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颤颤巍巍,白莲教的事情还没完呢,他虽然已经带兵剿了好些地方,但总是不能放心,因为还没找到真正的凶手,他怀疑是上清观那帮牛鼻子干的,但也没有证据。
更何况,上次的扶乩,还是这帮道士做的,他是真的不想把这件事给抖落出来,想起这葫芦案,现在的贾雨村是懊恼万分。
张破厄问道:“这案子你是怎么断的?”
“回陛下的话,这罗黄氏是马六的尊长,故而判了这一个绞监候。”
张破厄反问道:“这件事难道不是因为这罗黄氏为老不尊?这事情任凭那个男子看了,都很难平静的下去。”
若说道理,贾雨村还有,但对面是皇帝,还有什么道理讲呢,总不能说这马六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贾雨村道:“微臣糊涂了,现在想来,这罗黄氏纵容女儿卖淫,完全不顾道德人伦和女婿的脸面,已经失去了为人岳母的资格,根本不配为尊,马六误杀了她,不能算杀害尊长。而且,翠姑与人通奸在先,本就是有罪之人,马六就算激于义愤而将她杀死,依律,也就是擅杀罪人,不该判个死刑。”
张破厄点头道;“你若是有这番见识,很好,这案子就按这个来,时飞啊。”
被皇帝叫起了表字,贾雨村连忙道:“皇上。”
“我问你,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事情?”
贾雨村侧着耳朵,只听张破厄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声音平平,落在贾雨村的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他道:“金陵城内确有这样的声音。”
“朕这不是在说你,照顾本家什么的,朕这也就是偶然一听,朕还听说了一件事,朕听所那薛家的薛蟠,因抢占姑娘,打死了人,可有这样的事情?”
贾雨村跪了下来:“确有此事。”
“如此说来,所谓冤魂索命的事情都事真的了?”
贾雨村脸上的汗滴滴往下落,他知道这件事被皇帝知道了,以为他的政治生涯基本上结束了,磕头道:“微臣该死,这薛蟠根本没有死,而是远走了。”
张破厄笑道:“你以为这事朕不知道?”
“天王圣明,臣罪当诛。”贾雨村将头常常磕在地上,没有说话。张破厄嘴里念念有词道;“我看见天道巨轮之前,无数恐怖的天道之力在流动。鸿钧大战罗睺,罗睺口念法咒,诛仙四剑朝着鸿钧道人飞去,鸿钧道人大喝一声,祭出太极图,阴阳二气争斗诛仙四剑,星河跃起,大陆陷落,无量戾气露出,天地一片黑红,地中冒出一把黑枪,罗睺一阵心喜,觉察自身道圆满了,动用了一丝元神飞身去拿,且要触及,只觉浑身战栗,却见天降一股清朗之气,原来那鸿钧道人已飞身拿到造化玉碟,得道成圣。罗睺在大地还剩一丝缝隙之际喊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道长魔消,道消魔长!...”
这一番话,把贾雨村说糊涂了,罗睺,他是知道的,天上的一颗星,不过陛下嘴里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只听张破厄道:“鬼神夺走了你的魂魄。”
贾雨村又是重重磕了一个头:“罪臣该死。”
“你在怕什么?说。”
事到如今,贾雨村想还是想着不能骗了皇上,说道:“罪臣是怕,怕这事情耽误了前程。”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3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贾雨村匍匐在地,根本没有听清张破厄念的是什么,只听张破厄问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罪臣愚钝。”
张破厄道:“你别急着说这些话,我这里有个注,你想不想听听?”
贾雨村没有说话,张破厄还是接着吟诵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听到“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这两句时,贾雨村忽然泪如雨下,他不该这么贪心的!
“罪臣知错。”
张破厄又问道:“你知道这个是谁做的吗?”
“定是高人,一个看透世事的高人。”
张破厄道:“你说的也不错,这个人还是你的旧相识,那葫芦庙的甄士隐,不知你还记不得?”
“啊。”贾雨村此时才如晴天打了个霹雳,抬起头来,脸上尽是吃惊之色,“陛下.怎么知道...”
“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这件事若是没有别人,还则罢了,这里面有你昔日好友的女儿,你怎么不救济孤弱?”
贾雨村道:“按理说,微臣应该避嫌,故而没有如此判。”
“什么说法?”
“罪臣的妻子正是甄家的义女,按照律法,应该避嫌。”
“这么说来,你倒是有苦衷了?”
“罪臣不敢。”
张破厄道:“这薛蟠的事情还是要你办,如实的办,不可堕了我大周的律法。”
贾雨村的眼睛里流出热泪,磕头道:“臣必当鞠躬尽瘁,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察其言,观其行,你好好做吧。”张破厄说完,贾雨村便走了,平儿进来奉茶,张破厄便让她坐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