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后宫引领内卷狂潮》 第1章 富家千金被逼找工作 初进宫的那一天,明明只是阳春三月里一个如常晴朗的日子。 后来回忆起来,却很不一般。 那天阳光洒在皇城的瓦片上,映照出红墙黄瓦的光彩。高大的松柏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天空湛蓝剔透,异常高远。 自今日起,全国各地经过初步筛选的少女们聚集在这里开始参加选秀。 她们沉默着张望,不时传出几声低语,目光中难掩紧张和期待。 时而太监发出一声指令,一排排的秀女就会缓缓地行进,专业而严谨。 江月白年十六,正在这群秀女中。 鹅蛋脸,皮肤白透,脸颊两侧梨涡若隐若现,自带一股强大气场。 身边站着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江锦绣,年十四,袅袅娜娜,一副弱不经风的纤细。 阳光照在江月白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既没有防晒霜可涂,又没墨镜可戴。 还不能打防紫外线的遮阳伞~ 好郁闷! 她胎穿到这个史书里没有记载的大明王朝,死前刚晋升为某大集团分公司人力资源总监,年薪百万,前途无量。 高中毕业于黄岗中学,密卷卷死全国考生。本硕毕业于中关村大街五十九号。 履历闪闪发光,生活充满干劲,对穿越压根不感兴趣。 很不幸,她猝死在回母校做校招宣讲会上,直接脑溢血,都没来得及把手机格式化。 不过她这辈子投胎技术很不错,成了江南八大富商之一江敬贤的嫡长女,穿来后免费体验了十六年多富家千金的幸福团宠日子。 有钱爸爸对她非常好,家庭非常融洽。唯一的遗憾就是亲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此刻,眼见着乌压压的一团秀女,江月白作为hr的职业病就发作了。 这些少女大约有两千人,都是十三到十八岁之间,姹紫嫣红,风姿各异。 听说,今天每百人为一个方阵,按照年龄进行排序,由太监和嬷嬷目测平定,根据高矮胖瘦、五官身材等进行筛选。 一面两千人里至少筛掉一千人,但能进入秀女这两千人的,综合实力就已经相当出类拔萃。 作为资深人力资源行业打工人,这个场面,她也很熟。 大型企业面试第一轮招聘,尤其校招,也是这样大礼堂乌压压的一片人。 往往需要筛选几千份简历,有些热门的岗位轻松超过上万份,然后进入笔试、电话面试、现场面试三轮。 最终也就录取三十个人左右。 她根据这一轮的筛选标准,五官样貌气质等先决条件,一眼扫过去,就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可以进入下一轮pk,那个说不定会进入最终殿试环节。 这个她很熟,就是招聘岗位时的硬性条件。 不通过就卡死。 有些是岗位性质的客观要求,有些是不能说的潜规则。 江月白身材匀称,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黄金分割比,倒不担心被淘汰。 淘汰了也无所谓。淘汰就淘汰,反正有个土豪爸爸有钱任性,养得起。 她这身边同父异母的妹妹,先天不足,脸色苍白,异常纤瘦。 其实很正常,妹妹年龄还小,身材扁平,可能只是还没来得及好好发育。 “姐姐,我会不会通不过。刚刚一个小个子被撵走了。”妹妹在边上娇娇怯怯地问。 “不会。”江月白低声回答道,“不要说话,保持安静和仪态。” 妹妹江锦绣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顿时心中充满了力量,挺直腰板,神采奕奕,病弱之气减了几分,“好的,姐姐~” 得,自己不想入选,压根不想伺候皇帝这根每人都巴不得啃一口的大黄瓜。 可妹妹看起来很上心,似乎很想要...... 江月白有一种陪闺蜜去试镜,结果自己被选上的预感。 她不想参加什么入宫选秀,只想做个富家千金乖乖女,过着天天被团宠的咸鱼生活。 她爹江敬贤是位对功名没有追求,只对赚钱感兴趣的纯血商人。 名声颇佳,敬佛礼道,修桥铺路,资助穷困的家族旁支子弟读书科考。 她亲娘生产时大出血去世,江敬贤次年续弦秦氏,又一年生次女江锦绣,又一年生三女江锦诗。又五年后生嫡长子江秉恭,小原主八岁。 兄弟姐妹四人虽然同父异母,但是非常相亲相爱。 老爸不仅有钱还是女儿奴,专一还长得帅。 跟秦氏恩爱非常,双宿双栖,时常携手而行,未有妾室。 江敬贤视三个女儿如珍似玉,极为疼爱。因江月白母亲早逝,故而待她尤好。 爹爹竟然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从小送她去私塾念书,带她读书写字、吟诗做赋、下围棋。 甚至还带着她喝酒练剑,当然都不是专业的,只是闲着没事练着玩。 三女待字闺中,虽然气质脾性各个不同,但样貌身段皆惊为天人。 按照当朝习俗,已可求娶许聘。江南孟浪子弟遣媒婆踏破门槛,却无一得许。 这样的爹,人间不多了。 黑心后娘、恶毒姐妹,奇葩亲戚、血腥宅斗等狗血剧情一律没有。 江月白一直认为,这么厉害的狗屎运,肯定是上辈子太苦,活得太认真,老天可怜她。 哪知道老爹江敬贤突然接到官方通知,两个女儿江月白和江锦绣被列入进宫选秀名册。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月白正坐在屋顶吃糖炒栗子,眺望远方。 啥?参加选秀?!不去不去。 脑袋秀逗,被门夹了? 在家里过这逍遥日子不爽吗? 咱还没住够苏城这未来值几十个亿的园林豪宅呢。 噌的一下,从屋顶上掉下来,呵,栗子摔了一地,人倒是会轻功,没摔着。 爹爹和秦氏愁眉苦脸,一言不发。进宫,那真是一进宫门深似海、枉死白骨不见人。 最后却不得不劝两个女儿都得去。 屁民大不过天家。 违抗圣旨可是杀头的事。 唉,江月白只能感叹做个无权无势,却有钱的人好惨啊!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你已绑定宫斗系统】 【你的目标是通过选秀入宫,荣登后位,辅助帝王,光荣退休,寿终正寝。】 【后宫共计十五个职级岗位,你刚进入面试第一环节,还未正式入职。争取顺利通过面试,早日升职加薪,达成使命。加油打工人!】 【本系统属于新一代ai技术,请不要尝试充值、破解等无意义行为】 【系统初始化正在进行中,系统目前只有数据面板显示功能。】 【系统将根据宿主的kpi完成情况,自动加载新模块。】 【系统初始化完成】 kpi,我没听错吧? 这个单词让多少打工人夜不能寐,熬白了头发,压残了腰子…… 系统,我不想进宫打工可以吗? 我只想在家好好孝顺爹娘,好好过日子,行吗? 【不可。天行贱君子以自强不息。系统不养闲人。如宿主面试环节失败,系统将开启惩罚机制,随机抽取宿主亲属一位,进行三次雷击惩罚。】 有什么事冲我来!干嘛搞我的家人! 进宫跟一堆同事天天抢着跟老板睡觉,竟然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还“天行贱以自强不息”…… 呸!臭不要脸!是不是油饼?! 仔细一看,好像又没毛病。 天行贱嘛。 江月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简直快要气孕了。 第2章 多听一句会怀孕 系统里啥都没有,只有数据面板。 【姓名】江月白 【职级】无 【宫斗积分】0\/30 【皇帝好感度】0\/50 【本月kpi】通过面试,成为皇家后宫集团正式员工。 【备注】还未正式入职。 江月白愣愣地看着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面板。这也太坑人了吧。 这系统,你上了我,都没跟我商量。 谁要搞什么宫斗啊。 江月白对这辈子前十六年多的生活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 穿越来之前,她还出生在大山沟里,传说中的小镇做题家,从大别山里出来,家庭重男轻女,没钱没爱没自我,读书是女孩子唯一的出路。 这辈子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才艺有才艺,生活丰富有情调,从来不缺爱。 爸爸都说了,嫁不嫁人都可以。他养! 选不上就选不上好了! 无所谓的! o(′^`)o 这些话来之前,江月白都跟妹妹说过了,今晚她决定跟妹妹再说说。 就是来体验下天下最大的央企面试,作为江南着名企业家的千金,不是必须拿到offer,不要有那么大压力。 【检测到宿主拒绝新手任务,系统即将开启惩罚机制】 眼看着几朵积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越积越多,形成很大一块浓云,很快遮住太阳。 接下来恐怕会——下雨! 【请宿主接受第一次新手任务】 乌云酝酿一番后,一道紫色闪电迅速登场,眼看就要朝妹妹劈去。 烧焦味迎面扑来。 这…… 浑身一寒,你给我来真的?! 江月白心如火燎,被逼投降:“我接受!” 乌云跟闪电竟然跟ai虚拟出来的一样,立刻消失不见。 太假了!要不要这么坑!连气味都如此真实。 “下一组~” 公公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拉回来了江月白的思绪。 她瞥了边上的妹妹也在队伍里,大大地舒了口气。 一只冰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十指纤细如葱,像是没有骨头,柔软得很。 江月白轻轻地回握。 初面过关。 两人悄悄地对视了一眼,会心微笑。 团面第一关终于结束了。 系统数据面板及时出现提示: 【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0\/30】 【备注:恭喜小主一面通过。表现一般,评级b,再接再厉!】 好吧,“表现一般”,这是逼着我卷吗? 江月白对系统很无语。 江月白:宫斗积分有何用? 【系统:宫斗积分可购买课程,购买免死金牌,购买寿命……】 江月白:懂了。有了积分就可以买买买。等等,寿命都可以买??? 这封建社会果然吃人。 那请问能换成银子,买房买车吗? 【系统限购】 江月白:系统限购是什么意思?皇宫里应该不需要买房买车吧。呸,都啥时候了,为何还要想买房的事!那皇帝好感度积分有什么用? 【可兑换侍寝机会、伴驾机会、升职加薪机会,还可以抵消宠爱下降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 哦……还算有点用。 “姐姐!你在想什么事情呀~”妹妹的一声轻呼,将江月白唤回现实。 “哦,想今天晚上吃啥。” 原来,嬷嬷们领着她们到了住处。 根据安排,秀女们在储秀宫临时住下,一满屋子的秀女,江月白和妹妹依然住在一起。 江锦绣坐在窗户边上发呆想心事,就像马上要毕业的大学生,不知道能否找到满意的工作,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 见姐姐坐过来,抬起头望着姐姐低声说道: “今天多谢姐姐提醒我。姐姐,我担心明天报姓名籍贯会紧张。姐姐,你教教我。” 说完娇羞低下了头。 江月白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背,“没事。放心,不要想太多。吐字清楚,字正腔圆,把该说的信息都说到就好了。” “姐姐,什么样才叫字正腔圆呢?” “来,锦绣,我们从现在开始排练,自我介绍~” 资深人力资源总监现身说法,教入宫职场小白,如何进行自我介绍...... 一遍不行,再重来。 二遍不行,重来重来。 ....... 江月白变身为偶像练习生导师。 她不厌其烦地跟妹妹讲解明天自我介绍时的站姿、神态、语气、语速管理。 妹妹终于恍然大悟,有所触动。 “妹妹,自我介绍呢并不在于告诉大家你是谁,没人会记得。你只管做到吐字清楚,态度要端正谦和,礼仪要周到,就能过关。” 江月白气定神闲地总结道。 这么一番辅导,全屋的秀女都来听课,围观江月白讲解,江锦绣练习,一遍遍纠错。 当江锦绣以现代播音员的声线和气质进行自我介绍时,人群一下子沸腾了。 声音如此悦耳动听,似乎多听一句就怀孕。 大家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她们亲眼见证整个蜕变过程,如何从羞羞怯怯、口齿不清到后面大方得体、字正腔圆。 太惊人了! 江锦绣的名字也随之深深刻入了这些秀女的心中。 只是秀女们开始担心江锦绣成为强劲的竞争对手,内心底开始发慌,眼神都变了味道。 江锦绣兴奋地扑到江月白身上,抱住她,“姐姐,你好厉害~怎么有你这么厉害的人!” 兴奋得像个考了第一名的孩子。 江月白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帮助老板培养好员工是一个合格hr的本职工作。 呸!还没入职,就开始自我攻略。 呸呸呸,还没领薪水呢。 她用眼神示意妹妹噤声,不要过于张扬,沾惹是非。毕竟刚刚的练习已经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此时已有不少的秀女,正在依葫芦画瓢,按照江月白讲的演讲技巧和江锦绣的经验,暗戳戳地搞着排练。 江月白一时之间有种回到校招现场的感觉。三三两两年轻面孔,忐忑不安却又充满朝气的氛围…… 既互相支持打气,又互相嫉妒提防。个人pk时是竞争对手,小组pk时又是战友伙伴。 这个场景好熟悉。 哈哈哈~赚钱的机会来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咳咳咳,如果在场哪位有需要进行辅导的。一百两银子进行一对一辅导。两位一起辅导每人八十。学会如何说话,在殿试面见圣上时也会有帮助哦!” 江月白站在屋子中央,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形态端庄大方,说话不疾不徐,声音十分婉转动人,相当于亲自下场做了一个小广告。 可惜没有微信,不然可以直接v我1000,金牌hr助你一臂之力,包学包会包通过。 第3章 得罪高层关系户 秀女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都觉得这事儿真新奇。 竟然还有秀女敢把生意做到这里了。胆子够肥的! 真不怕掉价么?! 真不怕非法营业被抓起来么?! 当然真有秀女蠢蠢欲动。因为按照江月白指导妹妹的那些诀窍,努力自行练习却没有那么显着的效果。 过了一会儿,两名秀女一起羞答答地过来找江月白,说是团购。 江月白喜滋滋地收了银子,在院子里找了个稍微僻静的地方,开始对两位秀女进行现场指导。 这两位秀女一位姓苏,一位姓朱,长相清秀端正。从衣着举止来看,两人都有不错的家庭出身。 她们在江月白的指导下,很快就取得了飞速进步,做起自我介绍,竟然无师自通夹子音。 有天赋的就是不一样。 这样的示范效果,很快又带来了第二单生意,这次是单独一个人。 江月白在周围艳羡而又惊奇的目光下,淡定地收下一百两银子,继续营业,开始了一对一私教课。 这位秀女姓姜,很羞涩,属于张不开嘴干着急的那种。江月白便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耐心地鼓励和启发。 屋里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香芋色暗花云锦衣裙的女子,满头珠玉,看起来十分富贵,手里拿着帕子,摇曳着走进来。 “听说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教人说话的礼仪?听说还要收费?来,讲给本小姐听听看。这不在京城,没见过世面,谁给的勇气,收费教宫里的礼仪?!” 讲话的这位高门贵女名叫叶苏华。 身边一位穿着较为普通,叫张静,她接口说道,声音不大却语气更加刻薄, “据说是江南富商的女儿,我看不像啊。江南都这么穷了吗?都买不起几件镶金带宝的头饰,一身像样的衣裳吗?帮人个帮,还要收银子。眼皮子这么低,没见过钱吧?” 江锦绣到底年纪小,脸皮又薄,哪里受过这样的热辣讽刺,顿时气得小脸苍白,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江月白淡定地在妹妹手里按了按,意思是稍安勿躁。 但凡有人就有江湖。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爱挑事。 江月白并不想花精力跟对方辩论,影响明天的面试。 人生最愚蠢的事情之一,弱的时候跟人讲道理。认知不同,不争不辩。三观不合,浪费口舌。 没必要广而告之,身上的衣服是限量定制款高奢。到底寒酸不寒酸,懂的人自然懂。 江月白装作没听见,淡定继续对姜氏进行温和耐心的讲解。 学员姜氏却受到了影响,一直紧张地偷瞄着叶苏华,显然很不安,怕双方的争执波及到自己。 见姐妹两人不搭腔,江月白继续搞培训,叶苏华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不说话了?是叫江月白和江锦绣对吧?我怎么听说前朝有个被赐死的妃子就叫什么锦绣的。” 边上张静立刻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帮腔:“光有钱撑不起什么门面,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还愿意花钱请她教。她这样能教出什么货色。” 江月白本来不想接话,装聋作哑糊弄过去。跟这种人叫板,自己掉身价。 但现在辱她的客户就踩了底线。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你骂我可以,但你不能影响我赚钱。 江月白本是坐着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侧对着叶苏华,眼睛却望向院子里,轻蔑地说道, “有的狗就是喜欢叫。不知道看家护院,跑到屋里来叫什么。” 叶苏华没想到江月白会突然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你,你,你给我住口!” “又没说你。这里是皇宫,都是秀女。你凭什么觉得比我们高人一等,所以我们人连说几句话都不配了?” “我根本没有……”叶苏华刚要反驳,却发现落入对方的圈套,气急败坏地骂道,“好你个江月白,敢骂我是狗!” “我确实在骂狗。”江月白淡笑着。 叶苏华已经气急败坏,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便怒气冲冲地上前去打江月白的耳刮子,手却被轻而易举地捏住,使劲挣扎都不得动弹。 “张静,快过来帮忙啊!”叶苏华急喊道,拼命挣扎着,脸憋得通红。 “来了,来了。”张静慌慌张张地凑近,却比划着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快掰开她的手啊。蠢货!” 听到叶苏华的责骂,张静心里很不痛快,心想,不过就是有个高官的爹,有什么了不起,但也顺从地开始拉扯。 只是江月白跟着爹爹学了多年的太极和剑术。虽然花拳绣腿,但对付这样的闺中女子绰绰有余。 这都上门挑事,欺负上头了,如何能躲?! 前面躲是礼让,再躲就是缩头乌龟~ 此时如果当着众人面立了个怂货的人设,以后进了宫有的被欺负。 坚定拒绝成为职场“软柿子”。 遇到爱挑事的同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公司规章制度,还有大老板的官威来降妖伏魔: “选秀入宫是天家的大喜事。像姐姐这样的名门贵女,比我懂得分寸。万一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因为寻衅滋事被抓起来,怕会影响名声吧?” 说着,便见好就收,松开了手。 “哼!倒是伶牙俐齿得很!粗鄙不堪的俗妇。” 叶苏华揉着手腕,神色阴晴不定,多少有些难堪。 这张静一点用都没有,真是个废物。心生一计,便哎哟哟地又叫起来, “哎呦,我的手被你弄伤了。哎呦哟,疼死我了,说不定被拧断了,张静你快去,快去帮我喊管事的大宫女,有人在这里非法摆摊,还出手伤人。” 张静惊疑地望着叶苏华,对了个眼神,才匆匆离开。 碰瓷专家来了。 站在边上的姜氏,不安地望向江月白,脸色变得苍白,生怕惹祸上身。 “没事。我们继续。” 江月白淡定地继续被打断的辅导。 这个姜氏因为来自川地,又实在害羞,语言底子不行,口音偏重,训练起来很困难。刚有点进步,就被叶苏华打断,心态不稳。 所以江月白就做了一件事,“夸”,不断地夸,鼓励姜氏开口。 叶苏华就在边上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不断地发出“嗤”、“噗”、“呲”、“哎呦呦”这样的怪音,像是手腕疼,故意干扰教学,却又让人找不到把柄。 不一会儿,门外就急冲冲地走进三个人,张静、一个太监和一个女官。 叶苏华喜上眉梢,管理部门来了就好。我看你还怎么狡辩嘴贱! 得,摆摊招来了城管。 城管好打交道,都是为了“工作”,面子和钱都给足了,没事。 “怎么回事?听说有人伤了人?”女官不耐烦地问话。 年年都有选秀伤人,让人头疼。 叶苏华底气十足地趁机抓住江月白的手腕道,“就是她!她触犯宫规,不仅在这里摆摊,还打人!” 一边说,一边用力捏手腕报仇。 “哦,摆什么摊?” 管事太监审视地打量着江月白,五官明媚,有神仙之姿,在这样的场面下竟然淡定自若。 他原在掌管内廷女工的尚工局工作多年,去年才调任尚宫局任副职。对布料、织染、裁缝的好次等级了如指掌。 眼前这秀女,一身手工苏绣,似是闻名大江南北的绣娘张氏的作品,精美华贵,却又不显高调。 如此这般,一当入宫,恐怕扶摇直上,不如现在就结个善缘。 笑吟吟地说道,“这一身苏绣,看绣工少说要三千两。怕是有误会吧?” 摆地摊能挣几个钱? 你们当我傻呀! 无非就是你们闹矛盾,非要拉个裁判分输赢。 “三千两?”张静倒吸了口冷气,捂着胸口,退了两步。 怎么这么贵?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 有刺绣有什么了不起,大家的衣服上不都有刺绣吗? 怎么她的就值三千两了? 叶苏华立刻松开捏着江月白的手,狐疑地打量着江月白。 不敢相信对方这身衣服这么贵,但又不敢质问管事太监。 便转移了话题,“她收了银子卖课,一个人一百两,两个人八十两。在场的秀女都可以作证。不信可以问她们!”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个个脸上都有慌乱之色。 主管太监便笑着侧身对身边的女官说:“还请孙司正评判。” 第4章 天下老板一路货色 女官恭敬地说,“林尚宫您谦让了。您是选秀的主管,我怎好僭越,还是您来。” 江月白看得好笑,这下子稳了。 两个项目负责人都不想管。今天这种场合,两人精,肯定选择和稀泥。 “你卖课?卖的什么课?”林尚宫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江月白。 江月白本着领导不问就不答,绝不能主动插话,一直没有吭声,此时领导问到了,那便得好好答了,只见她盈盈地做了个礼: “见过两位主管大人。实在很歉意,一点小事惊扰到二位。民女也就在这里显摆下,哪里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民女现在知道错了,愿意知错就改。这里是卖课所得还有缴纳的罚金,以表歉意。还请二位主管大人开恩放过一马,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着,江锦绣便拿出一口袋银子放在主管太监和女官面前。 林尚宫沉思片刻,抬了抬下巴,“大喜的日子,以和为贵。既然这样,那就下不为例。诸位都好好准备明日殿试,别误了正事。都散了吧。” 说着便抬了抬眼,一个小太监立马跑过来,收走罚款。两位主管也跟着离开。 