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猫接到胖虎的电话,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冒一次险。他赶到位于西郊的三号院,金毛狗也已经到了,只是没看见胖虎。三号院是最近才启用的,与一号院和二号布局几乎一致,只是装修更精致、更豪华一些。二楼的一个大房间正是胖虎的办公室,里面一张硕大的大板台,上面一台电脑。黑皮沙发围了一圈,还零散地摆放着几张真皮座椅。
“你也是胖哥叫你来的?知道他找我们什么事吗?”金毛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胖虎此次的召见有什么异常,只是看到瞎猫进来才稍微有所警觉。
“是啊。”瞎猫对他的两个问题分别作了回答,“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啊,看起来还比较重要。胖子他人呢?还没来?”
“没看见呀,我也是刚到的。”金毛说,“刚才问了其他人,说他迟点到,叫我们在这儿等。”
“耗子呢?看见耗子了吗?”瞎猫问。
“没看见啊,我还想问你呢,他不是常和你在一起吗?”金毛不解地反问道。
“失踪了,这小子从昨晚就没看见过他,电话也是关机的。”
“不会吧?”金毛满心疑窦地掏出手机,拨打耗子的电话,依然是关机。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联想到飞鱼曾经动员他反水胖虎的事,不由冷汗都出来了。
两人如坐针毡地在胖虎的办公室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到了中午,在下面的餐厅里胡乱吃了饭,胖虎还是没来。两人又在三号院里各处走了走,到了楼房地下室入口,却被看守的人拦了下来,说:“没有虎爷的命令,谁都不能进。”
瞎猫和金毛越发地紧张起来。到了下午三点多时,一辆崭新的大切诺基驶进了院子,胖虎从车上下来,后面还跟着秃鹰、张斌和王华胜。秃鹰一脸的杀气腾腾,见了金毛和瞎猫两人也只是稍微点了一下点;而胖虎则是显得平静而祥和,微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
胖虎没有进办公室,而是带着大家径直向地下室走去。看守的人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一进地下室,瞎猫便感到一股阴森森的空气充斥着整个空间,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个地下室比一号院的大了许多,被分割成好几个房间,各个通道呈不规则排列,像个迷宫一样,若没有人带着,恐怕很容易迷路。
他们被引领着到一个房间门口,又是一个人在外看守。胖虎手一挥,那人连忙打开门锁,胖虎领着大家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瞎猫惊惧万分,只见耗子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的水泥地上,一头乱蓬蓬的长皮遮住了半张脸,嘴角红肿,似乎还有已经干掉的血痕,衬衣破了好几个洞,露出模糊的血肉。他看见胖虎等人进来,连忙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又瘫软下去。
“中午吃饭了吗?”胖虎问身边的人。
“没有,从昨天晚上就没给他吃的。”看守的人说。
胖虎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他妈想饿死他呀?快去给他弄点吃的来!”
看守捂着脸跑了出去。胖虎低下身子,看看耗子的伤势,说:“啧啧,这是谁下这么狠的手?这可是我兄弟啊,跟了我十几年的兄弟,怎么下得去手?”
胖虎一边说着话,一边有用他那肥胖的手指去戳耗子胸口上的伤口,疼得耗子连连嚎叫。胖虎站起来,拍拍手,又把那根手指凑到鼻子前嗅一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一切让瞎猫和金毛两人看得胆战心惊,秃鹰却是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弯腰给胖虎递了一支烟,恭维道:“胖哥是个重情义的人,只是有些人不识抬举,怨不得别人。”
这时有人送来饭菜递给耗子,耗子也是饿急了,顾不得别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王华胜早给胖虎端来一张大椅子,胖虎像一麻袋土豆一样,嘴里叨着烟躺坐在上面看耗子吃饭。
耗子很快就吃完了,一下子精神也好多了,抹了抹嘴说:“胖哥,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真是的冤枉的。我们兄弟都十几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胖虎摸摸耗子一头乱发,笑道:“耗子,你说得没错,既然是十几年的兄弟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呢?我真不忍心对你下手,可你嘴太严了,没办法。兄弟,说吧,什么时候与飞鱼勾搭上的,还有谁与你同伙的?你说了,保证不为难你,以后还当你是兄弟。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了,也可以,我放你走。怎么样?不要让我难做嘛。”
“该说的我都说了,一切都是巧合呀,胖哥。”耗子说。
“那岗哨是不是你让撤的?这也是巧合吗?”
