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供？什么口供，现在救人要紧。”


    宋辉冷声道，但是接下来很不好做，因为来人正是他的那位“老熟人”。


    “这是人家的家事，应该不归你们警察管吧？”宋辉说道。


    “家事儿？”刘雪看了周边的村民，径直走到胖婶跟前。


    胖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刘雪说了一遍。


    刘雪明白事情原委后，便再次走到宋辉面前说道：“谁告诉你这不是盗窃的？宋辉，别以为你是大学生就了不起，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给谁看？”


    “别以为你是好心肠就可以为所欲为，作为这件事儿的当事人，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警方办案。”


    “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走，跟我回派出所去做个笔录吧？”


    宋辉觉得刘雪就是一个疯娘儿们，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到哪都能遇到她，这倒霉催得也没谁了？


    “我先救治完病人再去派出所做笔录可以吗？在生命面前我觉得任何程序都可以让步。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执法要有温度，我觉得这就是良心。”


    刘雪被宋辉怼得无言以对，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下去了。


    陈友德见状便出来当了和事佬，一是好男不跟女斗，二是刘雪和宋辉可能都没错，这样闹下去只会让村民看笑话。


    “刘警官，我可以给宋辉做保人，保证他在抢救完成后便到派出所做笔录。”


    “哼，宋辉，你给本姑娘记住，下次别让我逮住，否则有你好看的！”


    刘雪见好就收，扬长而去。


    宋辉则是扮了个鬼脸，惹得陈友德直笑，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宋辉，走吧，别愣着了啊！”


    陈友德便叫着宋辉上了120车。


    宋辉刚上车就发现不对，他透过窗户看到了回村的胖婶，这才意识到120行车的方向不是饮马河卫生院。


    宋辉急忙大喊：“司机师傅停车，快停车啊，你跑错方向了……”


    宋辉见司机没有停止的意思，急忙对陈友德说道：“哥，你快劝一下司机，他开粗方向了，这病人还等着急救呢！”


    “谁是你哥啊？车子方向没错，咱们饮马河卫生院不收这个手术病人……不仅不收这个手术病人，其他的手术病人也不能收，这是院长定的。”


    陈友德懒洋洋地说道。


    “靠，院长真不是个人玩意，怎么什么缺德他做什么，陈师傅难道你不能劝一下院长吗？”宋辉抱怨道。


    宋辉来报到前做过调查，饮马河卫生院的临床业务名存实亡了，而李虎是一个简单的“钢板内固定术”，所以宋辉想要借这个机会在卫生院打开局面。


    于是宋辉开始了劝说陈友德。他从医德谈到了希波克拉底誓言又谈到了中国医学生誓言，最后谈到了使命和责任。


    陈友德则是有了点反应，不过最后又归于平静。


    宋辉很想骂娘，不过脑海中却过了一道电，他似乎想到了办法能够让120车可以回到饮马河卫生院。


    “老陈，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的话，这说出来的话可算数？”宋辉问道。


    陈友德很是疑惑地看着宋辉，早已把和宋辉打赌的事情抛在了九霄云外。


    宋辉继续说道：“老陈，刚刚你可是说过，今后跟着我混。好，现在我命令你调转车头，你答应不答应？”


    “就这儿？宋辉，我要是答应你这件事儿后，咱俩可就两清了哈？”陈友德说道。


    “行，两清了！”


    说着，宋辉就看到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然后便调转车头向着饮马河卫生院的方向停住了。


    宋辉愣住了，这叫什么事儿？


    “师傅，加油门走啊？”


    “老陈，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陈友德摆着手说道：“我刚刚问你了，你也答应了，咋的这会儿想耍赖啊！”


    宋辉这才意识到他被陈友德耍了，耍得团团转的那种。


    怎么办？


    宋辉直接报警，说盗窃嫌犯要逃离警察控制。


    陈友德狠狠地盯着宋辉说道：


    “喂，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高尚，觉得你很伟大，觉得把使命和责任挂在嘴边就是一位合格医生……”


    “你在毫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做出了决定这就是你口中的责任，这就是你所谓的使命，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宋辉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老陈大夫，我不是想沽名钓誉，也不是想做大英雄，但是我就想让这名病号留在咱们饮马河卫生院。