叶苏华像是见了鬼一样,冷哼一声,眼神刀了江月白一眼,匆匆地离开了屋子。张静冷给了江月白一个大白眼,紧跟着走了出去。 “哼,走着瞧!”出了门,叶苏华咬牙切齿地发誓。 江月白继续做生意。 对于付费vip,她拿出职业水准,翻出压箱底的干货,再加上百倍的耐心,对姜氏进行精心辅导。 经过老师和学生的艰苦努力,姜氏终于成功了。 当姜氏淡定自若地当众进行完自我介绍时,竟激动得捂住嘴满眼泪花。 见辅导效果这么好,见效这么快,迅速地引爆市场。 又有几位秀女揣着银子来找江月白。 但这些跟风愿意花钱买课的秀女,都被江月白婉言谢绝。 这种饥饿营销甚至引起了秀女们的骚动,各种心态的都有,遗憾的,嫉妒的,说风凉话的…… 江月白就当没听见。 反正她又不缺这几十两银子花。 刚刚突发奇想,想现场测试下,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有多少人愿意为知识付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多数秀女不像叶苏华这样没脑子,面试的时候不好好自己准备,节外生枝去骚扰打压其他人。 这么多同行,哪里打压得过来。 除非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位看起来就很骄横的贵女已经完全内定入选了。 能这么早就拿到offer,她爹肯定在体制内上班。职级一定不低。怕不得二品以上的官员才行。 能这么骄横跋扈的,一般从小就被家中父母左右惯着。那这样的话,要么是嫡女,要么是受宠的妾室所生。 江月白一边想着叶苏华的事,一边整理东西。 江锦绣跑过来,帮姐姐一起收拾。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她感觉很自责。 “姐姐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没用,不然就不劳烦姐姐教我,惹别人嫉恨。”江锦绣低声说道。 这时,江月白脑子里的系统数据面板突然启动: 【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20\/30】 【备注:你的精彩发言引用公司章程,明嘲暗讽,让竞争对手吃瘪,自觉不如,经判断为宫斗行为。今后可能会引起更激烈的争斗,宿主请做好准备。】 系统的数据播报,让江月白愣住了。这样也行?! 好半天,才回过神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妹妹道: “别说这样的傻话。你是我妹妹,姐姐当然会帮你。很多事情,平常心就好啦!” “谢谢姐姐~”江锦绣轻轻地咬了咬唇,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明天一定会加油的!” “呃”,江月白本来还要说,加油努力个鬼,咱们不需要努力。咱们直接做咸鱼,爱选上不选上。 只是现在被装了坑爹的系统,华山一条道,自己肯定没得选了。 但妹妹可以选啊!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干嘛要入宫。 “加油努力。对了,锦绣,不要有压力,咱爹说不用怕,他有钱,选不上他会养我们的。” “姐姐,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想选上。这世上,肯定没有比皇上更好的人了......” 江锦绣低下头,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的帕子,羞红了脸。 好个鬼!好你个大猪蹄子。 江月白差点直接翻个大白眼。 真是不折不扣的职场小白,把老板都想得太好了。 天下老板都一路货色。 压榨,压榨,还是压榨! 利润,利润,还是利润! 千万不要对老板存在幻想。 这世上只有冒得感情、无情逼着员工干活的老板,绝对没有散尽家财、把员工宠上天的活菩萨。 若对老板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恐怕就踏上了被老板白嫖的不归路…… 可惜这些真相没人告诉职场小白。 妹妹已经有了执念,别人都说不通的,江月白只好宽慰妹妹, “锦绣,你收拾收拾,准备好明天的行头,早点休息。明日里,可以打扮得喜气些,把爹娘给我们准备的都用上,不然也是浪费。” “可是姐姐,这可怎么办?我不喜欢那么华丽的,戴得头上太重了,脑袋疼。说不定,还会影响我发挥。”江锦绣可怜巴巴地问道。 江月白忍住自己吐槽的心,面试不得都有着装要求嘛。 清汤挂面式去参加后续面试,显得自己活力十足,胶原蛋白十足。但看在老职场人眼里,就是不懂职场规矩,没有做好基本的入职准备。 “妹妹,有个道理叫,先敬罗衫后敬人。选秀要穿得正式隆重些。毕竟下午的殿试,我们会面见皇上。 珠玉发饰可以不用多,但要用上精致些的,那支羊脂玉七宝玲珑钗就好。衣裳就那件杏粉色嵌丝苏锦上衣,配上银丝攒珠绣花白蝶裙。这样不会过于华丽,也不会太小家子气。” 江月白认真地叮嘱,妹妹江锦绣认真地听。 只是第二天早上,江锦绣起床后发现按照姐姐备置的裙子不见了,可是明明昨晚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的。 她急冲冲地去找姐姐,眼泪都要急得掉下来,“姐姐,我的银丝攒珠绣花百蝶裙突然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这就像面试当天早上,发现唯一的名牌白衬衫莫名其妙不见了。 肯定被同寝室某位秀女偷了呗。只是现在没时间抓贼。 还能怎么办,换一件噶。 “拿去,快去梳妆打扮。别误了时间。” 江月白随手从自己的衣箱里取出一件月牙色嵌金丝的百褶裙递给妹妹,顾不上安慰妹妹,接着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 穿什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面试千万不能迟到。 今天的二面三面就非常重要。 第一次面见公司管理层三大高层: 首席执行官ceo皇上 董事长太后 后宫总裁皇后 都是大boss,一个都不能得罪。 就江月白的职场经验,要想以后过得去,就得在三面给高层们留下个好印象。 【系统警告:系统不养闲人。如宿主面试环节失败,系统将开启惩罚机制,随机抽取宿主亲属一位,进行三次雷击惩罚。】 江月白:爱谁谁谁!有种冲我来! 【系统表白:偏偏爱上你,我的月月小甜心。】 第5章 啊怎么会落选 今天,依然还是昨天的广场。 只是秀女明显不到一千人。 看来昨天一面的淘汰率50%都不止,选拔从来是残酷的。 所有的秀女二十个站成一排,太监发出一声指令,一排排的秀女就会缓缓依次通过、站住,然后从左到右依次,报出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 江月白依然跟妹妹站在一排。 特意穿得精致但不奢华。 之前听闻皇室因宗族开支过大问题,国家财政困难,皇帝主动带领后宫节俭。 像叶苏华那样,珠光宝气,过于引人注目,很多时候不是好事。跟皇宫的企业文化恐怕不符。 何况比面试官们穿得更富贵华丽,故意从排场上比下去,让面试官们自惭形秽,当场被打脸,可是职场大忌。 低调、不僭越是职场新人的护身法宝。但选秀这样的面试又不能太低调,不能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所以她选了一身粉紫色木兰花暗纹的苏锦上衣,下身一件米白色同材质的百褶如意月裙,发上坠一紫色宝石的白玉发簪,细碎的流苏,明媚动人。 唉,她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个姿容秀丽,人比花娇,暗香缭绕,赏花之人却只有一个:皇帝。 如果不是被系统所逼,好男人多的是,她才不想趟这浑水,跟一群女人抢辣条。 江月白前面一排的一位秀女过于胆小和紧张,以至于一时之间连路都忘了怎么走,同手同脚,还未开口,便被刷掉; 还有秀女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来半个字,也直接被刷。 轮到江月白这一排,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个甚至结结巴巴开不了口,当场尿了裤子,当然被pass。 就江月白边上的,就肉眼可见的在浑身颤抖,打摆子。 昨天那个跟着叶苏华一起的张静,竟然也在同一排。 轮到张静时,“臣女脏静,二十六岁,祖籍江夏。” 因为紧张,不仅名字念得不清楚,还一时口误,把十六岁说成二十六岁。 恐怕是今天第一人,错把年龄往大的方向说。 众秀女差点破防笑出声,幸灾乐祸,又很紧张害怕,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江月白见此很淡定。都在意料之中。 不过,放在现代社会,如果平日是宅男宅女,很少参加大型社会活动,也容易出现这种临时紧张说错词的情况。 倒也正常。 嬷嬷抬了下眼皮,冷冰冰地宣布:“江夏张静仪态检查不过关,筛出,退回原籍。” “不要啊!”张静呼喊道,怎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泪流满面,呆呆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住嬷嬷小腿。 “求嬷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嬷嬷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次我一定能行!一定能行!” 张静还想哀求争辩些什么,但两条粗壮的胳膊已经从她身后伸出,铁钳一样钳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门外搀着拖走。 因为瘫软,两条腿被拖在地上。头发因为挣扎变得散乱,仪态尽失。 恐她大吵大闹,乱了选秀仪轨,惊扰圣驾,拖着她的太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死死堵住呜呜呼叫声。 至于张静最后被拖到哪里,未来处境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求职就是这么残酷,任你哭着喊着,公司觉得你不行,你就只能走人。 江月白有点唏嘘,仿佛回到了当初她过五关斩六将,拼尽全力,甚至不讲武德,夺得工作机会的时光。 心想,绝不能像张静这么丢脸地离开这个选秀舞台。 正这么想着,系统突然自动启动。 【系统:加油,努力,月月最棒了。我看好你哦!比心。】 系统差点把江月白给整破防。使劲憋住,才没有笑出声。 她怀疑系统是专门来捣乱的! 嬷嬷朝张静被拖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 蠢货就是蠢货,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也就罢了,连如何保持自己和家族最后一点颜面都搞不清楚。 这样的脑子,继续留在宫里,恐怕只会早死早升天。 落选了,早些出宫反而是好事。 继续下一个。 妹妹站在她的左手边,先做自我介绍。 妹妹方一开口,更胜昨日。 声音清晰,款款道来,温婉自如,毫不造作。不似播音腔,却更胜播音腔。 毫无悬念,顺利通过。 而轮到江月白时,朱唇轻启,眉眼端方,目不斜视,娓娓道出: “江月白,年十六,苏城人。” 落落大方,吐字清楚,只有信手拈来的从容。 对于打工人江月白而言,这是最普通的职场技能了。 毫无悬念,也顺利通过。 在这之后,这一排里又有十几个秀女被筛选出去,竟然只剩下三个人:江月白、江锦绣还有一个天姿国色的秀女。 那位秀女梳着未出阁少女的流行发饰,身着一袭橘色绮晕锦,外罩云纱,海蓝色撒花罗锦裙,丹凤眼顾盼有神,腰肢盈盈一握,看起来仿佛仙女般飘逸动人,不似凡人。 江月白开始有点焦虑,系统竟然没有说话,这二面是还没过吗? 嬷嬷和太监对她们三人招招手,指了个方向,让他们去那边候着,凑齐了一队,就可以由宫女带着进入最后的面试环节殿试了。 这时,数据系统才又启动。 【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30\/30】 【备注:恭喜小主二面通过。表现评级良好b+,再接再厉!比心】 哼哼!竟然才给b+。 差评! 江月白愤愤不平地对着系统吐槽。然而,系统没反应。竟然不接受用户反馈。 再次差评! 通过二面的秀女,重新排成长队,跟在大宫女身后,犹如一池青鱼,顺水而游。 进入面试环节三面的秀女还算不少,大概有百人的样子。 轮到江月白和妹妹面圣时,已是黄昏时分,在这期间,她们都没有机会喝水补充食物。 不得不说,面试是个综合考核。 在大太阳底下能像练军姿一样保持仪态排队一整天,刷掉了低血糖的,没有定力的; 这不吃不喝不能经常跑厕所,就刷掉了肾不好、肠胃不好的。 景昭宫大殿里空旷而开阔,皇帝、皇后和太后列坐其上。 两侧点满了一支支如手臂般的蜡烛,橘色的火焰明亮温柔,亮如白昼。 只见宝殿之上端坐着一青年男子,身着明黄色龙袍,俯视众人。 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遮住龙颜,无法看清神情样貌。 那便是当今圣上李北辰。 皇后谢可薇坐在皇帝宝座右侧,珠冠凤裳,甚是宝相庄严。 太后端坐在皇帝宝座左侧,穿着华贵的墨绿色齐襦,披着绣着牡丹花的金色披肩。 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几乎瞧不出是步入中年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威严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六人一组,齐齐跨过门槛,听一旁内监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 司礼内监唱名后,单个出列参见。 秀女们跪拜如仪,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摩擦,发出细细簌簌的一阵碎响。 即使这些秀女们拼命压抑自己的紧张和害怕,依然被气势磅礴的皇威所震慑。 第6章 朕也很有才华的 有秀女不小心把头低得太低只看得见头顶,把声音也低了下去微弱蚊蝇。也有秀女因为怯场而浑身颤抖,才说两句竟然就泪流满面。 甚至还有个秀女双腿一软,直接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头上的花钿掉了一地,自己都不敢去捡。 这样一下子刷去三个。 “山东布政司左参政沈伦之女沈石溪,年十四。” “臣女沈石溪参见皇上、太后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太后娘娘千岁吉祥。” 原来之前跟她们一组的这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叫沈石溪。 美女官二代! 她爹山东布政司左参政,从三品官员,强力碾压她们这种商人家庭出身。 这就像是世界五百强面试里都有小组团面环节,里面如果有个王者级选手。 从家世、样貌、到毕业学校,到海归留学经验,到外语水平,到实习经历等等样样吊打其他小组成员。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其他跟着同组的人胜算就小了。 江月白感到了三面被刷掉的压力。作为资深hr,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全部录取的概率太小了。 怎么办呢? 她的手心微微有汗,有些焦虑,但依然选择目不斜视,身子稳住如山。 倒是感觉边上的妹妹,江锦绣似乎有点吃不消了,浑身似乎在微微颤抖。 皇帝凝视着沈石溪,眼中流露出惊艳与好奇,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身体姿态也逐渐放松,似乎在欣赏着眼前的美人。 这等容貌身姿的出众,只四个字可以描述:艳压群芳。 沈石溪感受到了这股欣赏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她轻低着头,却在心底暗暗庆幸皇帝对自己有兴趣。 李北辰突然来了诗兴,语调悠扬地吟诵着: “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好名字!” 嘴角微微上扬,对自己写的这首诗颇为得意。 沈石溪听了皇帝的诗,身形微颤,眼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急忙跪下谢恩,感激地说道:“皇上果真是天下最最好文采。谢皇上赐诗。” 彩虹屁吹上了天。 李北辰听完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皇后不动声色地叹道,“这届秀女品质不俗,能入皇上眼。沈石溪,你可愿与皇上和诗一首?” 沈石溪闻言,脸上顿时显露出慌乱,轻轻颤抖着说道:“回皇后娘娘,臣女愚钝,闺中只......只熟读过《女则》与《女训》,只......略......识几个字。臣女不......不会作诗。” 她不敢抬起头,越发有些心虚和不安。 这是不是扫了皇上的雅兴?! 真恨自己平日里没有好好读书识字。可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 李北辰看出了沈石溪的紧张,并不想给美人儿造成太大的压力。 他轻轻摆手,微笑着说道:“无妨,这两本书教导女子贤德,挺好。” 只是好不容易写了首诗,自我感觉良好,无人应和,有点乏味。 便又看向边上二人,容貌让人眼前一亮。 她们的气质跟她们衣着的颜色融为一体,江月白是活泼的浅粉紫,江锦绣是娇柔的淡粉。顾盼间各有风姿。 李北辰甚至嗅到一股淡淡的江南栀子花清香。 “沈氏边上两位一起走上前来,抬起头,让朕瞧瞧。” 司礼内监便开始唱名: “苏城商户江敬贤之长女,江月白,年十六。” “苏城商户江敬贤之次女,江锦绣,年十四。” 即使皇上让抬头,也须低垂眼帘,直视龙颜属于大不敬,是会被论罪的。 “哦?是两姐妹,怪不得长得相像。”皇帝坐直身子,语气颇有兴趣,“你们都可曾念过什么书?可能与朕方才所吟之诗相和?” 殿下三人皆低头沉默不语。 圣意难测,竞争激烈,稍有不慎,便止步于三面,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前面为此次面试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 皇帝虽然只是默不作声地望向下方,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浑身不自在的的威压。 这就像现代社会,面试的时候给出了个异常难的题目,一组的都不会答。 干坐着冷场,把面试官晾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任前面表现多么优秀,也只能全组淘汰。 面试大忌。 这个时候,即使不知道正确答案,要做的就是缓和气氛,找点跟提问相关的话题随便聊聊,尝试着用已有的知识去分析分析思路。 对领导的指示要做出立即的回应。 江月白决定主动出击。 微笑着说道:“溪水潺潺桃花流水,自是春日最好光景。陛下不仅才情令臣女仰慕,还心系天下百姓。春华秋实,展望秋收粮丰。 诗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皇上诗艺如此之精,爱民如子心意之切,哪怕有心想与皇上应和,恐怕难上加难。” 皇帝听着极为满意,这正是他心中想要抒发的,便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 “不必如此拘束,诗词本就是闲情雅致,随性发挥即可。” 果然,人家说仰慕朕的才华,这才是能真正欣赏朕的,不只看到朕的皇位~ 此时江月白顾不上此时是否过于显露锋芒,有招摇惹目之嫌,灵光一闪,轻声吟道: “水光浸石溪,片片落花飞。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面试就讲究个该出手时就出手! 只有冒头了,主考官才能看见你。只有被录用了,才有选择的机会。 此时不是主角,只是给领导捧个场。不能太烂,也不能太好,直接把领导比下去。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与赞赏,真是才貌双全,兼有胆识! 便微笑着对江月白说道: “好个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朕甚是喜欢,妙!如此灵动的句子,深得春日之美。只是,往后留在宫中,这里便是你的家,可不是客啰。” 皇后心有不悦,扁了扁嘴角,想说点什么,最终选择沉默。 江月白听完面试主考官皇上的评价,松了口气,看来过了。 至于其他考官有意见,那也没办法。 连忙跪下,面露娇羞的喜色:“臣女无才,能得圣上赏识,是臣女的荣幸。还是因为沈姑娘名字好,有意境。” 江锦绣和沈石溪自感被比下去了,唯恐对比之下,惹得皇上嫌弃,连忙低头看地,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江月白浅浅一笑,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短短四句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声音清脆柔婉,情绪饱满而不造作。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什么叫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完全跟之前那些秀女不在一个级别。 当然之前,李北辰压根没有给秀女们展示这样才情的机会。 “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春天来了,常有客人相聚,风吹帘幕,一片青翠的美景若隐若现。 皇帝望着她明艳动人的样子,默默地念着这两句。 朕果真很有才华,不是只有皇位。 作为男人,总有种隐秘的征服心理,这种征服不止来自于自己的社会地位,还来自于智慧和人格魅力,让他人能心甘情愿地折服倾倒。 第7章 录取名额还有吗 江月白碾压全场后,殿下其他两女皆低头沉默不语。 皇后却在旁边默默地咬牙切齿,心里十分不满。因为皇后乃武将家庭出身,从小不喜读书,向来不屑于舞文弄墨。 只是深谙做皇后的基本守则,自古以来就是要以端庄大度为德。 于是她强压下内心的怒火,浅笑道:“江氏容颜出众,又会作诗,真是一位难得的佳人啊。” 江月白知道这是二把手发话了,明明心有不满,但在面子上却得做足工作,便礼貌的地答道:“皇后娘娘过奖了。” 李北辰对江月白身边的妹妹扫了一眼,那如带露梨花般的迷茫与害羞,眼中便多了几分关注,吩咐司礼内监: “把江月白和她妹妹的名字都记下留用。姐妹两人相知相伴,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司礼内监忙着记下江月白和江锦绣的名字。 好了,一首诗,拿了两个通过名额。给力! “臣女谨领圣旨,多谢皇上赞赏。” 江月白盈盈谢恩,颇有一种不骄不躁,不喜不忧的从容之态。 开心之余,又开始非常愤怒和鄙视,这狗皇帝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好娥皇女英三人行…… 由于进度条拉得太快,脑子里一片滴滴的系统播报。 