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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马驹笑着说:「我一路没敢耽搁,赶着这些活宝,进不成食堂,坐不得茶棚,碰到有水糙的地方,歇缓一阵儿,这些傢伙又乱跑……」


    「好咧。你快回去吃饭。」牛娃从马驹手里接过一头公牛的缰绳说,「你吃罢饭,咱还有好些事要商量哩!」


    「砖场开窑了吗?成色咋样?」马驹迫不及待地问。


    「没开。」牛娃的口气瞬间变冷了,「冯大人给儿子结婚,大家都去喝油水去了!」


    「吃一顿好饭,能饱一年吗?」马驹也有点生气,「你给德宽哥说,今晚加班开窑。三拖两拖,赶收麦子前,第二窑货装不进去了。好多事都坏在计划不能执行……」


    「好。我在饲养场等你。」牛娃痛快地答应着,接着又神秘地笑着催促,「你快回家吃饭。大叔今日间了我不下八回,等你回来……」


    「啥事?」马驹才出门一天,想不到有什么事让父样这样着急,「他没说有啥事吗?」


    「我看……八成是……给你瞅下媳妇了……」


    牛娃说着,哈哈笑着,吆赶着牛群朝饲养场走去。马驹走进村子,朝自家门楼走去。


    父亲在街门外的皂英树下站着,烟锅的火星一闪一亮,未等他开口招唿,已经用亲热的口气说话了:「噢呀!马驹回来了,快回屋吃饭。」说罢,抢先几步走进街门,传报式地朝里屋喊,「马驹回来了,快给娃下面——」


    马驹刚走进院子,父亲又喊:「给娃端洗脸水!」母亲在小灶房里连着应了两声,声调也是欢悦的。马驹怎能让母亲眼待自己这样的大小伙子呢!他赶忙自己打了水,噗哧噗哧地洗着脸。


    父子间平日里很少有在一起亲亲热热交谈的时候。他当他的支书,他干他的队长。父亲很少过问儿子在三队工作的成败,无论他外出或者在家,迟回早归,父亲向来是不屑于过问的。父亲今晚的情绪一反常态,这是怎么了?真如牛娃所说的有人介绍对象来,也不必这样高兴嘛!现在,小院里又传来父亲和母亲的争执:


    「给娃捞干面!」


    「娃跑了远路,吃汤水面好……」


    「小伙子吃汤水面,不耐飢喀!」


    「那你去问……看娃爱吃干面,还是爱吃汤水面……」


    父亲居然不厌其烦地走到厦屋门口,认真地徵询儿子的意见来了。到底是咋回事呀?马驹觉得好气又好笑,随口说:「干的汤的都好。」


    农历四月的夜晚,湿润的夜风令人心胸舒畅。母亲把摆着醋瓶盐碗辣子碟儿的小瓷盘,搁到院子里的小饭桌上,端来一碗飘着葱花的清汤细面。父亲坐在矮脚小凳上,咂着旱菸袋,和母亲同时交口叮嘱他调好调料,菜要多放些,辣子调重些饭更有味……


    整整一天里,马驹啃着自带的干馍,喝着山泉里的凉水,早已渴望有一碗热唿唿的醋辣细面了。马驹喜欢地吃着,满碗飘浮着一层红艷艷的油泼辣椒沫儿,喉咙里发出唿嗜唿噜的响声,汗水从头上冒出来,浑身都舒服了,母亲看着儿子吃得又香又快,满意地笑着。父亲也笑吟吟地抽着烟,有意等他把饭吃完再说话。


    「马驹。」父亲终于忍不住,欣喜而又神秘地说,「爸给你把工作找下了。」


    「啥?」马驹勐地扬起头,停住筷子。从门窗泻到院子的电灯光下,瞅得见父亲喜盈盈的眼睛。这实在是没有预料得到的事情。他惊诧地问:「你在哪儿给我找下工作了?」


    「得感谢你安国叔哩!」父亲诚恳地说,「县饮食公司刚买回来一辆新车,需用司机……」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马驹说不清自己是喜是忧,心神慌乱了。是这么一码事!原来是有一颗福星高悬在屋嵴的上空,使父亲一扫愁容,喜气洋洋。他自己却高兴不起来。他在三队里刚刚铺展开一大摊工作,怎么能一拍屁股走掉呢!但他又不想使父亲当即扫兴,就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挑动起所剩不多的面条来。


    「这下好咧,马驹!」父亲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给儿子叙说早已谋算稳妥的计划,「你一出去工作,就把爸的心病除了。我也走呀!公社王书记叫我到奶牛场去。现时地分了,牛也分了,『一号文件』我给他落实了。我去餵牛,吃一碗不操心的饭,算咧!冯家滩……我待得够够的了……」


    父亲要到公社奶牛场去,他不阻挡;父亲觉得在冯家滩「待够了」,他能理解,可是,他冯马驹怎能走得了呢?我的天!信用社里贷下成万块钱,刚刚从山里买回来八头秦川种牛,准备开办种牛繁育场;新建成的砖场,刚刚烧出头一窑新砖;正在落实过程中的土地、果园、菜地、鱼池、磨房等等责任承包的善后工作,繁杂而又啰嗦……自己铺排下的这一摊子给谁撂下呢?啊呀!马驹在心里唉嘆,不大满意地盯着爸爸说:「你让安国叔……给我找工作,事先也该……给我招唿一声嘛!」


