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试探无果,如今要她脱衣验伤。
姬无盐支着下颌挑了挑眉,看着小丫鬟捧着弯腰递到自己面前的衣裳,灰蓝色的绸缎,褶皱纹理看着甚是复杂,该是宫装的款式。这样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穿起来甚是繁琐,通常都要两三个人伺候着。
更重要的是,耗时够长,足够尤灵犀想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姬无盐敛着眉眼轻笑,一手支着扶手坐直了些,似是要起身的样子。
却有声音从外头传来,声音起,那人背手而来,“抱歉。我家姑娘左肩受了伤,陈老交代,这肩膀能少用就少用。如今倒也不必为了一件衣裳而费一番力气。”
“你又是谁?”尤灵犀面若霜寒,她虽不是正儿八经的李氏皇族,却也是皇室后裔,陛下亲封的当朝郡主,加之她长得好,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奉承,如今在姬无盐身边吃瘪便也罢了,偏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也敢这样同她说话?
当下压抑着的不悦就爆发了,“一个下人,主子还没发话呢,何时轮得到你说话了?!你家姑娘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半起了的身子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姬无盐靠着软塌轻轻笑了笑,笑容有些散漫,笑声散尽风雨中,泛着凉意,她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没什么规矩的,大家都是同桌吃饭、有话就说的家人,也算不得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我也就是个风尘居的琴师罢了,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自比不得尤郡主。”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两个小姑娘家家的,好好说话,怎地还吵上了……”李裕齐见情况不对,赶紧当起了和事佬,“尤郡主的礼送地也的确不是什么时候,不过本宫觉着……这换件衣裳,也就是抬个手的事情,这宫装看着是繁琐,姬姑娘的丫鬟兴许没伺候过届时可能手忙脚乱的,那就有劳尤郡主借两个丫鬟嘛……是吧?”
尤灵犀板着脸,沉默着点了点头。
古厝已经从院外走到了廊下,收了手中油纸伞搁在一旁,一手仍背在身后,冲着李裕齐弯了弯腰,挺失礼的。
还有更失礼的,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李裕齐开口,“听闻,东宫昨夜遭贼,太子殿下的属下将那贼寇射伤,所以,今日太子殿下对着各大药铺严加盘查……那些药材,是草民买的,太子若是有话要问,问草民即可。我家姑娘怕是一问三不知的,毕竟……若是府上少了几味药材都要她过问的话,便是草民的失职了。”
他自称草民,便是告诉尤灵犀,他并非姬家的下人。
尤灵犀气地想打人,可李裕齐在边上,她不敢贸然动手坏他的事情,于是只能忍着,咬着一口银牙,整张脸的神经都崩地紧紧的。若是眼神能杀人,古厝怕是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偏偏,不管她瞪出了自己一双眼睛,对方却浑然不觉。
本是含蓄地旁敲侧击,如今被古厝就这么直白地指了出来,李裕齐的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与尴尬。他看向姬无盐。
姬姑娘低着头敛着眉眼,面纱遮了表情,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寞,像是失望、又像是自嘲。
“呵呵……”她笑了笑,“太子殿下位高权重,若有差遣,民女莫敢不从……倒也不必用这样委婉的方式……让民女天真地以为,太子殿下和郡主是真心挂心民女。若非古厝相拦,民女便是拼着这肩膀不要,也一定会试试郡主的心意……没成想……竟是自作多情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裕齐觉得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姑娘,有那么一刹那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场景似乎也有些眼熟,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般。可绞尽了脑汁,那感觉却仍虚无缥缈地抓不住。他讪讪一笑,“没有那回事。姬姑娘想多了……”
姬无盐抬头看李裕齐,眼底含着笑,笑意却委屈又落寞,她说,“想来……那刺客所受的伤,是在右胳膊吧。方才郡主那么用力地抓着我的胳膊,实则也是在验伤吧……其实,殿下直说就是了。衣裳倒也不必试了,宫中娘娘所赐之物,民女无福消受。殿下怀疑民女是那能够飞檐走壁、夜闯东宫的贼寇,也不知道是殿下天真,还是民女看起来比较像……提得起剑杀得了人的样子……”
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缓缓覆上右手手腕,“这伤……若是真要验一验,倒也无妨。”
李裕齐一怔。
姬无盐的手腕之上,已经覆上了另一只手,古厝的。他揪着眉头,“姑娘。老夫人之前教导都忘了嘛,姑娘家的胳膊,是一个外男能随随便便看的?”
“可……总不能让人怀疑咱们吧。同样也是清誉……”
“呵。”古厝冷哼,“有些清誉重要,玷污不得。有些清誉却不必,若有真凭实据,太子殿下拿出去呈交大理寺就是,届时官府认可,自会过来拿人盘问。若是没有……只因着姬家去药铺买了些药材,便诬陷姑娘是夜闯东宫的盗贼……怕是我等不服。”
“呵。这把自己当人了……”尤灵犀冷嘲热讽,“太子跟前,也敢如此说话。没教养的地方出来的人,就是上不了台面……”
“好了……灵犀。莫逞口舌之快。”李裕齐开口低呵,又转首看向姬无盐,言语温和了许多,“姬姑娘误会了。本宫真的是听闻姑娘为了大义受了些伤,之前一直没顾得上过来拜访一二,今日才得空……”
“至于这位兄台方才所言,的确不虚。东宫确实遭贼了。”李裕齐摇头苦笑,“这事儿说起来也丢人……东宫竟然夜半进了小毛贼,还让人跑了……不过也就是丢了些金银,不值钱,本宫倒也不愿大费周章地找一个小毛贼,随他去吧。”
“此事不巧,撞了日子,这位兄台才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