处守着。里面不管发生什么,断不可进来。我若是不死,自然会出来的。如果死在里面了,你们如念及我们师徒一场,把我的尸体讨出来,到夜里就在这儿架火烧了,骨灰就撒在这树里间。我本该在十年前就死了,早把生死看得很淡。你们不用难过,老天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我们今生能相识一场,做了几年的师徒,这就是缘分。我死之后,你们俩把小豆角儿带到云南去,好好待他,像待自己的兄弟一样。你们要是孝顺,就按我说的做,其他的不必多言,更不要劝我。” 阿超等人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三人紧紧地抓着飞龙的手,跪倒在他的膝前。 第81章 再次逃亡 对于飞鱼来说,今年的春节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安陵终于迎来了拨云见日的希望,年前市里新来了一位市委书记,据说是从中央空降下来任职。接着是公安局原老局长先是被调离政法系统,很快就被双规了。副局长蒋天来接任公安局长一职,东郊派出所所长肖凯、玲珑派出所教导员王卫东回到原单位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并升了职分别担任支队长和副支队长。白狼又被移交到市刑侦支队,由肖凯从东郊派出所带来的杨家林和李成具体负责此案。飞鱼突然有了信心,立刻让瞎猫把水鬼被杀后拍照的胶片交了上去,希望这些对他们侦破案件起到作用。忧的是李丹挺着大肚子,不敢回家与曹妈妈等家人过一个团圆的年,只好让飞鱼对家人谎称她回娘家过年了。曹飞凡大半年都没见到自己的妈妈,心情难免有些失落。飞鱼自觉愧疚,便拿出十二分的殷勤来讨凡凡的欢心。曹妈妈心里直犯嘀咕,但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又怕问得太紧会影响到春节祥和喜庆的气氛,所以也就没有深究。 飞鱼和家人在一起吃了年夜饭,和二哥喝了几杯酒,想着李丹还一个人在家里,心里边放不下,便说要出去找朋友一起玩,借机出了门。 飞鱼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在去东湖花园的路上,他给建军打了一个电话。白狼还在看守所里,家里只有一个老娘,飞鱼正在发愁的时候,建军自告奋勇地表示要把白狼的老娘接回自己家里过年,这时候飞鱼给建军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下白狼老娘的情况。建军在电话里热情洋溢地告诉飞鱼,白狼的老娘很好,因为他们家与白狼家以前就是邻居,所以相互间都很熟悉,完全没有生分的感觉,让飞鱼放心。 飞鱼回到自己的小家时,李丹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春晚,桌上面摆着几道菜和两个空碗、两只酒杯。见飞鱼回来了,李丹连忙站起来,拉着飞鱼在桌边坐下,又给他倒上一杯红酒,自己则倒上一杯饮料。 “你还没吃呀?”飞鱼问。 “过年嘛,总要有点过年的样儿。虽然不能回家里与家人一起过,但我们两个也不能一点年味也没有呀。”李丹笑着说。 “真是委屈你了。”飞鱼满含深情地望着李丹,歉疚地说。 “说什么呢?”李丹嗔怪地斜了他一眼,“我不觉得委屈,反而我觉得很幸福啊。我有一个爱我的老公,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还有一个在肚子里,我相信这个小家伙也一定是个好小孩。虽然家里妈妈和小姑子还不能接受,但我坚信她们一定会接受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飞鱼站起来温柔地拥抱着李丹,亲吻着她。 李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快吃吧,菜都凉了。” 两人亲热地坐在一起,边喝边吃边聊天。飞鱼晚上已经与二哥喝了几杯白酒,现在又喝了一点红酒,不觉有些上头,脸也有些红了。李丹说:“酒不要喝了,喝点饮料吧。” “大老爷们喝什么饮料呀?再来一杯酒。”飞鱼把空杯递到李丹的跟前说。 “不喝了,乖,听话。我买了鞭炮,我们一起下楼放,好吧?”李丹说。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李丹奇怪地看了看飞鱼说:“会是谁呢?” “谁啊?”飞鱼大声地向门外喊道。 “派出所的,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扰民,过来核实一下。”门外回答道。 “谁报的警啊?我们这没有人扰民呀。”李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打开门。 飞鱼觉得有些不对劲,想阻止李丹开门,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呼拉”冲进来四五个警察,为首的正是杨家林和李成。飞鱼一下子酒全醒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靠着墙站着,警觉地看着对方。 “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你是曹南吧?”杨家林亮亮出证件对飞鱼说。 “我是曹南,有什么事吗?”飞鱼不慌不忙地说,“大过年的,这是闹哪一出呀?” “你涉嫌故意杀人、藏匿尸体和作伪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杨家林说完,李成拎着手铐就走到飞鱼面前,准备给他铐上。 “且慢!”飞鱼下意识地把双手缩到后面,“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李成笑了笑说:“我们先是在你家门外等了半天,没进去。我们是想让你与家人好好地吃顿年夜饭,更怕惊吓了你母亲,所以一直等你出来后就跟着你到这里。到了这里,我们仍然没有着急上来,也是想让你们小两口说会儿话。你看看,我们这叫人性执法。你说大过年的,我们到现在饭都没吃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吧。” 李丹开始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傻了,现在终于有些缓过神来,怔怔地说:“不是说安陵的春天快到了吗?怎么还随便乱抓人呢?” 飞鱼微笑地看着李丹,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鼓励,说:“他们不是乱抓人,只是请我去配合调查。丹姐,你不是说还买了鞭炮吗?留着等我回来再一起放吧。” 李丹猛然惊醒,她从飞鱼的眼神里读出来他不甘束手就擒的强烈意愿,便立即向李成央求道:“警官,能不能再人性执法一次,让我们把鞭炮放了再带他走,好吗?因为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再与他在一起。” 李成显然动摇了,回头以征询的目光看着杨家林。杨家林也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稍微快一点吧,兄弟们都还饿着肚子呢,你们也要心疼心疼我们呀。” “好好好,我们尽快。”李丹说着,便去房间里拿出一包鞭炮和烟花来。四五个警察一前一后把飞鱼夫妇夹在中间下了楼,找了一块空旷的地方点燃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响过之后,飞鱼又把各种烟花依次点燃。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把漆黑的夜空点缀得五彩缤纷。李丹依偎在飞鱼的身边,泪水在脸颊上不停地滑过。她努力地微笑着,紧紧地抱着飞鱼的一只胳膊,嘴里喃喃地说道:“愿我的三子平平安安,早日归来。愿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来到世上,一出世就能看到他爸。” 飞鱼心里五味杂陈,他紧紧地抱着李丹,不顾身边还有外人,动情地亲吻着她的脸颊。最后在杨家林的催促下,飞鱼说:“警官,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不要在我老婆的面前给我带上手铐。她快要临产了,受不了这个打击。另外,她现在身子重,麻烦你们派两个人送她上楼。我就不上去了,等她上楼了,我就跟你们走。” 杨家林觉得飞鱼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让李成和另一位警员把李丹送上楼,自己另带着两个人在下面等着。李丹进楼道前回头看了飞鱼一眼,眼神里是无限的忧虑,她不知道与飞鱼这一别竟是永诀,从此阴阳两隔,遗恨千年。 飞鱼看着李丹上了楼,伸出双手对杨家林说:“好了,现在可以铐了。” 杨家林掏出手铐,准备给他铐上。飞鱼出其不意,身形一晃,一掌重重地砍在杨家林的后脖子上,杨家林一声没吭就昏倒在地。