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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他妈是雏虎碑上五十七?

    椒奴已经连续几日未曾来白玉京了。


    陈执安站在闿阳阙中皱着眉头,远望着广大的白玉京。


    白玉京中云气袅袅,扶廷君盘踞在云雾中,广寒楼的光辉照在扶廷君身上。


    自从广寒楼被陈执安洞开第二层,广寒楼中照耀而出的月光清辉治疗元神伤势的效果,就更好了许多。


    月白色的光芒,透过云雾,不断落在扶廷君身躯上。


    原本只留下一缕神蕴的扶廷君,如今神蕴化身已经越发凝实,可见一道道粗壮的神蕴在他鳞片底下缓缓流淌。


    也许再过一段时日,他便能化神蕴为元神,自此不必只困在这白玉京中,借由无矩楼,扶廷君也能自白玉京中入世。


    闿阳阙里,紫气萦绕,黄庭沉浮。


    老黄梁与那游侠各自在一团紫气中,闭眼参悟功法,参悟神通。


    陈执安眉宇之间却有些担忧。


    自从椒奴被南流景引渡白玉京之后。


    椒奴几乎每日都会来白玉京中,借助紫气黄庭,参研神通功法。


    有时候累了,想要放松一些,便会去昆仑泽中踱步漫游。


    可这几日……陈执安却始终不见椒奴的化身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所幸南流景中,还有丝丝缕缕的大日光辉流转而去,探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陈执安知道,这是南流景与椒奴之间的纽带。


    纽带仍在,椒奴应该还活着。


    “也不知椒奴去了哪里。”


    陈执安思虑一番,便也盘膝坐下,脑海中一道崭新的天功浮现开来。


    【我相茧】。


    “我见众生如露电,众生见我水中烟。”


    “剥尽皮囊存灯芯,织就空花作茧眠。”


    “破茧方知茧中我,亦是他人镜里颜。”


    “三十二相裹神蕴,无相梵文钓大千。”


    ……


    四皇子在宫中得了那奇特的断剑。


    断剑中除了北斗流火神通之外,尚且还有这一道天功功法。


    陈执安得来功法,却看不透这功法究竟是何品级,可却晦涩难懂,玄妙不凡。


    于是陈执安才会亲自前来闿阳阙。


    他盘膝坐在闿阳阙中,浓郁的紫气、黄庭悄然落入他的脑海中。


    而那【我相茧】功法,却被陈执安不断在脑海中模拟,参悟。


    “这一门天功倒是奇怪,看似无品无级,却又好像玄妙无比,蕴含着真正的大道。”


    这天功以佛门三十二相为基,又似乎融入了道家梦蝶、化茧的诸多理念,构建了这门用于伪装的功法。


    “破我相而存真性……”


    他紧闭眼眸,将这一门功法中诸多玄妙尽数复现于脑海中,然后又逐个参破。


    可他越参悟,越觉得这一门功法实在神秘。


    它好像包含着某种道真,又好像是某一种玄之又玄的大道基础,令陈执安大为吃惊。


    “这功法竟然有四重境界,一重比一重奥妙……”


    随着陈执安探寻到这一道功法的不凡之处。


    闿阳阙中,紫气与黄庭纷纷涌向陈执安,便如同一波又一波潮水。


    老黄梁与林听纷纷睁开眼眸,看向陈执安。


    却只见陈执安坐在殿宇正中央,厚重的紫气黄庭朝他涌动而去,又彻底消失在他的身躯周遭。


    而陈执安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眸,纹丝不动。


    “这长安客在参悟什么功法?竟然需要如此之多的紫气、黄庭?”


    老黄梁有些惊讶。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陈执安天赋不知何其高绝,竟然能够吸引这般多的紫气、黄庭。


    不远处的林听同样站起身来。


    他眉心那一点红晕显得更红了许多,他身上还散发着几缕神通玄妙,似乎在闿阳阙中亦有所得。


    林听仔细看着陈执安。


    他亲眼看到陈执安的呼吸频率忽然生出变化,紧接着他皮肤裸露之处,显现出一道又一道的纹路。


    那些纹路细碎,而又充斥着神秘,就好像是某一种独特的文字。


    下一瞬间。


    林听神色有了一些变化。


    陈执安明明就坐在闿阳阙中,就坐在离他不远处,他的眼睛能够看到陈执安,可以自己的神蕴强度,竟然无法探知到陈执安的存在。


    就好像陈执安彻底消失在了虚空中!


