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来问


    于问好的一番话，让扁扁有些词穷，感觉跟不上。


    扁扁和尖尖开直播，说是要和于问好同行，采访他，但于问好觉得，没对着镜头的时候，这两个女孩子说话生动而有趣，但一对着镜头，就好像进入另外一个角色，语言干巴贫乏，连脑子都好像不太够用。


    说话的腔调，还尽量模仿着电视里播音员的腔调，老话套话层出不穷，比如什么午夜的杭城，生活里，谁会说午夜，而不是，你半夜三更还在外面，巴拉巴拉。


    于问好不禁摇了摇头。


    扁扁搜肠刮肚，似乎在想着什么有趣的问题，合适的问题，车厢里陷入的沉默，就好像剧场的冷场。这又让她有些慌乱起来，她赶紧没话找话说：


    “于师傅，你能不能介绍一下自己？”


    于问好笑笑说：“我没什么可介绍的，我就和大家一样，小学初中高中，然后读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到了我现在的单位，一直到现在，然后结婚生女儿，没什么特别的。我的前三十几年，就这么几句话可以概括了。”


    “哦哦，你刚刚说伱结婚生女儿，你……”


    于问好知道她马上要说什么，赶紧拿眼瞪着扁扁，扁扁也意识到了，立刻把话吞了下去，这一来，她心里更慌，更词穷了。


    于问好赶紧救场，他干脆来个反客为主。心想，就目前来说，这两个女孩，比自己更有故事。自己上班，然后兼职开网约车，每个月要还房贷，这些都太平常，没什么可说的。反过来，两个女孩子，在这个城市，连房租都快交不出来了，是不是更曲折？


    于问好说：“还是我来采访你吧，可以吗？你的直播间，这么多粉丝进来，他们一定是对你很有兴趣，想了解你是怎么在这个城市生活的。”


    扁扁愣了一下，然后说：“可以可以，你采访我可以，于师傅。”


    “是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问？”于问好说，“当然，我们今天才第一天认识，我对你很陌生，就是有偷窥癖，想看你的隐私，我也不知道怎么看，这点你可以放心。”


    扁扁笑了起来，她说：“放心，放心，你什么话都可以问。”


    于问好说：“都说你们做直播的，是网红，赚钱很快，是不是这样？你们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钱？”


    “哪里有什么赚钱很快。”扁扁撇着嘴说：“那个都是骗人的，杭城最少有十几万做直播的，真正能赚钱的，也就几千，能赚大钱的，更少，也就那么几十个人，其他的，大概都和我们差不多。”


    “和你们差不多，那是怎样的？”于问好问。


    “就是我前面和你说的，钱包扁扁，肚子扁扁啊，今天吃饱了，不知道明天的饭在哪里，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


    于问好说：“这么惨？”


    “就是惨啊，是真的惨。我都不好意思说，不过，既然大家都是家人，我今天就豁出去了。”扁扁说，“你们知道，超市最便宜的零食多少钱一包？”


    于问好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尖尖，你看直播间有人知道吗？”


    尖尖说：“有人说是火腿肠，一块钱一根，还有人说是旺仔小馒头，一块钱一小包……”


    尖尖说着的时候，扁扁不停地摇头。


    尖尖叫道：“哈哈，有人知道，辣条五毛一包。”


    扁扁说对，“五毛一包的辣条，卫龙辣条，还有蚕豆，金联豆，也是五毛钱一包。我们嘴巴馋，想吃零食，去小超市都只敢买这种五毛一包的零食，一块就超标了，买了还不敢多吃，哦哦，是舍不得多吃，一天只能吃一包两包。”


    “这么可怜？”扁扁说的，连于问好都吃了一惊，他问：“既然做直播这么难，你们为什么还要做？不如干脆不做了。”


    “不做了去干什么？”扁扁问。


    “可以去找个工作啊。”


    “找工作？你说说，像我们这种说起自己学校名字，都没有人知道的所谓大学生，有文凭和没有文凭有什么区别？我拿着这样的文凭，哪个单位会要我？


    “现在哪里招聘，不是一大堆人挤着报名，连985、211和海归都不稀奇了，我们这样的，把简历递上去，人家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吧？对了，于师傅，听说你在公司里，还是一个主任，你们公司，会要像我这种垃圾学校毕业的学生吗？”


    于问好笑笑，他说：“我们说起来是一家公司，实际是工厂。”


    “你们工厂今年招人了吗？”扁扁问。


    于问好摇了摇头：“今年好像没听说过要招人。”


    “不光是你们工厂，今年的工厂都不缺人，到处工厂都不缺人，只缺订单和钱。别把自己当个宝，觉得自己不能去公司，大不了还可以去当工人，好像还看不上去工厂当工人。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试过，我去过一家工厂面试，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工厂根本就不要。为什么？招工的人看看我的简历，再看看我，人家说，你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会干活的人。就这样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别以为工厂没有门槛，一样有，只是他们的需求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我要是个高中生，他们说不定就不会说那种话，觉得你去流水线上很合适。但我好歹是个大学生，人家就说，你根本不像是会干活的人。


    “不仅工厂不要像我们这样的人，连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还有一些酒店餐厅等等招小时工，他们也情愿招在校的，不愿招我们这种已经毕业好几年，在社会上混过的。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我们会不好管，会老是找他们麻烦。


    “去超市应聘收银员或者理货员，人家又情愿招年纪大些的，有家庭的，说她们稳定，根本看不上我们这样的。


    “杭城十几万做直播的，大部人都活得很艰苦，不要以为是他们愿意做直播，好吃懒做，只想轻松赚钱，实际上他们根本就轻松不起来，是没有出路了，才去当主播的，毕竟做直播的门槛低，不要什么投入。”


    扁扁好像是憋太久，委屈太久了，有太多的话想说，于问好的问话，又戳中了她的痛点，她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