另外两个警员一看大惊,但飞鱼出手快如闪电,两人甚至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倒下了。 飞鱼拔腿狂奔出小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市区方向驶出约三公里的路程便下了车。接着他又跑步穿过两条街,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知道李成现在肯定已经把消息通知了局里,而现在警方一定在全市范围内布置搜捕他了。他算了一下,等各路警察到达各个街口拦截应该还有时间。略一思索,他决定还是去上次避难的地方躲一躲,便冒险给许平江打了个简短的电话,让他立刻去出租屋里等他。 许平江正在家里和哥几个打麻将,接到电话后把牌一推,对许平原等三人说:“三哥好像又出事了,我必须马上去一趟。你们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事,包括家里人。” “需要我们一起去吗?”许平原问道。 “不用了,现在情况不明,人多了反而不好。”许平江说,“我先去看看,有事再叫你们。” “那也好,我们等你消息。”许平原说。 许平江出了门,开上自己的出租车向市区驶去。本来大年除夕的夜里,街上应该是几乎没有人的,但许平江感觉到气氛很不寻常。沿途很多路口都有警察设卡拦车检查,一个个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样子。他自己也被查了两次。其中有一次,他嬉皮笑脸地问了一个年轻的警员发生了什么事,却被那警员反训了一句:别瞎打听! 许平江把车停在出租屋的楼下,向四周探望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便上楼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门刚一打开,飞鱼就闪了进来。许平江赶紧关上门,问道:“三哥,怎么了?外面好多警察,是在搜你吗?” “是的,我刚从他们手里跑了出来。”飞鱼说。 “还是那事吧?越来越说不清楚了吧?”许平江不无担忧地说。 “是啊,本来我以为老局长被查了,新上来的蒋局长口碑不错,我的事情应该有希望了,谁知道他一上来竟然首先要抓我。”飞鱼表情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滑稽,但更多的是苦涩和怨愤,“我原想着就跟他们去吧,我犯的问题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只要能让我把事情说清楚,人不是我杀的,还我一个清白就行。可是我不甘心啊,仇人还在外边呢,真正的凶手还在外边呢。我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决不能让胖虎、秃鹰他们逍遥法外!不能把他们绳之以法,那么我就剩下最后一条路,与他们同归于尽!” 飞鱼说到后来越发地激动起来,手握着拳头咯吱作响,眼里面似乎要冒出火来。许平江看着有些担心,便安慰道:“三哥,犯不着与他们同归于尽,总是有办法的。我们先过了这一关,然后现从长计议。二哥也和我们说过几次,但他不急不躁,总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机会总会来的,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飞鱼看着眼前的小许,听他说了这一番话,不由得有些惭愧,没想这小小的年纪倒显得比他还稳重,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着说:“你说得在理,我们要有信心,等待机会。” “三哥,你就放心地住在这里,我们哥几个轮流给你送吃的。”许平江说,“只要你暂时不出去,这里是很安全的。” “我把手机关机了,你明天帮我弄一张新的手机卡,这样我好与外面联系。”飞鱼说。 “好好好,没问题,我明天就去办。”许平江说,“今天你早点睡,我也不走了,就在隔壁睡,帮你站岗。明天早上我叫我哥送饭来。” “大过年的,你还是回去吧。”飞鱼说,“警察又不会挨家挨户地搜查,更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放心吧。明天你们四个兄弟开车在附近的街上转转,注意有没有警察在活动,包括便衣。还要去一下二号院和好汉庄,以及我们的旅游公司和出租车公司,看看有没有警察蹲守。注意做好伪装,防止被他们看出来。我想要看看这帮警察是打算怎么抓到我。” “好的,三哥,我都听你的。”许平江说。 “另外,我二哥要是没问你们,你们就不要说我的事,我不想让他担心。”飞鱼又交待道。 “要是问呢?”许平江问。 “那就实话实说吧。”飞鱼回答道,“当初意气用事,没听他的话,导致现在处处被动,我都没脸跟他说了。” “三哥,不至于。”许平江说,“后面该怎么办呢?有什么打算吗?” “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了。”飞鱼轻叹一口气说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静观其变吧。” 飞鱼此时只觉得对前途感到十分迷茫,不知道后面的路该如何去走,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丹正在忍受着比他痛苦数倍的煎熬。飞鱼仓皇逃离后,她不禁感觉到陷入了无边的深渊中,四周漆黑一片,看不到出路和未来。她为自己的命运悲叹,更为飞鱼的前途担忧。她终于忍不住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只哭得气若游丝几欲昏厥。一阵发泄过后,她感到浑身无力,头晕目眩。摸摸自己的肚子,胎中小儿也显得躁动不安,似乎要撑破肚皮蹦了出来。她知道尚不足月,便有些恐慌,赶紧拼尽力气拨通了乔娜的电话。 第82章 惊弓之鸟 乔娜接到李丹的电话便立即开车赶了过来,到门口时,她使劲拍打着门,但里面一点回应也没有。乔娜急了,她突然想起来在李丹家门外的鞋柜里藏着备用钥匙,忙找出来打开门。李丹此时正坐在卧室床边的地板上,斜靠在床边,头发凌乱,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打湿,散乱地沾在苍白的面庞上。她见乔娜进来,失神的眼睛凄然一笑,嘴唇动了动,却无力吐出一个字来。乔娜连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走到李丹的面前蹲了下来,心疼地抱着她,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个不停。 救护车呼啸着一路狂奔把李丹送到了医院,推进了急救室。乔娜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她打飞鱼的电话,手机关机了,打瞎猫和耗子的手机,没人接听,最后她只好打了紫苏的电话。紫苏过年没有回老家,一个人在宿舍里看电视,听到消息后一边打了小北的电话,一边急忙往医院里赶。 小北听到消息后,焦急的心情迅速取代了以往的怨气。她急急忙忙地准备出门去医院,但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曹妈妈。曹妈妈一听,一时间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把小北急得直跳,抓住妈妈的肩膀摇晃着说:“曹妈妈,曹妈妈,你这个不能发呆呀,更不能犯傻呀。丹姐还在医院急救呢,人命关天,又怀着小哥的孩子,赶紧作出决定呀。要是你能接受,我们都没有问题;要是你不能接受,我们,我们,我们也要接受。” 曹妈妈一下子醒过神来,给了小北一巴掌,骂道:“死丫头,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赶紧的,我们快去医院!” 两人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在急救室门看到乔娜和紫苏,曹妈妈问道:“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没事情吧?” 乔娜忙安慰道:“没什么大问题,刚才医生说了,是情绪上的问题,应该马上要出来了。” “三子呢?这个趟炮子的野哪儿去了?”曹妈妈愤愤地骂道,“自己老婆这么大肚子了,不在家里好好侍候着,跑哪儿野去了呢?” 乔娜不敢实话实说,只得跟着骂:“是的呢,太不像话了!打电话还关机。” 小北觉得不太对劲,他小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她把紫苏拉到一边,悄声问道:“我小哥呢?他不是不顾老婆的人,一定出什么事了,对吧?快告诉我。” 紫苏也对今晚发生的事浑然不知,便一脸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呀,等会儿悄悄地问问娜姐,她一定知道。” 