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是康熙》 第一章 我是老十五 “请十五爷安!” “起吧。”胤禑(音:吴)抬了抬手里的折扇,也没看跪地请安的太监们,昂首走进了永和宫。 永和宫,是胤禑之养母德妃的居处,前殿是永和宫,后殿是同顺斋。 德妃既怕冷,又怕热,便一直住在同顺斋的西配殿内。 刚迈过西配殿的门槛,胤禑就听见了老十四猖狂的咆哮声:“他算哪门子的哥哥?自家的亲舅舅都不认,却认了隆科多那种野舅舅?” 胤禑不由撇嘴一笑,嘿嘿,这不是兄弟阋墙,又是什么? 不过,老四和德妃不亲,胤禑也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从老四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养在了贵妃佟佳氏的膝下。 直到十四岁那年,佟佳氏以皇后的身份下葬之后,老四这才从康熙的嘴巴里,知道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他的生母竟是德妃。 里边的老十四,正在大放厥词的时候,胤禑若是撞见了,实有诸多不便。 胤禑故意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无云的湛蓝晴空。 “咣当。”西配殿内,传出了瓷器碎裂的脆响声。 紧接着,就听见了德妃怒不可遏的喝斥声:“傻库,这可是你汗阿玛御赐的茶盏,整个宫里都有数的好宝贝,你就这么摔了,也不怕吃鞭子么?滚出去……” 德妃的涵养,在宫里出了名的好,她轻易不得罪任何人,即使是卑微入尘埃的宫女或太监。 胤禑一听傻库二字,就知道,德妃真的怒了。他赶紧转过身子,让后背侧对着殿门,想避开盛气凌人的老十四。 “噔噔噔……”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十四的双脚上仿佛装了小马达似的,目中无人的闯出了西配殿。 胤禑长吁了一口气,刚转过身子,却见站在殿门另一侧的老四,正板着一张阎王脸,目不转睛的盯在他的身上。 “请四哥安。”胤禑快步走到老四的跟前,屈右膝垂右手,虚空扎了个半千。 照大清皇族的规矩,在诸皇子之中,除了拜见太子之外,其余的兄弟之间,一律平礼相见。 若是性格谦和的老五,早就伸臂拦阻了胤禑。 可是,胤禑扎下半千后,老四却始终没说话。 咳,这就尴尬了呀,令胤禑左右为难。 幸好,一旁的小太监苏培盛很机灵,他哈下腰,小心翼翼的提醒老四:“爷,十五爷只怕是来拜见德主儿的?” 胤禑暗赞苏培盛,这家伙别看蛋蛋被割了,脑子却格外的好使。 “你我兄弟之间,勿须多礼,起吧。”老四深深的看了眼胤禑,板着脸,毫不客气的教训道,“我听徐师傅说,你的悟性很好,门门功课都很拔尖,唯独字写得不堪入目。嗯,尚需勤学苦练啊!” 徐师傅就是徐元梦,姓舒穆禄氏,隶于正白旗满洲。 值得一提的是,徐元梦是清初时期,旗人之中格外金贵的正经进士出身。 “四哥教训的极是,小弟一定多多练字。”胤禑从小就在德妃的身边长大,他特别清楚,老四好为人师的坏毛病。 “十五弟,随愚兄一起进去拜见妃母吧。”老四也不管胤禑是个啥想法,径直替他做了主。 “四哥先请。”胤禑侧过身子,礼让老四先行。 没办法,谁叫胤禑的亲妈是个汉女,让他从出生开始,就丧失了皇位继承权呢? 在大清,纵使才华横溢,也不如生对了肚子。 胤禑的二哥胤礽,刚从赫舍里皇后的肚子里钻出来不久,就被立为了皇太子! 老四过足了师傅的瘾后,板着脸,冷冰冰的质问胤禑:“你四嫂一直问我,怎么最近没见你到我那里去蹭膳啊?” 胤禑赶紧陪着笑脸,小心谨慎的解释说:“四哥,十八弟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又不肯乖乖的喝药,小弟我必须去盯着他。” 老四点点头,神色明显放缓了一些,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了一声叹息。 胤禑心里门儿清,老四必定是想到了和他势同水火的亲弟弟老十四了。 老四是个格外无趣的家伙,不仅沉默寡言,而且,成天板着一副阎王脸,仿佛大家都欠他五万两银子似的。 在老四的率领下,胤禑跟着一起进了西配殿。 “主子,四爷和十五爷,一起来了。”殿门前的小宫女,一边主动挑起了门帘,一边大声往里通禀。 进殿之后,胤禑偷眼一看,嚯,德妃正满面春风的望着老四,仿佛刚才勃然大怒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唉,天家人,谁不是储备了好几副面孔的演员呢? “臣儿胤禛,请妃母万安!” “臣儿胤禑,请德妃母万安!” 胤禑故意退后半步,跪在了老四的身侧,重重的叩了个响头。 “都是自己人,起喀吧。”德妃笑眯眯的说,“来人,搬两张凳子来,我们娘儿三个,好好的说说话儿。” “嗻。”自有太监小声应了。 “谢妃母的恩典。”老四领着胤禑一起站直了身子。 胤禑不动声色的又往后挪了半步,正好将半边身子,藏到了老四的身后。 咳,人家才是亲母子,胤禑不过是生母位分低微,被康熙硬塞给德妃抚养的外来户罢了。 不过,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德妃并不喜欢刻薄寡恩的老四。 等太监搬来了凳子后,老四在前,胤禑在后,兄弟两个先后落了座。 “敢问妃母,头痛病可曾好些?”老四装作很关心的样子,开始询问德妃身上的老毛病。 “并无大碍!”德妃收敛了笑容,漫不经心的答了。 “敢问妃母,昨日用膳,可香?” “还算香吧。” 就在胤禑的眼皮子底下,老四和德妃这母子二人,有板有眼的一问一答。 这哪像亲母子之间的拉家常啊? 类似眼前这种君臣奏对一般的僵硬场景,胤禑见识得太多了。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把嘴巴闭得死紧,惟恐漏出声音,被殃及池鱼。 好不容易,熬到老四没词了,德妃这才淡淡的说:“我乏了,跪安吧。” “嗻。” 胤禑跟在老四的身后,出了永和宫的大门,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起初,胤禑以为老四的脾气古怪,和亲妈都处不来。 后来,根据胤禑的暗中观察,老四只怕是怨恨德妃偏疼老十四,故意想气她吧? 俗话说的好,疏不间亲! 再怎么说,德妃和老四都是亲母子,轮不到胤禑这个外人多嘴多舌。 和老四告别之后,胤禑领着小太监乌林,迈开大步,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在康熙朝,凡是没有开府建牙的皇子,都住在宫里的“阿哥所”里。 阿哥所,位于乾清宫以北的千秋亭以西,共有五座一进的四合院落。 这五座院落,统称为乾西五所,自西向东分别为西头所、西二所,一直到西五所。 胤禑的生母,庶妃王氏,是个妥妥的汉女,由杭州被康熙带回宫里。 进宫的十余年间,王氏因其祸国殃民的绝美姿容,获得了近乎独宠的地位。她先后替康熙生了三个儿子,即:老十五胤禑、老十六胤禄和老十八胤衸。 比较有趣的是,胤禑和老九胤禟,都住在西三所内。 老九比胤禑大十岁,兄弟两个的出身、兴趣和爱好都迥然不同,显然不可能一起玩耍。 因此,胤禑和老九即使住在同一个院落里做邻居,彼此之间也就是表面上的兄友弟恭罢了。 西三所内,胤禑和老九各占了一排五间房,且东西相对。 见胤禑回来了,守门的小宫女春喜,隔着老远就挑起门帘,脆声声的往里边禀报,“爷回来了。” 里头的张嬷嬷闻声赶到了门口,一边蹲身行礼,一边欢喜的说:“爷,也是巧得很,老奴正要使人去找您呢。” 张嬷嬷,出身于正白旗下汉军包衣,原是胤禑的乳娘之一。 后来,由于王庶妃在康熙的耳边吹了枕边风,张嬷嬷便成了胤禑身边的精奇嬷嬷。 精奇嬷嬷,又称教养嬷嬷,负有管教皇子或皇女的重任,其地位绝对不可小觑。 不客气的说,小时候的胤禑,因为调皮捣蛋,经常挨饿。 而下令不给胤禑饭吃的人,正是张嬷嬷! “嬷嬷,有事?”胤禑一边亲手扶起了张嬷嬷,一边含笑问她。 张嬷嬷起身后,笑眯眯的说:“爷,再过半个月,就是您的寿辰了,老奴怎么敢忘呢?” 胤禑一阵恍然,抬起折扇,轻轻的敲打着左手掌心。 咳,张嬷嬷不说,他还真就忘了。 再过半个月,就是康熙四十五年的五月初九,胤禑眼看就满十四岁了。 按照皇家的惯例,皇子年满十四岁后,就该正式考虑婚配之事了。 在大清,完全没有自由恋爱结婚之说,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具体到胤禑的身上,嘿嘿,他只能接受康熙的指婚。 也就是说,他魂穿到胤禑的身上,快满三年了。 三年前,他还是司局级国企的副总裁。谁曾想,一觉醒来,他却变成了皇十五子胤禑。 第二章 试婚格格 进屋之后,张嬷嬷亲自动手,替胤禑宽衣解带,又伺候着他换上了舒爽的绸褂。 等胤禑坐下喝茶的时候,张嬷嬷小声禀道:“爷,方才,庶妃主子派高嬷嬷过来吩咐老奴,是时候给您安排两个试婚格格,伺候在身边了。庶妃主子说了,您若是有中意的宫女,尽管和高嬷嬷说。” 胤禑不禁楞住了,过了一会子,这才明白过来,身体开荤的时节到了! 照宫里的规矩,皇子年满十四岁之后,由内务府挑选两名身家清白且身体健康的宫女,以试婚格格的名义,负责陪床侍寝。 说白了吧,所谓试婚格格,就是教导皇子精通床第之事的性玩具。 将来大婚的时候,如果胤禑连怎么欺负女人,都搞不清楚了,那还怎么替皇家开枝散叶呢? 康熙的儿子们,每天锦衣玉食,肉蛋奶不断,骑射弓马的训练活动,也是常年不辍。 除了老十一那个倒霉蛋,没顶住风寒袭体,意外丢了性命之外。只要是活过了十一岁的皇子,个个都像是小牛犊一般的健壮无比。 “嬷嬷,那就有劳您老多多费心了。”胤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儿,索性交给张嬷嬷去办了。 照宫里的老传统,只要胤禑不死,就有义务给乳娘张嬷嬷养老送终。 因此,张嬷嬷是胤禑身边,最亲近的下人,没有之一。 “爷,老奴琢磨着,庶妃主子宫里的秋桐,不仅品貌端庄,而且,知根知底,倒挺合适的。”张嬷嬷顺势推出了王庶妃看中的人选。 胤禑一听就懂,亲妈想往他的枕边,安插心腹宫女了。 在宫里,王庶妃,除了没有正式的位分之外,用宠冠六宫来形容,也不足以完全形容康熙对她的宠爱。 “成。”胤禑心里有数,他即使想反抗,胳膊也扭不过大腿。 只要,王庶妃在康熙的床上吹了枕边风,胤禑就必须乖乖的就范。 与其,惹得亲妈不高兴了,不如干脆遂了亲妈的愿。将来,求亲妈帮着办事的时候,也会顺畅得多了。 张嬷嬷完成了庶妃王氏的嘱托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重新落回到了肚内。 俗话说的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作为下人,张嬷嬷最担心的是,胤禑心里不痛快,和王庶妃暗中叫劲。 到时候,倒霉的只能是胤禑身边的下人了。 胤禑是张嬷嬷从小伺候着长大的,他不喜欢庶妃王氏管得太宽了,张嬷嬷也早就知道了。 “爷,请恕老奴多嘴,德主儿那边,您也要请了她的示下。”张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油条了,考虑问题很周全。 德妃是胤禑的养母,她若是也想安插人手到胤禑的身边,胤禑只能硬着头皮照办。 总共就两个试婚格格的名额,正好,亲妈和养母各占其一。 不过,暂摄六宫事务的德妃,眼里只有老十四那个宝贝疙瘩,完全没心思多管胤禑的闲事。 她明确表态,由内务府按规矩选人。 消息传出去之后,张嬷嬷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天下之事,无利谁肯起早? 此前,阿哥们的试婚格格,哪怕再不得宠,也以侍妾的身份,跟着出宫享清福去了。 宫规是宫女年满二十八岁后,才可以放出宫去自由婚配。 实际上,大龄宫女在民间的婚恋市场上,就和现代的“齐天大圣”一般,属于是被彻底嫌弃的对象。 因为,年龄太大的女子,难产的机率,高得惊人。一尸两命的情况,可谓是屡见不鲜。 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寻常的旗下人家,并不是个个都有铁杆庄稼。 在旗民不通婚的大背景之下,旗人家里娶个儿媳妇进门,光是聘礼就要借债。若是,生产的时候,母子双亡了,那岂不是亏大了么? 实话实说,宫女们想当皇子的试婚格格,背后隐藏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 俗话说的好,母以子贵。 万一,试婚格格生下了今上的龙孙,后半辈子的好日子,还需要发愁么? 这日,胤禑下学之后,刚进门,就见张嬷嬷主动凑过来,略带神秘的小声说:“爷,上头已经定了,除了秋桐之外,良主儿宫里的头等宫女盈月,也中了选。” 良主儿,就是良妃觉禅氏,汉姓为卫氏或魏氏,是老八的生母。 胤禑摸着下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不仅年纪小,而且,早早的和大位无缘了,老八为啥要在他的身边安插眼线呢? “爷,您恐怕还不知道吧,盈月那丫头,小脸蛋倒还标致,偏偏两条腿太长了,戳在地上,活像两根长甘蔗。”张嬷嬷愤愤不平的大肆吐槽,她觉得腿长的盈月,是个丑类,完全配不上胤禑。 胤禑撇嘴一笑,我的张嬷嬷啊,爷就喜欢腿长的小美妞啊! 黄昏时分,胤禑带着小太监乌林,去给亲妈王庶妃请安。 别看王庶妃已经替康熙生下三个儿子了,迄今为止,她却只是享受庶妃待遇的答应而已。 这主要是中年以后的康熙,对宠爱的内宫女子,赏钱赏物都很舍得,唯独在位分上格外的吝啬 所以,胤禑若想尽孝道,就只能给养母德妃请安。 但是,德妃的眼里只有老十四,她特意吩咐胤禑,每月初一和十五,过去请安即可。 不过,沾了老十八格外有宠的光,经康熙特许,逢五逢十之日,他们兄弟三人,可以去给王庶妃请安。 因为位分低微的问题,王庶妃就住在养心殿内的东围房里。 但是,从东围房出去,走到乾清宫西侧的月华门,全程不足100米的距离。 不夸张的说,内院六宫之中,唯有王庶妃的住处,距离康熙的寝殿最近。 进门之后,胤禑抬眼一看,哟,弟弟老十六已经来了,就坐在王庶妃的身旁。 “孩儿胤禑,请姆妈万安!”胤禑快步上前,跪到了王庶妃的跟前。 在宫里,皇子私下称呼位分低的亲妈,一般都是口语化的讷讷(音:nene)。 但是,王庶妃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特别喜欢儿子们唤她为:姆妈。 亲母子之间,血浓于水,只要不是公开场合,胤禑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讨得亲妈的欢心。 第三章 哈哈珠子 凌晨三更天,天色尚黑之时,“爷,该起了。”还在熟睡中的胤禑,被张嬷嬷轻轻的推醒。 和往常一样,胤禑翻了个身,又眯瞪了一会子,这才打着哈欠,缓缓从床上坐起。 张嬷嬷帮胤禑穿衣的时候,昨晚值夜的小宫女春喜,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边,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 只见,门外的台阶下,站了一排十几个小宫女。 为首的一名宫女,手里端着一只大铜盆,盆内盛着热气腾腾的洗脸水。 其后的宫女们,有捧大白帕子的,有捧着漱口杯盏的,有端着茶盏的,还有拿着玉梳的。 从起床开始,胤禑只需要抬起胳膊而已,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这时,春喜搬来了一张圆凳,春娇搬来了漱口的木盆。 胤禑坐到圆凳上,拿起托盘里的翡翠牙刷,蘸着青盐,开始细致的刷牙。 这种翡翠牙刷,以翡翠为柄,刷头上钻了几十个小孔,里边插满了马鬃毛。 通常情况下,宫里的各种物件,都归内务府造办处置办。 为了更好的享乐,康熙又单独下旨,特设了养心殿造办处。 就工作职能而言,养心殿造办处,类似于御用品研究设计院。而内务府造办处,则是大批量生产的御用百工坊。 只是,两个造办处要造任何物件,都必须由各自分管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向康熙请旨之后,才敢下料开工。 胤禑远不如老十八那么得宠,他也比较怕麻烦,便索性求了老五胤祺,由他出翡翠,请五贝勒府的工匠们,帮着造了几把翡翠牙刷。 在诸多皇子里边,除了太子之外,也就是老大和老三封了郡王,老四、老五、老七和老八都是贝勒。 自老九以下的皇子们,包括出身高贵的老十在内,都没有爵位。 洗漱完毕,胤禑按照老习惯,走进净室里,坐到了红漆马桶上,例行解决生理问题。 刚魂穿过来的时候,胤禑真不习惯他蹲马桶的时候,旁边有个等着帮他擦屁股的宫女。 不过,时间一长,胤禑也就心安理得了。 特权这玩意,只要真正享受过了,几乎没人舍得主动放弃! 浑身轻松后,胤禑用宫里特制的檀香皂,把手洗干净了。 春喜见状,赶紧将手里的托盘,高高的举到胤禑的手边。 胤禑习以为常的抬手拿起托盘里的大白帕子,在手里反覆了几次,把湿手变成了干手。 等胤禑在炕桌边落座之后,抬眼就见精致的珐琅茶盏,已经摆到了炕桌的右上角,这是他惯拿的位置。 趁胤禑喝茶的机会,张嬷嬷蹲身道:“爷,太平饽饽已经取来了。“ 胤禑哑然一笑,他今天蹲马桶的时候有些走神,耽误了一些时间。 张嬷嬷这是变相暗示他,我的爷,时辰不早了,该去上学了呀! 太平饽饽是宫里的叫法,京里的民间一般唤作是馄饨。 朝中的大臣们,在进宫早朝之前,没人敢吃汤汤水水的东西。因为,面君的时候,谁敢说肚子疼,想上茅房? 皇子们就不同了。 在乾清门左侧的尚书房里,从九岁的老十七,到二十几岁的老九,都坐在同一个课堂上。 若是,老十七因为年龄小,抑制不住的尿了裤子,丢的肯定是康熙的脸。 所以,尚书房里读书的皇子们,每半个时辰,允许课间休息一刻钟。 胤禑已经是半大的小伙子了,连汤带水的吃馄饨,也不怕尿裤子的出丑。 羊肉馅的馄饨,搭配上熬了十几个时辰的老鸡汤,胤禑吃得格外的香甜。 美中不足的是,宫里和宫外,都没有看见辣椒的踪影。 这对于无辣不欢的胤禑来说,甚是遗憾啊! 不过,以胤禑的地位,只要他有心,依旧顺利找到了辣椒的弱化版替代品,茱萸油。 在宫里,膳房分为很多种,比如说,乾清宫御膳房、宁寿宫御膳房、内膳房、外膳房等等。 除了住在乾清宫里的老十八之外,住在阿哥所里的所有皇子们,均由“皇子饭房”负责提供膳食。 皇子饭房,只供应早晚两顿膳。其中,早膳的时间,定在康熙的“御门听政”之后。 中途若是饿了,根本吃不完的瓜果或是各种饽饽,足以让胤禑垫饥。 一切收拾停当后,胤禑出门来到院中,迎面就见一名苏拉小太监,已经跪到了马镫前。 胤禑踩着苏拉小太监的背,顺利的骑到了马背上,带着乌林等几个贴身的小太监,去尚书房读书。 在乾清宫西侧的内务府门前,胤禑即使是皇子,也必须下马步行。 隆宗门前的右侧,胤禑的哈哈珠子玉柱,正翘首以待。 玉柱是一等侍卫隆科多的次子,其生母是李四儿。 照道理说,生母分别伺候过翁婿二人的玉柱,并无资格担任胤禑的哈哈珠子。 可是,架不住康熙对表弟隆科多的格外恩宠,玉柱便从诸多的备选八旗子弟中,脱颖而出了。 照规矩,在皇子身边随时听候差遣的八旗勋贵子弟,都被称为“哈哈珠子”。 “请爷大安。”玉柱快步上前,十分机灵的在道旁给胤禑扎千请了安。 “起吧。”胤禑没看玉柱,径直往隆宗门里走去。 玉柱起身后,从乌林的手里接过沉甸甸的书袋和文具匣,一溜小跑的跟上了胤禑的步伐。 胤禑迈下台阶的时候,却见大学士马齐被两个带刀侍卫拦在一旁,正仔仔细细的上下搜身。 进宫搜身的待遇,即使贵为世袭罔替的亲王,也不可避免。 但是,皇子们若被当众搜身,那就太过丢脸了,大大的有损皇家的威严。 不过,在砖制的社会,皇帝为了保障个人的安全,总有变通的方法。 不能在公开场合下搜皇子的身,却丝毫也不影响,皇子在侍卫房里更衣时,跟前站着虎视眈眈的带刀侍卫们。 胤禑走进尚书房的时候,迎面就见,坐在书桌前的老十三,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唉,卯时初刻(凌晨五点一刻),就要来尚书房读书,不是一般的辛苦啊! 为了避免大声喧哗,惊动了皇帝,在尚书房里,皇子之间不须彼此见礼,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即可。 胤禑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玉柱哈着腰,将他常用的文房四宝和书籍,逐一搁到了桌上。 等玉柱退下后,胤禑顺手拿起《资治通鉴》的《魏纪·卷九》,翻到了书签处,静静的开始阅读。 第四章 一肚子坏水 这里是巍峨的乾清门前,不是外城的菜市场,康熙就在门里的不远处。 在这里找人聊天,若是聊高兴了,说了不该说的话,那等于是自己找虐。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胤禑在宫里执行得极为彻底。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免得给自己惹祸。 就在胤禑看书的时候,老九、老十和老十四,依次走进了尚书房里。 老十四经过胤禑身边的时候,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故意碰翻了胤禑的笔架,十几支毛笔洒得满地都是。 乌林吓坏了,也不来及多想,赶紧蹲身去收拾掉落到地上的笔和笔架。 不过,胤禑并没有当场发作,和老十四公开闹翻。 因为,胤禑心里有数,老十四的心里憋着坏水,故意想激怒他。 尚书房外面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了,胤禑估摸着,康熙已经出来“御门听政”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胤禑若是和老十四闹开了,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哟,十五弟,对不住了啊,我不小心碰了一下,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见胤禑没有任何反应,老十四慢腾腾的抱拳拱手,装出很是歉意的样子。 胤禑浅浅的一笑,站起身子,抱拳拱手,轻声道:“十四哥,瞧您说的,您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十四打着哈哈,算是把场面敷衍过去了。 胤禑重新坐下的时候,却见,老十三的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显然,眼尖的老十三,也看见了老十四的下作举动。 实际上,一废太子之前,老十三不仅是最得太子信任的那个弟弟,还被康熙格外的宠爱。 在太子垮台之前,康熙无论去哪里,都喜欢在身边带着老十三。 不大的工夫,皇子们全都到齐了。大家都很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要么闭目养神,要么随便翻书,没人敢交头接耳。 这时,尚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了轻咳声。 胤禑扭头一看,却见尚书房师傅徐元梦,正板着脸站在门边。 在老九的带领下,众皇子们纷纷起身,拱手行礼,异常恭敬的齐声道:“拜见徐师傅。” 徐元梦,单从名字,根本看不出,他其实是隶于正白旗满洲的旗人。 关于徐元梦的事迹,最出名的,当属他连弓都拉不开,却告诉康熙,骑射不入流,文治天下才是王道。 康熙气得鼻孔冒烟,当场命侍卫拿鞭子,把徐元梦抽得遍体鳞伤。 胤禑记得很清楚,康熙一直教导他们,我大清入主中原,靠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所谓民心,而是天下无敌的八旗劲旅。 皇子们虽然混在一起读书,但是,每个人的进度都有不同。 徐元梦讲孟子的时候,只有老九、老十二、老十三和老十四,这几个年长的皇子,跟得上授课的进度。 胤禑早就把《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背得滚瓜烂熟了,他索性继续摊开了《魏纪·卷九》,继续津津有味的开始赏阅。 司马光写《通鉴》的时候,正是谪居洛阳,郁郁不得志的时候。 所以呢,《通鉴》里,处处隐藏着司马光嫉恨新政的各种私货。 康熙曾经精辟的点评过,北宋,实亡于君实相公之手。因为,天下之财,怎么可能是固定的呢? 南宋,仅仅剩下了半壁江山,而财政收入却不逊色于北宋,根本原因是,海外贸易的收入补充。 作为皇子,胤禑接受的系统性教育,都是实用主义的东西,而彻底摒弃了八股的禁锢糟粕。 上智下愚,才能长治久安,这是康熙真正想告诉儿子们的东西。 胤禑记得很清楚,康熙曾经教导过他们,天下大事,一曰兵,二曰财,三曰识人。 前明的末帝崇桢,既不知兵,又不善敛财,更不识人,此人实为朱明丢掉江山的罪魁祸首! 康熙爱玩科学,笃信西医,他啥都明白,却故意搞闭关锁国的那一套,目的其实很明确:爱新觉罗家永坐江山,高于一切! 近距离观察之下,胤禑比谁都清楚,历朝历代的皇帝里边,就数康熙憋着一肚子的坏水! 午时正,文化课散学后,胤禑并没有急着走,而是装作肚子饿的样子,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喝茶,一边用饽饽。 必须让老九、老十和老十四先走,免得凑一块,容易惹出是非。 玉柱见胤禑用得很香,便涎着脸,凑趣说:“爷,张嬷嬷做饽饽的手艺,真不赖。” 夸奖张嬷嬷的手艺好,就等于是夸胤禑的眼力甚佳,擅长教导身边的奴才! 胤禑没理玉柱,慢条斯理的用了一块饽饽,又喝了半盏茶,这才起身往外走。 玉柱手脚麻溜的收拾了桌上的杯盏和剩下的饽饽,提着五层的红漆食盒,追在胤禑的身后,一起往“射殿”的方向走去。 射殿,位于景运门以东,奉先门以南的开阔平地上,是康熙和皇子们练习骑马射箭之所。 当年,顺治爷亲政之后,有感于大清以弓马得天下,担心子孙们荒废了骑射的基本技能,特意命人修建了射殿。 后来,雍正登基之后,重整了射殿,并改名为“箭亭”。 宫里的皇子们,从凌晨卯时到午时,都在尚书房里学习满蒙汉的文化知识。 午时到申时,皇子们则必须到射殿来,跟着满洲或蒙古的谙达,练习骑马和射箭的技巧。 谙达,即师傅。 大清的基本国策是联蒙制汉。比较古怪的是,汉文师傅们,都可以理直气壮的站着接受皇子们的揖礼。 但是,国文(满文)师傅,就没这么高的政治地位了。皇子们行礼的时候,他们必须深揖还礼。 至于,射殿内当差的骑射谙达们,他们所享受的待遇,只比上三旗的包衣奴才们,高那么一丢丢而已。 胤禑刚在射殿的一角露面,就见一骑快马风驰电掣一般的奔驰到了他的近前。 相距一丈远的时候,马上的骑士,迅速翻身下马,一溜小跑的奔到胤禑的面前,利索的扎下深千,毕恭毕敬的说:“奴才富景,请十五爷大安。” 富景,姓觉罗氏,隶于镶白旗满洲,他的亲舅舅居然是大学士马齐。 胤禑一直有些奇怪,以马齐的权势滔天,提拔一下亲外甥富景,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不过,有老十二作为参照,胤禑也就见怪不怪了 想想看,老十二的嫡福晋是马齐的嫡长女,但是,马齐不仅不支持自家的女婿,反而是八爷党的核心成员。 第五章 裕泰 由于康熙格外重视骑射的缘故,胤禑的骑射水平,在诸位皇子之中,稳居前五。 令人意外的是,在诸皇子里边,骑射本领排第一的,居然是书生气十足的老三。 康熙相信勤能补拙,他教育儿子们,用的都是笨办法。 读书不行,就读写背,各一百二十遍,直到滚瓜烂熟为止。 若是骑射不行,那就每天射120箭,骑120圈马。 和往常一样,胤禑先练习步射,再练习骑射。 胤禑射箭的时候,身背箭囊的富景,就站在身旁递箭。 富景能够被选为胤禑的弓箭谙达,靠的是一箭三星的骑射神技。 直到未正之时,双臂发酸的胤禑,这才骑马离开了射殿。 回屋泡过澡后,胤禑换了身轻爽的绸褂,刚坐下不久,就听门外传来了春喜的通禀声,“爷,十六爷来了。” 通常情况下,老十六来找胤禑,就是想拉着胤禑,一起去老四家里蹭饭。 四福晋嫁给老四的时候,陪房的包衣奴才之中,有个很厉害的厨子。这个厨子和他的儿子们,烧的一手地道的鲁菜,深得老十六的欢心。 在康熙朝的京城里,鲁菜一直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 别人不清楚,胤禑心里是有数的,鲁菜师傅们掌握了提鲜的独门绝技。 把海肠焙干后,再磨成粉末,算是第一代的天然味精了。 “我的手很酸,有些乏了,你自己去吧?”胤禑暂时不想和老四走得太近了,便找了个借口,想推辞不去。 可是,老十六死缠硬磨的不依不饶,把胤禑闹得脑仁疼。 被折腾的没了脾气的胤禑,只得和老十六一起由神武门出宫,准备去老四的贝勒府。 老四的贝勒府,位于京城的东北角,也就是现在雍和宫的一部分。 雍和宫的另一部分,则是老八的贝勒府和安亲王府。 等老四登基之后,不仅整死了老八和八福晋,还顺势吞并了老八的廉亲王府和安亲王府,合并改建为雍和宫。 刚出神武门,胤禑就看见了一架银顶红盖、红幨、红帏、金黄轿帘的八抬大轿,正停在门外的右侧。 一般情况下,满洲王公大臣,就近由西华门或神武门进宫。而汉大臣,即使住在城西,也必须从东华门入宫。 在大清,金黄轿帘是皇子们的专用颜色,谁敢乱用? 这是贝勒级皇子的官轿,又停在了城北的神武门外。 不用问,老四和老八之中,必有一人还在宫里。 乌林眼尖,很早就认出了,站在轿旁的小顺子。 小顺子,是老四身边最得宠的太监苏培盛的干儿子。 “爷、十六爷,四爷还在宫里。”乌林禀了这个消息后,老十六觉得很扫兴。 不过,好容易出宫一趟,老十六怎么可能就此打道回阿哥所呢? “十五哥,干脆点,一起去护国寺逛逛吧?”爱热闹的老十六,满是央求的望着胤禑 大隆善护国寺,位于紫禁城的西北角,每月逢七、八两日,总有十分热闹的庙会。 护国寺庙会,最惹人注目的是各种小吃食摊。年糕、灌肠、煮羊霜肠、扒糕、凉粉、爆肚、茶汤等小吃品种,在食摊上应有尽有。 胤禑拗不过爱热闹的老十六,便陪着他,一起去了大隆善护国寺。 从神武门外的得胜桥,一直到新街口,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胤禑不爱凑热闹,而老十六却高兴坏了,他东瞧瞧,西望望,什么都感觉到新鲜。 沿途的小吃摊主们,随便支个布棚,再摆上条案、长凳,就把空地给占住了。 有的小买卖人,索性把肩挑的担子或手推独轮车找个地儿一停,边安炉边坐锅,锅旁摆上调料罐和碗筷,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卖了。 “玫瑰多,桂花多,玫瑰枣儿给的多,桃浦杏脯、玻璃粉,胡子糕咧酸梅汤。” “咧,包儿咧!咧,包儿得了热地咧,一个劲咧,这包儿热的咧,发面的包儿要热咧。” “臭豆腐,酱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 “抽灵签、算灵卦;求福问事、神机妙算;合婚嫁娶、细批生辰八字。” 老十六兴高采烈的一路逛,一路吃,胤禑也陪着吃了不少东西。 还没到护国寺的正门口呢,老十六就撑圆了肚皮,直打饱嗝。 胤禑担心弟弟撑出了毛病,赶紧带着他,坐进了路边的一家茶馆。 清兵入关之初,在内城取缔了一切商业街区,严禁开设戏园、旅店及娱乐场所。 由于皇宫的阻隔,内城的旗人要绕行很远的路,去前门外购物或听戏,可以说十分不便。 等到康熙二十年之后,由于八旗民众的生活需要,朝廷逐渐开了禁,允许商贩携货物进城叫卖。 久而久之,做生意的人们逐渐在城内开设了油盐菜蔬店、饭铺、茶馆等服务生活的各色商铺。 也是巧了,路边的茶馆名叫“裕泰”。 这个时代的茶馆和说书,仿佛一对长相牵手的恋人或金兰结义的兄弟,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绝妙组合。 “二位爷,是头回来吧?楼上的雅间,爷两位,里边请!”门口的小伙计,眼前猛的一亮,深深的扎千下去。 胤禑暗暗点头,伙计的眼招子够锐利,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和老十六是第一次来这里喝茶听书。 这年头的车船店脚牙等行当,吃的就是眼力饭。若是,看走了眼,得罪了贵客,轻则赔钱关门,重则家破人亡。 俗话说的好,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胤禑的打扮,比较朴素,不太好识别。但是,满身精缎的老十六,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老十六和胤禑都是皇子,他们两个一起出宫,身边自然少不了贴身护卫。 护卫们簇拥着胤禑和老十六进去的时候,茶馆的一楼,已经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坐进二楼的雅间后,茶馆的大掌柜亲自出面,堆满了笑容的介绍说:“二位爷,不知您二位,爱听哪位先生的书?” 大掌柜的意思是,您二位可以随便点先生以及说书的段子,只不过嘛,可能要多掏点赏钱了。 胤禑对说书不感兴趣,便等着老十六发话。 老十六格外的喜欢说书和听戏,他脱口而出:“就说《三国演义》里的《计收姜维》吧?” 胤禑随即轻声吩咐道:“赏他。” “我们爷赏你的,拿好喽。”乌林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一锭二两银子,递到了大掌柜的手边。 “谢二位爷的重赏,小的这就去下边张罗着,准保不耽误二位爷的消遣。”大掌柜手里捧着银子,一边哈腰谢赏,一边赌咒发誓。 第六章 宫里的零花钱 这年头,二两银子,已经不算是小钱了。 要知道,在如今的京城里,下白米每升仅为七文钱左右。 二两银子,可以购买400斤下白米。这么多米,再搭配点野菜、红薯啥的,足够一家五口人,大半年不饿肚皮了。 等大掌柜的走后,老十六很好奇的问胤禑:“十五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胤禑浅浅的一笑,想逗一逗老十六,就说:“我不爱听戏、不爱逛街,更不爱外边的小吃,年俸银子倒是存下了不少。” 在宫里,上到皇太后,下到普通的宫女,每个人都有年俸银子可拿。 具体而言,皇子们在没有封爵的时候,一律比照嫔的标准,每年领取200两的年俸银子。 当然了,皇子们的吃穿用度等一切日常开销,都由内务府承担了。 这200两银子,仅仅属于是明面上的零花钱而已,康熙单独给的赏钱不算在内。 目前,皇子们的收入,主要由三部分组成:一是固定的年俸银子(相当于基本工资);二是生活用品、绸缎、饰品等(这算是岗位津贴);三是逢年过节、生日或读书出成绩的赏钱等(类似绩效奖金)。 老十六年纪小,又不懂得生财之道,还喜欢大手大脚的花钱,他的兜里经常没钱,需要王庶妃暗地里给予补贴。 胤禑就不同了,他可是财经类211大学毕业的硕士生,又在司局级央企副总裁的宝座上,待了很多年。 没钱打赏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怎么办呢? 自然是要做生意啊! 在胤禑的身边,共有四个“哈哈珠子”小伙伴,两人一组,轮班伺候着胤禑。 其中,暂时最得胤禑信任的那个哈哈珠子,便是表叔李煦的长子李鼎。 李鼎生于康熙三十三年,已有十三岁,刚好比胤禑小一岁。 实话说,王庶妃和李煦之间的关系,相对比较复杂。 大清是礼教森严的社会。嫡母的亲戚,才是正经的亲戚。生母(妾室)的亲戚,都不能算是亲戚。 比如说,红楼梦里,赵姨娘的亲弟弟赵国基,不仅没被贾环尊为舅舅,反而一直当作贱奴一般的任意使唤。 王庶妃的父亲王国正,就是李煦的嫡母之弟。 从这层关系上说,现任苏州织造的李煦,便是胤禑、老十六和老十八的表叔。 但是,坊间另有一说。胤禑的外公王国正,本是李煦手下的织工小头目。因王庶妃长得格外标致,被李煦看中了,便请嫡母王氏,认了王庶妃为干孙女。 当然了,关于王庶妃的身世,以及怎么进宫的详细过程,一直是个谜。 胤禑只知道,王庶妃曾经亲口告诉他,李煦是她的表兄。 对于精读过红楼梦的胤禑而言,李鼎可不就是贾家老太太的侄儿,忠靖侯史鼎么? 在一废太子之前,李煦和曹寅,都是脚踩两条船,既攀附太子胤礽,又暗中巴结老八。 照大清的规矩,旗人不许经商。 胤禑暗中经商做买卖的消息,若是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绝对没好果子吃。 信任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不过,胤禑有理由相信,李鼎不可能出卖他。 按大清律,哈哈珠子和包衣阿哈,若是主动告发了主子的不法行为,不仅没有封赏,反而会被凌迟处死。 即使是皇权砖制的社会,皇帝也不敢为所欲为的乱来。 因为,内务府的绝对忠诚,事关整个皇家的生死存亡。 胤禑也没有妄想赚大钱,他只是想手头更宽裕一些,免得没钱打赏宫里的小太监们。 别看胤禑的年俸为200两银子,貌似很多的样子。 实际上,皇太后身边的姑姑们,德妃宫里的得宠太监和宫女,乾清宫里得势的人,老四身边的苏培盛和小顺子,两个弟弟身边的奴才,他自己身边的哈哈珠子、精奇嬷嬷、掌事嬷嬷、掌事姑姑、首领太监和掌事宫女,都需要银子的润滑。 不夸张的说,如果仅仅守着这200两的所谓年俸,胤禑在宫里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好人缘。 胤禑比谁都清楚,若想细水长流的获取利益,衣食住行,这些刚需的商业项目,必选其一。 由于经费有限的缘故,胤禑在前门大街外,背街的巷子里,赁了几间铺面。 因为前门附近,做小买卖的人特别多,也都要按时吃饭。 所以,胤禑的铺子里,只做一种生意:套餐盒饭。 买来三文一升的糙米,用大木桶蒸熟,每份套餐包含:一碟泡萝卜、一碟大白菜炖肉骨头和一大碗米饭。 每份套餐,只卖十文钱,图的就是薄利多销。 因为,不需要炒菜的厨子,这就省了一大笔开销。泡菜的方法,由胤禑亲自传授,让李鼎身边的奴才帮忙看着。 蒸米饭,就更容易了,哪个奴才不会? 至于铺面的租金嘛,也是几乎忽略不计了。因为,门面的东家就是李鼎的奶公。 开饭馆的生意,品种越单一,越容易控制成本。 如果,肉类或蔬菜的品种过多,卖不完的情况下,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蔬菜腐烂变质,这就很浪费了。 铺面开张之后,胤禑别出心裁的请了十几个乞丐,就在前门附近的大街小巷里,大肆宣传饭铺的量大管够。 俗话说的好,一个便宜九个爱。 吃得饱,还有点肉,关键是很便宜了,谁不喜欢? 结果,开张的当月,胤禑就赚了接近一百两银子的纯利润。 李鼎想扩大经营规模,却被胤禑制止了。 树大必然招风,很容易惊动了康熙。 悄悄的赚点零花钱,难道不香么? 胤禑的经营手法,就和现代各地的出租车司机扎堆吃饭的地方一样,确实是便宜实惠,毛利也不高。 但是,因为吃的人多,反而纯利润不低。 说书先生在一楼就位后,猛一拍惊堂木,开始说《三国演义之计收姜维》。 老十六很喜欢三国演义。因为,康熙曾经亲口告诉过他们,他们的皇祖考,也就是清太宗皇太极,就是靠着一本三国演义,奠定了大清入关的雄厚基业。 见老十六听得入了神,胤禑不由微微一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件往事。 当年,他一边听收音机里袁阔成播讲的《三国演义》,一边吃午饭,听到精彩处,竟然忘了扒饭。为此,他没少挨家长的骂。 第七章 白龙鱼服 楼下的先生,说到精彩处,忽然停了下来。 “诸位老少爷们,鄙人靠说书讨生活,挺不容易的。还请多少赏点吧?”说书先生涎着脸讨赏的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但是,说书的和唱戏的,都属于下九流的低贱行当。他们的脸面再重要,能比填饱肚子更要紧么? “赏。” “看赏……” “拿了钱,赶紧接着往下说。”楼下的看客们,纷纷掏了荷包。 胤禑心里明白,说书先生能在座无虚席的茶馆里有一席之地,肯定要交一笔不菲的费用。 没有足够的赏钱,说书先生的全家老小,只能喝西北风去。 这年头,下九流的贱民们,除非被权贵们养着,都只能凭真本事吃饭。 老十六这孩子,还不知道赚银子的不容易,一赏就是二两银子。 说书先生乐得快要合不拢嘴了,点头哈腰的连声道谢。 《计收姜维》讲完了之后,老十六又提出,想去听戏。 在旗人里边,上到皇太后,下到普通旗人,就没有不爱听戏的。 说白了,这个时代,还真没多少娱乐的项目。 听戏就不同了,足以消磨好几个时辰的光阴。 这个时代的听戏,指的就是京剧诞生的基石——昆曲。 胤禑完全没有戏曲细胞,对听戏很不感兴趣。 但是,架不住老十六的软磨硬泡,胤禑被硬拖去了前门附近最出名的戏园子——月明楼。 他们到的时候,月明楼的一楼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不过,有钱就是可以鬼推磨。 得了厚赏的门前伙计,点头哈腰的把胤禑和老十六,领上了三楼。 不巧的是,在三楼的楼梯口,胤禑看见了一位老熟人,御前头等侍卫班领吴什。 咳,既然吴什在这里,康熙肯定也在这里。 和康熙一起听戏,那绝对不是一种享受,而是无尽的折磨。 胤禑的反应极快,他拽着老十六的胳膊,就往楼下拖。 吴什早就看见了胤禑和老十六,他正犹豫着,是不是劝退呢?不成想,胤禑和老十六,主动退下去了。 陪着康熙出来散心,吴什自然也不希望,康熙被胤禑和老十六搅了兴致。 毕竟,康熙在儿子们的面前,一直都是假正经的面目。今上白龙鱼服的时候,被儿子撞见了,多少有损于父亲的威严。 当然了,如是被太子撞见了康熙的行踪,吴什拼着不要脑袋了,也必须把太子留下来。 原因嘛,其实也并不复杂,胤禑和老十六对康熙的皇位,完全没有威胁。 而太子就不同了呀! 老十六被胤禑硬拽出了月明楼,很不高兴的抱怨说:“十五哥,都到地方了,你拉我出来干嘛?” 胤禑小声解释说:“我看见了汗阿玛身边的吴什。若不拉你出来,咱们两个就要在汗阿玛的身边罚站了,哪还有心思听戏?” 老十六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胤禑很懂规矩,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随便找了家戏苑,拉着老十六一起歇脚。 果然不出所料,两名吴什手下的侍卫,很快出现在了戏苑的门口。 胤禑完全有理由相信,戏苑的四周,都有吴什的人。 不客气的说,胤禑和老十六身边的人,也都被盯死了。 不能扫了康熙玩乐的兴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吴什有胆子纵容康熙的行踪被泄露出去。 这年头,人心隔着肚子,信任就是毒药,还是小心点为好。 在茶馆里坐了半个多时辰,门口盯梢的人,主动撤了。 胤禑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回宫吧?” 老十六没有玩尽兴,有些不乐意。但是,宫里“下千两”的时间很早,若是回去晚了,总不能去老四的贝勒府借宿吧? 老四这个人,很喜欢板着脸,毫不留情的教训弟弟。不管老十六是怎么想的,胤禑暂时懒得主动送上门去找虐。 实际上,老十六一点都不想马上回宫,他还真想去老四的府上蹭膳。 胤禑看出了老十六的犹豫,便一本正经的说:“我这个人喜欢择床,若是去四哥那里借宿,肯定睡不好。另外,就怕进宫的路程太远,耽误了卯时进学啊!” 康熙亲自定的规矩,皇子们去尚书房读书,不许迟到早退。 老十六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去老四那里。 望着老十六远去的背影,胤禑不禁微微一笑。 将来,老四登基了,即使胤禑混得再不好,有老十六帮着说好话,总可以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吧? 曹家站错了队,有老十三帮着说好话,最终的结局即使再窘迫,也比李煦的家族,好太多了! 李煦的一大家子,那是真正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过了几天,张嬷嬷领着两个宫女,来见胤禑。 王庶妃身边的秋桐,胤禑自然是早就认识了。此女刚满18岁,长得倒还清秀,却算不上有多漂亮。 良妃身边送来的盈月,已经19岁了,不仅腿长腰细,而且,胸还特别大。她给胤禑的第一印象,很像是某个岛内,以前很出名的第一交际花。 按照现代审美观,盈月算是身材妖娆的一等美人。但是,以康熙朝的标准,仅仅是腿长这一样,就让她和美人无缘了。 张嬷嬷既然领了她们来,就说明,她们已经是胤禑的试婚格格了。 原本,张嬷嬷以为,胤禑会先点秋桐侍寝。可是,胤禑偏偏先点了盈月。 见四下里无人,张嬷嬷主动凑到胤禑的身边,小声提醒说:“爷,您先宠幸了盈月,只怕是有些不大妥当吧?” 胤禑明白张嬷嬷的意思,秋桐是王庶妃的人,应该先点她,才算是给了亲妈面子。 “嬷嬷,良妃母毕竟是妃位啊!”胤禑轻轻的一点,张嬷嬷当即恍然大悟。 良妃是正经的妃位,而王庶妃仅仅是享受庶妃待遇的常在罢了,真实的位分远不如贵人。 等张嬷嬷退下了之后,胤禑端起茶盏,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表面的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男人的爱美之心啊! 当晚,盈月腰细腿长的诸多妙处,被胤禑挖掘的得淋漓尽致。 第八章 我非池中物 凌晨,胤禑起身后,张嬷嬷凑到床边,很顺利的找到了那块染着点点艳红的白绫。 张嬷嬷不由裂嘴笑了,也长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 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格外看重子嗣的血统纯正。 若是盈月早就是个破鞋了,不仅她要沉井,她的家人们也都要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盈月被胤禑入过之后,虽然名分上还是试婚格格,实际身份相当于掌事姑姑,其地位高于春喜和春娇等宫女。 别看昨晚刚破身,盈月却没有丝毫矫情的空间。她不仅起得比胤禑更早,而且,一瘸一拐的伺候着男人更衣。 可是,盈月的耳根子慢慢泛红,仿佛火烤的一般。她的粉颊上,也涌现出不可思议的片片潮红,眼神也飘忽不定。 显然,盈月早就察觉到了,胤禑一直死盯着她看。 胤禑不由翘起了嘴角,嗯,有门儿。 老八能给盈月的东西,胤禑都能给。老八不能给她的,比如说,有爵位的儿子,胤禑也能给。 俗话说的好,好女就怕癞汉磨! 只要胤禑把水磨功夫做足了,不愁盈月将来不倒向他这边。 只是,万事开头难,千万不能心急。 散学之后,胤禑刚走进西三所的大门,就见老九那边的台阶下,跪了一个宫女。 唉,老九其实是个才华横溢的家伙。 