【宫斗积分+40分,最新积分70\/30】 【皇帝好感度+20分,最新积分20\/50】 【备注:恭喜小主三面通过!面试正式通过,宫斗积分+20;即兴与皇帝和诗,宫斗积分+15;你的才情让其他秀女自叹不如,产生自我怀疑,宫斗积分+5。】 【系统:月月小仙女最棒了。领导对你好感度快速上升哦。请天选打工人,再接再厉!】 机械音吓死个人,江月白想黑进系统,修改下系统语音。 【系统:修改系统语音播报系统需消耗宫斗积分100积分,皇帝好感度100积分。积分不足,暂时无法修改。】 天啦,修改个语音这么贵,这也太坑人了吧,千度导航志玲姐姐都是免费的。 算了算了,也不是不能忍。 站在身旁的江锦绣跟着姐姐一起行礼,长舒一口气,向着姐姐投去感激的笑容。 有个这样的姐姐真好,从小到大,自己处理不来的时候,姐姐总是那么厉害,总能轻而易举地帮忙解决问题。 之前,教姐姐的夫子就是挺直腰杆进,浑身打颤扶墙出,看来是有道理的。姐姐天赋又高,能当场吟诗作赋不是很正常的吗? 江锦绣刚刚忐忑不安、焦虑不已的心慢慢定了下来,如同湖中飘荡的小船渐渐靠了岸。 李北辰意气风发,一声令下: “传朕口谕!” “抄朕心血所着之《偶思集》上下两册,赐予江月白和江锦绣。平日里勤加练习,以期更上一层楼。” 江月白和江锦绣闻言,欣喜异常! 亲笔手书诶! 御赐! 江锦绣深深看了一眼姐姐江月白,美滋滋地想着: “姐姐厉害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么厉害!第一次面试,皇上就另眼相看,赏赐这么高端的礼物。自己一路沾光。 姐姐以后肯定前途一片光明,封妃指日可待!今后可得要抱紧大腿了~” 偷偷笑着看向一旁的沈石溪。 唉,实在没办法,谁让我命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赢了。 假如她到了后世,玩过和平精英这款游戏,就会发现被一群王牌大佬带着玩,青铜最后躺赢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假如她到了后世,就知道这种体,叫凡尔赛体。 沈石溪则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惊慌失措。 毕竟只剩下三个人了。 一下子录了两个。 录取名额还有吗? 她的内心像是被巨石碾碎了,又嫉妒又失落。 我哪里不如她们了,就因为一首诗??? 这首诗竟然还因自己名字而起! 偏偏皇帝就是喜欢,竟然还说“这里从此是她的家”,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许是这批里面最早得宠的女子?! 可她此时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感到自己被命运无情的捉弄。 想到这里,差点委屈得掉下泪来。 一直没有发话的太后,突然笑着说道:“你们姐妹走上前来。让哀家看看。” 江月白不明所以,便目不斜视、稳稳当当地莲步轻移,走上前两步。 江锦绣步子稍微有些停顿,但也因为已经被录取了,心态平和,走得也很沉稳。 太后含着笑意,对着李北辰点点头:“很是端庄沉稳,不错。” 李北辰的目光滑过二人的面庞,最终落在江月白脸上。 江月白只感觉面上发烫,眼前的一切在暖黄色的光芒下变得闪亮而华美。 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着,淡而不浓,如同千年古刹中的佛香。 还有一股淡雅的花香味悠悠入鼻,想必这是太后用的熏香,优雅而从容。 江月白只觉得这味道非常令人熟悉,是江南所特有的白兰花,不知不觉深呼吸了一口。 太后是个何等精明的人,一眼捕捉到了江月白的小动作,“喜欢?” “喜欢。”江月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领导指导工作,竟然敢走神,还被领导发现了,最好实话实说,以求放过。 太后点点头,笑着说道,“这种熏香最主要的花叫白兰花,听说来自江南。可清热解毒、凝神静气,哀家一直很喜欢。我晚些便让徐公公送你几盒。” “臣女万分荣幸,谢太后娘娘恩典。”江月白盈盈拜倒。 “你们姐妹瞧着像,又不像。锦绣是个好名字,你们是一母同胞吗?感情如何?” 江锦绣此时也恢复了镇定,虽不明太后的意思,但往好处说便是对了: “回太后,臣女跟姐姐江月白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江锦绣的美貌比姐姐更胜一筹,样样都经得起细看。 却娇弱胆小,缺乏点自信,犹如菟丝花般,这种攀附的柔弱感,惹人怜爱。 可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太后心想,商人出身好啊,江南的商人就更好了。 京城里、朝堂上都没有根基。这样的棋子最干净好用。 太后心中这样算计着,笑得更加慈祥,看起来对两姐妹格外中意。 第8章 成功上岸最大央企 谢可薇是前朝勋贵镇北侯谢矩的嫡女,当初先帝为了拉拢谢矩,维护朝局稳定,安稳民生,便不顾李北辰的意愿,立了谢可薇为太子妃。 只是这谢可薇生养在将门,脾气暴躁刚烈,经常跟李北辰大吵大闹,搞得太子东宫鸡飞狗跳,还不许夜宿其他妾室。 所以两人素来不睦,李北辰不管是做太子还是后来登基之后,从未在谢可薇处留宿,长期维持形象工程。 是时候,广纳美貌贤德女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嗯,江敬贤的两个女儿教得不错,知书达理,聪慧沉稳,都可留下。” 太后温和地笑笑,点头称赞。只是那股子笑意皮笑肉不笑,颇为冰凉。 她长期深处深宫,见多了亲姐妹争宠不惜反目骨肉相残,不相信什么姐妹情深的鬼话。 这种感情民间也许有,深宫里一定没有。这对姐妹也会迟早明白的。 所以看向两姐妹的眼神颇为复杂,不仅带着打量,甚至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看戏。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本性,最喜欢破坏别人的美好。 太后对江月白说的这一番话,让一直跪在下方的沈石溪如跪榴莲,更加汗颜和窘迫。 这两姐妹看来不仅得到了皇帝的青睐,还赢得了太后的欢心。 她没有想到亲姐妹不仅不是竞争对手,还成了战略伙伴。开始有些后悔之前竭力阻止亲妹妹跟自己一起来选秀了。 “这位沈石溪姑娘容貌出众,又熟读《女诫》、《女德》,不愧是山东布政司参政之女,言谈举止颇为端方,也一并留下吧。 几位秀女皆品貌出众,有精读诗书的,又有贤德柔顺的,增添了宫中祥和之气。三人皆初封答应,皇上觉得如何?” 太后自然看重沈石溪的身份,到底是朝廷肱骨之臣之嫡女。 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好太轻贱。 说罢摆一摆手,便有宫女上了前,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放着三枚淡金色香囊。 赐淡金色香囊者视为留用,赐淡蓝香囊者与宗亲功臣赐婚,余者皆赐白色香囊,可自行婚嫁。 “母后挑选的,自是最为合意的。儿臣觉得甚好。”皇帝笑着说。 见皇帝没有发话抬高江月白,太后的面色顿时明亮了很多。 儿子还是听她话的,她说了算,这让她有种满足感。 沈石溪听到自己也成功上岸,欣喜若狂,两眼放光,差点晕倒在地,连忙接了香囊,磕头谢恩,金色步摇上头的流苏流淌一地。 她幸灾乐祸地想,三人都封为答应,出尽风头,不过跟自己职级一样罢了,还得罪了皇后。 但江月白却知道出身差距那么大,封的位份却一样,就是抬高了她们姐妹。 就像两个新入职的大学生,一个985双一流毕业,一个三本毕业,拿的却是一样的工资和职级。 三人叩头谢了恩,满面春风地随着掌事太监从大殿中鱼贯而出。 中间系统的播报声一直在滴滴地响,江月白倒是基本适应了。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170\/30】 【皇帝好感度+5分,最新积分25\/50】 【职级:p14级,答应】 【本月kpi:祝贺小主顺利通过面试,成为皇家后宫集团正式员工。完成度100%】 【备注:给太后留下良好印象,获得太后赠礼许诺,宫斗积分+100,皇帝好感度+5分。超前完成本月kpi。鉴于小主表现过于优异,系统自动升级,解锁定制化课程学习模块。】 果然,获得董事长的喜欢,奖励分值就高。 在超级打工人、资深hr江月白看来,本次皇宫秀女选拔招聘,选拔标准并不统一,选拔难度实在一般。 即兴发挥考题,有专业难度,但临场发挥也可过关。 被淘汰的其实很多人资质颇佳,只是缺了点考前培训,有的缺少运气。 想到这里,江月白略有惆怅。 走在宫内的花园里,天幕低垂,整个园子都被笼罩着半透明的黑暗,就像是整个世界都被墨汁所染。 一盏盏宫灯勾勒出宫殿楼宇的轮廓,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 想来,她们六个等了许久,可能是最后一拨。 这一轮的招聘全部结束,尘埃落定。尚仪局的宫人领新主子们去各自的住处。 江氏姐妹皆心神俱疲,脸色苍白。 “姐姐,累了吧?”江锦绣心疼地望着姐姐,言语关切,伸出胳膊,挽住了她,”来,我来扶着你走。” “没事,你呢?你身子一向弱,今日坚持到现在,受累了。”江月白抓住妹妹的胳膊。 两姐妹搀扶着同行,如同往日。 “姐姐,我不累。今日能顺利入选,就一点不累。” 江锦绣抿嘴笑着,眼睛闪亮亮的,脑子里浮现出殿试情景,即使隔着珠帘看不清楚,也能看得出圣上极其英俊和尊贵。 “姐姐......” 江锦绣兴致勃勃地又想夸赞姐姐,却被姐姐暗中按了按手心,意思是安静。 江锦绣立刻乖巧地闭了嘴,她一向很听姐姐的话。 瞟了一眼形单影只,默默走在前面的沈石溪,顿时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楚人无罪,怀璧其罪。 别人若是孤单,自己就不要大张旗鼓地秀恩爱,秀社牛体质。 毕竟,嫉妒和恨总会在暗夜里无声地滋长。一当女人生出这样的情绪尤其可怕,会让其疯狂。 江锦绣面露歉意,江月白对着妹妹抿嘴笑笑。 在职场,大面上要和谐,最好不要处处树敌,弄出摆上台面的冲突。 寥寥几盏灯笼给这条甬道带来一些微弱的光芒。 江月白愈发挺直了腰杆。 人长大了,就意味着担当。 不管在哪个朝代,人长大了总要找个地方“上班”,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搏。 从今往后,生是这家企业的人,死是他家的死人。 不过这是大明朝最大的央企,包吃包住,有编制,有晋升空间。医保全覆盖,养老有保障。 搏一搏,说不定有个大好前程。 好吧,今天考公正式上岸了。 她不禁抬头望向天空,好像有种东西,从此没有了。 第9章 你们先都表个态 通过殿选后,江月白被分配到桃蕊宫的东偏殿,妹妹江锦绣则住在西偏殿。 该宫坐落在皇宫里的西北角,位置偏远僻静,几乎是整个西六宫里离乾清宫、养心殿、勤政殿最远的一宫。 但正因为过于偏僻,土地不值钱,面积非常之大。 桃蕊宫里种满了花,如今恰逢阴历三月,花开似雪,香气怡人,美不胜收。 就差跟大领导来一个偶遇了。 就这么样一个三进的超大型院落,只住了她们两个人。 所以奴才们对两位小主的最初印象便是商人之女,十分不得宠。 但江月白住进来之后却很开心。 虽然地处偏远,贵在离御花园近、离戏台近,面积超大,有树有花有荷塘。 很方便摸鱼。 大领导工作都忙。 在皇宫里除了跟后宫们睡觉的快乐,工作之余,领导的娱乐项目就只能逛逛御花园,散散步,听听戏,骑骑马这些。 如果哪天皇上来御花园闲逛,那他们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进可退好得很。 江月白不仅发自内心地这么想,还讲给自己的三个第一次见面的下属听。 太监叫梁小宝,二十多岁,圆圆胖胖,白白净净,眼睛滴溜溜的,一看就是聪明伶俐之人。 年龄小的宫女叫白桃,十七八岁,看起来稚气未脱,活泼伶俐。 年长的宫女叫素素,二十多岁,看起来稳重端厚。 作为资深hr她知道,第一日便要在下人面前立威,定下规矩。 江月白一开始只是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茶。 沉默和严肃本身就是种震慑。 “今后你们就是我的人。桃蕊宫位置得天独厚,非常好。小主我能力强,家里有钱,最会搞晋升,肯定不会在这个位置久留。 但丑话说在前面,在我名下做事,忠心第一位,如果做出背主的丑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手段毒辣。” 最后一句语气格外严肃冰冷,听得手下的奴才们心底都起了寒意。 对下属先冷后热,比先热后冷要好。 “你们先都表个态。” 三个奴才神色异常凝重地跪下,分别表了忠心: “奴才们决不敢做半点对不起小主的事,必当忠心耿耿,尽心竭力侍奉小主。” 江月白便将预备好的银两分发下去,非常丰厚。 三个奴才面露喜色,诺诺谢恩。 就江月白的管理经验,让新入职员工亲口承诺表态的程序非常重要。 人总是会潜意识地去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哪怕后面有可能翻脸。 表态之后,再发银子,也是类似的效果,人总会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拿人手短。 两个加起来,不一定会奏效,但做出什么背叛的事情之前,更大概率会认真考量一番。 初创公司,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高大上没高大上,只有穷和偏。 还能用啥打动下属? 当然是钱和画大饼~ 妹妹的下属她没有详细过问,给妹妹讲了几个程序和要点之后,便交给妹妹自己处理。 妹妹总归是一殿小主,小组组长,得靠她自己独当一面立起来。 跟妹妹一起简单吃了晚饭,有滋有味,米饭都比平时多添了一碗。 大概就是打工人找到工作,有着落的那种感觉。 晚上大约十点,江锦绣迷迷糊糊去恭房,却听到贴身宫女晴儿说,姐姐的房里还亮着,好像大半夜的还没睡。 立马清醒了一半,抱着个装着药粉的枕头,简单披了件外衫,便急匆匆地跑到东殿去敲姐姐的门。 “姐姐,你失眠了嘛?我给你专门治失眠的枕头。” 宫女们都被江月白遣去睡了,她自己来开的门。 江月白抿着嘴笑,接过递过来的药枕,没有拒绝妹妹的好意。 江锦绣往屋里探了探头,瞅了一眼。 里面的一张桌子上点了支粗大的蜡烛,已经快要烧没了。 “妹妹,你先去睡。我再练会字。” 哦,大半夜不睡觉,练字啊。 江锦绣听罢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一副要马上逃跑的样子。 她自惭形秽地摇了摇头,这就是大佬啊,所以出口成诗不是天赋异禀,而是这样用功的结果。 要我熬夜练字读书,臣妾做不到啊。 “姐姐,那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教养嬷嬷辰时就要来教我们规矩,你赶紧睡,到时候我提前来叫你。” “好。”江月白抱着药枕,笑吟吟地答应了。 妹妹冒着半夜的冷风给自己送腰枕,让江月白心里像装了小太阳。 江锦绣跟着晴儿回屋睡觉。 中间不自觉地像看怪物一样,回头看了姐姐的寝殿一眼。 哪知道姐姐竟一直站在门口目送她。 她心中又佩服,又惭愧。 吩咐了晴儿早上要帮忙喊姐姐起床的事情后,自己便倒床呼呼睡了。 江月白继续回到书桌前写字:不虐待宫女太监、不要靠近水边、不接受别人的香囊、吃饭喝水要验毒、尽量不主动得罪妃嫔、少说话。 她能想到的注意事项,暂时都写到了这本叫做《后宫生存笔记》的小册子里。 白天好像对自己的两个宫女有点严厉了,历史上可是不少皇帝被贴身太监和宫女搞死,又补充上一条: “没事多打点、多发赏银” 反正爹爹有钱,如果钱花完了,应该可以写封信,给爹爹再要一些吧。 写完这些,江月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穿越前光顾着内卷,没有看过宫斗剧和宫斗小说,经验不足。心狠手辣的宫斗天赋又不够,那就靠努力来凑吧。 可还是一点都不困。 江月白便又把白天跟皇帝对的两首诗写了两幅字,晾在书桌上。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这两天太忙,还没有来得及探索系统。 江月白:系统,你睡了吗? 【系统不睡觉,二十四小时待机】 江月白:从一个底层员工到后宫权力巅峰,需要几步走? 【本朝职场,分为十五个职级,包括皇后、贵妃、四妃、妃、昭仪、婕妤、容华、婉仪、嫔、良媛、贵人、才人、常在、答应、选侍。小主处于第十四级。】 江月白:四妃,是哪四妃? 【贤妃、惠妃、淑妃、德妃】 江月白:晋升机制如何? 【遵循以下原则:能上能下、德能与绩效并重、逐级晋升为主、纵向晋升与横向晋升结合、内部晋升为主】 江月白一下子来了兴趣,哦,那跟现代企业里的晋升制度差不多。 只是,在企业里可以搞横向晋升,包括子公司间的流动,同级岗位的部门间流动。里面的隐含业务范围、权力大小、福利高低、绩效潜力差别很大。 那后宫怎么搞横向晋升? 【小主,时间很晚了,系统电量不足,进入待机状态】 江月白:这......你不是不睡觉吗? 【电量不足,强制关机中】 ...... 差不多快十一点,她这才感觉困意浓浓,洗洗睡了。 这边妹妹江锦绣感觉还没睡多久,枕头都没有捂热,就被大宫女晴儿急促地低声唤醒: “小主,小主,快起来梳洗。你姐姐已经在正殿等着教养嬷嬷了。万一嬷嬷只见她不见小主,怕是留下不好的印象。” “现在什么时辰啊?” 第10章 入职培训门道多 “卯时末。” “啊?这么早?可是我好困啊。我姐姐她一晚上不睡觉吗?昨晚亥时末还在练书法。这样下去,整天不好好睡觉,她身体会搞坏的。我得去跟她说说。” 江锦绣一边揉眼睛,一边挣扎着爬起来。 其实姐姐晚睡早起,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昨天不同啊。 昨天几场面试好累的,不是吗? “你姐姐是个不一般的。”晴儿一边帮江锦绣梳洗,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样特立独行的姐姐,要么一飞冲天,连带着自家主子跟着飞黄腾达;要么祸患加身,连带着自家主子跟着遭殃。 现在就是个赌。 等江锦绣梳洗完毕,穿戴整齐,赶到正殿前厅时,距离辰时还有好一会儿。 但教养嬷嬷陈嬷嬷提前了半个多时辰先到了。 陈嬷嬷从入宫那天开始,不管在哪里当差,都习惯了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离开。 江月白到得早,就她看来,不过是五点半起床而已。 她在帝都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帝都实在太大太大了。她在三环内上班,那附近的房子她买不起,也租不起。 为了攒钱在帝都买房,住在很偏远的地方。每天上下班通勤单程一个多小时,来回三小时。 她早就已经习惯天不亮就起床出门,半夜再摸着黑回家躺倒的节奏。 此时,她已经跟陈嬷嬷聊上了,陈嬷嬷问道:“怎么这么早?小主真是个积极的。跟别的秀女很不同。” 同行见同行,格外亲切。 江月白笑道:“今儿是我正式入宫第一天。早上醒得早,睡不着,索性早些来了。能得陈嬷嬷您做我的老师,万分荣幸。不过就是少睡点觉而已,不辛苦。” 江月白说得都是实话,这满院子的鸟儿卯时就开始叫,这在以前,压根是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帝都的鸟儿可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她住32层的一个合租小房间里。 哪怕她投胎到这边,爹爹说女儿的闺阁边上不能种高树,容易招色狼。种树木花草太多,容易招蚊子。 鸟叫从未离她卧室这么近的。 最关键的,这是第一天正式上班,怎么能不认真呢~ 职场新人啥都不会,先要做好第一条:不迟到,凡事提前准备、提前到场、提前完成。 入职培训很重要,却往往被职场新人忽视,漫不经心很快就过去了。 其实这是江月白穿越前干的工作之一。作为资深hr,她对这个重要性和关键点门儿清。 入职培训是进入任何单位第一步,学习规章制度,搞清楚规则,简单说来,就是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 然后捋清各尊大神的背景,领导同事间的各种关系网络。 培训期得把这些弄明白了,先混过试用期。然后搞个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高级职位,后面基本就稳了。 培训期教的内容,不像专业知识,培训期过了,想再学,就很难。 不少情况下,直接上级、hr,甚至大老板会通过培训期新人表现,做出初步评价和任用计划。 自然要格外珍惜。 江月白尊师重教的态度,让陈嬷嬷刮目相看。 刚刚不仅主动行礼问好,还亲自把自己扶起来。这份子清醒就不一般。 只是这好像跟来的路上,自己预演半天的下马威场景不一样。 下马威,根本下不来。 搞得节奏有点乱了。 陈嬷嬷便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眼皮不抬一下地夸道:“真是个谦虚有礼的小主。请是哪里人氏?” 江月白恭敬地答道:“多谢陈嬷嬷夸奖。我是姑苏人士。能跟着您学规矩,是我的福分。” 长得漂亮,衣服华丽,气质优雅,学习态度好,还是包邮区姑苏户口。 陈嬷嬷笑着点点头,不错,有钱,富二代。 江锦绣迟迟才来,对比之下,高低立见,陈嬷嬷心下对江月白印象更好了。 江月白站起身,拉着妹妹的手,热情地给陈嬷嬷介绍, “这是我家妹妹江锦绣。她从小身子羸弱,爹娘疼爱,一向将养着些。来晚了点,还望嬷嬷您多多担待。” 陈嬷嬷打量着江锦绣纤细瘦弱的身子,便信了江月白的话。 如此善待妹妹实属难得,好感又多添了一分,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还未到辰时,两位小主都不晚。” 说完,陈嬷嬷立马变身金牌讲师,非常严肃专业地开始授课。 按照惯例,第一天先要吓唬吓唬新人,让她们不敢造次: “宫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懂规矩,懂规矩才能保平安。但这规矩不仅多而且难,不好学。学不好,触犯了宫规和礼仪,轻则受罚,重则丢掉性命,还会累及家族。 所以必须要学会了,学会好了。皇后娘娘交代,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小主们必须打起精神,重视起来。 如果懈怠,可别怪老奴无情!” 懂了! 她们的直属领导,总裁大人,皇后娘娘已经对自己和妹妹进行重点关注。 招进来的时候就很不满意,碍于大老板的面子。现在在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尽快劝退或者辞退。 那打工人能怎么办? 只能加倍努力,优秀只是及格,卓越才是优秀。 江月白和妹妹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谨遵陈嬷嬷教诲。” 江月白趁机抓住机会表忠心,“很有幸能被嬷嬷严格要求,请问后面有不懂的,可以请教么?” 陈嬷嬷异常严肃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勤学好问,才能学得扎实。”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江锦绣心中一惊。 好像教过姐姐的夫子都这么说过,后来好像都挺惨的…… 顿时,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一顿培训下来,江月白感觉跟公司里的培训差不多。 第一段,介绍了宫内的主要领导,以及对后宫等级制度的概述。