正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李丹被推了出来。曹妈妈等人立刻围了上去,乔娜拉着医生询问,医生说:“胎儿发育良好,只是孕妇精神太紧张了,体质也比较弱,你们要注意,不要让她再受到刺激,否则早产的风险很大。” 李丹被推到病房里,曹妈妈站在床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李丹微微睁开眼,看着曹妈妈,禁不住潸然泪下。曹妈妈说:“孩子,太委屈你了,怎么不早跟我说呢?真的把我这个老太婆当成老顽固了吗?这三子也真是的,回头我不把他腿打断才怪呢。” “妈,不怪他。”李丹虚弱地吐出几个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还护着他呢。”曹妈妈笑着说,“好了,不说话了,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妈说。” “嗯。”李丹闭上眼,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李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期间瞎猫、耗子、昌满等人都来探视过。令人意外的是,白狼被放了出来,也来到医院看望过李丹。曹妈妈一直向他们打听飞鱼的下落,但没有人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飞鱼得知李丹住院的消息,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回去,只是打了一个电话问候了她。电话中,李丹极力地劝慰飞鱼,让他不要担心,飞鱼才略微心安。 白狼被放了回来,说明警方并没有采信他的供词,而且对案件采取了慎重认真的态度。果然,白狼放出来第二天,乔雷和周阳又重新被羁押讯问,并发出了对飞鱼曹南的通缉令。 飞熊曹西对飞鱼的处境忧心忡忡,几次在电话中劝说他去投案自首,但都被他果断拒绝了。飞鱼认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他进去了,万一警方不可靠,那么他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他只能背水一战,想方设法把胖虎等人揪出来,大仇得报后他就可以安心地等待法律的任何惩处。 胖虎此时正在为正月十五的决斗作准备,他始终不相信飞龙真的会一个人前来,那无异于送死,而他自己可以做到毫发无伤。所以他在脑子里想象过无数的可能性,最后还是觉得不可大意,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他没有去征求杜威的意见,因为他知道杜威对飞龙的复杂情感,询问他只会让自己优柔寡断莫衷一是,最后什么事都做不成。 其实即便是胖虎来问杜威,杜威也给不了任何意见。因为他现在正焦头烂额,深感大限来临。年前查贵龙被查后他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一边观察形势的走向,一边开始考虑退路了。妻子和孩子早就送到国外了,此时他如果能全身而退便万事大吉,然而当他前天,也就是正月初八,到银行向国外转账,却被告知账户已经限制资金出境了。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冷汗禁不住往下直流。他明白,现在不是钱能不能转出的问题,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他自己已经被有关部门盯上了,被查处是早晚的事。市里有好几个官员的钱也都寄存在他这里,其中大多数都投给了胖虎,少部分存在他的账户里。以前不管是那些官员,还是他自己,都觉得这些钱绝对保险,放在他这里或者放在胖虎那里,都可以高枕无忧,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这些钱反而成了他以及那些官员的催命符。 一连三天,杜威把自己关在南湖宾馆的房间里,他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想要通过正常的渠道出境已经是不可能了。他思索再三,决定铤而走险。他通过香港的关系联系了一个蛇头,准备开车去深圳,然后从海上出境。 作出决定后,他立即回家收拾好藏在壁柜里的现金和金条,装了整整两大箱。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下楼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情况,确定没有人监视,便开车出了小区向南驶去。 当他驶出城区并没发现有车尾随时,心里突然有一种龙归大海鸟入林的感觉。他的车已经换上了假车牌,即使路上被监控拍到,短时间里也无法确定是他的车。他盘算着要不了两天就能到深圳,到时候他的胜算又大了一倍。正当他对未来美好生活无比憧憬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有一把冰冷的刀正顶在他的后脖子上。 “靠边停车!”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喝道。 “你是谁?怎么上的我车?”杜威很快镇定下来。 “少废话,停车!”后面的声音又叫道。 “不可能,你的刀对着我的脖子,如果我一停车,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杜威平静地说,并且加大的油门,“来吧,一刀下去,我的车一定会冲向路边的陡坡,我们俩同归于尽。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拿刀顶着我?” “沙漫天!听说过吧?”后面的人显然并不想跟他同归于尽。 “哦,沙漫天,是胖虎的手下吧?我听说过你。”杜威说,“是想杀我吗?为什么?” “为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沙漫天怒吼道,“我的七个兄弟都死在你的枪下,你难道忘了不成?没错,今天就是取你性命来的,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你说得没错,你那七个兄弟是我带人杀的。”杜威并不想抵赖,如实地说,“但是人都已经死了,所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啊。这样吧,我车的后备箱里有钱和金条,我分一半给你,你下半辈子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怎么样?你可以考虑一下。杀了我,你也跑不掉,何苦呢?” “我就没想跑,杀了你,下一个就是胖虎!”沙漫天恨恨地说。 杜威心里有数了,沙漫天至少现在并不想死。他又加了一脚油门,车速更快了,沙漫天在后面急得直叫:“你他妈干嘛呢?我让你快点停车!” “把刀稍微挪一点,顶得太近了,难受,车开不好。”杜威说,见沙漫天果然把刀挪开了一点,便猛然一脚急刹车,停在了路边。沙漫天被这突然如其来的刹车弄得一下子换去了平衡,手中的刀在杜威的脸上划了一条很浅的伤痕。杜威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又伸手拉开后面的车门。沙漫天跟着也跳了下来,在夜晚微弱的光加上车内灯光的照耀下,却见杜威手持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他的脑门,顿时就傻眼了。 “这把枪本来是你们的,今天我用它来送你上路,你该感到欣慰吧?”杜威得意地笑着。 沙漫天此刻的心情可谓是追悔莫及,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他刚才还不如与杜威同归于尽的好。现在他不但感到绝望透顶,而且心中怨愤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原来一共有两把手枪,他和他哥一人一把,几乎是从不离身。这把枪很可能就是他的那一把,曾跟随他走南闯北很多年,现在却要成为送他上路的黑白无常。 “你的七个兄弟至少有三四个是我亲手杀的,我感到骄傲。”杜威晃动着手中枪的,微弱的光亮中他的脸显得格外地狰狞恐怖,“胖虎觉得你们的到来威胁到他在安陵黑道上的地位,所以想借我的手除掉到你们,而我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杀人。当我看到你的兄弟们脑袋上、身体上流出鲜红的血,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看到你的兄弟们垂死时绝望的眼神,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知道我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吗?