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峥被朝廷封为辽州节度使的事情自然也被悠州的范轩,周高朗知晓了,
周高朗这些时日抑郁难抑,每日在家茶饭不思,自觉是自己害了悠州,害了悠州将士,中了顾云峥的奸计,
如今悠州城满城素缟,家家户户挂着白帆,都是死去的悠州军,此次悠州元气大伤,没有五年想必是恢复不了元气了,
如今悠州并无战事,自上次的事情过后,在周高朗心中,三儿子周烨的地位直线上升,
即便如今卧病在床,周烨也侍奉在左右,寸步不敢离开,否则周高朗在噩梦中都是呼喊着:“悠州军撤退,烨儿,别管我,快带着悠州军离开。”
周烨在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汤药,对面色苍白的父亲道:“父亲,你昨日便没有喝药,这样身子怎么能好,好歹喝一些。”
周高朗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睛通红,好似熬了几个大夜,看着周烨道:“我喝不下,烨儿,这些药无用的,我乃是心病,非药石可医,
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是父亲慢待了你,你不要怪父亲。”
周烨看着周高朗眼睛通红,但却有几丝慈爱之色流露而出,面色动容道:“父亲,孩儿怎么会怪你呢,
父亲,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悠州军战死的儿郎都是好样的,他们为了保护悠州战死,我相信他们不会怪父亲的。”
周高朗咳了两声,眼中含泪道:“是我害了他们啊,他们本应该完完整整的回到悠州,见到自己的父母,妻子,孩子,
这几日我晚上成宿的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悠州军的儿郎们,他们与敌军厮杀,他们都那么相信我,眼神中好像是在问我,周高朗,你为什么没带我们回家。”
周高朗越说越激动,周烨面带沉痛,悠州军死伤惨重,平日朝夕相处的人不在了,他又何尝不是痛不欲生,
周烨紧紧抓住周高朗的手,盯着父亲的眼睛道:“父亲,你不要这么激动,医师说你不能再动神了,冷静下来,父亲。”
周烨终于按下了周高朗,没有让他起身,门声响动,周烨听见有人来了,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
周夫人走进来看着周烨担忧道:“烨儿,老爷怎么样了。”
周烨站着行礼道:“母亲来了,父亲他还是很激动,刚才又要强行起来。”
周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烨儿,你范叔叔来了,我们都出去吧,让他们说说话。”
周烨面色一喜,说道:“范叔与父亲是多年的兄弟,说不定范叔能够劝解父亲。”
周烨随周夫人出去将范烨请进了卧房,范轩与周烨言语两句后,便向周高朗的床头而去,
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见范轩头上两鬓之间,竟然带上了几许白发,这几天他亲自安抚死去悠州士卒的家庭,
将悠州今年的税赋全部拿出来作为抚慰金,已经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虽不说是一夜白头,但也是愁白了头。
范轩上前看着周高朗的样子,心中也是非常痛苦,劝道:“高朗,你这是干什么,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莫不是在怪我没早些来看你。”
周高朗一见是自己的老兄弟,老大哥来看自己了,立马就要起身,但却被范轩拦住了,
周高朗见到范轩好似有了发泄口,眼泪流个不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抱住范轩的肩膀就哭了出来。
范轩也红了眼眶,拍打着周高朗的肩头,安慰道:“哭出来好啊,哭出来就好了,千万别闷在心里,我都懂,我懂你心里的苦楚,我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周高朗将头埋在范轩的长袖中,早已泣不成声,呜咽道:“范兄啊,是我害了悠州,是我害了他们,你下令卸了我的职位吧,我不配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范轩听后面色一怒,将周高朗拉了出来,看着周高朗泪如雨下,斥责道:“糊涂,周高朗你糊涂啊,
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我不但不同情你,我还看不起你,你这是逃避啊,你在悠州最需要你的时候要逃避,
我们兄弟这么多年守卫悠州,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和我一起跨过去,高朗。”
周高朗被范轩狠狠的拽着,因为激动身体不断的晃动,好似魔怔了一般。
范轩见周高朗已经听不进自己的话,心知若是再这样下去,周高朗一定是就此消沉下去。
范轩站起来用力给了周高朗一个嘴巴子,吼道:“周高朗,我范轩告诉你,剩下的悠州军还在等着你这个统帅,还在等着你带着他们保卫悠州。”
这一个巴掌给周高朗打的安静了下来,也给他打的冷静了下来,沉默良久,
周高朗深呼一口气,对范轩行礼道:“高朗多谢范兄点醒,范兄说的对,悠州军还在等着我,悠州还需要我。”
范轩颤抖着手,见周高朗终于清醒了,欣慰道:“高朗,这才是你,这才是年少便与我征战沙场,可以把性命交给对方的兄弟。”
周高朗头脑冷静了下来,自然也想清楚了很多事,对范轩道:“范兄,居庸关可回到悠州手上了吗?这件事可如实上报朝廷了,朝廷怎么说?”
范轩踌躇一二,似乎是在想着如何对周高朗讲,毕竟若是追溯缘由,顾云峥确实是算计了悠州军,算计了周高朗,
可如今的大势是顾云峥成为辽州节度使,是大荣皇帝亲封的,开疆拓土,不世之功绩,可以说是金身已成,
就连悠州的百姓也只知顾云峥为悠州的儿郎报了血仇,将二十万北梁军永远留在了居庸关前。
范轩想好了道:“高朗啊,我与你说,你不要激动,顾云峥趁着北梁军覆灭,夺取了辽州,被陛下亲封为辽州节度使,
如今大荣尽是称赞他少年英豪的言论,所以我们奏报他夺取居庸关一事,已是留中不发,不了了之了。”
周高朗听到一半便已经知道结果了,闭上双目久久不言。
范轩见周高朗如此,还以为他心中不忿,又道:“不过听说他在辽州一役中伤了根本,以后再无子嗣了。”
周高朗睁开眼睛,笑着道:“好啊,好啊,两败俱伤,这也算是报应吧。”
只是这笑容没有快意,更多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