    老黄梁修为高绝,远非普通的造化天端人物能够相提并论。


    他的元神即便负伤,仍然犹如大日昭昭,璀璨夺目。


    可便有如此元神,在老黄梁感知之下,陈执安的气息虽然未曾全然消失,却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这是什么功法?”老黄梁大为惊讶。


    林听则是看着陈执安,对于白玉京越发敬畏。


    这白玉京果然神秘,这位长安客所修功法玄妙至此,只怕与那些道真功法也不遑多让了。


    他在心中这般想着,便又继续打坐修行。


    借助闿阳阙中的紫气黄庭,继续磨练他的神通、刀法。


    老黄梁本也想要修行,却又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神情微变,突然消失在了闿阳阙中。


    直至此时,陈执安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察觉到自己的气息如海,如云气,又如这天地间所存在的一切,完美融入其中。


    “我相茧第一层境界,【天地茧】。”


    “便如我之前所修行的长日安隐经,但是品级效果,不知要好出多少。”


    陈执安感知这一门功法之奇妙,一旦运转,他的元关、先天胎宫似乎全然归于沉寂,仿佛不存。


    除此之外,就连他自身的气息也被完全遮掩了,就好像被一层天地茧包裹住。


    “只不过是这一门功法,第一层境界。”


    陈执安脑海里,依然有紫气黄庭不断升腾、沉浮。


    可他现在修为太浅,甚至连在脑海中模拟第二层境界都做不到,便是有通天的悟性,海量的紫气、黄庭,都无法让他更进一步。


    不过他人就从功法诸多玄机中,探知到了些许隐秘。


    “我相茧第二重境界【色相茧】,便能够改变骨骼肌理,改变形貌,彻彻底底变化为另外一个人。”


    陈执安只觉得心惊。


    天下神通法门无数。


    可一般来说修为增加,便代表着骨骼、皮肉筋膜都在变得更加坚韧、坚硬。


    除了功参造化的人物,可以一定程度从根本上改变骨骼、肉身、相貌以外,其余天阙修士还需要依托神通。


    神通总可参破。


    而这【色相茧】却超脱于神通之外,是一种层次更高的法门,可谓玄之又玄。


    “我距离色相茧,还差上一些。”


    陈执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也多有感叹。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那封禅台来。


    封禅台中,隐藏着深深的隐秘,又似乎与白玉京有几分关联。


    正因如此,当封禅台裂开缝隙,自己才能够驾驭封禅台的力量,一指喝退那玄衣的君王。


    “可惜……如果是在封禅台中,我能借助其中的伟力,也许便可以参透这我相茧。”


    他父亲与母亲还在封禅台中,等他修为再高一些,也许可以试着探寻封禅台中的玄机,看看能否再一次打开封禅台。


    他思绪及此,心中又多了些庆幸。


    “没想到应四皇子之邀,竟被我得了如此好处。”


    北斗流火神通已然威能极强,对于剑道天赋极好的陈执安来说,称得上是一桩大机缘。


    而这我相茧,又似乎是更大的机缘。


    “还有那一柄断剑……断剑中还藏着更深的隐秘,还需想些办法将这断剑取来。”


    陈执安一边在心中盘算,一边望向林听。


    林听周身上下同样缠绕着诸多紫气,几道玄妙的符文在他周身上下不断跳跃。


    陈执安感知到这符文,暗暗有些心惊。


    “不愧是雏虎碑第三人,哪怕只有玄府境界,光是这几种神通,能够爆发出来的伟力,几乎已经不输参悟几分龙脉机缘的李伯都。”


    李伯都与陈执安对战时,已经踏入天宫境界,乃是玉阙第六重修为。


    林听玉阙五重玄府境,却要比李伯都更强许多,令陈执安心中惊讶。


    林听修行,陈执安也不曾打扰,悄然退出白玉京。


    他看了看天色,此时正值巳时末,天光大好。


    陈执安走出院子,天上又有雪花飘落。


    冬日的第二场雪便如此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陈执安不理会身上落雪,一路去了引鹤楼。


