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王嫡次子李北向的这句话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湖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握紧了手里的刀,感到了透骨的寒意。
同样震惊的还有浏阳王,他的身子甚至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尽管瞬间控制住,几乎微不可见。
他害怕儿子一语成谶,令梦境变成现实,动摇军心,横眉怒道:
“住口!把他们两个都给我绑起来!”
嫡次子努力挣脱束缚,着急地喊道,“父王!儿臣说得是真的。他们都梦到了!”
嫡长子李北志有些心虚,但气场上绝不服输,“父王!儿臣是冤枉的。他才是狼子野心,想要先下手为强。”
浏阳王目光快速地在两个人脸上移动着,狠狠地说道,“把他们的嘴给用布堵上!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本王散了,各自归位。”
众人恶狠狠地看着方才互砍的人,彼此都不服气。
个个眼里都写着三个字:“走着瞧!”
因为二子夺嫡,彼此间迟早都是你死我活。
上一辈的历史经验摆在这里。
有浏阳王镇场子,众人虽有不服气,却不敢造次,纷纷在夜色中散开,心照不宣地怀着对彼此的戒心和敌意。
浏阳王目光阴沉地盯着火光中散开的人群,心情复杂。
军心不稳是战场大忌。
如今竟然直接离心离德,各自为战。这仗恐怕打不赢了。
一时间感觉己方大为被动。
浏阳王沉默着走进了自己的帐篷,后面押着两个儿子。
即使已经被绑起来,赛上了嘴巴,两人还是一边走,一边互相使阴招,不是试图横扫,就是偷袭踢裆。
进了帐篷后,浏阳王坐下来沉默着喝茶,把两个儿子晾在地上跪着。
喝了会茶后,浏阳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两个儿子。
阴寒之气令他的两个人儿子身上发冷不敢动弹。
每个人赏了两个大耳刮子后,浏阳王命人扯掉了他们口中的布团。
浏阳王负手凝视着前方,压着怒气问道,“你们两个说说怎么回事。”
嫡长子委屈地说道,“父王,二弟他大半夜闯进我的帐篷,提刀就砍我!”
虽然梦得很真切,但终究只是一个梦,总不能因为一个梦,父王要杀他吧?!
嫡次子想到梦里自己化成鬼还被打得魂飞魄散,不仅委屈还很生气,大声嚷道,“父王,我梦到大哥他杀了父王和我,拿着我们的人头去投降领赏。还有,我们做了鬼,他都不放过,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
嫡长子怒道,“荒唐!你从小脑子就不正常,如今越发不正常了。梦是梦,是假的!你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难道梦里杀了人,现实中还要服罪吗?荒唐!”
“够了!”浏阳王听到两人的话,越听越惊,越听越气,猛地一甩袖子,转过身,盯着自己最为器重的嫡长子,“李北志,本王也做了同样的梦。你该作何解释?”
浏阳王的目光简直要将儿子给撕成碎片。他只是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显然不可能仅凭一个梦就杀了嫡长子。
嫡长子感觉头顶上响起一声惊雷,震得他脑子发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杀人,就算是弑父杀弟,那也只是梦里。梦里杀人如麻,为所欲为不是常有的事吗?
现实中他还什么都没干啊!总不能因为一个梦,就要杀了自己吧?
这简直是荒唐!
嫡长子急得面色涨红,结结巴巴地分辩道,“这......这儿子该如何解释?解释不了啊。梦这个事,谁都没法控制。今天梦见这个,明天梦见那个。都没个定性。又不是想梦见什么就梦见什么。”
浏阳王紧盯着嫡长子的眼睛,仿佛要挖开他的心,剖开他的肺,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所以,你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是不是?”
嫡长子垂下头,撒了谎,低声说道,“我回去后睡得很熟,什么梦都没有做。”
反正他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做梦的事。只要打死不承认,父王就没法拿他怎么样。
但对于了解长子性格的浏阳王来说,他知道长子睁眼说瞎话撒了谎。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犹疑的目光看向帐篷里唯一的亲信,“你昨晚梦见了什么没有?”
“回主人,我一直没有合眼,没有做过梦。”这个场合,亲信自然懂得要睁眼说瞎话,谁也不得罪。
浏阳王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亲信。
自己和嫡长子的亲信都不会说实话,只有嫡次子的人才会说实话。
浏阳王想明白其中的道道,就喊来几个嫡次子的人。一开始支支吾吾的,后来浏阳王许诺,不管梦见了什么,都赦免无罪。嫡次子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也跟着一起催促着他们说。
结果几人一合计,做的梦还真大同小异。
吓得嫡长子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脸惶恐地哀求道,“父王,您千万别信了小人之言。他们都是串通好了,让我们父子离心离德,好趁虚而入。天地可鉴,儿子向来孝顺,绝对没有忤逆之心。父皇莫要被小人所蒙蔽。”
浏阳王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不耐烦地说道,“本王自有决断。事出反常必有妖。请军师来。告诉他,本王要进行龟卜之事。”
军师的经历颇为传奇,名为王知秋,琅琊人,从小是个孤儿,被一个道观收留,从此能断阴阳会看风水,知晓身后事,后又服兵役,是位奇才,多次取得以少胜多的胜利。
在一次战役中率先冲锋,意外受伤,被当时的参军所救,伤好后引荐给了浏阳王。
浏阳王开始当作普通幕僚对待,但王知秋多次见解独树一帜,却偏偏预判精准。浏阳王渐渐被其才智所征服,多年后拜为军师,对其十分信赖。
嫡长子听到父王的话,面露绝望和担忧,不自觉地流下眼泪,哽咽着说道:“父王,你一定要信我。定是有人要离间我们父子三人。”
他明白父王虽然没有明说,但一颗怀疑厌恶的种子已经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忽而想到父王找的攻城借口,嫡长子仰头盯着浏阳王说道,“父王,此事蹊跷,定有妖怪做祟,说不定就是那妖女通过妖术在迷惑人心。父王,我们就按照您说的‘清君侧,诛妖妃’起兵,杀了那妖女!”
“蠢货!”
浏阳王一脚猛地将嫡长子踹翻在地。
嫡长子痛苦地捂着肚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刻意讨好父王,为何反而被打。
嫡次子则一脸幸灾乐祸,嘲讽地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女,你有什么证据?因为她预言皇上大获全胜?大哥,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嫡长子怒视着亲弟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越想越气,莫名其妙地被扣了个屎盆子在头上,还翻不了身了。
嫡次子想到梦里的场景就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杀父王之心吗?有本事你以死明志啊。”
嫡长子掷地有声地说道:“父王英明神武,绝不会信一个莫须有的梦!”
“如果真是莫须有,为何这么多人都梦见了?”嫡次子毫不示弱地讥讽道。
浏阳王心中有隐隐的慌张,怒道:“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要算账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得把这件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话之间,亲信来报,军师已杳无踪影,留下书信一封,锦囊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