“那,那,那只不过我是心疼弟兄们。一直以来,我们没有被人点过水,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后悔不已啊。”
“不是一次两次,总共不少于四次吧?你他妈还嘴硬呢!”胖虎的脸色开始作变,眼里也闪出赅人的凶光来,“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耗子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胖虎冷笑一声,向张斌作了一个手势。张斌会意,抡起一根木棍走上前,对着耗子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暴打。直打得耗子鬼哭狼嚎,连声求饶,张斌这才停下手来。
“兄弟,怎么样?说吧,何必受这样的苦呢?”胖虎轻松地笑着说。
耗子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他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承认,供出瞎猫,但以胖虎的为人,那些承诺根本不可信,他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二是到死不认账,可以暂时保全瞎猫,或许还能拖延以待机会。他知道,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选择,自己都很难逃脱。但只要不供出瞎猫,还可以寄希望与飞鱼出手相救,尚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笑着对张斌说:“狗日的,我们是一伙的,你还往死里打我!”
张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下死手暴打耗子,就是为了向胖虎表明自己与耗子不是一路的,现在在竟然被耗子反咬一口,不禁心中大赅,脸色都变了。他抡起木棍举过头顶照着耗子的头就狠狠地砸了下去,口中骂道:“放屁!老子对虎哥忠心耿耿,什么时候与你一伙的?”
耗子被这一下打得当场晕了过去,胖虎大怒,站起来一脚把张斌踢翻在地,怒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想杀人灭口呀?”
张斌吓坏了,“扑通”跪到地上,哀告道:“虎哥,他是胡说八道,乱咬人,你千万不要信。”
胖虎抬腿又是一脚,吼道:“你他妈当我是傻子吗?老子能轻易相信他说的话?猪脑子!”
张斌这时只能心里有苦说不出,打得轻了不行,打得重了也不行,左右为难,就把木棍递给旁边的王华胜。王华胜有点缺心眼,早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立即高高兴兴地接过了木棍,指望着等一会儿好大显身手。
这当口,瞎猫和金毛等人在一边看着,不敢吱声。见耗子被打晕过去,心里都慌了,瞎猫顾不得其他,上前摇晃着他的身体,金毛也上前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儿,耗子悠悠地醒了过来,缓缓了神,见王华胜手持木棍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便又笑道:“还有你,我们也是一伙的,谁都逃不掉。”
张斌、王华胜两人都曾作为岗哨被耗子撤下来,所以两人都急于撇清自己。听到耗子的话,王华胜举起手中的木棍就要打,被胖虎拦住了,他走到耗子的跟前,捏了捏耗子的脸说:“兄弟,看得哥哥我真是心疼啊。我呢,是看出来了,你是只想承认自己是叛徒,不想招出同伙,对吧?想当英雄?哥就成全你!”
胖虎一边说,手指一边往上滑动,话说完了,突然一把揪下耗子的一绺头发,疼得耗子嗷嗷大叫,他感觉再哀求也于事无补了,便索性豁出去了,破口大骂道:“你个死胖子,老子为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最后落这下场。有本事弄死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胖虎微微一笑,说:“像个汉子,就是死也不能怂!想怎么个死法,哥一定满足你。”
“老子已经说不清楚了,是杀是剐随便,给个痛快就行。”耗子咬牙切齿地说,又看了看金毛和瞎猫,“兄弟们如果还能看在十几年的情分上,照顾一下我的爹妈。”
瞎猫和金毛再也忍不住了,一起对胖虎求情道:“胖哥,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兄弟的情分上,饶了他吧,至少给他留条命。”
秃鹰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这时也上来求情道:“胖哥,不管多大的错,兄弟这么多年了,饶他不死。”
胖虎冷笑一声说:“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人吗?叛徒,叛徒!吃里扒外的叛徒!他不死,以后想让更多的人效仿他吗?不,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背叛我胖虎是什么样的下场!”
