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儿?我?活着吗?”
肖彤的记忆,还停留在珠江岸边。灯光闪烁、人声嘈杂,徐洁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他想回答却张不开口。沉入水中的最后一刻,他拼命朝徐洁的位置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我不是……沉下去了吗?”肖彤很诧异,他一向不相信鬼神,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此刻自己是人?还是鬼?
怎可能是鬼?哪有鬼浑身上下热乎乎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又没做过鬼,怎么笃定鬼就是凉的?
一个个念头在意识中碰撞,他努力睁开眼想看看四周,眼前却只有些微光感的黑色。隐约听到有人说话,说的什么却不大听得懂。想开口问,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想说的话全成了哇哇的哭声。
肖彤吓了一跳,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他想要起身,却根本使不上劲儿,手脚不停地乱扑腾,就是起不来。
肖彤彻底懵了!还没回过神来,依稀听到有个声音在笑,接着不知说了什么,嘴里就被个软绵绵的东西塞住。他竟然完全不用思考就本能地吮了吮,嘴里尽是淡淡的甜味儿。
“这是?奶吗?”肖彤胡思乱想着,突然真觉得饿了。管他呢,先喝了再说!想到这里干脆闭起眼睛就使劲儿吸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喝饱,心里还在嘀咕,能喝奶那自己八成还活着,但为什么说不了话动弹不得呢?莫非自己被救起却成了植物人?原来植物人就是这感觉吗,啥都知道就是没办法表达?刚才给自己喂奶的是谁?徐洁吗?不对呀!我能吃奶又算哪门子植物人?
肖彤正在各种胡思乱想,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可现在听力似乎也出了问题,只能朦胧听到说话声,说的什么却一点儿也听不清楚。
“阿梅,我来矣。你母子可好?”
“夫君,孩儿无恙。刚吃过奶,食量颇大,君勿忧心。”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肖彤听这两个声音像在对话,心思百转千回。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这是做梦呢还是投胎呢?这两个声音是一男一女吧?他俩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呜哩哇啦说的是啥?
“夫君,孩儿尚无乳名,请夫君起名。”
“哦!好!”男子的声音顿了顿,过了片刻说:“汝梦吞北斗而诞此子,便唤作阿斗吧!”
“阿斗。阿斗。阿斗好。孩儿,以后你便叫阿斗,可好?”女人说罢又笑了起来。
肖彤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听出女声在笑,心说姐姐,我都这样了你还能笑这么开心,你礼貌吗?
徐洁呢?我得问问徐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哇——哇——”响亮的哭声又从里面传了出来,把站在门外的刘备吓了一跳:“阿梅,这,这孩子,何故啼哭?”
“哈”甘夫人被夫君的紧张逗乐了,赶忙劝慰:“夫君勿惊,赤子无知,哭一哭无妨。”
“不错,不错。”刘备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既然无事我便先去,明日再来看你。”
“夫君且自去,妾不在侧随侍,君善食善饮,切莫亏损了身体。”
“放心。你安心将养,照顾好阿斗,其他都勿挂念。”
刘备说罢便退出内堂,若非甘夫人在月内不便相见,他真想马上进去看看老婆孩子。但总算结果不错,母子平安。
正在暗自庆幸,赵云已整顿完部队赶了过来,见刘备从内堂转出,立刻迎上去询问:“主公,甘夫人与小主人都安好?”
“都好,都好。子龙,着你安排军士日夜不离守护夫人,一应闲杂人等勿使靠近。”
“主公放心,末将已经安排了。”
“好。你且去歇息,让叔至来议事厅见我。”
“诺。”
赵云领命下去,刘备独自走进议事厅。这两日又惊又累,索性和衣躺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脚步声从厅外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唱诺道:“末将陈到,参见主公。不知主公唤我何事?”
刘备听陈到来了,翻身坐起,对他说:“叔至,吾昨日听闻此地有大贤,一号伏龙、一号凤雏,却不知何许人。明日起你多安排精明的属下四处打探,务必查清此二人来历。”
“末将领命。”
“另外,若发现有任何才识过人、身怀绝技的高人,都务必留住待我相见。”
“诺。”陈到领命退去。
安排完这件事,刘备才觉得疲惫不堪,当下也不洗漱,径直躺下呼呼大睡起来。幸亏夜里佣人看到,帮他盖好被褥,否则春夜凉寒非冻出一场大病不可。
第二日一早,关、张、孙乾、简雍等赶来议事厅相见,恭贺主公喜得贵子。
“主公!孩子长得咋样?可像主公这般龙凤之姿么?”张飞直入主题,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刘备还没回答,简雍已接下话头:“翼德,你这话问的好不奇怪,公子若不像主公龙凤之姿,莫非还像你豹头环眼?”
“哈哈哈哈哈……”
堂前一阵大笑,搞得张飞十分尴尬。正想跟简雍瞪眼,刘备已开口道:“前日吾应景升之邀去襄阳主持大祭,席中蒙伊机伯告知蔡瑁伏兵欲相加害。吾逃席而去,全赖的卢马逃得性命。如今安然回转,不知此事如何善后?”
关羽闻言怒火顿起,腾地一下跪立起来。他身材远高于常人,跪起来比很多人站着都高,愤然道:“蔡瑁不过一鼠辈,竟敢暗害主公。某请提一千兵马前往襄阳,定将蔡瑁擒来交主公发落!”