这里正经的主子只有三位:太后,皇上,和皇后。 其余的嫔妃都只能称作小主。做任何事情,不能错了嫡庶尊卑规矩。必须得记住,下级服从上级,位高一级压死人。 第二段,介绍了最高领导皇上的感情生活。皇上登基不到两年,皇后谢可薇是三朝元老、辅佐两代明君镇北侯的嫡女,先帝赐婚,从太子府带过来的,只是几年了无所出。 除了p1级的皇后,宫里就是两位p3职级的李惠妃、陈淑妃,还有一位p8的甄婉仪,p9级的夏嫔,p11级的钱贵人。 之前从太子府里还带过来一个贵人、一个才人。只是两位福薄,一个身子娇弱,染病而死,一个掉入湖中溺水而亡。 去年对先皇周年祭守孝,所以今年是第一年选秀女,共选了十五位。 叶氏封了p11职级贵人,谢氏封了p12才人,慕容氏和苏氏两位封了p13常在,其余封为p14答应或者p15选侍。都是新人入职,职级不高。 第三段,就进行商务礼仪培训。比如站立、请安、出恭、走路、用膳、接旨、伺疾等。对如厕的礼仪都有管理规定,堪称非常全面了。 工作的事,其实都是人的事。搞清楚了人的关系,自己的位置,再弄清楚明规则,暗规则,什么事都好办了。 姐姐江月白听得津津有味,这些都是重要情报,关乎性命。 一个新人不管是想要保平安还是要晋升,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办法把单位领导认全了。搞清楚领导们的年龄、姓名、职级、部门。 其中姓氏和职级最重要,比如陈淑妃、慕容常在。万万不能喊错,弄错。 从日常行礼,到早会位次,送礼规格等等,都必须搞清楚对方职级。 妹妹江锦绣只觉得昏昏沉沉,陈嬷嬷罗里吧嗦,声音低沉得像催眠曲。偏偏阳光太烈,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套课程下来,眼冒金星,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教养嬷嬷几次很善意地建议她休息片刻再继续,可她觉得不能丢了姐姐的脸,便一直死撑着。 身体柔弱如她,电量已经严重不足,即将进入待机状态。 第11章 妥妥的小趴菜 本以为姐姐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这么早,应该也电量不足的。 哪知道,好家伙,人家好得很。 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还在那里一边练习,一边抓着陈嬷嬷问问题。 也是,人跟人差距就是这么大。 毕竟姐姐从出生就高达八斤重,自己才不到六斤重。 姐姐还从小跟着爹爹一起站桩、习武练剑。不对,姐姐好像从小到大都是天才,每天卯时起床,亥时睡觉。 从早到晚课程都排得满满,每节课几乎无缝对接。这些年来陆续学过的课程包括,古琴、围棋、舞蹈、书法、画画、舞剑等。 姐姐还天天写日志,做笔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天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丝毫不知疲倦。 初级学完学中级,中级学完学高级。 …… 姐姐这么努力,直接把爹爹请的私教老师给卷跑了三位,卷病了五位。美其名曰,花了巨资才请到的名师,必须得抓住机会狂学狂问,才能赚回本。 这么一想,江锦绣觉得自己驷马难追,也就看开了,姐姐体力好、什么都好,都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家姐姐就是厉害! 江锦绣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太努力,抱紧姐姐大腿就好了。 待用过午膳后,陈嬷嬷见江锦绣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便允许她回屋休息片刻。 只是好家伙,江锦绣回屋刚拿起一个杏子,准备吃完躺下休息会儿,宫女晴儿跑过来告诉她, “小主小主,你抓紧时间休息吃点水果,赶紧回去上课。你姐姐又在那边请教陈嬷嬷开小课了。” “唔,知道了。我吃完睡一会再说。” “小主~”晴儿急得呢,这后宫里哪有什么亲姐妹的,都是竞争对手啊。 江锦绣一边啃着杏子,一边淡定地说,“嗯,很正常,那是我姐姐啊。她一向很厉害的,我只用负责抱紧她的大腿,躺赢就行了。再去站着听,我会晕倒的。 晕倒了,就要看病,看病就要请太医。刚来就要请太医,不好吧? 这样会影响我姐姐晋级的。我帮不上忙,但我绝不能拖姐姐后腿。” 吃完把核儿往晴儿手里一塞,“把核扔下,我得赶紧睡觉,保重自己,不能给姐姐添麻烦!” 说话间,就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是小趴菜,保命要紧,还能咋地。 晴儿拿着杏子核哭笑不得,她从昨天已经知道了,小主身体自小不大好,受不得累。 所以刚刚小主说得话,听起来好像也对,但又怎么很不对劲。 这主子也太不上进了吧! 只见外面江月白十分谦虚地走到陈嬷嬷身边,拿过宫女素素送来的一盘梨子,递给陈嬷嬷: “您先坐着吃几个梨子,润润喉咙。 刚才请安的姿势,我刚刚练习了几遍,老觉得不如您做得端庄大气。您能不能教教我技巧和容易出错的地方,帮我纠正一下?我还有不少疑问想跟您请教,嬷嬷能不能指点一二。” “不敢,不敢。小主想要知道的尽管问,只要合规矩,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奴婢多说道说道,倒是无妨。” 谦让一二后,陈嬷嬷取了个中等大小的来食。 “比如这去御花园的时间、频率宫中有没有规定?” 陈嬷嬷吃着杏子,表面毫无波澜,其实内心受宠若惊,思考了片刻,答道:“倒是没有正式规定。但奴婢建议,不宜过早或过晚,免得遭遇意外。” 说到这里,陈嬷嬷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望着江月白,见对方很机敏地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接着说道: “遇见皇上、皇后和太后要见礼后避让。见到比自己位份高的嫔妃要按规矩行礼问安。一般而言,每月园中活动和园中禁忌事项,会由皇城司进行通告。” 江月白点点头,笑着说:“那我明白了。那还有一个问题,一般给赏钱给多少为好,给皇上身边的太监要不要多给,给多少?” 陈嬷嬷这下子才觉得江月白还是个初入宫的小女孩,不似刚刚那么沉稳老练, “如此问题不好作答。江答应有心了,只是赏赐高低之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以尊卑有别,诚心实意为主。” 晴儿站在屋子门口,隐隐约约地听到这些,觉得大有用处,想回屋喊自家小主也来听听。进屋却发现自家主子蹬了被子,睡得正香,连发髻都不整齐了。 甚至,还打着微不可闻的小鼾。 心想,这要是宫女,早就被嬷嬷拿戒尺狠狠抽打,非得打个浑身青紫不可。 还是做主子好啊,哪怕再小的主子也比做奴才要容易得多。 晴儿站在床前一会透过窗户看看正在求知若渴学习的姐姐,又看在这里愉快地酣睡的自家小主,真不知道叫醒好,还是不叫醒好。 就跟妈看人家在内卷,自家娃睡得正香,不甘心又不忍心。 “她睡了?” 突然听到背后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晴儿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两腿开始有些发软,身上开始打起小哆嗦,立马俯下身子,给江月白请安。 这姐姐就是自带气场,让人感觉是个厉害角色。 “不用叫醒她。让她多睡会吧。我跟教习嬷嬷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 江月白走到床边,帮妹妹掖好被子,端详着她睡着了才开始有些血色的小脸,爱怜地用手轻轻地刮了下脸颊,才笑着走出去,继续上课。 江锦绣梦里只觉得脸上像有个毛毛虫样的东西爬过,吓得大吼一声:“走开!” 才从梦中惊醒过来,看向床边的晴儿,慌张地问道, “啊?我是不是睡过了?是不是误了上课?” 晴儿好笑地看着自家小主的神情,故意吓唬江锦绣,“对,下课了。怎么办。嬷嬷都走了。” “啊。快扶我起来。哎呀,你怎么不叫我呀!第一天上课,我就缺课。这样不行的。” 一边说着,江锦绣一边挣扎着起来,但她感觉腰酸背痛,腿根本抬不起来。 “算了,算了。反正已经走了。不如再睡会好了。反正姐姐回了,肯定会教我的。” 江锦绣毫不犹豫地躺下了。 规矩嘛,不就是那些,学个大概就行了。不会的话,到时候再问姐姐就好了。 她恍惚间想起来小时候上舞蹈课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都受不住,累趴下,撂挑子不想练,跑去吃吃喝喝。姐姐还在跟着师父一遍遍地认真练习,抠细节。 姐姐有时候会抓着她补课,但她只要说自己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不仅可以被顺利放过,还会被姐姐嘘寒问暖。 这样成天摸鱼的,当然也不是她一个,小妹妹锦诗也一样。 算了算了,不想了。 江锦绣只感觉太困了,还得再睡会。 睡着之前,她想着既然姐姐这么辛苦,那就一定要吃好喝好。便吩咐晴儿拿着银子去御膳房晚上吃饭加道鸡汤。这还是宫里的小太监小福子早上告诉她的。 晴儿只好给她盖好被子,让婉香照看着,自己跑去替小主旁听陈嬷嬷讲课,回头晚上等小主醒了,可以学给她听。 唉,主子不上进,只能自己上心了。 第12章 对自己狠才能活下来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万一被罚跪,怎么跪才算跪得标准?”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被罚抄写,用什么字体书写比较得体?”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雨天下跪,是个怎么章程?” 江月白:“陈嬷嬷,如果突然来了癸水,扫了皇帝兴致,该怎么说妥当?” ...... 江月白:“陈嬷嬷,您能不能帮我来抠一下细节,我这跪得够不够标准?” 江月白:“陈嬷嬷,您能不能抽考我一下宫规,我怀疑没记牢。” 江月白:“陈嬷嬷,我今晚把宫规都默写一遍,明天给您过目,您看可以嘛?” ....... 得亏,江月白拿了盘杏子给陈嬷嬷,每次陈嬷嬷有气无力,不知道该说啥的时候,就吃口杏子,缓缓神。 一盘杏子吃完了,江月白说,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陈嬷嬷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涌,眼前冒金花,压抑着自己的不适,挣扎着说,”小主,还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尽力。” 陈嬷嬷只感觉一股子老血似乎在往上涌。 姑苏地区考生,果然卷。 这次,江月白却只问道,“陈嬷嬷,今天的课程还有吗?” 此时,已经天黑,桃蕊宫里已经上了几盏小灯。 陈嬷嬷第一次感觉自己老了,因为小灯看在眼里,都有了重影,她无力地摆摆手,面色发黄。 “没了。今天的没了。” “那就辛苦陈嬷嬷了,明天见!” 江月白热情地招呼着,送陈嬷嬷到门口,顺手悄悄地塞给陈嬷嬷两银锭子。 陈嬷嬷拖着已经不是自己的腿,手里攥着银锭子,心里对明天的课程安排又害怕又期待。 一般而言,新主子给下人的赏钱不过五钱银子。给得这么多的,非常少。 只要钱到位,老娘感觉自己又行了。 其实这也是,之前给江月白上过课的夫子的心声。 这钱给得真多,真香,可这学生,这真不是人啊! 陈嬷嬷还没有走远,江月白脑子里的机械音便开始嘀嘀嘀地开始播报和计算。 【熟悉宫司历史文化,宫斗积分+10】 【熟悉宫司规章制度,宫斗积分+10】 【熟悉行为举止规范,宫斗积分+10】 【熟悉岗位职责规定,宫斗积分+10】 【熟悉宫司组织架构,宫斗积分+20】 【熟悉宫司人情世故,宫斗积分+20】 江月白耐心地等待最终结算数据,终于听到: 【今日宫斗积分共计+80分,最新积分250\/30】 【备注:月月小主很厉害,一天狂刷80分。果然是天选打工人!不要太骄傲,明天请再接再厉哦!快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精选课程吧。有惊喜哦!】 江月白:不,我不想。我也想躺平。先去睡会再说。再见! 因为实在太累,江月白就没有喊妹妹一起吃饭,简单地吃了点饭菜,赶紧睡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正香甜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冷风往脸上扑,接着清脆柔弱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姐姐,你快起来吃饭。我从御膳房要了山药鸡汤补身体~”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江月白此时正困着呢,在快充模式。再充半个小时,醒来又是一条好汉,肝到深夜完全没问题。 “那好吧。姐姐,你没事吧。以后不要那么拼了。反正,爹爹说了,历代后宫都是是非之地,又不求我们有荣华富贵,只求我们平平安安。我们保住自家性命不就行了~” 江月白坐起身来,对一旁的两个宫女白桃和素素使了个眼色,确定她们退下,门窗关好后,便拉着妹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妹妹,既然如你所说的这样,那我们为啥要费尽心思入宫呢?那不如,我们落选就好了。” “我......”江锦绣一时语塞,自觉想得浅薄了,便讷讷地说, “姐姐,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辛苦。我上午学了一会儿就承受不住了,你却跟着嬷嬷刻苦学习了那么久。” “我明白,锦绣。可是,你要知道,在后宫里,不是你想不想争。你不争,自然会有人踩着你往上爬。我们都是皇上的人,都抢着皇上的恩宠。少一个人,便少一个对手。 何况殿试时,我们已惹皇上、太后注意,不免会遭后宫之人嫉妒暗算。想不争都不行。在这后宫,不进则退。一个答应是任谁都可以拿捏的蚂蚁。 明白了吗?” “姐姐,那......那我们之间也会这样吗?”江锦绣迟疑了一下,不安地问道。 江月白笑了笑,看着妹妹一张如西子般娇柔风流的容貌,“如果妹妹得了圣宠,我求之不得。 我也想有一天抱你的大腿,天天睡一下午,不用晒着大太阳,冒着被蜜蜂蛰的风险,在那里苦苦学规矩。 想喝酒便喝酒,想舞剑便舞剑,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呵呵。姐姐会有那么一天吗?我还挺好奇的。”江锦绣笑着说,“我还以为姐姐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直得忙着才觉得舒服。走,姐姐,我们喝鸡汤去。我肚子又饿了。” “那我不是脑子有问题吗?谁不想躺平啊,可是躺得平吗?在家有爹爹护着我们,在这里,只能靠我们自己啦。快去吃饱点,吃饱了,跟着我把白天拉下的课程都学一遍!” 江月白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把粘在床上的妹妹拉了起来。 “不要啊!”江锦绣大叫一声,脸扭曲成了一张苦瓜,“姐姐,你饶了我吧!不然我明天起不来了。” “不行,明天又要学习新的东西。而且今天的都是最基础的内容,比如如何标准地请安。这个恐怕很快就会用到了。你不学起来,搞不好就要被拉做典型。” 江锦绣满以为姐姐一定会像以前一样饶过自己,哪里知道今天根本不放过关,便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有这么夸张吗?咱们这个殿很偏的。这才刚入宫,肯定没人来的。” 江月白的目光清冷而又明亮,她无比笃定地对妹妹说:“明天一定会有人来。说不定是皇上,说不定是......我们那天遇见的那个贵女。” 这是领导和老员工立威的惯用伎俩,杀一儆百,抓一两个典型,杀杀新人锐气,让再厉害的背景进来都不敢轻易造次。是龙是虎是妖怪都给我盘着。 万事开头难。被立了典型,就是黑历史,除非后面实力实在亮瞎眼,不然就前途尽毁。 谁倒霉,谁弱,谁就是这个典型。 但绝对不能是自家妹妹。 “哪个贵女?” 江锦绣有样学样,把宫女太监都屏退,关上门,就她跟姐姐两个人在小厅里喝鸡汤。 “就是姐姐选秀那天摆摊被举报,姓叶的那个秀女。这次唯一一个封为贵人的,恐怕就是她。” “哦。姐姐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秀女,叶氏也不止她一个吧......” 江锦绣不是怀疑姐姐,只是想宽慰姐姐,也许她过于焦虑,想太多了。 第13章 今夜竟然就有人下毒 江月白凝视着妹妹的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只感叹那狗皇帝,艳福不浅。 这双眼睛扑闪闪的会说话,要是放在现代,得去当大明星的初恋脸。 只是,呵,如今只有狗皇帝这个男人有资格看了。 江锦绣乖巧地先给姐姐先盛了一碗,递到她的手边。 “姐姐快尝尝。小福子说,在后宫可以花银子改善伙食。姐姐辛苦了一天,看看这个茯苓鸡汤好喝不好喝。” 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恨不得马上饱食一顿。江月白却下意识地想到昨天写的要点,注意饮食安全,这无事献殷勤的小太监多少有点可疑。 “小福子?等等。先别吃。” 江月白赶紧拿下妹妹的汤勺,放回汤碗,拉到自己的面前,生怕妹妹不小心沾染了一丁点。 “怎么了,姐姐?”江锦绣疑惑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鸡汤,“你怀疑有毒?不会吧。我们这才刚进宫。姐姐都说我们是蚂蚁了,大人物们犯不着踩蚂蚁吧。” 这是什么脑回路。 江月白扶额,稳住心态。便让妹妹招呼殿里的两宫女一太监进来听话。 江月白见人都到齐了,便冷声说道,“我有一个习惯,用膳之前,都要试毒。” 宫女晴儿急忙拿出银针,“奴婢已经准备好,这就给您试毒。” 江月白立刻打断,眉头一挑,“不,银针偶有疏漏,所以,我想让你们亲自给我试菜。今天这菜是谁去取的?” “是奴婢。”宫女婉香哆哆嗦嗦地颤声答道。 “好。那你来尝。” “是。”说着,婉香便听话地上前拿起筷子就要夹入口中。虽然哆哆嗦嗦地夹不住,但倒是没有太多畏惧之色。 婉香小心翼翼地终于把一块小小的鸡肉放入嘴中,入口即化。 “够了。”江月白喝止住。 边上小福子眼眸里藏着的幸灾乐祸早就被江月白看在眼里,“小福子也尝尝。” “这。这不是已经尝过了,没毒吗?”太监小福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睛温顺地垂下。 “没有尊卑位序的奴才。掌嘴二十!怎么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做奴才的指手画脚!” 小福子一愣,看向自家小主。可自家小主是个没主意的,完全听她姐姐的话,对着宫女晴儿使了个眼色。 巴掌便呼了过去,啪啪作响,下手一点不留余地,打得小福子暗暗叫苦。 掌完了嘴,三个奴才便都禁了声,态度完全不似之前,毕恭毕敬的不敢造次。 “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在我妹妹这里玩手段,休怪我无情。”江月白很平淡的说道,但话里话外都带着寒意。 “小福子,把汤都吃了。” “这......”小福子迟疑道,心中发紧,目光闪烁,里面有啥,他很清楚。 江月白的目光刀子一般地看向他,失去了耐心,“叫你吃下去就吃下去。” 小福子没想到新主子的姐姐如此狠辣,心机如此之深。只能硬着头皮把一整罐子汤都喝了下去。 还未放下碗筷,便见小福子面色发白,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去,捂着肚子,不要命地奔向恭房。 吓得婉香和晴儿惊呼出声。 江锦绣心中一寒,显然鸡汤里有泻药之类的毒药。如果她吃下去了,像小福子这般上吐下泻,别说参加明天的教习了。恐怕就这身子骨,定会病上十天半个月,一命呜呼都有可能。 “姐姐,你是如何知道这汤有问题的?又是谁要害我们?”江锦绣怯怯地问道,心有余悸。 “直觉吧。也没有为什么。宫里面,多的是害人的东西。” 江锦绣犹豫了一下,问道,“姐姐,这是小福子做的吗?” 江月白冷冷地扫视了婉香和晴儿一眼,说道:“做奴才最要紧的是忠心,若心思不在自家主子身上,只想着旁的歪门邪道。这颗脑袋很快就掉了。” 晴儿神色一凛,立刻跪在地上,“奴婢决不敢做半点对不起小主的事。” 婉香吓得后背粘腻,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也跟着跪在地上,说道, “奴婢必当忠心耿耿侍奉小主。今日之事,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绝不是奴婢做的。” 江月白沉默着,一开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说,“都起来吧。从今儿起,长点心,侍候好你家小主。忠心不二,才会活得久有前途。” 婉香与晴儿不约而同地想,小主子姐姐给人的感觉好可怕,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做得出。 感觉有点饿了,这饭是吃不成了,干脆吃两个苹果当晚餐减肥吧, “好了,妹妹。吃两个苹果,我们就到院子里去上课。” “啊~为什么要去院子里?” “因为,以后给高位娘娘请安的地方可能在室外。” “好吧。” 江锦绣对上姐姐冷酷的眼神,跟宫女晴儿一样感到一丝畏惧。 没办法,只好听姐姐的话,乖乖吃个苹果,然后去院子里的瑟瑟冷风中上课。 【识破其他妃嫔食物下毒,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260\/30】 回到屋里,白桃忍不住嘟囔道:“太过分了,这几日送来的菜不新鲜也就罢了,肉也没几块。今天竟然敢公然放泻药。御膳房敢这般欺负小主!” 素素想了想才说道,“这才刚来不过一日,定然是上面有人发了话,才敢这么针对。” “就是。这个地方还这么偏僻。咱们主子受了委屈,被人欺负,皇上看都看不见,都没人能诉个苦。”白桃很气愤地打抱不平。 “诉苦有用吗?”江月白淡定地笑了笑,“升位份才是硬道理。位置这么偏,山高皇帝远,不贪才怪呢。能正常发工资就算不错了。” 偏啥偏,不知道再过个几百年,在帝都二环内买个厕所,都买不起嘛! 有这么大,带超大院子的别墅住,不得睡着了笑醒了。 江月白摊开宣纸,不紧不慢地磨着墨汁。 素素是个聪明伶俐的,一下子就看得通透,是个可造之才。 就是不知是不是谁的眼线,不然今后可以好好培养下。 脑子里浮现了两个面容:皇后和叶苏华。 能这么快一环又一环针对她的,恐怕只有这两个人了。 白桃眼巴巴地看着小主子又开始写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咋升啊。” “这个嘛”,江月白浅浅地笑着,“暂时保密。不会等太久的。” 院子当中,明月高悬,冷冷的清辉,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 而各种各样的花树又娑婆摇曳,在地上印上一个个墨黑的影子,不时微风拂过,花瓣片片飞落。 比白日里更像是人间仙境。 此时御花园里,有两名男子坐在高墙之上谈天喝酒。 目光所及之处,恰好能看到桃蕊宫里开阔处江月白带着妹妹练习的情景。 第14章 又找到打工的感觉 以前他们经常在这御花园里,坐在高处喝酒,只是这桃蕊宫里从来没有住过人。 “这是皇兄新选的妃嫔?”