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二号院,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飞鱼。飞鱼听了,笑着安慰他说:“我这边也不太顺利,但你有没有想到,通过这些事可以看到胖虎的根基并不稳?就像他自己一样,是虚胖。他们内部其实有许多火山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了呢。我们得稳住,静等时机出现。”
“话虽这样说,但我这心里还气难平。”白狼说,“当着老子面打我侄儿,而老子却无能为力,这真他妈的让人受不了!狗日的,太嚣张了!”
“暂且忍耐,他们嚣张的日子不会太长的!”飞鱼语气坚定地说。
“那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吗?就等着?”白狼问。
“当然不能。”飞鱼说,“我们也下三滥一回,学一下他们对付九号码头的方法,对他们的地盘进行不定期的骚扰。同时借着我们与胖虎斗争的影响力吸纳人员,扩充我们的队伍,为将来与他决战做好准备。”
一席话说得白狼热血沸腾。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狼隔三差五地带人去鸡鸣山闹一次,见秃鹰带着大队人马出来时,就立即驾车撤退。秃鹰被搅得不胜其烦,便派人长期守在进山的唯一道口。可这样一来,一连十几天白狼都没有出现。守道口的兄弟开始烦躁起来,渐渐地便懈怠下来。有时候就留两三个人在值守,其他人都跑去打牌玩乐去了。而这时,白狼又突然出现,干净利落地绑了两三个值守的人,又进去闹腾一番后溜之大吉。
鸡鸣山人心惶惶,矿工们辞去一大半,拉矿石的卡车也有许多转到别的地方去了。秃鹰与胖虎说了好几次,可胖虎也是一筹莫展。他想过去找飞鱼,但似乎不太妥当,因为飞鱼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可他也没有证据证明白狼是受飞鱼指使的。想去找白狼,可他们开着出租车,行踪不定,短时间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最后没办法了,胖虎只好让金毛狗抽调大富豪的人手前去增援,与鸡鸣山的人分成两班轮流在道口值守。果然鸡鸣山这边风平浪静了,但白狼一帮人又在大富豪出现了。他们不打不砸,只是对进出的客人进行骚扰,搞得客人都纷纷逃走,大富豪生意一落千丈。金毛顾不上胖虎定的道上的事不让警察插手的规矩,而擅自报了警。警察也没办法,只要警笛一响,白狼的人就逃得无影无踪。没有财产损失,没有人员伤亡,警察也只能走走过场。
正当胖虎按倒葫芦起了瓢,焦头烂额之际,一号院赌场那边也出事了。
在飞鱼的计划中,一号院赌场的事应该早就与大富豪的骚扰行动同时展开的,但因为成天在一号院无所事事的瞎猫被胖虎抽调到鸡鸣山去了,一号院内没有内应,所以就拖了下来。好在此前瞎猫一直在做耗子的工作,经过长时间的考虑之后,耗子终于决定倒戈,发了一个信息给飞鱼,愿意作为内应。
飞鱼让瘦猴与他联系。当那天晚上赌徒人多,玩得大,耗子就给瘦猴递消息。瘦猴就找一个公用电话给南田派出所打去举报电话,接下来就是警察的事儿了。
原本是有站岗放哨的人,但被耗子撤了下来,让他与其他人一起躲在房间里喝酒打牌去了。警察毫不费力地把一众赌徒堵在了地下室,收缴了大量的赌资,把耗子和赌徒们都带到了派出所。
胖虎接到消息,只好亲自赶到派出所来捞人。史大鹏看到这个胖乎乎的财神爷来了,笑眯眯地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热情地接待了他。
“赵老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有人举报必须出警,这谁也不敢犯错误呀。”他解释道。
“史所,这是你的工作,我哪能怪你呀?”胖虎往那黑皮沙发一躺,大胖手轻轻地拍着扶手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不能干拢你们执法不是吗?”
“那哪成啊?出不出警是一回事,怎么处理又是一回事。”史大鹏靠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不停旋转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赵老板亲自来了,这面子不能不给。”
胖虎站了起来,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来走到史大鹏旁边。史大鹏不经意地把抽屉拉开一截,胖虎手一滑,大信封轻巧地落入抽屉,史大鹏屁股稍用力,转动了一下椅子,带动身体顺势关上了抽屉。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样丝般柔滑,两人都不动声色,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史所打算怎么处理呢?”胖虎问道。
“我们的方针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处罚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他们态度很好,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我打算对他们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然后让他们回去好好地反省。”史大鹏义正辞严地说。
“那就谢谢啦。”胖虎拱了拱手说,“能透露一下是谁举报的吗?”
“兄弟,这你就为难我了,他是用公用电话打的,查不出来。就算我们知道是谁,我也不能告诉你,保护举报人是我们的原则,不能破坏。”史大鹏说。
这一次胖虎出了一管血就把事情摆平了,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却又原原本本地重演了一遍。如此三番五次后,胖虎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找到史大鹏问道:“史所,这事太邪乎了,请你务必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我哪知道?”史大鹏虽然对这一段时间的成果很满意,但也觉得差不多见好就收了,再搞下去恐怕会把杜威惹恼了,所以也不希望举报的事情再发生,就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是回去问问你们自己人吧,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胖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对啊,如果我们没有出内奸,哪能每次一抓一个准呢?这真是家贼难防啊!”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史大鹏笑笑说。
胖虎回到一号院,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把耗子叫了过来问道:“耗子,这段时间赌场老出事,你是负责人,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我想过,可能是因为在这里时间干长了,树敌太多。”耗子平静地回答。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点水的?”
