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鸢的思绪渐渐收回来,恨恨对江羡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江羡撂断了电话。
江羡可不管她怎样,气得炸了都跟她没关系,有话说话可以,阴阳怪气威胁她不奉陪。
林知鸢不可置信的盯着手机,显然不敢相信江羡竟然比她还有脾气,脸色有一瞬的扭曲。
下楼的林长关看见她这副阴恻恻愤恨的神情,挑了下眉,“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气了?”
林知鸢收敛了情绪,自然不肯说出自己落下风的事情,“没谁。”
她见林长关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架势,随口问了一句:“哥你要出去?”
林长关理了理袖口,侧过脸的轮廓有些阴暗:“嗯,有个饭局。”
事关城南地皮那事,僵持近一个月了,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上次倒是有许清昼引荐,可惜市长太过板正不懂变通,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他也只好另辟蹊径。
“爷爷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近年关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的聚会都不会少,说起你的婚事,定了好几个等着你相看……”
林知鸢放下手机,不想下一秒又响起来,她微皱眉。
指尖随意划了屏幕一下,外放接听。
“请问是林小姐吗?”
“我是。”
对方道:“林小姐您好,我们是国际xx婚纱公司的,之前您和许先生在官网订制的婚纱已经做好送过来了,您看您最近有时间来试婚纱吗?”
自从许老爷子订下婚期后,林知鸢就想着跟许清昼去看婚纱,奈何他一直没时间,总是临门一脚就被事务缠身,最后她直接选在官网订制,许清昼分了几分钟时间给她,两人便选好了。
只是林知鸢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不由得欣喜,“我今天就有时间,下午过来可以吗?”
“没问题的林小姐,您跟您先生可以一起来。”
通话自然被还未离开的林长关听得一清二楚,他看着她脸上的喜悦,打趣着:“不就是试个婚纱,瞧你高兴成什么样,我们林家的掌上明珠还是矜持些好。”
林知鸢这会儿早就把在江羡哪里受过的气抛到九霄云外,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婚纱,“哥,你懂什么呀,我这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当然高兴了。”
“女大不中留。”林长关点评一句,自己也要走了,淡声道:“行了,去找许清昼吧,哥的事情你别管,爷爷那边再说,你就当没听见。”
“好好我知道了。”林知鸢胡乱的应着,抓起手机就朝楼上跑,背影都透露出她的急不可耐的喜悦,边跑边给许清昼打电话。
“清昼,你在忙吗?婚纱公司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们看的婚纱到了,要我们过去看看……”
此时此刻偌大冷肃的办公室中。
余理刚把最新收集整理出来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闻言抬眸跟许清昼的视线对上。
男人倒是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指尖转着一只笔,漫不经心的,“知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最近一段时间我都很忙,可能腾不出时间来陪你,难道你忘了吗?”
林知鸢整个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从头浇到尾,透心凉,她咬了咬唇,“我没忘,可是不止婚纱,还有你的新郎服。”
说着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清昼,你怎么总是在拒绝我,是不是你…不想跟我结婚?”
语气格外的低落和失望,还有一丝试探。
许清昼动作微顿,指尖的笔晃了晃再停下,他脸上面无表情,口吻却很温和:“没有的事,知鸢,你不要想太多,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婚纱,今天吗?当然行,我让人把我的工作往后推一推,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林知鸢犹豫:“清昼,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午三点可以吗?到时候我来接你。”
许清昼直截了当打断她的话,仍旧语调轻柔,“就这么说好了,待会儿我还有个会要开,先挂了。”
余理看着他反扣住手机的那一秒,脸色冷戾得难看。
“其实你没必要跟她迂回,直说就可以。”
比如,这婚,他的确不想结。
许清昼倨傲冷笑,指尖的笔又转动起来:“打蛇七寸,她可是林家的掌中宝,是眼珠子。”
的确,他跟林知鸢的婚事,从来都不是什么两情相悦,只需要落在别人眼中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行了。
余理沉默两秒,然后冷淡说:“一个女人而已,被利用未免有些无辜。”
许清昼偏头看向他微微眯起眼,“无辜?我不知道你是从哪点看出来她无辜的,不会是你戴着有色眼镜,对她有好感有滤镜?”
或许曾经是有过无辜的,但自从他妈妈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后,还跟林家脱不了干系,林家的每一个人,落在他眼里都不再有无辜,相反是他需要警惕谨慎防备的对象。
余理:“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么,这样算计她,不担心她受伤?”
许清昼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忽而失笑,没否认:“是啊,是青梅竹马,我跟江羡不同样也是,你看她被我死缠烂打着是不是更无辜?”
江羡被送进许家养大,是一个最正确却又错误的决定。
余理凭心而论的陈述:“是倒霉。”
许清昼不置可否,男人的眉眼间泛凉。
可不就是倒霉么,打小因为许家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亲。
当初江羡进许家,安静乖顺,比起动不动就扯着嗓子哭嚎的林知鸢,他显然更看江羡顺眼,于是因为他的‘偏爱’,遭受了林知鸢各种各样不计其数的欺负与侮辱。
成年礼也是,明知她是被人陷害算计,他却因为反感嫉妒她和许清川的关系,为了私心,于是将计就计把人强行留在身边。
而今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还要逼着人不准走。
许清昼向来不做毫无定数的事情,只要他有心出手总是稳妥的得偿所愿,可江羡不一样,她是不受控制的变数。
她也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混蛋,对她,坏到了骨子里。
余理倒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经年往事,只不紧不慢的出声:“先看看东西吧,能追查的都在里面了。”
许清昼神色这才有所缓和,伸手拿起桌面的资料翻了翻,越看下颔骨咬得越紧。
最后他没忍住皱眉低骂了声,“查了这么久就查出这么个鬼玩意儿,都是拿钱白干事的?”