那就是打猎。我不爱吃野味,我只喜欢杀生,喜欢看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我的枪口下,喜欢看到它们绝望的眼神,喜欢看到鲜血从它们身体里汩汩地流出来。我已经好久没有打猎了,可是你却阴差阳错地送上门来,所以你今天就是我的猎物。” “你好变态,你是个疯子!”沙漫天怒骂道,“来吧,痛快地给我一枪,我死了也要化成厉鬼,没日没夜缠着你,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厉鬼?笑话!我就信奉一句话,鬼也怕恶人,我他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我能怕你化着厉鬼?”杜威大声狂笑道,同时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响声,子弹打穿了沙漫天的大腿,沙漫天一声闷哼,单膝跪了下去。 “狗日的,有种的给老子来个痛快的!”沙漫天忍着剧痛,咬着牙怒骂道。 “呯。”又是一声枪响,沙漫天的另一条腿上再现一个血窟窿。 “痛快吗?“杜威狞笑着,举着枪在沙漫天的身边打转。接着又是连续两枪打在沙漫天的双臂上,沙漫天像一个血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咒骂着。 “知道什么叫五体投地吧,你这身上的四枪就是打在四体上,还有最后一枪,就是第五体。“杜威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这一枪下去,你就彻底解脱了,什么人世间的美好啊,苦难啊,统统地与你没有关系了。我先休息一会儿,让你享受一下人世间最后的苦难。” 这时一辆大货车轰隆隆从对面的车道驶过去,杜威笑着对垂死的沙漫天说:“看来不能等了,虽然很晚,但偶尔还是有车经过的。我这就送你最后一程,一路走好。” 说着,对准沙漫天的脑门就是一枪,可怜沙漫天空有一身本事,在枪的面前竟无半点价值,没有丝毫的抵抗就一命呜呼,客死他乡了。 这时杜威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对沙漫天尸体的处理是个为难的事情。他不能带着尸体跑,这样的话,如果路上一旦遇到检查会是个大麻烦。他把沙漫天的尸体先拖到路边草丛中,又从车里拿出几瓶矿泉水来,把地面上的血迹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坐在车里,他略一思索,便打通了胖虎的电话。 胖虎在睡梦中被惊醒,见是杜威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平时生活颇有规律的人在深夜里不睡觉还打他电话。他预感到一定发生了大事,有些惊慌地问道:“杜哥,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 “瞧你那出息,慌什么?一件小事需要你来处理下。”杜威说,“我把沙漫天杀了。他想杀了我后再去杀你,我把他骗到南郊国道上,给了他五枪,送他回了老家。现在你派人过来把尸体处理下,这事你在行。具体位置在过了神仙台公墓大约一公里的路边,快点啊。” “你把他杀了?杀得好,有一次老子差点给他活埋了。”胖虎大喜道,“这是好事啊,我马上安排,你就不用管了。” 第83章 飞鱼痛失一臂 在雅园茶楼东北方向一个偏僻的角落,黑豹戴着一顶鸭舌帽坐在桌前,对面是一位穿着一件藏青色羽绒服的中年男子。 “上次那段录音效果怎么样?我当时听了一下,好像不太理想。”黑豹说。 “我们经过技术处理,清晰得很,感谢你。”中年男子说。 “蒋局,我答应给你们做线人,我会尽力完成我的工作,但你后来也向我保证过,曹东不会被判死刑,还算数吧?”黑豹又问道。原来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安陵市公安局新上任的局长蒋天来,早在他在刑侦支队的时候,他就为了消灭杜威、胖虎为首的黑恶团伙开始了布局,把还在服刑的黑豹发展成为了自己的线人。只是后来他被调离了刑侦,这个事情就被搁置下来。黑豹刑满释放后,蒋天来找到他,让去胖虎那里搜集该团伙的犯罪证据。正好没过两天的时间,飞龙也找到了黑豹,给他安排了同样的任务。刚才他说的录音,就是那天夜里白鹤山上胖虎与沙漫天的对话。 “当然算数,我会促成曹东案子的重审,这样以他当时的犯罪证据,不会判得很重。”蒋天来说,“只是后来他有没有其他的犯罪行为就不好说了。杜威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用掉包计换走了死刑犯,真是不敢相信。” “我刚见到曹东的时候也不敢相信。”黑豹说。 “矿山的事查得怎么样了?”蒋天来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他们果然在盗挖国有矿山,不需要证据,井下巷道就是证据。另外,有一个工人名叫崔伍,可以作为人证。”黑豹说,“提供测绘图纸的是地质队的一个工程师,姓刘,大家都叫他刘爷,和杜威关系非常好。” “很好,还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吗?”蒋天来问。 黑豹没回答,却反过来问他道:“那段录音已经证明何壮不是曹南杀的,为什么还要通缉他?能不能撤销对他的通缉?” 蒋天来微微一笑,说道:“他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藏匿尸体、唆使他人做伪证、拒捕袭警,这些罪可都不轻啊,通缉他有问题吗?本来他要是能老老实实地配合调查,肯定可以从轻处罚的,但他居然敢袭警拒捕,太无法无天了。你要是能联系到他,一定劝他投案自首,这样我们还可以帮他,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你们都找不到他,我哪里能联系到他呢。”黑豹说。 “我们找到他那是迟早的事,共产党的天下,能让他逍遥法外?”蒋天来说,“我们也没有花大力气去找他,一是现在手头事太多,警力有点吃紧;二是想给他一个主动投案自首的机会,毕竟他口碑还不错,对社会也没什么危害性。” “他是想给他爸报仇呢,不然的话不可能拒捕袭警的。”黑豹说,“你们警方一直认为他爸的死是一场意外,可我们都知道他爸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就是胖虎指使水鬼何壮干的。你说说看,他能指望你们警察给他爸报仇吗?” “他爸的死因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我们已经在广州抓住了史杰,正在押解回来的路上。”蒋天来说,“曹南以前在玲珑派出所报过案,当时所长顾长顺不给立案,但教导员王卫东却都记录下来了,所以他一调回刑侦支队,就派人去找史杰了。” “那太好了,看来曹老爹申冤有望了。”黑豹高兴地说。 “我跟你说这些已经违反纪律了,你可不能泄露出去啊。”蒋天来郑重地说。 “放心吧,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我是支持老曹家的,当然希望曹老爹能沉冤得雪,所以肯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黑豹说。 “我信任你,就像信任我的同事一样。”蒋天来爽朗地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胖虎赵刚的保护伞杜威也被我们锁定了,现在正在准备实施抓捕。” 正说着,蒋天来的电话响了,他接到电话以后,突然脸色阴沉下来,对着电话只说了一句:“全力追捕,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 放下电话,蒋天来对黑豹说:“杜威跑了,负责监视他的人一定有问题,我马上回去。” 说着,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黑豹拉住了他,说:“等等,蒋局,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没和你说呢。正月十五,曹东与胖虎有约,单身独闯他的一号院,就是胖虎在南郊的一个巢穴。两人一定要有一场恶斗,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希望你们警方出面帮助曹东脱险。” 蒋天来一听,又喜上眉梢,笑道:“正月十五,好,那我们就定在这一天收网,务必将胖虎赵刚等人一网打尽。曹东我们现在找不到他,正好那天一起解决。他对我们不信任,但总不能一辈子活得不见阳光吧,通过法律的途径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太好了,希望正月十五之后,我们都能在阳光下生活。”黑豹高兴地说。 胖虎此时也知道了杜威出逃的消息,气得大发雷霆,把办公室里的电脑都砸了,怒骂道:“王八蛋,狗日的!要跑也不跟老子说一声,临走还让老子心甘情愿地给他擦了一次屁股。