其中一位体型消瘦,身着月牙白锦袍,以青玉束冠的男子突然问道。 容颜生得极为俊美,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看着像是。”另外一个穿着暗宝石绿锦袍,随意轻挽发丝的男子眯起一双桃花眼,探究地望向院子里模糊现出的人影,“母后说,这批秀女里,有为你我选定的王妃。” “哼!”白袍男子心里想着,他挑剩的我可不要,口里却说着,“我一个人自在惯了,给我也不要,任何人我都不想娶!三哥,如果皇兄许给我了,我就送给你如何?你反正来者不拒的。” “呸,你才来者不拒。不要毁我名誉,我可是痴情好男儿。老六,莫非你还是清白男儿身?哦,童男子?” 穿墨绿色锦袍的邪魅一笑,仰头喝酒,酒水随意地洒到脚面上,淋湿了裤子,有些慌了心神。 “关你屁事!” 似乎看出来三哥失态里所流露出来的心思,白袍人直接狠踹了他一脚,跳下高墙。 白袍人忽然变得严肃,“三哥,弟弟我提醒你一句。这座墙就是界限。从此不要爬上去,更不要越过去。过了,皇兄可就会跟你翻脸不认人。 君是君,臣是臣。不要宵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赏你的,才是你的。不赏你,你便不可以肖想。走吧,我们从今往后都别来这喝酒了,惹麻烦。” 拍了拍手,四处警惕地望了望,真真是面如冠玉。 “看看又怎么了?看看又不犯法。”墨绿色袍子的男子也跟着跳下来,随手把酒坛往宫墙上一扔,砰地一声巨响后,碎成几瓣。 说着凑近白袍男子说道,“老六,你是不是清白男儿身,当然关我屁事了。你要是真喜欢男的,你就跟哥哥直说,哥哥肯定帮你多找几个靠谱的屁股!你要相信哥哥!” 看着宫墙上留下的酒渍和地上的碎片,白袍人冷哼一声,剜了边上的人一眼,“绝交!” “绝交就绝交!” 说完,两个人毫不客气地互推一掌后,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过了一会儿,远处一个漆黑的树影里走出一个明黄色的人影。 定定地望着刚刚两个男子喝酒的地方。少不更事时,他也在那个地方跟着离开的三弟、六弟喝过酒,也好奇地偷看过父皇的妃子。 那妃子样貌极美,擅长歌舞,身材妖娆,肢体柔软。 听闻她原本是先皇弟弟的宠妃,皇叔起兵造反被先帝镇压后,被收归己用。 明说因为痛恨兄弟封王封地还造反,夺其妻妾以示羞辱。 实则据称那妃子入宫时虽已十九岁,却有着让天下男人都流鼻血的美貌。要知道先帝对于后妃一向越年轻越偏爱,竟然打破惯例,效仿了一把曹老板。 先皇宠幸一次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不断破例升位分,短短一年内从答应升到贵嫔。 圣宠之下,终于怀孕,后来却难产而死,保下来的男孩给当年无子的贵妃抚养,一岁多夭折。 所以这宫殿多少带了点煞气,自那妃子死后,一直荒废,无人入住。 本次选秀只录用了十五名秀女。东西六宫肯定够用,想必是殿试出众招惹了皇后,才会如此分配。 李北辰原本对皇后就忌惮和不喜,此时又多添一分。 刚才两位皇弟想必在偷看江氏姐妹。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 在他一个密语之下,两个暗卫现身于身前,他给暗卫们交代一二后,便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之中。 桃蕊宫里月色明亮,一阵甜香,花瓣偶尔落下。 夜已深沉,有位佳人的侧影映照在窗户上。 她在做什么呢?怎么又熬到这么晚?还不就寝。莫非在等朕?! 李北辰亲眼看到江月白一顿操作猛如虎,极为严格地那些礼仪规矩都教了一遍,然后一遍遍地示范纠正。 院子里不断地响起清脆冰凉的命令,“再来按照我演示的做一遍。” “姐姐,我能不能不练了?”妹妹江锦绣苦着个白白的小脸。 江月白狠着心冷声说道,“必须练。”她知道此时不对妹妹狠,以后就有人利用这些礼仪规矩对妹妹更狠更恶毒。 “我练,我练。”江锦绣其实也明白姐姐的心思,想到晚上的毒鸡汤事件,便咬牙坚持着。 直到把妹妹江锦绣累到崩溃,回到屋里,没有洗漱就吹了蜡烛,早早歇下了。 她自己倒好,继续回屋写作业,认认真真地回忆整理陈嬷嬷白天的讲义。生怕有所遗漏,做得格外认真。 其中有两页因为出现了遗漏,用毛笔无法添加,只好重写。 她认真书写,翻动草稿的剪影落在窗户上,寂静无声。 还是个跟朕一样勤奋的人呢! 怪不得大殿之上,七步成诗,能跟朕应和得那么完美。 “水光浸石溪,片片落花飞。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李北辰吟着江月白的五言诗,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外面夜色这么好,怎么不抛开烦恼,来院子里散散步呢? 一片花瓣慢悠悠地从他眼前掉落。 伸手一接,花瓣静静地落在手心,柔软而缱绻。 心里轻轻地问道,你是不是因为很爱朕,想接近朕,才会对学好规矩这么上心呢? 自问自答道,一定是的,不然随便学学不就好了? 心下觉得很有道理,感动坏了。 便眼神示意太监总管徐福海,多折几枝盛放着的桃花,带回养心殿。 看到花,也便看到人了。 ※※※※※※ 员工手册要记牢,遵守规则第一条。 江月白望着终于书写完毕的知识点总结,感觉四肢酸痛,就像散架了一样。用毛笔写字,还想写好,可比电脑打字要累多了。 上辈子虽然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但有一个明理坚强的母亲,又遇到了许多好老师,培养了她良好的学习习惯,教会了她许多做人的道理。 比如,出身越是不高,越要讲究一个“拼”字,越不能吃不来苦,抹不下面子,徒有脆弱的自尊和顽固的自卑。 伯乐们见多识广,遇见的千里马也多。不一定吃拼抢或者拍马屁这一套,但没人能拒绝踏实上进的人。 女孩子就是要有精气神跟男孩子比一比,要比所有人更努力,更优秀,才有选择的机会,站上更高的位置。 江月白想到上一世的母亲有些怅然。事实证明,在大山沟里,母亲能有这样的见识,是后来她一路披荆斩棘的底色。虽然后面因为太拼猝死了,并不能说明母亲是错的,只是自己平步青云后心浮气躁,太想在帝都买房,没有把握好度。 洗漱一番躺下后,江月白这才感觉到了像海水一样席卷而来的疲惫。 还真像上辈子上班啊。一天下来,就是累。 他们公司每天都要通过oa系统交一个工作内容及进度总结。不需要很长,但需要把工作内容变成要点,最好提供相关的数据支撑。 由上级进行每日审查,每周系统导出,周一例会上进行个人汇报。 如此一来,摸没摸鱼一目了然。 可还是有点睡不着。算了,起来玩会手机吧。 她唤醒了系统,看到今天一天的成就总结和积分入账80分,又找到了上辈子打工的感觉。 除了属性面板,她发现多了一个面板,叫“课程学习”面板。 打开一看,显示只有两门课程: 《房中术108式》、《宠妃修炼手册》。 哪里?啥? 什么课程?我在哪里! 高速路上吗? 第15章 恨不得立马天黑 江月白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只有这两门课。其他啥都没有。 每门课程50积分。 江月白上一辈子跟这一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这个......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虽然被车轱辘碾了一脸,但是这个好像是想要在后宫升值加薪的必备核心技能,感觉还是应该要狠狠地恶补一下...... 她现在一共有260积分,每门课50积分,两本都买,完全够,还绰绰有余。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选择了全部都买。 然后万分紧张地点开了《房中术108式》。 一张张让人脸红耳热的分步文字加图片讲解,各种示范,让她的脸越来越红...... 这...... 车轱辘疯狂而快活地碾在脸上。 可是好像很多看不懂欸,越来越看不懂欸,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还能这样。 上一世,她因为忙于学习和工作,一直没有机会了解日本和欧美的爱情片。所以今日看到古典手绘板,大胆狂野的画风,大为震惊,心潮澎湃。 系统似乎听出了她的心声。 【备注:未来将推出ar视频仿真技术,让您的学习体验更真实丰富,学习成效更高。敬请期待】 汗...... 算了,还是睡觉吧。 现在想那么远的事情,于身心无益。 她闭上眼睛,却发现刚刚看过的学习内容,魔性地在脑子里滚动播出。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决定冷静一下,思考下明天的刷分安排,毕竟只要跟着教习嬷嬷认真学习,根本不需要去跟妃嫔们争斗,就能涨积分。 得趁着这三天入职培训期,抓紧时间多刷点分。薅羊毛的机会难得,错过这村,没这店。 后面系统多开发点课程出来,多学一门手艺,多学点知识,总归多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她走到书桌前,从一个木匣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皮上写着《后宫生存笔记》。 翻到第二页,在“吃饭喝水要验毒”这一项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圈,表示要着重记住。 ¥¥¥¥¥¥¥¥¥¥¥¥ 第二天一大早,江月白又被满院子的鸟叫给喊醒。 一看外面,还是蒙蒙亮。江月白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却感觉异常清醒,再也睡不着。 便起来穿了件紧凑的练剑服,跑步锻炼身体。 宫斗终究还有物理意义上的宫斗。侍寝吵架打架都要体力好,不然罚个跪体力不支都会全剧终。 正好碰见拉了一宿浑身瘫软的太监小福子。 如今看到这位小主,只感觉双腿发软,心惊胆颤,一晚上都在想怎么离开桃蕊宫,去别的家里有官家背景的妃嫔那里当差。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位小主很可能得罪了宫里的某位大人物,从分到这个偏远的宫殿开始就已经在被穿小鞋了。 继续呆在这里,恐怕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何况小主懦弱得狠,却有一位得罪不起的姐姐。 “奴才给小主请安。” 小福子扑通一下跪下,哪知道身子完全被掏空,直接散趴在地上。 “滚!” 说着,踹了小福子屁股一脚,继续沿着院子跑。 全然无视小福子握紧的拳头,眼中喷出的怨毒目光。 跑完步,江月白又打了会太极,练了会剑。停下来时,额头微微有汗,神清气爽。 用完早膳,江月白坐在院子的亭子里,翻动着昨晚默写好的宫规和要点总结,认真地在心底默念和背诵,但很快就烂熟于心。 她便站起身来,在桃蕊宫里瞎转悠,满脑子都在想,要不要把其中一块很大的荒地改造成菜园子,一个小小的荷塘里养些鱼,再圈块地养几只鸡。 后面闲置的耳房可以改造成小厨房,不就可以自给自足,过上舒适的古代农家乐生活了? 不就可以避免昨晚那种食物中毒问题了? 她越想越兴奋,准备今天下课时间,问问教养嬷嬷,宫规里有没有规定,这些在自己宫殿里养鱼种菜的问题。 陈嬷嬷今天掐点到的,没有像昨天那样,早到半个时辰。 来的时候,眼神有点暗淡,脸上的皮肤似乎充满了紧张感。 遇到优秀又好学爱问的学生,老师们都比较辛苦。 陈嬷嬷心里感叹,要是都像妹妹江锦绣这么不上进就好了。 毕竟,江锦绣今天不仅没有早到,还迟到了几分钟。 就这,还是她的丫头晴儿喊了又喊,催了又催,摇了又摇,才从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滚出来,盘了最简单的发髻,化了最淡的妆,早膳都来不及吃,才勉强没有迟到。 江月白主动地给陈嬷嬷背诵全套宫规,拿出厚厚一沓抄写纸,邀请她检查自己昨晚熬夜写的作业,不断地向嬷嬷对其中部分细节进行请教提问。 除了理论学习,江月白还不忘复习实践部分。喊着江锦绣一起按照请安、奉茶、跪罚等内容主题,逐一进行实际操作展示,请陈嬷嬷检阅教学成果。 昨天一下午没怎么上课的江锦绣都做得有模有样,非常规范,想必有姐姐不辞辛劳,连夜给她上辅导课的功劳。 顶着两只黑眼圈的江锦绣,让陈嬷嬷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壮感。 由于江月白已经有了用这段培训期刷积分的打算,竟然把陈嬷嬷这只已经皮糙肉厚,年老色衰的老羊往死里蓐,蓐得陈嬷嬷都觉得自己的发际线往后退了三寸,都要秃了。 下课、下课、快点下课吧! 下班、下班、快点下班吧! 作为一个教习老教师、业务骨干、学科带头人,她第一次如此眼巴巴地,过一会儿看一下沙漏,过一会看下太阳,恨不得立马到点天黑,下班走人。 江锦绣午膳休息时间,悄悄地扯着姐姐的袖子,到自己屋里,迟疑了半天问道,“姐姐,你这是在讨好陈嬷嬷吗?” “没有。就是搞懂职场规则,这是生存的基本法则。”江月白一边对妹妹恨铁不成钢,一边又很心疼妹妹这么娇弱还坚持学习,精神可嘉。 “啥?姐姐,我听不懂。”江锦绣给江月白拿了个大桃子,她已经习惯了听到一些奇怪的知识和术语,反正姐姐懂得多,一本本的史书都看得进去,还有啥奇怪的。 她瞟了眼窗外,有些忧虑地问道,“姐姐,你这样会不会把陈嬷嬷给得罪了?” “你是说我问得太狠了?”江月白刮了刮妹妹高挺而精巧的鼻子, “虚心好学,认真学习何谈得罪人?回头不懂规矩,丢了小命,才是大事。 以后可没有人愿意教我们怎么在宫里做事。总会有坏人,巴不得我们不懂规矩,被打入冷宫。” 江锦绣想了想,觉得姐姐也有道理,“好吧,姐姐,你说得也对。我先睡会了。实在扛不住了。下午才好有精神。你中午不休息会吗?” “不,我还要去跟嬷嬷请教几个问题。”说完,江月白啃着桃子,出门去找陈嬷嬷。 哪知道陈嬷嬷靠在抄手游廊长椅上睡得正香。 就在江月白犹豫要不要叫醒陈嬷嬷时,陈嬷嬷突然在说梦话:“江答应,你就饶了老奴吧。老奴太累了。呜呜呜。” 听起来语气好委屈好惨啊。 宫里的每个打工人都好不容易…… 第16章 奉皇上圣旨 江月白一时有点不忍心叫醒hr陈嬷嬷。她想到了上辈子在帝都打工时,自己中午也会经常小睡几分钟,就像手机快充一样,有时候累极了,站着都能睡着。 只是想到还要快速刷积分买课,江月白还是选择啃完桃子后,果断摇醒陈嬷嬷,跟还在揉着眼睛的陈嬷嬷继续请教。 反正现在是上班时间,既然拿了工钱,那么作为负责任的皇宫职业hr加个班也没什么吧。 陈嬷嬷的表情越来越懵懂、麻木、疲惫,从最开始颇为耐心包括举例分类的详细回答,到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再到最后只能点头或者摇头。 这个陈嬷嬷其实是皇后专门指定过来教养这姐妹二人学习宫里规矩的,提前敲打敲打,学习分寸,以后不要目无尊卑,独霸了宠爱,所以皇后嘱咐了她要“格外严格”要求。 她本来就是个很古板、要求很严格,很爱挑毛病的嬷嬷,资历又老。 经过皇后这么一提点,所以其实她卯足了劲来挑刺的。 要知道以前她教出来的宫女,梦里都会背宫规,睡觉都保持恭敬有序的仪态,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人才,要求绝对是所有嬷嬷里最高的。 结果,呵呵,她有点怀疑人生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小主子进来??? 比她的严格要求还要严格。 走她走的路,还走得比她快。 不说了。心好累。 所以,江月白非常喜欢这个陈嬷嬷,觉得所有公司的hr都像陈嬷嬷这样专业能力强,爱岗敬业就好了。 正在江月白缠着陈嬷嬷认真请教时,突然门外的梁小宝尖细着嗓音响起,高声禀报,太监总管徐福海来传旨。 这个徐福海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梁小宝上司的上司。 一时之间,小宝又紧张又激动。 这主子才来两天,皇上就这么关注了吗? 徐福海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展开黄色卷轴,“大江答应,小江答应,听旨。” 江月白快步走到门厅里,恭谨地跪下。过了半晌,江锦绣才从屋里奔出,瞅见公公手里的明黄色,神情慌张地赶紧在姐姐身边跪下。 徐福海微微一笑。 这美人就是美人。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都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风情。这怕是,很快就要得宠了。 “奉皇上谕旨,赐江月白和江锦绣《偶思集》上下两册。平日勤加学习,以期更上一层楼。钦此!” 江月白忙接了旨,小心翼翼地收下了皇帝御赐的书册,谦卑地说:“劳烦徐公公了,请喝杯茶歇歇再走。” 徐福海微微躬身道:“奴才还要急着回去复命,辜负江答应一番盛情了。” 江月白便笑着说,“有劳公公。那就不耽误公公的正事了。”使了个眼色,素素便会意地送上一个小荷包。 徐福海瞟见了一抹黄灿灿的颜色,心中一惊,看来这也是个玲珑通透的女子,但并没有接,笑着说:“谢江答应的一番好意。奴才只是替皇上办事的,都是奴才本分。” 双目微垂,便握着手里的拂尘,笑着辞去。 心里对江答应高看一分。 这个江答应大气,不一般,没求办事,就舍得拍来一块金条作为见面礼。 不似之前见过很多官员甚至后妃,小里小气的,最终花得不少,却舍不得一开始就拿出来。 十次拿出等于一根金条的钱,不如一次扔根金条。 拍马屁没拍到位等于没拍。送礼要么别送,要么就送到位。 千万不能小家子气。 就像给皇上、太后、皇后三大巨头身边的总管内监,必须上来就得送金条。 这些人在太监这个岗位上干到了食物链顶端,在宫里权势大,见识广,眼皮子可不浅。 几百两银子,打发狗呢? 没了根子的男人,不就要点面子嘛。 江月白命宫女素素好生把徐福海送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徐公公忽然停下步子,嗅了嗅花香,侧过脸,余光望向素素,好像很有触动地感叹道: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桃蕊宫的花开得真是好,任谁都喜欢得紧啊。” 笑吟吟地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了素素一眼,离开了桃蕊宫。 江月白接了圣旨,心里舒了口气,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升职加薪的机会来了~~~ 皇上这番突如其来的赏赐,让陈嬷嬷诚惶诚恐,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拼了老命地认真上课。 宫里能留下的,都是些会察言观色、听话听音的人精。 后宫的赏赐从来没有单赏本书的,更别提皇上自己写的书。 虽然不知道这是本什么书,但肯定不一般。 这样子受到重视,不一般对待的小主哪能得罪的起。 以后随便在皇上面前提一嘴,自己可能就晚节不保,挨板子,驱逐出宫...... 这江月白看起来比自己更认真更严谨,这让陈嬷嬷自惭形秽。问的问题更是不一般,角度极为刁钻,却又很可能是以后会发生的场景。 这让陈嬷嬷只感觉头皮发麻,心好累啊。 甚至部分问题,她不得不答复,需要回去查询章程,才能给出准确答复。 每次她想去长廊那边靠一靠,休息一会儿,总被江月白依依不舍地拉住。 又不好挣脱,只好被动加班,继续营业,各种答疑,还有被央求着“随机抽考”之前授课内容。 “陈嬷嬷,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江月白坐在陈嬷嬷边上,一边剥桔子,一边意犹未尽地问。 陈嬷嬷慌得一批,瞬间把整个橘子塞进嘴里,然后指着嘴,支支吾吾,转头看向池塘中的水面。 她真想跳进去,变成一条鱼。 过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吞下最终的橘子,又酸又甜,吞下一大口口水,极为焦虑, “你说。” “陈嬷嬷,我想问下,我们这个宫里的那块闲着的荒地,能不能种菜啊?” “种菜?”陈嬷嬷大吃一惊,开什么玩笑。来当妃子的,不就是来享受这份不用干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容吗? 哪个脑子秀逗了,赶着做她们这些下人的活啊。 “对,种菜。” “陈嬷嬷,你会种菜吗?” “会,呃,不会。呃,会一点吧。” 陈嬷嬷摸不清江月白要干嘛,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嬷嬷,我想种点菠菜、小青菜、青椒......” “你会种?” “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啊。陈嬷嬷你可以教我吗?”江月白笑吟吟地看着陈嬷嬷。 这笑容,却让陈嬷嬷浑身紧绷,这又要加课吗? 钱给再多,都不能干了~ 小主,饶命! 第17章 拍马屁是项长期工作 陈嬷嬷一脸懵逼的样子落入江月白的眼中。 江月白以为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便非常恳切地继续解释道: “陈嬷嬷,我从来没有遇到您这么专业又有耐心的老师。您能不能教我种菜?我一定好好学。如果您教我种菜,我一定学得会~” “我,我,我,我不会~小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嬷嬷吓得站起身,连忙摆手,生怕给自己再摊上事。 自从遇见江答应后,最怕听到“我一定好好学”,每次她这样说之后,必定是揪着一个知识点,死磕。 啊!这上一天课,就已经快要不行了,那要是教种菜,那不得直接累死。 不,不,不,钱给得再多,也不能干了。 江月白感觉有点遗憾,还是不忘回到正题,“那陈嬷嬷,到底能不能在自己宫里空地上种菜呢?” “这个,”陈嬷嬷擦了擦额头的汗,努力回忆了一会,才组织好语言说道, “这个,目前的管理规定上没有提到。不过,本朝开国皇帝景帝当年,有在西南边,开过一块空地,示范农耕蚕桑,种过一片菜园和果园。” 没有管理规定,当然是因为,除了江月白,没有妃子想在自家院子里种菜。 “哦。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就是可以种啰!” 江月白望着远处的空地、近处的荷塘,心中浮现出大夏天的在院子里抱着西瓜吃烧烤的情景。 陈嬷嬷连忙摇头,“那肯定不是。没说可以,就是不行。除非,经过皇后娘娘同意。小主如果真心想种,可以跟皇后娘娘请示。” “好嘞。到时候再跟您讨教!” 明白了,利用公司闲置资源开展新业务,需要公司二把手授权才行。 陈嬷嬷假装没听到。 还没等到天黑下课,陈嬷嬷就感觉到精力不济,头晕眼花,四肢乏力。 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快点下班“。 终于快熬到下课时间,江月白依然十分热情地拉着陈嬷嬷,复习总结今天的上课内容。搞得陈嬷嬷不得不声称今天有要事,明天继续讲,才得以逃走。 本以为昨天桃蕊宫已经送了两锭银子,已经非常大方了。几乎没有妃嫔给教习嬷嬷如此高的小费。 今天走之前,妹妹江锦绣宫里的宫女又塞给她两锭银子,说是加班费。 揣着银子,陈嬷嬷才感觉多给点银子有用,能涨回点血条,但不多。 依然剩下半条命在苟着。太难了。 妹妹江锦绣在徐公公送来皇上圣旨后,像打了鸡血,学习得格外认真刻苦。生怕真如姐姐所说,一不小心,就有哪位妃嫔,甚至皇上来了,自己却不知礼节,留下个不好的开头。 加上中午没有来得及睡午觉,所以,她早早用完晚膳,就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赶紧爬上床睡下了。 