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客套


    早在京城为官的时候，方克俭可是在早朝的大殿上，真正见过朱元璋的人。


    此时一眼就看出来顾良后面这位龙行虎步的中年人，正是当今皇帝。


    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舌头也失去了知觉，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且手脚冰凉，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像是绣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方克俭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朱元璋跟在顾良的身后进了厅堂。


    好一会方克俭的大脑才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这时他却有些犹豫了。


    这人……真是皇帝？


    虽然方克俭以前见过早朝，但那时候只有与皇帝奏对、或是被皇帝叫到近前问话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皇帝的真容。其他时候众人都是站在下面，低垂眼帘。


    即便是看，也只是偷偷扫几眼，不会一直盯着皇帝看。若是那样，很可能会被殿前武士揪出来，给他安个有意刺王杀驾，或是大不敬的罪名。


    因此在多年没有再见朱元璋后，在这么个边陲之地忽然看到这张脸，让方克俭一时有点犹豫。或者说，他是有些害怕这人真的是皇帝朱元璋。


    如果是皇帝亲自微服私访，定然是发生了极其重大的事件。而且这是福州，大明的边陲之地，而且还是时常会被倭寇侵扰的地方，一个刚刚结束战乱几个月的地方。


    皇帝不顾安危，亲自来到这种地方只是简单的微服私访？


    如果不是皇帝微服私访，这便只是一个长得像皇帝的人？


    可这人偏偏出现在顾良身后，是顾良在谋划什么？


    这两个念头在方克俭脑子里盘亘许久，不过他却始终都没能得出答案。


    就在方克俭愣神的这会儿功夫，其他人已经都凑到了顾良身旁，不停的跟顾良客套。


    “顾大人，真是多亏了你，才有我们福州如今的样貌。”


    “可不是吗，别看我是个官，以往穷得婆娘都快跟我和离了，多亏了顾大人，如今婆娘还劝我纳一房小妾，为家中添子添福呢。”


    “哈哈哈……”


    那官员的话，立刻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不过他们也都差不多，虽然他们是官员，但福州这地方不是战乱，就是倭寇骚扰。根本没个消停时候，因此百姓苦，他们也没什么甜头。


    一年到头除了朝廷发的俸禄，一点银子都见不着，可衙门里的那些吏员手下的那些帮办却一个不少的都得他们养着，不穷才怪呢。


    如今好了，不但手里有钱了，而且顾良还按月发补贴。让他们真以为顾良是活菩萨转世。


    就在众人围在顾良身旁恭维他的时候，方克俭却远远的站在人群远处，与众官员和谐吹捧的一幕显得格格不入。


    而此时方克俭已经理清了思路，顾良这种六七品的小官，怕是连皇帝什么样都没见过，更别提找个和皇帝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当他的大脑从巨大震惊中恢复清明之后，立刻理清了思路。


    这人就是朱元璋！


    可是皇帝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这成了另外一个难题。


    而方克俭这种与众人疏离的姿态，立刻引来了朱元璋的注意。朱元璋很快就认出了他，随即眼神便再也没有离开方克俭的脸庞。


    方克俭也感受到了朱元璋的视线，愣了一下后，便看到朱元璋快步向他走过来。


    等朱元璋走到他的面前，方克俭才堪堪反应过来，刚要动作就被朱元璋拉住了双手。满脸和气的与其寒暄起来。


    “哎呦，这不是方大人吗？”


    听到朱元璋的话，方克俭愣了一下。看到方克俭的反应，朱元璋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接着说道。


    “方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朱崇霸，在京城做皇商生意的，想起来没有。”


    “我们在京城可是见过的，怎么才几年的你就把我给忘了。”


    听到朱元璋自报家门，方克俭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看来朱元璋用这个皇商的身份，混到了顾良的身旁，而且还没有暴露他皇帝的身份。


    方克俭生怕坏了朱元璋的计划，立刻装作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朱老板，幸会幸会。”


    说话间，方克俭抽出了被朱元璋抓住的手，双手抱拳打了个十分标准的拱手礼。


    看到方克俭明白了他的意思，朱元璋松了口气，他真怕方克俭习惯性的对他叩拜一番，然后口呼万岁，那可就怎么都说不清了。


    方克俭虽然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可和皇帝站在一起他还是满身的不自在。只能尴尬的问朱元璋最近生意怎么样？福州天气还习惯么这种客套。


    而且他生怕一不小心，问出朱元璋来福州干什么被朱元璋误会。就只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显得两人聊天极其生硬。


    顾良看到朱元璋居然遇到认识的人，也来到两人身旁，问起两人如何相识的。


    朱元璋怕方克俭说漏了他的身份，于是代为回答道：“就是当初在京城做生意时见过几面，那会儿方大人可是知名的清官，而且官居正四品、是朝堂上红袍大员。要不是得罪了胡惟庸，也不会落得今天的地步。”


    顾良听后有些惊讶，看着如今和他一样身穿青袍的方克俭，颇有些感慨。


    “不妨事，四品嘛还会回来的，早早晚晚，方大人不必心忧。”


    “只是没想到，方大人以往居然如此风光啊。”


    方克俭可不敢多聊过往，生怕泄露了什么，扰乱了朱元璋的计划，于是只是附和道。


    “没有什么风光，无非是凭借那些官袍做些自以为正确的事罢了。反倒不如如今活得洒脱，这还得多多感谢顾大人。”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朱元璋才将两人的拉扯打断。


    “顾大人今日是有什么政令发布吗？为何将方大人等官员，都叫来此处。”


    刚刚方克俭一直在想朱元璋的事情，都已经忘了他们今日是来领补贴的。如今被朱元璋问起，才猛地想起这件事，不由得冷汗淋漓，顿时感觉要大祸临头。


    他知道朱元璋最恨贪污，如今他们福州官员聚集一处“分赃”，被朱元璋撞个正着。这下恐怕在场所有人，都要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了。


    朱元璋对顾良的问话，让方克俭心中惴惴。但他却不敢将所知所想说出来，甚至连提醒顾良都不敢，生怕朱元璋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良和一众官员，乐呵呵开始今日的补贴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