但是,老九的心眼比较窄,眼里揉不得沙子,经常因为点小事,就惩罚身边人。 类似的场景见多了,胤禑早就见怪不怪了。 胤禑进屋更衣后,刚坐下来喝茶,就见春娇凑过来,小声说:“爷,九爷那边摔了个瓷器而已,杏李就被罚了跪。” 胤禑满意的点了点头,夸奖道:“你做得很好,下去找张嬷嬷领赏吧。” 所谓的领赏,只要没说金额,一律都是二两银子。 和老九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老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胤禑可以装没看见。但是,他不能不知道内幕。 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 皇宫,是全天下最险恶的地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等春娇走后,乌林摸进来,小声提醒说:“爷,再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正日子了,该下的帖子还没下呢。” 胤禑笑了笑,说:“我不过是个闲散阿哥罢了,又不是整寿,何必搞那么大的场面呢?” 康熙的儿子,迄今为止,有十几个之多。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五指有长短,宠爱有不同。 除了太子的千寿节之外,由内务府出面大肆操办生辰的阿哥,只有老十四和老十八。 其余的阿哥们,有爵的都在自己府上开流水席,宴请门下僚属。 无爵又无宠的阿哥们,就只能自己单独的吃一碗长寿面了。 乌林有些心酸的说:“爷,您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个。” 胤禑笑着安抚乌林,说:“放心吧,迟早有一天,宾客盈门,川流不息。” 乌林怕惹胤禑伤心了,频频点头,说:“到时候,奴才就守在门口,收二十两一个的门包。” 有些话,只要深究下去,就会暴露出惊人的内幕。 二十两的门包,不是小数目了,只有毓庆宫那边的看门太监,才有这个待遇。 乌林本是一番好意,担心胤禑心里不痛快,影响了心情。 下人不懂事,主子却必须明白事理。 胤禑当即沉下脸,异常严肃的说:“以后不许再说这种混账话了,懂么?” “嗻。”乌林心头猛的一凛,赶紧哈下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胤禑摆了摆手,挥退了乌林。 经过三年的磨合,胤禑身边的小班底逐渐成形。 在宫里,胤禑的身边人,都不能团结一心,一致对外,迟早要出大事。 胤禑喝了两口茶,便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设在南梢房,因为,不当西晒,下午没那么热。 胤禑的书房,一直由张嬷嬷亲自打理,别人都不许进。 张嬷嬷是个地道的人精,不仅能说会道,而且,善解人意。但是,她不识字。 不识字,且异常可靠,她负责打扫书房,胤禑才能放心。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皇子的书房,都是机密重地,不容丝毫闪失。 但凡,从书房里漏出去一张犯忌的小纸片,康熙虽不至于杀子,却可以圈禁到死。 别人不清楚,胤禑还能不知道么,老大、太子、老三、老八和老九,都死在了圈禁地。 其中,直隶总督李绂,按照老四的暗中授意,只用了三个半月,就把身强体壮的老九,活生生的折腾死了。 九龙夺嫡的诸皇子之中,老九死得最惨,其次是老八,再次是老三。 要不说老四蔫儿坏呢,他竟然把老三圈禁在了景山永安亭内,吃喝拉撒睡,都不许离开小亭子。 当晚,胤禑又帮秋桐破了身。不过,秋桐虽然长得不如盈月漂亮,却身怀“春水玉壶”的盖世名器。 反正吧,谁用谁知道,不可细说也。 转眼间,就到了胤禑的生日这天。 从凌晨起床开始,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们,纷纷向胤禑道喜。 “给爷道喜了。” “爷,奴婢想讨个赏。” “唉,今儿个是您的正生辰,却只是叫了一碗长寿面,太薄了点啊!”张嬷嬷私下里抱怨个不停。 胤禑笑了笑,说:“嬷嬷,我喜欢吃面。” 这人呐,有几分实力,就办几分事。 没有实力的时候,宁可低调再低调,也不能乱装大尾巴狼。 直到散学之后,乾清宫那边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完全把胤禑当作了空气。 德妃倒是按照往年的例,赏了胤禑十两银子,把养母的面子情,勉强敷衍住了。 王庶妃呢,她其实并不缺银子花。 有李煦那个大财神爷在背后撑腰,王庶妃的手头,从来没有紧过。 但是,宫里自有规矩在,不容轻易超越。 尽管,王庶妃暗中给胤禑塞了一百两银子,但是,对外只是说,给了五两银子而已。 再怎么说,王庶妃赏的银子,不可能公开超过德妃的标准。 胤禑递牌子请见德妃,想当面谢恩。德妃却派人告诉他,身子不爽利。 身子不爽利,是委婉拒绝的代名词,宫里人都知道。 张嬷嬷担心胤禑生气,故意陪着他拉家常。 可是,胤禑不仅丝毫也不生气,还一直谈笑风声。 毕竟,在德妃的眼里,只有老十四才是亲生的,连老四都被当成了外人。 夫复何言? 第九章 天赐良机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通禀声,“爷,十六爷来了。” 亲哥哥过生日,老十六都不露面,那还亲个鬼呀? 老十六把一只锦匣,递到了胤禑的面前,笑嘻嘻的说:“大哥,打开看看吧?” 因为忌讳问题,只要旁边有外人,老十六一直按照排行,唤胤禑为十五哥。 胤禑笑了笑,说:“岂有当面看礼物之理?” “唉,你就别墨迹了,快点打开看看吧。”老十六一个劲催促胤禑。 胤禑勉为其难的亲手打开了锦匣,却见,匣内躺着白花花的八锭银子,一锭十两。 说出去也许大家都不相信,无爵的皇子们,手里最缺的就是银子了。 老十六的年俸银子,和胤禑一样,也都是二百两而已。可是,老十六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兜比脸干净,却给胤禑送来了八十两银子。 嗨,毕竟是亲兄弟呢,胤禑的心头不由浮起了阵阵暖意。 胤禑故意逗老十六:“你把家底子都送我这里来了,回头怎么出宫玩耍?” 老十六满不在乎的说:“除了姆妈的贴补,尚有表叔的孝敬呢。实在不行,我就跟着你混,总不至于没吃没喝吧?” 我跟着你混,老十六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胤禑不禁哑然一笑,是啊,跟着亲哥哥混,将来有糖吃。 只是,胤禑和老十六,一直等到天色擦黑了,也没等来老十八。 “他自己不来也就算了,连亲哥哥的生辰礼都忘了,哪有半点手足之情?”老十六毕竟年轻,忍无可忍的发牢骚。 胤禑摆了摆手,说:“算了,不等了,咱们自己开席吧。” 老十八从小养在了乾清宫里,又没到进学的岁数。 实话说,除了逢年过节之外,三个亲兄弟之间,平时也很难见上一面。 距离产生疏远,情分自然淡薄。 更重要的是,别看老十八的年纪尚小,却被康熙溺爱得不像话。 大家私下里都说,老十八就是缩小版的跋扈太子。 和倍受宠爱的老十八不同,无爵无势的胤禑,在诸多皇子之中,属于小透明式的存在。 胤禑在宫里的状态是:皇太后不疼,康熙不爱,养母德妃不闻不问,哥哥们集体漠视。 更麻烦的是,王庶妃背后的娘家势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众多的哥哥里边,也就是性格宽和的老五,对胤禑相对友善一些罢了。 但是,若说胤禑和老五之间有多深的交情,那就纯属自作多情了。 今天的十四岁生辰小宴会,胤禑没请任何兄弟到场相聚。就连亲弟弟老十六,也是不请自来的。 被人瞧不起,还上赶着去巴结,那是自己犯贱! 很早的时候,胤禑就懂得一个道理:位卑莫劝人,权重莫张狂。 第二天,胤禑刚散学,就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老四被太子胤礽,给踢下台阶,晕死了过去。 实话说,以前,胤禑一直以为,这事已经发生了。 谁曾想,也是巧了,竟然就发生在相距不远的毓庆宫里。 胤禑赶紧命乌林去找老十六,打算和老十六一起去看望老四。 若仅仅是胤禑独自前往,因往日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近,反而显得太过突兀了。 毕竟,老四很多疑,轻易不可能相信任何人。 很快,老十六来了,他很有些迟疑的说:“八哥和四哥的关系最好了,连八哥都没去看四哥,我们却去了,这合适么?” 胤禑瞥了眼老十六,嗯,这孩子是在担心太子生气吧? 太子踢昏了老四,胤禑和老十六主动去看望老四,多少有些投鼠忌器的问题。 “无妨,我们就是去看望一下而已,说不准,还见不着四哥呢。”胤禑这么一分析,老十六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这时,躺在病榻上的老四,除了脑袋有些发晕之外,其实并无大碍。 老四虽然一直是太子的跟班小弟,但是,他也是康熙的亲儿子呢! 谁料,老四居然当众受此羞辱,太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呀! 和老电视剧里描述的不同,在一废太子之前,老四不仅是二阿哥党,同时,他和老八的关系,也异常之亲密。 因两座贝勒府共用一堵墙的关系,老四和老八索性在墙上开了一个小门,方便彼此过去串门。 平日里,只要八福晋在府里发飙,老八就要穿过小门,躲到老四的贝勒府里避难。 听说胤禑和老十六一起来了,老四情不自禁的楞住了。 从老四被太子踢晕,到他不敢叫太医,灰溜溜的回府休息,前后不到两个时辰。 如果说,胤禑和老十六,是因为出身卑微,被人瞧不起。 那么,老四的不合群,主要就是性格问题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诸多兄弟之中,只有老八和老四走得最近。 老四比谁都清楚,因为太子出了手,老八迟早会来看望他。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老四反而不敢见老八。 因为,太子和老八,是死敌。 哦,你老四刚挨了踢,就投靠老八去了,以后别来毓庆宫了。 老四怕的就是这个! 至于老十三嘛,呵呵,他现在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和老四的关系只是相对近一点而已,真没有老电视剧里描述的那么近,那么铁。 苏培盛哈着腰,小心翼翼的说:“十五爷、十六爷,实在不巧了,我们爷喝了药,已经睡熟了,您看……”故意没把话说完。 胤禑早就猜到了,老四不会见他。但是,这一趟他和老十六必须来,而且,还要排第一个。 “小苏子,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个穷阿哥,兜比脸干净。呐,这是‘四美居’的酱肘子,据十六弟说,这是四哥最爱的补品。”胤禑没有急于表功,反而主动把老十六推到了前台。 “苏培盛,爷来都来了,总要看一看四哥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四哥已经睡了,爷进去看一眼就走,不吵醒他,又有何妨?” 老十六经常来四贝勒府,他和苏培盛已经非常熟悉了,说话间,自然随意了许多。 苏培盛是老四身边的第一心腹,他自然知道,老十六是目前为止,最亲近老四的一个皇子,没有之一。 若是硬拦着不让老十六去看老四,将来,吃亏的只能是苏培盛自己。 “十六爷,这么大的事儿,奴才一个没把儿的哪敢擅自做主啊?请容奴才禀一声福晋主子,可好?”苏培盛说的是正道理, 既然老四病了,四贝勒府里的大小事务,都归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主持。 见胤禑微微颔首,老十六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苏培盛的提议。 第十章 第一桶金 苏培盛禀报的时候,四福晋就坐在老四的床边。 老四仔细一想,就对四福晋说:“那你就见见他们吧,毕竟是一番好意,别让他们寒了心。” “是。”脚踩花盆底的四福晋,蹲身领了命。 四福晋在西花厅内,接见了胤禑和老十六。 胤禑进门一看,室内中央隔了一架巨大的屏风。 照本朝的规矩,满七岁之后,叔嫂见面须避讳。 当然了,如果老四就在现场,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弟胤禑,小弟胤禄,请四嫂安。” 胤禑带着老十六,隔着屏风,主动鞠躬行礼。 宫里的规矩,平辈之间,鞠躬行礼,受礼者必须还礼。 隔着屏风,就听四福晋清脆悦耳的嗓音:“妾乌拉那拉氏,请十五叔、十六叔安。” 见礼之后,胤禑隔着屏风,轻声说:“四嫂,听说四哥病了,十六弟拉着我一起看望四哥……” 老十六忍不住扭头看着胤禑,老四被踢昏了,明明是胤禑派人通知他的,怎么他反而成了主角? 不过,亲兄弟之间,也没必要计较这些细枝微节。 四福晋柔声道:“十五叔和十六叔,您二位冲着往日的情分,头一个来看望我们爷,妾实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请二位叔叔,受妾身一拜。” 隔着屏风,四福晋真的蹲身行了万福礼。 胤禑赶紧拉着老十六,侧身避开了四福晋的礼。 叔嫂之间,始终有着人伦大防。即使有苏培盛在侧,也不能久处于一室,免得惹来清白的非议。 胤禑简单问清楚了老四的病情,又温言慰问了一番,赶紧拉着老十六,一起告辞离开了。 出门之后,老十六见左右没有外人,就小声问胤禑:“哥哥,若是太子也对咱们动粗报复,那就只能被抬回阿哥所里养伤了。” 胤禑微微一笑,说:“我们既不当差,又不管部,太子殿下肯定是鞭长莫及啊!” 老十六还是有些担心,又问胤禑:“可是,等太子登基当了皇帝,想拿捏咱们哥俩,简直是易如反掌啊!” 胤禑情不自禁的笑了,抬手拍了拍老十六的肩,刻意压低声音说:“你就放心吧,到时候,就说是我的主意,由我独自承担太子殿下的怒火吧。” “那怎么行呢?”老十六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我是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胤禑不禁心下一暖,尽管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很感动。 等胤禑和老十六走后,四福晋拿着他们送来的礼单子,来见老四。 老四打开礼单子,定神一看,竟然全是他爱吃的东西。 四福晋早看过礼单子了,她也不禁叹了口气,说:“爷,十五叔和十六叔送来的礼物,拢共不超过十两银子。可是,样样都是您爱吃的,显见得,他们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啊!尤其是,这芳林居的酱肘子,出了正阳门,还要走好远呢。” “我心里有数。”老四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一旁的苏培盛,心里一片透亮,老四肯定记下了胤禑兄弟两个的情分。 胤禑兄弟两个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第一个来看望四爷,这是何等的手足之情? 另外,送礼的厚重程度,自然要和个人收入,密不可分了。 胤禑和老十六,年俸银子分摊到每个月,也就十来两而已。 这次,胤禑和老十六,一人出五两,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的当月零用钱。 千里送肘子,礼轻情谊重啊! 胤禑回到乾西三所,刚坐下喝了口茶,就听见对面的老九那边,传来了打板子的哭叫声。 “唉……”胤禑不由皱紧了眉头,心情多少有些不爽。 这就像是,同楼层的隔壁邻居家,养了条狗,不分白天或黑夜的乱叫唤,你烦不烦? 老九这人,是真正的才华横溢。 但是,老九的脾气很坏,一句话不对付,就容易爆发。 实话说,胤禑早就不想和老九做邻居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距离老九封贝子,搬出去住,还有几年的时间,胤禑也只能暂时忍着。 毕竟,兄弟阋墙的事,肯定会惹康熙生气。 而且,老九有老八、老十和老十四撑腰,真闹翻了,胤禑迟早要吃大亏。 反正吧,老九打的是他自己的下人,胤禑只须装傻充楞即可。 胤禑的半盏茶刚下了肚,宫女春喜进来,蹲身道:“爷,是对面的小李子打碎了九爷心爱的瓷瓶,被慎刑司罚了二十板子。虽然打不死人,屁股却要开花,恐怕暂时无法当差了。” 没有规矩,何成方圆? 宫里忌讳滥用私刑,宫女和太监们犯了错,均由慎刑司负责审判并执刑。 在宫里,宫女或太监们犯错了,惩罚的措施可谓是花样百出。比如说,顶碗啊、罚跪啊、打手板心啊、打板子啊、掐大腿啊,太多了,无法一一列举。 但是,宫里绝对忌讳扇耳光,宫女和太监即使犯再大的错,也不许掌嘴。 胤禑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春喜起来说话。 等春喜站直了身子,胤禑小声问她:“小李子挨了打,梨花没伤心?” 春喜眨了眨眼,小声禀道:“回爷,奴婢虽然没看见梨花偷哭的样子,却发现,她的眼珠子红通通的。” 胤禑了然的一笑,吩咐道:“你进宫的时候,就是跟着梨花学的规矩。有机会的话,就去安慰安慰她吧。” “是。”春喜点头答应了,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又蹲身道,“爷,梨花托奴婢弄的那个物件……”略带羞涩的说不下去了。 胤禑略微一想,随即点点头,说:“我已经从外头带回来了,只是最近事多,忘了给你罢了。回头啊,让乌林拿给你。” 梨花已经二十六岁了,因为生理上的迫切需要,她和小李子私下里结成了对食。 因为小李子没了蛋,梨花却需求旺盛,这就需要解闷的老物件——玉杵了! 为了接近梨花,春喜装作和乌林也是对食的样子。 乌林经常跟着胤禑出宫,暗中帮梨花带禁物回来,不要太方便了。这么一来二去的,梨花和春喜的关系,比亲姑侄还要亲了。 第十一章 太子之怒 散学后,胤禑和老十六正在射殿的场地上,一起练习骑马射箭。 毓庆宫的副总管太监吴得胜,突然出现在了射殿的训练场上,大步朝着胤禑和老十六走来。 “请十五爷、十六爷安。”吴得胜很守规矩的虚空扎千请了安。 老十六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胤禑却心里有数,他和老十六去看望老四的事情,被太子知道了。 吴得胜是太子胤礽跟前,最得宠的大太监之一。 除了梁九功和魏珠等少数几个康熙的哈哈珠子太监之外,无论宫里还是宫外,几乎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吴总管,有事?”胤禑不仅没有主动翻身下马,反而居高临下的俯视吴得胜。 “回十五爷和十六爷,太子爷请您二位爷,一起去毓庆宫里走一趟。”吴得胜一直哈着腰,表面上尽到了礼数,可是,话里话外却是阴恻恻的不怀好意。 这年头的去毓庆宫里走一趟,就代表着,野猫子进宅,准没好事儿! 没办法,康熙对胤礽,那才是真爱! 别的且不说了,胤礽当众踢昏了老四,近在咫尺的康熙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直到目前为止,康熙却一直在装不知道似的。 以往的公开场合之下,康熙一直大力鼓吹,兄友弟恭,彼此友爱。 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康熙的心,却偏到了大西洋的上空。 亲爹的偏心,到了这种程度,夫复何言? 老十六毕竟年幼,多少有些害怕,便颤声道:“必须要去么?” 吴得胜听出了老十六的惧意,不由得意的一笑,故意大声说:“我的十六爷呀,我们太子爷无论请谁去毓庆宫,至今还没有敢不去的。” 这家伙,简直是猖狂之极! 说实话,胤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主动去慰问老四,却因此倒了霉,请问,老四会怎么看? 胤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康熙不在京里的时候,一直是他监国。他叫胤禑和老十六过去,胤禑还真没办法拒绝。 再说了,距离一废太子,尚有两年。距离二废太子,也有六年之久。 真把太子胤礽得罪死了,胤禑只能带着老十六,投奔老八了。 可是,投奔老八,等于是饮鸩止渴,迟早药丸。 实际上,站在胤禑的立场上,他不可能去投奔老八。这主要是因为,老八身边已经有了老九、老十和老十四。 即使,老八笑到了最后,胤禑和老十六也只能分点蛋糕渣。 这就和年羹尧、隆科多的处境一样,他们不选老八,也是因为,老八的身边挤满了等着分蛋糕的满洲勋贵。 吴得胜按捺住心中的得意,哈着腰在侧边引路,领着胤禑和老十六去了毓庆宫。 毓庆宫,就在射殿的正北边不远处。 穿过前星门和祥旭门,绕过惇本殿,胤禑和老十六被领到了毓庆宫的正殿阶下。 “十五爷、十六爷,请稍候片刻,容奴才进去禀报一声。”吴得胜哈腰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秘的笑容。 胤禑心里有数,今天来毓庆宫,明摆着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吴得胜,路上走慢点,别太心急了。我和你十六爷,都垫过饽饽,肚子不饿!”胤禑满是讥讽的揶揄吴得胜。 吴得胜心下大恨,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哈着腰,摇头摆尾的说:“十五爷,瞧您老人家说的,奴才一定快去快回。” 再怎么说,胤禑和老十六也是今上的亲儿子,他们可以任由太子折辱,却不可能被个狗奴才肆无忌惮的欺负了。 吴得胜进去之后,老十六还是有些担心,便小声问胤禑:“十五哥,若是……” 胤禑微微摆了摆手,笑着说:“放心吧,见面后,你尽量少说话,由我顶在前头。” 老十六颇为感动,拉住胤禑的右手,用力的摇晃了好几下。 胤禑微微一笑,他们是亲兄弟,又都无宠。真出了事,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是责无旁贷的挡在前边。 别看已是下午了,天上的日头,依旧火辣辣的,晒得身上冒油。 胤禑和老十六,被晾在台阶下,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吴得胜这才得意洋洋的出来了。 “回十五爷、十六爷,我们太子爷有请。”吴得胜说话的腔调,格外令人感到不适。 胤禑真没打算惯着他,抬手就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厉声喝斥道:“狗奴才,爷的脚,你也敢踩?” 吴得胜是胤礽跟前的红人,已经多少年没有挨过耳光了,几乎在眨眼间,他被彻底的打懵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老十六简直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料到,胤禑竟然敢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撒野。 “哼,狗奴才,等爷出来,再狠狠的收拾你。”胤禑轻轻的拉了拉老十六的胳膊,领着他一起走上台阶,步入殿内。 殿内的正中间位置,摆了一架小型的须弥座,太子就坐在上边,正目光阴冷的盯着胤禑。 胤禑领着老十六,快走了几步,一起拜倒于须弥座下。 “臣弟胤禑,恭请太子殿下万安。” “臣弟胤禄,恭请太子殿下万安。” 自从,康熙立了皇太子之后,老二胤礽和兄弟们,就是君臣有别了。 不过,这里的君臣有别,指的是,胤礽享受半君的待遇。 正式场合下,比如说,大朝会之时,胤禑等十几个皇子,见了胤礽,都必须行跪见礼。但是,却不是三跪九叩,而是二跪六叩。 但是,非正式场合下,胤禑见了胤礽,只须行一跪一叩即可。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胤禑,你胆儿不小啊,连孤宫里的太监,也敢动粗?”胤礽很不客气的当众质问胤禑。 在大清,指名道姓的行为,和当众吐唾沫到脸上,没有任何区别。 很显然,胤礽真的火大了! 老十六紧张的要死,死死攥紧了拳头,很想说什么,喉咙仿佛被掐住了一般,一直发不出声。 胤禑没有丝毫的慌乱,镇定自若的说:“回太子殿下,臣弟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吴得胜就和皇祖考身边的吴良辅一样,不能再留了。” “吴良辅?”胤礽微微一楞,随即皱紧眉头,冷冷的说,“胤禑,你以为胡乱攀扯别人,孤就会饶了你么?” 吴良辅是前明的太监,被顺治帝格外的宠信,最后,被活活杖毙了。 第十二章 及时雨 胤禑心里明白,胤礽从小跟着诸多名师读书,不敢说满腹经纶,至少也是学富五车。 单就学问水平而言,胤礽比胤禑,高出十倍不止! 客观的说,胤礽的先后两次被废,并不是他真想谋反。而是,面对康熙的持续打压,他没有做到忍无可忍,还须再忍。 “回太子殿下,不管您是怎么想的,臣弟是真心替您着想。”胤禑也懒得再看太子的脸色,淡定的说,“汗阿玛一再告诫我等,必须手足亲密友爱。可是,吴得胜区区一个狗太监,竟敢甩脸色给臣弟看。若是,闲言碎语传了出去,指不定传成啥样呢。” “再说了,臣弟和十六弟,就算是扔到人堆里,也很不起眼啊。”胤禑比谁都清楚,胤礽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 胤禑故意没有明说的潜台词,胤礽肯定听得懂。 三年前的康熙四十二年,可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索额图,被康熙随便捏造了个罪名,莫名其妙的就给整死了。 不夸张的说,索额图的死,等于斩断了胤礽的双臂,也代表了胤礽和康熙这对君臣父子之间的矛盾,逐渐不可调和! 胤禑的意思,其实说的很清楚了,他和老十六都是汉女所出,且无权无势还无宠,对胤礽没有半点威胁。 若是,胤礽对胤禑下了狠手,折辱过甚,反而很容易被老八他们所利用。 这个才是胤禑暗示胤礽最重要的东西! 时代不同了,失去了索额图护佑的胤礽,就像是苍鹰折翅一般,真的是元气大伤,乱了方寸。 “照你这么说,你折了孤的颜面,孤反而要感激你喽?”胤礽的语气颇为不善。 胤禑见老十六张了嘴,心知不妙,赶紧抢在老十六的前头,说:“不瞒您说,臣弟在这个时候,扇了吴得胜,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功和过,怎么评价,其实并无统一的标准。 但是,在老四被踢昏的节骨眼上,胤禑当众惩罚了吴得胜,让康熙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感想? “啪!”胤礽气得不轻,抬手拿起马鞭子,恶狠狠的抽在了杏黄色的桌子上,“哼,你把孤当成傻子哄骗么?” 老十六毕竟年纪小,没见过大场面,他真给吓住了,情不自禁的往胤禑的身后缩。 胤禑心里有数,挨过胤礽马鞭子的王公大臣,真的是数不清了。 为啥,老八刚竖起八爷党的大旗,满洲勋贵和重臣们,纷纷靠拢了过去呢? 实际上,颇有些人,并不是真心支持老八,而只是想把太子胤礽拉下马而已。 随着康熙在位的时间超过了四十五年之久,在他的积威之下,真没谁敢直接挑衅至高无上的皇权。 但是,这并不影响,满洲宗室和勋贵们,利用老八斗太子,变相削弱康熙的威权。 “太子殿下,臣弟和十六弟无门无派,也不乐意给任何人当枪使,请您明察!”胤禑反手将老十六护在了身后,毫无畏惧的公然叫了板。 “傻库(混蛋)!”胤礽气得直翻白眼,霍的站起身子,手里提着马鞭子,居高临下的一步步朝着胤禑逼近。 “十五叔、十六叔,快走,快走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一名旗装女子,踩着花盆底,风驰电掣一般的挡在了胤禑和老十六的跟前。 胤禑暗暗松了口气,太子妃瓜尔佳氏,终于等到她出来救命了。 即使是大奸臣秦桧,尚有三五好友呢,更何况是太子胤礽乎? 前明太祖朱重八,那可真是铁血残忍无比。但是,马皇后和太子朱标,都可以劝住他。 进入康熙四十年以后,德妃对晚年的康熙,也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老八,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八福晋的悍妇之名,就是康熙亲口说的。 胤礽恼火起来,真敢六亲不认,连铁杆马仔老四都直接踢昏过去,更何况是区区胤禑呢? 但是,索额图死后,胤礽对太子妃的娘家母族瓜尔佳氏一族,比此前更需要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汉姓石,其家世异常显赫。 其曾祖父石廷柱,隶正白旗汉军,官至镶红旗固山额真,镇海将军,兵部尚书、一等伯,以三等伯世袭。 其祖父,和硕额驸石华善,历任安南将军、平寇将军和定南将军。 太子的岳父,石文炳,历任福州将军、正白旗汉军都统等要职。 更重要的是,太子妃的二妹夫,便是现任裕亲王保泰。 前任裕亲王福全,既是康熙的哥哥,又是八爷党的骨干分子。 但是,现任裕亲王保泰,也颇得康熙的信任。他受了老婆的影响,却和太子走得很近。 另外,太子妃的亲妈,是礼亲王代善的曾孙女。 如今的八大世袭王爷之中,礼亲王一家人就占了三个名额,所以说,礼王一系在宗室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有太子妃在前边挡着,胤禑二话不说,拽住老十六的胳膊,就往殿外跑。 托康熙重视教育的福气,小棒受,大棒走的道理,胤禑还是很清楚滴。 胤禑和老十六,毕竟是康熙的亲儿子。胤礽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做得太过火了。 康熙还没死呢,胤礽几天之内,连续打了三个皇子。若是康熙死了,他的儿子们还不得死光光啊? 胤禑拉着老十六,逃出了东宫之后,见后边没有追兵,不由放慢了脚步。 老十六一边抹汗,一边气喘吁吁的说:“好悬啊,差点吃了鞭子。” 胤禑不由笑了,说:“我的傻弟弟呀,若是咱们两个真的吃了鞭子,八哥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这话有点绕,老十六仔细琢磨了半天,这才领悟胤禑的意思。 “嗐,不至于吧,就凭我们两个无足轻重的小阿哥?”老十六压根就不信,康熙会因为他们两个挨了鞭子,就废了太子。 老十六虽然很聪明,毕竟年纪尚小,胤禑也懒得多作解释,便领着他回了阿哥所。 过了几天,老十六去老四那里蹭膳回来,兴高采烈的对胤禑说:“哥哥,四嫂准备很多好东西,根本吃不完啊。” 胤禑喝了口茶,笑着问老十六:“你吃不完了,所以,带着吃剩下的给我吃?” 老十六抬手指着地上的五层红漆食盒,笑嘻嘻的说:“原本啊,我嫌麻烦,不想带的。四嫂却说,带回来你也可以一起吃啊,我这才应了。” 胤禑一听便懂,他和老十六差点吃鞭子的事情,勾起了老四的同病相怜。 这年头,若是处境大致相仿,很容易引起共鸣。 话说回来了,老四都知道了,一定紧盯着太子的康熙,有可能不知道么? 然而,宫里的状况,就像是一颗小石头落进了马里亚纳海沟一般,没有半点波澜。 康熙没有任何表示,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 第十三章 人红是非多 这天,散学后,老十走过胤禑跟前的时候,史无前例的停下了脚步,发出了友善的邀请。 “十五弟,咱们哥几个,很久没有一起聚了。等你有闲的时候,就去我那里赏月,品茗。” 胤禑赶紧起身,打着哈哈说:“多谢十哥的挂念,等有空的时候,小弟我一定过去讨扰。” 客套话,谁不会说啊?反正,都是敷衍个面子情罢了。 和老九不同,老十因为出身高贵的缘故,即使至今无爵,却也分府出宫,自己单过了。 也许是有所顾忌,康熙并没有做得太明显,一直没有明确公布老十的年俸。 不过,胤禑也是知道的,老十府上的一应用度,均由内务府负责拨款拨物。 大家都是康熙的儿子,但是,谁叫老十的亲妈是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呢? 顺治朝著名的四辅臣之一,一等公遏必隆,便是老十的郭罗玛法(外祖父)。 铁杆的八爷党,现任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便是老十的亲舅舅。 比较有趣的是,老十的嫡福晋死后,后娶的继福晋赫舍里氏,居然是太子胤礽的母族表妹。 然而,即使有了这层亲戚关系,老十依旧义无反顾的支持老八,根本不鸟太子。 从射殿回阿哥所的路上,胤禑正和老十六说说笑笑,却听乌林禀道,“爷、十六爷,十二爷从后边追上来了。” 胤禑扭头一看,只见,老十二果然就在后边不远处。 唉,果然是人红是非多啊! 胤禑暗暗叹了口气,领着老十六,一起站在了宫墙边上,等着老十二过来。 老十二已经大婚,但是,他的母族出身低微,至今还住在逼仄的阿哥所里。 就年龄而论,老十二比胤禑年长八岁多,算是老大哥了。 不过,此前的老十二一直独来独往,既不攀附太子,也没有亲近老八,算是个独行侠了。 老十二走近之后,率先拱手,笑道:“十五弟、十六弟,过几日,是我郭罗玛法的小生辰,到时候,一起去那里吃酒,顺便帮我捧捧场,可好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胤禑见老十六没有反对,便点头答应了。 分手之后,老十六皱着眉头说:“十五哥,十二哥的郭罗玛法好酒贪杯,混得不行,一直是个五品郎中。可我听说,他的舅舅竟是托合齐?” 胤禑不由微微一笑,老十六知道的消息,早就是旧闻了。 老十二的情况,其实挺奇怪的。 他的外公拖尔弼没什么本事,也一直不怎么得宠,至今,不过是个五品郎中罢了。但是,他的亲舅舅托合齐,却是现任步军统领。 众所周知,在京城里,步军统领算是今上的绝对心腹。 步军统领若不可靠,今上肯定睡不着觉。 更有趣的是,老十二的嫡福晋富察氏,竟是现任武英殿大学士马齐的亲闺女。 实话实说,换作是任何一个成年的皇子,若是有老十二这么雄厚的背景,肯定会对皇位产生觊觎之心。 然而,也许是养母苏麻喇姑,教导得太好了,老十二一直安分守己,从不掐尖冒头。 客观的说,康熙也没太在乎老十二这个儿子。 如今的老十二,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却从未办过差事,更没有管过部,一直在尚书房里安静读书。 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是,拥有十几个儿子的康熙,眼里只有太子胤礽和老八,等少数几个儿子。 其余的皇子们,虽然享受着锦衣玉食,本质上,却都算是宫里的小透明。 实话说,如果是老大那种惹祸精发出的邀请,胤禑即使再闲,也不可能带着老十六,去淌那种浑水。 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老三、老四和老十三,都属于是东宫党。老九、老十和老十四,都是八爷党。 老五、老七、老十二、胤禑和老十六,都算是不惹事的吃瓜群众。 不管,最终是谁笑到了最后,他们都甘当贤王! 回到阿哥所里,胤禑正在喝茶,春喜凑进来,小声说:“爷,是您让奴婢提醒您一声,李姑姑的养子明儿个下午成婚,您说,想亲自去凑个热闹。” 胤禑频频点头,含笑夸奖春喜说:“很好,若不是你的及时提醒,我险些忘了这么大的事儿。” 李姑姑,原本是胤禑身边的掌事姑姑。因严重超龄的缘故,被放出了宫。 接近四十岁的李姑姑,自无嫁人的可能性,便认了本家的亲侄儿为养子,以便将来替她养老送终。 反正吧,她的亲哥哥有五个儿子,一直害怕凑不齐娶儿媳妇进门的五份聘礼。 因李姑姑是胤禑的保姆,从小就伺候在身边的心腹,胤禑便打算赏个大脸给李姑姑。 隔天的下午,散学之后,胤禑在玉柱和李鼎的簇拥下,由神武门出了宫。 神武门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这是李鼎事先预备的坐驾。 胤禑缓步走到马车前,玉柱和李鼎,一左一右的搀着他的双臂,扶他踩着长条凳,登上了马车。 等胤禑在车厢里坐稳后,玉柱和李鼎,各自上马,在马车的两边随时伺候着。 如今的京城里,皇家园林和各大王公贝勒的府第,几乎都集中在内城的西边,所以,一直有西城为贵的说法。 李姑姑隶于正白旗满洲,她家位于东直门大街南边的送姑娘胡同。 马车不急不徐的朝东边驶去,玉柱见胤禑挑起窗帘,欣赏着外边的街景,赶紧提醒说:“爷,外边灰大,路上到处臭烘烘的,可别弄得灰头土脸。” 胤禑确实闻到了屎臭和尿骚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令人作呕,却又无处躲避。 如今的京城里,因为没有公共厕所的缘故,路人都是随地大小便。 时间一长,京里的大街小巷,全都臭气熏天。 所以呢,今上出行的时候,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二县,都会提前出动大批的人手,运来黄土垫道,再泼水净街。 李鼎倒是很有经验,他事先在车厢里,燃起了沉香,免得把胤禑熏吐了。 套句鲁肃和孙权的对话:“群臣皆可降,唯主公不可尔!” 胤禑身边的四个哈哈珠子,都是脑门上刻了十五爷的死党。除非是被康熙往死里逼,不然的话,他们都属于最值得信赖的小弟。 因为,即使背叛了胤禑,哈哈珠子们也是前途尽毁,被人暗中戳脊梁骨的生不如死。 想当初,康熙擒鳌拜,靠的就是哈哈珠子们的齐心协力。 第十四章 赏脸 因不赶时间的缘故,马车走得并不快。大约一个时辰后,这才赶到了送姑娘胡同的西口。 胤禑不想给李姑姑家里添麻烦,故意没有事先派人通知她。 等马车在胡同口停稳了之后,乌林这才跑进了胡同,去找李姑姑。 不大的工夫,只见,一个中年妇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抹着眼泪的跑过来。 “奴婢李佳氏,请主子大安。”李姑姑扑到车厢边上,赶紧跪下行礼。 胤禑听到了动静,抬手挑起窗帘,轻抬折扇,笑吟吟的说:“今儿个是姑姑家里大喜的日子,我来讨杯水酒吃,沾沾喜气,没给姑姑您添什么麻烦吧?” “爷,您是何等金贵的身份,怎么跑到奴婢这里的污糟猫地界来了?”李姑姑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喜欢唠叨。 若是换个人唠叨,胤禑肯定不爽。 但是,李姑姑打小就伺候着胤禑,确实把他照顾得很好,那就随她唠叨吧。 这人呐,身在福中,必须知道福。 胤禑从车上下来,亲手扶起了李姑姑,笑眯眯的说:“我来都来了,姑姑您总不至于赶我走吧?” 李姑姑也知道胤禑的性子,她反手把养子拉到跟前,厉声吩咐道:“快,快跪下,好好的给爷磕几个响头。” 胤禑看得很清楚,今天的新郎,穿着大红的喜褂,头戴喜帽,大约十七岁左右的年纪。 李四宝彻底喜懵了,手脚都没地方搁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奴才李四宝,请主子大安。”得了李姑姑的提点,李四宝这才醒过神,毫不含糊的跪到了地上,“咚咚咚……”连磕了九个响头。 这年头,即使是傻子也知道,胤禑的亲临婚礼现场,对于整个李家意味着什么? 开玩笑,奴才的养子结婚,当今十五皇子亲自来到贺,我的个天,面子赏的足透了! 满北京城里打听打听,谁家的奴才,有如此显赫的排面? 即使再过几十年,李家人也完全有资格大吹大擂,丝毫也不怕被人寒碜! 胤禑轻抬折扇,笑着说:“起吧,以后有了好差使,一定要懂得珍惜,务必好好的当差,别给爷丢脸。” 李姑姑哪能不明白胤禑的暗示,当即拉着李四宝,一起跪下谢恩。 “奴婢替四宝叩谢主子的天恩。” 胤禑再次弯腰,亲手扶起了李姑姑,笑着说:“今儿个是四宝大喜的日子,哭着多不吉利呀,要多笑才是!” 一行人簇拥着胤禑,往胡同里面走。 北京的老胡同,有笔直的,也有弯曲的。李家人所在的送姑娘胡同,不仅弯弯扭扭,而且,地面凹凸不平。 李鼎和玉柱,惟恐胤禑跌了跤,一直紧张兮兮的搀着他的双臂。 见李鼎的袍摆下端,沾了不少的黑泥印,胤禑不由暗暗点头。 撇开趋炎附势的李煦不提,至少,眼下的李鼎,和他是一条心。 玉柱比较细心,他小心翼翼的提着胤禑的袍摆,生怕弄脏了,影响堂堂皇子的形象。 隆科多家里的情况,胤禑基本心里有数。 玉柱的亲妈李四儿,因为先后伺候过两个男人,还是翁婿的缘故,她即使进了佟家的门,也一直被人看不起。 早在康熙二十七年时,隆科多已经是一等侍卫。不久,他又被提拔为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然而,十八年过去了,到了如今的康熙四十五年,隆科多反而越混越差了。他身上的兼职,都被免了,仅剩下正三品的一等侍卫而已。 出道即巅峰的隆科多,混得很不好,这就极大的影响了玉柱的前程。 等胤禑年满六岁,需要到尚书房进学之时,隆科多为了儿子的前途,绞尽脑汁的把玉柱变成了胤禑的哈哈珠子。 再怎么说,胤禑也是康熙的亲儿子,将来成年了,至少也要封个贝子吧? 照规矩,贝子府设典仪(管家)三名。其中,从五品一人,从六品二人。 只要跟着胤禑混,玉柱将来总有一碗安稳茶饭,不至于搁家里坐吃山空。 这可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于隆科多疼爱幼子的小心思,胤禑可谓是洞若观火,看得比谁都清楚。 然而,隆科多自己都不知道,康熙对他的任用策略是,欲扬先抑。 君王用人,讲究的是:玉不琢,不成器。 康熙越打算将来重用隆科多,现在,就越会压制他的前程。 胤禑还知道,早前的时候,隆科多是出了名的大阿哥党,因此遭了康熙的忌。 当年,明珠支持的大阿哥胤禔和索额图支持的太子胤礽,彼此斗得天昏地暗,把整个朝堂闹得乌烟瘴气。 康熙权衡了利弊后,果断抛弃了一根筋的大阿哥胤禔,选择了继续扶持太子。 于是,在明珠垮台的同时,隆科多也就跟着挨了重锤。 后来,慈禧就是学到了康熙的好手段,故意把荣禄放外任,不闻不问的跌蹉了好些年。 直到,对仕途快绝望的时候,荣禄才被召回京城,逐渐获得了重用。 至于,李鼎这个哈哈珠子嘛,算是王庶妃对李煦报恩的特殊方式了。 一言以蔽之,玉柱是来混饭碗的,而李煦对李鼎的期待,则是将来接班苏州织造。 李姑姑的宅子,位于送姑娘胡同的中部。 等胤禑走近了一看,只见,蛮子门前,跪满了人。 按照森严的等级制度,四合院的宅门,从高到低,依次为:宫门、王府大门、广亮大门、金柱大门、蛮子门和如意门。 这年头的京城里,民居的形制,丝毫也不能错。 李家虽然是正经的上三旗旗人,但是,李姑姑的哥哥,仅仅是个闲散的旗丁而已,并无一官半职在身。 所以,李家的大门,只能是仅比如意门略高一点点的蛮子门而已。 胤禑轻抬折扇,淡淡的说:“罢了。”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进了四合院里。 穿过影壁和垂花门,胤禑仔细打量了一番二进院里的情况。只见,到处张灯结彩,左右厢房之间,已经摆满了大圆桌和长条凳。 在李姑姑的引领下,胤禑彻底满足了对普通民居的好奇心,把整个四合院完整的逛了一圈。 第十五章 布冷子 李家的宅子,是一座四进的大四合院,一进院的前罩房,是下人们的住处。二进院是李四宝的婚房,三进院是李姑姑的住处,后院也就是四进院,是充当仓库的后罩房。 在内城里,能住四进院的旗人,个个兜里有钱。 当初,李姑姑出宫的时候,单单是胤禑帮她带出宫的赤金簪子,就有几十支之多,算是身家不菲了! 胤禑坐进三进院的正房后,李姑姑拉着她的哥哥,也就是李四宝的亲爹李三,一起跪下请安。 “罢了。”胤禑皱紧眉头,淡淡的说,“李姑姑,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 李姑姑听出了胤禑的些许不满,她嘴上没敢反驳,心里却明白一个道理:礼多人不怪! 胤禑确实不喜欢太多的礼数束缚,但是,当奴才的,绝对不能没了分寸。 冲李姑姑的面子,胤禑轻摇着折扇,温和的问李三:“在何处当差?” “回爷的话,奴才识不得几个字,又拉不开一石的弓,在旗营里谋不到差事,便一直闲居在家。”李三不敢隐瞒实情,涨红着脸,自曝其短。 胤禑自然知道,李三是个没本事的家伙,他成天泡茶馆,提笼架鸟,飞鹰走犬,醉生梦死。 既然李三是个废物点心,胤禑也就懒得继续搭理他了,扭头问李四宝:“汝擅长做何营生?” 这话问得别有深意。 这年头的京里旗人,一不许经商,二不许种地,只能凭骑射的真本事,替大清卖命领饷。 李姑姑在宫里待了几十年,胤禑的意思,她一听就懂,赶紧冲着李四宝使眼色,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到了,就看你小子抓不抓得住了。 李四宝哈下腰,小声说:“回爷的话,奴才没啥大本事,骑在马上,百步外可中箭靶。” 胤禑点点头,李四宝说的很谦虚,实际上,骑射过程中的百步中靶,已经称得上“武勇”二字。 “嗯,等你婚后,直接去找玉柱即可。”胤禑扭头叮嘱玉柱,“回去后,请你阿玛,帮着四宝在内务府护军营里,谋个马甲的差事,应该问题不大吧?” 玉柱当即笑了,痛快的拍着胸脯,说:“爷,既然是您发了话,我阿玛敢不听么?” 因为站错了队,跟错了大阿哥,隆科多确实走了背运,从副都统被贬为一等侍卫。 但是,只要隆科多还在御前当差,内务府里的事情,他都可以说得上话。 在皇权砖制时代,距离皇帝越近,个人的影响力越大。 比如说,曹丕篡汉之后,他的宠臣吴质,就曾经当众羞辱大将军曹真。 曹真不仅是曹家的宗室,还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却敢怒不敢言。 这年头,不管是皇帝,还是满洲重臣,都有软肋。 隆科多的软肋,就是玉柱和李四儿。 胤禑直接给内务府总管赫奕打个招呼,李四宝补马甲的事情,也肯定可以获得圆满的解决。 但是,胤禑不想暴露了李四宝和他的亲密关系,通过隆科多在中间转个手,更方便掩人耳目。 李姑姑异常欢喜的和李四宝跪了个并排,领着养子一起,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爷的抬举,奴婢正在犯愁四宝将来的出息呢。”李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她自然明白,在内务府护军营补个马甲的差事,绝对算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众所周知,上三旗护军营的待遇,无论地位还是收入,都远远高于下五旗的护军营。 内务府的护军营,负责守卫紫禁城和畅春园。而下五旗的护军营,守卫的则是各大王公贝勒府。 这能一样么? 提前很多年,在关键的位置上,下闲棋,布冷子,胤禑也是跟着某位大宗师学的好手段。 