妈的,这些年那么多钱都他妈喂狗了!到最后还玩老子一次。秃子,马上去把老沙的尸体挖出来,就摆在那个原来的位置。放明显一点,让公安顺着那条路线去追他。要死大家一起死,想一个人跑,门都没有!” “这样做没有意义,再说了,杜威被抓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秃鹰提醒道。 胖虎坐在沙发上喘了一会儿粗气,感觉到浑身难受,便又骂道:“你这个死秃子,害我染上那玩意儿,现在怎么又突然没货了呢?我手头上已经没有库存了,想办法去我弄点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做这个的突然间像是蒸发了一样,一个贩子也没有了。我把兄弟们手上的存货都收了来,你先对付一下,我再想别的路子。”秃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来递给胖虎。 胖虎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说道:“这货要是断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放心,天无绝人之路,现在还有一点货,省着点用,撑到找到新路子应该没问题,只是其他兄弟们惨了。”秃鹰说。 胖虎享受了一会儿,得到极大的满足后,脑子平静下来,说:“杜威跑就跑了吧,以后还少了一个吸血鬼。他妈的,这些年把他喂得太肥了。对了,刘志海怎么样了?” “这小子骨头硬得很,被打得就剩一口气了,还在骂。”秃鹰说。 “留着没什么用,扔江里喂鱼去吧。”胖虎轻描淡写地说,“日久见人心,危难见真情。黄伟还是不错的,忠诚!虽然犹豫了几天,但最后还是告发了。这事就让他去处理吧,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张斌这小子以后是不能用了,知情不报,本该与刘志海同罪,但念他跟我多年,揍一顿赶到矿上去给林锋当小弟。” 正在这时,黄伟匆匆地走了进来,对胖虎说:“虎哥,黑豹果然是警方的线人,今天他与新局长蒋天来在雅园茶楼见面了,谈了什么不知道,我们没敢上去。” “他妈的,我情愿他是飞龙派到我身边的人,却没想到却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胖虎怒骂道,“老子要把他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前恨!” “等他回来就把他办了。”秃鹰说。. 胖虎想了一下,说:“不急,大家先不要声张,装着不知道,我自有主张。” “胖哥,我们该怎么办?”秃鹰问道。 “黄伟,你去安排一下,今天晚上把刘志海处理了。”胖虎对黄伟说。 黄伟答应着出去了,胖虎又对秃鹰说道:“秃子,飞龙与我约的是正月十五,还有三天时间。我想逼他提前来,不想让他准备得太充分了。你看有没有办法?” “现在形势危急,我们不想跑路吗?还要跟飞龙干?”秃鹰显然因为杜威的跑路而害怕了。 “跑?往哪儿跑?普天之下都共产党的天下,能跑哪儿去?”胖虎气急败坏地说,“不把飞龙兄弟解决了,跑哪去也不得安生。飞鱼现在被警方通缉,自身难保,可以暂时不管,先解决了他哥再说。另外,我已经托顾长顺帮我约请王卫东,想办法把他拉下水,替代杜威。” “胖哥果然深谋远虑,想得周到。”秃鹰向他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乐观还为时过早,先想想怎么逼飞龙吧。”胖虎说。 秃鹰低下头半天没说话,胖虎也不吱声,突然,秃鹰抬起他那光亮的秃头说:“曹妈妈。” “去你妈的,亏你想得出,还要脸不?”胖虎笑骂道。 秃鹰一刹那想到了曹老爹,觉得到底什么是脸的问题很让人困惑。然后,他又想到一个主意,说道:“曹小北。” “靠谱!”胖虎与秃鹰相视一笑,“去办吧。” 许平江兄弟的出租屋里,飞鱼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他被困在这里已经十多天了,每日里无所事事,感觉真的是度日如年。他心里无时不刻牵扯着李丹,可又不能冒险回家看她。外面的消息只能通过电话与瞎猫等人传递,刚传进来的消息就是刘志海露了。这要是以前,他觉得胖虎还有可能最后放了刘志海,但现在胖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一定会更加疯狂,刘志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有心去救他,可自己身不由己,只能在电话中让白狼想办法实施营救。 白狼同样也是一筹莫展,上次独闯一号院是奔着玩命去的,但这次他不能。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有了周娟,轻易不能以身犯险,更是他知道一号院犹如龙潭虎穴,以他们现在的力量根本救不了刘志海,还有可能把自己的人也搭进去。所以他只能派人不断地打探消息,派人日夜监视一号院的一举一动。 这天深夜,负责监视的陆三向白狼和瞎猫报告,一辆车驶出了一号院向江边而去,自己正在后面跟踪。白狼闻讯,立刻穿好衣服起来,招集了七八个兄弟向江边赶去。 陆三跟着一号院驶出来的到了江边,远远地看见两个人下车,从后备箱里抬出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人放在地上。他知道那个躺在地上的必定是刘志海,但他只带着一个兄弟,根本不敢上前,只能焦急地等待援兵的到来。 但是白狼根本没有那么快,陆三眼睁睁地看着月光下黄伟指挥两个人在往刘志海的身体上绑石头,然后又抬着他一步步往江边走去。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便顾不了害怕带着另一个兄弟下了车,手持甩棍呐喊着冲了上去。 这时从黄伟的车上又下来两个人,都手持砍刀与黄伟并排站着,摆开架势面对着冲上来的两人。抬着刘志海的两人回头看着黄伟,黄伟则示意他们继续。两人抬着刘志海走到江边,面对着滔滔江水,吆喝了一声就把刘志海扔了下去。陆三目睹着这一幕,却毫无办法。黄伟冷冷地看着他说:“来救这个叛徒的吧?他其实早就断气了,我们只是给他水葬而已。” 这时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瞎猫从车上一跃而下,问了陆三的情况后,大怒道:“草菅人命,干这个狗日的!” 说着,瞎猫从车上抽出一把刀来就冲了上去,陆三两人一看只得硬着头皮跟上来,几个人顿时厮杀在一起。不到几分钟的混战,瞎猫等三人终究寡不敌众,全部被砍翻在地。白狼赶到时,黄伟等人早已逃之夭夭。白狼看到三人躺在地上,大惊失色,赶紧检查了三人伤势,发现瞎猫伤势最严重,已经快不行了,满口地对外吐血。白狼大哭道:“挺住啊,兄弟,赶快送医院。快快快!” 瞎猫微微睁开眼睛,气息奄奄地笑着对白狼说:“把他们俩送医院吧,我是不中用了。有一句特别重要的话要单独对你说。” 白狼挥手示意其他人走开,瞎猫说:“飞龙没死,还活着,现在就在安陵。告诉飞鱼,他大哥还活着。正月十五,飞龙与胖虎有约,独闯一号院,与胖虎决斗。” 瞎猫说完,喘了几口气,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头一歪,气绝身亡。白狼抱着瞎猫恸哭不止,众人也都围上来一起大哭起来。 飞鱼听到瞎猫死难的消息几欲昏厥,又得知自己的大哥尚在人世,不由得哀痛和惊喜交织在一起,百种情绪千般纠缠,几乎把他的心撕裂。 第84章 双姝入虎穴 鉴于以往的经验教训,白狼在第一时间报了警,警方立即介入调查。白狼带着兄弟们在瞎猫家里设了灵堂,主持料理后事。飞鱼不能前往吊唁,让二哥曹西代表自己去了。李丹知道了这事,也要挺着大肚子去祭拜,这几天一直在李丹家里照料李丹的小北只好陪着她去。谁知在回来的路上被秃鹰的人盯上了,立刻报告给了秃鹰。 小北和李丹回到家中,还在为瞎猫的死感伤不已。李丹抹着泪说:“瞎子死了,三子还不知道有多伤心呢。他现在也不晓得怎么样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呀?” “姐,你别难过了,对身体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啊。”小北说着,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鸡汤来,“小火保温的,还烫呢,趁热喝点吧,补补身子。” 李丹端过来放在一边说:“我喝不下,没胃口,等会儿再喝吧。” “那怎么行呢?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撑着喝点吧。”小北急了,再三劝道,“把你养瘦了,回头小哥要找我算账呢,你就当心疼心疼小妹吧。” “好吧,给你一个面子。”李丹勉强笑了笑,端起碗来,先用嘴吹一吹,再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喝着。大约喝了小半碗,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小北一边喊着,一边把门打开了。