“不错!蔡瑁算什么狗屁东西,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对咱们动手?咱们要是当了缩头乌龟,此后他只会越发猖狂,咱也就别想在这荆州立足了!”张飞附和,理由又多了一条——生存需要。
“二位将军稍安勿躁。”孙乾稳住关张,对刘备进言:“主公,两位将军言之有理。然而,蔡瑁欲害主公,未必是景升所为;主公逃席而去,刘景升不明就里,此时正怕蔡氏从中挑唆。若贸然发兵襄阳,岂非给蔡氏口实?我等寄居于此,粮草军械都靠荆州供给,若两家翻了脸,于我绝非善事!”
“公佑之言甚合吾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吾以后多加小心即可。”刘备表示赞同,简雍拱手发言:“主公,虽然如此,也须派一人前往襄阳,向刘景升禀明实情,免得遭人嫌疑。亦可警告蔡氏再勿轻举妄动。”
“宪和言之有理。主公,待吾去襄阳走一趟,必以实情禀明荆州。”孙乾主动请缨,刘备欣然同意。于是孙乾立即动身前往襄阳,其他人则各司其职,该干啥干啥去了。
次日正午,孙乾从荆州回新野复命,一同来的还有刘表的特使伊籍,正在探望甘夫人的刘备得到消息急忙去城门迎接。
“左将军!别来无恙!”伊籍与孙乾走在队伍最前面,远远望见刘备在城门等候,连忙高声致意。
“机伯先生,襄阳一别甚为挂怀,且随备去内堂小酌几杯。”刘备催马上前迎上伊籍,与二人并辔而行。孙乾向刘备拱手道:“主公,刘荆州得知蔡瑁欲对主公不利,甚为恼怒。乃言辞呵斥诸将,更使机伯先生与乾同来,向主公致歉。”
刘备闻言连忙摆手:“安敢如此?若非机伯先生仗义相助,备早已是刀下冤魂。致歉之说再勿提起,我等只饮酒谈笑便了。”
伊籍拱拱手:“将军,蔡氏乃荆襄第一大族,我主多得其倚仗。蔡瑁擅作主张,我主心虽不满却难以制之。此番遣籍来,一则略表歉意,二则嘱将军今后切须小心、不可大意。”
刘备闻听此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蔡瑁欲除自己而后快,刘表心知肚明。可非但不能制止,还要自己多加小心,虽说是好意,却也岂有此理。
刘备正在暗自感叹,不远处忽然有人高声唱歌:“天地翻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三人循声而望,只见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白净。方巾抹额,皂袍加身,捻须长歌,歌罢仰天大笑。
刘玄德见此人容貌非凡,歌中颇有深意,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莫非遇到了伏龙凤雏?当时也顾不得伊籍,跳下马来奔到那人身前,施礼问候:“听先生歌中之意,必乃高才大德。在下刘备,敢问先生大名,可愿屈尊与我等一同往府衙饮酒相谈?”
那人见刘备来问也不见外,反问道:“公名刘备,可是平黄巾的左将军刘玄德?”
“然。”
“闻将军征张武得其坐骑,乃千里马。可否容在下一观?”
刘备听他想要看马,那还有啥难度?几步走去将的卢牵了来:“此马即的卢,请先生随意赏玩。”
那人点头,先上前摸摸马的头耳,而后看看口齿,最后绕着的卢看了一圈骨相,对刘备说:“此马额生白点、眼有泪槽,不可乘之、乘则妨主。”
旁边伊籍闻言心中一乐,心说你这一套都老黄历了。当初自己就是对刘备转达了这一番蒯越的高论,却被刘备“但闻人驾马,未闻马妨人,生死在命,富贵随天”的豁达所折服。此人再拿的卢马妨主说事,怕是得碰一鼻子灰。
刘备此时刚刚经过马跃檀溪,也没了当初与伊籍交谈的心境,叹一口气答道:“妨主之言,已应之矣。”说罢便将马跃檀溪之事简短相告。
那人听完又笑曰:“此为救主,非妨主也。然而终须妨一回。某有一计,可保将军无虞。”
刘备闻言,自然要询问方法,旁边的伊籍也竖起了耳朵听他有什么好办法。
“将军若有仇人,可以此马相赠,待妨过那人再取回自乘便可。”
伊籍本期待他能说出什么高论来,一听是这么个损人利己的馊主意,不由面露鄙夷之色。刘备怔了一下,立刻正色答道:“先生与人为谋,当弘道养正,悲天悯人。今设此损人利己之策,备若用之,何以立于天地而为人乎?先生再勿多言,道不同不相为谋。请自便,备等告辞!”
刘备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却听那人朗声大笑:“人言刘玄德光明磊落、仁义过人,吾本不信。今日试之,果英雄也。”说罢,他也不等刘备转身,就对着刘备的后背揖让顿首:“在下姓徐名庶字元直,颍川人士。原名单福,幼时替人报仇,为官府通缉,流落江湖六七载。及年稍长,甚感悔悟,遂折节向学,欲求明主匡扶天下。昨日与水镜先生相会,彼言与将军一面之缘,盛赞将军之德,庶故来相投。适才戏言相试,足见将军高义。徐庶不才,愿从此追随主公,兴复汉室、再造山河。”
刘备闻言大喜,连忙回身扶起徐庶,欣然曰:“元直大才,今来相助,吾事济矣。适才无礼屈贤,皆备之过。”说罢命人牵一匹马来,与徐庶、伊籍、孙乾等人一同回府、摆筵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