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富自己，怎么富天下？
顾良没好气地瞪一眼不识时务的毛骧。这会儿的毛骧，手握刀柄气质威武，让顾良从他身上见到了那种对朱元璋的绝对顺从，却又有一股凛然之气的模样，陡然想到一个人。
“就是那个权相蔡京，你们都懂的吧？”
朱元璋回想一番自己在书上所见到的蔡京，此人的确是个贪官，但他也确实做了很多实事。
比如帮王安石推动新法、开展社会救助制度、建造大型水利工程……这些皆是他的政绩。
难不成贪官真有用处？朱元璋不由得怀疑起之前的做法是否有错。
此前他对贪官深恶痛绝，抓到之后都是直接处决，对于背后根本没有多想，顾良这一番话让朱元璋陷入思索。
“还有啊，官员不单单是大明的官，他们还是爹娘的孩子、是孩子的爹娘、是妻子的夫君、是手下的上司。”
“他们也要养一家老小，一群侍卫，一些仪仗，若不贪，就皇上给的那点俸禄哪里够用。”
朱元璋一脸迷茫地颔首。
然而这时，一个手下过来汇报。
“大人，有临县的一位大人给您送来了拜帖，您看如何处理？”
顾良接下手下递来的拜帖，看到那名字直接笑出声。
“说曹操曹操到。崇霸老哥，你不是不知贪官的好吗，现在正好来了一个好用的贪官，我带你去瞧瞧，也让你明白一下。”
“什么叫‘年少不知富婆……’咳咳搞错了，是‘位卑不知贪官好，错把清官当成宝’。”
顾良谈笑间，让手下把送来拜帖的人带过来，手下领命离开时，毛骧握刀柄的手缓缓放下。
一直以来，他都在朱元璋身边听命，他做的事基本是听从朱元璋的命令，把一个个的贪官捉拿收监。
而方才顾良说的话，不仅让朱元璋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也让毛骧的心里十分震惊。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顾良，可瞧见朱元璋的脸色与眼神渐渐发生变化后，却缄默了。
朱元璋从起初的恼火到怀疑、再到似有所想，眼下再看朱元璋的神情，已然无意之间转变为期待。
期待？是期待过来的人可以成为他反驳顾良的证据，还是期待过来的人，能证实顾良的理论，从而改变朱元璋对于贪官的态度。
毛骧看不明白，同时心里十分惊愕。
不多时，手下就把那人带了过来。
那人一来到，脸上就露出笑容，并非求人办事那种讨好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藏不住的欣喜，在脸上表现得很自然。
来见顾良为何会是这种笑意，朱元璋非常好奇。
打量了几眼那人觉得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瞧才猛地想起来，此人不正是先前吃饭时，在对面包间祝贺股份分红的人之一吗。
朱元璋认得此人，他乃是清远县周边的一个县城的县令，似乎是抚门县的齐县令。
他和顾良一样官阶，来拜见也就罢了，为啥是这副笑意。朱元璋颇为好奇，于是也不吭声就坐在一边，等着看这位县令的表现。
抚门县齐县令一走进院子，就拱手施礼一边走一边给顾良报喜。
“哎呀呀，顾大人，我敬爱的顾大人呀，您可真是我的贵人呢……”
说话时目光瞥向旁边一坐一站的朱元璋与毛骧两人，脸上的笑意毫无改变，但目光却在顾良与朱元璋之间转悠了一遍。
发现顾良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这齐县令倒也机灵，直接把朱元璋两人给无视了，仍然抱拳道喜，走到了顾良跟前。
“顾大人，您说的那个办法，着实是厉害啊。”
“有了您帮我调配的那些农家肥，我们县今年的粮食产量翻了七成之多，缴纳的税收更是直接超出了周边的几个县，今天上峰的嘉奖已然下来了。”
“我坚信继续这么干下去，待转年大考之时，我一定能得一个优秀的评级，届时，不仅能够升官还能为爹娘申请个诰命。”
“在下在此替家父家母，向顾大人道谢了。”
话落，齐县令朝着顾良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看得朱元璋直皱眉头。
真是一点同级的矜持都没有啊，这是被顾良灌了啥迷魂汤吗？
再看顾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很随意地摆了摆手，“哎，调配农家肥又不难，配料到处都是，即使拴条狗在那里，也能把此事做好，没什么好夸的。”
“你啊，还是麻溜的把你们县那条路给我修好，否则等我清远县的学区房与附近设施建好之后，你们那里交通不便，谁会去消费啊。”
“上万两税收白捡一样，都不上点心的。”
听见训儿子一般的话，那位齐县令不仅没恼火，反而还一脸十分感激的模样。
“是是是，顾大人莫怪，我们不是农忙来着嘛，如今已在召集人修路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大人这里买修路的材料，还请大人放心，绝不会耽搁您的计划。”
一边陪笑承诺，一边打躬作揖的讨好顾良，好似害怕他那条路没修好，顾良把他给丢下似的。
说了一堆好话，见到顾良端茶送客，他才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顾良。
“鄙县也没啥好的特产，只能拿点俗物孝敬大人。顾大人莫要嫌弃，此乃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顾大人笑纳。”
顾良并未拒绝，接下后直接递给身边的侍女。
“齐大人，记得赶紧修路啊，记住本官的话‘要想富，先修路’，此乃根本。想民富，先暴富，不富自己，怎么富天下？”
“是，在下定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说着又鞠一躬，才乐呵呵意得志满的离去。
又是受贿，简直目无王法，简直猖狂至极，简直……
朱元璋气都气累了，并且这次，好像没有适才见到赵毅买官这么气。心中对于两人方才的行为，更多的是不解。
交代侍女做好银票的登记，顾良才转身看向朱元璋。
“如何啊，崇霸老哥，此人给我行贿，且那些钱皆是他贪来的，这样算是彻彻底底的贪官吧？”
朱元璋颔首，两人方才的谈话他都听着，也知晓抚门县今年是大丰收，他在等待顾良的解释。难不成清官就不能做这些事？
“贪官并非庸官，你要清楚，一个人想贪也是要动动脑子的，起码有得贪才行，切勿竭泽而渔，那样就是找死。”
“此人。”顾良抬起手指向大门的方向，有一些玩味。
“在我来清远县之前，也算清官一个，起码不是贪官，但他的抚门县是怎样的？”
“粮食连年欠收，上交赋税就填不饱肚子，那咋办？总不能等饿死啊，所以只能用一些不法手段。”
“是以，这位齐县令每日忙着安抚民心、破案、追赃，但到了第二年却还是这样。”
“整个县搞得鸡飞狗跳，但这么勤勤恳恳，百姓还骂他，骂他是破家的县令。”
“然后我教了他两招，如今好了，不仅粮食增收百姓能填饱肚子，且我还帮他们县开发了一些附属产业，比如建造砖窑、建造烧火炉。”
说罢，顾良转头看向朱元璋，“老朱哥，我问你，若是一个清官，他会怎么解决那些增收的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