“应该是以前输急眼了的。”
“有线索吗?账本上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点头绪。”
“我已经找过,没有任何线索。”耗子肯定地回答道。
“有没有可能我们出了内鬼?”胖虎突然问道,眼睛逼视着耗子。耗子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胖哥,你是不信任我?”耗子反问道。
胖虎依然紧盯着耗子的眼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停顿了十几秒。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在耗子的感觉中显得以往任何时候都漫长,空气像是凝固了,几乎让人窒息。
“哪能呢?我不信任任何人也不能不信任你呀!”胖虎终于开口了,耗子悬着一颗心也暂时落了地,“但你可不能辜负我,伤了我的心哦。你留心观察一下,这院里的其他人有没有反常的举动,我一定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内鬼揪出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胖虎最后森冷的狠话说得耗子毛骨悚然,他的心里不禁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接着胖虎对耗子交待了赌场暂时关闭,自己开车去找杜威。
杜威在南湖宾馆有一个长包的套间,平时常住在这里。他见到胖虎满脸怒气地进来,笑眯眯地说:“怎么了?在安陵还有谁敢惹虎爷生气吗?”
“杜哥,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曹老三他欺人太甚!我必须跟他来一个了结。”胖虎说。
“上次在好汉庄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吗?他向你开战了?”
“没有正面开战,但比正面还要恶心人。”胖虎说着,就把两个月来从鸡鸣山到大富豪再到一号院赌场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虽然没有证据说明这一切都是在他干的,但在安陵道上除了他之外现在应该也没有人敢这么与你斗了。我是不是没有理由阻止你与他开战了?”杜威像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杜哥,你说的话我不敢不听,但这小子也太欺负人了,我不能老这么忍着。”
“这样吧,我先找他一次,看他听不听劝。如果不听,你可以做!”杜威说。
当天晚上,飞鱼应约来到南湖宾馆。
“杜哥,找我有事吗?今天我本来是回去陪老娘的,如果不是你召见我,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来的。”飞鱼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一坐,开场白显得很几分气势。
“这么说我还是有点面子的啰?”杜威笑道,给他递了一杯茶后,坐在他的对面,“老三,不对,该叫你飞鱼了。现在你飞鱼的名号是响彻安陵,就连胖虎都对你敬畏三分,能给我面子是我的荣幸呀。”
杜威半真半假的话说得飞鱼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连忙解释道:“杜威这么说就让我无地自容了。在安陵的道上,如果没有杜哥罩着,想活下去还真不容易。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你没有我罩着,不是照样活得风生水起吗?”杜威听着很受用,但还是反问了一句。
“杜哥虽然没有明着罩我,但心里还是罩我的,要不然,杜哥想灭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一点,我是心里有数的。”
杜威会心地一笑,说:“你比你大哥懂事啊,我心里当然是向着你的。飞龙是我的好兄弟,我了解他不比你少。他是太有个性了,一般人驾驭不住。他不爱钱财,只好打抱不平,除强扶弱。虽然时代不同,但那时候兄弟也要吃饭呀,光靠义气填不饱肚子。我觉得你与他很像,但也不一样,你懂得生财,出道之初就搞了两个实体。没有收入,兄弟们跟着你,这事就长不了。”
“事出无奈,挣点小钱而已,以后还要请杜哥多关照才好。”
“飞鱼雄才伟略,非同凡响,哪里需要我来关照。”杜威一边呷了口茶,一边说,眼睛的余光瞄了飞鱼一眼。
“杜哥这是拒绝我吗?”飞鱼目光烱烱直视杜威。
杜威心头不禁一凛,他从飞鱼的眼神中看到了当年飞龙的影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让他一度又爱又恨。与胖虎不同的是,飞龙从来不会曲意奉迎他,虽然大多时候他也会对他表示足够的尊重,但那可恶的个性使得他有时翻脸比翻书还快,甚至偶尔还会让他当众下不来台。但正是这一点,让杜威对飞龙像对某种毒药一样着迷,爱恨有加却欲罢不能。他需要一群围着转的狗,但更需要一个能正常交流的精神伙伴。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本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对于他来说却显得那么的难能可贵。而事实上,他对飞龙的这份情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正常的范畴,以至于当胖虎等人把罪责都推到飞龙身上时,他的愤怒一度达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当飞龙从他的生活消失数年以后,他不得不平静下来,继而接受了胖虎作为他的代理人,成为他的工具,为他获得物质上的需求和精神上的满足感。
杜威愣了一会儿神,看到飞鱼还在盯着他,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哦,拒绝?没有的事儿。”杜威笑道,“我是说你不用我关照,但关键的时候我会保你。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如果不是我,胖虎早就容不下你了。”
“同样,如果不是你,我也早就容不下胖虎了。”飞鱼针锋相对地说。
“口气不小嘛!你有这个实力吗?至少现在没有吧?”杜威显然有些生气了。
“这个很难说,胖虎所作所为天怨人怒,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义站我这边。假以时日,我必胜!”飞鱼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杜威被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尤其是飞鱼对于胖虎的评判无疑让他想到了自己。他“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对飞鱼大喊道:“太狂妄了,太狂妄了!好,我就放手让你们去火拼,让你们打个你死我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楞头青,到底有什么能耐?”
飞鱼见状,心中窃喜,他淡淡地说:“杜哥息怒,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知道,在我与胖虎的问题上,你很为难。如果你能两不相帮最好,谁死谁活,就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