    他之所以前去引鹤楼,是因为今日清早,中极殿大学士季承元专程派遣家中老仆前来,说是今日正午时分,请陈执安前去引鹤楼。


    季老相请,陈执安倒是并无太多惊讶。


    早在之前,陈执安曾经答应过季老,要送季老一首诗词。


    可后来变故突生,陈执安的父母远走,陈执安不得已又外出悬天京送剑。


    一来一去,倒是不曾兑现诺言。


    可令陈执安意外的是,季老向来有清简的美名,约他在引鹤楼中相见,似乎有些不符合季老的为人。


    毕竟引鹤楼在这偌大的悬天京中,也是一等一的豪奢所在。


    吃上一顿饭,便需要二三十两,乃至二三百两银子。


    季老哪怕身为中极殿大学士,光靠俸禄,也应当是吃不起引鹤楼的。


    “季老两次见我,一次为我扬名,另一次为我出手,我还欠着他一首诗……今日去引鹤楼正好请他吃饭。”


    陈执安心中暗想,却又想到今日是季老相请,自己去结账似乎又不合理,被恐伤了季老的脸面。


    于是他也就不在顾虑太多,迈步朝着引鹤楼而去。


    ——


    引鹤楼中。


    季老头发花白,往日里深邃清明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浑浊了。


    他一身儒生长衣,头戴高冠,显出几分高士之雅来。


    与他相对而坐的,正是杨鹤引。


    说起来,杨鹤引的年岁比起季老只大不小。


    但杨鹤引的面容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岁出头的青年,唯独眼神显得有些沧桑。


    季白、苏枕雪这两位弟子,并排跪坐在一旁,时不时为二人倒茶。


    季承元看着杨鹤引,感叹说道:“一别许多年,我已经垂垂老矣,只怕没有几日可活了。


    可在看你,而越来越年轻了……想来没有奄奄一息的大息拖累,你身上那些旧疾恢复了许多,又或者……修为更上了一层楼。”


    杨鹤引看着远处风流的黄龙河,眼神多了几分唏嘘:“大息终究是故国,我试图力挽狂澜,却终究难挽大厦将倾……大息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什么拖累,只可惜我并非大虞的仙士,年轻时便不曾上过骑鲸碑,修行确实有些成就,却终究无法改变这天下大势。”


    他如此感叹。


    季老却笑着说道:“能在那第九碑上刻字的人物,普天之下也不过寥寥十人,十个人刻了十四个字,老友……你便是其中之一,又怎能以‘有些成就’来自谦?”


    苏枕雪、季白低着头寂寞听着。


    当季老提及第九碑上刻字的事,他们眼中也与有荣焉。


    毕竟哪怕天下广大,强人无数,能在第九碑上刻字的人,却终究不过区区十人而已。


    他们乃是刻字之人的弟子,也深觉自豪。


    此时季老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季白、苏枕雪,眼眸中又多了几分感叹。


    “细数族谱,我霜渚州季家也是自二百四十余年前,从大息迁徙而来。


    昔日的大息季家,今日的吕鼎国皇族,是我霜渚州的主脉。”


    季白站起身来,向季承元行礼:“我此次前来,宫中几位老人也曾给我说过,大虞朝堂上,还有一位季氏血脉,便是大学士。”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身来,自窗户看去,仿佛广大的悬天京尽数落入他眼中。


    “季老……又何须待在这悬天京中,晚辈一路行来,觉得大虞全无朝气,暮气沉沉,尚且还不如吕鼎、梁岐。


    你在这悬天京中,虽然是中极殿大学士,却并无实权……与其在这里空耗光阴,还不如前往梁岐国,与我那些长辈们一同治理新生不久的梁岐。”


    季白实心相劝。


    季承元眼中闪过一抹疲倦之色,摇头说道:“天下纷乱,去哪里还不是都一样?


    我已经老朽,舟车劳顿才是空耗光阴……况且,大息已经亡了,四甲子光阴已然让我们成了真正的虞人,又如何能够离开这生我养我的土地?”