压根忘了过问昨天拉肚子得快要死了的小福子跑哪里去了。 留在桃蕊宫的两名暗卫中的一名叫左华美,被皇上李北辰晚膳时间喊回养心殿,汇报从昨晚皇上离开后,在桃蕊宫发生的种种。 左华美是个老实的习武之人,明明都是平铺直叙,李北辰却听得哈哈哈大笑。 尤其讲到,江月白扯着陈嬷嬷的袖子问问题,陈嬷嬷努力挣扎着甩开袖子,疯狂逃跑的场景。 李北辰笑得差点把吃到嘴里的鲍鱼都吐了出来。 听到江月白询问院子里的荒地能不能种菜,荷塘能不能养鱼养鹅,他又充满了好奇。 难道这个江南富商的女儿还真会下地种菜? 自登基以来,徐福海就几乎没有见到过皇帝如此开怀的大笑过,不禁眼眶湿润。 他从李北辰还不是太子,只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开始,就跟着李北辰。所以,他很了解李北辰的心思。 皇上一定是想起了他自己小时候。 因为不受先皇待见,在诸皇子中资质平平,又不善于辞令,哄人开心,所以只能拼命地学习,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别的皇子在睡梦中,他在练剑; 别的皇子在温柔乡中,他在苦读; 他无时无刻不在逼自己保持清醒,逼自己比其他皇子更认真更拼。 他不善交际,他就苦读百家典籍,史书,从史书中学习为人处世之道,权谋之道。没人指导,他就一点点地去悟。 徐福海很期待,这样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这也是李北辰的期待,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嘴唇,目光灼灼。 而江月白今晚除了复习巩固当天的内容,写了总结之外,还照例熟读了几遍《后宫生存笔记》要点,提醒自己在后宫的关键注意事项。 翻了翻大领导自费出版的诗集《偶思集》,很是喜欢,便用簪花小楷飞快地抄了一册,准备没事带在身边翻翻。再抄上两套,皇后一套,太后一套,再找皇上题个字。 既然皇上发公函要求“勤加练习”,那便从今天就开始落实。领导布置的任务,从来都要尽快落实,都是赶早不赶晚。 领导跟你推荐一本书,说“很有趣”或者“抓紧看看”,尤其是他自己写的书,一定要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一个宝贵的了解领导、接近领导、拥有共同话题、融入领导愿景的机会。 千万不要用“非常忙”、“没精力”搪塞,或者是装装样子泛泛而读。 某天领导突然问起这本书,能当场信手拈来谈论一二。 或者领导让发言、做项目,低调地引用书里观点或工具,定会被刮目相看。 江月白曾经用这个方法考察过不少员工。如今作为打工人,她决定明天就开始把诗集背个滚瓜烂熟,达到领导随便点播的水准。 作为资深打工人,她深知,要想升职加薪,功夫在工作内,也在工作外。向上管理要做好。 马屁拍好,活干好,缺一不可,有后台的另当别论。 拍马屁是需要的,谁不喜欢被高高在上捧着、被崇拜呢。何况是拥有天下的皇帝?当然那些子专门以针砭朝政、讽刺皇帝,就爱瞎逼逼的所谓西林党文人除外。 既然领导已经被想拍他马屁的人包围了,如果情商做不到润物细无声,轻松就可以做到凡事熨帖,想要拍马屁有效果,一定要用力地拍,甚至直接扑上去,领导才能感觉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领导会一边口口声声嫌你马屁太肉麻,太谄媚了,自谦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一边心里暗爽,其实你说得都对,麻烦你会说就多说点。我就是那么厉害,厉害到你们都得靠我带着、靠我养着。没有我,你们简直找不到工作,得饿死街头。 当然,马屁要想更好发挥作用,还要分清场合,拍到领导的爽点上,使劲怼着领导的爽点花式做功。 想想有一天,某个特定场合下,触景生情,若是能信手拈来,背一首领导写的诗,谈一谈感想和仰慕之情,想必喜欢诗词的领导一定很感动。 如果身边的奴才们都会背大领导最为得意的诗,领导应该很惊喜很意外吧? 加班不被领导看见,那还加什么班;加班的成果如果不能让领导惊艳,只会让领导觉得工作效率低。 就江月白的学习经验,睡前记忆力最好,背书最快,梦里都会继续背书。 便躺在床上,抱着诗集,一边背着诗词,一边开始畅享自己未来升职加薪的光明前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 暗卫回来告诉李北辰,江月白当晚用完晚膳之后,就开始抄写《偶思集》上册,甚至睡觉都抱在手中。 李北辰心里很感动:她一定很仰慕朕,睡觉都要抱着朕写的诗。朕的诗真有那么好吗?! 第18章 同样有赏感觉不同 桃蕊宫的奴才们,在主子江月白的示范下不自觉地卷起来。 看着江月白经常把自己搞得一副奴才模样,苦哈哈地在那里练习各种规矩,他们又是敬佩又是觉得怪异。 奴才们虽然有在暗地里或者心里笑话江月白:吃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他们刚进宫时,因为做得不守规矩,不够完美,挨打挨骂是常事。 从来没见过哪个主动找罪受,找苦吃的。 但主子每天晚上睡那么晚,早上起那么早,他们不能自己躺着睡大觉啊。 所以,第三天,江月白在桃蕊宫里绕着步道跑步时,两家的宫女和太监都跟在后面一起跑步。 江月白在打太极练剑的时候,他们就分工,给院子和屋里做卫生。 绿湘见两个主子喜欢花,一大早便剪好几支,放在花瓶里,摆在屋子里的桌案上。 江月白歇下来,素素正在帮忙摆弄头发时,白桃急匆匆进屋禀报说,江锦绣那边的太监小福子一大早不见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素素手中一顿,有些慌张。 她跟小福子一年进的宫,算不上什么交情,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惆怅。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一不小心,某天早上,就会像这样,不明不白就不见了。 “没事,他迟早是死。”江月白淡淡地说,“做奴才的,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忠心。没有谁会给背主的奴才活路。死人的嘴巴最靠谱。知道了吗?” 声音里一如既往的严厉。 素素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奴婢知道。” 过了一会儿,江月白明艳照人地走出屋子时,正好妹妹提着裙子匆匆地走过来。 “姐姐,怎么办,小福子不见了!”江锦绣声音里带着关切和焦急。 江月白伸出手,把妹妹耳朵边上的发丝撩起来,轻轻地夹在耳后,“妹妹,丢了换一个就是。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姐姐......你?”江锦绣迟疑地望着姐姐,她不敢相信一向善良温柔的姐姐会说出这么狠心残忍的话。 丢了,往往意味着死了。 “好了,妹妹。这只是小事。快去用早膳。今天是教习课程的最后一天,可能还是会很忙很累。你得多吃点,吃饱点,才有力气。”江月白淡淡地笑着。 “可是......” 江锦绣还想说着什么,被姐姐硬生生地打断。 “锦绣,前天那碗鸡汤,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此时没了气的就是你。这次是泻药,下次指不定是什么。 后宫里见得最多的就是生生死死。如果不想死,就要学会狠一点。懂了吗?” 江锦绣点点头,眼睛里似乎在滚动着泪水。 也是,她才十五岁不到,如果是穿越前,这个年纪还在念初中,能有多高的心理承受能力呢? 江锦绣回屋子的脚步有点虚浮,她有些难以接受,这么快自己的宫里就有人背主投毒,也接受不了一向心慈的姐姐突然变得如此狠绝。 江月白任妹妹离去,给她一点消化的时间。 她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天气有点阴沉,不像前几日那么晴朗。 只是希望不要下雨。 果然辰时后,陈嬷嬷开始上课不久,司礼监那边就领着一个小太监前来报道。说是小福子昨晚在御花园落水,早上被人发现,所以赶紧给添补了一个。 新来的小太监叫罗山,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很是伶俐。很快就跟江锦绣里的其他两个宫女搭上话,干起活来很麻利。 江月白却看着罗山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自己习武,她总觉得罗山的一举一动像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而且他看起来小小的很年轻,但好像武功层次水平应该远远高于自己。 这又是谁安插来的人呢?她想。 不过她很快又陷入了刷分的快乐之中,其他的自然都是小事。 陈嬷嬷再次感到体力不支,江答应的这份宠爱她感觉自己根本承受不住了。 没想到遇到这么个能干,身子硬朗的主儿! 她暗暗地想,这以后,在其他方面肯定也是个能经得起来去的啊! 到了天黑时,江月白终于没有再扯着自己的袖子问问题,而是拉着她进正厅喝杯茶。 她本以为松了口气。 结果,江月白客客气气地把几大本笔记拿到她面前,恳请她审阅,看看还有没有哪里记错了的,或者遗漏了的。 摇曳的烛光下,看得她老眼昏花。 这写的人,真是个狠人啊。她心里暗叹。这是怎么在半夜的烛光下写完的呢? 她不明白。 其实教养嬷嬷这个hr部门的工种,具有很强的季节性,除了大小选后比较繁忙的几天,平日里都很清闲。 属于宫女里面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好工种。 一般由侍奉过先皇宠妃的年长宫女担任,属于后宫里养老性的闲职,多数都是关系户。 像陈嬷嬷最近这么忙,日常加班,简直千载难逢,要了她的老命。 然而钱实在给得多,离开时,江月白的宫女素素又塞给了她两锭银子。 离开时,陈嬷嬷跟灌了铅一般的双腿顿时又有了力量。 这三天赚的可不是一般的多,每天都是二两银子。 日常像给皇后办事,也就多赏几个银瓜子而已。 陈嬷嬷听说,这两个小主来自于江南富商人家,怪不得如此大方还心善。 心里打算着,以后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帮衬着美言几句,也能报答一二,说不定还能有后话。 所以等她去坤宁宫向皇后复命时,虽然一身疲惫,精神状态却很不错。 因知道皇后的用意,便在回话时,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偏向。 “陈嬷嬷,两位答应如何,上课认真吗?” “听话,都是好拿捏的。”陈嬷嬷答道,心想岂止是听话,把老师给累死的学生,哪里能不听话。 你还没来得及批评纠正,人家都积极主动地温故知新,主动求教。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皇后其实还派了其他的眼线盯着,所以桃蕊宫的情况她其实已经了解到七七八八。无非就是有些多疑,总是希望能从多个来源知道些消息。 她的人回复来说,不管是江月白还是江锦绣都听话得很。 不仅早上提前到,大中午不休息,晚上还写总结,被陈嬷嬷指挥来指挥去,第二天早上还要查作业,屁都不敢放一个。 “听说,你让她们天天晚上写作业?”皇后好奇地问道,拨动着手腕上的珠串。 陈嬷嬷听到这话,就想起过来前那一本本线装整齐的笔记,顿时感觉脑仁疼。 “倒没有。只是按照皇后您的吩咐,让她们务必学会,上心些。听说那江月白怕被皇后娘娘怪罪,晚上觉都睡不好。”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顶着超大黑眼圈,挑灯夜战的狼狈样,心里觉得格外的舒坦。 “听说,皇帝给她们分别赏了本书,那书长得什么样?” 陈嬷嬷想到那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心里揣摩着皇后的心思,便回答道: “回皇后娘娘,是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奴婢没得机缘看到内容。但听皇上的旨意是,让姐妹两人要好好学习。想必是让她们没事就要抄写一二。” 皇后听到又要抄书之后,笑着拍了拍桌子,情不自禁夸赞道:“真是好啊!” 因为她是大将军之女,既不喜欢练书法,也不喜欢抄书。 尤其讨厌抄佛经,全是生僻字,笔画数太多。以前抄错一个字,太后就罚她全文重写。 她心想,皇上赏赐的这本书,以后就成为拿捏姐妹二人的东西了,敢抄错一个字,罚全文重抄十遍。光想想,就觉得每个毛孔都舒爽。 丝毫没有察觉陈嬷嬷提到江月白时脸上的敬畏。 陈嬷嬷临走时,额外得到了一把银瓜子,算是皇后对她小小的宽慰。 虽然很少,但拿到皇后的赏赐,感觉异常舒爽。 这跟从江月白那里拿钱完全不同。 领导给的不是加班费,是对工作的肯定! 陈嬷嬷美滋滋的。就跟每个坐着夜班车回家一身疲惫的打工人一样。 也跟每一个教过江月白的夫子离开时一样。 第19章 最忌交浅言深 江月白心里也美滋滋的。 三天结束时,她竟然一共刷了1260分,去掉买课花掉的100积分,还有1160积分。按照每门课50积分,可以买20多门课。顿时觉得这六锭银子花得值。 之前系统使用说明上讲,未来开设的这些选修课程涵盖内容广泛,包括医学、绘画、舞蹈、美妆、插花...... 要知道,穿越来之前,上个什么两天的周末专项集训课,动不动就几千上万。 系统提示,只能学完已有的两门课,并通过考试,才能解锁新课程。 纳里? 《宠妃修炼手册》这门课还好说。 《房中术108式》怎么考?是考车技还是车速还是考交规。。。 考完是不是就可以拿驾照了? 江月白一晚上都脸红通通的,躁得慌。搞得妹妹江锦绣以为这几天姐姐劳累过度,是不是发热了。可摸了摸又不像。 “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怎么脸一直血红血红的。” 江月白吃过晚饭,扯了件披风,拉着妹妹在院子里消食散步。 三天的集训终于结束。 姐妹俩终于都舒了口气。 妹妹舒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天天起早贪黑地学习了。 终于结束了早饭来不及吃,午饭快快吃,晚饭随便吃的不良饮食习惯。 只用每天早起步行去皇后那打卡,即可月底领月例钱。 姐姐终于舒了口气,终于花三天的时间搞清楚了宫里的各种规章制度,明规则和潜规则。初步理清了宫里的基本人际关系,势力范围。当然还有必须要规避的各种坑,各种雷。 她准备今天花点时间把这些全部整理一下。整理成册,存档。以后好时时翻阅,定期回顾。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聊到江月白从小的好学精神,天天累死夫子的趣事,两个人不一会儿就乐得忍不住咯咯地直笑。 甜美的笑声像是一串串清亮的铃铛,在宁静的夜晚里回荡。 如水银般的月光从花树叶子间漏下来,树叶的影子稀稀落落地洒在两人身上,像是串串别致的刺绣,随着衣角时而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越发衬托出二人如仙子般的美丽。 二人正沉浸在享受着春日夜晚繁花似锦的惬意时,太监梁小宝传,隔壁淑芳宫的方选侍和范答应来访。 江月白一愣,按照宫规第12条,出于安全与纪律考虑,酉时往后,妃嫔除限定的几种情况,不可在所属宫殿外活动。 这两位新入职的,怕是没有好好听课吧? 方选侍穿着一袭艳丽的桃粉色衣衫,面容姣好,眉眼之间的妩媚,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腰间有个精致的玉佩,看起来家里挺有钱。 范答应则穿着一袭清雅的米色衣衫,脸上还有明显的婴儿肥,长得甜美娇俏,妥妥的小可爱模样。如此年幼,还似小孩般没长开,就被选进宫里侍候人,让江月白心里有些不适。 明明比方选侍位份高,看起来却像是方选侍的跟班。 江月白默默地打量着两个人,没有说话。隔壁部门,这样错配的尊卑迟早出问题。想必很快,这位方选侍就会通过各种手段欺负恶心范答应。 只是闲事还是能少管,就少管。 心中好奇,方选侍这样媚到骨头里的,是怎么过太后和皇后那关的?有点像自主招生进来的。 “深夜拜访,叨扰两位姐姐实在抱歉。臣妾是隔壁淑芳宫范答应,身边姿容婉转者乃同宫的方选侍。宫中突发意外,水桶不慎落井,两位姐姐能否借只水桶来用?臣妾不胜感激。” 江锦绣对模样清纯甜美,说话柔软的范答应很有好感,便走上前去,热情地答道:“当然可以啊。小罗子,你去把水桶拿给范姐姐~” 新来的小太监叫罗山,江锦绣便给他起了个化名,叫小罗子。 小罗子立马手脚麻利地拎来水桶,候在一旁。似乎在等江月白而不是江锦绣发话。 江月白一直沉默着,观察着两个人,神情冷漠,这才点点头说道,“去吧。” 初入职场,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小心行事。 “小罗子,你帮两位小主把水打好。”江锦绣热情地说,“范姐姐,你今年多大,我今年十五未到,六月满十五。以后常来我们宫坐坐~” “再过五日,臣妾就满十四,应称呼您为姐姐。两位姐姐的容貌真是让人赞叹,从未见过你们这么美的女子呢~” 同事夸奖的话,不必入心。 职场中,夸奖是最基础的社交礼仪,别太当真。 江月白神色淡淡,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惆怅。范答应这年龄实在有点小。 范答应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我明日再来好好感谢两位姐姐。殿里还等着水用。方选侍,我们回去吧。”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方选侍突然问道,目光流转,仿佛要滴出水来。 “这里跟我们一样偏僻,看来也是家世普通的。不过风景到底比我们那边好很多,有湖有树有花的。我们那个破宫殿,什么都是坏的。范姐姐,你就一点不羡慕吗?” 方选侍这一番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在场的人脚趾头都觉得尴尬。 这个问题刁钻的很,怎么回答都容易得罪人。而且这里就她的位份最低,进来不行礼也就罢了,还随便插话。 说话媚眼如丝,可皇上在吗...... 范答应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皇宫里自然是哪里都好。两位姐姐,有空也去我们淑芳宫坐坐。淑芳宫里有几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特别漂亮。方选侍,我们走吧。谢谢两位姐姐~” 说完意味深长看了方选侍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方选侍眼中浮现些许不快,但很快消失不见。笑盈盈地对江月白和江锦绣福了福身子,也跟着离开了,留下一个妖娆的背影。 “姐姐,你看那方选侍......” 江锦绣正要说什么,被江月白拉住了手,用清冷的眼神制止。 江月白轻轻地摇了摇头,拉着妹妹的手说,“很多话放在心里就好。妹妹,今天累了一天,你早点休息吧。” 江锦绣有些委屈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难道我们不应该帮忙吗?” “妹妹,你今天做得很好。多一个朋友好过于多一个敌人。” 江月白拍了拍妹妹的手,柔声说道,“在宫里,慎言慎行才能活得久一点。姐姐是,你也是。” 其实,妹妹,这就是职场生存之道。 人与人之间,最忌讳交浅言深。 千万不要在公司把个人隐私告诉对方。更不要在公共区域谈论私生活和真心话。 公司里没朋友。 面上看起来一片和谐就好。 “可是……总该有好人的吧?” “那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呢?” 江月白笑笑,换了个话题,职场经验让她对个人信息非常敏感,“锦绣,你把范答应生辰记下来。五日后,我们去给范答应过生辰。好了,快去洗洗睡吧。” 她习惯性地建立个人档案,在同事生日送去祝福,作为公司文化建设的主要工作内容之一。 江锦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话地回去洗漱。 今天最后一天的集训再次把她累翻了。她要立刻马上去睡觉。 因为明早就是初次去坤宁宫请安的日子。 又要早起。唉。 困...... 然而姐姐电量还很足,一晚上忙活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 第20章 给下属们画饼 江月白回到屋里之后,由素素服侍着卸了妆,摘下了头上的发饰。 梳洗一番后,她便简单地把头发用一根碧玉的簪子挽一挽,便又开始写今日的学习总结。把一天的提问里面比较重要的“问与答”逐一记录好。 忙完这些,又把木匣里的《后宫生存笔记》拿出来,熟读三遍,再放回去。 前天晚上默写了她与皇上在殿试时对的诗,用的是赵体,字体宽绰秀美,笔画如行云流水。此时墨迹已经完全干掉。 江月白拿起来,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便喊来内监梁小宝,挂在偏殿客厅里的两侧墙壁上。 两幅字一挂好,整个屋子顿时充满了书香气息,增色不少。 大白话就是,高大上! “真是气派!主子您的字实在是太好了。”挂好后,小宝连连赞叹。 其实他压根不识字,就是觉得主子的字看起来整体很舒服很圆润,气质放在那里,就是不一般。 江月白好笑地看着小宝拍马屁的样子,心想,他还不知道这是自家主子在殿试上跟皇上对的诗。若是知道了,怕是得跪在地上磕头。 不过确实看着很满意。 便拍拍手,笑着说,“要不,小宝,你来念一下?” “这个真是难为奴才了......” 小宝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奴才,奴才不识字......只是觉得这字看起来就很不一般,放在大厅里,显得非常气派。” 江月白抿着嘴笑,“就知道你在拍马屁,这是皇上写的诗。我来教你念。” 小宝一听皇上写的诗,心中直打颤,立马噗通一下跪下,还真对着墙上的字幅,连连叩拜。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有眼不识泰山。” 等到小宝不知道拜了多少下,终于不拜了,江月白感觉自己的笑都要憋不住,“不是这幅,是对面墙上那幅。这幅,是我写的。” 小宝一下傻了眼了,汗珠子只往下滚,接着又连忙给江月白磕头,“主子饶命。奴才有眼不识泰山。” 拜了三拜之后,小碎步跑到皇上写的那首诗下面,无比恭敬而忐忑的说道: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皇上饶命。” 动静闹得很大,白桃和素素连忙赶过来,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就看到小宝神经病一样不停地对着墙壁磕头。她们以为是小宝做了错事,正在受罚。 江月白便坐在边上喝茶看戏,既也不阻止,也不解释。 等小宝又连连拜了不知道多少次,灰头土脸,额头都磕出来个大包时,江月白清了清嗓子, “好了,既然你们都在,那我现在教你们背墙上这首诗。这首诗是皇上写的。你们都听好了,别背错了。” 白桃和素素听到“皇上写的”,立马也战战兢兢地跪下。 这是他们入宫做奴婢后不断培训强化的条件反射,甚至血泪的结果。 江月白也不去理会,就开始教她们,逐字逐句地背诵。 反正领导讲话,居高临下的站位,有利于强化个人权威,也有利于下属记住讲话内容。 “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 一遍又一遍。 深夜里寂静之中,整齐划一的朗朗读书声,听起来格外的诡异和清奇。 