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国公邓巢在心里斟酌了一番,绕着圈说道:“南阳的情况比较复杂,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知道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南阳这段时间里,积聚了大量的财富,不排除秦朗是被人所逼,甚至遭人陷害,懂吗?”
危陶一惊,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不由得佩服迟国公,不愧是辅政大臣,这思路无人能及。
迟国公接着说道:“就算秦朗真的造反,你想,那等富庶的地方,百姓岂会愿意抛家舍业,跟着他做这个掉脑袋的事情?多半是被逼迫罢了。”
危陶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所以秦朗也可能是被逼迫的,百姓也可能是被逼迫的,那到底造反的人是谁啊?”
迟国公笑道:“所以,我才劝你不要冲动,千万莫要伤了良善的百姓,也不要伤了被逼迫的好官。”
“从治理水平上来说,秦朗绝对算得上青年俊彦了,朝中多少大臣都不及他,你看他到了南阳之后,仅仅一年多时间,南阳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你是秦朗,有这么大的胸怀和抱负,还会造反吗?”
危陶被迟国公说得无言以对,不过他心中也有一点郁闷,既然迟国公不相信秦朗造反,干嘛在朝会上不说出来呢?
迟国公接着说道:“他把南阳治理得这么好,又怎么会造反呢?你想,如果你是南阳的百姓,是穷得活不下去愿意造反,还是富得流油时愿意造反?”
危陶心说这还用问,那当然是穷得活不下去才会造反啊。
迟国公也没真的等他回答,自问自答地说道:“肯定是穷才造反对吧?那你看,这件事情就很蹊跷啊,秦朗如果要造反的话,干嘛让南阳百姓过得那么富裕呢?干脆把大家都搞成穷光蛋才更容易跟着他造反吧?”
危陶觉得迟国公说得太有道理了,实在忍不住了就问道:“国公,那这番推论,刚才在朝会上为什么又不说呢?”
迟国公伸手朝危陶虚指了指:“如此不合理的事情,朝中大臣居然无一怀疑,莫不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危陶悚然一惊,仿佛那虚指的两指点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顿时觉得脑门一片冰凉:“国公,不是我啊。”
迟国公闭目仰头,让心情缓慢平静下来。
“现在我说,你听着!”
一看到迟国公严肃的脸,危陶连忙打起精神。
“你这次带兵前去,不要急于进攻,而是应该充分观察。南阳向北是襄阳郡,再向北则是东平府的濮阳郡。”
危陶连连点头,这一带的地形他早就在心里过了无数遍,幻想着从哪里出兵,在哪里驻扎,如何攻打南阳,对地形很是熟悉。
“你到了襄阳,就不要往前走了,在襄阳驻兵,然后仔细观察南阳的情况,不要擅自出兵,你可明白?”
危陶鸡啄小米一样点头。
“而且我听说,襄阳虽然没有造反,但是贼匪的确不少,你既然驻扎在襄阳,可以拿襄阳的贼匪练兵,一来壮士气,二来也算是功劳。”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剿了贼匪,无论是襄阳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我都给你记功,听明白了吗?”
危陶大声回道:“禀国公!末将听明白了!”
迟国公嗯了一声:“那你复述一遍。”
危陶先把刚刚迟国公讲到的重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说道:“末将带兵驻扎襄阳,在襄阳剿匪记功劳,千万不能去南阳,要仔细观察,莫要伤了南阳的好官好人。”
“不错不错,老夫很看好你,危陶,好好干!”迟国公相当满意。
危陶佩着迟国公赠的宝刀出了国公府,直奔大营,国公的一番交待他算是听明白了,只要不动南阳,别的地方随便祸害,还都算是自己的功劳。
危陶脑子一根筋是不假,但他能做到武将,可不是傻子,迟国公已经暗示得如此明显,他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白混了。
这分明是养寇自重,武将对这一套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迟国公是要养只老鼠,让大家惧怕,而自己则是国公手里的猫,专门看着这只老鼠,要灭掉老鼠时一声令下。
而现在,可不是灭鼠的时候,反而要好好的养着,让原本有些虚弱的小老鼠,吃得再肥一点,长得再壮一点。
危陶志得意满的回到了军营,点齐兵马,准备向南阳出发。
就在京城点将的时候,远在魏州的秦朗终于收到了南阳市政厅执政官奚云的加急报告。
“秦大人,南阳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急需大人批复。”
秦朗一目十行,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在这封加急报告里,奚云不偏不倚,把调查报告写得非常详细。
从对方没有亮明身份,并意图袭击巡捕,到巡捕与其对峙,火枪队出手,对方才大叫是邓州牧,南阳的顶头上司。
秦朗拿着这份报告皱起了眉头,奚云送来加急报告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他已经担当不起这个责任了,需要秦朗出来承担这件事情。
袭击朝廷命官,虽然丁罗他们当时没有亮明身份。然后击杀护送的士兵,这在朝廷的律法上,就视同造反。
而且秦朗想的是,奚云写这封报告的时候,是一个月前,而自己读到这封报告,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又发生了哪些变化,新任的邓州牧是如何应对的,有没有把巡捕抓起来,这些都是秦朗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件事主要矛盾焦点在火枪队和巡捕那里,秦朗觉得既然当时对方没有亮明身份,又持刀硬闯,火枪队开火是没有问题的,设立火枪队的原因就是保卫南阳嘛。
所以火枪队的人要保,巡捕也要保,至于朝廷想追责就追,想罢自己的官就罢,反正也是要跟迟国公翻脸的。
于是秦朗很快开始写回信:“涉事巡捕和火枪队应该已经逃逸,通缉即可,我想这些人应该已经逃离南阳,无需追捕。如果朝廷问责,本官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