往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以前看似不起眼的冷子,很可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胤禑是来施恩的,不是来添乱的,他坐了大约半盏的工夫,便起身离开了李家。 李姑姑知道分寸,没敢张嘴请胤禑留下喝喜酒,只得陪着胤禑往外走。 堂堂皇子,和三教九流的贩夫走卒们凑在一起喝酒,成何体统啊? 从李姑姑那里出来后,李鼎提议说:“爷,时辰尚早,不如去天桥瞅瞅杂耍?” 客观的说,胤禑身边的四个哈哈珠子,大家年纪相仿,正是爱玩,爱热闹的时候儿。 “你们去吧,我乏了。”胤禑瞥了眼跃跃欲试的玉柱,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很干脆的就地分道扬镳。 照规矩,皇子们的哈哈珠子,可以凭腰牌直接进宫。但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却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只能在外朝部分行走,而无法进入内宫。 紫禁城内的外朝部分,指的是,乾清门以南,包括三大殿在内的广大区域。 以乾清宫的内右门和内左门为界,这二门以北,便是内廷。 胤禑进了神武门后,刚要右转回乾西三所的住处,迎面撞见了黑铁塔似的老大。 老大胤禔,生母惠妃乌拉纳喇氏,郭罗玛法(外祖父)是五品郎中索尔和。 客观的说,老大的母族,也没啥势力,甚至还不如李煦那样的有钱有势有宠。 但是,老大是诸皇子里边,最早暴露夺位野心的一个。 乌拉纳喇氏,乌拉那拉氏,乌喇那拉氏,都是一个姓。因为,满语的不完整不成熟,在用汉文书写的时候,经常错漏百出。 但是,乌拉纳喇氏和叶赫纳喇氏,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已经垮台的纳兰明珠,是叶赫部末代国主金台石(皇太极的亲舅舅)的孙子,姓叶赫那拉氏。惠妃则是乌拉部国主的后裔,姓乌拉纳喇氏。 因此,惠妃与纳兰明珠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小弟胤禑,请直王安!”既然撞上了老大,胤禑就必须行礼问安。 “小十五,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当面顶撞老二?”老大史无前例的和颜悦色。 以前,目中无人的老大,一直把胤禑当作是空气一般,永远都是爱搭不理。 胤禑暗暗好笑,老大这个莽夫,他还真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十六章 你算个屁? 老大是康熙诸子中,第一个封郡王的阿哥,他也一直引以为荣,时常夸耀他自己的显赫战功。 然而,封直郡王,其实是康熙打倒了明珠后,给老大的补偿而已。 胤禑不想招惹老大,采取的策略也是敬而远之。 既然,老大不喜欢弟弟们唤他大哥,那就叫直王嘛。 反正吧,嘴巴上说说而已,又不可能掉半两肉,胤禑何乐而不为? “回直王,是小弟做了错事,理应被太子殿下教训!”胤禑毫不含糊的反击了回去。 老大的用心异常险恶,胤禑必须马上反击,否则,再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了。 太子先后两次被废,要熬到康熙五十一年,才正式歇菜。 至于老大嘛,满打满算,顶多还有三年的时间,他就该被永远的圈禁于王府之中,再无出头之日了! 在太子和老大之间,孰轻孰重,胤禑绝对拎得清! “你做错了何事?”老大不悦的反问胤禑。 胤禑拱了拱手,说:“不瞒直王您说,小弟刚回宫,浑身都是臭汗,怕熏着您。”转身就走。 呵呵,你老大算哪根葱啊,居然敢质问老子? 人在宫里混,如果注定无法骑墙的话,胤禑宁愿得罪老大,也不乐意被太子盯上了。 所谓的直郡王,看似异常风光,实际上,他见了太子,照样要跪下请安。 “你……”老大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 再怎么说,康熙还活着呢,还轮不到老大出手教训胤禑。 养不教,父之过,而不是兄之过! 长兄如父,那也是父亲死了之后的事情了! 回阿哥所的路上,乌林很有些担心的说:“爷,就这么得罪死了直王,怕是不妥吧?” 胤禑瞥了眼惴惴不安的乌林,冷冷的一笑,说:“把你的心放回肚里,就凭区区直王,他压根就翻不了天!” 回到阿哥所的住处,胤禑刚进大门,又听见老九那边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叫声。 唉,老九这家伙脾气很不好,总是拿身边人撒气。 胤禑摇了摇头,背着手,缓步踱回了自己这边。 过了两天,胤禑正在射殿练习骑射之时,毓庆宫的章佳嬷嬷笑吟吟的来找他。 胤禑心里有数,章佳嬷嬷是太子妃瓜尔佳氏的保姆,算是心腹中的心腹。 “奴婢章佳氏,请十五爷大安。”章佳嬷嬷一见了胤禑,赶紧蹲身行礼。 胤禑亲手虚扶了一把,异常客气的说:“章佳嬷嬷,您太过客套了。” 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须看主人。 章佳嬷嬷虽然是石家的包衣奴才,但是,太子妃身边的阿猫阿狗,胤禑都必须礼而敬之。不然的话,很容易落下藐视东宫的恶名。 章佳嬷嬷笑着说:“十五爷,我们主子说了,您派人送的谢礼,很合她的心意。我们主子还说了,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去毓庆宫用顿便膳。” 胤禑确实不想把太子得罪死了,这么好的下台阶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请嬷嬷转告太子妃娘娘,就说臣弟怎么好意思,轻易去讨扰呢?” 对于太子妃递过来的橄榄枝,胤禑当然不可能满口答应,必须说几句谦逊的客气话。 章佳嬷嬷再次蹲身,笑着说:“瞧您说的,我们主子说了,随时都欢迎您过去作客。”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胤禑就必须去东宫赴宴了。 等回到住所后,胤禑第一时间把张嬷嬷请了来,嘱咐她说:“嬷嬷,你瞅个合适的时机,去找毓庆宫的章佳嬷嬷,看看那边啥时候有空?” 张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大名鼎鼎的章佳嬷嬷,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爷,请您示下,奴婢带什么礼物去见章佳嬷嬷呢?”张嬷嬷惟恐胤禑轻视了章佳嬷嬷,特意强调说,“那位章佳嬷嬷在东宫里边,可以呼风唤雨,等闲不好慢待了她。” 胤禑点了点头,说:“给她送什么礼物,我还真不知道里边有何窍门呢。这么着吧,嬷嬷您就看着办吧。” 很早的时候,胤禑就懂得一个道理了,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才能事半功倍! “爷,实不相瞒,那位章佳嬷嬷和奴婢算是远亲……”张嬷嬷详细的解释了她和章佳嬷嬷之间的亲戚关系。 原来,张嬷嬷和章佳嬷嬷的曾祖父,是一对亲兄弟。 按照封建礼法,张嬷嬷和章佳嬷嬷,算是未出五服的远房堂姊妹。 胤禑一阵恍然,张嬷嬷原本也姓章佳。只是,张嬷嬷的玛法喜欢看三国演义,尤爱张飞的英雄气概,将章佳简称为姓张罢了。 “嬷嬷,既是如此,那平日里,就更应该多多走动了。”胤禑这么一嘱咐,张嬷嬷立时就明白了,十五爷希望她和章佳嬷嬷重新搭上关系。 不须多问,张嬷嬷也知道,通过章佳嬷嬷,请东宫的太子妃娘娘,帮着胤禑敲点枕边风,比啥都强! “爷,请恕老奴多嘴,和章佳嬷嬷走得太近了,合适么?”张嬷嬷这么一问,胤禑情不自禁的点头笑道,“嬷嬷您不愧是老成持重的好嬷嬷。” 就文化水平而言,张嬷嬷肯定算是文盲了。 但是,胤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张嬷嬷就在宫里混生活了,自有其过人的见识。 宫里的人,说一千道一万,根子问题就是一个:必须跟对了好主子! 身为今上的亲儿子,胤禑只要不惦记着皇位,惹怒了今上以及未来的皇上,哪怕他再没本事,也可以确保张嬷嬷的全家老小,过着很体面的生活。 胤禑过得好,张嬷嬷肯定跟着享福。若是,胤禑倒了霉,张嬷嬷一准没有好日子过。 在胤禑和张嬷嬷之间,天然就是祸福与共的紧密关系! 这主要是从上到下的旗人们,都特别重视乳娘和保姆,始终把她们当作是异姓长辈看待。 远的且不说了,单说李煦的小舅子曹寅,靠着继母孙氏是康熙童年保姆的特殊关系,占了多大的便宜? “嬷嬷,您只管放手去做,将来不碍事的!”胤禑满是自信的给张嬷嬷吃了颗定心丸。 既然胤禑下了决心,张嬷嬷也就蹲身行礼,出去安排了。 宫里下千两的时候,胤禑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们,绝大部分都已经出了宫。 以前,胤禑一直误认为,宫女和太监们,也都住在紫禁城里。 实际上,宫女和太监们,大多住在宫城外边的皇城里边。 第十七章 偏向虎山行 大清的皇宫建筑群,从外到里,共分为三层,依次是:皇城、内皇城和宫城(紫禁城)。 从最外围的皇城开始,一直到宫城里边,都是皇家禁区,戒备异常森严。 红楼梦里,贾府的下人们,也都住在贾府后边的胡同里。只有当差的时候,他们才凭腰牌入府。 住在皇城里的宫女和太监们,禁止随意出入皇城。而贾家的下人,只要不当差,随时随地可以出门逛街购物。 客观的说,宫女和太监们,并无活动的自由。 宫里的下千两,也就是关宫门。 宫门一旦关闭之后,若无康熙的旨意,谁敢擅自开门,那就要掉脑袋了。 胤禑听见了阿哥所的门轴吱吱声,信口问道:“今晚是谁当差?” 一直守在门外的春喜,推门进来,蹲身禀道:“回爷,今儿个晚上,盈月在里边当差,奴婢守着门边。” 住在宫里,百事不便! 晚上,胤禑除了造人活动和看书之外,真心找不到合适的娱乐项目。 作为上位者,胤禑比谁都清楚,和身边的下人们,不能太过亲近了。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基本算是真理吧! 因为,起得太早了,胤禑很早就上了床。 盈月的晚上侍寝,也有段时间了,胤禑已经摸透了她的身体奥妙。 以胤禑丰富的床第知识,只须一招少年推车,就可以把盈月收拾成一滩烂泥。 女人嘛,地位的碾压,榻上的谐和,再加上与众不同的温柔关爱,胤禑丝毫也不担心,盈月是老八的人。 大汗淋漓之后,胤禑搂着盈月,笑吟吟的问她:“又舒坦了?” “爷……”盈月羞不可抑的将脑袋藏进了胤禑的腋窝里。 可是,胤禑注意到,盈月一直保持着腿心朝天的怪异姿势。 呵呵,盈月很可能以为胤禑不懂这个姿势的内涵。但是,胤禑是老司机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胤禑微微一笑,现在仅仅是好的开端而已,等把她的肚子搞大了,生了皇孙出来,那就更好说话了呀。 拥有共同的子女,才是男女之间最紧密的感情纽带。 在现代,很多中年夫妻,早就没了感情基础,却要等到子女高考之后才正式离婚,显然是以子女的前途为重。 下午散学后,胤禑回屋泡了个澡,又换了身轻爽的衣衫,这才带着乌林出门,去毓庆宫拜见太子妃。 按照大清的礼法,男女七岁不同席,并且,已婚的妇女不允许私见小叔子。 不过,礼法再大,也是因人而异的。 迄今为止,康熙立的皇后,已经驾崩了三个之多。 自孝懿皇后驾崩之后,康熙担心背上克妻的恶名,索性再不立皇后了。 但是,内宫的事务,又需要有人主持,康熙便命太子妃瓜尔佳氏,代摄六宫的事务。 在诸皇子之中,当今的太子胤礽,虽然是皇次子,却是中宫所出的嫡长子。 按照封建礼法,正妻死后,老爷安排嫡长媳,负责管理家务,完全说得过去。 如果,老爷居然安排妾室管家,肯定会被外人耻笑滴! 胤禑作为尚未大婚的小叔子,他跑来拜见太子妃,名正言顺,完全不怕非议。 章佳嬷嬷一早就守在了毓庆宫大门——前星门的门房里,听说胤禑来了,她赶紧出来拜见。 “老奴章佳氏,请十五爷大安。”章佳嬷嬷丝毫也没有摆谱的心思,规规矩矩的蹲身行礼。 胤禑俯下身子,亲手扶起了章佳嬷嬷,异常温和的说:“有劳嬷嬷您了。” 一旁的乌林,瞥了眼章佳嬷嬷,又看了看胤禑的背影,却一直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实际上,乌林的心里非常有数,章佳嬷嬷改称老奴,胤禑改称嬷嬷您,显然是彼此都透着亲近之意。 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 目前看来,章佳嬷嬷表达的善意,胤禑显然乐于接受。 由章佳嬷嬷在前边领路,胤禑一路穿过祥旭门、惇本殿,经过狭长的穿堂,来到了后殿的门前。 对于毓庆宫,胤禑并不陌生。因为,逢年过节之时,除了给皇太后和康熙请安之外,他还要来这里,给太子胤礽请安。 实际上,作为太子的东宫,毓庆宫并不怎么合适。 因为,整个毓庆宫的建筑群,南北太过狭长,而东西异常之窄,远不及西边的斋宫一半宽敞。 如果,仅从军事角度来观察,毓庆宫属于是易攻难守的范畴,根本就没有防御纵深。 不过,毓庆宫也有长处,东边紧挨着奉先殿,西邻乾清宫的东大门——景运门。 值得一提的是,太子胤礽的生母——孝诚皇后的灵位,就供奉于奉先殿内。 儿子祭奠母亲,出前星门,入诚肃门,也就到了地方,可谓是近在咫尺。 进入穿堂之时,胤禑隐约听见了胤礽发脾气的怒吼声。 在吃人的皇宫里,多一事肯定不如少一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胤禑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不敢稍有停留,免得惹来东宫众人的猜忌之心。 章佳嬷嬷见了此情此景之后,不由暗暗点头,太子妃娘娘真有眼力,十五爷果然没野心。 如今的东宫,和往日的东宫,迥然不同也! 往日里,索额图还活着的时候,胤礽虽然也很跋扈,却颇有克制力,很少见他对重臣发脾气。 可是,自从康熙找了个不入流的借口,使阴招弄死了索额图之后,胤礽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了。 脾气越坏,名声越差,越难安于其位! 隔壁倭国,自从秀赖出生之后,木下藤吉郎的亲外甥,培养多年的旧继承人丰臣秀次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难熬了。 最终,秀次获得了杀生关白的恶名,被木下藤吉郎残忍的杀光了全家。 整个东亚的传统政治,一直是成王败寇,赢家通吃,输家只有小概率不被灭族! 在东宫里,可谓是泾渭分明,前边的惇本殿和毓庆宫正殿,都是太子胤礽处理政务和休息的地方。 而后殿呢,则是太子妃的地盘。 至于,后殿后边的后罩房,则住着胤礽的女人们。 和电视剧里不同,到目前为止,太子胤礽身边有身份的女人,仅有三人而已,即:太子妃石氏、太子嫔李佳氏、太子贵人林氏。 借着和煦的阳光,胤禑看得很清楚,东宫的二阿哥弘皙,含笑立于殿门口的台阶下。 第十八章 宠冠大清 胤禑很清楚,太子嫔李佳氏,便是弘皙和他大哥的生母。 只是,弘皙的同胞大哥,也就是康熙的长孙,运气很不好。他不仅连名字都没有,而且,于十岁那年夭折了。 据乳娘李嬷嬷隐晦的提过,今上非常厌恶东宫的大阿哥,却格外宠爱弘皙。 胤禑心里自然明白,东宫大阿哥都满十岁了,却连名字都没取,完全不正常啊! “侄儿弘皙,请十五叔父大安。”弘皙满面堆笑的上前迎接,令人猝不及防的跪下行礼。 论辈分,胤禑确实是弘皙的正经叔父。 但是,弘皙只比胤禑小了不到一岁,他们两个算是同龄人了。 胤禑一看这架式,心里就明白了,今天绝对不是鸿门宴,而是兄友弟恭的和乐家宴。 “快起来吧,咱们是亲叔侄,哪来这么多繁琐的俗礼?”胤禑亲手扶起了弘皙,笑着叮嘱说,“往后啊,有外人的时候,扎个千安即可。” 这人呐,必须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的分量,做事才有分寸,不至于给人猖狂之感! 不客气的说,到了康熙的跟前,胤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透明。 而弘皙呢,只须四字即可概括他的分量:宠冠大清! 弘皙起身后,领着胤禑,一起进了后殿的明堂。 此时的明堂里,正中间的位置,挂上了巨幅的珠帘,珠帘的两侧站满了宫女和太监。 帘后摆了一张小号的须弥座,上边坐了一名杏黄服色的女子。 在这座东宫里,敢坐须弥座的女子,有且只有一人而已。 胤禑赶紧把头一低,快步走到珠帘前,主动行礼,毕恭毕敬的说:“臣弟胤禑,请太子妃娘娘万安。” “二阿哥,快别楞着了,快扶你十五叔父起来。” 因隔着珠帘的缘故,胤禑也看不清楚太子妃石氏的脸色,但是,她的声音,格外的温婉亲和。 以前,胤禑也见过太子妃石氏。不过,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混在人堆里,就是个背景板式的小透明罢了。 “二阿哥,快给你十五叔父搬把凳子来。”随着太子妃石氏的一声吩咐,弘皙接过太监搬来的凳子,轻轻的搁到了胤禑的面前。 “他十五叔,请坐。” 随着太子妃的吩咐,弘皙彬彬有礼的扎千恭请胤禑落座,显得很有教养,比他爹胤礽强太多了。 “太子妃娘娘的驾前,哪有臣弟的座儿?”胤禑深知礼多人不怪的基本原则,并没有马上就座。 太子妃不禁莞尔一笑,扭头瞥了眼身旁的章佳嬷嬷。 章佳嬷嬷马上会意了,赶紧撩起珠帘,出来找胤禑。 “十五爷,我们主子娘娘说了,您是自家人,千万莫拘束。”章佳嬷嬷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想的却是,张嬷嬷,你塞的人情,我已经还了哦。 这年头的宫里,天大地大,人情最大。 胤禑的乳娘张嬷嬷,暗中塞了两百两银子给章佳嬷嬷,她们又牵扯着一点远亲的关系,章佳嬷嬷便出手帮着胤禑在太子妃的跟前,挣了个座儿。 如今,张嬷嬷送的这份人情也就扯平了。 既然太子妃诚心让座,胤禑客套了一番之后,索性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他十五叔,本宫听说,您去看望过四叔了?” 胤禑确实没有料到,太子妃石氏竟然主动提及了老四。 “回太子妃娘娘,请恕臣弟直言,四哥是忠臣,理应善待之!”胤禑从凳上起身,垂首拱手,显得对太子妃极为敬重。 这年头,太子妃有资格表现得平易近人,但是,胤禑却不能蹬鼻子上脸。 太子是半君,太子妃亦是半君。 半君也是君,君臣一旦分际,有如天壤之别! 帮老四说好话的机会,千载难逢,如果不及时的抓住,那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蛋呢! “臣弟抖胆妄言,切莫寒了忠臣之心呐!”胤禑的身形稳如老狗,声音却铿锵有力。 太子妃石氏,不动声色的问胤禑:“那你呢?算不算忠臣?” 此问极为要害,胤禑必须给出正确的答案。 “回太子妃娘娘,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臣弟深以为然。”胤禑不慌不忙的亮明了态度,他的意思很清楚,既忠康熙,也忠胤礽。 半君再重要,也不可能比真君更重要,胤禑说的是真心话! 太子妃忽然微微一笑,隔着珠帘,又说:“本宫没有看走眼,他十五叔确实是个性情中人。” 方是时,胤禑完全可以打个马虎眼,故意说好听话。 但是,胤禑没有欺骗太子妃的意思,很直白的说出了心里话。 太子妃瓜尔佳氏,是个地道的明白人,她至少比胤礽更懂康熙的心思。 问题是,胤礽就像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一般,他心情好的时候,倒很乐意纳谏。 一旦,胤礽心情不好,来了牛脾气,嘿嘿,那就是六亲不认的死局了! 为啥是这样呢? 嘿嘿,都是康熙溺爱的锅,导致胤礽从小就养成了随心所欲的坏脾气。 今天,太子妃找胤禑过来,主要是表明一个姿态:太子提着鞭子要打胤禑,完全是一场误会! 胤禑愿意过来赴宴,完全是因为,太子暂时势大,不惹为上。 此次会见,在双方都有意缓和关系的基础上,整个气氛异常之融洽。 太子妃请客,席开两桌。两桌席面的中间,依旧隔着珠帘,太监宫女站在两边伺候着。 别看太子妃是胤禑的二嫂,实际上,她的年龄,却比胤禑大了十几岁。 康熙三十四年,胤礽大婚,太子妃时年十七岁。而胤禑呢,年仅虚三岁尔。 所以说,太子妃比胤禑年长了十四岁之多。 按照大清喜欢早婚的习俗,太子妃和胤禑之间,可以算是两代人了。 开席之后,太子妃吩咐道:“弘皙,好生伺候着,陪你十五叔父,多喝几盅。” 方才,胤禑和太子妃说话之时,弘皙一直默默的站在一侧,始终不发一语,颇能沉得住气。 现在,得了太子妃的吩咐之后,弘皙当即单膝跪地,扎下深千,毕恭毕敬的说:“请太子妃额涅放心,儿子一定陪好十五叔父。” 满人之中,额涅或额默,都是普通家庭之中,对嫡母的尊称。 在公开场合之下,满洲家庭都格外的讲究礼数。所以,有胤禑在场的时候,弘皙便唤瓜尔佳氏为太子妃额涅。 第十九章 都是好演员 为了装孝子,每天的早晚各一次,康熙都要去拜见当今皇太后,此所谓:晨昏定省。 有外人的时候,康熙一律唤皇太后为:皇太后额涅。母子独处的私下场合,康熙便亲热的简称:额涅。 当今皇太后,出身于蒙古,是顺治朝废后的堂侄女。 顺治亲政之后,花了很大心思,和太皇太后掰手腕。 客观的说,如果不是顺治粗暴的抑制了太皇太后的魔爪,大清的紫禁城将被蒙古女人占领。 叔侄不能同席,弘皙索性站在桌边,殷勤倍至的替胤禑斟酒夹菜。 胤禑吃了几口菜,饮了几盅酒,这才硬拽着弘皙的一只胳膊,拉他坐到了身旁。 弘皙尴尬的要死,既不敢就这么坐了,又不想和胤禑拉拉扯扯。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叫你坐你便坐。若是二哥怪罪下来,自有我替你担待。”胤禑看出了弘皙的不安,便笑着搭好了梯子,方便弘皙顺竿往下爬。 太子妃听见胤禑说了二哥这两个字,她不由微微一楞,禁不住的感慨万千。 说实话,自从瓜尔佳氏和太子大婚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二哥这个称呼。 因为君臣名分早定的缘故,即使贵为直郡王的老大,他见了太子,也必须下跪,恭敬的称呼胤礽为:太子殿下。 礼数这玩意,纯粹看现场的气氛而定。 既然是家宴,胤禑唤一声二哥,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酒过十巡之后,胤禑惊讶的发现,弘皙的酒量高得吓人。 已经两壶酒下肚了,弘皙脸不改色手心不潮,仿佛没事人一般。 旗人招待客人,有个陋习,只有把客人喝趴下了,才是真正的喝好了! 太子妃瓜尔佳氏,并没有久留,而是中途离了席。 她这一走,弘皙明显放松了许多,举起酒盅,笑着对胤禑说:“十五叔父,小侄先干为敬。”仰起脖子,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胤禑自然不可能真喝倒了,又坐了一会,正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公鸭嗓的吆喝声,“太子殿下驾到!” “臣弟胤禑,请太子殿下万安。”胤禑赶紧放下手里的酒盅,跪到了桌旁。 “臣儿弘皙,请太子阿玛万安。”弘皙也跟着跪下行礼问安。 太子阿玛这个称呼,胤禑以前几乎没听过,他真觉得比较新奇。 不过,按照满人的习俗,康熙是胤禑的汗阿玛,胤礽是弘皙的太子阿玛,完全可以理解。 当然了,汗阿玛,仅仅是口语的叫法。正式的公文里边,只能是“皇父”。 胤礽面带微笑的走到胤禑的跟前,亲手扶住他的右侧胳膊,温和的说:“十五弟是自己人,以后见了孤,径直唤二哥即可。” 胤禑暗觉好笑,他啥时候和胤礽成了自己人? 既然“偶遇”了,哪怕再难的戏,也都需要接着演下去。不然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胤禑,而不可能是胤礽。 “怕是不妥吧?”胤禑有些吃惊的问胤礽。 胤礽是上位者,他可以表现得和蔼可亲,胤禑却不能视为理所当然。 “有何不妥?二哥和十五弟,正好合适。”胤礽不发脾气的时候,确有慈兄的风范。 “二哥。”胤禑装作很乖的样子,老老实实的改了称呼。 胤礽显得很高兴,抬手拍在了胤禑的右肩上,笑眯眯的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临来东宫之前,胤禑仔细研究过胤礽的性子。 怎么说呢,因为出身高贵,很小就被立为太子的缘故,胤礽养成了颐指气使的坏毛病。 偏偏,在胤礽最需要教育的少年时代,康熙却选择了纵容和溺爱。 正因为康熙的溺爱,导致胤礽误认为,大清的江山,他至少有一半。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原本身体并不好的康熙,竟然熬到了年近古稀的程度。 现在的局面,就变得异常尴尬了,太子已壮,而康熙迟迟不死! 面对羽翼已丰的太子胤礽,胤禑最合理的选择是,近而远之,不招惹为上! 胤礽登上了肩舆,领着胤禑往前边去毓庆宫的书房。 望见胤禑在地上跟着走,胤礽大摇大摆的坐在肩舆上,弘皙觉得有些不妥,却又没胆子提醒胤礽。 胤禑虽然没做声,但是心里却明白,太子想和他表演亲近,却没有找对方法。 老八为啥名声极好?实话说,老八那是真正做到了礼贤下士,平易近人。 都是康熙的儿子,但是,每个人的基础条件不同,对人的态度也迥然不同。 老八的母族觉禅氏,不过皇家的包衣奴才罢了,完全无法和大清第一显赫外戚家族——赫舍里氏,相提并论。 胤礽有两个书房,外书房位于惇本殿的东侧,内书房则是毓庆宫的东二间。 胤禑跟在胤礽的身后,一起走进了内书房。 刚进屋子,就见一张硕大的卷轴,扑面而来。 胤禑定神一看,只见,卷轴上就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制怒! 嗯,胤礽一点也不傻,知道他自己容易发怒的坏毛病,还特意用醒目的座右铭来提醒他自己。 只可惜,胤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浑然忘记了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的真理。 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胤礽还是个小娃娃,他对康熙的皇位没有丝毫的威胁,自然父慈子孝了。 等到胤礽成年之后,身边聚集了大量的党羽,康熙不可能不起戒心。 想当年,康熙为了夺权,故意搞突然袭击,主动下手擒了鳌拜。 这么一来,太皇太后在内发号施令,鳌拜在外紧密配合的权力格局,也就被彻底打破了。 然而,若不是太皇太后手软了,没有下令反击,康熙早就被废了。 所以,康熙对太皇太后是真感激,而不是假敬重。 “十五弟,随便坐吧。”胤礽进了内书房后,仿佛变了人似的,十分随意的靠到了椅子上。 既然胤礽想拉近关系,胤禑也就不客气了,有样学样的斜靠到了椅子上。 也许是诧异于胤禑的洒脱,胤礽不动声色的问他:“十五弟平日里读的什么书?” 胤禑站起身子,拱手答道:“回二哥,臣弟已经读完了四书。” “哦,那愚兄我倒要考考你了。”胤礽信口问道,“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 胤禑一直在刻苦读书,他一听就知道,胤礽问的是《孟子》里的经典问答。 “回二哥,兄友弟恭谓之仁,孝敬皇父谓之仁,善待臣下谓之义。” 机会异常难得,胤禑索性说了点掏心窝子的话,变相劝诫胤礽,哪怕你是三十年的太子了,也要既恭且顺,不然的话,祸福难料。 在康熙的从小督促之下,胤礽的学问功底异常之扎实,他听了胤禑的话后,脸色突变,死死的盯在胤禑的身上,久久不愿挪开视线。 第二十章 不可能白来 胤禑却是一脸的淡定从容,丝毫也不慌乱或是害怕。他不过是个无爵无势的空头阿哥罢了,又对胤礽完全无所求,怕之何来? 更重要的是,胤礽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都是康熙亲手安排的,可谓是眼线密布。 不夸张的说,胤禑对胤礽的劝诫,迟早会传入了康熙的耳朵里。 在宫里,不管是拜见皇帝,还是拜见太子,守门的侍卫都必须详细的进行登记。 也就是说,每个来拜见胤礽的人,在东宫待了多久,去过哪些地方,说过什么话,都逃不出康熙的手心。 啥叫真正的懂事? 不就是胤禑这样识大体顾大局,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么? 嘿嘿,没有点好处,胤禑怎么可能白来东宫这一遭呢? “谁教你这么说的?”胤礽拉下脸,眯起双眼,冷冷的问胤禑。 胤禑长揖拱手,淡定的解释说:“回二哥,小弟的出身不好,除了四哥之外,也没人看得起我。实话说,小弟我也别无所求,只想当一辈子的安乐阿哥。” 这个回答,看似牛头不对马嘴。 可是,胤禑变相告诉了胤礽,小弟无所求,既不是八爷党,也不是大爷党,就是个中间的逍遥派。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孤?”胤礽明知道胤禑说的很有道理,却偏偏压不住心头的怒气,抑制不住的勃然大怒。 胤禑轻叹一声,拱手道:“二哥多多保重,臣弟告退。”转身就走。 话不投机,不如归去! 以胤礽的实力和地位,胤禑真敢搞对抗,绝对要吃大亏。 胤礽刚刚踢昏了老四,再对胤禑下手,与情与理都肯定说不过去了。 只是,令胤禑没有料到的是,他刚走到门边,忽然听见了胤礽温柔的声音,“十五弟,愚兄心里有数,你是为了我好。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我老觉得心里闷得慌。” 嚯,以胤礽的脾气和地位,他能说出这种软话,已经算是认错了。 胤禑静静的站在门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四周的太监和宫女们,故意压低声音说:“汗阿玛不给的东西,二哥您不能硬要。小弟言尽于此,告退了。”大踏步的走了,再不回头。 这话简直是妙不可言! 实际上,出自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朕不给,你不能抢! 胤礽的问题,不是学问和治政水平的问题,而是康熙活太长的精神压力问题。 客观的说,胤礽已经被康熙折腾出了精神病! 明明是亲父子,康熙却一直采取各种手段,持续压制胤礽日益膨胀的势力。 直到,索额图莫名其妙的被康熙弄死了,康熙和胤礽之间的互信,算是彻底崩盘了。 因为,胤礽的左膀和右臂,都是权相索额图。 英雄岂能无羽翼? 羽翼被斩的胤礽,心里一直发虚,惟恐被康熙废了太子之位。 可是,胤礽越想反击,康熙撒出去的大网,就收得越紧。时间一长,就形成了恶性死循环。 胤禑一不受宠,二不当差,三不想攀附任何人,太子胤礽顶多也就是羞辱他一下罢了,难道还真敢杀弟不成? 正所谓,无欲则刚! 胤礽还从未遭此顶撞,他越想越气,情不自禁的厉声喝道:“取孤的鞭子来!” 弘皙见势不妙,赶紧跪下,抱紧了胤礽的右腿,颤声道:“阿玛,臣儿以为,十五叔父是个少有的诤臣。” “你说什么?”胤礽怒不可遏的抬手挥出一掌,狠狠的扇在了弘皙的脸上。 照常理,天家人即使再恼火,也不作兴亲自动手打人,那太跌身份了! 只是,胤礽跋扈惯了,王公大臣们,包括小跟班弟弟老四在内,谁没被他打过? “阿玛,臣儿以为,十五叔父是少有的诤臣。”弘皙也被打急了,拼着挨鞭子,也要把话说清楚。 毕竟切身利益相关,胤礽若是被废,弘皙就彻底丧失了大位的继承权。 道理很简单,废父立子,会让弘皙背上永远都洗刷不清的恶名。 也许是吸取了胤礽的教训,康熙没有太过溺爱弘皙,采取了刚柔相济的教育方式。结果,弘皙成了颇有贤名的,宠冠大清的毓庆宫二阿哥。 “你……”胤礽气得浑身发抖,可是,真拿鞭子抽弘皙,他又下不去手。 胤礽的太子之位,是否坐得稳当,还要靠格外有宠的弘皙,在康熙那里帮着维持。 换句话说,如今的弘皙,拥有无可比拟的桶战价值! “爷,二阿哥说的没错,他十五叔是个敢言的诤臣!”关键时刻,太子妃瓜尔佳氏及时赶到,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太子妃快步走到胤礽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蹲身甩帕子行礼。 “爷,妾身虽然头发长见识短,却也知道,他十五叔真的为了您好。” 太子妃的露面,让弘皙长舒了口气,就凭他自己,还真难挡住盛怒之下的胤礽。 客观的说,太子妃瓜尔佳氏不仅是胤礽的发妻,还权摄六宫,又深得康熙的信任,胤礽或多或少,要给她一些颜面。 “是你说的,要请小十五来这里作客,我也答应了。可是,小十五太不懂事了,居然口出妄言……”胤礽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胤禑。 太子妃瓜尔佳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胤礽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很明白事理的。只是,为了维护所谓的太子体面,必须强词夺理罢了。 不得不说,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从太祖老奴开始,个个都喜欢耍流氓。 索额图分明没有谋反之意,却被康熙抓去整死了,这件事情对胤礽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利益共同体的太子妃,她比谁都清楚,只要索额图不死,将来山陵崩了,胤礽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控朝局。 因为,太子胤礽不方便亲自出面的时候,都是索额图利用权相的地位,在暗中帮他拉拢党羽。 现在,索额图被康熙整死了,胤礽的太子之位,也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人在不安全的境况之下,难免做出一些过激的反应,比如说,竟然把老四踢昏了过去。 殴打亲兄弟的烂事,传到康熙的耳朵里,他会怎么看胤礽? 哦,朕活着的时候,你就敢如此放肆了。等朕死了,亲兄弟们还不得被你杀个干净啊? “爷,他十五叔不仅年纪小,还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太子妃委婉的提醒胤礽,胤禑的亲弟弟老十八,不仅颇得圣宠,还一直住在乾清宫里,应以拉拢为上。 离开了毓庆宫之后,胤禑情不自禁的长嘘了口气,这一趟真没有白来。 只要,他劝太子的话,传入康熙的耳朵里,孝父尊兄友弟的好人设,也就立稳了脚跟! 尽量不把太子胤礽得罪的太狠了,一直是胤禑的基本原则。 因为,距离太子完全垮台之时,还有六年之久。 第二十一章 康熙的问话 这日,骑射的功课刚做完,老十六就缠着胤禑,要去老四的贝勒府尝鲜。 因为,四福晋的弟弟五格,从山东的微山湖,找来了一个大厨,一手鲁菜的绝活,令人垂涎欲滴。 在诸皇子的嫡福晋之中,四福晋乌喇那拉氏的家世出身,和太子妃瓜尔佳氏大致相当,甚至,超越了八福晋。 四福晋出身于满洲名门,其玛法(爷爷)是一等承恩公博瑚察。她的阿玛费扬古,曾任总管内务府大臣和步军统领,妥妥的今上心腹重臣。 八福晋的外祖父,虽是安亲王岳乐。但是,在大清的正式场合之下,女子的出身只论父系,不论母系。 胤禑抬手指了指冒着油汗的额头,叹息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出门?” “那快去洗干净了,换了衣衫就走。”老十六拽住胤禑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 胤禑心里明白,一定是四福晋暗中嘱咐过老十六。不然的话,老十六也不至于硬要拉他去老四的贝勒府。 老十六太磨人了,胤禑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 回到阿哥所里,胤禑洗漱完毕,换了身干爽的绸衫,正打算去神武门前,与老十六会合。 却不料,乌林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进来,喘着粗气,禀道:“爷,乾清宫的梁大总管亲自来了。” 胤禑不由一怔,一般情况下,他想见梁九功一面,都挺难的。 实际上,作为无宠又不起眼的小阿哥,胤禑这里几乎见不到乾清宫的掌权派。 反倒是,住在对面的老九,经常被康熙叫去对飙洋话。 所谓的洋话,指的是拉丁文。 令一般人想不到的是,康熙和老九,都可以用拉丁语进行日常对话。 不看僧面看佛面! 既然,乾清宫最有权势的大太监来了,胤禑即使贵为皇子,也必须给几分薄面。 梁九功正往里走,迎面就见胤禑站在台阶上的屋檐下,他赶紧抢前几步,主动扎千请安。 “老奴梁九功,请十五爷大安!” 胤禑亲手扶起梁九功,笑着说:“梁老爷莅临寒舍,鄙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宫里的太监,分很多种,既有洒扫的苦力太监,也有梁九功这种一等一的超级大太监。 公公,其实是太监们最忌讳的一种称呼,形同指着鼻子骂他们是:没蛋的阉货。 在宫里,但凡有点身份的太监,都喜欢以老爷自居。 比如说,《茶馆》里的庞太监,就被尊称为庞老爷。 胤禑混得再差,也是康熙的亲儿子,他当面尊称梁九功为梁老爷,面子已经给得足透了! 梁九功按捺住心中的得意,哈下腰,故作谦逊的说:“瞧十五爷您说的,老奴哪敢在您的面前,以老爷自居啊,还要不要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什了?” 胤禑心里暗暗冷笑不已,别看梁九功一口一个老奴,实际上,已经很没规矩了。 照常理,梁九功在胤禑的面前,正经的自称是奴婢。 老奴,不过是梁九功仗势欺人的倚老卖老罢了。 不客气的说,他敢在太子的跟前自称老奴,太子就敢用鞭子,抽他个皮开肉绽,好好的教他做人。 胤禑轻挥折扇,笑着说:“梁老爷,里边请。”暗中冲乌林丢了个眼色。 进屋之后,尽管胤禑再三让座,但是,梁九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频频推辞着,硬是没敢落座。 胤禑心里有数,梁九功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概率是康熙让他来的。 果然不出所料,梁九功四下张望了一下,胤禑赶紧挥手示意屋里的下人们退出去。 等屋里没有外人之后,梁九功走到室内的中央,面南而立,忽然扯起嗓门,大声说:“传万岁爷的口谕,著十五阿哥明白回话。” 在宫里,康熙称呼儿子们,包括太子在内,都按照出生的排行顺序。 比如说,老八就是八阿哥,太子就是二阿哥,老大就是大阿哥。 胤禑赶紧跪下,叩首后,直起腰身,等着领旨。 在大清,至高无上的皇权,只掌握在康熙的手心里。 距离康熙越近,越得康熙的宠信,其影响力就越大! 梁九功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每天都在康熙的身边伺候着,掌握着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禁宫内幕。 以梁九功的身份,肯定没能力提拔胤禑。但是,他若是成心想陷害胤禑的话,总能找到机会。 宫里,最怕的就是小人报仇,十年不晚! “十五爷,万岁爷问您,看望四阿哥,有何企图?”梁九功不动声色的问胤禑。 胤禑赶紧答道:“回汗阿玛,臣儿和十六弟经常去四哥那里蹭吃蹭喝,四哥病了,我们两个做弟弟的,理应前去探望。” 梁九功瞥了眼胤禑,接着又问:“十五爷,万岁爷还问您,为何不去找十八阿哥?” 胤禑一听这话,心里不由暗自冷笑,不经常去看老十八,怪得着他么? 老十八住在乾清宫的后殿里,胤禑要去看他,必须先递牌子给康熙请安,获得允许之后,才能进去见老十八。 更重要的是,日理万机的康熙,哪里是胤禑想见就可以见到的呢? 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乃是家常便饭。 胤禑又没有受虐倾向,他何苦去受这个罪呢? 不过,话虽如此,胤禑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 “回汗阿玛,臣儿不敢以私废公,耽误了汗阿玛处理军国大事。”胤禑理所当然的端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即使是都知道的演戏,也必须有拿得上台面的理由,这才演得逼真。 “十五爷,万岁爷还问您,可愿协同四阿哥在户部当差?”梁九功面无表情的传达了康熙的意思。 胤禑和梁九功不熟,即使梁九功使了眼色,他也肯定看不明白。 “回汗阿玛,臣儿学问不深,见识异常之浅薄,恐耽误了朝廷大事,不敢受命当差。” 胤禑如果是野心勃勃的老八,肯定乐意去户部当差。 然而,老九、老十、老十二、老十三和老十四,都被关在尚书房里读书,无差可当。 若是,年纪小的胤禑反而出去当差了,肯定会惹来众人的眼红。 再说了,太子尚在储君的宝座之上,堂而皇之的监国。 胤禑现在出来当差,肯定会夹在康熙和太子之间,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何苦难为自己呢? 照规矩,明白回话,也就是康熙问什么,胤禑就答什么,把话解释清楚了即可。 整个过程中,梁九功只能转达康熙的意思,而不能添油加醋的乱问一气。 第二十二章 人情大于债 梁九功问完之后,当即扎下深千,皮笑肉不笑的说:“十五爷,老奴不过是奉万岁爷的口谕行事罢了,僭越之处,还请十五爷您,多多担待些个。” 胤禑俯身扶起梁九功,客气的说:“梁老爷替汗阿玛问话,理所应当!” 梁九功想告辞离开,胤禑送他出门的时候,顺手接过乌林递来的一张纸片。 “梁老爷,您成天伺候在汗阿玛的身边,着实辛苦得很。”胤禑故意抓住了梁九功的右手,将那张纸片,硬塞进了他的袖口。 梁九功只瞥了眼,就清楚的知道,这种略微泛黄的麻纸片,必是京里“天地号”的大额会票。 天地号,是浙江大商人在京城里开办的大商号,主营丝绸贸易,兼营异地汇兑业务。 在康熙年间,并无银票这种东西,类似银票功能的汇兑纸质凭据,叫作会票。 “这……”梁九功摆出很难为情的样子,故作姿态的往回推,却被胤禑抓紧了袖口。 “梁老爷,宫里的规矩,可千万不能坏了啊!”胤禑这么一说,梁九功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会票。 梁九功暗暗点头,老十五,是个懂事的! 宫里的大太监们,因为没有了把儿的缘故,主要需求就两个:捞钱和要面子。 在宫里,没了尊严,也就没了捞钱的资格,这两者一向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胤禑以皇子之尊,给足了梁九功面子,梁九功的心里,也是有感的。 在宫里,以梁九功的身份,他只要露了面,送红包的基本行情是不能少于五十两银子。 以胤禑的身份,主动送梁九功出门,并下了门前的台阶,已经算是极为尊重了。 梁九功满意的走了。途中,他抽空看了眼会票,居然是二百两银子的面额。 嗯,别看老十五年纪小,还真会做人呐! 梁九功走后,乾清宫那边就再无下文,这正好符合胤禑此前的猜想:康熙仅仅是试探而已。 晚年的康熙,因为太子的威胁与日俱增,变得更加的多疑且善变。 太子踢昏了老四,胤禑和老十六去看望老四,太子迁怒于胤禑,太子妃在东宫里宴请胤禑,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胤禑究竟是何居心,康熙必然要摸个底了。 胤禑的态度其实很明确,继续在尚书房里混日子,万事不出头。 九龙夺嫡里边,入场越早的皇子,下场越惨。比如说,老大。 又过了几天,老五派人来下了请柬,因他的四子弘昂满月,邀请胤禑过去凑个热闹。 按照旗人的习俗,婴儿的满月酒,办得格外的隆重。 到了正日子后,胤禑和老十六并肩由神武门出宫,登车去老五的贝勒府。 老五的贝勒府,位于朝阳门内的烧酒胡同。胤禑和老十六从宫门口,坐马车过去,路上至少要走一个多时辰。 半道上,老十六信口问胤禑:“大哥,你准备了啥礼物?” 这家伙依旧是口无遮拦,他们共同的大哥只能是胤禔。 胤禑皱紧了眉头,没好气的数落道:“叫我十五哥,不许再叫大哥,懂么?” 老十六嘻嘻一笑,说:“十五哥,小弟知道了。不过,我亲耳听见,九哥当着众人的面,就敢唤五哥为大哥。” 胤禑只看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压根没有听进去。 在宫里,哪怕贵为皇子,除了康熙钦定的兄弟排序之外,禁止私下里另有排行。 但是,有同胞兄弟的皇子,就有好几对。比如说,老四和老十四,老五和老九,再就是胤禑、老十六和老十八了。 “九哥和大哥不对付,那是故意想气大哥罢了。”胤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老十六,免得惹祸,“你别忘了,咱们的出身和他们都不同。” 老十六沉默了半晌,冷不丁的说:“十七弟也和咱们一样的,大家都是可怜虫。” 胤禑淡淡的说:“少替别人操心,管好你自己的臭嘴巴,才是正道理。” 老十七的生母,庶妃陈氏,名义上是前任浙江巡抚陈秉直之女,在旗。 实际上,宫里的人谁还不知道啊,庶妃陈氏不过是陈秉直从杭州进贡的美貌汉女罢了。 大致相同的出身,让老十六和老十七之间,确实很容易同病相怜! 胤禑给满月的婴儿,准备的是一只长命银锁,重达十两。 在诸多兄弟里边,老五的性子格外平和,对谁都很和气。 也许是怜悯,也许是投缘,老五待胤禑多少有些与众不同,时不时的会用纯正的蒙语,拐着弯子的提点一下胤禑。 胤禑也不是一块木头,自然要投桃报李了。 以他的收入水平,送上十两重的银锁,已经很够意思了。 老十六和老四走得很近,却和老五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他送的长命银锁就只有二两重了。 实话说,老十六咬牙送出二两重的长命银锁,已经要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了,不可能再多。 没办法,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康熙的儿子们,实在是太多了,彼此之间的迎来送往,异常之频繁。这对于没钱的老十六来说,简直就是异常沉重的人情负担。 草民牛马们,担心饿肚子。皇子们,却成天发愁,没钱送礼,没钱打赏宫女或太监们。 这可真的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老十六总跟着胤禑一起出宫玩耍,吃胤禑的,喝胤禑的,拿胤禑的,这就可以省很多银子呢。 而且,老十六坐胤禑的马车出行,连侍卫都不需要带了,又可以省下不少的打赏钱。 