估计也只有江月白才能干出来这么出格的事情。 她决定,以后每天晚上都带领自己的手下,学习和背诵大领导的原创诗集。 小宝背得最快,不仅最快,江月白甚至发现了他的诗歌朗诵才能,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嗓音很有磁性,除了有点尖细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白桃背得第二快,但她经常出错,时不时地就错一个字或者忘了一个字。 最慢的是素素。 但她最稳,同时她念出来时,声线和气质都非常独特。 明明很轻快、欣欣向荣的一首诗,在她读或者背的时候,都有一种淡淡的忧郁脆弱感。 等到每个人都抽测背诵了五遍全对后,江月白才放三个人过关。 这一夜打开了三个奴才的新世界,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自信心和责任感。 每个人心里都美滋滋的。心想,我也是会背诗的人了。还是皇上写给我家主子的诗。可不许再说我是文盲。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虽然目前桃蕊宫位置不好,宫内布置不好,各方面相比其他宫殿都比较寒碜。 但是一切都很有希望啊! 等以后主子受宠了,做奴才的不得都跟着过上好日子嘛! 这可是一家被着名风投看重的初创企业!咱以后就是元老级别了! 此时,虽然已经深夜,但一双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草原上饥饿的狼。 那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眼神。 江月白对此很满意,虽然搞得有点像古代传销组织。 不就是画饼吗? 每个领导不都给自己的下属画饼嘛!让每个人都觉得只要在公司好好干,都有大好“前途”。 这是企业文化建设的最重要的一部分。 不管是想让员工保持忠心,还是自觉内卷,除了给钱,还要进行企业文化建设,保持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激励。 如果想造一艘船,不要急着布置任务,而是激发他们对浩瀚大海的向往。 拼命加班卷的,从来不是月薪三千,而是月薪三万的未来; 卷的不是工作,而是使命和责任,对前程似锦的期待! 做完这一切,江月白感觉有点累。 喊来白桃帮她按按肩膀,按按背,按着按着,轻伏在正厅的桌沿子上睡着了。 白桃也不敢叫醒主子。 说实在的,这几天,白桃已经被主子完全给镇住了,彻底被主子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这主子为何学得那么认真努力,怎么有那么多问题要问,精力怎么那么旺盛。 这可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啊! 真是个狠人!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未来如何,是死是活,上刀山下火海,都跟定了小主。 暗卫回去禀报皇上时,就变成了如下版本: 隔壁淑芳宫丢了水桶,找去桃蕊宫借,江月白带领妹妹欣然同意,并且派武功最高强的小罗子去处理相关事项。 白天被教习嬷嬷抓着刻苦学习了一天,连午休时间都被挤占,晚上依然写学习笔记。 忙了这么一天,其他宫殿妃子都睡下了,她还组织手下的奴才,把皇上的诗词挂在宫殿的正厅。 后面更是深夜带领手下一帮不识字的奴才们,集体学习背诵皇上的诗词。 最后亲自检查背诵情况,直到每个人都过关,才放走手下的奴才。 一直忙到深夜,由于太过于操劳,甚至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那岂不是会受凉?!”李北辰着急地问道,异常激动。 还是月白最懂得欣赏朕啊! 这女子一定爱死朕的才华了,竟然还组织一帮文盲奴才学习朕的诗。 这怎么好意思。朕那首诗写得一般般吧,跟李白比,肯定是比不上的。 “不行,小罗子只能呆在她妹妹那边,没法贴身照顾好小白。大福,你想办法解决下这个问题。” “诺。”徐福海笑吟吟地应道,“皇上,明天,新选的秀女就可以翻牌子了。” 第21章 第一天早会睡过头 第二天早上,按照规矩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可江月白竟然第一次起晚了。关键今天还是公司报到开早会的日子。 平日不掉链子,关键时候稀烂。 江月白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半夜失眠了半宿后再睡,竟然就直接睡过了。 一定是昨晚九、十点钟那会儿,教几个奴才学念诗,反反复复说破了嗓子,喝太多茶叶,才睡不着,半夜失眠。 关键白桃和素素竟然都没有主动来叫主子,因为她们都觉得主子最近几天太辛苦,应该多睡会。 一帮子奴才在江月白的激励下,各自发奋搞内卷去了,废寝忘食,竟然忘了叫主子起床。 “姐姐,我们要走了。”妹妹江锦绣在门口喊江月白,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她特意让晴儿早点喊她起床打扮。 桃粉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米白色柳叶暗纹长裙,精心梳了个追云髻,插着白珍珠璎珞,斜斜坠以粉水晶的金制发钗,配着透明粉水晶的流苏耳环。 轻施粉黛,秀眉如弯柳,额间点朱红,整个人喜气却又纤细的风流~ “你走得慢,先去。我一会儿就来。素素,搞快,盘个桃心髻走人。” 江月白一边催促着素素帮忙盘头,一边自己有条不紊地打着粉底。 “好的,姐姐。你快点来,别迟到了。”江锦绣站在门口催促着,嘴却笑得都合不拢。 原来恐怖如斯的姐姐,也有睡过头,迟到的时候呀。 看,我就起得很早。看,你每天那么用功,吃不消了吧。 顿时觉得自己超厉害,心里颇为得意。 想到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走路带风,跑路带烟的女子,而自己从来都是慢吞吞不紧不慢的,她觉得姐姐说得也对,自己可以先出发。 嫔位这样的中层出行公司才配车,有步辇可坐。像普通职员级别的小答应没这待遇,只能步行走过去。 江锦绣没想到这桃蕊宫真像昨天方选侍昨天说的那样,实在太偏僻了。 她完全没有概念,以为整个皇宫虽然大,但也不会大得像一座苏城那么大吧? 才走了一会儿,按照规矩走的江锦绣就觉得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长裙的裙摆还增加了额外的负担,她需要拎着裙摆走。她恨不得让跟着自己的晴儿背着自己走。 唉,太难了。 江锦绣就这样几乎是一瘸一拐走到坤宁宫,站在坤宁宫门口,被那种高贵威严镇住。进门后一路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地方。 十五名秀女已到了十位,高位嫔妃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单独聚在一团。 咦??? 竟然看到了那天姐姐收费辅导的两个学生,朱氏和姜氏,两人在一起似乎相谈甚欢。 不过没有看到苏氏,想来可能被筛掉了。 心中一喜,姐姐果然就是厉害! 辅导效果这么好! 辅导了三个竟然通过了两个! 江锦绣下意识地想去找姐姐,告诉她这个消息。可姐姐偏偏不在。 “小主先到里面坐,吃点热茶和点心。” 坤宁宫的大宫女将江锦绣迎了进去,奉上茶和糕点。 人还没有到齐,坤宁宫便准备好茶点,供先到的妃嫔简单吃点,不至于后面开会低血糖晕倒造成场面混乱。 昨晚来借水桶的范答应和方选侍也都已经到了,远远看见江锦绣,便主动走过来攀谈。 “江妹妹今日光彩照人,把在场的姐妹们比了下去。你姐姐怎么没有来呀!是不是睡过头了?” 方选侍拿起一块莲蓉糕,笑着问道,一双丹凤眼格外引人注目。 江锦绣眨眨眼睛,想起了姐姐昨晚说的话,便轻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姐妹们都很漂亮!姐姐她一会儿就到了。” “昨晚谢谢锦绣姐姐帮忙。”范答应对着江锦绣甜甜一笑,眉眼弯弯。 这让其他新来的秀女,以为她们之间很熟络,自然而然地归为一派。 之前江月白摆摊,踢摊子叫城管的叶苏华不久也到了,今日搭配着一身淡蓝色,衬托出她的高冷贵气,也彰显了她在新人里高人一等的位份,因为低位妃嫔不得穿蓝色。 见到江锦绣时,叶苏华浑身一紧,不自觉想起此前所受到的羞辱。 只是听说这两姐妹被分配到西六宫最偏远的一个宫殿,最旮旯角的地方,那里又偏又破,看来皇后已经出手。 叶苏华发现江锦绣这会儿竟然是一个人,姐姐江月白竟然不在身边,顿时乐开了花。 “江妹妹,你姐姐怎么没有来?人都要到齐了,怕不是第一天给皇后娘娘请安就要来迟吧。”叶苏华走到江锦绣身边,笑着说道,“你们桃蕊宫实在太偏远,来一趟好费功夫。” 其他人听到这话,动作都是一顿。第一天上班,竟然就有同事撕起来。一个个都往这边看过来。 江锦绣自然听出来了叶苏华故意的嘲讽之意,嘟起嘴唇很不满,明明桃蕊宫很漂亮的,没事咒我姐姐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要瞎说。说错了话,在宫里是会被砍头的。我姐姐怎么会迟到呢?她一会儿就来了! 我们桃蕊宫院子可大了。种了好多好多花树,可漂亮了!姐妹们,你们有空都来我们桃蕊宫坐坐~肯定都会喜欢哒!” 江锦绣说的十分动情,眉飞色舞,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桃蕊宫。 元老们都熟悉情况,心中不免腹诽:鬼才喜欢你们那偏僻荒凉的地儿。 叶苏华顿时气结,更加不爽。 江锦绣竟然没有被嘲讽到,反而四两拨千斤,借机跟着新人们打招呼,邀请她们去桃蕊宫玩。 这姐妹俩都有一百个心眼子。 叶苏华吃了瘪心有不甘,又说道:“江妹妹,就几天不见,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过见你一个人先到,怕不是你们姐妹之间……” 全然没有注意到江月白走了进来。 江锦绣甜笑着,带着讽刺意味地问道:“你是不是特别羡慕我呀?我姐姐对我老好了。” 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烦,没事总惹别人?! “谁羡慕了?!” 叶苏华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心里泛起一阵酸。 其实真的挺羡慕的。 她是庶女,得于娘亲得宠,在庶出子女里待遇还算可以。姐妹间从来只有明争暗斗,互相伤害,根本不存在姐妹情深。 “妹妹我就挺羡慕的~” 脆生生的声音是范答应,她弯弯的眉眼、两腮的婴儿肥,配上今天的装扮,清纯甜美百分百。 说完,范答应和江锦绣凑在一起,咬着耳朵说小话儿,根本不搭理她。 叶苏华心梗,对方竟然已经有了队友,而自己新结交的姐妹没一个帮腔。 她气得拿起酸枣糕恨恨地咬了一口,没有接话。 真酸。 “妹妹~” 叶苏华扭头一看,这才看见江月白正笑吟吟地向江锦绣走来。 江月白一身清爽干练的打扮,与殿试时不同。 上身清新的水绿色,下身简单的月牙白,化着精致的淡妆,梳了个简单端庄的桃心髻,斜插了支通透的翡翠簪子,耳朵上挂着副透亮的翡翠坠子,一颤一颤的。 搁现代,那是苏明玉款职场大佬范。 江月白步履娉婷地走到妹妹江锦绣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什么都不说,就挑衅地盯着叶苏华看。 手下败将请自重! 这种目光竟然让叶苏华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第22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时,坤宁宫的大宫女已经扶着皇后走进了大门,身边跟着一位笑意吟吟的美人,竟然是之前选秀时遇见的苏氏。 那苏氏远远地对江月白微微点头示意,江月白也回以会心的笑容。 刚刚入门时已见到朱氏和姜氏二人,此时又见到苏氏。 当天培训了的三个人,竟然都被录取。此次录用了十五名秀女,算上江锦绣的话,四名学员占到25%以上。 江月白倍感欣慰还很得意,而妹妹更多的是震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姐姐恐怖如斯。说能行就能行!” 一阵环佩叮当,香风袅袅,皇后被簇拥着坐上宝座。 众人纷纷跪下请安,恭敬地向皇后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头赤金九头凤珠冠,穿一身亮紫色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雍容华贵。 皇后笑容可掬地说:“妹妹们来得好早。诸位起来吧!在宫里面生活着可还习惯?” “承蒙皇后娘娘关照,一切都好。” 坤宁宫的大宫女引着一众新晋宫嫔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受了礼,又吩咐大宫女赏下礼物,众人谢了恩。 皇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空着,皇后微微一垂目。 看来,例会有高层迟到了。 宫里目前还没有贵妃和皇贵妃。 江月白根据第一天的培训内容推断,没来的就是李惠妃。 “算着时辰,惠妃也该到了。” “别不是又身体不适。”皇后左手下方的陈淑妃转了转手上的镯子,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匆匆地跑进来,立刻跪下,低头道:“皇后娘娘吉祥。启禀皇后娘娘,惠妃娘娘身体抱恙,今日不能来。” 明白,有高层不提前请假就翘会,现在派了个小啰啰来临时通知一声。 陈淑妃立马轻轻嗤笑了一声。 皇后“唔”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惠妃身子总不见好,等礼毕遣太医去瞧瞧。” 赵公公连忙上前行礼:“奴才遵旨!” 明白,有高层经常用生病为理由,不来参加公司例会,医院证明没有,假条没有,就靠地位高,面子大。 接着又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皇后娘娘吉祥。启禀皇后娘娘,甄婉仪身体抱恙,今日不能来了。” 皇后脸色明亮,但又瞬间平静地点点头,“跟你家小主说,让她好生休息。” 皇后心中暗想,甄婉仪不来好,还好不来。不然又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砸场子,让新人们看笑话。 赵公公朝皇后下首一引:“众小主参见淑妃娘娘。” 陈淑妃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大大的双眼皮,只是黑眼圈稍微有点重,显得略微憔悴。满头珠翠,一身高奢定制款华服,衣着打扮仅次于皇后的规格。 搁现代,如果当明星,肯定会大红大紫,因为眉眼浓烈,身材曼妙,很像热巴大美女。 她转了转手上的翡翠镯子,淡声说道:“惠妃这总是生病,皇后娘娘,我们要不要等礼毕,一起去看看。” 皇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确实,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皇上日理万机,我们帮着早点瞧瞧,也是妥当。” 陈淑妃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继续转动她的翡翠镯子. 刚入宫的新人才刚刚学会标准姿势的请安,又不像江月白姐妹连续三天专门强化训练,纷纷开始发抖,姿势变形。 又唯恐第一天做得不标准留下坏印象,甚至被拎出来当靶子给新人立威,一个个极力绷住。 眼看众人站不住了,陈淑妃才缓缓说道:“就怕啊,心病还需心病医,一时半会儿治不好。” 陈淑妃这才看起来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转过头来说: “唉,我只顾着记挂着李惠妃的病情。好姐妹病了,心里难受。害,竟然忘了你们还拘着礼。都起来吧。妹妹们,你们不会见怪吧?” 众小主这才敢站起身来。 起身时,不少新人歪歪扭扭,险些摔倒,不得不拽住身边的其他秀女。范答应好不了哪里去,她随手一拽,抓住了江月白的袖子。 却发现江月白稳稳地站在哪里,丝毫没有任何的摇晃。 原来,江月白之前跟着爹爹学打太极,蹲马步,站桩是基本训练,所以下盘特别稳,核心肌群发达,抓地特别牢。 不说就是个行礼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非礼,她都能来个缠腕,撞肘,踢裆,直接废了对方做东方不败。 忽听得陈淑妃指着江月白和江锦绣问:“江氏姐妹就是你们俩吧?” 她心中一阵冷笑。还真就她们两个姿势标准的,还真能抗噪。 不是喜欢站嘛,你们就多站会吧。 这几天,她宫里的嬷嬷告诉她,有两个不要命的小主这几天在她们嬷嬷培训界出名了。把宫里的教习嬷嬷往死里练,更把自个往死里练。听说累死个人。 “参见淑妃娘娘。” 江氏姐妹只好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又跪下行礼。 陈淑妃笑意吟吟地细细打量她们。 两人自然都是美的,而且各有风情。 江月白早上时间不够,压根没有怎么打扮,基本是个素颜。因为赶来时不着痕迹地用上了轻功,相当于做了运动,皮肤红润娇嫩得如同水蜜桃,是脂粉涂抹不出来的好气色。 江锦绣昨晚睡眠不错,虽然有些苍白,但皮肤娇嫩得跟鸡蛋样顺滑,加上精致细腻的妆容,颇像小西施。 新入职的小年轻们实在年纪小,皮肤嫩,明明自己才二十,为何才几年竟然就比不得这帮新茶鲜嫩了! 气得陈淑妃想吐血。 愣是让她们跪了半天,才免了礼,笑着说道: “两位妹妹果然姿色过人,难怪让皇上瞩目呢。这次选秀真是吉祥啊,娥皇女英都有了。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在夸赞,却冷冷的满是讽刺意味。 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皇后也乐意看陈淑妃敲打江氏两位美人,便没有搭腔。 就她看来,江氏姐妹不足为虑,因为亲情本身就是牵制。 倒是方选侍和沈答应美艳不可方物。 “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猜的?诸位姐妹入宫,都是皇上和太后亲点,样貌和品性自然都是千里挑一。 本宫看这方选侍就有和你一样好看的大眼睛,沈答应就有和你一样婀娜的杨柳腰。哪个不都是极好的?! 淑妃如果有什么不满,下回向太后请安时,记得提出来。如果着急,一会儿本宫陪你去见太后便好。” 陈淑妃脸上一冷,她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在新人面前教训她。 连姐妹都不叫了,直接叫品衔。这就直接公对公,上级对下级,不讲颜面了。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就是仗着皇后今天迎新例会,会顾及大家的脸面,所以前面反复拿乔。 当她真往方选侍看过去时,心凉了半截。 那双俏丽的丹凤眼果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双更大更圆更亮,对,更妩媚。 穿衣风格,也很类似。明艳而大胆,光在那里一坐,什么都不干,其风流模样,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干了。 岂止是盗版,简直是升级版。 再看向沈答应,另一半心也凉了,端庄的鹅蛋脸,虽然没有丹凤眼,但一双大大的杏眼不比她丹凤眼差。那细腰盈盈一握,上半身却异常丰盈。数据大概就是88、61、88。 端庄禁欲的脸配上热辣的身量,反差萌就是引爆点啊! 再看看这波新人里,品级最高的叶贵人一直没吭声。这个长得也不赖,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桃花眼尤其引人注目。家世跟自己差得不多,工部尚书二品官阶的爹。 陈淑妃顿时觉得不爽,没好气地瞪了一圈粉粉嫩嫩的新人。 要么有颜值,要么有家世。 看哪个都不顺眼! 第23章 《宠妃修炼手册》这门课 皇后扫了一眼还在稳扎着请安姿势的江氏姐妹。 怪不得陈嬷嬷说,姐妹俩天天刻苦用功到深夜,就是怕被自己责怪。看来,这有点悟性。 见陈淑妃还在耍威风,脸上挂不住: “两位妹妹都起来吧。诸位妹妹聪明伶俐,以后同在宫中要尽心竭力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姐妹们和睦相处,不要争风吃醋。本宫乏了,都跪安吧。” 众人便散了去。 皇后留了陈淑妃,不知道一会儿是去太后那,还是去看李惠妃。 高层的事,底层员工不用瞎操心。 职场准则之一,越级不打听,隔行不参与。高层的矛盾,少参与、少打听。 公司里总是这样,管理层内部矛盾从来不少。只要公司还没倒闭,总归还要继续处着,各项工作还要继续开展。 普通员工别把高层在例会上的争锋当回事,个个都是戏精。 第一天上班的早会终于散会。 累得够呛。 江月白整个会中都在拼命认脸,尤其是职级比自己高的妃嫔,把她们长相中的显着特点跟姓名、职级牢牢地在脑子里绑定,比如高层陈淑妃眼角就有颗痣,自带妩媚风流气质。 职级低的也不能小觑,一样要认明白,都是未来同事,小人能少点就少点,以后说不定还是上级。 所以说,第一次宫司例会非常重要,万不能打酱油。 见一次面,第二次就能开口就能叫出对方名字、单位、职级,绝对是职场人的基础必备技能,很多时候是大杀器,用得好,有机会赢得大机缘。 脸盲不是借口。 像江月白活了两世,识别人面孔的技能点还很低,纯靠加倍努力。 成败就在这样的细节当中。 这会儿,江月白、江锦绣、方选侍、范答应四个人住的宫殿在一起,就又一起走回去。 其实跟她们一个方向的还有几位新晋秀女,不过大家不熟,也就没有搭话。 范答应是个清纯甜系女子,说话总是柔柔软软,江锦绣跟她很投缘,两个人手挽着手说笑着走了一路。 一开始,江月白走在后面,跟方选侍并排走着,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们两个没有什么话可说,方选侍几次想起个头,却见江月白一直目不斜视,神情严肃,压根都不想聊天。 方选侍是那种走路摇曳生姿,袅袅娜娜的,就不紧不慢地漫步。 走着走着,三个人便并排着走在一起。只是聊起天来没有刚才那么畅快。 看来无论古今,都有同事间没话找话的尴尬。 江月白穿越前最烦这种,有事说事,尬聊又不能增加好感度,甚至经常起反作用,招人烦,还容易一不小心被人挖坑套话,说漏嘴。 没有方选侍这个妖精在边上杵着,她浑身放松了很多。 独自缀在队伍最后,一言不发,很是惬意。 红墙绿瓦,檐角飞檐,似乎在这春天的上午特别格外妩媚。 岸边桃树,花瓣娇艳鲜嫩;水中碧波,鸳鸯嬉戏游曳。 这在她穿越前可太奢侈了。哪有大白天上班时间,这样闲情逸致逛公园的。 可惜没有手机。这么好的风景,没法拍下来发个vlog,打扮得这么漂亮,一身古装,也没法玩个自拍,再来个美图秀儿美颜加修图。 景美,人美,古装全套美,加上大师级p图,不知道有没有潜力上热搜。 好久没有手机可以玩了。好怀念有手机的日子。 不免有些惆怅。 不知道现代社会变得怎样了。 家人有没有经常想她,逢年过节有没有给她烧纸钱。母亲身体如何,弟弟后来有没有好好读书,爷爷奶奶的病如何了。算算年龄,如果弟弟考上大学,今年刚好大学毕业。 想起上辈子,她最思念和牵挂的人,莫过于母亲。以为终于出人头地,可以衣锦还乡,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时,她却猝死穿越了。