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见飞鱼进来,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见飞鱼面色冷峻地独自进了那个最小的包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敢跟着过去。飞鱼刚在包厢里坐定,服务员小静进来了。
“南哥,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想吃饭还是先喝一点?”小静问。
“随便来两个小菜,我想喝一点酒。”飞鱼说。
小静答应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端进来酒菜。飞鱼自斟自饮,忽然悲从中来,不知不觉中竟潸然泪下。这一幕正好被推门而入的李丹看见,她不由得心里一紧,默默地坐到飞鱼的身边,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飞鱼尴尬地抹了抹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伤感。”
“看你一个人跑来喝酒,就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就陪着你,陪你一起喝两杯。好不好?”李丹说。
飞鱼笑笑,拿起一只酒杯放在他的面前,又给她倒满一小杯酒。李丹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说:“谁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来吧,喝了酒,忘了愁,美美睡一觉,说走咱就走。”
“哈哈,什么乱七八糟的?”飞鱼被逗笑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一个人先喝一会儿,我前面还有点事要忙,等会儿再过来。”李丹站起来说。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飞鱼回答道。
李丹出去了,但飞鱼的心情却突然好了许多。李丹就在他面前坐了一小会儿,陪他说了两句话,他似乎就从中获得了巨大的能量,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如此,这世上仿佛根本就没有事情可以击垮他。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像一尊顶天立地的神,屹立于天地之间,傲视凡间的一切人与事。
不知不觉中,一瓶白酒已经见底了。飞鱼兴犹未尽,又向小静要了一瓶。小静不敢不给,但又觉得不放心,转头就去告诉李丹了。
李丹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回到飞鱼的小包厢。她见飞鱼又开了一瓶酒,上前一把夺过酒瓶说:“不能喝了,喝多了伤身。”
“没事儿,姐,你知道我的酒量,这点酒小意思。”飞鱼的状态显然已经到了豪言壮语不过一世的阶段了,从李丹的手里夺过酒瓶,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李丹倒上一杯,“丹姐,你说过的,要陪我喝两杯,不能说话不算话。刚才你去忙了,现在补上。”
李丹拗不过,只好陪着他喝了几杯。几杯酒下肚,李丹也开始兴致渐浓,似乎有停不下来的意思。紫苏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摇摇头走开了。小静进来想阻止他们,但被李丹哄了出去。小静没办法,只好对李丹说:“丹姐,你们俩少喝点,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就带着极不情愿的紫苏走了。李丹和飞鱼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一直到了半夜,一瓶酒又喝完了。两人这才起身出门。
锁好了店门,李丹见飞鱼已经醉得神志不太清楚了,便要打车送他回去。飞鱼一口拒绝,坚持要先送李丹回家。李丹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到了李丹家的小区门口,两人一起下了车。李丹看着飞鱼的醉态,心疼地说:“要不上楼,我给你冲一杯蜂蜜水解解酒吧。”
飞鱼像个孩子似的乖乖地跟着她上了楼。李丹虽然比飞鱼少喝许多,但因为酒量相差太大,还是不胜酒力,进了门就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冲进卫生间就是一顿狂吐。而飞鱼刚才还努力支撑着,进门后也是一下子放松了,瘫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李丹吐完以后觉得清醒了不少,便去厨房里冲了两杯蜂蜜水,两人喝完以后感觉舒服了许多,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对方发呆。这时外面刮起了大风,紧接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完了,回不去了。”飞鱼说。
“下刀子你也得回去。”李丹说。
“你这么狠心?”
“嗯,就这么狠心。对你,就该狠一点儿。”李丹说着,轻轻地抓住飞鱼的手,拍打着。
飞鱼的心里盛开了一朵花,明艳艳的。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在心头荡漾,让他不能自已。他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眼里充满了柔情注视着眼前的人。突然,他感到脑子一热,浑身奔涌着一股无法阻挡的激情,他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李丹。
李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呆了,飞鱼的拥抱几乎让她窒息,但又让她感到空前的满足。她微微颤抖着身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飞鱼又突然抱着她站了起来向卧室走去,她感到一阵恐慌,嘴里无力地喊着:“不要,不要啊,三子,我们不能这样啊。”
然而,飞鱼的步伐显得异常坚定而有力,他喘着粗气把李丹抱进了卧室,把她放倒在宽大的床上。这时窗外的风雨声更加猛烈了,那阵势,似乎要把整个世界摧毁。
一阵狂风骤雨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李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再也不喝酒了,怎么办啊?我们都做了什么?”
飞鱼脑子完全清醒了,自责地说:“对不起,不怪你,都怪我。”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呢?”
“我们结婚吧!”飞鱼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要好好地照顾你和凡凡。”
“不可能的,三子,人言可畏,我们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怕什么,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过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算了,不说了。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呗。”李丹说,“你今晚还回去吗?”
“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别人明天问起来你怎么说?”
“你活得累不累啊?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飞鱼说,“别担心,谁会管这闲事呀?”