康熙曾经交待过儿子们,谁的赏钱都可以省,唯独身边的厨子、宫女、太监和侍卫们的赏钱,绝对不能省。 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对你尽忠尽职呢? 今天的烧酒胡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胤禑和老十六赶到的时候,胡同里早就被马车的长龙,堵得水泄不通了。 既然来了,马车也没办法越过诸多障碍物的飞进去,胤禑和老十六只得很无聊的坐在车厢里,随着车龙慢慢的往里挪。 今天的烧酒胡同里,挤满了成年皇子和福晋们,这些顶级天龙人的马车,根本没有胤禑耍特权插队的任何空间。 第二十三章 死敌 马车正在缓慢的向前挪动之时,胤禑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唱和道:“八爷、八福晋驾到!” 以前,只要老八和八福晋一起公开露面的时候,在女人堆里总会闹出不小的风波。 “大……十五哥,八嫂那脾气,啧啧啧……”老十六朝着胤禑眨了眨眼,故意做了个鬼脸。 胤禑不由噙唇一笑,叮嘱说:“你爱凑热闹的坏毛病,也应该改一改了。” 老十六摇头晃脑的说:“爱看热闹怎么了?又不犯王法!” 胤禑把脸一板,沉声道:“你也不小了,应该懂事了。只要是八嫂的热闹,必须离远点,懂么?” 老十六梗着脖子,笑嘻嘻的说:“懂了,离远点看热闹。” 胤禑狠狠的瞪了眼老十六,却又有些泄气,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胖揍他一顿吧? 老十六见胤禑黑了脸,眼珠一转,马上拱手道:“十五哥,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只看热闹,不沾烟尘。” 不沾烟尘,是京里旗人里的坊间俗语,意思是,不惹祸上身。 马车缓慢的挪动到五贝勒府的大门前,胤禑的双脚刚刚踩到地面上,就听有人高声道:“十五爷、十六爷驾到!” 不大的工夫,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左侧偏门内奔了出来,快步跑到胤禑和老十六的跟前,主动扎千请安。 “侄儿弘升,请十五叔父、十六叔父,大安!” 弘升今年刚满十一岁,他是老五的庶长子,其母为侧福晋刘佳氏。 别看是叔侄的关系,却因岁数相仿的缘故,胤禑也没有端架子,含笑点了点手里的折扇,轻声道:“罢了。” 弘升起身后,半哈着腰,毕恭毕敬的说:“回十五叔父、十六叔父,我阿玛在里边陪着几位先到的阿牟其(伯父)谈事儿,一时脱不开身,还请二位叔父大人多多见谅。” 旗人的礼数特别多,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必须陪好贵客。 胤禑和老十六,都是老五的小弟弟,而且,皆无爵。 再怎么说,也没有,老五撂下老大和老三两个郡王哥哥,跑出来迎接两个幼弟的道理。 胤禑点点头,笑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你在前头引道吧?” 和江湖相比,庙堂之上,更讲实力和地位。 不客气的说,即使是皇子们之间,也有当红、失势和小透明之分。 由弘升在前边引路,胤禑和老十六一起往贝勒府里边走去。 原本拥挤的府门前,仿佛被锋利的舰首劈开的波浪一般,滚滚的向外翻。 在场的人,即使不认识胤禑和老十六,也都认得出他们腰间系着的金黄色带子。 只有参加正式场合,胤禑才系代表皇子身份的腰带,免得被人冲撞了。 私下里出宫玩耍的时候,胤禑就随便系一条杂色的腰带,以掩人耳目。 穿过拥挤的人群,胤禑和老十六并肩进了贝勒府的侧门。 开中门迎接,那是老大和老三才配享有的高待遇。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郡王,爵位高于老五这个贝勒。 京城里的贝勒府,中轴线上的建筑格局,几乎一模一样,毫无观赏性可言。 但是,转到了东院之后,却真正做到了一步一景,令人赏心悦目。 “请十五爷大安。” “请十六爷大安。” 沿途之上,遇见的男仆女婢们,纷纷跪下行礼。 在此起彼伏的请安声中,胤禑和老十六被请到了内宅的西暖阁内。 进门一看,嗬,老大、老三和几位年长的皇子们都在,众人一起扭头看向他们。 胤禑赶紧领着老十六,挨个和哥哥们行礼。 旗人的礼数大,等繁琐的问安见礼之后,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胤禑和老十六,不仅年纪小,还无爵无差,他们在室内虽然有座,却也是后排的靠近了门边。 重新落座之后,就听胤禔大咧咧的说:“竹吟小班新到了几个姿色尚可的表子,等会子啊,愚兄下个条子,把她们都叫了来,请诸位弟弟们一起尝个鲜。” 胤禑赶紧把头一低,免得笑出了声,惹老大不高兴了。 尼玛,堂堂直郡王,公开场合下的言谈举止却口无遮拦的粗鄙不堪,难怪他会被康熙圈禁至死了。 老十六的年纪还小,身边尚无试婚格格,他自然听不懂老大说的荤话了。 在场的皇子之中,自老十五以上,谁没开过荤? 别的人且不说了,单是老三的诚郡王府里,就藏了好几个绝色的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个个身材窈窕,精通琴棋书画,且都裹着三寸金莲。 不过,一名上等的扬州瘦马,至少价值一千五百两银子以上,除了亲王、郡王或是大盐商,即使是老五这个贝勒爷,也无钱享用。 想想看,如今市面上的行情,一名俊俏的黄花大闺女也就二十至五十两银子罢了。 不过嘛,男人们,即使贵为皇子,只要扎堆了,也喜欢谈论女人。 老五今天是主人,门外一会到一个亲王,一会来一个郡王,都得他亲自出面接待,反而没功夫和胤禑说话了。 胤禑也完全可以理解,他和老十六的出身不好,又都无宠,充当背景板也已经习惯了。 老十六暗中扯了扯胤禑的袖口,小声问他:“扬州瘦马是什么马?” 胤禑抿唇一笑,低声说:“一时也解释不清,等你再长大几岁,也就知道了。” 谁料,这话被同样是背景板的老十三给听见了,他突然插话说:“十五弟,把真相告诉给十六弟,又有何妨?” 胤禑心里有数,老十三和老三是恨比天高的死对头。 只因,老十三的生母敏妃薨后不足百日,老三竟然违背礼制的主动剃了头。 老十三动手打了老三之后,由于康熙的偏爱,老三被贬成贝勒之后不久,又很快恢复了郡王爵。 可是,被罚跪了很久的老十三,却因冰天雪地的恶劣天气,导致膝盖受到了不可逆的永久性伤害。 这个梁子结得极深,老十三到死都没有解开。 胤禑微微一笑,小声说:“十三哥,十六弟迟早会自己知道的,何须小弟我多嘴多舌。” “咳,你不肯说,我来替你说。”老十三居然主动站起了身子,走到老十六的跟前,俯耳小声嘀咕了一阵子。 胤禑也不好拦阻老十三,只得由着他去了。 ps:求月票和推荐票,小十五作揖了! 第二十四章 贝勒府的丑闻 老四还没来,老十三这个脑袋上刻着字的太子红人,如果不主动找点事情做,那就只能干坐冷板凳,没人和他说话了。 如今的局面是,老大巴不得太子早点死,老三和老十三是死敌,老五出去迎客了。 老七因为先天残脚的缘故,性情比较孤僻,向来不爱理人。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他们和老十三分属不同的敌对阵营,彼此之间,更是无话可说了。 唉,可怜的老十三,只能找小不点似的老十六,躲着说悄悄话了。 然而,老十六那方面还没开窍,听了个似懂非懂,倒让老十三白白浪费了大量的口水。 距离开席还早,胤禑略微坐了一会儿,便不打招呼的领着老十六,从门口溜了出去。 反正吧,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小不点,也没人关注。 只是,胤禑刚出门,老十三就追了出来。 “十五弟,溜那么快干嘛?”老十三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硬要和胤禑他们挤在一起。 胤禑也知道老十三的处境尴尬,便拱手笑道:“不瞒十三哥您说,我和十六弟都是坐不住的性子,喜欢到处走走看看。” 于是,三个人结伴成行,一路逛进了后花园。 五贝勒府的后花园,占地极广,里边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胤禑他们三个人边走边聊,却忽然发现,前边的路被人用布幔围上了,显然是过不去了。 今天的老五宴客,既有皇亲国戚,也有尊贵的女眷。 为了避免出现丑闻,老五做了特殊的安排。 女眷们去西院,男人待东院,后花园则用布幔隔开,以免男女混杂在一起,出现不堪之事。 既然没路了,胤禑三个人便登上了道旁的一座假山,坐到了亭子里。 他们这边厢刚坐稳,就见五贝勒府的婢女们,捧来了茶器、瓜果、饽饽等物,快速的摆开了。 老十三不由含笑夸道:“五哥府上的下人,都教得很好,很懂规矩。” 胤禑点点头,说:“我听说,五哥一向治家极严,府上的规矩森严,下人们从不敢胡作非为。” 就在这时,老十六忽然抬手指着亭外的某个方向,惊讶的说:“那是什么?” 胤禑顺着老十六手指的方向,定神一看,好家伙,被布幔阻隔的女眷那一侧,竟然有一对狗男女躲在藤蔓丛后,抱在一起行苟且之事。 也来不及多想,胤禑拽住老十六的手臂,十分用力的往下拉。 等老十三放下手里的茶盏,探头探脑,却啥热闹都没有看到。 “你们在搞什么名堂?”老十三满是狐疑的望着胤禑和老十六。 胤禑暗中掐了老十六一把,浅浅的一笑,解释说:“没什么,是十六弟看花了眼。” 老十三深深的看了眼胤禑,又瞥了眼老十六,张张了嘴,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管是宫里,还是在外边的豪门之中,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惹祸上身。 老四来了之后,派人把老十三找了过去。 等老十三的背影消失之后,胤禑随即挥手屏退了亭内的下人们。因为,老十六快憋不住了。 果然不出所料,亭内没有外人后,老十六忍不住的问胤禑:“大哥,为什么要拦住我?” 胤禑不慌不忙的解释说:“五哥的府上出了此等丑事,若是你捅出去的,以后,你还有何面目再来五哥的府上作客?” 老十六本就不是个笨孩子,听胤禑这么一解释,他马上懂了。 见老十六不吱声了,胤禑趁热打铁的提醒说:“你听好了,宫里宫外的水,都深得很。干丑事的固然落不着好,捅穿丑事的人,也绝对没有好下场。假设,那对狗男女是五哥的亲戚,他的颜面必将荡然无存。” 老十六是个明白孩子,马上吐了吐小舌头,一副庆幸没惹祸的样子。 “多亏大哥提醒的及时。” “你是我亲弟弟,何须说这些屁话?”胤禑没好气的抬手在老十六的手臂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老十六咧嘴一笑,忽然压低声音,满是好奇的问胤禑:“女的在前边,男的在后边,也能办事?” 胤禑抑制不住的笑了,趁着心情甚好之时,小声说:“试婚格格们都带着彩绘的图册,到时候,你对照着研究一下,就啥都明白了。” “哼,你就知道欺负我年纪小。”老十六成天和胤禑待一起,胤禑喜欢故弄玄虚的性子,他还能不知道么? 眼瞅着天色,快开席了。 只是,令胤禑没有想到的是,老五竟然舍弃了诸多贵客,专门跑来亭子这边,陪他们说话聊天。 “十五弟,十六弟,实在是不好意思,愚兄请了你们来作客,却一直抽不出工夫,陪你们说说话,实在是该打之极。” 刚一见面,老五便主动拱手,连声赔礼道歉。 “唉呀,五哥,您太客气了,我们两个都是坐不住的性子,让您担心了。” 嗨,老五给足了面子,胤禑还有啥可以埋怨的? 落座之后,老五笑着说:“犬子二阿哥的满月,让你们破费了,愚兄于心难安啊。” 老十六的礼物仅仅是随大流而已,很显然,老五这话是对胤禑说的。 为了避免客人们的尴尬,如今的请客送礼,流行的都是礼单子交给正门的知客,礼物从后门送进府内交给女主人清点。 宫里的小弟弟们,因为打赏的负担过重,个个手头拮据,老五不可能不知道。 在宗室王公里边,岁俸一万两银子的亲王,小日子过得最滋润。其次是,岁俸六千两的郡王。 “呐,我门下的奴才,正好从喀尔喀草原上,带回了几匹好马,一起去看看?”老五没办法久待,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老十六乐得合不拢嘴了,连声催促道:“那就赶紧去看看吧?” 胤禑一听就懂,老五的意思是,今天客多脱不开身,怠慢了他们,想送他们每人一匹好马。 一般人,想搞到蒙古草原上的骏马,即使花了大价钱,也很难得手。 老五不同啊,他这里从来不缺蒙古的骏马。只因,他从小养在皇太后的跟前,和蒙古那边的王公大臣们,关系异常之亲密。 ps: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二十五章 妖风肆虐 “五哥,哪能让您如此破费呢,使不得,使不得!”胤禑很识趣的连连摆手拒绝。 中国的语言艺术博大精深,突出的特点是:模棱两可,从不说真心话。 比如说,客人带着礼物上门,主人家肯定要说,空手来就行,搞这么客气干嘛? 然而,若是你真的空手不带礼物来了,主人家又会私下里吐槽:真不懂规矩。 胤禑和老十六,啥也不是,又没有恩与老五,凭什么收老五送的马? 老十六也醒悟了过来,赶紧帮腔说:“是啊,是啊,五哥,哪能收您的心爱之物呢?” 老五摆了摆手,异常洒脱的说:“也就是两匹小马而已,不值什么,走,一起看看去?” 胤禑还想拒绝,却不料,老五把眼一瞪,佯怒道:“怎么,瞧不上我这里的马?” 嗨,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胤禑还能说啥? 胤禑和老十六,跟着老五一起到了马场,嚯,好家伙,真的是骏马如云呐! 老十六本想选那匹神骏无比的青花璁,却被胤禑用眼神制止了。 迫于胤禑的压力,老十六只选了匹两岁龄的公马。 胤禑自己则选了三岁龄的杂色马。 见胤禑和老十六,都不是贪心之辈,老五不由暗暗点头,他没看错人。 赠了马之后,老五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你们都很好,知道我爱面子。” 这话就是一语双关的弦外有音了! 胤禑略微一想,随即明白了,必是他们在亭内没有揭穿丑闻,被老五知道了。 这就对上号了! 不然的话,岂有平白无故给好处的道理? 正式开席之前,乳嬷嬷把刚满月的弘昂抱了出来。 婴儿尚小,还不会说话,却在乳嬷嬷的哄诱下,倒也没有哭闹。 来的皇子们太多了,轮到胤禑凑近的时候,婴儿忽然大声哭叫了起来。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乳嬷嬷的衣襟便湿了一大片。 “奴才告退。”乳嬷嬷赶紧蹲身告罪之后,快步抱着婴儿离开了。 谁曾想,乳嬷嬷刚抱着婴儿出了门,老大忽然故作惊疑的说:“你们瞧出了没有,这个二阿哥像极了三弟?” 嗨,老五的儿子像老三,这不是变相指责老五的女人不守妇道,给老五戴绿帽子么? 老三涨得脸通红,气得嘴唇发抖。可是,他装惯了饱学鸿儒的文雅气派,骂句已经到了嘴边,却犹豫不决。 八卦之心,谁都有。 只是,老大、老三和老五,都不是一般的皇子,谁敢胡乱搭腔? 一时间,室内竟然冷场,大家全都屏息静气的等着看好戏。 老十六很不喜欢老大,他故意咬着胤禑的耳朵,小声说:“坏嘴一张。” 胤禑没吱声,只是微微摇头,用眼神暗示老十六:管住嘴巴,不能乱说话,当心祸从口出。 老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忍住了没生气,不动声色的说:“我倒觉得这小子,很像大哥您。” 胤禑暗暗点头不已,老大真是个莽夫,这么大喜的日子,居然拎不清的胡说八道,显然已经得罪了老五。 不过,明珠没垮台的时候,大爷党真有实力和二爷党掰手腕。 “真像我,那就好了的啊!”老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得采取自嘲的补救措施。 开席的时候,男人们围坐在前堂,福晋们隔着硕大的屏风,都坐在后厅。 大圆桌,一桌最多只能坐十人,而且,按照爵位的高低,依次落座。 这么一来,坐上席的皇子,刚好到老十为止。 和胤禑一席的皇子们,全都是无爵的空头阿哥。巧合的是,老十四紧挨着胤禑。 老十四瞥了眼胤禑,忽然冷笑道:“十五弟,你也是妃母的儿子,为何厚此而薄彼啊?” 得嘞,老十四明摆着想挑事儿,故意讥讽胤禑,和老四走得近,却不怎么搭理他。 胤禑沉着冷静的说:“十四哥,瞧您说的,都是哥哥,何分彼此?” 老十四找不出胤禑话里的破绽,只得悻悻的作罢。 到了老五这里,端上桌子的,必定是蒙古大草原上鼎鼎大名的马乳酒。 胤禑喝过马乳酒,怎么说呢,他还真的喝不惯,主要是有股子挥之不去的膻味,严重影响了口感。 在豪门之中,菜先上齐,客人再落座,方符合旗人宴客的规矩。 马乳酒不怎么样,但是,老五这里的鲁菜师傅,手艺确实一流,胤禑吃得还算爽口。 这年头的京城里,大街小巷的酒楼、饭庄和菜馆,全都是鲁菜。 别人也许肯定不清楚,但是,胤禑心里明白,鲁菜的风行京城,全靠独门秘诀之海肠晒干之后,磨成粉末,充当味精之用。 实话说,李煦供奉来的没有味精的苏州菜,又偏甜口,胤禑还真吃不习惯。 在座的两桌子人,大家都缺银子花,却都不可能缺吃少喝。 不客气的说,内务府的人,真有胆子克扣公主们的日常物资供应。但是,他们绝不敢在皇子们这边短斤少两。 因为,皇子们都要进尚书房读书,康熙也经常过去抽查功课。 万一露了馅,被康熙知道了,他的亲儿子们居然忍饥挨饿,内务府里就有人要掉脑袋了! 老十四憋着坏心,想趁机灌倒了胤禑。 然而,三壶下肚了之后,老十四已经面红耳赤,而胤禑却像没事人似的,酒倒杯干,来者不拒。 又喝了两壶酒下肚,老十四终于喝多了,异常失态的大骂老四:“从没见过像你这般的不孝之子!” 老四立即气红了脸,老五见势不妙,赶紧亲自过来,在胤禑的协助下,半拉半拽的拖走了老十四。 原本,老五也没想那么多,打算直接把老十四送上马车,直接回宫算了。 胤禑小声提醒说:“五哥,十四哥喝了不老少,还是找个地方歇会子,等喝了醒酒汤再走不迟。” 老五猛然警醒,若是老十四喝太多了,在路上出了事,他责无旁贷。 “好弟弟,得亏你的提醒,我差点铸下大错!”老五连声道谢,胤禑只是笑着推辞。 贝勒府里今天要大肆宴客,醒酒汤是必备之物。 在老五的安排下,老十四被扶进了西厢房内。 这时,令人想不到的是,老四居然也挤了进来。 老四望见躺在炕上说胡话的老十四,不禁皱紧了眉头,脸都气黑了,站在炕边不发一语。 很快,贝勒府的下人,便端来了一碗醒酒汤。 老五正准备伸手去接,不料,手快的老四竟然抢先下手,将汤碗接到了手里。 老四是老十四的同胞亲哥哥,他亲自出手,照顾亲弟弟喝醒酒汤,老五也无话可说,只得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只是,老四坐到炕沿上,刚用调羹舀起一勺醒酒汤,却被老十四反手一掌,打翻了整碗的醒酒汤。 “咣当。”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刹那间,老四的前襟全都湿了。 “我没醉,不喝这酸了吧唧的劳什子……呃……”老十四一边说着醉话,一边酒意上涌,忽然俯身趴在炕边,吐得天昏地暗。 散发着酸臭的食物残渣,大半吐到了老四的身上。 老四的脸色黑的几乎可以滴出墨来,却又无可奈何,谁叫老十四是他的亲弟弟呢? 第二十六章 顺利打入四爷党 老四起身出门去换衣衫,胤禑眼珠一转,便跟了出去。 毕竟,眼睁睁的看着老十四出糗,将来,胤禑很容易落下得罪人的话柄。 凑热闹,却反而招惹了祸事,胤禑才不乐意做此等蠢事呢。 老四去隔壁的屋子里,在苏培盛的伺候下,开始更衣。 这年头的权贵出门,身边的下人们,都随身带着好几只衣包,以备不时之需。 更衣的时候,一直闭着双眼的老四,忽然睁眼问苏培盛:“小苏子,你觉着,你十五爷这个人怎么样?” 苏培盛打小就伺候在老四的身边,算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爷,奴才大字不识几个,懂得甚么?”苏培盛小心翼翼的不敢乱说话,只因,他非常熟悉老四喜怒无常的秉性。 老四这个人,一向爱恨极其分明。宠你的时候,恨不得把福晋也一起分享给你。然而,他恨你的时候,那就要抽筋剥皮,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能消恨了。 老四心里不快,冷冷的训斥道:“叫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的是想吃鞭子么?” 苏培盛等的就是这个表态,他哈下腰,小声说:“回爷的话,奴才觉着,别看十五爷年纪小,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明白人。当时,您是后进屋子的,十五爷却主动给您让出了炕边最靠近十四爷的位置。” 经苏培盛这么一提醒,马上勾起了老四的联想。 “老十五确是性情中人。”老四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件奇耻大辱之事。 前些时,他一时不防,竟被太子踢昏了过去。老四被抬回府后,瘫在炕上,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 然而,令老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十三都没去看他,胤禑竟然在第一时间,就带着老十六,登门去探望他。 胤禑是德妃的养子无疑,实际上,老十三也算是德妃的半个养子。 彼时,胤祥刚满13岁而已,他的生母敏妃就撒手西去了。 经康熙的指定,尚未成年的老十三,便由德妃抚养。 可是,德妃的眼里只有老十四。于是,老十三很自然的,就和同样不受宠的老四,打成了一片。 别看老十三一直未曾封爵开府,却因为办事干练,性情豪爽,获得了太子胤礽的赏识。 说实话,现在的老四和老十三,都是太子胤礽的小弟。但是,老十三在太子胤礽跟前,远比老四有分量得多。 此前,若是老四办的差事不顺,往往还需要老十三在太子的面前,帮着说好话。 老四换好衣衫,从屋子里出来,却见胤禑站在庭院一侧的怪石旁边,正默默的赏景 “十五弟,看什么呢?”老四心中微微一动,故意走到胤禑的身旁,轻声问他。 听出是老四的声音,胤禑不由心头微微一动,接近老四的好机会,终于来了。 “四哥,我觉得,这座怪石,孤峰险傲,卓而不群,像极了四哥您的个性。”胤禑逮住机会,大拍老四的马屁。 这年头,千穿万穿,唯独马屁不穿! 老四被拍得微熏上头,情不自禁的笑了! 孤峰险傲,胤禑的这个评价,恰好戳在了老四的心坎上! “十五弟,你怎么不答应去户部给我帮办?”老四沉吟半晌,趁着高兴劲,索性试探了一下胤禑。 胤禑一听这话,随即明白了过来,老四在宫里藏着很深的眼线。只是,胤禑一时间,也猜不出来,眼线究竟是谁? “不瞒四哥您说,小弟我年纪尚小,学业未成,不敢过去给四哥您添乱。”胤禑的回答,前半段不过是敷衍性质的套话罢了,最后那句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老四是个超级明白人,他一听就懂,胤禑刚去探望过他,不想因为户部的差事,给他惹来麻烦。 “十五弟,无妨的,我不是大哥和八弟。”老四略微透了点口风给胤禑。 意思是说,和老大、老八不同,他完全没有觊觎大位的野心,只知道埋头当差,并不怕麻烦。 胤禑听得出来,老四真心想提携他一把,帮他谋个好差事。 这年头,只要不在朝廷里当差,即使贵为皇子,也难免手头拮据。 当然了,老九是个例外,这家伙天然擅长经商,也确实很会搞银子。 旗人不许经商和种地,这是大清的祖制! 然而,规矩都是人定的,康熙都睁一眼闭一眼的装糊涂,谁敢管老九经商的事儿? 若是一般人,眼红户部的好差事,或许就痛快的答应了。 可是,胤禑不是一般人,他比谁都清楚:后来的老十三,即使是常务副皇帝了,依旧谨言慎行,不越雷池半步。 随便赏根骨头,膝盖就软了或是趾高气扬了,都是老四深恶痛绝的类型。 老四这家伙,特别精通欲擒故纵之术,他灌出来的迷魂汤,你要真信了,那才是纯正的大冤种。 在老四这里,得志就猖狂,迟早药丸! “四哥,等小弟学业有成之后,再去帮您办差不迟!”胤禑绕着坑沿,就是不肯闭眼跳下去。 老四深深的看了眼胤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散席之后,按照爵位和班次,老五先送老大和老三离开。 老十四醉倒在了隔壁,老四这个亲哥哥不留下来照顾着,那就说不过去了。 胤禑和老十六也要回宫里阿哥所,正好和老十四顺路,也就陪着老四一起留了下来。 老十四醉的不醒人事,老四、胤禑和老十六,就坐在隔壁的梢房内喝茶闲聊。 老十六和老四一向走得很近,有他在场,室内的气氛很自然的融洽。 “四哥,我听说,你在户部追比欠款,把那些欠债不还的官员,追得鬼哭狼嚎?”老十六很好奇的问老四。 老四只是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胤禑也笑了笑,说:“十六弟,等你出宫分府当差了,再问不迟。”帮着老四打了圆场。 以前,老四的性子异常跳脱,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四处漏风。 后来,老四被康熙叫过去,骂得狗血喷头之后,性子陡然大变,嘴巴上像是挂了锁一般,闭得死紧。 茶过半盏之后,老四忽然问胤禑:“十五弟,我听说你喜欢研究西洋的数学?” 胤禑心中微微一动,异常谦逊的说:“四哥,我那点三脚猫的数学水平,哪敢称研究?” “呐,我昨晚汇算的数目,总是对不上号,你帮我看看?”老四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摸出几张纸片,搁到炕桌上,不容拒绝的推到胤禑的面前。 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子的霸王硬上弓! 胤禑拿起纸片,定神一看,咳,都是加减法,连乘除都没有的四贝勒府内库存银统计汇总。 对于曾经在支教时,当过高中数学老师的胤禑而言,丧心病狂的简单啊! 老四本以为,胤禑需要“算筹”的帮助。 一般情况下,打算盘的行为,专属于粗鄙的贱商,满洲天龙人根本不屑一顾。 但是,老四为了不被账房先生们欺蒙,竟然偷偷的掌握了打算盘的技巧。 然而,就在老四的眼皮子底下,胤禑仅仅利用心算,只花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把老四需要算几个时辰的汇总数字,快速的统计了出来,并提笔把总数写在了纸片的末尾。 “四哥,我瞎算的,也不知道对错。您回府后,命账房仔细核对一下,看看是否银账相符?”胤禑明明炫了心算的神技,却一如既往的低调谦和。 满招损、谦受益,在老四这里,永远都是真理! 老四早就算清楚了,他接过纸片,看清楚胤禑写的数字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居然和他算了三遍的准确数字,丝毫不差! 据老四所知,满京城里,即使是算术水平最高的洋人传教士白晋,也远不如胤禑算得快,算得准! 老四这个贝勒爷,是户部的管部阿哥,也就是户部的太上皇。 户部成天与银子、粮食和账册打交道,最需要的就是胤禑这种身怀算帐绝技的高水平人才! 老四的城府已深,他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不动声色的说:“好,我回府后,再找账房上的人,仔细核算一下。” 送老十四回宫的路上,老四故意拉着胤禑谈天说地,想看看胤禑的见识和阅历。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滔滔不绝的显摆各种知识。 但是,胤禑肯定不是一般人,他比谁都清楚,在老四的面前,唯有藏拙才是王道! 老四特别喜欢教训人,也就是好为人师! 此时此刻,如果不让老四过足当师傅的瘾,那胤禑才是大蠢蛋呢! “十五弟,你的这个说法,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老四就喜欢这个调调儿。 胤禑摆出谦虚好学的姿势,老四很享受当老师的感觉,这滋味简直妙极了! 大清的祖制是,旗人之女所出的皇子,方有皇位的继承权! 这个祖制,是全体旗人的集体共识,在清朝两百多年里,被执行得异常之彻底。 其底色是:我大清,是旗人的天下! 所以,从出生的那天起,胤禑就丧失了登上皇位的机会! 说白了,即使胤禑想方设法的笼络住了年羹尧和隆科多,也会因为满洲王公大臣们的集体反对,没有丝毫获胜的希望。 类似处境的,还有老十六、老十七、老十八等汉女所出的皇子! 在所有皇子之中,老大是个坑货,老二注定被废,老三不掌握兵权,老五、老七和老十二没有夺位的野心,老十三帮着老二干坏事被康熙彻底的厌弃了。 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这几个人,据胤禑的近距离观察,都是志大才疏之辈,成不得大事! 再说了,八爷党可谓是人才济济,满洲王公贵胄云集,胤禑即使勉强混了进去,也分不到多少利益。 老四就不同了,这家伙是清朝排名第一的伪装大宗师,并且有史实为证,只有他笑到了最后。 这人呐,也都是讲感情的,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 汉高祖刘邦,杀功臣,主要针对的是,敌对阵营投靠他的那帮枭雄们。 老四的刻薄寡恩,六亲不认,针对的也是老三、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这些死敌。 胤禑的外祖父王国正,早年是个汉人贱匠,后来即使改换门庭了,也就是个不入流的知县而已。 不客气的说,胤禑的背后,完全没有母族势力,天然对皇位没有威胁。 比较类似的是,老十三的背后,也没有母族势力撑腰。 老四这个人,恩怨格外分明,赏罚也分明。只是,他做事很随性,喜欢走极端,爱恨之间,就是冰火两重天! 只要适应了这个特点,胤禑觉得并不难混!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老十三,和老四的关系虽好,却是个铁杆的二爷党。 若是老四接纳了胤禑,那么,胤禑就是第一个有分量的四爷党! 历代君主,都格外看重首创之功。 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朱重八,也没杀汤和嘛! 不过,老四这个人,疑心病极重。胤禑若想真正走入他的心坎,还必须用些巧招,并静待好时机! 以林冲的强悍实力,他想入伙为贼,秀才王伦也要逼着他交出投名状呢! 更何况,多疑的老四乎? 第二十七章 康熙的考验 下学的路上,胤禑碰见了带人出宫办差的一等侍卫隆科多。 “奴才隆科多,请十五爷大安。”眼尖的隆科多,早就看见了胤禑,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异常亲热的扎千请安。 “起吧。”胤禑含笑轻抬折扇,示意隆科多不必多礼。 据胤禑所知,自从老大垮台了之后,隆科多就改换了门庭,摇身一变,成了八爷党中不起眼的一员。 胤禑暗道可惜了,如果他的生母不是汉女,也完全不可能获得满洲勋贵王公的支持,在这个时候趁机叫一声舅舅,那就是超级划算的巨大投资了。 因为,老四现在还是二爷党的一员,他也没怎么在乎隆科多。 也就是说,老四目前即使嘴上尊隆科多是舅舅,也是看在养母的份上罢了,并无多少真心。 不过,抢老四风头的衰事,很容易在将来,勾起老四的猜疑。 当下,就算是打死胤禑,他也不能唤隆科多为舅舅! “老隆啊,最近倒是很少见着你呐。”胤禑刚练完骑射,一身臭汗,急着回去沐浴,便信口搭了个讪。 隆科多看了眼四周,哈下腰,凑到胤禑的近前,小声说:“回十五爷,奴才方才在东暖阁门外当差,隐约听说,上头要考您的学问深浅。” 宫里耳目众多,他也只能是点到为止了! 胤禑的眼眸微微一闪,隆科多冒着风险提前给他递风,这就说明,玉柱在隆科多心目中的地位,格外的与众不同。 隆科多递了话后,也不敢久留,赶紧辞别了胤禑。 回到阿哥所的住处后,胤禑泡进了浴桶里,仔细的咀嚼了一番隆科多递的内幕消息。 此前,康熙一直把胤禑当作是空气一般的存在,怎么忽然想考问他的学业? 嗯,恐怕是老四爱才,想让他过去户部帮忙办差查帐了吧? 胤禑也想过,会不会是太子的推荐呢? 也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概率不高。 谁料,胤禑刚洗过澡,尚未更衣,忽然得报,乾清宫副首领太监李玉来传康熙的口谕。 “快摆香案。”胤禑又小声叮嘱乌林,命他赶紧去招待李玉,寻机塞银子。 不大的工夫,身著皇子的正装,快步赶到正房接旨。 室内,李玉正背北面南的站在正房中央,朗声道:“有旨。” 胤禑快步上前,跪到垫子上,伏地不起。 “传皇上口谕,内务府的账册有误,著十五阿哥在半日内算清,钦此。”李玉操着怪异的公鸭嗓音,抑扬顿挫的宣布了康熙的意思。 胤禑一听就明白了,果然是老四格外的爱才,迫不及待的向康熙举荐了他。 “臣儿胤禑,领旨。”胤禑重重的叩了个头,正式接了康熙的口谕。 传旨之后的李玉,就恢复了狗太监的身份,他赶紧上前,假腥腥的哈腰伸臂搀起胤禑。 等胤禑起身后,李玉赶紧扎千行礼,恭敬的说:“奴才李玉,请十五爷大安。” 胤禑摆了摆手,含笑道:“李谙达,好久没见了啊,快起吧。” 在康熙的诸多哈哈珠塞太监之中,李玉算是混得比较差的一个。 到目前为止,和李玉资历大致相当的魏珠,已经是乾清宫副总管太监了,两人的地位相差异常悬殊。 不过,早年间,李玉和胤禑倒有些渊源。 因为,胤禑是庶妃王氏所生的第一个儿子,康熙担心他夭折了,曾派李玉去德妃那里帮着照应了两年。 所以,胤禑按照老交情,尊李玉为谙达。 李玉望着胤禑的眼神很复杂,因为,乌林暗中塞了十两银子给他。 在宫里,胤禑和李玉之间,往日的那点情分,压根不值一提。 现实就是,胤禑比照魏珠的规格,给了重赏。 这就具有不同于一般的非凡意义了。 以李玉的地位,在乾清宫里,顶多算是二流偏下的位置。 按照宫里的赏钱潜规则,李玉仅为一两银子。有时候,甚至是五百文钱而已。 “十五爷,万岁爷吩咐过了,不用算筹。”旁边还有小太监,李玉只能点到为止了,能不能理解其中的内涵,就看胤禑的造化了。 胤禑一听算筹二字,当即明白了,必是老四的举荐。 在宫里,最经典的座右铭,便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人头落地。 宫里人,想往外边递消息,往往云遮雾罩的言简意赅,绝不可能直接说清楚了。 一旦说清楚了,就再无转圜之余地。万一,被揭穿了,就只能脑袋搬家了。 李玉没说的是,这种账册需要两个账房先生,打一整天算盘,才有可能算清楚。 胤禑接过账册后,并没有急着计算,而是坐到了书房的椅子前,提笔在手,对照着账册上的记录,在稿纸上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 繁体的数目字,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萬,不仅笔画多,而且很占地方。 阿拉伯数字就不同了,一行数字下来,顶多只占原来十分之一的地方。 “哗哗哗……”伴随着翻阅账册的纸动声,胤禑在稿纸上,记下了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 李玉并没有离开,他按照康熙的吩咐,就站在胤禑的身后。 胤禑懒得搭理他,聚精会神的汇总数字。 机遇,只可能留给有准备的人。类似的好运气,即使是胤禑,这辈子也可能只有一次。 胤禑下定了决心,必须牢牢的把机遇抓在手中。 李玉管着内务府递上的总账册,他自然是很懂行。 胤禑的动作,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大有一气呵成之势,令李玉瞠目结舌! 嘿嘿,老话说的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没有一技之长,即使在宫里混吃等死,也不可能真安逸! 早就分府出宫的老大和老三,除了岁俸六千两之外,尚有禄米六千斛,皇庄几千亩,护卫几十名。 为了混得更滋润,躺平得更舒服,胤禑十分卖力的挥洒着盖世才华。 不到一个时辰,胤禑利用极高的心算能力,把整本账册复算了三遍,然后在稿纸的末尾,写了汇总出来的最终数字。 “李谙达,我算完了,麻烦呈给汗阿玛御览。”胤禑撂下笔,拿起账册和他的稿纸,一起递到了李玉的面前。 “十五爷,这么快就算完了?”李玉兀自不太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胤禑自信的笑道:“李谙达,就算是借我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诳骗汗阿玛啊!” 此言甚是有理,李玉只得半信半疑的捧着账册和稿纸,回乾清宫复命去了。 等李玉走后,乌林凑到胤禑的跟前,小声禀道:“爷,李首领经过奴才身边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大造化什么的,奴才也没听得太真切。” 宫里的人,包括胤禑在内,自我保护的意识,全都爆了表。即使,乌林听清楚了,也会说没有听得太清楚。 胤禑露出浅浅的笑容,满是自信的说:“过不多久,李玉还会过来。” “您一向料事如神,必不会错!”乌林赶紧大拍马屁,心里却不大相信。 第二十八章 奉旨帮办户部 只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李玉果然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传万岁爷口谕,著十五阿哥胤禑,乾清宫觐见。”李玉颁旨的时候,面露笑容。 胤禑一看就懂,必有好事儿! 等胤禑跟着李玉进了乾清宫之后,很快获得了康熙的召见。 胤禑进门的时候,康熙独自坐在窗边的炕上,他面前的炕桌上,摆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嗨,胤禑瞬间秒懂了,康熙肯定不太相信他的算帐能力,打算亲自监考吧? 李玉把胤禑领到了一丈开外的地方,示意他跪下行礼。 “臣儿胤禑,恭请圣安!”胤禑磕头的时候,地上的金砖咚咚作响,格外的清脆响亮。 乾清宫的老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在康熙的书房里,有且仅有几块金砖磕的响。 除了这几块特殊的金砖之外,别的金砖,即使把脑袋磕破了,也不可能响。 “胤禑,你把账册拿去,去哪边算一遍。”康熙放下手里的茶盏,也没和胤禑废话,抬手指着炕边的小书桌,直接吩咐了下来。 “臣儿领旨。”胤禑行了礼之后,上前捧起厚厚的账册,跪到小书桌前,先研墨,再提笔,开始按部就班的算帐。 小书桌上,既没有算筹,也没有算盘,只有极细的狼豪笔以及一沓空白稿纸。 必须承认,乾清宫的稿纸,比胤禑那里发黄的稿纸,白太多了。 时近黄昏,若是胤禑的住处,早就应该掌灯了。 可是,夕阳的余晖,透过硕大的一整块透明玻璃,洒遍了整个室内。 胤禑知道,博学多才的康熙,至少具备初三的数学水准。 天书一般的二元一次方程,康熙解的得心应手! 但是,康熙并未在大清推广传教士引入的西洋数学知识。 道理很简单,若不愚民,满人坐不稳江山! 胤禑心无旁骛的一边快速心算,一边提笔在稿纸上,写下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 康熙一直在埋头批阅奏折,只闻毛笔的沙沙声。 胤禑懒得关注康熙在干嘛,他一心只想露两手,让康熙真切的知道,他身怀超级会算帐的绝技。 炫技的时候到了,胤禑飞快的在雪白的稿纸上,记下他的心算结果。 末了,当胤禑写下最后一个数字之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了康熙不怒自威的声音,“最后一个数字错了,是5,不是4。” 胤禑赶紧放下手里的细毛笔,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听训。 “倒是有点道行,跪安吧!”康熙俯下身子,亲自拿起胤禑的稿纸,冷冷的下达了逐客令。 “臣儿告退。”胤禑碰头之后,缓缓起身,先倒退了三步,这才快步离开了康熙的书房。 出了乾清宫之后,胤禑仰天长吁了口浊气,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年的一件往事。 想当初,他在市委办公室综合一科工作时,只要是他草拟的领导讲话稿,总会故意留下一些显眼的错别字,供顶头上司捉虫。 嘿嘿,以前他不懂行,总是力求完美无缺,令上司无可挑剔。 但是,上司无话可说的后果是,他坐了六年冷板凳。和他同时期进来的同事们,很多都飞黄腾达了。 实话说,给皇帝打工,真相如何,往往并不重要。 真正的要害是,只有把皇帝伺候爽了,胤禑才可能获得重用。 有权幸福,无权痛苦,这是大清的真理! 自从乾清宫算错账后,这都过了半个月,却再无下文。 直到气候一天天的转热,康熙即将移驾畅春园之时,旨意姗姗来迟。 “内阁奉上谕,著皇十五子胤禑,帮办户部事务,钦此!” 副首领太监郭守义,传完了旨意后,哈下腰,假腥腥的道贺。 “恭喜十五爷,贺喜十五爷,帮办户部,那可是大大的美差啊!”郭守义的皮笑肉不笑,格外的令人恶心。 胤禑心里有数,郭守义和魏国柱都是梁九功的干儿子。尤其是郭守义,甚得梁九功的欢心,算是宫里少有的实权派中层太监之一。 “小郭子,你太客气了!”胤禑本着言多必失的基本原则,一边嘴上敷衍郭守义,一边暗中给乌林使了个眼色。 送郭守义出门的时候,乌林不露痕迹的往他的袖口内,硬塞了一张二十两的会票。 宫里的太监们,大多是小人。 小人,一爱颜面,二爱钱财。 胤禑深知一个道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个世界上,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大事! 真正要命的大事,使多少银子,都不中! 但是,只要舍得撒银子,宫里九成五以上的麻烦事,都可以和胤禑无关。 如今的户部,包括尚书和侍郎在内,一共六位堂官,三满三汉,以满为主。 但是,因为老四是户部之管部阿哥的缘故,这六位户部的堂官,就都丧失了决策权。 在户部,真正说了算的,只能是老四。 老四的头衔是管部阿哥,这个是实权。 康熙的旨意里,胤禑是帮办。 帮办阿哥,有无实权,全看管部阿哥如何授权了。 这就像是副乡长,具体分管那一块,有多少拍板权,都归乡长说了算。 乡长不支持工作,副乡长说的话,拍的板,签的字,就等同于空气。 所以,从此以后,胤禑就正式跟着老四混了。 实际上,仅从胤禑的安排就可以看出,老四在康熙的心目中,分量着实不轻! 因为,胤禑竟然越过了老九、老十等一大帮年长的皇子,冒着尖的出来当差了,肯定会惹人眼红。 这年头,啥都缺,唯独不缺红眼病患者! 原本,胤禑没打算立即去户部上任。可是,心急的老四,居然派苏培盛暗中递了话,催促胤禑早点去上任。 旨意颁下的五天后,胤禑带着乌林、玉柱和李鼎,一起出神武门,登车之后,浩浩荡荡的去往户部衙门上任。 胤禑的马车,刚在户部衙门的正门前停稳,就见站在门前台阶上的苏培盛,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主动扎下深千,毕恭毕敬的说:“奴才苏培盛,请十五爷大安。” 钻出车厢的胤禑,瞥了眼苏培盛的后脑勺,轻抬折扇,笑着说:“起吧。” 苏培盛起身后,哈着腰,异常恭顺的说:“回十五爷,奴才的主子吩咐过了,只要您到了,马上请进正堂。奴才的主子,和户部的堂官们,都在。” 胤禑不禁微微一笑,他是个无爵的皇子,如果老四领着户部的堂官们,集体出大门迎接,就显得过于隆重,很容易惹来非议。 第二十九章 定座次 “小苏子,有你在门前等着爷,就足够了。”胤禑这话说的回味无穷,余音绕梁。 老四这个人疑心病极重,即使是身边伺候多年的太监,也极难获得信任。 但是,苏培盛却是个例外。 有老十六这个内应的存在,胤禑比谁都清楚,苏培盛就是老四的分身,无论怎么强调他的重要性,都不算过分。 等老四登基之后,苏培盛在宫里掌握的权势,用“只手遮天”来形容,犹嫌不足。 老四就是这样的汉子,爱恨异常分明,喜欢快意恩仇。爱之啥都肯给,恨之挫骨扬灰,犹不解恨。 一言以蔽之,胤禑今天来上任,老四特意安排苏培盛在大门外等着迎接,面子确实给足了。 苏培盛侧着身子,陪同胤禑往户部衙门里边走。 “请十五爷大安。”户部门前的差役们,一齐矮下身子,扎千请安。 胤禑轻抬折扇,淡淡的说:“起吧。” 差役们和胤禑之间的地位相差极为悬殊,多说无益,与其彼此折腾,不如彼此放过。 穿过几重门户后,苏培盛领着胤禑,来到了户部二堂的门外。 隔着老远,胤禑就看见老四迎门而立,六位红顶子的官员,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身后。 胤禑快步走到老四的跟前,主动鞠躬行礼,亲热的唤道:“小弟胤禑,请四哥大安。” “十五弟,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老四抱拳还礼之后,十分亲热的拉着胤禑的手,“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便是凯部堂……” “户部尚书,卑职凯音布,拜见十五爷。”凯音布赶紧拱手行礼,长揖到地。 凯音布,不仅是康熙的宠臣,还是从一品大员,胤禑不敢怠慢,也跟着拱手长揖还了礼。 繁琐的接待礼仪过后,老四领着众人,进了户部的大堂。 老四在左首上座坐稳了之后,本想招呼胤禑,坐到右首的上座。 可是,胤禑多机灵啊,他不等老四张嘴,径直坐到了老四左手位的第一把椅子上。 这年头的座次,颇有讲究和内涵。 在大清,面朝大门的座位,都是上座。并且,以左为尊,右侧次之。 胤禑所坐的位置,既不起眼,又距离老四最近,可谓是恰到好处。 “十五弟,这边才是你的位置。”老四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身旁的次首位,想叫胤禑挪个位置。 胤禑摆了摆手,说:“四哥,小弟我走累了,坐下歇个腿,可好?” 这话很有点蛮横无理! 但是,也彻底表明了胤禑的态度:他来户部当差,仅仅是帮办阿哥而已。 俗话说的好,国无二主,天无二日。 胤禑的位置摆得极正,户部依旧是老四说了算的户部。 老四很是欣慰的瞥了眼胤禑,他没有看走眼,胤禑果然安分守己,颇知分寸。 别人不清楚老四的脾气,胤禑还能不知道么? 知道进退的人,才讨人喜欢,这是真理。 如今的户部衙门里边,除了满尚书凯音布和汉尚书徐潮之外,另有四位满汉左右侍郎。他们六个人,就是户部的当家堂官。 今日之前,混在人群里的胤禑,曾经多次见过充当经筵讲官的徐潮。 只不过,胤禑认识徐潮,而徐潮并不认识他这个小透明阿哥罢了。此前,他们彼此之间,并无任何交往。 胤禑很清楚的知道,徐潮不仅在户部当差,还兼任了翰林院的掌院学士。 在大清,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别看位不高,权不重,潜势力却极大。 