    「那还招唿啥哩?」父亲立时睁大眼睛,不解地盯着儿子的脸说,「这样的好事,盼都盼不来,还有错?」


    「你看,我刚买回牛来,钱花下一河滩,咋弄呀?」马驹为难地说,「我走了,交给谁管?」


    「好弄!」父亲口气更干脆,断然说,「社员谁愿意养,就卖给谁;没人要的话,干脆给人家种牛场退回去!」


    「说得那么容易。」马驹苦笑着摇摇头,「我跟秦岭种牛场订着合同哩!」


    「你本来就不该去买!」父亲似乎动了气,「现时地分了,牛也分了,你还办啥种牛场嘛!」


    「土地该分,耕牛也该分。」马驹说。这是自去年冬天以来父子间一直没有统一的矛盾。去年腊月马驹上台当队长的时候,乡村里到处风传着四川、安徽、河南分田到户的消息,他终于下定决心,在三队实行包干到户了。父亲吓坏了,先是阻挡,后是劝解,父子间几乎失了和气。可春节过后,老汉从县委三千会回来,自己也夜以继日地忙着开会,研究如何分田分牛的事了。生活的急剧变化,把老父亲的嘴巴堵死了,他无法理解这变化,却又习惯于执行上级文件规定的政策,马驹体谅父亲的心情,平静地解释说,「种牛场是一项好副业,更该兴办哩。」


    父亲的态度更加强硬:「你走你的。你去开你的汽车,谁爱办种牛场让谁去办。」


    「你……那么高喉咙大嗓门……吼喊啥呀?」母亲斥责父亲,委婉地说,「你跟娃好好说嘛,凡事总得商量……」


    「我在冯家滩干了一辈子,落下个啥结果,得了个啥下场,你看不见吗?」父亲不但没有被母亲劝解下来,反倒气更沖了,「你还想在冯家滩干呀!哼!办阎啥砖场,种牛场……」


    「娃又没说不去嘛!」母亲替儿子说话,「娃只说,那些事情咋样给人交代……」


    马驹看着父亲冷峻的脸,克制住自己,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牛娃还在饲养场里等着哩,绝对不能和父亲在此时吵架。他做出并不在意的样子,轻松地说:「即就是明日去上班,我现在还得去安顿一下,今黑还没人餵牛哩!牲畜不能饿着……」


    「你抓紧安顿。」父亲从地上的木墩上站起来,口气缓和了,态度却更坚定了,「这两天,你把自个手里的手续,该给牛娃交代的,该给德宽交代的,都给人家赶紧交代清白。省得自己走了,再找麻缠。」父亲显然是早在他回来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过,「你到饮食公司,先做合同工。合同手续,我来办,我在公社人熟,你甭管,我这两天给你把合同关系办齐全,你也把三队的手续交代完了,就去找你安国叔上班。」


    「噢呀!弄了半天是合同工呀!」马驹故意失望地吁嘆,「我还当是正式招工哩……」


    「日后有机会就转办正式工人。你安国叔说,县上年年都有名额,解决復员军人当中的困难户。」父亲很有把握地说,「说是这事包在他手上。你想想,他是县饮食公司经理……」


    「噢……这样……」马驹站起来,「那我走了……」


    「你今黑就跟牛娃、德宽交代手续。」父亲再度催促,叮咛,「事不宜迟,小心中途变卦!」


    马驹走出街门。寂静的河川夜空里,传来一声声布谷乌动情的叫声。生活并不平静。他们这个三口人的小小农家里,现在潜伏着一场不好调节的矛盾哩。怎么办呢?


    去年秋天,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运输连的班长冯马驹,服役七年,復员回到冯家滩来了,回家的第二天,他带着从新疆带回来的葡萄干、哈密瓜,去看望未婚妻。涉过小河,兴致高涨地走进薛家寺村薛淑贤家的小院,令人难堪的事情在毫无准备的时刻发生了。


    「你怎么復员了?不是说你提干当排长吗?」


    「没有……我没说过这话……」


    「刘红眼骗人!」薛淑贤气得脸色变黄了,「原先订婚的时候,他说你马上就是排长了。原来是骗人!」


    马驹张不开口。他不知道介绍人刘红眼曾经给人家说过这号话。他在部队时,确曾有过想提他当排长的事。但他最终被挤掉了。他没有对她说过,连给父母也没有说过呀!他看着薛淑贤那气恨的脸色,心里的火直往喉咙眼里窜。民办小学教员,在乡村里算是令人羡慕的职业,有可能转为国家正式教师。他復员时曾经暗暗担心过,人家会不会弹嫌他一个农民呢?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刚一进门就听到这样的绝情话。共产党员冯马驹,即使务庄稼当农民,也不能忍受这样的辱贱!他一句话再没说,转身走出门去了。


    生活的艰难,何止是婚姻上的挫折!队里穷到拿不出给牲畜抓药的钱,挣这样的劳动日有什么心劲嘛!不到年终决分,社员纷纷议论要改选,大家把眼睛瞅到他身上了。


    「不干则罢,干就要干出个名堂来。」他对另外两位新当选的干部牛娃和德宽说,「不然趁早别干。」


    三个人居然击了掌,有一点桃园三结义的架势。三只手攥在一起,他慷慨陈词:「咱们这是背水一战哪!人家瞧不起农民,咱们可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三年改不了三队的局面,我要求公社党委取消我的党员资格……」


    土地和牲畜包干到户了,三队的社员简直跟疯了一样,爬在自己的责任田里下功夫。问题也很快暴露出来,整个麦收前漫长的春季里,劳力闲下了——土地面积太窄了,不够一家男女劳力干呀!他提出办砖场,足以使三队的小伙子和姑娘们有出力挣钱的场所;他的一位老连长復转到地方工作后,安排到秦川牛繁育场当场长。因为这点关系,老连长给他们队提供了方便。这是两项好副业。砖场办起来了,种牛场也办起来了,当他的改变三队穷困局面的计划刚刚展现出令人振奋的开端时,父亲却要他去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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