门外走进来两个年轻人,对她们亮了亮证件后说:“你是曹小北吧?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你哥曹南已经被我们抓获,想见一见家属,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我小哥被抓了?没骗我吧?”小北惊讶地问。 “我们吃饱了撑的?骗你干嘛?”来人反问道。 李丹几乎都坐不住了,身体摇晃着差点儿从椅子上跌倒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缓过神来问道:“不是说没判之前是不允许见家属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他很不配合我们调查,说是一定要见到家属才肯配合我们,所以我们局长特批的。”其中一个年轻人说。 “他只说想见小北吗?”李丹又问,“我也要去!” “你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另一个年轻人果断拒绝道。 “不,我一定要去,我们是合法夫妻,为什么不能见?”李丹坚持道。 “姐,你不能去,太不方便了。”小北也劝道,“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给你带到。” “不行,我一定要去,不然我就不让你走。”李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幽怨地说,“你们让我去吧,我想他了。” 小北心一软,也对两人说,“就让她去吧,这一进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下眼神,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就带你去吧。” 李丹和小北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跟着两个年轻下了楼。楼下有一辆面包车在等着,小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喊,车上下来两个人捂住她的嘴就把她拖了车。李丹见状大惊,想要跑,但哪里能跑得动,被刚才两个年轻人也捂着嘴拖上了车。 面包车很快驶出了小区,小北在车上拼命地挣扎着,大喊大叫地怒骂着。副驾驶探出一个秃头回头对她奸笑道:“小北妹妹,不要作无谓的反抗了,省点力气养养神。” 李丹一看是秃鹰,怒问道:“秃鹰,你们想干嘛?” “不想干嘛,只是胖虎想请你们去他那里做客。”秃鹰依然是一脸的坏笑,“本来看在你大着肚子,不想让你去的,但你非得要跟着来,我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不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嘛。好说好说,毕竟你曾经做过我们大嫂嘛。” 李丹的愤怒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歇斯底里地痛骂着:“你个死胖子,你个死秃子,你们太缺德了,你们不得好死。等着吧,总有一天,飞鱼会把你们碎万段,把你们锉骨扬灰!” “飞鱼?飞鱼在哪儿呢?”秃鹰笑道,“省点力气吧,等会儿还要骂胖虎呢。” 小北不忍看到李丹情绪如此激动,忙劝道:“姐,你歇歇,身体要紧,不要跟这帮狗杂碎一般见识,我来对付他们。” 李丹也骂累了,就闭着眼休息,小北接龙继续骂,几乎把世上最恶毒的狠话都奉送给了他们。秃鹰不以为意,叫他的弟兄们把耳朵捂着。一会儿,小北也累了,车内渐渐安静下来。 到了一号院里,胖虎笑嘻嘻地跑出来迎接,一看到李丹,对着秃鹰的光头上就是一巴掌,骂道:“一个大肚婆,你怎么把她也弄来了?” 秃鹰摸摸自己的秃头,谄笑道:“胖哥,本来也没想要带她来,是她自己作死,上赶子非得要来,兄弟们只好顺带手就把她牵来了。这样也好,分量不是更重了吗?” 胖虎又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地对李丹说:“既来之,则安之。大嫂,哦,不,现在应该叫弟妹了。弟妹,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胖虎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二位来我这个小院里作客。等不了多久,我想请二位见一个非常重要的客人,保证你们惊喜有加。到时候,你们还要感谢我呢。” 李丹看着胖虎那副嘴脸,心里不禁一阵恶心,连骂都不想骂了。但小北却不依不饶,大骂道:“死胖子,你要敢动我们一根汗毛,我哥不会饶过你的,一定会杀了你!不,一定会杀你全家,把你锉骨扬灰!” “是吗?我好怕哦。”胖虎一副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姿态,笑着说,“放心吧,我说了,只是想请你们来作客,不会为难你们的。我胖虎从来不打女人,乔娜是知道的,对吧?弟妹。” 胖虎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李丹。李丹则把头拗过去,不看他的脸。胖虎又吩咐手下说:“兄弟们,来的两位可是贵客,你们要好生伺候着,有一点闪失,我做了你们。” 黄伟等人答应着把李丹、小北带到地下室里去了。胖虎回到楼上,秃鹰把两只手机交给他说:“这是李丹和小北的手机,上面一定有飞鱼的新手机号。” 胖虎把两只手机扔到一边说:“你傻啊,飞鱼现在被警方通缉,她们能把他的新号码存在手机里?要是警方突然检查怎么办?” “就算没有存,通话记录里应该有啊,分析一下就知道哪个是的。”秃鹰不甘心自己的聪明不被认可。 “那也肯定删除了,你能想到的警方会想不到?李丹她们会想不到?”胖虎瞪了他一眼说,“而且你想过没有?警方要想找到飞鱼的新号码太容易了,去电信局查呀。所以飞鱼用的肯定不止一个新号码,并且与李丹她们通话也会极少。算了,不要纠结这个,办正事。” “什么正事?”秃鹰傻乎乎地问。 “你他妈什么脑子?抓那两个女人来干嘛?”胖虎骂道,“你写一张纸条送给飞龙,他人在不在不要紧,就跟他给我们留纸条一样,放在那屋里就行。告诉他,他的妹妹和前女人现在是他的弟妹在我们手里,要他最迟明晚来救人,否则后果自负。” “我写?我的字不好看,而且我也认不得几个字呀,小时候老师让写检查都是别人代写的。”秃鹰为难地说。 “那就在你手下找人代写!”胖虎不耐烦地说。 “要不你亲自写,那更有分量。”秃鹰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我也不会!”胖虎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其实他并不是不会写,而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这个白纸黑字的东西是不好轻易出手的,万一将来落到警方的手上,他岂不是自掘坟墓,为自己平添一条罪状? 可以想像,飞龙看到那纸条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把那张纸条窝在一个团,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口中钢牙咬得吱吱作响。后天就是正月十五,胖虎却突然来这一招,确实让他猝不及防。本来他连两个徒弟都不带,就是为了心无旁鹜,与胖虎决一雌雄,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胖虎同归于尽。现在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和自己的亲妹妹都在胖虎的手中,这让他的顾忌太多,根本无法定下心来与胖虎决斗。 阿超在旁边看得着急,说:“师父,我和阿勇都跟你去吧。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瞎猫也死了,神行太保的人不可能善罢甘休,与飞鱼师叔联手吧。” “不行,如果把他卷进来,我还不如报警让警方来处理呢。”飞龙断然拒绝道。 “那就报警吧。”阿勇说。 “报警可能让她们俩的处境更危险,不能报。”飞龙说,“胖虎绑架她们,无非是逼我提前动手。他以为我定在正月十五是有什么原由,所以心里不踏实。其实我什么原因都没有,就是想在一个月圆之夜让他魂飞魄散而已。所以不用报警,我就随了他的愿,提前动手。如果我去了,用我来交换她们,他应该不会不答应。” “师父,这样的话你就太危险了。”阿勇担心地说。 “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们不知道吗?危险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好怕的?”