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正在缓慢的向前挪动之时,胤禑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唱和道:“八爷、八福晋驾到!”
以前,只要老八和八福晋一起公开露面的时候,在女人堆里总会闹出不小的风波。
“大……十五哥,八嫂那脾气,啧啧啧……”老十六朝着胤禑眨了眨眼,故意做了个鬼脸。
胤禑不由噙唇一笑,叮嘱说:“你爱凑热闹的坏毛病,也应该改一改了。”
老十六摇头晃脑的说:“爱看热闹怎么了?又不犯王法!”
胤禑把脸一板,沉声道:“你也不小了,应该懂事了。只要是八嫂的热闹,必须离远点,懂么?”
老十六梗着脖子,笑嘻嘻的说:“懂了,离远点看热闹。”
胤禑狠狠的瞪了眼老十六,却又有些泄气,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胖揍他一顿吧?
老十六见胤禑黑了脸,眼珠一转,马上拱手道:“十五哥,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只看热闹,不沾烟尘。”
不沾烟尘,是京里旗人里的坊间俗语,意思是,不惹祸上身。
马车缓慢的挪动到五贝勒府的大门前,胤禑的双脚刚刚踩到地面上,就听有人高声道:“十五爷、十六爷驾到!”
不大的工夫,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左侧偏门内奔了出来,快步跑到胤禑和老十六的跟前,主动扎千请安。
“侄儿弘升,请十五叔父、十六叔父,大安!”
弘升今年刚满十一岁,他是老五的庶长子,其母为侧福晋刘佳氏。
别看是叔侄的关系,却因岁数相仿的缘故,胤禑也没有端架子,含笑点了点手里的折扇,轻声道:“罢了。”
弘升起身后,半哈着腰,毕恭毕敬的说:“回十五叔父、十六叔父,我阿玛在里边陪着几位先到的阿牟其(伯父)谈事儿,一时脱不开身,还请二位叔父大人多多见谅。”
旗人的礼数特别多,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必须陪好贵客。
胤禑和老十六,都是老五的小弟弟,而且,皆无爵。
再怎么说,也没有,老五撂下老大和老三两个郡王哥哥,跑出来迎接两个幼弟的道理。
胤禑点点头,笑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你在前头引道吧?”
和江湖相比,庙堂之上,更讲实力和地位。
不客气的说,即使是皇子们之间,也有当红、失势和小透明之分。
由弘升在前边引路,胤禑和老十六一起往贝勒府里边走去。
原本拥挤的府门前,仿佛被锋利的舰首劈开的波浪一般,滚滚的向外翻。
在场的人,即使不认识胤禑和老十六,也都认得出他们腰间系着的金黄色带子。
只有参加正式场合,胤禑才系代表皇子身份的腰带,免得被人冲撞了。
私下里出宫玩耍的时候,胤禑就随便系一条杂色的腰带,以掩人耳目。
穿过拥挤的人群,胤禑和老十六并肩进了贝勒府的侧门。
开中门迎接,那是老大和老三才配享有的高待遇。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郡王,爵位高于老五这个贝勒。
京城里的贝勒府,中轴线上的建筑格局,几乎一模一样,毫无观赏性可言。
但是,转到了东院之后,却真正做到了一步一景,令人赏心悦目。
“请十五爷大安。”
“请十六爷大安。”
沿途之上,遇见的男仆女婢们,纷纷跪下行礼。
在此起彼伏的请安声中,胤禑和老十六被请到了内宅的西暖阁内。
进门一看,嗬,老大、老三和几位年长的皇子们都在,众人一起扭头看向他们。
胤禑赶紧领着老十六,挨个和哥哥们行礼。
旗人的礼数大,等繁琐的问安见礼之后,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胤禑和老十六,不仅年纪小,还无爵无差,他们在室内虽然有座,却也是后排的靠近了门边。
重新落座之后,就听胤禔大咧咧的说:“竹吟小班新到了几个姿色尚可的表子,等会子啊,愚兄下个条子,把她们都叫了来,请诸位弟弟们一起尝个鲜。”
胤禑赶紧把头一低,免得笑出了声,惹老大不高兴了。
尼玛,堂堂直郡王,公开场合下的言谈举止却口无遮拦的粗鄙不堪,难怪他会被康熙圈禁至死了。
老十六的年纪还小,身边尚无试婚格格,他自然听不懂老大说的荤话了。
在场的皇子之中,自老十五以上,谁没开过荤?
别的人且不说了,单是老三的诚郡王府里,就藏了好几个绝色的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个个身材窈窕,精通琴棋书画,且都裹着三寸金莲。
不过,一名上等的扬州瘦马,至少价值一千五百两银子以上,除了亲王、郡王或是大盐商,即使是老五这个贝勒爷,也无钱享用。
想想看,如今市面上的行情,一名俊俏的黄花大闺女也就二十至五十两银子罢了。
不过嘛,男人们,即使贵为皇子,只要扎堆了,也喜欢谈论女人。
老五今天是主人,门外一会到一个亲王,一会来一个郡王,都得他亲自出面接待,反而没功夫和胤禑说话了。
胤禑也完全可以理解,他和老十六的出身不好,又都无宠,充当背景板也已经习惯了。
老十六暗中扯了扯胤禑的袖口,小声问他:“扬州瘦马是什么马?”
胤禑抿唇一笑,低声说:“一时也解释不清,等你再长大几岁,也就知道了。”
谁料,这话被同样是背景板的老十三给听见了,他突然插话说:“十五弟,把真相告诉给十六弟,又有何妨?”
胤禑心里有数,老十三和老三是恨比天高的死对头。
只因,老十三的生母敏妃薨后不足百日,老三竟然违背礼制的主动剃了头。
老十三动手打了老三之后,由于康熙的偏爱,老三被贬成贝勒之后不久,又很快恢复了郡王爵。
可是,被罚跪了很久的老十三,却因冰天雪地的恶劣天气,导致膝盖受到了不可逆的永久性伤害。
这个梁子结得极深,老十三到死都没有解开。
胤禑微微一笑,小声说:“十三哥,十六弟迟早会自己知道的,何须小弟我多嘴多舌。”
“咳,你不肯说,我来替你说。”老十三居然主动站起了身子,走到老十六的跟前,俯耳小声嘀咕了一阵子。
胤禑也不好拦阻老十三,只得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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