只因,徐潮经常给翰林院内的庶吉士们上课,这些人都算是他的学生。 户部的六位堂官,以及老四、胤禑,全都坐定之后,差役进来上了茶。 老四端起茶盏,饮了一小口,淡淡的说:“凯部堂,追讨国库欠银的进展如何了?” 在户部衙门里,部下们都尊称尚书为大司徒,侍郎为小司徒。 但是,老四既是皇子又是贝勒爷,称呼自然不同。 凯音布微微抬起屁股,欠着身子,拱手道:“回四爷的话,欠朝廷银子的那些人,不仅人数众多,而且确有实际的困难,一时之间,怕是无法筹措到足够的银两,归还于国库了。” 胤禑没看凯音布,只是低头品茶,嘴巴也闭得死紧。 追讨欠款的事儿,老电视剧《雍正王朝》里虽有不小的演绎成分。但是,上到皇太子,下到小京官,几乎个个都找国库借过银子。 客观的说,官员们有本事借走国库的银子,没有康熙的默许,根本不可能。 老四让胤禑来户部帮办差使,主要的原因即使他不说,胤禑也知道,就是要帮着追讨国库的欠银嘛。 临来户部之前,胤禑已经做过功课。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不打仗,不大兴土木,内务府不过于铺张浪费,国库的存银一直都在稳定增长。 康熙二十五年,国库存银已经达到了2605万两。此后的国库存银,节节攀升,并一直稳定保持在4000万两的水平。 如今的户部,日子其实并不难过。 所以,包括凯音布在内的六位户部堂官们,都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但是,他们又不敢明着得罪老四,也就一直暗中拖延敷衍。 今天,胤禑刚来户部上任,老四就率先发难,摆明了,是想让胤禑当众表态,你究竟支持谁? 胤禑肯定是要表态的,但绝对不是好戏尚未开场之时,就幼稚的亮明车马。 归根到底,老四这个人极为难缠且多疑,胤禑在短时间内,很难走进他的内心深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慢慢来! 老四心里有数,凯音布这只老狐狸,再次使出了摆烂的绝招。 是啊,官员们确实欠了国库不少银子。但是,银子早就花光了,难道说,还能逼死他们不成? 因为讨债,居然逼死了朝廷命官,这不是给康熙这个圣君的脸上抹黑么? 谁敢给今上的心里添堵,将来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凯音布深信这一点。 “徐部堂,您有何高见?” 徐潮是汉臣,也一直与凯音布唱对台戏。所以,老四在公开场合,对他一直礼敬有加。 “四爷,以老夫之见,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啊!”徐潮起身行礼后,慢条斯理的让老四碰了个软钉子。 再怎么说,借出国库银子的官员,不仅有很多满臣,也有不少的汉臣。 在康熙朝,历任户部尚书,没有一人是蠢货,个个都会算帐。 为了追讨朝廷的欠银,平白得罪无数汉臣同僚,即使徐潮再傻,他也绝对不可能做出此等蠢事。 别看老四是管理户部的阿哥,也就是户部的太上皇。但是,他想干的事情,被满汉两位尚书一起暗中抵制了,结果必定是寸步难行。 在大清的官场上,通行的基本准则是:县官不如现管。 ps: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十章 四哥,我坚决支持你 面对户部两位主官的不配合,老四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了,扭头又问左侍郎张盛:“张部堂,你怎么看?” 张盛是二甲赐进士出身的汉臣,凭本事考入了翰林院的庶常馆。 庶常馆散馆之后,张盛的为官经历,异常之丰富。他不仅当过户部的主事、员外郎,还外任过粮道、布政使。 不夸张的说,年过五旬的张盛,混了半辈子的官场,管的都是钱粮,专业素养极为突出。 也正因为如此,康熙特意提拔张盛为户部左侍郎。 这且罢了,更重要的是,此前,只要是老四交办的差事,张盛一直都是全力配合。 然而,张盛仔细的想了想,却说:“回四爷的话,卑职以为,兹事体大,万不可操之过急。” 胤禑一直低头盯着手里的茶盏,仿佛研究上古的珍宝一般。 此时此刻,如无必要,他绝不肯抬头。 在场的八个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张盛的潜台词,谁又听不懂呢? 张盛没有明说的意思是,四爷,别的事务,卑职都可以尽全力配合您,唯独追讨国库欠款的事儿,里头的水太深了,您老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四接二连三的碰壁,锐气多少有些受挫。但是,就此罢了手,绝对不是老四的作风。 剩下的三位侍郎,都知道追讨欠款的凶险之处,竟无一人敢于配合老四。 一时间,老四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十五弟,你虽是初来户部,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帮办阿哥嘛!你说说看,你的想法?”老四只得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主动向胤禑求援。 胤禑来户部帮办,虽是老四的举荐。但是,他毕竟年纪尚小,又从来没有办过差使。 客观的说,老四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罢了,对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胤禑比谁都清楚,哪怕所有人都反对,老四也要把追讨欠款的差使,一办到底。 “四哥,诸位部堂,”胤禑缓缓起身,镇定自若的说,“我才疏学浅,说句让诸位见笑的话,望诸位莫怪。请问,户部衙门里的官员欠款,难道不应该尽数追讨么?” 老四不禁眼前猛的一亮,是啊,户部是管钱粮的核心衙门,本衙门的欠款,难道不应该优先追讨么? “十五弟,你说的没错!”老四眼前猛的一亮,故意抢在凯音布的前边,大肆夸奖胤禑,“汗阿玛果然没有看错你。” 老四可以乱夸,但是,胤禑却不能居功自傲,他赶紧拱手道:“四哥,小弟我从未当过差,不懂的东西尚有许多,还需要跟着您慢慢的学。” 胤禑的自谦态度,令老四格外的满意,他不禁暗暗点头不已。 有了胤禑的强力助攻,老四仰起下巴,故意逼问凯音布:“凯部堂,户部衙门里的欠款,可曾清帐啊?” 凯音布暗暗叫苦不迭,老四这个混蛋,显然是想拿户部衙门内部,率先开刀了。 尼玛,岂有自斩羽翼之理? 可是,面对老四的催逼,凯音布又不敢不答,他只得小声说:“四爷,请容卑职命人详查之后,再向您禀报,可好?” 胤禑暗觉好笑,凯音布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条,敷衍塞责,拖延待变的手段,格外的精通。 很可惜,老四常年办差,异常精通庶政,他怎么可能被凯音布所蒙蔽呢? “凯部堂,十日之内,我必须见到清帐的名册。”老四撂下狠话之后,便端起了茶盏。 一直低头哈腰的苏培盛,随即扯起公鸭腔的嗓子,大声喝道:“送客!” 没办法,自从老四成了户部的管部阿哥之后,户部的二堂就成了他的专属公事房。 凯音布闹了个没脸,只得悻悻的走了。 张盛临出门的时候,深深的看了眼胤禑,却啥也没说。 胤禑明明看见了张盛的小动作,却只当没看见的。 俗话说的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胤禑既然是老四亲自举荐的帮办阿哥,就必须站在老四的立场上,给出合理化的建议。 否则,就是脑子进了水啊! 以老四的脾气,他必须是掌握拍板权之人。 胤禑的脑子异常清醒,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倍受刘备宠信的法正。 法正没死的时候,刘备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其宠信程度远超诸葛亮。 等众人都退下了之后,老四笑问胤禑:“十五弟,你既是帮办阿哥,就应该有个帮办的阿哥的样子。你的公事房,只要在户部衙署之内,任你随意挑选。不见外的说,你就算是看上了我这里,我也照样给你腾地方出来。” 胤禑赶紧起身,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拱手说:“四哥,小弟我都听您的安排。” 老四原本还有点试探之心,见胤禑如此的顺从,他不由微微一笑,说:“公事房,任你挑选,就这么定了。另外啊,你初来乍到,还不熟悉户部的情况,你就暂且替我代管‘清档房’及捐纳处,可好?” 胤禑曾经长期担任副职,他比谁都清楚,副职若想过滋润的日子,完全离不开正职的支持。 以前,胤禑担任副镇长的时候,名义上算是镇政府的领导。实际上,手下连一个跟班听用的小兵都没有,他自己也就是个高级一点的大头兵而已。 更重要的是,副镇长的分管范围,都由镇长说了算。 也就是说,镇长如果对副镇长不满,只需要开会调整分管范围,就可以让你既累成死狗,还很有希望背黑锅。 朝廷的六部衙门里,都有清档房。 通俗的说,清档房,又称档房,就是保存衙门内部档案的地方。 所谓捐纳,又叫赀选、开纳,有时也称捐输、捐例,即人们所说的卖官鬻爵。 朝廷要打大仗,或是需要大兴土木的时候,必然面临缺钱花的窘境。这个时候,朝廷既不能明抢民间的财富,又要撒钱出去花销,就只能被迫卖官鬻爵了。 为了集中管理卖官卖爵的大事业,朝廷特意将捐纳处设于户部之下。 按照程序,买官的第一步,就是到户部捐钱捐粮,然后拿着户部盖了大印的捐纳文书,去吏部办理正式任命的手续。 雍正朝的名臣,两江总督李卫,就是捐官的出身。 李卫先捐了个监生,又下狠心,一次性的砸了9600多两银子,捐了个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 要知道,近万两银子,即使是良田千亩的大地主,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由此,可以合理的猜测,李卫家里肯定算是超级大地主了。 即使用脚去思考,胤禑也知道,捐纳处是个极有油水的好出处。 ps:求月票和推荐票,剧情渐入佳境了。 第三十一章 借刀杀人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就要领会错了老四的意思,误以为让他去捞油水的。 胤禑肯定不是一般人! 老四反腐肃贪的手段,是多么的残酷无情,胤禑可谓是了如指掌。 “四哥,小弟我都听您的安排。不过,小弟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身边必须有个熟悉户部情况的人。”胤禑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又说,“四哥,不如把苏培盛暂时借我用些时日吧?” 苏培盛是老四身边不可或缺的心腹太监,怎么可能轻易借给胤禑去使唤呢? 果然不出所料,老四沉吟了片刻,便笑着说:“不瞒十五弟你说,苏培盛这个狗才,我这里尚有大用。不如这么着吧,且把他的干儿小顺子,派去你那里,随你使唤,如何?” 成交! 胤禑早就料到了,必是苏培盛的徒弟或是干儿子之流,被派到他的身边,他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老四这个人,生性多疑,且刻薄寡恩,极难信任某个人。 胤禑深知这一点。他故意主动要了小顺子到身边,就是想告诉老四,小弟我光明磊落,明人不做暗事。 不过,以老四的为人风格,他一旦信任了胤禑,完全可以做到用人不疑。 那么,胤禑将来即使混不成常务副皇帝,至少也是个受到重用的总理事务王大臣,或是军机大臣。 老四,他就是这样爱恨分明的硬汉子。 朝廷的六部里边,除了户部之外,其余的五部都只有四个清吏司。 唯独,户部不仅占地极广,而且人数众多。最骇人听闻的是,户部的辖下,竟有十四个清吏司。 为了确定专属的公事房,小顺子领着胤禑,漫步于户部衙署之间。 “十五爷,如今的户部衙门里边,绝大部分地儿,都被占用了。不过,衙署后门左侧,倒有一长溜空着的罩房,您老想占几间,就占几间。”小顺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提出建议,一边暗中偷窥胤禑的神色。 胤禑眨了眨眼,随意的瞥了眼小顺子,心说,这小子跟着苏培盛,学了一肚子的坏水。 帮办阿哥,不和管部阿哥待在一起,却去抢下人差役的地盘,口碑能好么? “我说小顺子啊,你就领着爷去档房即可。爷就不信了,偌大的档房里,竟无爷的一席之地?”胤禑没有指责小顺子半句,但是,小顺子的脑袋快要垂进裤裆里了。 俗话说的好,奴大欺主,主大欺奴。 不管是大太监,还是小太监,共同点是,都被割了蛋蛋。 所以,这帮不男不女的家伙,多少有些变态的神经质。 小顺子故意想把胤禑往后罩房那边引,显然是想借胤禑之手,公报私仇。 胤禑呢,不动声色的就化解了小顺子的借刀杀人之计。 交手的第一回合,以小顺子的完败,而告终。 掂量了胤禑的分量之后,小顺子再不敢乱说乱动,变得格外的乖巧老实。 胤禑绕着户部清档房的院内,转了一整圈之后,选了一个没有西晒的杂物间,用作他在户部的公事房。 既然,老四安排胤禑分管清档房,胤禑索性就在清档房的院内办公。 这里,既不显山,又不露水,距离户部的后门,也仅有咫尺之遥。 胤禑若想中途溜出户部衙门,只须出院门,往左边拐个弯,就是户部的后门,可谓是方便之极。 只是,胤禑做梦也没有料到,名不见经传的户部清档房里,不算杂役在内,仅仅是官吏和笔帖式的人数,竟然超过了百人之多。 按制,户部的清档房,分为南档房和北档房。其中,南档房的主官是两名堂主事,都是满缺,掌管户部的档案和八旗的丁口档册。北档房则设领办四人,满汉各二人,负责管理分拨各省报解之京饷,统计各省岁出岁入等事。 大清的各部主事,皆为正六品。不过,主事的前边加个堂字,就是本部门的主事之首。 望着院内黑压压的各色顶戴,胤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八个字:冗官冗员泛滥成灾。 不过,朝廷养这些闲人,又不花胤禑的一个大子儿,关他鸟事? 别看胤禑此前是个小透明阿哥,皇子就是皇子,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判若云泥。 胤禑瞥了眼众人,轻咳一声,淡淡的说:“既蒙四哥的看重,你们这里以后就归爷管了,都明白吧?” “卑职等谨遵十五爷的教诲。”众人一齐朗声答了。 胤禑微微点头,接着又说:“打从今儿个起,清档房内的所有公文,不管是入档,还是出档,都必须经过爷的同意,都明白吧?” “嗻。”众人或扎千,或拱手,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胤禑得到了想要的权柄,随即摆了摆手,说:“都去忙你们的差事吧,有事儿的时候,再来寻爷!” “嗻。”没人敢公开反对胤禑的意思,大家纷纷行礼之后,哄然退下了。 大清的官场上,一把手最重要的权力,就是人财物的签字同意权。 户部清档房,既不管钱,也不管人,只管档案。 老四既然安排胤禑分管户部的档案,胤禑就必须认真负责的管理好每一份档案的出口和入口。 身份贵重,就是好办事。 人多就是力量大。 胤禑的公事房,很快就窗明几净,可以舒畅的办公了。 在小顺子的哈腰引领下,胤禑迈步走入公事房。 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杂物间的时候,胤禑还真没发现,打开后窗,就可以直接看见户部的后门。 小顺子觑见胤禑的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哈下腰,小声介绍说:“十五爷,请恕奴才抖胆,擅自在角落里,摆了两盆花草。您老若是觉着碍眼,奴才这就命人搬出去。” 胤禑不由微微一笑,单手轻拍折扇,信口道:“你这狗才,倒有几分眼力介。来呀,赏他。” “爷的赏,不拿就是不敬。”小太监乌林赶紧从怀中摸出一锭二两的银子,硬塞进了小顺子的手里。 “奴才叩谢十五爷的重赏。”小顺子十分机灵的双手将赏银捧过头顶,连磕了三个清脆的响头。 “起喀吧。”胤禑含笑摆了摆手,小顺子十分知趣的倒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开了公事房内。 此次来户部上任,胤禑只带了四个人,即玉柱和李鼎这两个哈哈珠子,以及贴身小太监乌林和小金子。 在宫里,胤禑并不受宠。所以,乌林和小金子也是跟着倒霉,都属于无权无势的小透明太监。 但是,出了宫之后,大家都摸不清楚乌林和小金子的底细,他们也就有了狐假虎威的巨大空间。 这年头的京城里,王公权贵虽然多如牛毛。可是,有资格使唤太监的人,谁敢轻易招惹? ps:剧情层层迭迭,好戏还在后头呢,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十二章 什么叫作拿捏? 胤禑在书桌前坐定,只喝了半盏茶,就见苏培盛亲自来了。 “回十五爷,我们爷说了,请您下值之后,先别急着回宫,一起去前门外煤市街的致美楼,小酌一番。我们爷还说,特意请了十三爷做陪。”苏培盛是个浑身上下长满了消息机关的家伙,他一口气把话说完,胤禑竟然听得一字不差,没有丝毫的遗漏。 照大清的官场规矩,胤禑这个帮办阿哥上任之后,上到六位堂官,下到部里的各司郎中们,都要轮流凑份子摆席,主动给胤禑接风洗尘。 一般情况下,接风宴,少则连摆三天,多则连摆半个月之久。 官场上的接待陋规,康熙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就和各省上贡的冰敬、炭敬一样,康熙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的样子。 俗话说的好,千里做官,只为权财二字。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更何况,掌握了庶政实权的各级官员们呢? 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基本原则,通行于大清的各级官场。 不过,老四是个怪胎。他上任的时候,有言在先的主动拒绝了各种吃请。 别看户部的官员们,省了凑份子的大把银子,却不仅没人感激老四,反而个个恨他入骨。 老电影《1942》里,有句经典的台词:你不拿,我不拿,耿专员怎么拿? 老四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冷面模样,户部的官员们,还怎么敢搞接风洗尘的那一套腐化把戏? 胤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赤佬,他自然不可能让老四背上双标的骂名。 “苏培盛,你去禀了我四哥,就说我最馋你们贝勒府的烤乳羊腿了,就想吃那个!”胤禑察觉到苏培盛还想再劝,便抢在他的前边,又说,“就这么定了。” “嗻。”苏培盛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了。 直到,苏培盛走出清档房的院门之后,忽然扭头看了眼胤禑的公事房方向,接着,重重的一叹,仰面朝天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跟着一起来的小太监,误以为苏总管身子不适,赶紧搀住他的胳膊,小声问道:“干爹,您哪儿不舒坦了?” 苏培盛瞥了眼小太监,淡淡的说:“你干爹我今儿个心情好,就教你学个乖。你听好喽,里头的这位爷,能不得罪,尽量别得罪,否则,一准儿的落不着好,懂么?” 小太监其实根本没听懂,却小鸡啄米一般的频频点头,陪着笑脸,说:“儿子明白。” “你明白个屁!”苏培盛背着手,转身就走。 小太监尽管一头雾水,却丝毫也不敢怠慢,撒开两腿,跟上了苏培盛远去的步伐。 苏培盛回去不久,又回来传了老四的话,干脆在贝勒府里,替胤禑接风洗尘。 胤禑打发走了苏培盛后,不禁微微一笑,老四在明,他在暗,这便占尽了先知的战略优势。 老四借着接风宴的机会,想摸清胤禑的底,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嘿嘿,门都没有啊! 令老四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胤禑以前仕途最灰暗的时期,曾经担任过省档案馆管理利用处的副处长。 实话说,档案管理的核心,就是三点:归类存档、妥善保管和方便查阅。 户部的清档房,为啥需要这么多人? 不就是,档案管理不科学,导致的杂乱无章么? 在胤禑的处室里,算上一正二副的三位处长,总共也就十个正式的在编人员,却把全省的档案管理工作,搞得井井有条。 户部的档案,真的是多如牛毛,一般人肯定不知道从何入手。 但是,胤禑清楚的知道,老四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追讨户部的欠银问题。 “乌林,你去找一下完颜主事,让他把户部本衙署内的欠款名册,都给爷拿来。” 户部是老四的基本盘,胤禑完全没心思在户部拉山头,也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档案管理,绝非小事,能者上,不能则下。 南档房的满缺堂主事,姓完颜,名钟,他在户部当差二十几年,算是地地道道的老户部了。 乌林传达了胤禑的第一道命令之后,完颜钟觉得异常棘手,急得直抓后脑勺。 因为,就在前日里,清档房的藏档木架,莫名其妙的垮了一大片。 照规矩,此等大事理应上报。 可是,完颜钟担心受到惩罚,丢掉了如今的美差,故意隐瞒了下来。 完颜钟的如意算盘,打得滴溜乱转:等新木架抬进门后,档案各自归位,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边厢,翻倒的档案,尚未完全整理出来。 可是,胤禑又发了话,索要户部内部的欠款名单,完颜钟只得硬着头皮来见胤禑。 “清档房南房堂主事,奴才完颜钟,请十五爷大安。”完颜钟担心惹怒了胤禑,没敢自称为卑职。 不过嘛,胤禑尚未封爵开府,出宫单过,暂时隶于镶黄旗满洲。 镶黄旗满洲包衣出身的完颜钟,以奴才自居,倒也说得过去。 “完颜钟,我今天必须看到户部衙门内的欠款名册。”胤禑肯定不知道,清档房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只要名册。 完颜钟急得背心直冒冷汗,很显然,骗不过去了。 胤禑没等来完颜钟的回复,心神略微一转,瞬间意识到,档案库出事了。 一般人的想法,新官上任,正好借机立威。 但是,户部是老四的地盘,胤禑也不是来打码头的。 想法不同,立场肯定不同。 “完颜钟,此间没有外人,你有任何难处,但讲无妨。不过,爷有言在先,若想继续欺瞒,那就别怨老天待你不公,明白吧?”胤禑稳坐钓鱼台,不怕完颜钟不低头。 说实话,完颜钟能够在户部里混了二十几年,也是有靠山的。 但是,只要胤禑把篓子捅到老四的跟前,完颜钟的靠山即使再厉害,也保不住他的位置。 如今的户部衙门里,谁不知道老四的冷面无情? 完颜钟只犹豫了一瞬间,随即双膝一软,跪到了胤禑的脚边,颤声道:“奴才被猪油蒙了心,不该擅作主张……” 胤禑端起茶盏,一边品茗,一边仔细倾听完颜钟的忏悔。 康熙想装仁君,对犯罪的大臣们,格外的放纵,大清的吏治也跟着败坏了。 不夸张的说,大清的官场之上,已经到了遍地贪官的程度。 等完颜钟说完之后,胤禑心想,这个蠢货,纸里怎么可能包得住火呢? 胤禑敢断定,老四已经知道了这事。 只是,老四的故作不知,显然是想看看胤禑如何处置此事罢了。 ps:刚上任,就收小弟,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十三章 不一样的老四 “完颜钟,你好大的狗胆?万一丢失了国库的档籍,杀你全家都死不足惜。”胤禑是官场老手了,顺手给完颜钟扣上了一个足以掉脑袋的大帽子。 人在官场混,犯错误在所难免。 但是,上头若想杀鸡骇猴的树个反面典型,那就倒霉透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十五爷给奴才留条活路,奴才从此只听您的吩咐。”完颜钟吓得魂不福体,磕头如捣蒜。 完颜钟是个官场老油子了,他比谁都清楚,现在,他的生死只在胤禑的一念之间。 奴才从此只听您的吩咐,呵呵,此乃廉价的嘴上忠诚尔! 胤禑微微翘起嘴角,冷冷的问完颜钟:“何以证明?” 完颜钟听了这话,反而不太害怕了。 他知道,只要答对了,不仅有救了,而且,还可以趁机攀上胤禑的高枝儿。 “回十五爷,奴才的记性不错,所以被上头赏识,派来清档南房。如果,奴才没有记错的话,太子爷所借的五十万两银子,一直未曾归还部库。”完颜钟重重的碰了个响头,不敢稍有马虎的说出了他的利用价值。 完颜钟的长处是管档案,利用价值也就是记性好,熟悉老例和老典。 大清官场上的办事原则是:有律依律,无律循例。 所谓循例,也就是说,没有明文的法律规定,可以参考前边的办事先例,作为办差的依据。 胤禑略微一想,嗯,记性好,熟悉老典和老例,确有可取之处。 作为老官僚的胤禑,他比谁都清楚,当官的第一要务,就是熟悉律例,方便推卸责任。 通俗的说,跨领域调任的新官,必须熟悉新领域的各种文件和规章制度。 “来呀,取纸笔来,让他写清楚,都做过那些恶!” 即使当场拿下了完颜钟,胤禑也捞不着任何好处,不如暂且放他一马,以观后效。 忠不忠,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必须要捏着完颜钟的投名状。 梁山上,林冲杀了王伦,就是献给晁盖的投名状。 好汉们都知道要投名状,何况是官场阅历极为丰富的胤禑呢? 完颜钟听了此话后,不由头皮一阵发麻,右手情不自禁的微微发颤。 然而,事已至此,完颜钟已经没有任何的反悔余地,只能乖乖的就范。 等完颜钟上交了亲笔的供状之后,胤禑和颜悦色的说:“再容你十日,如何?” 完颜钟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碰了个头,大声说:“五日内,奴才必拿出完整的名册。” “去吧。”胤禑挥了挥手,打发了完颜钟走人。 身为上位者,身边必须有羽翼,才可能办成大事。 老四这个人,纵有再多不好,至少,他对真正的铁杆兄弟,确实是掏心窝子的好! 历史上,除了常务副皇帝的老十三之外,老十六白捡了个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老十七也颇受重用。 一个完全无害,做人低调,又鼎力相助,还是雪中送炭的胤禑,老四不可能容不下! 刚上任,胤禑就完颜钟收入了袋内,自然是可喜可贺之事。 胤禑不想在老四的地盘上揽权,但是,要替老四办实事,手底下没有几个得力的帮手,肯定不行。 从巳时至未时,胤禑带来的两个哈哈珠子,玉柱和李鼎,忙得脚不点地。 户部内,各个部门的郎中,纷纷跑过送请柬,极力邀请他们,出去喝花酒。 如今的官场规矩是,我可以不去,但你不能不请。 胤禑这个帮办阿哥,虽然不管部,却是老四举荐的,这点尤为重要。 老四这家伙,一贯冷面无情,在户部搞得天怒人怨,却油盐不进,无人能劝。 既然胤禑来了,大家总要试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他帮着说说情? 乌林是个割了蛋的太监,自然喝不了花酒,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暗中塞给他一只大红封。 红封里,无一例外的,都是十两一张的会票。 家里有权有势的玉柱和李鼎,身上沾染的闲散旗人恶习,一样都不少。 提笼架鸟,飞鹰走犬,他俩样样精通,也自然是喝惯了花酒。 胤禑瞥了眼异常兴奋的李鼎,不由微微一笑,说:“既然他们真心相请,那你们就找机会去赴会喽。” “嗻。”李鼎答得异常响亮,跃跃欲试的兴奋情绪,傻子都看得出来。 玉柱略微犹豫了一下,小声禀道:“爷,总不能谁来请,我们都去吧?” 胤禑深深的看了玉柱,吩咐道:“人熟是个宝。我四哥太过刚硬了,有些事儿,我必须替他兜着底。” 玉柱瞬间秒懂,胤禑的意思是,让他摸清楚户部衙门的各路人脉。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 能够在一起喝花酒的人,肯定是臭味相投的同类。 玉柱和李鼎,只要把赴会的人,挨个摸清楚了,胤禑就大致知道了,谁是谁的人! 这年头,越是大衙门,水越深,裙带关系也越广。 往往,看大门的杂役背后,都很可能牵连着某座贝勒府。 老四的人缘不好,又喜欢粗暴行事,胤禑觉得,他有义务替老四补上人情世故的短板。 一般情况下,申时就该下衙了,老四硬是忙到了酉时四刻,才主动过来找胤禑。 “十三弟嘴馋,他已经去了我的府上。” 刚一见面,老四就告诉了老十三的行踪。 以前,胤禑和老十三之间,并无深交。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胤禑即使想巴结老十三,老十三也不可能正眼看他。 如今的老十三,那可是,当今太子爷跟前的第一大红人。 别看老十三至今没有正经的差事可干,但是,太子胤礽就是宠信他。 “四哥,听你这么一说,小弟我还真有点饿了!”胤禑微微一笑,拐着弯子的夸老四家里的饭菜香。 以老四的身份,肯定听惯了下边人的阿谀奉承。 与其,当面老四的马屁,不如夸奖他府里的奴才。 俗话说,有其奴,必有其主。 奴才们伺候得好,不都是主子教的好么? 老四在前,胤禑在侧,兄弟两个有说有笑的一起出门。 此时的户部衙门,早就掌了灯。 可是,老四没走,谁敢先走? 万一,老四找不到人,那么,油水极厚的美缺,肯定难保。 沿途之上,户部的官员都看得异常真切,老四这个冷面阎王,居然满面春风的和胤禑说笑。 ps:求月票和推荐票,写的很用心了! 第三十四章 旷世机遇 出门之后,老四已经走到了八抬大轿的旁边,却转过身子,问胤禑:“你没坐轿?” 胤禑笑了笑,解释说:“我喜欢乘车,非必要,绝不乘轿。” 老四本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一听就懂了,乘车,就避免了四人轿的寒酸气。 在大清朝,即使是皇子,若无爵位,也只能乘坐四人轿。 只有,贝勒以上的宗室王公,才有资格在京里乘坐八抬大轿。 “唉,老十三也喜欢乘车,不爱坐轿。”老四自己也仅仅是个贝勒而已,暂时没资格对胤禑封官许愿,只得借老十三同样的冷遇,用于安慰胤禑。 胤禑心里有数的很,老三被老十三揍了的事儿,直接导致老十三失了宠。 晚年的康熙,最担心的事,就两件:一是大权旁落,变成了李渊或唐玄宗,甚至是赵武灵王;另一个则是手足相残。 不杀子,康熙确实做到了! 原本,老十三挺受宠的,无论康熙去哪里,都喜欢带着他。 只可惜,老十三还是太年轻了。 铁拳砸到老三身上的同时,也砸飞了老十三继承大统的机会。 道理很简单,以老十三对老三的超级仇视,一旦他上了位,老三绝对活不成。 同理,若是康熙传位给了老三,老十三也肯定活不成。 所以,老三也早早的出了局,他自己却还蒙在鼓里。 老四坚持要坐胤禑的马车,胤禑拗不过他,只得依了他。 胤禑的马车,除了特殊的金黄色车帘之外,可谓是平平无奇。 等老四坐定之后,胤禑亲自动手,从茶窠里拿出茶壶,替老四倒了半盏茶。 老四接过茶盏,还没喝,就惊讶的问胤禑:“这么热?” 胤禑笑着解释说:“不瞒四哥您说,我这人啊,忒喜欢享受,便使了点银子,让李鼎家的铜匠,打制了一个带风门卡扣的小铜炉,里边装上银霜炭,搁到茶窠里边,就永远都有热茶喝。” 借着略显昏暗的烛光,老四下意识的瞥了眼特制保温的茶窠,又看了眼胤禑,心里微微一动。 类似的茶窠,老四的轿内和马车里也有,外形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老四的那个,保温的效果极差。热茶壶搁进去,不到两个时辰,就彻底凉透了。 喜欢享受,却不标新立异,做人也很低调,不轻易招惹是非。 说实话,胤禑这样的做法,很合老四的胃口。 “李鼎,是你的哈哈珠子吧?”老四明知故问。 在举荐胤禑来户部帮办之前,以老四的脾气,肯定会把胤禑的身边人,查个底朝天。 胤禑笑着解释说:“李鼎的阿玛,便是江南三织造之一的苏州织造李大人。恐怕四哥您还不知道吧,李大人便是小弟我的表舅。” 老四舒展了一下身子,点头说:“听你这么一说,李鼎算是你的表弟了。” 算是你的表弟,实质上,点破了李煦和胤禑之间的真实关系。 “没办法,李鼎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只能跟着我当个小跟班了。”胤禑心里明白,老四这是在暗中盘他身边人的根底了,所以,介绍得格外详细,“这家伙,才十二岁时,就把房里的漂亮丫头,睡了个遍。” 老四不由频频摇头,叹息道:“若是弘昀将来敢这么干,我肯定打断他的狗腿。” 胤禑没敢顺着老四的话头,接着往下说,免得犯了大忌讳。 因为,嫡长子弘晖和庶长子弘昐的先后夭折,令老四伤心不已。 幸运的是,如今的老四身边,尚有弘昀和弘时两个幼子。 实际上,在已经成婚的皇子里边,至今无嗣的最困难户,其实是老八。 俗话说的好,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老四喜欢掌握权力的滋味,对女色不怎么热衷。 不过,就算是老四再不好色,他身边的女人,也有十几个了。 如今的四贝勒府里,除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之外,其余的女人,都是选秀的时候,宫里赏的格格、侍妾之类的低等级女子,皆不入流也。 就皇家制度层面而言,大清的皇族宗室是多妻多妾制。侧福晋不是妾,而是地位尊崇,仅次于嫡福晋的次妻。 从户部衙门,到老四的贝勒府,距离真不近。 马车刚在贝勒府的正门口停稳,车里的胤禑就听见了胡同口那边传来的吆喝声,“夜禁了,夜禁了!” 大清不是大宋,日落的戌初之时,整个京城都执行严格的夜禁制度。 内城的夜禁之后,各个重要的胡同口,都要竖起大栅栏,并由各旗的八旗兵负责把守。 大栅栏上锁之后,即使贵为亲王,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也不允许擅自出门上街。 胤禑和老四并肩而行,一起从侧门走进了贝勒府。 贝勒府的整体格局,分为了东中西三个部分。其中,中路是正殿区,除了接旨等大事,轻易不会使用。 老四领着胤禑,走进内书房,却没见老十三的身影。 “你十三爷呢?”老四冷着脸,问看守内书房的下人。 “回爷的话,十三爷刚来不久,就被太子殿下派人叫走了!”下人战战兢兢的答了。 “哦,知道了。”老四被扫了兴致,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更冷了,下人差点吓尿了。 原本,老四的想法是,兄弟三个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可是,现实很残酷,老十三既是老四的好弟弟,又是太子胤礽的心腹 胤禑心里有数,直到一废太子之后,被康熙彻底遗忘在角落里的老十三,才逐渐变成老四的铁杆好弟弟。 旷世机遇,在不经意间,就落到了胤禑的手心,他焉能不抓住? “四哥,十三哥又没出京办差,还怕以后没机会一起吃酒么?”胤禑很聪明的选择了调和关系,而不是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也许可以得逞一时,却要当心事后的反噬。 经胤禑的劝慰,老四逐渐恢复了常态。 不过,老十三被太子叫走的事,深深的提醒了老四:目前的局势之下,在太子和他之间,老十三这个好弟弟,必然选择太子那一边。 到目前为止,四爷党中,最有分量的骨干成员,仅有胤禑一人而已! ps:好戏在后头,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十五章 老四的拉拢 胤禑揣着明白装糊涂,绝口不提老十三的事,只谈他和老四之间的手足之情。 席面摆在内院的西花厅内,胤禑进门的时候,酒菜已经上齐。 落座之后,老四抬手轻拍了两下。 “啪啪。”掌声未落之时,就见一名恍若仙子的绝色佳人,领着整个戏班子,从左侧的厢房,翩然飘出。 “请爷、十五爷大安。”以绝色佳人为首,戏子们或蹲身,或下跪行礼问安。 “罢了。”老四完全没看女戏子,却一直暗中观察着胤禑的神态。 胤禑以前也听说过,老四是个戏迷。 但是,胤禑还真不知道,老四的贝勒府里,居然养了全套的戏班子。 胤禑暗暗叹息一声,爷才虚十五岁,小身板可经不起过度的斩伐呀。 但是,既然老四端了好戏上场,胤禑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大力配合。 毕竟,一个没有任何破绽的皇子,哪个皇帝哥哥敢重用? 胤禑故意死盯着为首的俊俏女戏子,两眼一眨不眨,一副没见过美人的失魂模样。 老四暗中观察了很久,最终得出结论,十五弟喜欢不同寻常的美人儿。 这年头的王公贵族之家,大多养着戏班子。 大清王府的戏班子,也就是前明权贵的家姬群体。 但是,大清的规矩,比前明严得多。 宫里的居丧期间,不管是谁,只要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生出孽种来,必遭严惩。 所以呢,大清的王公贝勒爷们,除了玩弄小戏子之外,更喜欢豢养龙阳小相公。 玩相公,不管怎么玩,肚子都不可能搞大。 老四只喜欢听戏,却不爱玩相公和戏子。但是,他的贝勒府里却特意养了一名顶流的扬州瘦马,就是想借此拉拢够分量的大人物。 扬州瘦马,绝色和能歌善舞是基础,除此之外,还必须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和房中术。 值得一提的是,扬州瘦马,都有一双妙绝人寰的三寸金莲。 目前,一名顶流扬州瘦马的真实行情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起步,上不封顶。 以老四的家底,如果没有大额的灰色收入,根本买不起扬州瘦马。 胤禑不仅有真本事,还是老十六和老十八的亲哥哥,分量已经足够了,完全值得老四下血本拉拢。 伴随着俊俏女戏子的清雅昆曲声,老四和胤禑频频举杯畅饮。 不过,老四的酒量不行。已是酒过五巡了,他手里端着的还是那盏酒,就没有添过一滴酒。 胤禑是海量,酒倒杯干,绝不含糊。 饮至半酣之时,外头忽然来报,四福晋来了。 这年头的私人聚会,若是唤出正妻相陪,必是通家之好。 胤禑赶紧放下手里的酒盏,当即起身相迎。 老四故意埋怨说:“十五弟,咱们是至亲的手足,何必如此多礼呢?” 胤禑心里明白,以老四的性格,只要你有大用处,什么肉麻话都敢说,什么贵重之物都敢给。 年羹尧就是被老四的迷魂汤给灌醉了,居然当了真,结果,落得个赐自尽的凄凉下场。 “四哥,你说这话,小弟我就不爱听了。四嫂像亲姐姐一样的疼我和老十六,谁敢不敬?”胤禑这话,说的漂亮之极,即使已经修炼成万年老妖的老四,也不禁裂嘴笑了。 嘿嘿,既然四福晋是亲姐姐,四哥肯定就是亲哥哥嘛! 俗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但是,怎样把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却是一门深奥的大学问,易学难精! “小弟胤禑,请四嫂万安!” 四福晋刚在屋里露面,胤禑随即深深的鞠躬,毕恭毕敬的请安问好。 眼前这位女子,可是未来的皇后,此时不下工夫争取好感,更待何时? “十五弟,听说你来了,我就在厨下督着他们烧菜,来迟了,千万莫怪!”四福晋真会说话,把关爱胤禑的情分,展现得淋漓尽致。 胤禑垂首道:“有劳四嫂您费心了,小弟厚着脸皮借花献佛……” 就在老四的眼皮子底下,胤禑亲自斟满了一盏酒,双手捧到了四福晋的面前。 旗下的女子,因为需要参与宫中选秀的缘故,在家里的地位极高。 前任步军统领费扬古,便是四福晋的阿玛。由此可见,其家族实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四福晋接过酒盏,没有丝毫的扭捏作态,当着老四的面,一饮而尽,旗下贵女的豪爽之气,一览无余。 “痛快,痛快,四嫂真的是女中英杰啊,小弟我佩服之至!”胤禑长揖下拜,显得恭顺异常。 老四不动声色的和四福晋对了个眼神,四福晋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 酒宴散去之后,老四领着胤禑坐进内书房里品茗。 “十五弟,外头已经夜禁,你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我的外院书房旁边的幽兰居内。” 茶过数盏之后,老四作为主人家,必须把晚上安寝的事情安排妥当。 夜禁之后,即使是亲王本人,也不得擅自出门,更何况是无爵无宠的胤禑呢? “四哥,既然到了你这里,就全听你的安排,小弟我完全没意见!”老四的安排合情合理,胤禑只得含笑接受了。 老四是个性格异常强悍的家伙,见胤禑如此的顺从,他不由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胤禑的肩,意味深长的说:“放心吧,愚兄我都安排好了。” 胤禑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是,却故意装糊涂的闭口不言。 苏培盛哈下腰,亲自提着灯笼,在前边引路。 “十五爷,您千万走慢些。您老身子金贵,若是磕着绊着了,奴才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苏培盛浑身上下长满了消息,真可谓是巧舌如簧。 胤禑不由微微一笑,说:“苏培盛,你这张巧嘴里,全是迷魂汤。” 苏培盛把腰哈得更深了,恭恭敬敬的说:“十五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奴才的心目中,您老和奴才的主子,没啥两样。” 如果是一般人这么说,胤禑只当笑话听。 但是,这种话出自苏培盛之口,就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了。 “培盛啊,我和四哥是亲兄弟,你这话倒也没错!”胤禑的回复,妙不可言,听在苏培盛的耳朵里,更是回味无穷。 “十五爷,今晚是奴才在外边值守,您只管吩咐奴才便是。”苏培盛摇头摆尾的样儿,真把胤禑当老四。 幽兰居,就在老四的外书房隔壁,两座院子之间,只隔了一道月亮门。 胤禑刚进卧室,就发觉了不对劲,混合着藏红花的龙涎香,沁入心脾,撩人激情冲动。 ps:不废话了,今晚24点前,月票超过500张,凌晨必有加更! 第三十六章 好处不断 “请十五爷大安。” 这时,就见酒宴上献唱的那位绝美小戏子,嘴角噙着浅笑,盈盈蹲身下拜。 站在门边的苏培盛,死盯着胤禑的一举一动,惟恐疏漏了任何细节。 胤禑伸出手里的折扇,勾住绝美小戏子精致的下巴,故作轻佻的说:“叫啥名儿啊?” “回十五爷,主子替奴才取名为秋月。”秋月娇滴滴的作了答,那声儿格外的勾人犯罪。 “秋月?嗯,这名儿太俗套了,不如就叫春姬吧?”胤禑毫不含糊的替秋月改了名字。 “奴才春姬,谢十五爷的恩典。”春姬赶紧跪下了,匍匐于地。 见了此情此景,苏培盛不禁暗暗点头,老四的一番苦心安排,完全没有白费。 胤禑毫不迟疑的接纳了秋月,还主动帮她改名为春姬,这就代表了,老四的馈赠,他已经坦然受之。 不拿自己当外人,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近距离品鉴之下,胤禑觉得,眼前的春姬,用仙姿玉貌都不足以完全形容她的美。 嘿嘿,让老四费心了啊! 胤禑的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这个世上,美貌的女子多的是。可是,能让老四下此血本的人,那就屈指可数了啊! 千斤市马骨,胤禑是第一个正式投靠到老四这边的皇子,理应享受不同凡响的优厚待遇。 俗话说的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胤禑恰好在老十三还是太子心腹的时候,抢先加入了四爷党。 不说别的,将来,单凭这份超级元老的资历,就足够胤禑吹一辈子的了! “爷乏了,伺候沐浴吧。”胤禑真不拿他自己当外人,径直就吩咐了下来。 苏培盛不由精神一振,深深的哈下腰,大声说:“嗻。” 胤禑泡进硕大的浴桶之中,浑身上下的毛孔,立时欢快的唱起了歌。 身著半透明蝉纱的春姬,十分卖力的替胤禑洗头发。 方才,有衣裙的遮挡,胤禑只是觉得春姬的身材很不错。 谁料,蝉纱沾水之后,她那惊世骇俗的魔鬼曲线,在水雾之中若隐若现,令人直欲喷出鼻血。 嗯哼,四哥啊,多谢了,这一票赚大了呀! 胤禑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自然不可能猴急的暴殄天物。 胤禑比谁都清楚,女人,对她的第一个男人,感觉上肯定与众不同。 春姬必须是黄花大闺女,否则,胤禑只可能把她当作玩物。 洗漱完毕之后,胤禑拦腰抱起娇羞不禁的春姬,大踏步回到卧室之中,顺手将她扔进了榻中。 谁料,胤禑依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仿佛钻探海底深井一般,异常吃力。 四次换床单之后,胤禑揽着柔若无骨的春姬,心满意足的彻底躺平了。 “爷,爷,该起了。” 正在酣睡的胤禑,被窗外的乌林,一声接着一声的唤醒了。 “爷,求求您了,奴婢只想伺候您一辈子。”胤禑刚翻了个身,就被女人紧紧的抱住了。 以胤禑的智慧,自然听得出女人的弦外音:爷,您如果不要我,那就没活路了。 如今的大清,礼教制度,异常森严,失了贞的女人,只能沦为众多男人的玩物。 春姬被胤禑入了之后,只要被抛弃了,必是玉臂千人枕、红唇万人尝的凄凉下场。 胤禑搂住女人的蛇腰,笑眯眯的说:“放心吧,爷还有好多好多花样,要教给你呢。” 春姬娇羞不禁的钻入怀中,胤禑心下大乐,不愧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扬州瘦马,除了看不顺眼的三寸金莲之外,哪哪都令人满意。 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也就是娶名门贵女。纳妾,要纳色。 春姬本是老四所赠。将来,等老四登基之后,胤禑帮她求个庶福晋的身份,倒也没啥问题。 胤禑的庶福晋,虽然没有资格上玉牒,却已是春姬的最佳归宿了。 “嗯哼,爷啥也没干,竟然这样了?”胤禑惊喜的发现,这女人真是水做的。 从此君王不早朝,胤禑真的懂了! 彼此搂着温存了一阵子,理智尚存的胤禑,即使再不舍,也强撑着起床下了地。 去户部的路上,老四故意打趣胤禑:“十五弟,你居然没有请假?” 神清气爽的胤禑,乐滋滋的说:“四哥,那丫头昨晚伺候得挺好,我正打算替她讨个赏呢。” 老四浅浅一笑,说:“我在抄手胡同那边,已经替你准备了一座五进的四合院,正好适合金屋藏娇。” 胤禑的心头猛的一凛,他开的饭铺,就在抄手胡同附近。 