    至于为什么做我说不出来，但是我却是这么想的：


    如果一个基层医院连收治病号的勇气都没有，那在遭遇重大危机面前我们还有什么战斗力呢？


    如果我们连收治一个简单的手术都无法完成，那么咱们饮马河的百姓还怎么相信我们呢？


    如果我们只是逃避，那么我们最后连面对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


    宋辉说完便沉默了，他再等陈友德回话。


    整个车厢内都沉默了，直到刘雪打开了车门。


    “宋辉，我说过别让我逮到你，这下好了，谎报警情、浪费公共资源，走吧跟我去所里吧？”


    “刘雪，怎么又是你！遇到你我就没好事儿，别的不多说了，还是先把李虎弄到饮马河卫生院吧。否则，脱离了警方的控制可就麻烦了？”


    “你们卫生院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怎么转移到县医院就脱离控制了……我看你们还是抓紧抢救吧，我这个外行都感觉李虎快不行了。”


    刘雪说完便驾车扬长而去，除了李虎她的车里还坐着陈二狗。今天这“功劳”可不少，一下子抓住2个“犯罪分子”。


    刘雪的心情是彩色的，但120车上的宋辉几人却是灰色的，这就是职业不同带来的反差感吧。


    陈友德见病号的面色异常，心道：坏了，现在去县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赶回饮马河卫生院了。


    陈友德跟司机说道：“走，回饮马河卫生院。”


    但是陈友德不想这么放过宋辉，于是骗宋辉下车，他则是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小子，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你给跑着去报到吧！”


    宋辉今儿肯定没有看黄历，丫的糟心事情都被他遇上了。


    宋辉追着120跑了一段，边跑边骂陈友德不是人，都是缺德玩意儿。


    他见120车走远后，这才回去背着背包往饮马河卫生院赶去。


    ……


    此时，饮马河卫生院正在大扫除，这不打扫不行啊！


    饮马河卫生院现在看上去落寞破败、杂草丛生，像是90年代快要倒闭的国营工厂一般。


    120车刚出发不久，刘明水便收到了卫生局的通知，今天有4位新进人员要报到。


    这可把刘明水给高兴坏了，于是便号召全员进行大扫除，目的是给这些新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刘明水的脸上再次云淡风轻地指挥着大扫除。


    很快，便有一个长相普通、身高普通、各方面都普通的人来到了饮马河卫生院。这人是孙浩，是4位新人之一。


    刘明水见状便急忙往大门口走去。


    刘明水瞬间换脸，嘴角微扬，丝毫没有一把手的架势，倒像是一尊弥勒佛开怀大笑、喜迎好友一般。


    “这怎么来了一位？难道不是四位一起来？”刘明水的内心又开始活泛起来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这名大学生留下。


    刘明水的步伐很快，脸上微风和煦，还有两三米的样子便伸出了手，说道：“你好啊，我是饮马河卫生院的院长刘明水。请问你是新来报到的大学生吗？你好，你好！我代表饮马河卫生院欢迎你们的到来啊？”


    “刘院长您好，我叫孙浩，学中医的……我看大家都在干活，要不我也去吧……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孙浩十分内向地说道。


    刘明水摆手说道：“咋，天上的文曲星还要干武夫的活啊？”


    说着，刘明水便让人带孙浩去了接待室去喝茶了。


    此时，120车急速地驶入了饮马河卫生院。


    车上，陈友德仔细地检查着病人的伤势，初步判断为因为汽车急刹车而造成了短暂性不良适应症，简称“晕车”导致的，并没有什么大碍。


    刘明水大老远就跑了过来，内心咒骂陈友德这个混蛋，不是说好了老规矩往人民医院送吗？


    这怎么还把病号拉回来了，这饮马河卫生院要人没有人，要设备没有设备，这能救活人才怪？


    刘明水已经认定了陈友德这是不想他安稳退休啊！


    刘明水见陈友德下车，一把将其拉在了旁边说道：“怎么搞的，不是说送往人民医院吗？这……怎么又拉回来了！”


    陈友德一耸肩，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刘明水便向四周看了一下，这才问道：“宋辉呢？咋没有跟你一起来啊！”


    陈友德直接笑岔了，“哈哈哈……年轻人体力好，非要跑着来报到，劝都劝不住啊！”