“胖哥,可以惩戒啊,不一定非得要他命。”金毛说。
“如何惩戒?”胖虎问,其实他还没最后确定事实,只是吓唬吓唬而已,并非真想要杀人。
秃鹰见状,忙上前说道:“把他脚筋挑了,这事我在行。”
瞎猫听了,怒视他说:“自家兄弟,你下得去手?”
“什么自家兄弟?他背叛了胖哥,就不算自家兄弟了。”秃鹰不以为然地说。
“好了,让我想想怎么处理他吧。”胖虎挥一挥手说,“关着他,让他先反省,如果能供出同犯,可将功折罪;如死扛到底,秃子,你看着办,就交给你了。”
胖虎说着,便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秃鹰紧跟在后面,瞎猫和金毛两人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耗子,而耗子也对他俩笑了笑,那笑容里满含着苦涩和无奈,瞎猫心如刀绞。
胖虎回到办公室,秃鹰、金毛和瞎猫等人也都一起跟进来,坐在了沙发上。张斌和王华胜两人也跟了进来,却被胖虎挥手示意赶了出去。
“是时候让飞鱼知道此事了,你们谁能去帮我给他报个信?”胖虎说。
瞎猫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把消息告诉飞鱼,但这时他不敢主动请缨,因为他很怕被胖虎据此怀疑。金毛虽然心里很坦荡,但他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来由地让胖虎怀疑上岂不冤枉,所以也没开口。秃鹰倒是毫无顾忌,张口就说:“我去。”
胖虎沉吟了一下,说:“你不能去,飞鱼最恨你,他身边还有白狼,他更恨你,还是躲着点儿好。你要是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到时候我还得去救你。”
“要不我去吧。”金毛觉得这时候主动一点比较好。
胖虎看了看他,又把目光落到瞎猫身上,说:“瞎子,你怎么不说话?当年你可是与飞龙关系最好,感情最深的,应该你去最合适吧?”
瞎猫一时心虚,脱口而出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避嫌。”
胖虎哈哈一笑道:“你是心虚吧?有什么好避嫌的?只不过是告诉他,他的内线被我们揪出来了,让他想办法来救人呀。”
“我,我心虚什么呀?要不我去?”瞎猫拼尽全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张。
“对,你去。”胖虎一锤定音,又指着金毛说,“你也去,陪他。”
“好,我听胖哥的。”金毛答应着,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就现在,让他早知道,早高兴。”胖虎说。
瞎猫和金毛两人退出来,下楼各人骑了一辆摩托车就向二号院驶去。快到二号院大门的时候,金毛把车了下来,瞎猫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便也靠在他旁边停下。
“怎么了?”瞎猫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心里挺难受的。”金毛说。
“你是说耗子吧?”
“是啊,都是一起大风大浪闯过来的,现在竟搞成这样。我也不敢说耗子做得到底对不对,但真心不想看到这一幕。”金毛伤感地说,“看到耗子被打成那样,我们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心里着实不是滋味。难受,太难受了!”
“我比你更难受,毕竟耗子这几年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多。”瞎猫扶了扶眼镜,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希望救出他吗?”
“这还用说!他对胖子做了什么,我不好评判,但总是希望他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现在只有飞鱼能救他,我们等会儿一定要多说好话,再帮他出出主意。”瞎猫说。
“好,把耗子救出来后,就让他跟着飞鱼吧,与胖子算是一刀两断了。”金毛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