很显然,老四的耳目灵通程度,依旧超过了胤禑的想象。 “多谢四哥的厚赠。”胤禑赶紧拱手道谢。 春姬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玩意儿罢了。 老四如此的大手笔厚赠,完全是看胤禑的面子。 从赠瘦马,到赠豪宅,胤禑没有丝毫迟疑的接受了,显然是把老四当成亲哥哥看了。 老四满意的看着胤禑,这个弟弟,真没有白疼! 胤禑坐进公事房不久,正在喝茶之时,忽然,乌林轻手轻脚的进来禀报,“爷,捐纳处的何员外在外边求见。”双手奉上了何员外的手本。 手本,也就是官员本人的详细履历,包括姓名、籍贯、出身、功名、做官经历,以及祖孙三代等情况。 在大清的官场上,下级登门拜见上司之时,都必须主动递上手本,以方便上司了解下级的个人情况,免得彼此尴尬。 按照大清官场上的惯例,六部的员外郎,简称:员外或外郎,也可统称为副郎。 昨天上任的时候,部里的几十位员外郎们,因品级太低,没资格凑近胤禑的身边。他们都是远远的行礼之后,就各自散去了。 胤禑接过乌林递来的手本,打开一看,这位何员外,名叫何晋,正经的三甲同进士出身,苏州昆山人。 因未能考入庶常馆,何晋直接分发到了户部,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嗯,户部的老油条一个,这是胤禑对何晋的第一印象。 照六部衙门的惯例,只有捐纳处的满汉郎中们,才有资格直接向胤禑汇报工作。 现在,何晋这个副职,居然越过了上司们,直接来找胤禑,显然是破坏了官场上的规矩。 嘿嘿,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大环境之下,何晋的胆子不小哇,竟然不怕上司们给他穿小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胤禑索性见了何晋,想看看他,到底说些啥? ps:提前加更了,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十七章 培植羽翼 然而大陆恢复了安宁,不过此刻在神界飘渺仙宫内,却是争执一片,口水四溅。 椰子树林里,一座现代化教育基地已经建成。两层高的楼房坐北面南,足有三公里长度。房子的外墙都有伪装漆粉刷过,和树林形成一样的颜色。 “什么,司徒磊,我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自己出轨,还说都是因为我,真是好笑了,是我叫你出轨了吗?司徒磊,你真是无药可救了!”雪儿气愤地说道。 那个房间就像是带着魔力,一直都吸引着宛凝竹。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紫烟笑着走回了那乱七八糟无处下脚的屋子,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临关门前,还给了皇甫忆儿一个我要看好戏的眼神。 抬腿赶紧跟上紫烟,她认路没错,万一自己走丢了就麻烦了,一时间,他自己都忘记他的使命了。 初始丁页子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听她扯来扯去的讲,一时还诧异怎么一向少言寡语的郝灵珠也这般的多话了,最后才回过味来,知道是怕她因为家世不好而自卑,故而才说了那许多。 她学会上网后,看到了太多人类的贪婪,金钱和权利,欲望让人类不择手段,而生活在底层的人呢,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 随后,她继续保持沉默,看面前这位沈公子还能给她爆出什么好料来。 “夜还很长。”这意思就是不行!为了惩罚她的不认真,他用力的在她的粉颈上咬了一口,一直到‘弄’出玫红才松开。 他们间的距离就像是回到了当初的样子,她是君,他是臣,君臣之间,不过如此。 他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清冷的眸色渐渐柔软深沉,此刻的她安静乖巧,好似白瓷娃娃般可爱惹人怜爱。 千厘都能看出,邪修,不是卿玨那种,这邪的正常人怕是理解不了。 慕容若也不知道自己对于韩余方到底是怎么样的情绪,也许,她是喜欢被人照顾关心的感觉,毕竟她一直是孤单一人的,不是么? “爹,儿子相信二妹妹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妹妹似乎存了执念,不若,您就派人搜搜,也好让她死心,同时还二妹妹一个清白,可好?”就在大家各怀心思静默之时,一直沉默的于锦翰突然开了口。 当被威胁之时,这种挣扎办法其实是最笨的,因为极容易激怒凶手的情绪,而同时这种挣扎方式也是最明显最好用的。 慕容若心中暗叫不妙,这一般人屋里能有热水么,不都是直接真刀真枪办事的,看来自己搂着的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一下子,好在理智大于行动,她面色不变,依旧保持这个吊儿郎当的姿势。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现在有点晕,反正她愿意娶他,他愿意嫁给她,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别怕,晓晓,人是我打的,到时候你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唐宇轩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于丹青突地红透了脸,新房那一夜就跟自己长脚似的腾腾腾往她脑子闯,怎么赶都赶不出去。 “以后叫我奥丁就行了”柴琅骑上了约尔士带来的分鬃狂蹄,然后两人出了法凡城,一路朝着伊罗城去。 景墨风却是在此时开口了,轻轻缓缓的两个字,轻飘飘的落在于将军的耳中,却不知为何他的心猛地一跳。 清理战场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毕竟是巨魔和兽人一起动手,不到十分钟,本来还乱遭遭的场面变得更加乱糟糟了,有无数残缺的暗蛛身体被扔到一旁,值钱的部位已经被全部卸了下来,上面现在只是一副空壳。 将一台可变频电击器推到了钢架旁,马丁内斯先是抓过了电击器旁挂着的一个大型喷壶,将喷壶中的盐水仔细地喷到了桂茂超的身上,这才将几个粘贴式电极贴到了桂茂超的四肢与胸腹、下阴等位置。 研究所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血本,这是把他们的王牌都甩出来了吗? 因为怕大家担心,也因为无法启齿,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现在,凌卿蕊想要看看,这何美人究竟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男人,或者是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势力,就连何美人都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 前菜要选,主菜要选,更为重要的是,电车餐厅的饮料和酒单很丰富,想要喝什么这件事情,是肯定要自己点的。 康熙等的就是这句,他得意的甩出了胤礽制成的水利图,给他们一一看。 “而且是各族都有,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敬也说道。隐族到底想干什么呢? 那精灵族的强者,刚刚渡过这第一重天劫,便凝目而视,眼睛不离开陈大的雪花客栈半步,因为一旦不注意的话,生怕这陈大再次对着生命之树射去,若是这样的话,那自已与他一起渡劫,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而在二十二层楼旁边,另一座居民楼里面的居民,则是拿出自己的望远镜,摄像机,照相机等等等等,兴奋无比的调整着焦距把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拍摄下来,作为弥足珍贵的珍宝收藏。 出了花厅后,夏日往后院走,总该没有错吧,偏巧一身棉布的元娘端着刚做好的绿豆汤从厨房出来,见一个陌生姑娘走了进来。 在陈虎与破天身后之人,此时也没有动作,因为这血魔大阵,在中州之地并没有传开,当初敖元与剑仙等人,曾经来攻阵之时,并没有把这阵法攻破,反而受伤而回,回去之后,消息又一直都是封锁,没有传出去。 第三十八章 老四的连襟 这年头,若想成事,一曰银子,二曰兵权,三曰人脉,缺一不可。 管理户部的老四,被宫里盯得很紧,不方便大肆拉拢党羽们。 胤禑就不同了,他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透明阿哥。 宫里的精力有限,也不可能闲得蛋疼,成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老四毫不迟疑的说:“我虽然是个穷贝勒,但是,每年两万两银子的花销,还给得起。” 胤禑看了眼老四,心下暗暗点头不已。 老四能够笑到最后,和他的这种果决性格,显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四哥,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能心急。等我要用钱的时候,再找你要便是。”胤禑故意虚晃了一枪,想看看老四的真实态度。 老四却摆着手,说:“每年两万两银子,你先拿去使,不够再找我要。嗯,就这么定了!” 不管哪个时代,谁不希望跟着说话算数的大东家混呢? 既然老四已经决定的事,胤禑若是继续推辞,那反而是画蛇添足的多此一举了。 “四哥,小弟有言在先啊,尽量把银子都花到刀刃上。”胤禑拍着胸脯的表明了态度。 老四微微一笑,说:“你只管拿去随便花,我一概都不过问。” 瞧瞧,单凭老四的过人胸襟,就秒杀了老大、太子、老三、老八和老十四,这些暗中觊觎皇位的兄弟们。 谈完了正事后,老四忽然笑着说:“十五弟,你也该大婚了,可有意中人?” 老四看似轻描淡写的这么一问,却让胤禑的脑子里拉响了警报。 “四哥,我不管看上了谁,又有啥用啊?我的终身大事,自有汗阿玛做主。”胤禑故意叹了口气,等着老四的下文。 果然不出所料,老四露出神秘的笑容,轻声道:“你四嫂的三堂妹乌喇那拉氏,是咱们旗下出了名的大美人儿,有空的时候,我带你去瞅瞅?” 既然选择了老四,胤禑自然是提前做足了人脉功课。 四福晋乌喇那拉氏的亲伯父,名叫诺穆齐,他是正黄旗满洲的一名三品参领。 据胤禑所知,诺穆齐的第三女,从小就以美貌著称。 很显然,为了把胤禑彻底绑上战车,老四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由此可见,他确实极为看重胤禑。 “四哥,只要汗阿玛愿意指婚,小弟我自然乐于抱得美人归。”胤禑不假思索的满口答应了。 既然选了老四,那就必须牢牢的站稳立场,不能让老四有丝毫的猜疑。 老四点点头,说:“事在人为,你敬候佳音即可。” 胤禑当然知道了,埋头办实事的老四,在康熙的心目中极有分量。 只要老四愿意暗中出力,此事颇有成功的希望。 实话实说,历史上,原本是十五福晋的现任太子妃之妹,胤禑压根就不想沾惹。 尼玛,如果还和废太子做连襟,明显是未见其一利,反受其百害! 没吃到猪肉,却惹了一身的腥骚,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么? 胤禑在康熙那里,就是个小透明的背景板,他娶谁做嫡福晋,康熙都不可能太在乎。 “哦,对了,你尚未分府出宫,凡事多留心一二,免得授人以柄。”老四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特意提醒胤禑,必须注意细节,免得马失前蹄。 “四哥,请您放心,一般情况下,小弟我都不会在外头留宿。”胤禑闻弦歌而识雅意的机灵劲儿,令老四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老四其实是担心胤禑贪恋春姬的美色,若是经常夜不归宿,很容易引起今上的注意。 因为,太子就住在宫里,今上不能不防。所以,康熙养成了随时查阅出入宫禁名册的习惯,看看最近谁又去了毓庆宫? 康熙搂草打兔子的时候,难免会发现胤禑经常不回宫中居住的状况,那就有麻烦了。 轻则,胤禑被叫去乾清宫挨顿骂。重则,康熙起了疑心,派人暗中盯着胤禑,那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胤禑回到自己的公事厅不久,乌林带着递进来的手本,小声禀道:“爷,捐纳处满郎中关保,在门外候见。” “他说了有何事么?”胤禑一边看关保的手本,一边问乌林。 乌林摇了摇头,说:“回爷,关保只说有要事相禀。” 胤禑一听就懂了,关保私下给了门包,但是,没给足。所以,乌林只是帮着关保递了手本,却没替他说好话。 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老四的支持下,胤禑已经是掌握了部分实权的帮办阿哥。所以,胤禑的心腹乌林,他的门包行市也跟着大涨了。 如果没有何晋这个内应,仅看手本上的履历,胤禑根本看不出关保是谁的人。 不过嘛,何晋说过,关保其实是太子爷的人。 距离太子的被废,还有几年的时间,胤禑自然不想招惹太子。 “叫他进来吧。”胤禑略微想了想,便打算见见关保。 关保被领进门后,刚一见胤禑,便主动扎下深千,毕恭毕敬的说:“正黄旗满洲第五佐领下,捐纳处郎中,奴才关保,请十五爷大安。” 这个时代的官场上,有个十分明显的陋习,凡是在旗的官员,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必先介绍旗籍所属。 没办法,大清是八旗的大清,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旗人就是高人一等。 “说吧,寻我何事?”胤禑故意端着架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明知道太子必定被废,胤禑自然不想和太子的人,有丝毫的瓜葛。 “回十五爷,司里的同僚们,集体委托奴才来拜见您,是想请您赏个薄面,一起聚一聚,乐呵乐呵。”关保也看出了胤禑的冷淡态度,却只得硬着头皮说明了来意。 胤禑摆了摆手,说:“汗阿玛一心想革除官场上迎来送往的积弊,你却要请我去乐呵乐呵,该不是想让爷被汗阿玛责罚吧?” 这个大帽子扣得太狠了,当即把关保吓出了一身冷汗。 “十五爷,就算是借奴才八十个胆子,也不敢陷您于不义啊!”关保赶紧哈下腰,连连叫屈不迭,惟恐得罪了胤禑。 如果是别的皇子,关保还真不可能太在乎。因为,他的靠山就是太子妃。 然而,关保从毓庆宫那边听到的某些风声,却让他不敢轻易得罪胤禑。 越是上层圈子,才能越不重要,站到正确的队伍里,才是关键! 胤禑不想给关保私下拉关系的机会,仅此而已,别无它意。 随着胤禑端起了茶盏,却故意没喝,一旁的乌林随即扯起喉咙,大声喝道:“送客!” 端茶送客,乃是大清官场上通行的游戏规则,维护的是彼此的体面。 关保暗暗叹了口气,小声说:“奴才告退。”倒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灰溜溜的走了。 ps:好戏又开始了,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三十九章 胤禑捡了大便宜 过了三天,完颜钟给胤禑拿来了户部衙门内部的欠款名册。 胤禑不由精神一振,给老四露一手的好机会,终于到了。 虽然,胤禑在老四这里,占了拔头筹的先机,获得了千金市马骨的大红利。 然而,胤禑若是无能之辈,老四将来也不可能重用他。 胤禑命人拿来了大张的宣纸和直尺,再用细毛笔在宣纸上,画出了若干的表格。 按照姓名、职务、借款日期、所欠金额的明细,胤禑用细毛笔,逐一誊抄到了表格内。 值得一提的是,欠款金额,胤禑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因为,汉文里的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以及佰仟萬,天然不利于汇总统计。 户部为啥部门最多,官吏也最多呢? 不就是财务管理水平和算帐水平异常低下,需要很多会打算盘的官吏嘛? 但是,在八股取士和重农抑商的大背景之下,会捞钱的官员,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会打算盘的官吏,可谓是凤毛麟角了。 在洋人传教士们的长期熏陶下,除了老大、老五和老十之外,已经成年的皇子们,几乎都认识阿拉伯数字。 其中,康熙不仅认识阿拉伯数字,还可以解二元一次方程。 老九呢,就更了不得咧,他不仅可以解三元一次方程式,还精通拉丁文。尤为厉害的是,老九甚至还可以用俄文写信。 不过,数学,也就是康熙的业余兴趣罢了。 为了八旗的江山永固,康熙压根没心思,在大清推广数学的教育。 就让汉人皇帝朱重八发明的八股文,永远禁锢汉人们的思想吧,这是康熙最真实的想法。 宫里,一直都是一日供应两膳正餐的制度,即早膳和晚膳。若是中途饿了,只能用饽饽垫饥。 朝廷的各个衙门,也都是一日两膳的制度。 但是,老四这个工作狂,奉旨管理户部之后,户部的官员们几乎每天加班到半夜。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是老四呢? 于是,户部衙门里,顺理成章的多了一顿免费“夜宵”的供应。 申时八刻,下值的云板敲响之后,苏培盛来了,请胤禑去老四那里,一起用晚膳。 胤禑进门一看,小圆桌上摆了六菜一汤,分别是:生烤狍肉、宫保野兔、鸡丝黄瓜、红烧里脊、麻辣肚丝和口蘑发菜,以及一大碗龙井竹笋汤。 除此之外,圆桌上,还摆了几样六必居的家常开胃酱菜。 因为,胤禑以前经常跟着老十六去老四的贝勒府蹭膳的缘故,他对老四的饮食习惯,还是比较了解的。 老四不算好色,也不贪图口腹之欲,却是个喜欢抓权的工作狂。他的日常晚膳,一般情况下,也就是四菜一汤了。 今天的六菜一汤,显然是因为胤禑来了,老四特意让人加的菜。 “十五弟,我肚子真饿了,就等你了。”老四热情的招呼着胤禑落座。 既然老四显得很随和,胤禑也没硬撑着讲礼数,便紧挨着他,很随意的坐下了。 老四不爱饮酒,却主动斟了两盏酒,他一杯,胤禑一杯。 “衙门里下晚衙后,今天的差事没办完的那些官员们,都得留下来接着办。直到,差事办完了,才能离衙。”老四举起酒盏,看似无心的说了户部衙门里的潜规则。 胤禑是个明白人,他赶紧凑盏过去,和老四轻轻的碰了个杯,笑着说:“四哥定的规矩,小弟自然也必须遵守。不过,小弟我不方便从宫里往外边拿铺盖,还要请四哥你帮忙了啊!” 见胤禑如此的知情识趣儿,老四不由微微一笑,说:“你就放心吧,等会我就让苏培盛去安排妥了。” 在京城的夜禁开始之后,即使有户部衙门的证明文书,沿途叫开几十道八旗兵把守的栅栏门,也绝对是件折腾人的烦心事。 为了怕麻烦,加班太晚的官员们,往往更愿意在衙门里囫囵对付一宿,干脆不回家了。 俗话说的好,感情深,一口扪。 胤禑仰起脖子,干了盏中酒,显得格外的豪爽。 反观老四呢,他仅仅用酒液沾湿了嘴唇,就放下了酒盏。 老四不喜欢喝酒,酒量也很不好,胤禑是早就知道的。 “呐,这麻辣肚丝味道很不错,你尝尝?”老四吃顺口了,索性主动替胤禑夹了一筷子肚丝。 胤禑丝毫也不介意老四的口水,夹起碟内的肚丝,就往嘴里塞。 一旁伺候着的苏培盛,窥见老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不由心下一凛,十五爷是真懂老四的心思啊! 胤禑其实也瞅见了老四脸上的笑意,却故作不知的样子,继续埋头咀嚼着嘴里的肚丝。 不管怎么说,胤禑都是第一个正式投靠老四的弟弟,只要他自己不作大死,未来的重用绝对可期。 外界一直传言,老四这个人刻薄寡恩,六亲不认。 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老四登基后,最早入伙的老十三和老十六,所享受的超级待遇,就给了胤禑跟随老四干下去的足够信心。 但是,半道入伙的年羹尧和隆科多,肯定得不到老四的真心,而只能被利用了。 “四哥,您光看着我干嘛?您吃太少了,身子骨肯定熬不住,应该多吃点。” 吃的正香的时候,胤禑冷不丁的给老四也夹了一筷子红烧里脊。 老四望着碟内的红烧里脊,又看了看满嘴是油的胤禑,却啥也没说,夹起一筷子红烧里脊,就往嘴里塞。 近在咫尺的苏培盛,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四福晋都不敢这么干啊! 我的小乖乖,也就是十五爷敢这么干了,换个人试试看? 在老四的亲自夹菜伺候下,胤禑吃得肚子圆滚,饱得一塌糊涂。 肚子虽然涨得难受,但是,胤禑心里明白,他在老四心目中的地位,又进了一层。 胤禑喝了不少酒,心里却门儿清,老四其实是亲情泛滥成灾了,把他当成了老十四那个亲弟弟。 别看老四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唬人的棺材脸。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寂寞得要死,格外的渴望亲情和友情。 只可惜,老十四哪像个亲弟弟的样儿? 嘿嘿,白白便宜了胤禑啊! 憋得发闷的老四,也就只能把兄长之爱,一股脑的倾泻到了胤禑的身上。 毕竟,老四比胤禑大十三岁,若不是同父的兄弟,几乎算是两代人了。 实话说,老四不管怎么疼他,都没有任何风险。 ps:求赏月票和推荐票,好戏真开场了! 第四十章 掌上观纹 膳罢,坐在一起喝茶的时候,老四眯起两眼,淡淡的说:“你刚上任,还不太适应吧?” 胤禑心头一振,嘿嘿,变相的面试要开始了。 在大清的顶流天龙人圈内,若是站队正确,可以保住富贵不衰。若想被破格重用,还须拿出真本事。 胤禑轻轻的放下茶盏,拱手道:“方才肚内甚饿,没来得及和您说。我自作主张的画了个表格,正想请四哥您指点一二呢。” 说罢,胤禑从袖内拿出了户部官员欠款的明细表格册子,双手递到了老四的跟前。 老四满是狐疑的打开表格册子,定神一看,不禁楞住了。 在大清朝,正式行文的规矩,都是从右到左和从上到下。 而胤禑画的表格呢,却是人名和官职在左,汇总的欠款金额在右。 没办法,表格从右到左,胤禑自己看得实在是别扭之极。 如果是老大那个莽夫,肯定看不明白表格内的鬼画符。 然而,老四不同,他是朝廷公认的救火队员。 啃硬骨头差事的经验,老四排第二,众皇子之中,谁敢排第一? 尽管有些不太适应,但是,老四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之后,还是看懂了表格的内涵。 老四忽然抬起头,盯着胤禑,一本正经的夸道:“一目了然,如同掌上观纹,令人叹为观止。我以前竟然没有发现,你居然有此等厉害的本事?” “四哥,小弟我就喜欢整天瞎琢磨,若是做错了,还请四哥您多多的教诲。”胤禑又不傻,肯定不敢居功自恃,故意把姿态放得格外之低。 在老四的跟前,越是谦逊有礼,越占便宜。 相反,越是居功自傲,越容易栽大跟头,年羹尧那个自大狂就是典型的例子。 老四深深的看了眼胤禑,说:“放心吧,是你的功劳,谁都夺不走。明儿的御门听政,我便把你的功绩,禀于汗阿玛知晓。”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胤禑还真不在乎康熙的重视。 理由其实很简单,康熙已经快把老十八宠到了天上去,胤禑总不能和亲弟弟争宠吧? 再说了,康熙就算是再宠胤禑,既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也不可能让他当副皇帝。 所谓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就是嘴巴上说说而已,谁信谁傻! “四哥,小弟我只想老老实实的帮您办差,不想出什么风头。”胤禑十分坦诚的说出了心里话,“您也是知道的,在宫里,除了您之外,没人瞧得起我和老十六。” 这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胤禑和老十六在宫里,都是背景板似的小阿哥,皇帝不疼,太子不友,只和老四交好。 老四死盯着胤禑的双眼,故意说:“你还很年轻,不知道汗阿玛的看重,有多重要?” 胤禑摇着头,说:“四哥,有您疼我和老十六,也就足够了!” 老四半晌没有说话,忽然,抬起右手,在胤禑的肩膀上了,用力的连拍了三下,“好弟弟,好弟弟啊!” 老话说的好,俯首甘为孺子牛,胤禑就是这种具有奉献精神的傻蛋! 胤禑只想埋头替老四办差,不想取悦于康熙。只此一点,就足以令老四动容了。 毕竟,如今的老四,自己还是太子胤礽的门下走狗呢。 “正好,‘百福’下了一只小崽儿,才半个月大。要不,你抱回去养着玩儿?”老四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百福和造化,是老四亲手养大的两只爱犬,一向爱若珍宝,视如己出。 胤禑心里有数,闷骚的老四,是出了名的爱狗人士。 “四哥,我住在宫里,实在是不方便养狗。万一,大半夜的,狂吠不止,岂不是自寻烦恼么?”胤禑把手一摊,故意叹息道,“再说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么,百福每天晚上,都睡在你的床脚。” 老四暗自松了口气,嘴上却说:“你可别后悔啊,百福的种,绝对错不了。” 胤禑暗觉好笑,老四自以为装得很像,实际上,话多,恰好说明了他的极难割舍。 老四还是少年的时候,是个典型的话唠,被康熙嫌弃的要死,曾多次当众指责老四。 从那以后,老四就成了闷嘴葫芦,无论走到哪里都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债主模样。 胤禑在老四这里喝饱了茶,歇够了脚,看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下晚衙的云板,已经敲响了很久,天色已经擦黑。 可是,整个清档房的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大队人马下衙的嘈杂脚步声。 胤禑端起茶盏,不由莞尔一笑,人的名,树的影,老四那六亲不认的恶名,震慑效果出奇的好。 实话说,作为老官僚的胤禑而言,老四的做法,确实有些刻薄了,难怪他的名声一直不好。 不过,老四一再强调的当日事当日毕,恰好符合现代政务处理的基本原则。 朝廷养官,就是为了办事顺畅。 只可惜,六部衙门的官员们,哪有替草民服务的高觉悟? 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以及吃拿卡要的恶劣作风,在康熙所谓宽仁的纵容之下,早就积重难返了。 作为户部的帮办阿哥,胤禑名义上,算是老四之下的第一副职。 实际上,由于户部的特殊重要性,其六位堂官都简在帝心。通俗的说,没有康熙的点头,谁都别想动他们半根寒毛。 在户部,老四不走,大家都不敢先走,胤禑自不例外。 等到天色全黑透了,乌林进来禀报说,爷,四爷那边下衙了。 胤禑点点头,随即起身出门,在户部的大门口,与老四汇合一处。 老四毕竟是管理户部的实权贝勒,胤禑和他一起出门回宅,也就避免了夜禁的诸多限制和烦恼。 都这么晚了,胤禑肯定不可能去外城的抄手胡同,只能跟着老四一起去了他的贝勒府。 在贝勒府里外院,老四专门拨了一座客院,留给胤禑专用。 和老四分手后,胤禑刚走进院门,却见春姬带着小丫头,早就提了灯笼等在院门前。 嘿嘿,谁说老四刻薄寡恩了? 这不,老四担心胤禑晚上寂寞无聊了,特意命人,去抄手胡同把春姬接来伺候着了。 ps:这一章的细节满满,确实用心写了,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四十一章 麻烦来了 夜禁的内城之中,即使是权势滔天的达官贵人们,娱乐项目也是异常贫瘠的状态。 没办法,不许随便上街找乐子消遣,大家除了窝在宅内看戏听曲之外,就只能熄灯造人了。 “爷,您回来了?”春姬笑吟吟的蹲身行礼,窈窕婀娜的身姿,在朦胧的灯笼光下,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完美曲线。 胤禑走到春姬的身前,亲手扶起了她,并拉住了她的小手,温柔的说:“你走路不方便,以后就在屋前迎我即可。” 春姬长得极标致,身段也是黄金分割的完美曲线,个头也不矮。美中不足的是,她从小裹了脚,走路真不方便。 朦胧的烛光下,穿着红绣鞋的三寸金莲,被架于肩头,确实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实际上,春姬双脚的大拇指和二趾,已经骨折式残疾了。 “爷,奴婢还是想到院门前迎您回来。”春姬的语气很绵软,意思却很坚决。 胤禑略微一想,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吧。 “随你吧。”胤禑单手揽在春姬的腰上,以减轻她走路的不适感。 春姬露出甜甜的笑容,腻声道:“爷,您待奴婢真好。” 胤禑微微一笑,说:“你是爷的第一个正经女人,将来啊,少不了给你个合适的名分。” 作为一名扬州瘦马,春姬最担心的就是名分问题。 若无名分,万一被胤禑玩腻了,把她转送给别的男人,那可就糟透了。 一般来说,扬州瘦马最有出息的出路,也就是贱商之妾了。 通常情况下,权贵们玩腻了扬州瘦马,要么当作礼物送人,要么卖入肮脏之地。 清初不是清末,康熙朝的官员们敢纳扬州瘦马为妾,只要消息传出去了,必定颜面扫地。 作为老四看中的扬州瘦马,春姬不仅不是文盲,反而具有很高的文化素养。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胤禑给出的承诺,并不仅仅是侍妾这么简单。 “爷……”春姬带着娇滴滴的拖腔,主动偎进了胤禑的怀中,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雄腰。 胤禑一边享受着女人的温柔,一边心想,她即使是老四的眼线,只要水磨功夫到了家,又何尝不能为他所用? “禀爷,沐水已经备妥了。”乌林是个很有眼力的机灵鬼,他没敢进屋,只在门外扎千禀了。 在硕大的浴桶内交颈戏水,属于是保留节目,其中的旖旎,自不待言。 春姬毕竟是久经训练的职业女性,伺候男人的功夫,自是格外了得,令胤禑很满意。 不过,在兴奋之余,胤禑冷不丁的发现,春姬即使泡进了水里,双脚上依旧穿着崭新的红绣鞋。 嗯,若是脱了鞋,残疾的双脚就遮不住了,那等于是自曝其短了。 “你何时换的鞋?”胤禑搂着春姬的蛇腰,笑眯眯的问她。 春姬抿唇一笑,小声说:“就在爷强行把奴婢拉入水中之时。” 胤禑有些想不明白,便捉起春姬的一只三寸金莲,定神一看,红绣鞋竟似芭蕾舞鞋一般的轻薄,并没有纳底。 很显然,春姬已经料到了,必有鸳鸯戏水的节目,提前在身上藏了备用的红绣鞋。 “嘿嘿,小机灵鬼儿。”胤禑拧了拧春姬的瑶鼻,重重的吻在了她的菱唇之上。 等腻够了,春姬小声解释说:“爷,奴婢怕败了您的兴致,不仅每日洗五遍,还要熏香一刻钟。” 听了这话,胤禑就更满意了,怀中的妖姬,不愧是伺候男人的职业女性,业务水平简直是超一流的极品存在。 胤禑抱着春姬离开浴桶的时候,果然发现了落在桶边的两只红绣鞋。 早上,老四参加御门听政回到户部,就找了胤禑过去,告诉他说:“辅国公金敏在卢沟桥那边和汉人争地,还差点闹出了人命官司,汗阿玛不仅交给了八旗司审理,还命我盯紧点。可是,我哪有那个闲工夫,管这种破烂事儿啊?好弟弟,你便替我监督八旗司的人,看他们是否秉公审理了,如何?” 咳,一把手都把工作任务安排好了,胤禑能够说啥呢,只能从命啊! “四哥,我全听你的安排。不过,兹事体大,不知四哥你可有既定的章程?” 胤禑曾经当过八年的司局级副总裁,深谙当副职的诀窍。 副职若想办事不出纰漏,就必须先摸清楚一把手的真实意图。 “汗阿玛的意思是,京畿乃是首善之地,绝对不能因为田产纠纷,而横生变故。”胤禑是自己人,老四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了当的说,“旗人乃是我大清入主中原的根本,总不能让自己人太过吃亏吧?” 胤禑秒懂了,不能让旗人吃大亏,也就意味着,可以让旗人吃点小亏,作出适当的让步。 精通庶政的老四,是个地地道道的明白人,他比谁都清楚,若不是被欺负狠了,哪个汉人敢招惹旗人? 话虽如此,但是,这个天底下,岂有胳膊肘完全往外拐的道理? “四哥,不瞒您说,我对这些只知道提笼架鸟、飞鹰走犬,还经常惹事生非的旗下纨绔们,没有半点好感。”考验胤禑智慧的时候到了,他拿出副职应付一把手的必杀绝技,不动声色的施加他自己的影响力。 副职领导,若想混日子,真可以晚来早走的不管事。 但是,副职若有想要达成的目标,那只能摆事实讲道理,陈述利害关系的说服一把手。 “唉,话虽如此,只可惜,天下的汉人,实在是太多了啊!”老四不可能不知道八旗子弟整体腐化堕落的现状,但是,投鼠忌器的是,大清的顺利统治又只能依靠八旗子弟的武勇。 “四哥,汗阿玛既然发了话,此事不能闹大。不如索性由小弟出面,震慑一下不晓事的旗下大爷们,以体现满汉一体的仁慈上意?” 胤禑真的是设身处地的替老四着想。他的意思很明确,恶人由他来当,给老四留下辗转腾挪的充足空间。 不管哪个时代的领导,谁不喜欢任劳任怨,不怕背黑锅的心腹部下? 老四忍不住的笑了,说:“你只管放手去做,天塌下来了,自有我顶着。” 若是老大说这种话,胤禑但凡信了半个字,他都是大春。 可是,老四不同,他是个有担当的狠角色。一旦表了态,他就会尽可能的负责到底。 ps: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四十二章 要死卵朝天 当副职的人,最厌恶的就是,一把手经常朝令夕改,给的承诺和放屁一样的臭不可闻。 电影《天下无贼》中,黎叔对美艳女贼小叶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当然了,政客们必备的断尾求生之术,老四也是精通的。 不过嘛,胤禑既是第一个投靠老四的皇子,又有精于算帐的绝技,他有足够的分量,迫使老四不舍得抛弃他。 老四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胤禑刚回到公事房不久,八旗司的郎中扎哈里,就捧着厚厚的卷宗,在门外等候接见。 “正红旗满洲第三佐领下,八旗司郎中,卑职扎哈里,请十五爷大安。”扎哈里规规矩矩的扎千行礼。 老四说过,这个扎哈里是老大的门下包衣出身,他的眼里,只有老大,没有别人。 “起吧。”胤禑也没端帮办阿哥的架子,径直叫了扎哈里起身。 “谢十五爷。”扎哈里起身后,小声说,“卑职把辅国公金敏和汉人争产一案的卷宗,都带来了,请您过目。” 胤禑指着面前的公案,淡淡的说:“搁这里吧。” 老大实在是蠢透了,他在胤禑的眼里,已是冢中枯骨矣! 扎哈里放下卷宗之后,见胤禑没有别的表示,便说:“十五爷,明儿早上就要过堂,司里的事务繁多。若是十五爷您没有别的吩咐,那卑职先退下了?” 照官面上的规矩,上司不发话,下级不能乱说话。很显然,扎哈里已经失礼了,颇有怠慢胤禑之嫌疑。 不过,身份地位相距太过悬殊了,胤禑也懒得和他计较什么。 道理其实很简单,自从明珠被罢相之后,老大的声势紧跟着一落千丈。 据玉柱私下所言,原本想投机赌一把前途的隆科多,也几乎不登直郡王府的大门了。 老大手里的牌本就不多,身在户部的扎哈里,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等老大被圈禁之后,胤禑想怎么拿捏扎哈里,就怎么拿捏他,有啥可急的? 官场上,最忌讳的是,你打我一拳,我马上公开还你一掌,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 俗话说的好,不怕你现在跳得欢,就怕事后拉清单。 “且下去吧。”胤禑随意挥了挥手,让扎哈里走了。 在官场上,不管私下里的观感如何,卷宗都必须仔细看,免得被蒙蔽了,反受其害。 毕竟,还没有废太子,老四的肩膀又能扛得起,大多的事? 卷宗很厚,而且,明天就要过堂审,胤禑只能加班加点的研究了。 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功。 胤禑并没有急着看卷宗,而是拿出一叠稿纸,轻轻的搁到书案上。 等乌林研磨之后,胤禑便提笔在手,同时摊开卷宗。 胤禑一边逐字逐句的研究卷宗,一边在稿纸上记录下各种要点。 好记性,始终不如烂笔头。 以前,凡是胤禑签过字的文件或报告,他都会主动复印一份,以便将来备查。 官场之上,只要签字了,就意味着无限的责任,不知道啥时候追究到你的头上。 因为时间紧急,胤禑没去老四那里用晚膳,一直伏案工作。 肚子实在饿了,胤禑就让乌林去街上买个新出炉的“驴肉火烧”,就着茶水匆匆吃了。 直到,把卷宗的关键节点,逐一记录在册之后,胤禑这才心满意足的撂下手里的毛笔,惬意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吴什,去拿来给朕看看。” 就在胤禑懒腰还没完全伸透之际,康熙的声音,仿佛炸雷一般,陡然在身后响起。 胤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浑身猛的一僵,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转身跪下了。 “臣儿不知汗阿玛的圣驾在此,实属大不敬,请汗阿玛重重的治罪。”胤禑祭出保命的法宝,第一时间就主动请罪。 皇权砖制的社会,皇帝赐大臣自尽,大臣还必须磕头谢恩。 没办法,至高无上的皇权,就是这么的霸道。 吴什快步走到桌前,拿起胤禑手书的节略,双手捧到了康熙的面前。 康熙接过节略,反反复复的看了三遍,却始终一言不发。 胤禑的心里也没底,康熙怎么莫名其妙的来了? 但是,康熙不发问,胤禑就不能说话,这是宫里的规矩。 “朕听说,你经常去太子那里?”康熙没叫胤禑起身,语气也很冷。 胤禑差点笑出了声,尼玛,只有猪头才会经常去太子那里。 自从,索额图被莫名其妙的弄死之后,即使不是明眼人,也都知道了一个铁的事实:太子的境况,就像是王小二过年一般,一年不如一年了。 “回汗阿玛,臣儿去毓庆宫拜见太子殿下的次数,不仅屈指可数,而且,几乎都是逢年过节。”胤禑很有底气的回答了康熙的疑问。 身正不怕影子斜,胤禑和太子的几乎没有私交,也根本不怕查。 “真的?”康熙冷冷的问胤禑。 胤禑斩钉截铁的说:“臣儿若有半句妄语,甘愿挪出玉牒,从此不系黄带子。” 对于皇子而言,只要被挪出了玉牒,就意味着,从人间天堂跌入十八层地狱,政治待遇连普通旗人都不如。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来乾清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吧?”康熙的突然发难,令人猝不及防。 这显然是一道送命题了! 胤禑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小声说:“汗阿玛日理万机,勤劳于国事,臣儿不敢轻易打扰。” “不敢轻易打扰?哼,你是不想亲近朕吧?”康熙这话太过诛心了,胤禑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死局。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胤禑决定拼死一搏,索性说大实话。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不客气的说,一直以来,康熙就是把胤禑当作了空气一般的不闻不问。 胤禑无爵无势无宠,即使得罪了康熙,也没有太大的实质性损害。 等老四登基之后,闲了十几年,连个贝子都不是的老十三,转瞬间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常务副皇帝。 胤禑也没啥可怕的! 几千年来,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例外。 越被老皇帝嫌弃的人,新君就越爱重用,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 “汗阿玛宠爱十八弟,臣儿的心里,也欢喜得紧!”胤禑十分委婉的说出了真实的想法,他不想和亲弟弟争宠。 胤禑这话隐含着两层意思,以康熙的精明,不可能听不懂。 臣儿没有野心,压根就不惦记着大位。另外,十八弟是臣儿的亲弟弟,绝对不能手足相残的争宠。 “哼,你个不忠不孝的孽畜,好大的狗胆。”康熙气得浑身直哆嗦,抬手就是一掌,恶狠狠的拍在了胤禑的头顶上。 “啪……”胤禑顶戴上的东珠,都被打掉了两颗,可想而知,康熙是真怒了。 ps:今天下午休息,有空码字。就不废话了,24点前,月票超过了700张,必有加更! 第四十三章 请十五爷接旨 胤禑挨了打之后,反而暗暗长松了口气,嗨,总算是撇清了和太子的关系。 晚年的康熙,最忌惮的就是太子想学李世民,其次是八爷党势大难制。 庙堂上的站队选择,往往没有上策可选,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暂时激怒康熙,和被康熙视作太子的党羽,孰轻孰重,还需要问么? “汗阿玛,请千万息怒,十五弟乳臭未干,他懂个什么,都是臣儿的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老四焦急的呼唤声,他显然听出动静不对,想闯进来救胤禑。 “拦住四阿哥。谁敢放他进来,一律杖毙!”康熙厉声喝止了老四,不让他进来瞎掺和。 康熙不是手段酷烈的老四,他不杀儿子,这个千真万确。 “太子告诉朕,打算把他的妻妹指婚给你,你觉得如何?”康熙喘了几口粗气,冷不丁的问胤禑。 胤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病根子在这里啊! “回汗阿玛,臣儿从未有此妄想。”胤禑重重的磕了个头,忽然仰起脸,让康熙可以看清他的神态,“臣儿抖胆,恭请汗阿玛,从下五旗满洲之中选个顶漂亮的格格,赐给臣儿做嫡福晋。” 什么叫作表白心迹?这便是了! 表白没有野心,不想攀附太子,并不是胤禑说了,康熙就会信。 太子妃的娘家,隶于正白旗汉军,这是妥妥的上三旗。 胤禑却恳请康熙,指婚一个下五旗的满洲格格,等于是正面拒绝了太子的拉拢。 胤禑本无母族势力的支持,再拒绝了太子的联姻,等于是明白告诉康熙,他确实只想当个富贵闲王。 “哼,别做梦了,朕必赐个最丑的给你。”康熙的狠话一出口,胤禑反而心下大定,妥了。 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所谓贤,主要是老婆的娘家有地位,在朝堂上有影响力。 不过,未婚待选的满洲格格们,因为基因尚未改造完成,以歪瓜劣枣居多,漂亮者极为罕见。 娶个丑老婆,其实是胤禑必须付出的政治代价。 反正吧,如今是绝对的男权社会,只要胤禑乐意,想纳多少美妾,都不在话下。 虽然胤禑的真话,看似无君无父,极为不孝。 但是,听在康熙的耳内,却格外的新鲜。 俗话说的好,无欲则刚。 汗阿玛,您不宠臣儿,臣儿对您也无所求,彼此相安无事,这不挺好么? 除了胤禑之外,在康熙的诸多儿子之中,因为各有所求,没人敢说这种真话。 作为皇帝,康熙的心态,也和一般家长,迥然不同。 既要防着儿子弑父篡位,又惦记着父子天伦之乐,时间一长,康熙的精神肯定出问题。 “你在埋怨朕,不宠爱于你么?”康熙喘了好几口粗气,情绪略微平息了一点。 胤禑知道,不能把康熙逼急了,不然的话,真被圈禁了,那才是自己找虐呢。 “回汗阿玛,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臣儿忝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地位尊崇,已甚知足,绝不敢怨怼皇父。” 立场问题,绝对不能错! 胤禑跪直了身子,大着胆子的直视康熙的双眼,故意让康熙可以看出他的诚意。 康熙仔细的打量着胤禑,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忽然没有任何预兆的拔腿就往屋外走去。 这一下,胤禑也摸不清楚康熙是个啥意思了。 康熙走到户部大门前,脚下丝毫未停,嘴上却吩咐道:“去捡回来。” 送康熙出门的老四,很有点摸不着头脑。 可是,跟在一旁的梁九功,却哈下腰,心领神会的小声说:“嗻。” 等梁九功拿着胤禑记录的节略以及所有的卷宗,急匆匆的追出来时,康熙的马车已经出了胡同口。 老四担心胤禑出事,一把拦住了梁九功,史无前例的弯下腰,陪着笑脸问他:“梁总管……” 却不料,梁九功却抢先说:“四爷,有些事儿您不能问,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没办法,老四和梁九功在私下里,并无深交,梁九功自然不可能吐露内幕。 “四爷,万岁爷还等着回话呢,奴才告退。”梁九功担心老四多问,头也不回的骑马走了。 望着梁九功远去的背影,老四尽管恨的牙痒,却只得无可奈何的回去找胤禑问个究竟了。 梁九功追上康熙的马车之后,因心里有所猜测,故意没有马上回禀,默默的跟在马车的后边。 “梁九功怎么还没回来?” 谁料,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车厢内竟然传出康熙的追问声。 梁九功心头猛的一凛,赶紧催马上前,隔着窗帘,异常谗媚的说:“回万岁爷,奴才跑太急了,摔了一跤……” 没等梁九功把谎圆上,康熙撩起窗帘,就说了两个字:“拿来。” “嗻。”梁九功赶紧把胤禑写的节略和卷宗,双手递到了康熙的面前。 康熙接过卷宗和节略后,随即放下了窗帘,再不露面了。 回乾清宫后不久,康熙信步往西暖阁走去,随口吩咐道:“叫张廷玉。” “嗻。”梁九功嘴上应了,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最近几年来,南书房行走之中,拟旨最多的就是张廷玉了。 等张廷玉跪下行礼之后,康熙信口道:“衡臣,拟旨……” 以张廷玉的雄厚文字功底,区区小事,自是提笔书就,没有丝毫的滞碍。 康熙看了草拟的旨意,和往常一样的一字未改,径直吩咐梁九功,拿去交泰殿的玺宝房用玺。 去交泰殿的路上,梁九功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万岁爷又给了太子一次改过的机会。 老四送走了康熙之后,赶紧来找胤禑。 “十五弟,汗阿玛气得不轻啊!”老四忧心忡忡的提醒胤禑,“照我看,你必须马上进宫,去向汗阿玛请罪。” 胤禑微微一笑,说:“四哥,小弟我并无攀附太子之意……”原封不动的解释了康熙生气的原因。 