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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见风使舵

    温体仁,字长卿,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


    天资聪颖,少有才名,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时年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


    历任翰林院编修、南京国子监司业、左谕德、左庶子、少詹事等职。


    入仕二十几年,温体仁没有任何瑕疵,从未被任何人弹劾过,也不与任何人结党,在朝野都很有声望,人皆称其\"廉直\"、\"孤忠\"、\"不党\"


    历史上,崇祯元年,圣眷正隆的东林君子们准备把钱谦益推入内阁,温体仁心生忌妒,揭发钱谦益秋闱舞弊。


    御前辩论,温体仁机智敏捷,驳得钱谦益毫无招架之力,让崇祯看到了他的精明强悍,思维缜密,同时也看到了东林君子们党同伐异,以私废公的一面。


    温体仁从此简在帝心,后来成为崇祯朝执政时间最长的首辅。


    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爆发。


    皇太极抛开宁锦,绕道蒙古,由大安口破关而入,一路狂飙猛进,兵临北京城下,然后巧施反间计,除了袁崇焕,事连内阁大学士钱龙锡。


    东林内阁因此倒台,周延儒、温体仁执政。


    崇祯对周、温二人荣宠无加,尤其是对周延儒,始终执以师礼,宛如万历之于张居正。


    面对东林党在朝野的双重压力,周延儒最终妥协,转而与东林党合作。


    崇祯四年会试,为取悦士人,周延儒命人偷窥糊名,录取旧交之子东林党人吴伟业,同时成为复社领袖张溥的座师。


    相形之下,温体仁则始终不为所动,力排误国误民的东林党,显得尤为可贵。


    袁崇焕被杀,温体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崇祯本无意杀袁崇焕,温体仁一桃杀三士:


    \"崇焕杀文龙,先白龙锡知,后奏陛下。\"


    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封疆大吏私结阁臣,意欲何为?


    崇祯根根头发倒立。


    温体仁的可怕之处就是,不关紧要的话,他绝不会自己说出来,而是找个不起眼的小官当嘴替。


    平日一默如雷,一开口便能决人生死。


    这人极其清廉,不取公门一针一线,不受私门一张纸一支笔。


    这人极能干,凡公文、账目一经他手便清楚明了,别人还在纠缠不清,他已洞见始末,奏章亦是花团锦簇,要言不烦,让人看了很爽。


    温体仁还长得相当帅气。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所以年轻的崇祯倚为肱股,须臾不可离,死后还加了\"文忠\"的谥号。


    但这人不干正事,不思挽救危局,专以阴人为乐,凡朝中有才之人一律想法弄走,围绕在他身边的全是庸碌之辈,更显得他格外的鹤立鸡群。


    崇祯用人极其不专,但温体仁干了八年首辅,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万历四十八年,温体仁已经四十六岁了,眼看着比自己老的孙承宗、袁可立当上了内阁大学士。


    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熊廷弼当上了辽东经略。


    比自己年轻太多的袁崇焕、孙传庭、郑崇检、翟式耜连升数级,个个位高权重,红得发紫。


    而自己这个老进士,还当着无足轻重的大理寺少卿。


    老的老的比不过,小的小的比不过,啥也不是。


    温体仁心里那个急呀!


    最善揣摩上意的温体仁算是看出来了——


    太子殿下用人,最喜欢的还是那种敢说敢干、敢打敢冲的傻大胆脚色,最红的袁可立、熊廷弼、袁崇焕、孙传庭,都是这种人。


    而他这种不显山不露水、不温不火的老阴逼并不讨喜。


    现在,渴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温体仁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从前最不屑的那一类人。


    温体仁敏锐地看出,太子搞郑国泰是假,真正要搞的其实是福王,只有替太子搞掉福王,才能得到太子欢心。


    三法司会审,王安派了司礼监的小太监赵本清旁听,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张问达、周延儒也是千年老狐狸,当然看得清这一层,但他们没有胆量以身入局,介入皇家纷争。


    温体仁清楚得很,想要上高楼,就得攀高梯。


    事前,三法司三巨头碰面,温体仁什么也没说,现在却突然袭击来了这么一出,令张问达、周延儒俱感措手不及,二人惊疑不定地望着温体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体仁已经挥出了第一刀,自然不吝啬第二刀。


    他对张问达、周延儒说道:\"事不宜迟,下官建议查抄郑家宅子,一定可以查到郑家兄弟勾结郑妃和福王的证据。\"


    郑国泰气得哇哇大叫:\"温体仁,你个遭瘟的,你也太狠毒了,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温体仁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人犯,咆哮公堂,辱骂朝廷命官,拖下去重责十大板子,以儆效尤!\"


    几个衙役扑了上去,扭住郑国泰、郑国秀就走,二人诅骂不己。


    温体仁不以为意,充耳不闻,继续向张问达、周延儒施压,笑吟吟问:\"二公以为如何?\"


    三法司是平级的,互不隶属,温体仁也是副审,也有权提出自己的意见。


    张问达字斟句酌说道:\"郑氏兄弟也是皇亲,三法司没得到授权,也不好搜他家,要不还是先请示请示太子殿下吧?\"


    周延儒借口更衣,溜到了后堂,尿了一泡之后,站在屏风后面偷听温体仁和张问达的对话。


    只听温体仁说道:\"下官认为,妖书案、梃击案,背后的主谋一定是郑氏兄弟,事关国本,于情于理都应查个水落石出。\"


    这两起旧案,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旧案重提,又不知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天家总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惹是生非的永远是臣下,背锅的自然也是臣下。


    虽说太子监国,但皇上毕竟还在,况且南北诸省还有那么多藩王、宗室。


    张问达快六十岁了,只想平平安安退休,实在不愿,也实在不敢卷进这种掉脑袋的烂事里去。


    刑部大堂的空气凝滞了,只有赵本清在伏案疾书。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得罪太子,不如得罪皇上,张问达心一横,说道:\"当初梃击案时,我是刑部侍郎,案子就是我审的,的确有许多悬而未决的疑点,为江山社稷计,也的确该厘清。\"


    宋本清又呼呼呼写了一大张,温体仁又是笑而不语,这时候,周延儒踱着方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道:\"我也是此意。\"


    赵本清又记上了一笔。


    张问达再也不敢提禀报太子了,当即呼来部吏,签发文书,搜查郑家宅子。


    三四十个衙役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呼啸着奔向郑家宅子。


    郑国泰、郑国秀被缉拿到刑部,郑氏阖家老小如丧考妣,正惶恐莫名时,衙役们突然踢门而入。


    郑氏老小哭着喊着四处躲藏,衙役们挥舞着鞭子乱打一气,男男女女二百余人被驱赶到柴房里关了起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温体仁背着手走进郑氏宅子,大声命令:\"搜!\"


    衙役们四处翻箱倒柜,搜出违制衣冠、首饰不计其数,都是郑贵妃偷偷搬到娘家的,内中竟然有九爪金龙皇袍一袭,皇后凤冠霞帔一幅。


    温体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大声命令:\"都给我搜仔细一点!\"


    有衙役从暗壁中搜出一个紫檀木箱子,上着重重大锁,温体仁命令砸开,赫然躺着许多信件,温体仁拆开一封,只看了几眼,脸上神色就陡然变了。


    自古富贵险中求,温体仁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自己选的路,就算是爬,也只能爬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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