    众人沉默下来。


    季白也不再多说。


    几人饮茶,季老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盏灯火上,落在那唤起一天明月上。


    而杨鹤引此时,正注视着桌案上一张洛神纸。


    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一阕词。


    杨鹤引读了一遍又一遍,眼神中越发多了几分愁绪。


    “这样的诗词……真是一位年轻人写的?”杨鹤引仔细询问,语气带着感叹,眼神中又有些钦佩。


    季白、苏枕雪心生好奇。


    二人却也知礼仪,并不偷看。


    直至杨鹤引看了许久,才将这张纸递给苏枕雪。


    苏枕雪拿了洛神纸,仔细读过,神色亦有震动。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阕词,却充斥着洒脱,仿佛作词的人超然于物外,已然得见道真。


    可偏偏此人又是一位雏虎碑上的年轻人。


    这让季白、苏枕雪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又是这陈执安……”


    他们一路行来,不知见过多少次这个名字,昨日他们见到了雏虎碑上换榜,又见了陈执安留在引鹤楼中的词。


    今时今日,尊师与季老相见,没想到这陈执安所做的诗词,并不止一首。


    大息旧朝历史悠久,大息文人也极好诗文,不知出过多少诗人。


    后来大息崩溃,国祚亡了,大息那些历史、文化却传承在了三国,不曾断绝。


    季白、苏枕雪长辈中,也有浸淫诗词者。


    诗词表性,寄托心境,有时候对修为也大有裨益……只是他们那些长辈所做的诗词,比起陈执安这两阕词来说,却差之甚远。


    所以这两位年轻人才会如此惊讶。


    “这陈执安倒是一位奇人,也不知生就什么模样。”


    苏枕雪心中正在好奇。


    却在不远处的楼梯上,缓缓走来一位少年。


    那少年一身玄衣,身材高大,面容沉静,眉眼生得颇为英俊。


    他缓步走来,季老终于露出几分笑容。


    “季老。”


    陈执安向老人行礼。


    季承元轻轻颔首,又示意陈执安坐下。


    陈执安又向其余几人点头,这才入座。


    “这位杨师……乃是我的故交好友,其余二位都是他的弟子。”


    季老介绍。


    这一次轮到陈执安惊讶了。


    眼前这位白衣青年,与季老是忘年交?否则又怎会如此年轻?


    而这两位年轻人……


    陈执安目光扫过,眼神终究多出几分变化了。


    这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气度不凡,身上又似乎流淌着一种高耸如山岳、沉静如星空一般的气魄,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看不穿。


    “比李归晚,晏鹤眠还要更强!”


    陈执安心中惊讶。


    季白和苏枕雪更是惊讶。


    他们早料到陈执安年轻,却实在未曾想到陈执安竟然如此年轻。


    而且这陈执安似乎并非只是诗才大好,身上一缕缕气息极为锋锐,便如刀剑一般,仿佛与刀意、剑意融合,让他们所修的剑意也蠢蠢欲动。


    “雏虎碑上五十七,能有如此威势?”


    季白暗暗啧舌。


    苏枕雪并无架子,亲自为陈执安添茶。


    “今日请你前来,倒也并无什么要事,不过是因为杨师想要看一看你这位年轻的诗人。”


    季老朝他微笑。


    陈执安笑道:“季老有朋自远方来,身旁若无晚辈倒茶,却也不合礼数。”


    他自然而然拿过茶盏,亲自为杨师倒茶。


    杨师朝他微笑,正要说话。


    一旁的季老瞥了一眼陈执安,却又开口问道:“老友……你上一次前来大虞,只怕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今朝你又走过许多个州府,亲自前来悬天京,一路行来,却不知你看到了什么?”


    杨师饮茶,看向季白。


    季白一笑,显出几分贵气来:“季老,大虞江山广阔,物产丰饶,又有强者无数,我们自南海而来,一路前来悬天京,看到的都是一片繁华景象。”


    季承元默不作声。


    杨鹤引却又看向苏枕雪。


    苏枕雪思索几息时间,眉头皱起,道:“季老询问,季师兄唯恐令季老担心,话语倒是有几分保留……”


    “我等三人自南海而来,一路经过十三个州府,多是南方富饶之地,可去真不算好。”


    “嗯?”季老继续询问:“怎么一个不好?”


