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名叫柳絮。
是个雏儿,不错的,扬州人,听说是家乡遭了灾,逃到这里来的。
扬州去年确实有水灾,不过去年逃到这边来,今年就落魄成这样,不得不说世事沧桑,为之奈何。
······
正当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秀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琦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
如今的金陵,热闹的厉害。
金陵府衙的院子里面有一个石碑,正面写着官箴,背面写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话是五代时候后蜀末代皇帝孟昶的原创,宋太宗赵匡胤的节选,但是一个皇帝是“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一个是志高远大但无能,高粱河边做车神的主儿。孔夫子说:“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但是张破厄还是很不喜欢这两句话的,什么时候外面能挂个“为人民服务”的匾额,他就很高兴了。
可这完全是空想,因为现在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时代,张破厄也不想因为自己,将这个高尚的语言变成一个从空中楼阁传来的神谕。
这种事情,自然会有后来的人,张破厄作为皇帝,自是不会喊的,挖坟的事情自己不能干,干了也很蠢,但是未来的曙光自己一定要坐下。
张破厄坐在里面,自称是新任金陵知府马致远的管家,先来一步。
证明自然是有的,那吏部的堪合不是心腹之人又怎么可以拿得到。
张破厄入了座,就有衙役上来倒茶,他一品:“这查不错,就是这水不大行。”
“倒是懂喝的,往年这水都是山泉水,现在可不行了,陛下在呢,就将就喝这个吧。”
张破厄喝茶其实也没那么讲究,虽然这嘴是练出来了,但是这肠胃还是没有,他道:“我怎么听说,你们金陵这边都是拿冬天的雪水存起来,再煮的?”
“阿弥陀佛,这雪水,咱们这哪里喝的起,这恐怕是谣传,咱们这里就是总督府,也不这样喝呀。”
张破厄和这人又聊起了《金瓶梅》的事情,最近这《金瓶梅》可是火的厉害,也不知谁说了一句“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后,这金瓶梅就有了一本佛书的名号。
二人经过讨论后,一致认为西门庆和潘金莲勾搭上了,是武大的错误。
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
因此,对他还是很能共情的。道德的污点,掩盖不了一个人事业的成功。
接着对潘驴邓小闲分析了一番,他们又对王婆的十分计策,得出了共同的结论,有些不以为然。
王婆不过是在不断的发出免责声明。
又一起讨论了一下西门庆这个人,但结论是什么也没说。
法律和社会规则,总是显得绝对公平,无关善恶,好人不一定长命百岁,坏人也有可能儿女双全,但是对于西门庆这种精力旺盛却又没有任何道德障碍的纯恶人,其相对于规矩人,他们就是占便宜。
人们对于跟自己很像的人实际是不会多说什么的,照镜子有的时候,不是那么愉快的。
“跟太爷的人就是不一样。”
此时只听门外一阵动静,张破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人问了一嘴,说道:“哦,是个女子来报案的。”
“那谁理这件事呢?”
那人纳罕的看了张破厄一眼:“这档子事情,只要两个衙役就够了。”
“什么说法?”
“女子不入公堂,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进来呢?”
张破厄笑道:“原来这样,但倘若,这个状是我让她告的呢?”
“啊,竟然有这件事。”这个门子叫道,连忙道:“别是耍我呢吧?”
“谁骗你,这个人名叫柳絮,被骗到风月之所,凑巧被鄙人看见,让她来府衙报官的。”
门子忙出去道:“人撵出去了没有?”
两个人得意洋洋道:“放心,事情都办妥了,打了一棒子,那女的就受不了,走了。”
“快请来,快请来!”
“哦,什么!”
二人随即就喝令手下人去请。
前据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但是柳絮可不这样想,她怕再被打。
只是那些衙役看着,又不得不回去。
柳絮被请了进来,看到了昨夜的那个人,张破厄正坐在椅子上,显然是官府那边的人,心中方才的不安,全部都没了。
“啊,是你...”眼睛怔怔的看着。
这种眼神张破厄是见多了,是一种迷恋的眼神,可以说,如果是世界上有什么人是神的,张破厄就是神,至少在别人的眼里,是这样的。
柳絮把如何被拐卖的事情说来,张破厄问道:“这个马七是谁啊。”
“就是他,就是他把我骗到这里来的。”
“那就是人牙子了?”
“不,他是里长。”
张破厄怒道:“一个小小的吏长也敢如此托大。”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敲锣声,一个白白胖胖的官员下来了,他是金陵府的同知,包不同。
包不同进了府衙,就道:“谁啊,怎么还带女眷进来啊。”眼睛一瞧,满堂之中,又有一个人没有下拜,怒道:“这是哪里来的葱啊?见了本官因何不拜?”
门子道:“这个是新太爷的管家,太爷在路上犯了病,特地叫他先来的。”
“哦。”包不同瞧向张破厄:“虽然这样,你怎么也得拜我这个官身呢。”
“在下不才,曾经中过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