    刘明水十分的不解。


    “老陈，这可是40多里路，那小子跑着来报到？”


    “哪呢？80里路呢！”


    “老陈，你说这小子脑袋不会有毛病吧？咱们卫生院可不要傻子啊！”


    “扯，宋辉这小子可十分鬼精，跟你一样！到时候你就有的受了！”


    刘明水和陈友德依次说道。


    另一边，张峰来到县医院后，正巧遇到了急诊科有个抢救，搭把手的功夫就把一位室颤的患者给救治了，这让人民医院动了惜才的念头。


    县人民医院的院长亲自给刘明水打电话。


    “老刘啊，我看上一个人，你让给我呗！这人可是干急诊的好手啊！”


    “行啊，老孙。除了陈友德，你要谁尽管挖！”


    “这可是你说的哈，我可没有逼你！我看上这人叫张峰，还没有去你们那报到的新人……”


    县人民医院的孙院长将事情经过简单说明后，刘明水这才想起了张峰是谁。


    张峰可是一个宝贝啊，怎么能让别人给挖走，赔本的买卖刘明水是不干的。


    “老孙，你也好意思的！咱俩是啥关系，那是过命的交情啊！咋？兄弟刚娶的媳妇，第一夜还要让给你是咋的？”


    “老刘，你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行了，我也不抢了，下午就把张峰给你送回去，他要是受了丁点委屈，可别怪我翻脸抢人了！”


    “老孙，你就放一百个心。自己的媳妇自己的娃，我不疼谁疼啊！”


    “……”


    刘明水这段话开着免提，陈友德可是全听到了。


    外科研究生？


    这肯定是分到自己科里啊！


    虽然宋辉同样是外科，但是这人跟人能比吗？


    想到此，陈友德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行了，你看你那出息劲儿，等会儿人来了交给你带。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着，刘明水便拉着陈友德往办公室走去。


    不过，张峰却等不及了，见包子铺老板脱离危险后，便往饮马河赶去。


    路上正好碰到了林月。


    林月也是这次报到的新生，两人还是大学同学，只是一个学护理一个学临床。张峰是林月的学长，便搭着林月的车往饮马河赶去。


    “哇哦，学长你快看，前面有个运动达人啊！”


    张峰顺着林月的目光看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辉。


    “嗨，宋辉，你这是去哪啊？”


    宋辉回头一看，正是那位张峰，看来他的计划没有成功。哎，今天果然出门不看黄历，这搞得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恩，去饮马河卫生院报到！”宋辉硬着头皮说道。


    “靠，宋辉，你不够意思啊！”张峰直接怒道：“你小子咋不早说啊？”


    “现在说也不晚啊！”宋辉答道。


    林月则是说道：“走吧，顺路！上车，姐们拉你们一程！”


    宋辉一下子就坐在车上了，这一路可把他累坏了。


    坐汽车和跑路不一样，真他娘的舒服啊。


    这是宋辉最大的感受。


    张峰则是跟宋辉一个劲儿地说着刚刚见面的事情，宋辉此刻对张峰的感观也有所转变。不转变不行啊，他今后还要团结张峰一起把饮马河卫生院的业务给搞起来。


    林月一脚油门，一个漂亮的刹车，直接停在了饮马河卫生院地正中央，尘土飞扬。


    这可把刘明水给“糟蹋”了，刘明水挂满笑容的脸上就像是刮过“沙尘暴”一般。


    宋辉三人下车，刘明水很是热情地同张峰和林月握手。


    刘明水来到宋辉面前倒不是那么热情了。


    “你就是宋辉？”


    “刘院长，我是宋辉，我曾在大型三甲医院实……”


    宋辉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明水给打断了，这就十分尴尬了。宋辉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好了，大家也累了，一起到接待室集合吧！”


    说着，刘明水犹如弥勒佛般挂着微笑带着张峰和林月进了接待室，可怜的宋辉无趣地在后面跟着。


    孙浩见三人一起来的，脸上的表情也是不自在，他害怕被孤立。


    刘明水将众人领到接待室后转身便离开了。


    林月则是挥舞着双手说道：“宋辉，快给姐们讲一讲，你这一路上的精彩，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