    苏枕雪笑道:“大息一分为三,四十余年过去,梁岐国堪堪建立秩序,却也有许多邪性之事,又有许多邪魔。


    我父亲登上宰相之位,便是为了变法梁岐!禁止那些邪性之事,清扫那些邪魔。”


    她说到这里,脸上笑容暗淡了几分,感慨说道:“只可惜梁岐国宗庙强大,一眼望去皆为高山险阻,变法寸步难行。


    我在父亲身旁耳濡目染,却也识得一些邪魔外道。


    而在这大虞十三个州府中,我已眼见许多血腥之事,比起混乱的梁岐、吕鼎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承元与陈执安静默听着。


    苏枕雪道:“我曾在南海州看到有人正在炼制鲛人,借以探索广阔南海,获得修行资粮。”


    “我曾在江槐州看到巨大的槐树遮天蔽日,气息笼罩一座城镇,城镇中的人借活在梦中,精气供给槐树成长。”


    “我曾在青川州的药田中,看到有人以活人之血,肥沃土壤,从而令药停长出更好的灵药。”


    “甚至在距离悬天京不远的河上州中,有人正借助一处矿脉,炼制奇金,源源不断的矿工正在被运往那里……开采矿石可用不了这么多的矿工。”


    ……


    苏枕雪娓娓道来。


    杨师并不阻止。


    季承元浑浊的眼眸中,更多出一些疲乏来。


    老人本就矮小的身子,似乎更加矮小了。


    陈执安面不改色,仿若未闻。


    苏枕雪瞧见陈执安的神色,以为陈执安出自这大虞哪一座世家,也许做的便是这样的勾当。


    季白同样神色不改,好似已经习惯了,毕竟吕鼎国同样宗庙横行,当此大世,若是怜悯太多,只怕保不住宗庙,保不住国祚。


    这一处雅间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足足过去良久,季承元似乎有些后悔询问三人一路见闻。


    他使劲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些事遗忘,可却终究忘不了,便只能感慨一句,对杨师说道:“还记得你上一次前来秀霸山,你曾问我……这世间可会变得更好?”


    “我那时尚且年轻,满腔热血,想要靠着我手中之笔,靠着我微末的修为,令大虞生变,令天下百姓过得更好些。


    所以我对你说,这世间必然会越来越好,大离的铁马云雕过不了北煌山,大乾兴盛不过是一时的,终究无法超越大虞,而这世间也会越来越好。”


    “我还记得那时你只是对我摇头,不作言语。”


    “如今想起来,那时你脸上的高深莫测,分明是在与我说……这人世不会越来越好。”


    季承元气息浑浊,眼眸中的光彩越发黯淡了。


    陈执安有些担忧。


    杨师叹了一口气:“我活过还算是漫长的岁月,见了许多国祚崩灭,见了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也见到大乾揣测到了真正的道真,明白了人命、人血……才是这世间最大的珍宝。


    那时我便知道,这天下将要乱了,将要坠入深渊……多少昔日的英雄会陨落,无数中正的传承也会就此断绝,从此天下成为魔狱,人人不得超脱!”


    他语气凝重,说出这许多话来。


    陈执安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引鹤楼那吊灯上镌刻着的诗文。


    季承元听着杨师的话,眼中更多出些愤懑来:“大乾!大乾!大乾让这天下落入魔道之中……”


    老人喃喃自语:“大乾带起食人的风潮,天下都被席卷……我大虞诸多世家同样如是,如今已成定局,又该如何变革?”


    几人沉默。


    陈执安身上,却忽然有一道剑气一闪而过,似乎暗藏着杀机。


    其余几人都不曾发觉。


    唯独杨鹤引眼神微动,看向陈执安,询问道:“陈小友是修剑的?”


    陈执安回答道:“既修剑也修刀。”


    “刀剑同修?”


    季白、苏枕雪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些不解。


    刀剑之道差异极大,若不浸淫一道,难以悟出真意,更难悟出【魄】、【心】。


    细数许多岁月,刀剑同修而又刀剑绝世者,就唯有一位第九碑上刻字的大息旧太子。


    这陈执安气魄不凡,为何如此不智?