在顶级权力圈内,别的小事,可以不解释。 但是,涉及到了站队的立场问题,胤禑必须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免得惹来老四的猜疑。 老四装冷脸,已经装习惯了,到哪都是阎王脸。 “唉,唉,你呀,你呀……”但是,他连续叹息了好几声,表面上替胤禑惋惜不已,实际上,心里肯定有所感。 胤禑主动放弃了太子的拉拢,宁可当面得罪了康熙,也要跟着老四混,这是何等手足情深? 用晚膳的时候,老四破天荒的准备了八菜一汤,加的腊猪脸和白灼大虾,都是胤禑爱吃的菜。 “十五弟,你再考虑考虑?”老四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他犹豫再三,终究舍不得胤禑遭到严惩。 “四哥,您甭劝了,我不可能去乾清宫请罪!”胤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不赌一把,怎么可能在康熙那里,站着把权势和爵位挣回来呢? 到目前为止,除了胤禑之外,别的皇子们都惟恐惹怒了康熙,争先恐后的大拍马屁。 偏偏,胤禑是个怪胎,就他敢当着康熙的面,放肆的说,您不爱我,拉倒! 除了康熙之外,若是雍正或乾隆当权,敢这么嚣张的皇子,早就被灭了。 “来,好弟弟,走一个!”老四把眼一闭,硬是一口扪了盏中酒。 胤禑心里有数,老四不喜欢饮酒,酒量也很浅,他这么做,已经算是格外的破例了。 “四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宁愿不当这个帮办阿哥,也不乐意汗阿玛误会我攀附于太子。” 既然老四动了真感情,胤禑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直抒了胸臆。 “唉,我觉得啊,你还是……”老四还想再劝,忽然屋外传来了苏培盛的大声禀报,“回爷,梁大总管亲自来了,请十五爷出去接旨。” ps:感谢爷们的厚赏,小十五也豁出去了,24点前月票超过800张,凌晨还有加更! 第四十四章 赌对了 在户部的正堂,摆上香案之后,梁九功这才缓步走进堂内正中,面南背北而立。 堂内,以老四为首,众人一起跪着听旨。 “内阁奉上谕,原任福州将军、三等伯石文炳之三女瓜尔佳氏,贤淑端庄……著指婚于皇十五子胤禑,为嫡福晋。正黄旗满洲包衣参领诺穆齐之次女乌喇那拉氏,为侧福晋。清水桥胡同之旧涛贝子府,著赐于胤禑……钦此。” 在梁九功的公鸭嗓音中,谜底逐渐揭晓。但是,老四被彻底整懵圈了。 此前的指婚旨意,无一例外,都是由女方的阿玛,亲自跪到午门外听旨。 这一次的指婚旨意,竟然发到了户部这边,这也太不合常理了,究竟搞的什么鬼名堂? 还有啊,自大清入关以来,赐婚皇子嫡福晋的旨意里,居然同时指婚了侧福晋,简直是前所未闻啊! 历史上,也就是道光帝在传位遗诏里,先封奕訢为亲王,再册奕詝为皇太子,勉强可以相提并论了。 胤禑却心里明白,康熙想把水搅浑,故意而为的拉郎配。 把太子的妻妹,和老四的妻妹,同时塞给胤禑,明摆着是想牵制太子。 颁完旨意之后,老四照例要留下梁九功喝盏热茶,顺便塞点银子。 老四毕竟是皇子贝勒,又一直掌握着实权,梁九功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留下喝茶。 趁着搀扶梁九功的机会,苏培盛暗中将一张会票,塞进了他的袖口内。 梁九功一摸会票的纸质,便心中有了数,500两银子的会票,确实不算少了。 胤禑看见了老四暗中打出的手势,知道有些话,必须单独问,便故意没有跟进屋内。 屋里,除了老四,就是梁九功,再无旁人。 “梁总管,来户部传旨,前所未见啊……”老四了解梁九功的脾气,直接问他,肯定不可能解释清楚,必须拐着弯子的引出梁九功的暗示。 宫里的大太监们,拿了钱办事,还不惹火烧身,乃是必备的捞钱技能。 太子请康熙赐婚妻妹瓜尔佳氏的时候,梁九功正好在旁边伺候着。 别人也许不清楚,梁九功完全看得明白,太子胤礽想借赐婚一事,趁机试探一下万岁爷对他的态度。 万岁爷呢,顺水推舟的满足了太子的请求,但是,又留了好几手。 嘿嘿,玩权谋手段,十个太子也不是万岁爷的对手。 “十五爷乃是有福之人啊!”梁九功深知言多必失的禁忌,浅浅的点到为止。 老四表面上装得很本分很老实,实际上,心有十八窍,整天都在琢磨康熙的心思。 梁九功看似啥也没说,实则,拐弯抹角的告诉老四,胤禑因祸得福,反被康熙所看重。 有福,就不是祸。 500两银子,买梁九功这句暗示,值了! 送走了梁九功后,老四当面叮嘱胤禑:“赶紧写个谢恩的折子,马上带去乾清宫。梁九功含糊的说了,是福不是祸,你安心便是。” 老四照例惜字如金,却都点在了要害之上。 照规矩,皇帝施恩之后,受恩的臣子们,都必须第一时间赶到宫门口,递牌子请见谢恩。 胤禑带着谢恩折进宫之后,却在乾清宫外吃了个闭门羹。 一等侍卫吴什,哈着腰,很是为难的说:“十五爷,皇上正在召见重臣,恐怕今儿个没工夫……”故意只说了半截话。 俗话说的好,听话要听音,既然康熙不想见他,不见就不见! 胤禑毫不迟疑的把谢恩折交给了吴什之后,转过身子,潇洒的走了。 吴什进去回禀的时候,康熙眯起两眼,淡淡的问他:“十五阿哥真的径直走了。” 嗨,吴什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被夹在皇帝和十五爷之间的感觉,实在是烂透了。 既然康熙问了,吴什不敢不答,只得小心翼翼的说:“回皇上,十五阿哥听说您正在召见重臣,也没说啥,把折子给了奴才,便离开了。”绞尽脑汁的想避免惹怒了康熙。 疏不间亲,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谁违反了,谁必倒霉。 “哼,这个无君无父的不孝孽畜!”康熙依旧被惹火了,怒不可遏的痛骂胤禑。 吴什却暗暗松了口气,皇上若是真生气了,肯定不这么骂。 不过,吴什真的很佩服胤禑的过人胆魄。 试问,在这么多皇子之中,谁敢当面忤逆今上? 哦,今上没空见你,你居然不等上一个时辰,掉头就走了,眼里还有没有君父啊? “来人……”康熙骂着骂着,情绪异常激动,忽然发作了。 “奴才在。”吴什赶紧扎下深千,顶戴上的蓝宝石都快挨着地面了,惟恐沾惹了雷霆之怒。 “去,把那个孽畜抓……算了,由他去吧,唉!”康熙的中途转折,把吴什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悬,好险啊,吴什的背心在一瞬间,几乎全湿透了。 “吴什,吾听说,你家的大阿哥,和你最亲?”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抑制住躁动的情绪,主动找吴什拉家常。 疏不间亲,疏不间亲,吴什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保命的口诀,嘴上却说:“回皇上,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以奴才的身份,顶多只能荫一子而已。” 吴什的解释,看似离题了,实际上,深刻的说明了他的现实难处。 吴什的儿子多,这是客观事实。但是,这么多儿子,都扶持起来,吴什真没那个地位和实力。 所以,吴什只能集中家族的全部资源,努力培养最有出息的吴家大阿哥。 任何一个中等家族的资源,都是有限了。重点培养了大儿子,就等于是放弃了其余的儿子们。 以吴什对康熙的了解,他的回答已经尽可能的不偏不倚了,不会让康熙产生替任何人说话的误解。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康熙大发了一番感慨后,轻声叹息道,“跪安吧。” “嗻。”吴什扎千行礼后,脚下像是装了一对风火轮似的,几乎眨个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室内。 这家伙,溜得真快! 康熙瞥了眼吴什仓惶逃窜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玻璃窗外台阶下的硕大檀香炉,曾经反复犹豫的那件事,几乎在一瞬间有了决断。 ps:完全没料到,这么早就超过了800张,真的累死了,刚码完。小十五拼了,24点前超过1000票,凌晨还有加更! 第四十五章 大包大揽(加更,求月票) 在大清,宗室王公们的府邸,不论多么的气势恢宏富丽堂皇,都只有暂时的使用权。 这些府邸的地契和房契,都捏在内务府的手心里。 也就是说,高高在上的宗室权贵们,都住在不掏租金的公租房内,而产权归皇帝所有。 康熙赐给胤禑的府邸,就是涛贝子死后,一直空着的贝子第。 照宫里的规矩,这座贝子第记在了胤禑的名下之后,里边的人财物,也都归胤禑支配了。 胤禑得了赐第之后,仿佛没事人一般,一次都没有去过新宅子那边。 只是,胤禑不想管新宅的事情,内务府的人因为职责和利益所在,却主动找到了户部。 “爷,内务府营造司郎中索和里,在外边求见。” 胤禑正和老四喝茶闲聊的时候,乌林忽然来禀了这个新消息。 老四冷着脸说:“内务府发财的好机会,又来了。”他一直参与实际办差,不仅精通庶政,也十分了解各个衙门的积弊。 胤禑微微一笑,说:“四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弟我原本以为他们第二天就要来找我,没想到,晚了好几天才来。” “哼,那帮子蠹虫,捞得脑满肠肥,个个可杀。”老四板着脸揭穿了内务府的贪婪本质。 老四声色俱厉的开骂,胤禑表面上频频点头赞同,心里却暗觉好笑。 这人呐,永远都是双标的! 等老四登基之后,内务府的贪婪本性不仅没有任何改观,反而变本加厉的找各种借口,趁机大捞特捞。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老四养狗的花销,就高得惊人。 “四哥,索和里此来,必是为了赐第的营造一事,应如何处置?”胤禑拿出副职的必杀技,主动请示老四。 这年头的副职,都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天然就应该多请示,多汇报,尽量不要自作主张。 大清的权力架构,从上到下,不管是宫里,还是地方督抚衙门,无一例外,全是一把手的一言堂。 官场规矩如此,谁违反了,谁就要倒霉。 老四满意的看了眼胤禑,嗯,春风得意之时,却丝毫也不骄狂,实在是极为难得啊! “照我看啊,既然是花汗阿玛的银子,索性多花点,你也可以住得更舒服些。再说了,你若想节俭,内务府的那帮蠹虫们,反而会恨你入骨。” 老四对自己人,那是真敢护短,公然教导胤禑,怎样揩康熙的油水。 “成,我都听四哥的吩咐。”胤禑始终把尊重老四,当作头等大事,从不敢忘。 “嗯,我那边的库里,还有些门下奴才们弄回来的好东西,回头啊,我让苏培盛送你府上去。” 老四就是这样的汉子! 你越尊重他,他越舍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 “四哥,我不过是个无爵无势的小阿哥罢了,何必搞得太扎眼呢?”胤禑忽然轻声一叹,“也不知道何时,像安亲王一样,住得那么宽敞舒适,小弟我也就知足了。” 老四的眼眸微微一闪,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太子住在宫里的毓庆宫,胤禑再狂妄,也不敢张嘴要那块地界。 安亲王府就不同了,那里是八福晋的地盘。 老四早就看八福晋不顺眼了,只是碍着和老八的表面关系尚可,一直不方便说啥罢了。 胤禑给老八上眼药的同时,又向老四表明了心迹,其中的技术含量,简直高到了天际! 历史上,嘉庆帝的同母弟永璘,就是采取同样的手段,委婉的向嘉庆表达了,不想争位,只想要和珅的豪宅,乐当富贵贤王的真实想法。 胤禑照着葫芦画瓢,嘿嘿,不怕老四不受用。 尽管老四啥也没说,但是,翘成一轮独勾弯月的嘴角,从侧面暴露了他那愉悦的心情。 索和里进门之后,屈右膝垂右手,十分规矩的扎千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镶黄旗满洲第三佐领下,内务府营造司郎中,奴才索和里,请四爷、十五爷大安。” 胤禑时刻注意摆正他自己的位置,故意没吱声,一直拿眼瞅着老四。 老四冷着脸,不客气的说:“起吧。我说索和里啊,你最近又捞了不少吧?” 胤禑赶紧把头一低,嗨,这话也太刻薄了一些啊! 索和里不仅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涎着脸说:“回四爷,托皇上的洪福,奴才过得还算安逸。” 大清的事儿,向来都是欺上不瞒下。 内务府营造司,那可是天底下最有油水可捞的衙门,没有之一。其次,便是江南三织造衙门。再次,便是乾清宫御膳房。 老四曾经管过内务府,索和里即使想瞒,也瞒不住啊。 “索和里,你十五爷的新宅,务必用心营建,若有半点差池,仔细你的皮。”老四是实权皇子贝勒,他说话的分量,自然与众不同了。 索和里深深的哈下腰,谗媚的说:“四爷,您就放心吧,宫里拨下来的十八万两银子,奴才一定物尽其用。” 老四不禁吃了一惊,当初修他的贝勒府之时,宫里也不过拨了二十万两银子而已。 胤禑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刚刚惹火了康熙,谁曾想,康熙竟然如此的大方? 有了银子,别的事情,就都好说了。 在老四这个行家的吩咐之下,索和里拿出了旧涛贝子府的全图。 在京城里,上至亲王,下到贝子,府第的格局全都分为东中西三路,其中,中路是正殿,也是规矩最重的位置。 因胤禑无爵,所以,涛贝子府的中路正殿,所有不符合规矩的建筑,必须全拆。否则,就是逾制。 从顺治朝开始,朝廷对于宅第逾制的惩罚,向来都是从重从严。 就在不久前,玉贝勒的宅子,仅仅因为地基略微超高了半尺而已,就被康熙下旨夺爵圈禁了。 虽然,玉贝勒是被大仇家所陷害,但是,逾制是铁的事实。 只要逾制了,肯定倒大霉,康熙就是想借此震慑诸王。 哼,都给朕老实点,懂么? “四爷,以奴才之见,从中路拆下来的好材料,完全可以用来扩建后花园……”索和里一门心思的惦记着,把宫里的拨款花得一干二净,再超个三至五成。 老四很熟悉内务府捞钱的各种套路,他不由冷笑道:“这一次,又想超支多少?” 这话就问得很诛心了,令索和里颇有些憋屈。 然而,老四的生母是权倾六宫的德妃,仅凭这一点,索和里就没胆子当面得罪他。 第四十六章 慷慨之极 “四爷,您老也是知道的,卑职的手下,足有好几千人,大家都要糊口啊!”索和里哈下腰,指天誓日的叫苦不迭。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四的刻薄寡恩,宫里宫外,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可是,令索和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四却说:“不超过三成,爷保你无事。” 索和里当场懵了圈,直楞楞的看着老四,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似的。 “你个狗奴才,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四情不自禁的老脸微红,为了掩饰双标的失态,故意破口大骂。 “奴才该死,竟然误以为康良亲王当面,实在是该死。”索和里睁着眼睛,尽说瞎话,拐弯抹角的把老四夸成已故的老康亲王杰书。 康亲王杰书,是康熙最信任的宗室王公,薨后谥“良”,又称康良亲王。 胤禑瞥了眼索和里,心里有数,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若是没有几把硬刷子,根本坐不稳内务府营造司郎中的宝座,早就被眼红的仇家赶下了台。 明明是胤禑的新宅,却没胤禑什么事儿。 老四也不问胤禑的意见,直接吩咐索和里,这里要拆一座亭,那里要建一个阁,最好把湖面扩大一圈。 胤禑被剥夺了决定权,不仅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心里很舒坦。 老四,就是这种极端护短的硬汉子。 在胤禑来的那个时代,坊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谚语:跟人要跟全小将! 嘿嘿,跟着老四这个护短的全小将混,大大的有前途啊! 这年头,内务府的营建工程,就没有不超支的。 正如索和里所言,康熙的私房银子,不花白不花,花了也白花,白花谁不花? 当初,修贝勒府的时候,老四格外的兴奋,几乎全程参与了内务府的营建流程,所以,他是个内行。 “索和里,你捞多少银子,那都是你的本事。唯独,你十五爷的赐第,不能有一丁点的逾制嫌疑,明白吧?”老四森然一笑,公然恐吓道,“你若敢使坏心眼,想坑你十五爷。哼,你就算是飞到天边,爷也要扒了你全家老小的皮。” 胡同里的小混混,色厉内荏的说狠话:你别跑,给老子等着啊! 呵呵,这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市井笑谈罢了,谁会真当个事儿啊? 但是,老四说的狠话,索和里必须当真。因为,老四真有能力让他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 “四爷,奴才一定亲自盯着,绝不敢出一丁点的意外。”索和里扎千表决心的时候,腿一软,竟然单膝跪到了地砖上。 胤禑有趣的望着索和里,恶人自有恶人磨,一物降一物,这家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狗奴才。 老四一直板着阎王脸,并没有笑话索和里,淡淡的说:“汝且好自为之,退下吧。” “奴才告退。”索和里倒退了三步,这才转身出了门。 门外的苏培盛看得很清楚,索和里从马蹄袖口内摸出了汗巾子,反复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老四的外号,叫作活阎王,苏培盛心里有数,只是嘴上不敢说而已。 苏培盛瞥了眼一旁的乌林,嗯,这小子仿佛没看见索和里的窘况一般,脸上没有任何的异样。 奴才如此镇定,他背后的主子,可想而知的厉害之极啊! 苏培盛的心里,泛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能招惹胤禑。 老四过足了指点江山的瘾后,含笑调侃胤禑:“你比我当年强多了啊,我和你四嫂成婚之后,在宫里的阿哥所里,又住了好多年。等封了贝勒之后,这才搬离了阿哥所。” 胤禑很了解老四,知道他别有所指。 老四说这话,肯定不是为了赐第的事儿,而是春姬未来如何安置的问题。 让春姬一直住在宅外,就是没名没分的外室,连个侍妾都不如。 “四哥,等新宅建好了,我就把春姬先接进去,分个独院给她。将来,我若有了爵位,她又替我生了儿子,就先立她为庶福晋。等机会合适了,再奏请册她为侧福晋。” 照本朝的规矩,皇子、亲王或郡王的嫡福晋和侧福晋,都需要皇帝下旨册封,并由宗人府记入皇室玉牒之中。 不管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她们都有资格单独进宫拜见皇太后。 至于,庶福晋嘛,仅仅是嘴上叫得好听罢了。实际上,庶福晋不仅没资格进宫,充其量也就是个贵妾而已。 妾通买卖,在大清律里有明文规定。 “这岂不是乱套了么?她不过是个下九流的贱婢而已啊。”老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满意胤禑对春姬的重视和宠爱。 念旧的男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胤禑没搭理老四的口不应心,反正吧,老四给的女人,就算是将来玩腻了,也必须给个拿得出手的名分。 和老四相处时间一长,胤禑逐渐摸到了他的部分特性。 老四这个人吧,属于典型的外冷内热,且爱恨分明的个性。 别看老四走到哪里,都是一副阎王脸,这都是装出来的表像而已。 胤禑心里有数,只要顺着老四的毛摸,让他发自内心的有感,随之而来的好处,那就数不清楚了。 很早的时候,胤禑就掌握了一个真理:人治的社会,善于谋人的站队,比埋头做事,强一万倍! “十五弟,索和里这家伙,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擅长看人下菜碟。若不给他点厉害看看,肯定肆无忌惮的偷工减料。”老四重重的叹了口气,“内务府的贪,连汗阿玛都知之甚详啊。” 胤禑听得出老四的弦外音,康熙明知道内务府的贪婪成性,却睁眼闭眼的故意纵容。 嗯,老四乐意当着胤禑的面,变相指责康熙的所谓仁慈,这就说明,真拿他当自己人看了。 不是自己人,谁敢落下这么大的口实把柄? “是啊,汗阿玛还是太过宽仁了。”胤禑很聪明的附和了老四的抱怨。 嘿嘿,彼此留下话柄,大家都不怕告密,也就能安心聊天了! ps: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 好兆头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派苏培盛去你那里盯着点,更为稳妥一些。”老四皱紧眉头,始终担心内务府的那帮子蠹虫,不干人事。 胤禑的眼眸微微一闪,老四居然派超级心腹苏培盛盯着建宅之事,可想而知,老四确实很孤独啊! 这个时候的老四,除了利用户部的职权,暗中捞了不少钱之外,几乎没人看好他可以继承大统,算是妥妥的孤臣。 孤臣,哪个不是寂寞得要死啊? 至于,年羹尧和戴铎,那要等一废太子时,老四封了雍亲王,变成镶白旗部分佐领的旗主之后,才被纳入幕府。 老十三? 呵呵,他因为一废太子时,干了见不得光的坏事,被康熙关了一个多月后,才慢慢的加入四爷党。 因此,最早入伙的胤禑,就相当于以0.1元/股的价格,梭哈了全部身家,买入了茅台的股票。 嘿嘿,具有极高桶战价值的胤禑,即使想不受老四的重视,也是不可能滴! 胤禑拱手笑道:“四哥,都知道苏培盛是您身边得用的心腹,派他去帮我盯着修宅,怕是不大妥当啊!” 老四品出了胤禑对他的爱护之意,知道胤禑确实是替他着想,便顺势推出了另一个人选。 “那就让穆图哈去替你盯着,他是你的长辈,丝毫也不碍人眼。” “穆图哈?”胤禑明知道穆图哈是谁,却故作疑惑的望着老四。 老四端起茶盏,解释说:“穆图哈也在内务府营造司内当差,是员外郎。他一向办事精明,深通营造之法,让他暗中盯着点,就不会出岔子。” 胤禑瞬间秒懂,老四终于拿出了暗中培植的潜势力。 老四的夹袋内,肯定还藏着不少人。随着胤禑的逐渐被信任,这些人必将陆续浮出水面。 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人和人相处,肯定是个长期的过程。 这就像是行驶中的列车,在赶往终点的征途上,有人积极爬上车,有人中途摔下车,都是常有之事。 以前,胤禑风光的时候,身边的亲信,个个都忠得一塌糊涂。 可是,等他的靠山调走了,他的仕途开始蹉跎之后,这些所谓的亲信,积极和他划清界线,惟恐沾了他的晦气。 然而,待到胤禑重新走上实权一把手的岗位之时,这些家伙的脸皮比长城还厚,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老领导叫得比谁都亲热。 从那以后,胤禑就领悟了一个深刻的官场规律:人家尊重的不是你,而是你所处的实权高位罢了。 户部清档房恢复原貌之后,胤禑二话不说,正式展开科学归档的工作。 具体的做法是,胤禑画出示范表格,让户部的工匠们雕刻成模板,再复印出来。 做完了准备工作后,胤禑就硬逼着完颜钟的手下们,学习阿拉伯数字和汉文数字的对应关系。 总共就十个阿拉伯数字,完颜钟手下的笔帖式们,居然学了五天,才慢慢的适应下来。 胤禑不是楞头青,知道统筹安排的重要意义,绝对不能打乱仗。 在胤禑的软硬兼施的之下,完颜钟硬着头皮,集中人手,一起汇总今年的账册。 刚开始,三天才能汇总半天的数据。到后来,训练有素的大家,一天就可以汇总五天的账册。 完颜钟的手下,足有几十名笔帖式。 这些笔帖式们,不仅平日里尸位素餐,偷奸耍滑,还公然吃拿卡要。 老四私下里和胤禑抱怨过多次,很想把这些冗官和冗员,一体裁了。 但是,康熙却说,汉人比旗人多百倍以上,若不给旗人出路和盼头,谁还肯替爱新觉罗家卖命? 性格强悍的老四,都裁不动这些人,胤禑又何苦拿鸡蛋去碰石头呢? 反正吧,他们又不是拿胤禑自己的银子,胤禑索性睁眼闭眼的废物利用了。 对事不对人,具体的某项政务改革,才有可能深入的推行下去。 若是对人不对事,嘿嘿,胤禑成天别干活了,陪着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每天勾心斗角的打擂台了。 老四看了胤禑的科学归档的进度之后,居然忘了装冷面王,笑逐颜开的对胤禑赞不绝口。 “十五弟,你真是旷古少有的理财宗师,比管仲强得多。经你这么一整理,户部的账册,一目了然矣!”老四很是得意的说,“我把你请来当帮办,实在是屈才了呀!” 胤禑心里明白得很,别看老四对他赞叹有加,实际上,起了猜忌之心。 这种时候,混大机关领导班子的阅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身为帮办阿哥,胤禑即使立了大功,也绝对不能抢了老四的风头。 开场白,看似荒谬的感谢领导的大力支持,实际上,非常符合职场的生态环境。 如果顶头上司不支持你的工作,你很可能天天穿小鞋的寸步难行。 “四哥,我只是想帮你办点实事而已,你也别多事的往汗阿玛那里报了。”胤禑十分真诚的盯着老四的双眼,“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除了四哥您之外,谁还真拿我当弟弟看啊?” 老四微微一楞,随即没好气的数落胤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该是你的功劳,谁都抢不走。” 胤禑黑着脸,霍地站起身子,嘟囔道:“我说到做到,你若是把此事奏到了汗阿玛那里,我就辞了差事,索性不干了!” 见胤禑起身往外走,老四急了,赶紧起身去追他。 “你看看你,使什么小性儿啊?我这不是怕埋没了你的天赋么?嗨,得嘞,就当我啥都没说,还不成么?”老四拽住胤禑的一只胳膊,陪着小心的安抚他躁动的情绪。 啥叫讲义气? 啥叫重情谊? 啥叫不见异思迁? 就是胤禑这样的! 胤禑越是经得起考验,老四就越舍不得让他受委屈。 老四把胤禑拽回屋里后,史无前例的陪着笑脸,说:“你的赐第内,怎么可以没有戏班子呢,就都包在我的身上了。” 既然老四乐意撒钱施恩,胤禑毫不推辞的笑纳了。 “四哥,和你之间,我就不说谢了啊!”胤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连逊谢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从老四这里,受的恩惠越多,将来,老四就越信任他。 这是人性决定的,仔细琢磨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比如说,老领导把你从科员,一路提拔成了掌握实权的处长。那么,他只要有事,肯定第一时间和你商量。 欠银行十万块,银行大概率会你把送上信用黑名单。 但是,欠银行一万亿,你就是银行的活祖宗,银行真怕你遭遇了不幸! 胤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ps:写得很用心,求老少爷们多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四十八章 塞思黑 老四的眼眸微微一闪,略微沉吟了一下,用商量的口吻,说:“今晚我有个应酬,你也一起凑个热闹?” 胤禑心里很清楚,老四这是私下和党羽们,一起聚会一下。 “四哥,我还是回春姬那里吧?”胤禑揣摩着老四的心思,觉得火候未到,不宜贸然掺和进去。 “也好。只是,你也别太宠她了,她当不起的。”老四心里很满意胤禑对春姬的迷恋,嘴上却说的是另一套。 “四哥,她知道自己的本分,一直伺候得很尽心。”胤禑露出邪魅的笑容,“还真别说,她的腰真软。” 老四哑然一笑,只要是男人,都懂腰软的好处。 胤禑的工作进度,老四完全不需要操心。所以,申时的下衙云板敲响之后,老四特意命苏培盛过来提醒胤禑,勿须熬夜值衙。 老四是个典型工作狂,说实话,他很享受掌握权势的滋味儿,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户部衙门里。 在户部的公事房内,不仅有老四的洗漱用品,还有一张大床。 老四的工作习惯是,累了就睡,睡饱了就起床接着办公。 只是,户部衙门里的司官们,就没这种特殊的待遇了。他们陪着熬狠了,顶多趴在书案上,眯瞪一下,略微打个盹罢了。 老四熬夜批阅公文的时候,他们都得陪着一起苦苦支撑着。 胤禑领着乌林、李鼎和玉柱,从户部的后门,悠闲的离开了衙门。 时辰尚早,胤禑不打算马上回抄手胡同,而是乘马车去了前门大街。 前门,就是正阳门。 在京城里,前门附近的街道,属于是少数比较干净的商业区域。 在前门这种繁华的商业区内,因为商家要做生意,怕赶客人走的缘故,商铺四周的街道,一直有专人负责打扫。 有人清扫街道,街面上的异味自然就少了。 在胤禑的哈哈珠子小伙伴里边,李鼎和玉柱,都是不差钱的主。 李鼎的父亲,是肥得流油的苏州织造李煦。 玉柱的阿玛隆科多,名义上是御前一等侍卫,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充当康熙的包打听,根本就不差钱。 胤禑喜欢逛前门,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赚点零花钱。 令老四欣赏的理财大宗师,自己却穷得兜比脸干净,这不是自己打脸嘛? 这个时代的京城里,真正赚钱的行当,除了黄赌之外,也就是盐茶绸这几样大生意了。 没办法,在小农社会里,整个世面上,全是手工制品,商品的品种也不可能太多。 胤禑逛了半条街,正琢磨着,是不是在前门附近,开一间大酒楼的时候,忽然听见街边传来嘈杂的叫骂声。 京里的人,格外的爱看热闹,等胤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拥挤的人群,挡在了圈外。 胤禑不是个爱看热闹的家伙,因为,以他的成熟个性,以及身份地位,看热闹纯属无聊透顶的事情。 可问题是,整个街道,都被看热闹的人群挤满了,令胤禑寸步难行,只得被迫留在了原地。 “各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不是这么个理?” “是啊,是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群里有人跟着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 胤禑一听这种起因,根本没兴趣继续听下去。 只是,胤禑无意中发现,玉柱踮脚探头的想凑热闹,不由微微一笑,八卦之心,谁人没有? 且不说旁人了,就算是老四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也喜欢打听别人的洞房之事。 胤禑想挤出去,却被乌林暗中扯住了衣袖。 乌林凑到胤禑的耳边,小声说:“爷,您是万金之尊,不容稍有闪失。” 原来,乌林是在担心,人多手杂之际,万一挤倒了胤禑,那他就要掉脑袋了。 出来玩耍,本是寻常之事。 但是,胤禑若是被踩伤了,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了! 胤禑瞥了眼焦急的乌林,唉,当主子的,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啊! 如果,不站在心腹的立场,替他们的根本利益着想,那就真应了那句老话: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实际上,胤禑的难处,就和康熙明知道内务府的贪婪,却听之任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阶级立场决定了,对自己身边的心腹下手,太难了! 就在胤禑很无奈的时候,李鼎忽然凑到了他的跟前,小声禀道:“爷,奴才瞧见了九爷身边的首领太监何柱。” 胤禑点点头,老九又憋着坏心眼,打算吞并贱商的产业了。 这年头的正经生意,除了垄断性质的茶、盐和丝绸之外,几乎没有太多发大财的门路。 至于,赌场和青楼,很容易坏了名声,皇子们不是穷疯了,一般而言,不敢沾惹。 其中,康熙对于旗人参赌的行径,惩罚极严。 单是八福晋的亲爹,和硕额驸明尚,就因为诈赌几千两银子而已,就被康熙下旨砍了脑袋! 抢夺商人财产的行为,不仅老九经常干,甚至连老四严重缺钱花的时候,曾经也干过。 没办法,暗中谋夺大位,怎么可能不砸大钱呢? 司马师暗中养了三千死士,就差点把拥有良田数万顷的河内司马家,彻底掏空了! 客观的说,在大清朝,若无硬靠山撑腰,即使再有钱的商人,在老九的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当年,担任副总裁的时候,胤禑和班子同事们,一直相处融洽。 这其中的根源是,胤禑只盯着自己的分管范围,绝不把手伸到同事的碗里去捞食。 捞过界,无论是在商界,还是在官场,都是最遭人嫉恨的恶劣行径。 “吩咐下去,只许看热闹,不许掺和进去。”胤禑毫不迟疑的发出了指令。 为了不相干的商人,和老九公开撕破脸皮,肯定不合适啊! 除非,胤禑的脑袋进了水,才有可能插手其中。 道德文章,讲述的是骗人不浅的所谓明规则。 大清的实际运行规则,其实是,谁具有伤害你或是提拔你的实力,谁就是大爷。 实际上,在胤禑的眼里,老九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 雍正登基之后,第一个被清算的兄弟,就是桀骜不驯的老九。 改名塞思黑的老九,被整死于保定的直隶总督衙门里,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史实。 ps:需要月票和推荐票的支持,帮小十五冲进新书总榜前十名,必有加更! 第四十九章 老八伸出橄榄枝 得了胤禑的吩咐之后,李鼎和玉柱都很听话,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身旁。 胤禑本想等人群渐渐散去之后,再不动声色的离开。 可是,被围在圈里的何柱,可能是觉得人多眼杂,便下令赶人滚蛋。 “官府办差,闲杂人等,都散了吧,散了吧!”大兴县的差役们,挥舞着手里的锁链和棍棒,开始驱赶看热闹的人群。 利用官府的力量欺压商人,这是大清的天龙人们,惯用的伎俩了。 说白了,连官府的力量都指使不动,算哪门子的天龙人? 胤禑对于类似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李鼎还是比较单纯的孩子,他小声感叹道:“九爷乃是堂堂天潢贵胄,居然借官府的力量来讨债?” 胤禑差点笑喷了,咳,你爹李煦借着宫里的力量,肆无忌惮的盘剥苏州的织工和绸缎商人们,不也一样么? 特权这玩意,比白色魔粉,还容易成瘾。 在东方的世界里,只要享受了特权的滋味儿,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没人舍得主动放弃。 看热闹的内圈开始赶人,人群不可避免的向外退。 李鼎和玉柱,担心胤禑被人冲撞了,赶紧手挽手的挡在了主子的前边。 乌林则双手顶住柱子,用后背支撑着李鼎和玉柱的后背。 胤禑是官场老油条了,因吃亏太多了,轻易不动真感情。 但是,面对身边心腹们的死命相护,他多少有所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啥叫利益共同体?眼前的四人组合,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胤禑若是遭遇不幸,他们三个哈哈珠子,绝对会被盛怒的康熙,大卸八块! 官府差役们的刀枪棍棒威胁下,现场的人群很快被驱赶一空。 “官府办差,闲杂人等,快滚,快滚……”大兴县的衙役们,仗着替老九办事的由头,挥舞着棍棒一通乱砸。 有人被砸的头破血流,却敢怒不敢言,捂住流血的脑袋,抱头鼠窜。 玉柱毕竟年轻,面露不忿之色,并握紧了拳头。 胤禑担心他贸然惹事,便故意轻咳了一声,吩咐道:“走吧。” “嗻。”玉柱心头猛的一凛,听出胤禑语气中的不悦情绪,赶紧小声应了。 胤禑比谁都清楚,类似老九抢夺民产的悲剧,整个大清的各地,持续不断的上演,根本管不过来。 更重要的是,老四暗中抢夺的绸缎铺,和老九的当铺就在一条街上。当时,老九也只做壁上观,并未插手干预。 彼此都是顶级天龙人,在没有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你抢你的,我抢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才合道上的规矩。 胤禑领着大家,刚走出去了几步远。 忽然,何柱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主动扎下深千,陪着笑脸,摇头摆尾的说:“奴才何柱,请十五爷大安。” 在阿哥所里,老九和胤禑是门对门的邻居,一起住了十多年。 不客气的说,乌林就算是烧成了灰,何柱照样认得出。 “起吧。”胤禑抬了抬折扇,表情很淡,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有事儿?” 何柱也知道,今天做的事,很不地道,完全不招人待见。 但是,九爷吩咐过了,八爷想拉拢在户部占据了一席之地的胤禑,让何柱对胤禑要格外的尊敬。 “回十五爷,我们爷吩咐过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看见了您老,都必须赶紧滚过来请安。”何柱露出谄媚的笑容,态度别提多端正了。 “嗯,去忙你的吧。”胤禑摆了摆手里的折扇,示意何柱赶紧滚蛋。 何柱装作刚刚想起的样子,陪着笑脸,说:“十五爷,瞧奴才这狗记性,差点误了大事。我们爷吩咐过了,从今往后,只要您老去了清吟小班或是兴德楼饭庄,所有花销一概全免。” 胤禑早就听说过了,所谓清吟小班,就是老九坐庄的“人间仙境”,专门用于腐蚀各路八旗勋贵和朝廷的重臣。 据说,马齐马中堂经常光顾清吟小班,一待就是一晚上。 至于兴德楼饭庄,则是老九亲手布置,并打造的高端饭馆。 如今的京城里,高端的酒宴市场,属于紧俏资源,拥有十分广泛的群众基础。 一般情况下,王公大臣们,都养着大厨的班底,方便在家里办宴席请客。 但是,四品以下的穷京官们,因为俸禄确实有限,养不起名厨。这些人,为了招待好友,或是宴请上司,也有极其旺盛的宴席需求。 必须承认,老九除了利用特权明着抢钱之外,确实颇有些市场经营的头脑。 不客气的说,和只会抢夺民财的老四相比,老九理财搞经营的段位,高出了何止三筹以上? 当年,和珅跌倒之后,嘉庆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和中堂帮他敛财,筹措镇压白莲教的军费了。 “替我多谢九哥的美意!”胤禑淡淡的致了谢,依旧没给何柱好脸色看。 胤禑故意不说接受,也不当面拒绝,倒令何柱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何柱还想试探一下的时候,胤禑拔腿就走,根本就是懒得理他。 打狗还须看主人! 若不是和老九做了十几年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入流的何柱,在胤禑的面前,还不如一只小臭虫。 江湖上,一贯讲究实力。庙堂之上,更讲究实力和地位。 梁九功和魏珠这些人,那是乾清宫里的实权大太监,见官至少大五级,他们真有暗中伤害胤禑的能力。 为了不惹麻烦,别说胤禑这种透明小阿哥了,就算是老大直郡王和老三诚郡王,也必须花钱消灾。 听说胤禑回来了,春姬拖着一对三寸金莲,硬撑着走到院门口,等着迎接男人的归来。 胤禑知道,即使他吩咐了,让春姬就在房里等他,春姬也不敢真这么做了。 没办法,胤禑随便一句话吩咐下来,就可以把春姬打入十八地狱,且永世无法翻身。 实际上,春姬对胤禑的敬重,主要是身不由己的不安全感造成的。 这就和胤禑面对康熙时的不安全感,何其相似? 伴君如伴虎,伴皇子亦如是也! ps:快冲上去了,跪求各位爷们,赏几张月票和推荐票吧! 第五十章 有人做局 由于现代文明的熏陶,不管是床上,还是厅堂内,胤禑都很在乎女人的切身感受。 女人也是人,她们也有七情六欲。 实际上,胤禑也很享受,女人的心弦被真正拨动之后的迷人歌声。 云歇雨散后,胤禑搂着春姬,亲昵的说着悄悄话。 “爷,不瞒您说,贱妾有些想家里人了。”胤禑的温柔体贴,扣动了春姬的心房,她鼓足勇气的说了点心里话。 胤禑双臂略微用了力,让春姬伏在他的身上,接着,微微一笑,说:“这有何难?我命人去寻了你的爹娘老子和兄弟们,把他们接来京城,让你阖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可好?” 实际上,胤禑刚刚帮办户部不久,他自己暂无能力做这些事情。 但是,老四是个极其谨慎且多疑的家伙,不把春姬查个底朝天,绝无可能弄她进贝勒府。 甚至,胤禑完全有理由怀疑,春姬的父母兄弟,就掌握在老四的手心里。 只要胤禑和老四说了此事,春姬的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易如反掌尔。 “爷,您待贱妾真好。”春姬心花怒放的主动吻在了胤禑的脖颈上。 俗话说的好,家花不如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抢不如抢不到手,一直惦记着。 其中的根源就在于,妾不需要端着正室的架子,她们为了争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说,玉柱的亲妈李四儿,本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妾。 照道理说,隆科多完全没道理看上李四儿那只破鞋。 然而,感情的事儿,真的是说不清楚啊。 隆科多想千方设百计,软硬兼施的从岳父的手里,抢回了李四儿。 结果是,李四儿这只破鞋,仗着隆科多的宠爱,反把隆科多的正室夫人,折腾得生不如死! 胤禑见感动了怀中的女人,趁势循循善诱的教她学习吹笛子。 闺房之乐,就在于总有新鲜感。 所谓七年之痒,实际上,主要是彼此太过熟悉对方的身体了,彻底失去了新鲜感。 想当年,胤禑和大学的初恋女友在校外同居,他恨不得整天腻在床上,永远都不知道疲惫二字怎么写的? 等结婚超过十年后,不客气的说,即使校花老婆已经洗白白了,胤禑也总有借口逃避交公粮。 凌晨,老四照例从神武门进宫,参加康熙亲自主持的御门听政。 康熙朝的南书房,只能算是皇帝的私人秘书机构。 南书房的权柄,和雍正朝的军机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从某种意义上说,御门听政,算是扩大版的军机处,拥有事实上的最高决策权。 老四,因为管着户部,算是御门听政的常客。 别人肯定不清楚,胤禑却心里有数,老四已经简在帝心了! 康熙不仅早就起了废除太子之心,而且,一直不动声色的扶持老四。 至高无上的皇权,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历朝历代,每一次皇权的新老交替,都是一次生与死的重大考验! 如果胤禑没有记错的话,雍正八年,无所不管的常务副皇帝老十三,竟然活活累死了! 胤禑所图甚大,他才不乐意壮志未捷身先死呢。 勤于王事的好名声,就让老十三去背那个沉重的包袱吧。 天光大亮之后,胤禑才从美人相拥的温柔乡中,徐徐醒来。 洗漱完毕,用罢早膳,胤禑这才登车去户部当差。 嘿嘿,睡觉睡到自然醒,这算是副职的天然权力了。 说白了,只要胤禑不想抓权,并且,可以帮着老四处理棘手的账目问题,他想什么时候来户部,就可以什么时候来。 若是康熙问了,自有老四帮着胤禑打掩护。 帮办嘛,具体帮办什么,还不是由老四说了算嘛? 大清的事儿,根子就在一把手的身上。 只要搞定了管部的老四,即使晚来早走,也可以说是居家办公,或是加班熬夜太辛苦了。 反正吧,胤禑对老四而言,具有最高等级的桶战价值。 胤禑坐进公事房的时候,老四还没从宫里出来。 等胤禑整理出了户部今年的总账册和分账册,正在喝茶,就见苏培盛急匆匆的来了。 “禀十五爷,我们爷请您过去议事。”苏培盛哈着腰,小声请胤禑过去老四那边。 胤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出了何事?” 苏培盛眨了眨眼,并没有马上回答。因为,胤禑以前都是拔腿就走,从来不向他打听内幕。 不过,苏培盛仅仅犹豫了片刻,便哈着腰,小声解释说:“回十五爷,奴才当时站在门外,也没听得太过真切。奴才只隐约听说,是咱们户部衙门里,有人借着消账的由头,不仅吃拿卡要,甚至逼奸了对方的千金小姐。” 胤禑点点头,笑眯眯的夸道:“培盛啊,你将来的前途,未可限量啊!” 苏培盛心领神会的小声说:“奴才有没有前途,全靠主子和十五爷您的栽培了。” 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既滴水不漏,又突出了胤禑在老四心里的分量够重! 打过彼此都懂的哑谜之后,胤禑跟着苏培盛,一起去了老四那里。 老四一看见胤禑,立即火冒三丈的骂道:“雅齐布那个狗奴才,竟敢背着我,找曹寅的弟弟曹荃,勒索了两万两银子……” 胤禑也不禁大吃了一惊,雅齐布不仅是江南清吏司郎中,还是四福晋门下的包衣。 照规矩,户部江南清吏司,负责江南三织造衙门的销账事务,其中的油水大得惊人。 “那个狗奴才,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他不仅拿了赃银,甚至还逼奸了曹荃收养的义女。”老四气得快要发疯了,把桌子拍得山响。 胤禑一听,就品出了其中的蹊跷,当即敏感的意识到,只怕是,有人故意暗中做局,想整垮老四吧? 江南三织造衙门,都是隶属于内务府的五品衙门。 江宁织造郎中曹寅、苏州织造郎中李煦和杭州织造孙文成,此三人之间,彼此都是亲戚关系。 其中,曹寅的继妻李氏,是李煦的堂妹。孙文成的亲姑母孙氏太夫人,是曹寅的继母。 老四暂时不知道,胤禑却知之甚详的是:曹寅和李煦,为了永保富贵不堕,在太子和老八之间,令人心惊肉跳的脚踩两条船。 嘿嘿,曹家和李家,反复横跳着走钢丝的下场,就一句话: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ps:兄弟们,帮我冲进新书总榜前十,必有加更! 第五十一章 藏在兵部的暗子 既然,老四乐意和胤禑商量捅破天的大事,那就是真把胤禑当作是自己人了。 实话说,如今的老四,不仅缺兵少将,而且,也没得力的智囊相助。 