飞龙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只是愤怒胖虎竟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 阿超和阿勇突然跪了下来说:“师父,我们俩的命是你救的,本事是你教的,现在你身犯险境,却让我们俩袖手旁观,这叫我们以后怎么安心活在世上啊?带我们去吧!” 飞龙沉默了,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八年前从人贩子手里救下这两个孩子的情景。那不是一般的人贩子,背后的势力就是金三角地区的毒品团伙。飞龙那时正四处流浪,巧遇到这一帮人,飞龙看见两个孩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不顾自身的安危与对方展开一场恶战。飞龙身体多处负伤,像个血人一样就是屹立不倒,那几个人被镇住了,把两个孩子就给了他。飞龙也因此和这帮人认识了,还跟了他们去过缅北。虽然飞龙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做过那方面的事,但他始终不允许阿超和阿勇沾手。这次他回到安陵,带了一些货回来,也是为了引诱胖虎等人,不得已让阿超和阿勇两人出面物色人进行分货。 飞龙摸着阿超和阿勇的头,像一个长者说道:“我救你们是让你们好好生活,不是让你们跟着拼命的。那东西现在也没有货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以后永远都不许再碰。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在外面等着,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去。要不我活着出来,我们一起回云南,要不我死了,你们帮我收尸,然后带着小豆角儿回云南。” 阿超和阿勇早已经泪流满面,阿勇哽咽着说:“师父,要不你也别去了,我们一起回云南吧,我们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啊!”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别说这丧气话。”飞龙把两人拉起来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用再劝我了。今天夜里,一号院里注定血流成河!” 飞龙说着,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在床上打坐。此刻的他心情已经趋于平静,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九死一生,他显得格外坦然,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眼前一幅幅画面记载了他短暂而又不平凡的一生。从孩提时期的顽劣到八十年代的街头小混混,从纠集一帮兄弟成立天龙帮,再到面临死刑命悬一线,西南边陲的浪迹天涯,多少次的死里逃生,他觉得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对他恩宠有加。 十年前他同样也有一次近在眼前的死亡,但那时的心境与现在截然不同。那时的他血气方刚不谙世事,甚至有为兄弟朋友慷慨赴死的豪迈。而现在的他经历了太多世上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但也体会了世上少的温情和友爱。他虽然救了阿超和阿勇,但那是在他走投无路生无可恋的时候,心生怜悯拼命一搏,就是想在死之前做一件功德的事情。后来他跟着他们分别去了各自的家里。他们都是腾冲本地人,父母都是淳朴善良得让人心疼的贫苦农民,然而正是他们才让他像是获得了新生,让他有了人世间的依靠和亲情。正因为这个,他始终念念不忘,总觉得他们对自己恩深似海。 本来按他的计划,一个人独闯一号院,至少可以做到与胖虎同归于尽,甚至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但现在李丹与小北被抓,必定让他投鼠忌器施展不开。即使能杀死胖虎,生还的希望也是十分渺茫。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微微一笑,从床头摸出一把手枪,用枕巾擦拭了几遍,满意地放回了原处。 第85章 黑豹身陷囹圄 黑豹自从与蒋天来见面之后,内心一直觉得不安。虽然他已经十分小心,但以他对胖虎的了解,性格多疑的他不会对自己毫无戒心。回到矿上后,他私下里对崔伍作了一些交代,以防突发事件的发生。想一想还是不放心,他把白狼和蒋天来的电话也给了他,让他这两天不要下井了,注意外面的动向,有情况可以向白狼和蒋天来求救。 这一切安排妥当后,黑豹就留在矿上静等着正月十五的到来。然而林锋却先来找他了,冷着脸对他说:“虎哥要调我们去一号院,现在就走,留下小海在这里。” “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黑豹的感觉很不好,疑惑地问。 “不知道,你去问他呀。”林锋淡淡地回答道。 黑豹满腹狐疑地跟着林锋坐车回一号院,路上他想寻机给蒋天来和崔伍两人各发一条短信,告诉他们,情况可能有变,让他们留意一号院的动向。但林锋和他的手下把他夹在中间,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黑豹越发觉得情况不对,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自己已经暴露了。他心急如焚,半路上想借口下车小便,但被林锋断然拒绝,很不客气地让他憋着。 “你们这是干嘛?看管犯人吗?”黑豹怒道。 “随你怎么想吧,虎哥交待了,中途不许下车,包括我们。”林锋冷冷地说。 黑豹知道到了一号院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便想拼死一搏,绕过右边的人试图拉开车门,却不料被右边的人堵得严严实实。黑豹一掌打在那人脖子上,但无奈车内空间太小,根本施展不开,所以力度不够。左边的林锋掏出一把匕首顶在黑豹的脖子上,喝道:“别动,叛徒!”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谁是叛徒,又背叛谁了?”黑豹转头逼视着林锋问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我来说吧。”林锋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黑豹自知大势已去,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心中唯有期待奇迹的发生。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啊,直到车到一号院里,黑豹也没等来。胖虎带着秃鹰像迎接李丹小北一样迎接了黑豹,只不过身边的阵仗完全不一样,几个手持武器的小喽啰在身后站成一排,足以说明了对黑豹身手的重视。 “豹子,你向来重情重义,为何要背叛我?”胖虎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招牌式的笑容背后隐藏的却是凶残和虚伪。当然在这个时候,这个笑容更是一个胜利者的得意和狂妄。 “我重情重义,而你却是个薄情寡义的小人。我从来没有真心向你,何来背叛一说?”黑豹正义凛然地反问道。 “我薄情寡义?笑话!”胖虎大笑,指着身边的人说,“你看看,我胖虎对兄弟们怎么样?只要一心跟我的,哪个不是吃香喝辣的?像你才是两面三刀的小人!你他妈跟飞龙勾结我还能容忍,非跟警察勾上了,这对我,对我们整个道上的好汉都是大忌。你知道吗?你他妈犯了大忌了,知道这是会是什么后果吗?” “胖虎,你还有脸说这话?你看看身边,当年我们兄弟八人,除了秃子之外,还有谁死心塌地地跟着你?”黑豹子轻蔑地说。 “还有我。”从后面走出来金毛狗,挺着胸脯一脸肃然地看着黑豹说。 “你?哦,对不起,把你给忘了。”黑豹不屑地说,“一个见风使舵有奶就是娘的人,飞龙大哥当初是怎么看上你们的?我真的羞于与你们为伍。” 金毛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气得说不出话来。胖虎喝道:“别说废话了,押下去!” 黑豹见识过胖虎折磨人的手段,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只见振奋精神毛发贲张,一双豹眼瞪得溜圆,双肩一抖拉开架势,大声喝道:“我黑豹早年出道,江湖上有一号,可不是浪得虚名,要想拿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来吧!” 秃鹰见状一跃上前,说道:“豹子,我知道我一直打不过你,但你以前也强不了我多少,也算是半斤八两吧。今日我想试试,看看秃子我功夫有没有长进。” 胖虎也想看看热闹,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后。