    杨鹤引也有些意外,可他却又想起自己的北斗流光神通,想起秀霸山上,那许玉蟾剑光中,残留的一缕剑气。


    于是他更加惊讶了。


    “可否看一看陈小友的刀、剑?”他就此开口。


    陈执安已经隐约猜到此人的身份,又想起自己那北斗流光传承,很有可能来自于此人,自无不可。


    只见他微微拂袖,手中已经多了一刀一剑。


    银白色长剑上,云气流转,一缕缕剑气纵横,看起来便锋锐无比。


    再看那一把刀,刀身上仿佛燃着烈火,即便隔了几步距离,几人也感知到炽热。


    “这刀、剑都是万锻刀兵,这陈执安倒是身家不菲。”


    苏枕雪心中暗想。


    杨鹤引正要说话,神色却有微微变化,看向窗外。


    却见窗外,黄龙河畔。


    两位道人自雪中走来。


    一位道人已然年老,身上气机却如同深渊,深不可测。


    而另一位道人却是一位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穿青衣道袍,眼眸深处藏着几分疲倦,神色却如寒霜一般。


    这年轻人抬头,望着临窗而坐的陈执安。


    陈执安感知到这年轻道人的目光,转而看去。


    一时之间,这年轻道人身上一道猛烈的气机勃发,他悠长的呼吸便如同浪潮,发出天雷一般的声响。


    浓郁的真元直冲于天际,化作浓雾,消融冰雪,又落在陈执安周遭。


    苏枕雪微皱眉头,正要出手。


    杨鹤引一道眼神落下,苏枕雪身上的气息骤然消散。


    季老有些不悦,却又看到那位老道人:“道玄山观阳子……”


    于是季老想了想,便也不曾出手,只防备着这老道人。


    而那年轻道人的气机已全然落在陈执安身上。


    这玄妙气机令虚空泛起阵阵涟漪,沛然的气魄割裂了虚空。


    “道玄宗持玄子!”


    季白、苏枕雪早已认出这年轻人,可此时二人脸上多有一些惊异!


    “持玄子在雏虎碑上位列第二十七,按照道理,不该如此强横才是……”


    苏枕雪大为惊讶。


    季白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传闻道玄宗持玄子已经彻底【持玄】,根骨擢升,天赋越发高绝……就连雏虎碑第三的游侠林听也曾去道玄山上,与持玄子定下约定!


    如此说来……这传闻是真的。”


    他忽然有些担忧。


    他在雏虎碑上位列第十三行,比起苏枕雪还要低上一行。


    若是持玄子真就【持玄】,过几日雏虎碑换榜,只怕他又要往后退上一行了。


    而此刻,随着持玄子身上的气魄越发鼎盛,仿佛锁住虚空,要让陈执安神蕴受损,元关生裂!


    季白、苏枕雪各有所思,都在揣测陈执安究竟能坚持多久。


    可正在这时,陈执安脸上却露出些许笑容,对季老和杨鹤引点头说道:“晚辈失礼。”


    他话音落下。


    云川长剑骤然出鞘,闪过一抹光辉,直刺虚空。


    须臾之间!


    天上落下数道星光,星光排布便如北斗勺柄,化作重重剑光,落在云川长剑上!


    又有浩浩荡荡的真元自陈执安元关中迸发开来,云川长剑上奔涌出剑意云中君!剑意重重迭迭,如有九重天!


    嗤!


    剑气所至,虚空中发出阵阵如雷的鸣啸!


    剑光如星光,锐利无匹!


    持玄子的气机眨眼之间就被刺穿。


    可那持玄子依然神色不改,浩浩荡荡的气机仍然压迫而来。


    陈执安面不改色,忽而拔刀!


    山河游刃篇!


    一刃裁山河!


    长刀所向,刀意肃杀,便如腊月寒冬,又有遍布山河的刀影横越而上,杀穿天地间的可怕气机!


    周遭又变作一片清明。


    陈执安收刀归鞘,虚空中云川宝剑飞来,落入剑鞘中。


    而持玄子的气机已然被陈执安的刀剑荡空。


    “刀意九重。”


    “剑意九重。”


    “先天五重境界,真元何至于如此沛然澎湃?”


    “这他妈是雏虎碑上第五十七行?”


    哪怕是雏虎碑上前十五的季白、苏枕雪都不由深深吸气!


    黄龙河畔,雪花依然轻轻落下,落在两位道人的肩头。


    观阳子脸色漆黑如墨。


    持玄子眼中更加疲倦了许多,却又唯恐观阳子发现,被他深深藏在眼底。


    杨鹤引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不去看陈执安,反而看向秀霸山。


    “秀霸山下的东西,这陈执安拿,是不是更适合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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