“嗯,就是这性格,没办法。”李丹说,“时候不早了,那就睡觉吧。”
这一夜,飞鱼睡得甜蜜而满足,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醒。睁开眼环顾四周,李丹已不在身边。他捡起枕头上李丹掉落的一根长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飞鱼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见外面的餐桌上摆着一碗稀饭和两个肉包子,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懒虫,起来把早饭吃了,我去店里工作了。
飞鱼几乎是就着心里抑制不住流淌出来的蜜把那顿早餐吃完的。出门来看看天,雨后天晴的天空湛蓝高远,飞鱼似乎已经忘记了水鬼的死,心情格外的好。
然而这美好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耗子一个电话就让他的心情再次回到冰冷的谷底。这是金毛狗传递给耗子的消息,瞎猫被胖虎关押起来,并受到了比当初耗子遭受到的更残酷的毒打。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胖虎并非有意向飞鱼透露这个消息的,而是金毛对瞎猫的境遇实在看不下去才私自告诉耗子的。
飞鱼上次冒死救了耗子,这次更不可能对瞎猫不闻不问。他当即回到二号院,召集白狼等人商议对策。
“他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白狼问。
“还是我上次被关的地方,三号院地下室。”耗子回答道。
“它不是有暗道吗?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从暗道进。”飞鱼说,“耗子哥,你熟悉地形,你觉得可行吗?”
“找到暗道进口没问题,但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胖虎多疑,后面的工程没让我参与。”耗子说。
“他们与我们不一样,而且经过前天晚上的事,他们一定在暗道有所防备。”瘦猴提醒道。
“这是必然的,所以我们必须计划周密一些。”飞鱼说,“我打算这样安排,白狼哥、耗子哥和我三人下暗道进去救人,其他人全部在外围分段、分区布防接应,以免他们堵住我们的退路。这样,即使我们救人失败,也能全身而退。”
“可惜我们人手不够,不然的话应该再派一部分人伺机从前院大门打进去,这可以作为疑兵吸引胖虎的注意力,这样我们从暗道进去更容易得手。”白狼说。
飞鱼有些惊叹白狼的智慧,想当年能独立于天龙帮而在安陵的黑道上有一席之地,确实是有理由的。他点点头赞许道:“白狼哥好主意,人手不是问题,如果能这样的话,暗道外围压力就会小很多,用不了许多人了。只是从前院打进去,你、我两人必须都要在其中,否则胖虎还是会怀疑我们会另带一帮人走暗道。”
“那就让板凳狗、地瓜和耗子一起下暗道救人。”白狼说。
飞鱼看了看板凳狗和地瓜两人,两人点头表示同意。飞鱼说:“那就这样定了,今晚十二点后我们各就各位,十二点十分同时行动。”
“要不要请飞熊帮忙?”板凳狗问。
“不用了,他们还是良民,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拉他们下水。”飞鱼笑道,“我与二哥说了,以后尽量不要派人跟踪我,以免一不心又卷进去了。”
“这样做是对的,我们本质上不是一路人,不能拉他趟这浑水。”白狼说。
“白狼哥,不能这样说,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走的不同的路而已。”飞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我们代表的是另一种正义,或者说另一种伸张正义的方式。所以,本质上是一致的。”
“嘿嘿,我还不知道我们有这么高尚呢,一直就想着破罐子破摔呢。”地瓜笑道。
“我们是破罐子,但不能破摔,再摔下去就成碴了。“板凳狗也笑道。
“当然了,可不能看轻了自己。”飞鱼说,“我们与胖虎、秃鹰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猜一猜,胖虎现在什么心情,在干什么?”白狼说。
“那还用猜?前天晚上得手以后,现在一定心情大好,弹冠相庆呗。”飞鱼说。
然而事实上,胖虎这几天心情并不太好。鸡鸣山矿经过不到一年的开采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颓势,不但品位越来越低,而且开采量也越来越少。原来这个矿口只不过是国有安陵矿业集团拥有的鸡鸣山矿的余脉,并没有多少储量。刘爷出了个主意,从地下打通安陵矿业集团国有矿山的矿脉,进行盗采。但根据刘爷的测绘图纸,胖虎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却始终没见到矿脉的影子。
更要命的是,杜威最近像个吸血鬼,不断地从他这里拿钱,抽调资金,说是安陵港即将上市,他有机会购进一批原始股。现在矿山不但收入可怜,而且还要不断地投入,仅靠大富豪和安福隆以及一号院地下赌场的造血,并不能应付杜威和矿山的再投入,胖虎日渐感到力不从心,捉襟见肘了。
还有让他头痛的事,那就是身边的人。正如他说的,身边天龙帮的老人他只完全信任秃鹰一人,这不是假话,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感言。耗子不用说了,现在瞎猫也步了耗子的后尘。这么说并不严谨,因为他早就怀疑瞎猫是做了飞鱼的内应,而且怀疑的时间比对耗子的怀疑要早得多。所以,严格地说,瞎猫是耗子的先驱。怀疑瞎猫不需要理由,揭露他只是时间的问题,时机的问题,还有他心情的问题。
现在天龙帮的老人在他身边的只有秃鹰、金毛狗和黑豹。秃鹰是可以信任的,金毛狗问题也不大,只是不能托付大事或者秘密的事。黑豹的来意还是个谜,不要说瞎猫等人一头雾水,便是胖虎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另外,那个新投靠的外乡人沙漫天,他就是个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所以解决沙漫天的事也是他时刻想着的问题。
黄伟、张斌、刘志海和王华胜四个人从他在农贸批发市场时就跟着他,因为那时候他身边的人不多,所以他曾戏称此四人为他的“四大护法”,这四人信以为真,从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忠心是不必说的,可是这四人打不能打,做事也不牢靠,实在不堪大用。
他有意培养林家两兄弟,但这两人孩子气太重,又很怕白狼,所以他才安排了秃鹰带他们去解决水鬼的事,用意就是他们从此再无回头之路。
秃鹰成功地解决了水鬼,让他多少感觉轻松了一些。但第二天发生的事又让他陷入了新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