如果此时不参与大事的决策,胤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蛋了! “四哥,你先别急。我的哈哈珠子李鼎,便是苏州织造李煦的长子。我这就写封亲笔信,让他请李煦出面,找曹寅说个和,此事或有缓解的余地?”胤禑很积极的帮老四想办法解决难题,却又没把话说死,“只是,京城到苏州,路途十分遥远,就怕缓不济急啊!” 这年头,你提的建议,现在看似没啥,就怕将来应景的时候,惹祸上身。 走一步,看十步,才是官场上的硬道理! 老四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胤禑。 胤禑仿佛触电一般,立时顿悟,老四必有快马传递消息的渠道,只是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他吧? 很快,老四刻意压低声音说:“不瞒你说,我和江南之间,有法子尽快联系上。” 胤禑心下大定,老四的表现,令他非常满意。 所谓自己人,就是要有共同保守的秘密嘛! “四哥,您怎么把信送到李煦的手里,我不想知道。小弟我只负责写一封言辞恳切的信,请李煦去警告曹寅,让他的头脑务必保持清醒。” 胤禑的言外之意是,曹寅这家伙脑子有问题,需要李煦的帮忙敲打。 这话说的很绕,但是,老四一听就懂,胤禑确实是绞尽脑汁的想帮他纾困。 “你的意思是,李煦有可能说服曹寅私了?”老四不愧是老四,眼光异常毒辣。 “四哥,李煦能否说服曹寅,我真没把握。但是,我若是厌了李鼎,李煦就需要掂量一下将来靠谁养老的大问题了。”胤禑脸上带着笑,嘴里却说着最狠的话。 老四何等精明,几乎眨个眼的工夫,就品出了一件大事:胤禑的立场,和他保持完全一致! 为了维护老四,胤禑宁可舍弃培养多年的哈哈珠子小伙伴,这是何等的深情厚谊? 老四大为感动之下,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重重的拍在了胤禑的肩头,连连叹息道:“好弟弟,好弟弟啊!” 于是,当着老四的面,胤禑坐到书案前,提笔疾书,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 胤禑撂笔之后,主动把信递到了老四的手边,异常真诚的说:“四哥,您帮我看看,意思都说到了么?” 老四没有接信,而是深深的看了眼胤禑,淡淡的说:“你的字不行。” 仅仅批评胤禑的字不行,却不肯看信,这就说明,老四不仅对胤禑的文学素养评价很高,而且,对他极为信任。 呵呵,康熙的十几个儿子之中,除了老大、老五和老十的文化水平差点意思之外,其余的皇子们,个个堪称学富五车。 不夸张的说,老四的国学水平,碾压式的秒杀了当今的所有清史砖家们。 一旁的苏培盛,偷眼看了看胤禑,心说,万万不能得罪了十五爷啊! 当着胤禑的面,老四吩咐苏培盛:“把信拿去兵部捷报处,务必亲手交给郎中何锡进,明白吧?” 胤禑一听就懂,兵部捷报处的郎中何锡进,肯定是老四的心腹私人。 照规矩,朝廷发往各省的上谕、廷寄或是公文,统一由兵部捷报处的差役负责传递。 所谓六百里加急,并不是每天只走六百里,而是当日必须赶到兵部规定行程中的那个驿站。 如果,没有按时赶到那家驿站,耽误了军国大事,轻则斩监候,重则斩立决。 反正吧,就是死缓和死刑立即执行的区别,完全没有活路可言。 苏培盛走后,老四拉着胤禑的手,重重的拍了两下,叹息道:“多亏了你啊,我必须谢你!” 胤禑的脑子里,马上拉响了警报,无法阻挡的想到了两个人:年羹尧和隆科多。 恩遇最隆之时,凡是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举荐的官员,竟然被夸张的称为“年选”。 “年选”的官员,吏部都必须如实照办,不得有一字一人的更改。 最终,年羹尧在杭州喜提“赐自尽”的恩旨,为忘乎所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四哥,若不是您看得起我,小弟我至今还在尚书房内,陪太子读书呢。实话说,小弟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理所当然的事,说谢就生分了啊!”胤禑的立场站得极稳,极力抹煞掉他的功劳成色。 老四被逗笑了,胤禑所言的陪太子读书,不仅一语双关,而且妙趣横生。 尽管,胤礽已是三十几年的太子。但是,只要不奉旨监国,他就必须待在尚书房里,陪着裆内塞了尿布的小弟弟们,一起苦读经史子集。 此前,胤禑没有来户部当差的时候,确实是陪太子读书,他半点没说错! 户部官员欠款的名册,一点也不复杂,照着官员们写的欠条,按图按图索骥即可。 真正难办的是,户部算是老四的自留地,里边的利益盘根错节,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老四真做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他把欠款的官员们,挨个叫到签押房内,逼问何时还清欠款? 见老四动真格的了,户部的这些欠债大户们,被逼无奈之下,只得乖乖的还钱给国库。 户部毕竟是油水极厚的部门,哪怕官员们再穷,私下的灰色收入也不少。 初战告捷之后,老四又把目标对准了整个朝廷。 就在老四积极逼债的时候,胤禑一直埋头做着户部的总账和各个分省明细账的统筹工作。 因为,直接管着清档房的便利,整个户部的收支情况,尽在胤禑的掌握之中。 以前,胤禑要查什么资料,完颜钟都要带着几个人,抱来一大堆原始账册。 经过胤禑细致的整理之后,朝廷、各部寺衙门、各省分别建立了一套总账、分账和明细账。 不过,就算是清档房的人手再多,历年积压的档案实在是太多了。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在胤禑的亲自督促之下,也仅仅是整理清楚了康熙四十二年开始的户部新账。 腊月十一日,就在朝廷各衙门即将集体封印之时,胤禑带着整理好的总分账,来见老四。 老四看了康熙四十四年的总账,又仔细研究了直隶的省级分账和明细账,不由感叹道:“十五弟,真是天纵奇才也!我必将你的功劳,当面禀于汗阿玛知晓!” ps:已经冲到了总榜的13名,各位老爷们多赏月票和推荐票,帮我冲进前十名,必有加更,冲冲冲! 第五十二章 叫张廷玉(提前加更,求赏各种票) 胤禑笑了笑,说:“四哥,这些都是你安排的事务,和小弟我有何干系?” 老四不由楞住了,仔细的打量了胤禑一番,试探着说:“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而已,不全是你的功劳么?” 胤禑严肃认真的说:“四哥,没有你的支持,我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完成这么大的事呢?再说了,我不过是提了些小意见罢了,真正拿大主意的,还是你啊!” 如果说,老四以前对胤禑还是半信半疑,在胤禑主动让功之后,他算是打消了八成以上的疑虑。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胤禑若有野心,搞成了这么大事之后,岂能不到康熙的跟前表功? 老四本人,也仅仅是个小小的管部阿哥而已,他能给胤禑封个亲王,还是能给个内阁大学士? “十五弟,我自有主张,你勿须多言!”老四举起手,制止了胤禑的进一步解释。 在庙堂之上,老四只要看懂了胤禑的真心,知道他的立场坚如磐石,别的真没有那么重要。 原本,胤禑以为,老四很可能要谋划一番,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向康熙奏报。 谁料,胤禑刚离开不久,老四就带着胤禑的丰硕成果,递牌子进了乾清宫。 康熙看了条理异常清晰,并且,简便易查的户部总账和各省的分账,竟然半晌无语。 “汗阿玛,这都是十五弟的功劳。”老四很了解康熙的脾气,怕他歧视胤禑,故意做了强调说明。 “你办差多年,一直勤劳于王事,又精通庶政,熟悉各个衙门的积弊。没你的支持,他小小的年纪,能做得什么大事?”康熙忽然拉下脸,冷冷的说,“跪安吧。” “汗阿玛……”老四还想替胤禑说几句话,康熙却加重了语气,斥道,“跪安吧!” 老四终究没胆子当面顶撞康熙,只得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可是,一旁伺候着的梁九功,却始终哈着腰,大气不敢喘半口。 只因,康熙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足足超过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梁九功心里隐隐有数,万岁爷的心情不好,必是为了十五爷的事儿。 “唉,可惜了啊,可惜了啊,可惜了啊……”康熙忽然幽幽一叹,“朱标和蓝玉,命里的冤家。” 梁九功吓得肝颤,低垂着脑袋,死死的闭紧了嘴巴,两腿难以抑制的微微发抖。 此时此刻的梁九功,恨不得驾起仙云,马上匿出乾清宫的西暖阁。 谁可惜了? 梁九功用脚去思考,也知道,必是十五爷可惜了! 可惜啥呢? 谁叫十五爷的生母,很不幸的是个汉女,而不是旗女呢? 唉,十五爷生错了肚子,却又天纵奇才,万岁爷的心里难受啊! 就在梁九功胡思乱想的时候,康熙忽然问他:“梁九功,你读过明史吧?” 梁九功是前任大内超级总管顾问行的干儿子,顾问行又是幼年康熙的国学启蒙老师。 所以,梁九功不仅识字,文化素养还颇高。否则,康熙的旨意,也轮不到他去颁布。 “回万岁爷,前明的昏君实在太多了,奴才打心眼里,不爱读明史。” 梁九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果断的回答了康熙的试探。 康熙方才想入了神,无意中说了漏嘴,梁九功还能不知道么? 但凡,梁九功脑子发昏,说他读过明史。 呵呵,奉先殿后边的那口枯井,转瞬间,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哦,有闲的时候,还是要多读一读明史啊!”康熙淡淡的吩咐了下来。 梁九功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扎下深千,轻声道:“嗻。” 康熙扭头看向窗外,并未深究梁九功说的是不是真话。 梁九功暗暗长吁了口浊气,好悬,幸好万岁爷念旧,否则,脑袋就要搬家了! 实际上,梁九功一清二楚,朱标刚死不久,蓝玉的整个家族及其门生故吏,多达数万人,都被朱重八屠杀殆尽。 那么问题来了,朱标指的是谁?蓝玉又是谁? 梁九功抿紧嘴唇,曾经犹豫很久的选择题,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叫张廷玉!”康熙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忽然开始发号施令。 梁九功万分庆幸,老天爷开眼,让他终于逃出了生天。 他明明很想转身就跑,却屏住了呼吸,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保持往常一样的步速,没有任何异常的离开了西暖阁。 不大的工夫,一直在南书房内值守的张廷玉,匆匆赶到了西暖阁内。 “衡臣,拟旨,常在王氏,诞育皇嗣有功,著晋为密嫔,抬入镶黄旗满洲……算了,罢罢罢,不抬了,不抬了,唉。” 跪在小书桌前的张廷玉,明显感觉到,今上前所未有的心乱了。 “衡臣,再拟一旨,皇四子胤禛,有大功于朝廷,著晋为雍郡王。”康熙踌躇了半晌,这才缓缓的说。 张廷玉刚刚提笔在手,却不料,康熙又出妖蛾子了。 “衡臣啊,重新拟旨。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俱赏食郡王双俸。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食郡王俸,钦此。” 康熙吞吞吐吐,颠三倒四的拖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把话说完了。 仅从今上的犹豫不决,以及史无前例的几次大转折,心有九窍的张廷玉哪能不明白呢? 今上为了给老四打掩护,故意把六个儿子,都拉出来赏了一遍。 大家都有份,就看不出来,康熙究竟偏爱谁了。 联想到,康熙曾经的喃喃自语,什么秘密建储,张廷玉的小心脏,像是打鼓一样的嘭嘭直跳。 父亲张英说的没错,只有代代相传的富贵,才是真富贵呐! 旨意传下来之后,老四第一时间来找胤禑,搓着手,异常羞愧的说:“唉,这事闹的,你出的大力,我却占了大便宜,不应该啊,实在是不应该啊!” 胤禑看出了老四的诚意,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便笑着说:“家母此前仅仅是个常在而已,如今,她老人家晋为密嫔娘娘,小弟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康熙的意思很明显,利用抬举密嫔,以补偿胤禑立下的大功。 在大清,臣子立功之后,封妻荫子或是加封父母,乃是常有之事。 只是,胤禑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亲爹就是皇帝,就只能加封他的亲妈了。 按照大清的内命妇制度,嫔是个极其重要的分水岭。 因为,嫔及嫔以上的内宫女人,才有资格被唤为娘娘! 而且,嫔还有一项极其重要的特权,逢年过节之时,家族的直系女眷,可以递牌子进宫,让至亲可以短暂的团聚一番。 这就意味着,胤禑的外祖父王国正,很可能被调入京城当差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王国正甚至有可能捞个四品以上的虚衔。 毕竟,低于四品的官员,其妻的诰封太低,根本没资格进宫。 老四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胤禑,发觉他确实没有受委屈的迹象,不由长吁了口浊气。 “十五弟,你放心,只要我有的,你就有。”老四满面坚毅,决绝的说,“我的俸银必须分你一半,就这么定了,不许推辞!” ps:小十五想进新书总榜前十,求各位大爷的支持,月票和推荐票,就都赏了吧! 第五十三章 好事不断 胤禑本是洒脱之人,见老四诚意满满,他略微想了想,顺势提了个折衷的方案。 “四哥,你家大业大,花银子的地方多如牛毛,分一半给我,日子还过不过了?不如这样吧,每年就分我五百两银子即可。” 挟恩图报,乃是做人大忌! 而且,大恩如大仇,乃是普遍规律。 比如说,帮着曹阿瞒烧了乌巢,大破袁绍的许攸。这小子,整天把旧功劳挂在嘴边上,抱怨曹操赏赐不公。 结果,无知的许攸,被忍无可忍的孟德公,直接砍下了脑袋当球踢。 为了不重蹈许攸之覆辙,胤禑故意松了口,却只要了五百两银子。 只是,胤禑越是如此,老四越舍不得亏待了他。 “分你二千两,再要啰嗦,我真翻脸了啊!”老四黑着脸,显然是玩真的了。 照规矩,郡王的年俸为六千两银子,外加禄米六千斛。 老四极为慷慨的分了三分之一给胤禑,说实话,已经很够意思了! 就算是老四一两银子也不分,胤禑也只能干瞪眼。 毕竟,待胤禑不公的是康麻子本人,并不是老四。 猫在角落里,哈腰伺候着的苏培盛,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波涛汹涌。 此时此刻,苏培盛对胤禑既佩服的要死,又忌惮的心尖儿发颤。 十五爷啊,十五爷,您老人家简直摸透了我们爷的心思啊! 老四的脾气,一向是吃软不吃硬。 无论是在户部,还是在贝勒宅内,谁敢和老四硬顶着来,迟早要倒血霉! 果然不出胤禑所料,就在朝廷各衙门即将腊月封印的前夕,宫里传出了大动静。 胤禑的外祖父王国正,在吏部的定期“大计”之中,被考评为卓异。 奉特旨,王国正由七品知县,超擢为光禄寺少卿衔的内务府奉宸院员外郎。 光禄寺少卿,从四品,刚好达到了女眷进宫觐见的最低资格。 类似职低衔高的情况,还有大理寺卿衔的苏州织造李煦,以及通政使衔的江宁织造曹寅。 内务府奉宸院的主要职责是,管理和修缮皇家的苑林,绝对算是事少钱多的美差。 胤禑心里很有数,康熙以为,如此天恩,就可以打发他了! 不过,胤禑丝毫也不在意康熙的恩赏。只要,老四的心里,真的有他,万事皆足矣! 康熙确实不杀儿子,但是,他真正重用过的儿子,也只有老四了。 整个康熙朝的中后期,老四就像是救火队员一样,哪里着火了,老四就带队去灭火。 什么苦差事,脏差事,累差事,老四几乎独自包圆了。 除了太子和老四之外,别的儿子们在康熙的眼里,和路人甲并无本质性的区别。 胤禑最看重的兵权,康熙绝无可能给他。 与其拍康熙的马屁,不如获得老四的信任。 不夸张的说,老四登基之后,那是真舍得放权。 老十三是无所不管的常务副皇帝,老十六被无耻的硬塞给庄亲王为嗣,白捡了个世袭亲王的大便宜。年羹尧是统军十余万的一等公、抚远大将军,隆科多是总理事务大臣、吏部尚书兼步兵统领。 嘿嘿,政治投资,立场站队,必须投有所值啊! 胤禑一边品茗,一边等着老四过来找他。 毕竟,胤禑母族这边的喜事,老四肯定会过来道贺。 果然不出所料,不大的工夫,老四带着苏培盛来了。 “十五弟,恭喜你呀,三喜临门了。”老四还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 胤禑快步走到了房门口,迎面就见,老四满面笑容的说:“内务府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过年之前,帮你把赐第修缮一新了,乔迁之喜,必须请客啊!” 这些日子,胤禑一直盯着整理户部账册的大事,根本没空去管新宅的破事儿。 也就是说,新宅那边的事情,几乎由老四一手包办了! “我就不进屋了,走,看看你的新宅子去。”老四霸道的很,拉着胤禑,就直接出门登了车。 胤禑的新宅,位于清水桥胡同的旧涛贝子府,也就是后来的私立辅仁大学旧址。 到了地方后,老四兴致勃勃的领着胤禑,并肩进宅参观。 上台阶进门的时候,胤禑故意停下脚步,装作好奇的样子,仔细打量着大门上的门钉。 照大清会典的规定,紫禁城的门钉,除了东华门之外,均为九九八十一颗。 老四看出了胤禑的担心,便含笑解释说:“勿须担心违制,愚兄已经请过旨了,台基和门钉,均照贝子府的例。只是,正殿就没法子了……” 胤禑毕竟无爵,大门上即使有四十九颗铜门钉帮着充门面,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他家不能有正殿的寒酸现实。 也许是察觉了胤禑有些情绪低落,老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异常诚恳的说:“就凭你的盖世才干,将来此地必有六十三颗大铜钉。” 老四的话,拐了十几道弯,不清楚内幕的人,根本就听不懂。 嘿嘿,在大清,只有亲王府的大门上,才配有六十三颗铜门钉! 从大门外的台阶下开始,一直到正院主屋之间,沿途跪满了男仆和女婢。 这些下人,原本都是伺候涛贝子的旧人,他们全都是隶属于内务府的包衣阿哈。 在大清,包衣并不是奴才,而是服务于皇帝或宗室王公的普通旗人。 上三旗包衣的女儿,年满十三岁之后,必须以包衣三旗秀女的身份,被内务府挑选去当宫女。 比如说,胤禑的养母德妃,就是包衣三旗秀女出身的宫女,被派去伺候贵妃佟佳氏。 而贵妃佟佳氏进宫的身份,则是八旗秀女。因为,她的亲爹是一等公、议政大臣佟国维。 包衣阿哈,才是正经的下贱奴才,他们只能世代为奴,女儿也没有资格参与选宫女。 比较有趣的是,涛贝子被夺爵圈禁于宗人府,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涛贝子留下的这些包衣阿哈们,一部分被内务府派去了别处当差。 内务府挑剩下的人,都跪在地上,迎接新主子的到来。 进正屋之前,胤禑故意指着院内的一棵银杉树,叹息道:“有劳四哥您费心了!” 因为滥砍滥伐的缘故,珍稀异常的银杉树,在大清国内,已经极为罕见了。 如今,胤禑的新宅内,突然冒出来了一棵银杉,不用问,一定是老四安排的。 老四没看银杉,淡淡的问胤禑:“你居然跟我说费心了?” ps:已经冲到了11名,差一点点进前十,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五十四章 旨意到 胤禑察觉到老四的情绪不对,赶紧拱手,赔着小心说:“小弟该打,实在是该打,再也不和你说谢了。” “且饶了你这一遭,下次再犯,哼!”老四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 实话说,胤禑这还是头一次领略到了老四的冰火两重天! 进屋之后,胤禑请老四坐上座,老四却摆了摆手,说:“这是你的新宅子,你才是主人家。” 见老四很随意的坐了,胤禑也顺势坐到了老四的身旁。 老四瞥了眼胤禑,却啥也没说。 下人上茶之后,老四端着茶盏,小饮了一口,顺口告诉胤禑:“回头啊,不管缺啥,你都让乌林告诉苏培盛即可。” 老四就是这种喜欢大包揽的个性,他真把胤禑当亲弟弟看待。所以,胤禑的麻烦事儿,就是他的事儿。 套句现代词语,你是我的人,我必须罩着你! “成!”胤禑本是洒脱之人,也不和老四假客气了,谢字更是甭提了。 见胤禑很听话,老四便收起冷脸,笑着说:“这就对了嘛!” 老四自由转换脸色的速度之快,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嘛,若没有几把硬刷子,凭什么是他笑到了最后呢? 照大清会典的规矩,无爵的皇子第,设典仪三名。其中,从六品典仪一名,负责管理整个宅第,算是大管家了。 至于,另外的两名从七品典仪,并列二管家。 三名典仪,进来正式拜见胤禑的时候,老四主动发了话。 “你们几个都听好了,若不好生伺候着你们十五爷,仔细爷剥了你们的皮,都明白吧?”老四冷若冰霜的模样,比噬人猛虎还要可怕得多。 “嗻。”三名典仪显然是迫于老四的银威,乖乖的服了软。 傻子都知道,老四的亲妈是权倾内宫的德妃。 德妃根本不需要明说,随便使个眼色,他们三个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拿鸡蛋去碰石头,那才是纯正的傻蛋! 大管家,也就是六品典仪,隶于上三旗的正黄旗满洲,姓塔塔喇氏,名惠征。 胤禑听见惠征二字,不由微微一笑,慈禧老妖婆的阿玛,就叫惠征。 不过,彼惠征,姓叶赫那拉氏,隶于镶蓝旗满洲,屈居下五旗。 胤禑来新宅,只是因为,老四显得兴致勃勃。 咳,产权不归胤禑的宅子,就算是再富丽堂皇,又顶个球用? 胤禑本打算,陪着老四逛一圈之后,还回阿哥所里待着。 谁料,胤禑和老四刚逛到后花园门口,就听说,李玉奉旨而来。 得嘞,胤禑只得一边吩咐摆香案,一边赶去正屋那边接旨。 “传万岁爷口谕,皇十五子胤禑乔迁新宅,著赏银五千两,钦此!” 胤禑一听,心里就有了底:康熙显然早就知道了,未分府出宫的皇子们,个个缺银子花。 把李玉送出大门之后,胤禑刚回屋,就见老四已经在屋里等他了。 “既然,汗阿玛催你赶紧出宫,那就在年前,选个好日子,赶紧搬过来吧?”老四听见胤禑的脚步声,也没抬头,直接就说了他的意见。 “是的,还是新宅住得更舒服些啊!”胤禑故意当着老四的面,大发牢骚,“阿哥所里,位置太小了,身边人又多。最紧张的时候,我屋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此话略显夸张,但是,老四也住过很长时间的阿哥所,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弊端。 “你也该知足了,可以在新宅内成婚。想当初,我大婚之后,带着你四嫂,在阿哥所窝了好几年。”老四也是有感而发。 胤禑心里明白,老四大婚之时,四福晋年仅十四岁而已,身体尚未发育完全。 结果,四福晋未满十六岁时,所生的嫡长子弘晖,因为先天不足,早早的夭折了。 “四哥,选黄道吉日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胤禑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很不客气的给老四压了重担。 老四是个急性子,他当即吩咐人,拿来了历书。 也是巧了,明天就是黄道吉日。 老四沉吟片刻,皱紧眉头,说:“汗阿玛肯定也查过历书了。” 胤禑明知道老四的疑心病,又犯了,却故作不知的说:“四哥,李鼎和玉柱,都不顶事儿。你把苏培盛借我用几日,可好?” 老四看了眼胤禑,又仔细的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胤禑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及时消除了老四的疑虑。 没办法,康熙莫名其妙的破格恩赏,换谁都会揣摩其中的深意。 作为成年人,胤禑很清楚,误会如果不及时消除,时间一长,很容易成为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所谓疑心生暗鬼,越想越偏,就是这么个理儿! 不管是朋友之间,还是夫妻之间,有了误会,都要想办法及时化解掉,免生遗憾! 老四离开的时候,发觉胤禑也准备离开,不由奇怪的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胤禑笑嘻嘻的说:“四哥,说句志短的话,春姬伺候得很舒坦,我的身边已经离不开她了。” 老四哑然一笑,抬手虚空点了胤禑一下,却啥也没说,径直登轿走了。 连续三天,在苏培盛的安排下,胤禑在阿哥所里的家当,总算是都搬到了新宅之中。 胤禑坐着喝茶的时候,发觉春喜和春娇,都异常开心,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嬷嬷,她们这么高兴?”胤禑见张嬷嬷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便有意问她。 张嬷嬷笑眯眯的说:“爷,不光是春喜和春娇,您身边的奴才们,包括老奴在内,个个都高兴。” 见胤禑面露不解之色,张嬷嬷便解释说:“爷,您待奴才们一贯宽仁,只要出了宫,她们想逛街啊,或是回家探个亲啊,都很便利。” 胤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轻笑出声,说:“真没出息,就为了这么点事儿,值当么?” 实际上,张嬷嬷没说的事儿,胤禑也知道。 只要出了宫,春喜她们的婚事,就不归内务府管了,而改由胤禑说了算。 宫里的姑姑和宫女们,因为生理需求的客观规律,好多都和太监们结成了对食的畸形关系。 不客气的说,和真男人一起滚床单,不比太监拿着玉杵帮忙解渴,强一万倍么? 上三旗包衣出身的宫女,她们最好的出路,就是跟着开府的皇子一起出宫,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的正常人生活。 如果,运气极好,伺候的皇子登上了皇位,那可真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曹寅继母孙氏太夫人,李煦亲妈文氏太夫人,她们的传奇故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胤禑心里有数,康熙肯定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只要够忠诚,并且,尽心尽力的当差,朕不吝厚赏,这就是康熙的目的。 ps:叩谢各位爷们的恩赏,居然帮小十五冲进了新书总榜的前八。现在,小十五想进前五,跪求支持! 第五十五章 下毒手(加更,求票) 搬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帖子请客,庆贺乔迁之喜。 苏培盛哈着腰,小心翼翼的说:“不瞒您说,以您的尊贵身份,满京城里的宗室王公,都必须派人挨个下帖子去请。” 胤禑点点头,吩咐苏培盛:“这些事儿,就都交给你去办了,我懒得操这些闲心。” 皇帝尚且不差饿兵,何况胤禑乎? 这几日搬家,苏培盛忙的脚不点地,类似请客收礼这种有油水的事情,就让他去自由发挥吧! 苏培盛听出胤禑的意思,却并未庆幸发财的机会到了,反而苦着脸,小声说:“十五爷,我们爷早就有言在先了,不许奴才暗中揩油,否则,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胤禑露出会心的笑容,老四这家伙,居然以军法治家,不是一般的严苛啊! 不过,从严治家的好处,也是明摆着,老四的贝勒府里,被管得密不透风,几乎没有闲言碎语传出。 反观老八的贝勒府里,像是筛漏一般,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外面传,很快就尽人皆知了。 既然苏培盛没胆子揩油水,胤禑便笑着说:“你只要把差事办妥了,爷必定重重有赏。” 一般人说这话,苏培盛肯定不信。 可是,胤禑私下里开饭铺赚大钱的事儿,就是苏培盛亲自去调查的。 他当然知道,胤禑在所有无爵的皇子之中,是零用钱最多的一个。 看似很不起眼的饭铺子而已,一年至少千两以上的纯利润,这谁能想得到呢? 我的十五爷呀,您老真的是闷声发大财啊! “十五爷,请恕奴才多嘴,别的爷们那里,都好说。只是,有两家的请帖,需要您老亲自走一遭。” 既然胤禑这么爽快,苏培盛也要投桃报李的提点一下了。 因为,据苏培盛的暗中观察,胤禑八成把这么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胤禑微微一楞,下意识的问苏培盛:“哪两家,居然这么大的面儿?” 是啊,堂堂皇子,居然要亲自上门送请帖? 电光石火之间,胤禑终于想起来了,唉,差点误了大事啊! 已经指了婚的嫡福晋瓜尔佳氏那边,侧福晋乌拉那拉氏那里,还真需要胤禑亲自登门去下帖子。 旗人很重礼数! 女婿的乔迁之喜,如果不请正妻和侧妻的娘家人出席,就是瞧不起他们。 咳,旗下勋贵被公开羞辱了,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呀! 胤禑想通之后,轻声叹息道:“其实是三家呢!” 苏培盛眨了眨眼,却哈着腰,楞是没敢吱声。 胤禑的反应太快了,让苏培盛失去了一次极佳的表演机会,实在是遗憾得很呐! 毕竟,胤禑的嫡福晋,是太子妃的亲妹妹。 如果,胤禑既不给太子下请帖,又不给太子妃的娘家下请帖,嘿嘿,太子胤礽真敢当众拿鞭子,狠狠的抽他。 这年头,人情世故大于天,稍有不慎,就会冤枉得罪人。 “培盛啊,太子殿下一般在什么情况下,有空召见我?”胤禑故意问苏培盛。 苏培盛长期跟着老四,往来于户部衙门和毓庆宫之间,他肯定知道太子胤礽的作息习惯。 果然不出所料,苏培盛还真知道。 只见,苏培盛哈下腰,小声说:“回十五爷,每日的未时三刻,太子爷必在外书房练字。” 胤禑点点头,笑着说:“你这几日着实辛苦了,来呀,赏他。” 一直站在门外的李鼎,听见里头的吩咐之后,赶忙冲玉柱打了个手势。 很快,李鼎和玉柱,各捧了一只托盘,进屋走到苏培盛的身旁。 苏培盛定神一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胤禑好大的手笔啊! 胤禑见苏培盛都惊呆了,不由抿唇一笑,嘿嘿,再过十来年的时间,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已,怎么可能放在堂堂宫殿监督领侍的眼里呢? 宫殿监督领侍,正四品顶戴,是宫里等级最高,也最有实权的太监第一人。 “十五爷,这,这也太多了,奴才实不敢领赏。”苏培盛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作为没根之人,苏培盛确实很爱银子,但是,他更怕四贝勒府最偏僻角落里的那口枯井。 天地良心,谁知道,那口枯井里,淹死了多少冤魂? 无毒不丈夫! 老四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下毒手时,他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瞧你那臭德性,爷赏你的,你拿着就完了。”胤禑骂着骂着,陡然来了气,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踢在了苏培盛的屁股上,“我跟四哥已经说过了,你小子替爷办差格外的认真周全,该赏。” 苏培盛明明挨了踢,却异常欢喜的磕了个响头,大声说:“谢您的赏。” 您,和十五爷,如不细品,根本无法辨别其中的亲疏有别,内外有别。 “滚吧!”胤禑摆了摆手,没好气的撵走了苏培盛。 苏培盛欢天喜地的走了,乌林满是艳羡的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出神。 “乌林。”胤禑轻唤了一声,却没听见乌林的回应。 胤禑抬头一看,却见这小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苏培盛远去的方向。 这个世界上,财帛、权势和美色,都格外的令人神往。 乌林早就被切了根,美色肯定是无法惦记了。 但是,苏培盛在四贝勒府里,当活祖宗的气派,确实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 第二天申时初刻,胤禑登车离开了户部衙门的后门,径直去了东华门。 从东华门去毓庆宫,比从神武门过去,要近了一倍多的距离。 听说胤禑来了,太子胤礽笑着对太子妃瓜尔佳氏说:“你的妹婿亲自来下帖子了!” 赐婚的旨意已下,除非太子妃的妹妹在大婚前死了,否则,胤禑就是太子妃板上钉钉的亲妹婿,太子胤礽的连襟。 说来也甚是有趣,胤禑和胤礽本是兄弟,又为连襟,真的是亲上加亲了。 太子妃和胤礽,既是元配夫妻,又是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彼此之间确有真感情。 “爷,请恕妾身多嘴,说句不中听的话,四叔可惜了呀!”太子妃轻声一叹,又说,“请您再不可感情用事了。” ps:小十五跪谢恩情,多谢各位爷们帮着冲进了新书总榜的前五。现在,小十五想进前三,求赏月票和推荐票。 第五十六章 真解恨(求赏各种票票) 索额图还活着的时候,羽翼丰满的胤礽,一直刚愎自用,根本就听不进去劝。 可是,索额图冤死之后,太子的宝座也跟着摇摇欲坠了,迫使他学会了低头。 “唉,这世上岂有三十几年的太子乎?”胤礽一声长叹,情绪显得异常低落。 太子妃嘴上不敢说啥,心里却门儿清,她男人看似坚毅不拔,其实是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当初,今上患疟疾的时候,胤礽只须暗中扣住法国传教士献上的奎宁,早就是天下之主了! 那个时候的胤礽,被鬼迷了心窍,以为病怏怏的康熙,肯定活不长了。 当时的胤礽,一直希望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而不想背上弑父篡位的恶名。 只可惜,时机这种东西,错过了,也就永远错过了,没有任何后悔药可吃。 原本,太子一党,左有权相索额图,右有老四和老十三的辅助,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谁曾想,康熙不按套路出牌,居然以莫须有的罪名,整死了索额图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四也被盛怒之下的胤礽,一脚踢出了东宫的队伍。 证据是明摆着的! 以前的老四,几乎每日来东宫禀事儿。现在的老四,却变成了隔三差五才来。 魔鬼都藏在细节之中,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爷,请您务必善待十五叔,就当是为了妾身的一点体面,求您了!”太子妃把心一横,索性跪到了胤礽的脚边。 “唉,唉,你这是做什么呢,起来,快起来,我答应你还不成么?”胤礽亲手扶起了太子妃。 以前,胤礽确实可以随意折辱胤禑,现在却不同了。 胤禑已是太子妃的妹婿,不看僧面,必须看佛面啊!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康熙和胤礽的中间,一直靠着太子妃的极力调和,才没有爆发更大的冲突。 “吴得胜,去,跪请你十五爷进来。”胤礽毫不迟疑的把吴得胜卖给了胤禑。 上次,胤禑当着东宫众人的面,扇了吴得胜耳光,胤礽觉得被冒犯了虎威,气得拿鞭子想抽胤禑。 然而,现在不同了,胤禑已经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吴得胜做梦都没有料到,太子爷为了拉拢胤禑,竟然毫不犹豫的把他给卖了! 要知道,从胤礽出生开始,吴得胜便伺候在他的身旁了,一直忠心不二。 当看见吴得胜苦丧着脸,主动跪到脚前的时候,胤禑已经明白了一切。 因为,在大清的顶级天龙人圈子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让得罪过你的奴才,跪到你的面前,就等于是任你处置了。 “奴才有眼无珠,怠慢了十五爷您,罪该万死。请十五爷您,重重的责罚!”吴得胜装出一副可惜巴巴的样子,苦苦的磕头求饶。 胤禑心里冷笑不已,吴得胜这个刁奴,他若真心请罪,就应该私下里跪到他的跟前求饶。 当着东宫这么多人的面,这就不是请罪,而是逼胤禑饶了他! 狗奴才! 胤禑心里暗骂之后,堆出满面笑容,亲热的说:“吴总管,您是太子殿下跟前说一不二的大红人,我哪敢罚您呀?”抬腿就走。 听见胤禑居然尊他为您,吴得胜两腿一软,差点吓尿了。 我的十五爷呀,您这是想把奴才往死里整啊! 在不远处监视的毓庆宫副总管太监哈三,眼珠儿只转了半圈,便毫不迟疑的转过身子,一溜小跑着去找胤礽告刁状了。 此时此刻的哈三,是在和时间赛跑。 吴得胜若是先见着了太子爷,那他侥幸活命的机会,必然大于五成。 哈三必须趁他病要他命,让吴得胜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胤禑在殿外候见的时候,忽然看见,从一旁的偏殿内,冲出来了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太监。 这些人,扑到吴得胜的跟前,如狼似虎的动了手。 “你们好大的胆子……”没等吴得胜把话说完,他的嘴里已经塞了一条臭袜子,双臂也被牢牢的反扭到了背后,压跪到了地上。 见吴得胜的脑子不好使,并未第一时间大声呼救,带队抓人的哈三,情不自禁的笑弯了嘴。 只见,哈三快步走到吴得胜的跟前,惟恐他听不清楚似的,故意大声喝道:“奉太子爷口谕,吴得胜大逆不道,赐白绫子一条!” 吴得胜终于反应过来了,拼命的挣扎着,想摆脱死亡的厄运。 然而,哈三默默的等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致吴得胜于死地,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虎归山呢?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难道要等我请你们吃大席么?”哈三目露凶光的逼视众人。 来抓吴得胜的粗使太监们,都是哈三特意找来的自己人。 见哈三动了真怒,众人二话不说,七手八脚的挟起嘴巴被堵死了的吴得胜,就往僻静的位置拖拽而去。 哈三秉承小心能驶万年船的基本原则,扭头吩咐干儿子哈九:“吴得胜是个怕死鬼,你亲自去盯着点。” 哈九眨了眨眼,机灵的哈下腰,小声说:“请干爹放心,区区小事儿,就不劳外人动手了。” 哈三微微点头,刻意压低声音,说:“太子爷的内书房,还缺个伺候茶水的能干之人。” 哈九心头猛的一热,他心甘情愿的给哈三当干儿子,图的不就是伺候在太子爷的跟前么? 等哈九走后,哈三一溜小跑的赶到胤禑的跟前,一边扎下深千,一边摇头摆尾的说:“十五爷,我们太子爷吩咐了下来,请您进殿。” 胤禑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哈三,淡淡的吩咐道:“前头引道。” “嗻。”哈三倒退了两步,故意落后胤禑一整个身位,低头哈腰的引领着胤禑朝殿内走去。 眼睁睁的看了场好戏的胤禑,心里莫名其妙起了一丝悲凉之感。 唉,人在庙堂之上,身不由己啊! 伺候了太子几十年的心腹太监吴得胜,就因为失去了桶战价值,几乎眨个眼的工夫,就像是擦屁股纸一般,被扔进了茅坑里,轻而易举的丢掉了性命。 在哈三的引领下,胤禑进了后殿的东暖阁。 后殿是太子妃的地盘,胤禑一看便知,这是见亲属的路数了。 ps:真心感激各位老少爷们的抬爱,已经冲到了新书总榜的前四名,小十五想进前三,跪求月票和推荐票。 第五十七章 惊动了康熙(感恩的心,求赏票票) 进阁之后,胤禑迎面看见胤礽和太子妃,并肩坐在一起。 胤禑不敢马虎大意,快走了两步,很守规矩的行了大礼,异常恭敬的说:“臣弟胤禑,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万安!” 胤礽瞥了眼太子妃,太子妃便展颜笑道:“妹婿快起吧,今儿个只叙家事,不论君臣!”率先定了会面的调子。 这正合胤禑之意也。 君臣之间的规矩太大,礼数太多,胤禑处于绝对劣势之中,毫无抵抗的余地。 叙家务,就不同了,太子妃是妻姐,胤礽是连襟,很多话就好说了。 “多谢二姐的体贴。”胤禑很懂规矩的行了大礼,真诚的表达了谢意。 太子妃可以平易近人,但是,胤禑不能蹬鼻子上脸,必须知道分寸。 在石家的三姐妹之中,太子妃排行第二,她上边还有个大姐。 石家的大姐,嫁给了辅国将军德义。德义,是清太祖老奴的曾孙,妥妥的黄带子。 见胤禑很知道进退,太子妃会心一笑,随即吩咐道,“来呀,上茶,再给吾妹婿搬个凳子来。” 太子妃一再强调了,胤禑是妹婿的身份,这就避免了君臣奏对的尴尬。 既然是演戏嘛,胤禑索性坐到了太监搬来的锦凳上。 “妹婿,你今儿个是来下帖子的吧?”太子妃笑着打趣胤禑,其和蔼可亲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 胤禑心里暗暗一叹,女怕嫁错郎,果是如此! 再看四福晋,碰巧嫁对了男人,最终,风光无限的笑到了最后,有惊无险的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不瞒二姐您说,小弟我的新宅子已经装修妥了,想请姐夫和二姐您二位,赏个薄面,家人小聚一番。”胤禑故意把太子唤作姐夫,胆子真够粗的。 太子妃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胤礽,却发觉自家男人的脸色,阴晴不定。 趁着胤礽心情没有变坏之机,太子妃赶紧笑着说:“吾和你二姐夫,有忙不完的家务事儿,恐怕无法亲自去你府上道喜了。” 这不过是句客套话罢了! 真相是,太子和太子妃,若想出宫赴宴,根本无法自己作主,必须看康熙的眼色行事。 上帝确实是公平的,给了胤礽储君之位,却又剥夺了他的行动自由。 康熙可以去畅春园避暑,去江南巡游,去木兰围场打猎。而太子呢,他就仿佛是判处了无期徒刑的囚徒一般,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毓庆宫内,不敢擅自挪动半步。 “是啊,那等二姐和二姐夫稍有闲暇之时,务必去小弟那里吃杯水酒。”胤禑赶紧帮着太子妃说话,十分知趣的把场面敷衍了过去。 人要脸,树要皮,看破不说破,才是好妹婿! 太子妃笑着说:“吾知道,你刚分府出宫,哪哪都需要银子。来呀,端上来吧!” 很快,几名宫女端来了几只托盘,托盘上,摆满了白花花的银锭子。 胤禑混得再差,也是康熙的亲儿子,自然不可能小家子气的去数银子。 但是,瞥眼间,胤禑大致心里有数,至少是千两以上的银子。 咳,真的是大手笔了! 康熙不缺银子花,并不意味着,胤礽也不缺银子花。 实际上,为了对抗八爷党日益壮大的现实,胤礽比谁都缺银子。 “使不得,使不得呀……”胤禑连连摆手,完全不想拿这种异常烫手的银子。 这么多银锭子,胤禑只要想带出宫去,必然惊动了康熙。 太子故意没给便于隐藏的会票,而给的是银锭子,其中的用意,就是想告诉大家,他对胤禑这个亲弟弟加连襟,做到了仁至义尽。 然而,站在康熙的角度,这事肯定会变味。 胤禑深知其中的厉害,但是,又不敢太过拒绝。 没办法,凡事有得必有失,不可能好处都让胤禑占全了。 “有何使不得?让你拿着,你便拿着。”胤礽把眼一瞪,当今太子爷的威压气势,瞬间挤满了整个殿内。 不吃敬酒,必吃罚酒,胤禑被形势所迫,只得道谢领了赏。 原本,太子妃想和胤禑多聊一些家常话,方便拉近一些关系。 可是,由于胤禑的表现比较糟糕,胤礽的心情已经变坏。 “妹婿,既然来了,就一起用晚膳吧?”太子妃作为主人家,必须客套一番。 胤禑早就看见,胤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不瞒二姐您说,臣弟的新宅那边,还是乱七八糟的模样,必须回去督促下人们,好生整理清楚了。”胤禑随便找了个托词,急着想走。 太子妃是个地道的明白人,她抢在胤礽的脾气发作之前,温和的说:“快忙你的去吧。” 胤禑长松了口气,赶紧行了大礼,恭敬的说:“臣弟告退。” 在众目睽睽之下,刚从东宫出来的胤禑,他的身后跟了几名捧银子的宫女。 事已至此,害怕已经无济于事,胤禑唯有挺直腰杆,勇敢的直面困难。 果然不出所料,御前一等侍卫吴什带着大批御前侍卫,守在了胤禑出宫的必经之地,东华门前。 “奴才吴什,请十五爷大安。”距离胤禑一丈远,吴什就提前扎千请了安。 现场人多嘴杂,吴什根本就不敢和胤禑靠得太近了,免得被人误会私下里递话。 递话,就是泄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起吧。”胤禑明知道吴什是奉旨来这里等他,却故作不知的调侃道,“老吴啊,什么风把你给吹到了东华门这边来了?” 宫里的禁卫规矩是,负责守东华门的都是低等级的蓝翎侍卫,而吴什的位置,应该在乾清宫内。 胤禑没叫起,吴什没敢起身,一直保持着扎千的标准姿势。 “回十五爷,御前大臣下的令,命奴才巡视宫禁,奴才只能依令行事。”吴什也不是省油的灯,肩膀一溜,就把麻烦卸了出去。 胤禑是官场的老油条了,他自然明白,假借上级指令的幌子干坏事儿,是这些人惯用的伎俩。 不过,胤禑问心无愧,根本不怕吴什出什么妖蛾子。 吴什倒也没有故意刁难胤禑,他只是很仔细的清点了托盘里的银锭子而已。 胤禑自然看得出来,吴什的主要目标,就是太子究竟给了胤禑多少银子? 俗话说的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如今的局面是,康熙和太子彼此斗法,胤禑和吴什都被夹在了中间。 吴什点清楚了银锭子的数量之后,忽然哈着腰,小声问胤禑:“十五爷,要不要奴才派人帮您送家去?” 这话问的极为关键,也极有水平。 胤禑即使用脚去思考,也知道,必是康熙教的。 考验胤禑政治智慧的时刻,到了! ps:感谢老少爷们的恩典,本书奇迹般的冲到了新书总榜的第二,真没想到啊。求赏月票和推荐票,帮小十五攀上新高峰叩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