余理唇边微微抿起,清楚他这是烦躁得借故发挥,斟酌道:“毕竟时间久远,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许清昼斩钉截铁:“他们一定有见不得人的联系。”
这份资料上面是十年前许父和林知鸢他爸之间往来的记录,事无巨细,两家本是世交,自是亲密无间,偏偏资料上平淡如水。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许清昼起疑,像是被人刻意抹去淡化,而他深感,埋在这下面的,或许跟他妈妈突然发疯发病有关。
当初他外公家倒台,他妈妈丁雅也都还保持着冷静,能够独当一面的处理好许多事情,就这样一个温柔知性,善解人意又有能力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一夜疯癫。
“再往下追查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林长关那边,上次已经有所防范。”
余理倒不是不信他说的话,只是事实摆在明面上,能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再多的就没有。
而许清昼也从来都没忘记,在某个深夜醒来无意经过书房时,听见他爸在打电话:“…她意识有时糊涂有时清醒,已经吩咐医院那边加大药量,你到底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对面说了什么他不清楚。
但他爸说:“我知道,你着什么急,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她也算是作恶多端自食其果,这事你把嘴巴闭紧点,谁也不能说,尤其是你家小鸢……”
如果说当时许清昼还未清楚他在跟谁通话,那么在听到小鸢的那一刻许清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鸢。
只有林知鸢的父亲才会这么唤她。
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许清昼不知道,但却很难想象,到底是何原因,能让他的父亲联合外人对他的母亲下此狠手。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见他妈妈一面都格外困难。
思及此,男人沉郁幽深的黑眸若隐若现的是薄薄的戾气,许清昼用笔头点了点桌面,发出一阵磕响,“林长关的行程遣人打探了?”
余理平淡如斯,颔首示意,“问了,他今天跟副市长秘书有饭局。”
许清昼:“搅了。”
声音听上去恶劣又低懒。
余理向来寡淡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细微的情绪,他的唇角微扬,“已经安排了。”
许清昼再次拿起那份资料,男人的手指干净且修长好看,慢条斯理的翻阅着。
片刻后他道:“那就先这样,别深挖了。”
到底还是有所忌惮,但也比之前好太多,前些年他因为羽翼未满也只能暗地里追查着,不好轻举妄动。
也是近两年他跟许清川一较高下胜过他,坐稳了在公司里的位置,才渐渐把事情放在明面上。
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不说林家,老爷子虽早已隐退,但他的眼线不会少,更何况他妈妈的事情,早就被明令禁止不准触碰的。
许清昼这是在挑衅禁忌。
“那接下来就只有等。”等狐狸尾巴自己露出来。
余理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的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眼底无波无澜。biqμgètν
几秒后似想起什么,眼里多了些异样的色彩,“对了,我这里有件事你肯定感兴趣。”
他斯文的镜片下反射出一股冷冽犀利的光,隐隐夹带着点窥探到趣事的兴味。
许清昼菲薄的唇面掠起愿闻其详的弧度,“说说看。”
余理徐徐启唇:“跟林家兄妹有关。”
-
房子昨晚被许清昼糟蹋了一番,江羡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特地把之前觉得好看的易碎物品往更安全的位置挪了挪。
然后换了衣服下楼去拿东西,她妈妈从家里寄过来了些腊味,再过几天也要来她这边过年,新年将至,有些东西该准备得都得准备。
拿完快递又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江羡打道回府,半路接到一通电话,说有她的快递到了。
又有快递?
江羡愣了愣,不记得自己还买了什么,快递员说:“是一个置物架,有些重,已经给您搬到门口了,麻烦您签收一下。”
江羡这才想起来,是她一周前买的新置物架,因为是定制的,所以送过来的时间有点久,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忙道:“我现在在楼下,马上就上来,稍微等我一下。”
她提着大包小包匆匆往楼上赶,不多时抵达楼层,抬眼就看见两位快递员,门口立着个很高的箱子。
“请问您是阿小姐吗?”
“是的,签收人就是阿羡。”
江羡接过笔快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打开门询问,“能麻烦你们帮我搬进去一下吗?”
她怕自己一个人搬不动,这次的置物架比之前那个更结实也更大更高。
“没问题的。”
江羡笑了笑让出位置让他们进来,“谢谢。”
等他们离开,江羡动手拆了箱子,然后开始组装,有点复杂,她一边看着图纸说明书,一边东搞西搞。
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大功告成,最后装了四个轮子,一推,稳稳的在地面滑动。
她又回到房间把之前收纳整理小玩意儿的纸箱拖出来,开始一件一件的往架子上摆。
乐高摆件,马里奥、蜘蛛侠、海绵宝宝、汤姆与杰瑞、圣诞树……
各种水晶球、音乐盒、折纸、邮票。
然后是被一扎扎捆起来的节日贺卡跟信封,有些边角因为上次的缘故都皱了,她理了理,不小心把其中一样撕碎,心疼得她立马轻呼了一声。
把贺卡展平,正打算用胶布粘起来时,起身的动作突然一顿,她的目光被贺卡内部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定睛探究多看了两秒,接着她轻轻的蹙起了眉。
才发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又薄的贺卡,里面竟然还装了东西。
而她以前竟然没发现。
她把手伸进去将东西拿出来,是四四方方折起来的一张纸,上面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