秃鹰一声尖叫,腾空而起,一双畸形的大手张开箕状夹带着风声向黑豹的面门抓来。黑豹知道这双爪子的厉害,丝毫不敢怠慢,忙侧身闪过。秃鹰一招扑空,落地的瞬间回手又是一招抓向黑豹的后背。黑豹没想到他这么快,躲闪不及,薄羽绒服被抓破一大块,里面的羽绒在空中乱飞。围观的人群一阵欢呼。秃鹰受到鼓舞,精神大振,一招比一招迅猛,一招比一招狠辣。黑豹一时间显得狼狈不堪,频频招架。他见过秃鹰与白狼的打斗,知道他功夫确实精进不少,但像今天这样超常表现,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秃鹰刚过足了毒瘾,正是异常的兴奋,以前难以完成的动作现在都能完美地做出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只守不攻,保存体力,等待秃鹰的破绽。 果然,一会儿工夫,秃鹰的招数渐渐地慢了下来,再想像刚才一样展开犀利的进攻显然已经力不从心了。黑豹知道机会来了,猛一跺脚,大吼一声。这声音直震得众人耳中轰鸣作响,肝胆俱颤。黑豹短小精悍的身材灵活无比,只见他腾挪跳跃,双拳飞舞,快如闪电,在秃鹰面前像跳动迅捷的飞虫,晃得秃鹰眼花缭乱。随着一声大吼,秃鹰的后背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记重拳,一声闷哼,往前踉跄两步趴倒在地。黑豹抢步上前,抡起一拳照着秃鹰的后脑勺猛砸过去。 这一拳要是砸下去,秃鹰便是侥幸活下来,也是半条命没了。眼看那一拳就要落在秃鹰光亮的秃头上,一只胖大的胳膊半路杀出,截住了黑豹的铁拳。胖虎的力道确实大得出奇,黑豹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腾腾往后倒退两步。 胖虎本来还想与黑豹切磋一下武艺,可是他看过秃鹰的表现之后,也知道自己已不是黑豹的对手。这几年来自己荒于练习,功夫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近期染上毒瘾,身体也被掏空了。如果贸然与黑豹交手,无谓的受伤倒还在其次,在一帮小兄弟面前丢脸才是大事。所以,他救下秃鹰后当即下令,所有喽啰一拥而上,把黑豹扑倒在地,用绳子捆了个严严实实。 众喽啰拖着黑豹进了地下室,黑豹倒也安静,并没有大喊大叫大吵大闹,他想着还是保存体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毒打。当走过一个房间时,黑豹看到李丹和小北扒在门口,心里顿时一沉,回头问胖虎道:“胖子,你他妈还是人吗?怎么把她们俩也关进来了?” “她们和你一样,是我的一张张的牌,我是打牌人,没有足够的牌怎么行?”胖虎笑道。 “畜生!把她放了,我配合你。”黑豹叫道。 “我用不着你配合我,你更不配和我谈条件。”胖虎说着,一掌把黑豹推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有一个钢管焊成的门字架,几个人把黑豹吊在上面,胖虎就在他面前的一张椅子上翘起了二郞腿坐了下来。 “先来一顿杀威棒。”胖虎吩咐道。 黄伟自告奋勇地上前抄起一根木棍,对着黑豹就劈头盖脸地一顿乱打。黑豹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睛瞪着胖虎,瞪得胖虎心里有些发毛。胖虎站起来接过黄伟手中的木棍,对黑豹说:“兄弟,身子骨还挺硬的嘛,让我来试试。” 黑豹深吸一口气到丹田,再气运全身,便觉浑身鼓涨。面对胖虎的木棍一次比一次重地砸在他的身体上,他只觉得除皮肉损伤红肿外,骨骼并无大碍。他不想进一步激怒胖虎,以招来更残忍的毒打,所以假装疼痛难忍哼了几声。 胖虎满意地停了下来,微笑着对黑豹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皮肉轻松了许多?” “痛快!再来两下。”黑豹咬着牙笑着说。 “我知道你从小练习气功,这点事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所以我还是省点力气吧。”胖虎说,“不过这只是开胃小菜,等会儿再来点儿刺激的。” “我很期待!”黑豹说。 “你先不要嘴硬。”胖虎笑道,“我来问你,你向蒋天来提供了什么?帮他做了什么?” “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做。”黑豹矢口否认道。 “那你与他见面都聊了些什么?”胖虎追问道。 “聊的话题就是你,说我正在找你犯罪的证据。”黑豹只管云里雾里地绕他。 “这么说,你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落到警方的手里,是吗?”胖虎问。 “你说呢?”黑豹不置可否,反问道。 “我总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什么项目适合你。”胖虎用手指抠着黑豹刚才被秃抓破的羽绒服,一脸关切地说,“你冷吗?大冬天的,没个火怎么行?黄伟,生火。” 黄伟听令,指挥手下在黑豹的身边架起了两个火盆,里面堆满了木炭。木炭烧起来,红艳艳的,像是上百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随时准备吞噬掉这房间里的一切。黑豹被灼热的炭火炙烤着,刚开始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时间一长就受不了了。汗水开始从他的额头上流出来,身上又穿着冬衣,虽然不厚,但在这样的高温下,连一件背心都会觉得多余。 “好暖和!”他大声地叫着。 胖虎眯着眼远远地站着,愉快地欣赏着这一幕,耐心地等待着高潮的到来。黑豹的汗水渐渐地已经湿透了衣裤,因为他双手被吊着,腰部有一截祼露在外面,汗水从身体的上方流下来,流到腰上,很快裤腰也湿透了。他张大着嘴巴,睁着茫然无神的双眼,整个人已经近乎虚脱。再过了一会儿,身上的汗越来越少,皮肤开始起皱发黄。林锋一直冷眼旁观,但金毛狗看不下去了,劝胖虎说:“胖哥,不能再烤了,再烤下去,就烤成干尸了。” 胖虎挥了挥手,让黄伟等人把火盆撤到一边去。 “怎么样?享受不?大冬天的,给你送温暖,该怎么感谢我呢?”胖虎得意地笑着,“我不要你别的,就是想要你一句实话而已,说吧。” “水,一点水就行。”黑豹无力地呻吟着,声音小得都难以听见。 “给他一点水。”胖虎回头吩咐黄伟道。 黄伟又吩咐手下端了一杯水进来。胖虎接过水,凑到黑豹的唇边。黑豹头稍微向前动了一下,想努力喝到水,胖虎却一抬手,将一杯水全倒在了地上。然后又撩起裤子,撒了一泡尿在杯子里,端到黑豹的嘴边,笑眯眯地说:“喝这个饮料,补充营养,还热的呢。” 黑豹没有力气躲避,只能拼命紧闭着嘴唇抗拒,黄伟等人上前捏着黑豹的下巴和鼻子,协助胖虎硬生生地把那一杯尿给他灌了下去。黑豹一阵咳嗽,但同时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些元气。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胖虎,骂道:“你他妈真是个畜生,断子绝孙的畜生!” “骂得好!继续,看你还有多少力气。”胖虎腆着脸一点也不恼。他走到火盆边,拿起火钳夹起一块烧得正旺的木炭凑近嘴边吹了吹,往黑豹祼露的腰上一按,顿时一股白烟夹带着烧焦的肉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黑豹下意识的一声大叫,随后又咬着牙紧闭着双唇不让自己叫出来。 胖虎移动了一下木炭,皱皱鼻子说:“真他妈的香,要是撒点辣椒粉就好了,味道一定很鲜美。” 秃鹰被黑豹打了一记重拳,直到现在才缓过来,感觉浑身又有精神了,见胖虎这样百般折磨黑豹觉得特别解气,忙接上话说:“对,黄伟,去厨房拿点辣椒粉过来,再拿点盐。” 黄伟还真的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里拿来那两样东西,秃鹰接过来亲自在黑豹的伤口上一点点地撒上。黑豹再也忍受不了,痛得大声地叫唤起来。 胖虎和秃鹰兴致勃勃地玩弄了黑豹半天,直把黑豹子这个精干的汉子折磨得奄奄一息。金毛狗于心不忍,说道:“胖哥,差不多了,该让他说说情况了吧?” “不用,我没想要在他嘴里得到什么真话,我知道他是不会说的,而且我也没兴趣听。”胖虎也是折腾累了,想休息了,“老子就想玩玩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兄弟们,好生看管着,等今晚,也许是明晚,主角来了,我们一齐来个满汉全席,一锅烩了。” “那一定很精彩,我都等不及了。”秃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满面的兴奋。 “你狗日的可不能掉链子啊,别像刚才一样,丑都出尽了,连个黑豹都对付不了。”胖虎斜了他一眼,不满地说。 “不会不会,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我的手段也不一样。“秃鹰挺着胸脯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