让母亲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有些内疚和惆怅。 但江月白更喜欢穿越来后的生活,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富有,更重要的是,家人和睦,父母对她百般疼爱,毫不重男轻女,顺着她,宠着她,这种从小到大的宠爱渐渐治愈了她上辈子的心伤。 让她真正的自信而勇敢,温润而乐观。 而不是上一世简单的处于逆境之中的坚韧不拔。 胡思乱想之间,系统自动启动了。 【参加第一次例会,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170分】 【无形中对其他妃子产生威压,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180分】 【请安姿势标准又持久,让其他妃子自叹不如,宫斗积分+10分,最新积分1190分】 无形中对其他妃子产生威压,什么时候?对哪个妃子?不是说好了第一次开会要低调吗? 江月白回忆了半天,她都没有想起来。 也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姗姗来迟后的霸气侧漏,对叶苏华造成的心灵伤害。 积分又涨了30分,她却没有很快乐,因为不学完已有的两门课,就没法继续新课程学习。 你这个系统太坑人了。 【小主,有始有终,方成大事!】 【小主,请尽快完成课程学习,会有惊喜哦!】 江月白:什么惊喜? 江月白眼睛一亮,如果能给我来一只北京烤鸭,我就很开心了。 【根据宿主要求,可优先解锁,新东方厨艺速成课程。自己做烤鸭,嘎嘎嘎嘎~~~】 江月白:可是我既没有鸭子,也没有厨房啊!你要不给我整个仓库系统。 【小主,赶紧完成课程学习,争取早日升到嫔位,获得独立小厨房。小主,我看好你哦~】 于是系统自动打开课程学习界面。其中《房中术108式》学习进度条为10%,《宠妃修炼精品课》修炼进度20%。 江月白只感觉呼吸困难,头脑发热。 又来! 看来这是入职宫斗的必备技能。 拼了! 【错,这是成为老司机必修课。请尽快拿到c3驾照,进入实习期。小厨房在朝你招手。】 算了,大白天的就不学什么羞死人的房中术了,免得发生意外。 她点开了《宠妃修炼手册》,这两天简单地看了看,一共六节学习内容。 第一节,目标明确,聪明地面对生活。武媚娘主讲。 第二节,容颜不老,教你如何进行保养。西施主讲。 第三节,欲擒故纵,让你爱的人爱上你。徐惠主讲。 第四节,舌灿莲花,让你拥有强大的社交能力。长孙皇后主讲。 第五节,身怀绝技,名动京城。赵飞燕主讲。 第六节,手撕贱人,让你生活得更开心。吕雉主讲。 作为前hr,她觉得这份职业技能培训课组织得还挺不错的。就是名字起得不行,至少该叫《宠妃修炼课堂》或者《争宠达人六日速成班》。 老师都是千古名师,一看全是历史上皇帝们的宠妃名后。内容安排涵盖了宫斗的主要方面。 简单的说,就是要颜值要高,要有一门让人惊艳的技能,还要情商高会说话,七窍玲珑心。顺便要能会争,会抢。 简单,跟现代职场差不多。 一样看脸、看脑子、看情商。领导喜欢技术过硬,能满足各种需求,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才好升职加薪。 江月白已经学完了第三节,“欲擒故纵,让你爱的人爱上你”这节。 第一节,她觉得不上也没事,目标不都是自己定的嘛。 第二节,护肤美妆,属于技术性的,一时半会学不会。 但江月白认为,第三节“欲擒故纵”属于战略型,得优先学。 帝王可是全方位被觊觎的唐僧肉,多的是想吃肉喝汤求包养的。 宫司里多的是女同事投怀送抱,就连搞卫生的阿姨、铺床倒马桶的小妹都想偶遇大老板,一夜翻身做小主。 可帝王自古多薄幸,只管花点时间播种,哪会因为一块地长出了庄稼,爱上一块地的?又不是农民伯伯。 当成发薪水的老板最合适。冇得感情就不容易崩。 “欲擒故纵”这一课她最先学完,小节测试通过。 徐惠老师用的个人头像很漂亮,属于那种江南才女型,不像武媚娘这样的千古一女帝,江月白根本没听说过。偏偏老师个人简介一栏空白。 但真心觉得徐惠老师讲得挺不错,整一堂课都是干货。 不像之前请知名教授来公司讲座,扯东扯西讲各种荤段子占掉三分之一,整些空泛的理论知识,再来点“这个你们都知道的”、“这个大佬名字咱不能提”等等之类的扯完废话。 徐惠老师提了一套原创的“欲擒故纵”方法论,把“欲擒故纵”这种高端技术分成五步走,让每个人都可以去实践。让人直呼厉害。 单元小测题目倒不难,都是选择和简答题。对于江月白这样的学霸而言,理论考试成绩拿了a+。 只是这门学问差不多是“屠龙术”,屠的是龙的心。 就像黄庭坚的诗,“早年学屠龙,适用固疏阔”。哪有那么容易的,不被砍头、不被白嫖算不错的了。 今天她想赶进度,想把第一节武媚娘老师的课赶紧学完。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生生打断了江月白“玩手机”。 第24章 高能预警,滴滴 “姐姐!姐姐!快来!有人掉湖里了。” 江月白听到妹妹的一连串急促的惊呼,立刻从系统界面,回过神来。 她往前方看去,不远处就是一片湖,杨柳依依,花红柳绿。 却有一堆人围在那里,神态各异,似在议论纷纷。 妹妹正踮起脚尖,焦急地对着自己频频招手。 江月白脑子里闪现出每天诵读的《后宫生存笔记》中的强烈提示:不要靠近湖边,不要靠近湖边! 危险,危险! “姐姐,她沉下去了!”妹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 原本还在纠结的步子,立刻走得飞快,几乎就像轻功飞起来。 到了湖边时,江锦绣一边着急地喊着“姐姐”,一边害怕地紧抓住姐姐的手,似乎这样才找到些许安全感。 她们眼前,一个十多岁的小宫女趴在岸边,一边惊慌失措地试图去拉掉入水中的人,一边大声哭喊着:“求求你们快救救小主。求求你们了!” 见够不着,一骨碌站起身,对着众人扑通一下跪下了,不停地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小主!” 本来宫中会游泳的宫女太监就很少。这些妃子们更加不会冒险相救了。 都在观望。 甚至有人心里巴不得死掉一个妃子,少一个竞争对手。 方选侍嘴角含着一股子意味不清的讥诮;范答应则站在离岸边比较远的地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湖边桥上,那就是这次新人中唯一的贵人,叶苏华叶贵人。此时正在看戏。 身边站着慕容常在,有些失神,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怎么也在这? 早会上,江月白就注意叶贵人了。果然如自己所料,是大人物的关系户。 除了嫔妃,其他的都是些宫女和太监。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着,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那小宫女已经哭得满脸泪花,见半天没有人出手,便一咬牙,把脸上的泪抹掉,脱了鞋子,跟着也跳进湖里。 脑子里再次响起《后宫生存笔记》里的提示:“不要靠近湖边,不要靠近湖边!危险!危险!” 江月白一时握紧了拳头,有些愣神。 “姐姐......”江锦绣拉了拉江月白的袖子,担忧地望着姐姐。 如果是妹妹掉进湖里了,她会不会救?当然会。 忠心小宫女的行为对江月白有些触动,但她还是没有动。 一看小宫女跳下水的样子,就不会游泳。这绝对是个忠心的婢子,只见水里翻了个浪花,沈答应被突然顶出来水面。 除了忽上忽下的沈答应,湖面一片平静,波纹荡漾。 这湖水具体有多深,她不太清楚。肯定淹死过不少宫婢和太监。 “呦,江答应来了。会不会游水啊,快去救救沈答应呀。再不救就来不及了。你要是下去救,我出一百两!” 叶苏华没好气地说着,她就想激上一激江月白,看看这个傻子会不会上钩。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优美的弧线,湖里便响起了“噗通”一声。 倒不是为了钱,看着沈石溪那样女人看了都心动的大美人就这么挂了,有能力却不救,她这个现代人内核的灵魂,如何舍得…… 拼命蹬起螃蟹腿,划起螳螂臂,努力地朝沈石溪游过去。 此时那婢子显然支撑不住,沈石溪的身体不争气地又沉下去了。 只好冒着依然冰凉的湖水,扎了进去。湖面上除了偶尔冒出几个泡泡,平静到吓人。 “姐姐!” 见姐姐直接跳下去救人,吓了江锦绣一跳。刚刚喊姐姐并不是想让她跳湖去救,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就像小孩子害怕了叫“妈妈”。 她从来没有见过姐姐游泳,姐姐不会掉进湖里也要死了吧。 这可怎么办?她顿时慌了手脚。 叶苏华嘴角上扬,满是讥诮。江月白竟然真为了一百两银子跳湖救人。 真是商人之女,一身铜臭,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下贱! 这时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这几个字传来,犹如惊天地雷,将在桥上的几人吓得都往后退了退,速速跪到太后跟前。 沈石溪其实是被叶苏华不小心绊倒,掉进这翡翠湖里的。 今天开会之前,早就盛传沈石溪的容貌美得令人窒息,犹如堕入人间的星辰;腰肢更是盈盈一握,更胜赵飞燕,却又不是那么干瘦,该饱满的地方几乎炸裂。 最开始叶苏华不以为意,世间美人多了去了,像初选时的江氏姐妹就很美,但肯定没有说的这么夸张。 在早会上见到沈石溪之后,叶苏华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沈石溪的美貌确实惊心动魄,让人挪不眼睛,因为直接亮瞎了。 尤其还被皇后娘娘点名盛赞。 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家中姐妹中的佼佼者,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气场在沈石溪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当时她表面看起来有多漫不经心,内心就有多妒忌。 早会上的低调,不过是皇后娘娘在那里坐镇。皇后娘娘到底是妻,其他人再受宠都是妾,她想攀上皇后这个高枝,所以装透明。 但是下了早朝后,见到沈答应一个人带着宫女走在这宫道上,袅袅娜娜,宛如高山上盛开的雪莲,掉入人间的仙女。 跟其他三三两两抱团的新秀女来说,显得高冷寂寞。 她知道这个时候,这样孤单寂寞冷的人最不设防,很容易交朋友。 在假装偶遇后,便带着慕容常在假装很热情,很想拉拢沈答应的样子,三人一路谈笑风生。 单纯而又渴望友情的沈石溪当然受宠若惊,没有任何防备地跟她们谈心,把自己的家底几乎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石桥上,湖面格外开阔,景色宜人。 她们便站住看风景。 没想到沈石溪一个转身,不小心自己绊倒,身子不稳从桥上掉进湖里。 太后娘娘走过来时,身边站着一位身着月牙白锦袍的年轻人。 湖边的妃嫔、宫人立刻全跪了下去跟太后请安。 叶苏华心中有些发寒,一边福着身子请安,另一边忍不住用眼角瞥向湖面。 太后刚刚礼佛回来,身边跟着的是她的小儿子,即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六王爷。 太后对在水边聚集的妃嫔们一向没什么好感,一般都没好事,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请安。 “都说说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太后声音中透着让众人震慑的威严。 江锦绣低着头,满脸泪痕地往前走上几步,双腿跪下,伏在地上: “太后娘娘,臣妾姐姐跳进湖里救沈答应了,求您快救救她们。她们沉下去好久了……” 终归古今中外都看脸。 好看的美人儿怎么都好看,连哭都哭成一道风景,招人同情。 江锦绣没有来得及说完,六皇子李北弘只愣了一下,便直接跳进了湖里。 第25章 都是哀家玩剩的 身后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尖叫声。 太后虽不喜打理后宫,可太后这个人最重视礼法,如今太后碰到这事,不可能放任不管,何况小儿子都搭进去了。 “怎么又是你们姐妹?”太后捻着佛珠,意味深长地问,“还是江月白又出手相救了沈答应。” 这也太巧了。 上次也是这三个人一组。 江月白一首诗词博得龙颜大悦,留下了沈石溪,也留下了江锦绣。 算是一种救命。 这次,这江月白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跳湖去救沈石溪。 难道这女子真是菩萨心肠,明德贤惠,心中只有大义,没有个人私心? 哼! 太后从血腥黑暗的宫斗里杀出,能坐上这个位置,根本就不相信善良,也不欣赏善良。 没有资本保命的善良,就是愚蠢。 这俩貌美如花的,要是都挂了,倒是省了红颜祸水的担忧。 随着太后的问话,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闭上了嘴。 “回太后娘娘。臣妾跟姐姐正从皇后那请安回桃蕊宫路上,恰好碰到了有人落水。最开始,并不知落水之人的身份,姐姐便跳下去了。”江锦绣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她偷偷瞄向太后。 太后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她的眼神一直冰冷地盯着湖面。 可湖面除了偶尔冒出一串串泡泡,扩散出一个个水晕,平静得吓人。 太后心中万分担心水里的小儿子。 “你们说说怎么回事?若六王爷有任何三长两短,你们全都沉湖。”太后冷冽的声音响起,目光像老鹰盯着兔子一样紧盯着叶苏华和她身边的慕容常在。 江锦绣跪在地上,太后没让起,她也不敢起。悟了,原来刚刚跳下去的是六王爷。 “回太后,她......”叶苏华浑身打颤,像筛糠一样。 这是叶苏华来到宫里后第一次面对宫里的最高层领导,还没有相关的接待经验。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影响了未来自己在宫里的发展。 偏偏最关键的第一次入职见面会,在这样事故现场。 如果沈答应死了,确实是自己绊倒对方的,但谁能证明她是无意的? 沈答应就是本次选秀最美的女子,她美得令众人羡慕嫉妒恨。 边上的慕容常在,说不定巴不得自己倒霉、还博得太后好感,借此落井下石。 周围宫人们来自各宫的都有,还有恰好路过的。人多眼杂,指不定怎么明哲保身,借机使坏。 叶苏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怎么了?” 太后眉毛一挑,心想,你们玩的都是哀家玩剩下的,想要诓哀家你们太嫩了。 “她长得太漂亮,你嫉妒她,所以引她到桥上,然后假装无意,其实故意绊倒了她,她就掉湖里去了。然后你告诉哀家,她自己掉进湖里的,对吧?” 叶苏华头皮发麻,这样的太后好狠啊,把话全摆明面上说,还预判了你的预判,让你无话可说,不愧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 “太后,真不是这样的。她真的自己不小心没站稳,掉下去的。她们,她们都可以给臣妾作证!” 她不安地看向众人,眼睛里满是苦苦的哀求。 “有吗?有给叶贵人作证的吗?”太后冷冷地扫了一眼跪成一片的宫人和妃嫔。 “这几天的规矩怎么学的?后宫以和为贵,要和和气气的才国运昌盛。不要总是想着谋害别人,都多想想怎么服侍好皇上。像你这样的,朝廷正二品官员家世的出身,更要以身作则。” 江锦绣心中一叹,太后真是厉害啊,说得太有道理了。 大明朝怪不得一直国运不佳,年年灾害频发,北部战乱。原来跟上届后宫不和,宫斗太剧烈有关。 民间关于前朝后宫阴暗面的野史话本小册子老多了。 结果跪下的一大片里,没有一个人敢冒险为叶苏华出头。就像刚才没人冒险去救沈答应一样。 太后淡淡的将眸光扫过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慕容氏。 跪在叶苏华边上,竟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呵!塑料姐妹花,现形了吧?! 上届层出不穷的宫斗里,这类的角色,她见得多了,就跟狗一样。 连狗都不如。毕竟狗狗那么可爱。 众人的沉默自保,自然把叶苏华气得不行了,嘴唇发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当然也不敢轻易指认。 “你还有什么辩解的?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太后最看不惯的便是仗势欺人,平日里不知道的便算了。 这都摆在明面上了,这么好的靶子在面前,给新人立规矩,不打不好吧? 哀家可是能打十发子弹,每发都十环的全场总冠军。 “太后娘娘,事情真是这样的。如果臣妾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叶苏华哀声哭诉道,颤颤巍巍地低着头,不敢看太后,两行清泪滚落两颊,牙齿控制不住地连连轻叩。 结果,头顶瞬间传来轰隆隆的一阵春雷声,震耳欲聋。 其实这也正常,春天嘛。雨水就是多。今天晴朗,明天下雨的。钦天监那边发来的天气预报,也说明天有雨。 但怎么能这么巧呢?发誓就打雷。 叶苏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宫斗bgm吓傻了,愣愣的,嘴巴大张,完全忘记了这几天学的规矩。 “太后娘娘,臣妾真是冤枉的,真的的是冤枉的。绝对没有故意推沈常在下水。太后娘娘,您一定要相信我。”叶苏华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太后还真地一点都不信叶苏华的话。 叶苏华越说自己没推沈石溪,太后越认为真正的内情就是她推了。 莫名其妙打起的雷就是铁证。老天都看不下去这种恶行。 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 最重要的,小儿子竟然还在水里泡着,还没起来。 “叶氏妇行有亏,初入宫就推人落湖,降为才人,罚抄写宫规二十遍,摘牌一月。望尔诚心悔过,切勿再犯!” 在太后看来已经算看在她爹二品官的份上网开一面,不然直接打进冷宫。 但对于叶苏华而言,跟天塌了一般。 刚进宫司就被降级,还被停薪留职,就是丧失颜面、毁了前程的大事! “太后,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没有推她下湖,真的没有!” 叶苏华眼中盈满了泪水,匍匐到太后脚下,却又不敢去抱太后的腿,伏在地上,差点瘫坐在地。 刚入宫就被降了位份,这个月都没有机会承宠…… 这样的打脸,对新人而言,是最大的羞辱。 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让她感觉如背刺针芒,心中的怨恨更甚,暗想,等着瞧,看谁笑在后头,这仇将来一定要报。 却不敢当场发作,只能伏在地上,低声悲切地呼道:“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太后娘娘,您为何就不相信臣妾呢!” 太后听到哀嚎就烦心不已,毫不客气地说:“闭嘴!再敢狡辩,哀家便将你扔进湖里,自行打捞沈答应!莫非你视哀家为瞎子?哼!” 第26章 忠心护主的奴才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苏华万不敢再继续哭嚎,惹怒太后。 她怎么都想不通,真相就摆在那,为何太后就是不愿相信。 她当然不会明白,领导心里更愿意相信她“认为”的真相;不会意识到,每个人做判断与过去经验有关;更体会不到一个担忧儿子安危的慈母心。 很多时候,真相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损害到领导的利益。 叶苏华不敢去怨太后,只能把这股子怨气都加在沈答应身上。 如果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就不会牵连到自己。 淹死这个贱人! 还有江锦绣也是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刚刚非要去喊住太后,太后就不会主动管这事儿! 都是贱人!都给我去死! 她心中恨恨地骂道,眼睛里满是怒火和狠毒。 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报仇,把今日屈辱以后加倍反加在这些贱人身上! 突然,从湖底下冒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上面一个塌方了的桃心髻,身上的绿色衣衫与湖水融为一体,随之飘荡。 是她,是她,就是她…… 只见江月白拖着昏迷之中的沈答应,吃力地朝岸边缓缓游来。 江锦绣因太后没有让她起身,她便一直乖巧地跪着。 此时见到姐姐快要上岸了,眼巴巴地望着太后,眼泪汪汪的,欲言又止。 一副小可怜的弱女子样子,让人心疼。 太后对着江锦绣抬了抬下巴,淡声道,“去吧。” “太后娘娘仁慈,谢太后娘娘恩典~”江锦绣心中大喜,磕头谢恩之后,立马拉着裙角,朝姐姐飞快地奔去。 刚刚真是急坏她了。叶苏华被太后处分她又心中疯狂地暗爽。 哼!凡是害姐姐的都不是好人!都没有好下场! 一群宫人纷纷冲着湖里大声喊着,“六王爷,你在哪里,沈答应已经被救上来了!六王爷!” 因为声音太大,里面掺杂着太监尖锐的呼声,湖里几乎马上就冒出一颗黑色的脑袋,一跃跳出水面,踏着而行,潇洒而轻盈地落在岸边。 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好看,走位精准,一看就是武林高手。 他浑身湿漉漉的,月牙白的锦袍贴在身上,疯狂地滴水,嗖嗖发冷。 江月白抬头,一眼望见不远处太后,顾不上前去行礼,便着手救人。 沈答应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摸了摸脖子,还有微弱的脉搏。 便按照急救法,解开了沈答应脖子上的纽扣,简单清除了口鼻中的污物,快速用力按压胸部,进行心脏复苏。 想到湖里还有一位婢子不知生死,她便加大了速度和力量。 只是按了半天,人却半天没有反应。 江月白渐渐有些使不上力气。 “江姐姐,你在干嘛?”一群宫女太监围过来,范答应怯怯地站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救人。”江月白随口答道,懒得解释,完全顾不上自己浑身湿漉漉的,绿色衣裙全都紧贴身上,露出极为诱惑的玲珑曲线...... 她抬头望了眼正盯着自己看的男子。 做好事要量力而行,万不可做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她若不会游泳,万不会下水救人。 更不可道德绑架,强求别人做善事。 何况这是古代,哪有主子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奴才的? 算了,小丫头,这就是你的命了。 江月白一边做急救,一边望着湖面叹了口气。 丫头,认命吧。 下辈子愿你投个好人家。 明年祭日,给你上三柱香,烧点纸钱给你。不要怨任何人。 六王爷李北弘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江氏二姐妹。 今天她的满腔孤勇一如那晚在花园里教导妹妹学规矩。 他从小没见过哪个宫女、妃子主动把规矩学得那么严肃,那么认真的。 “怎么有这么傻的......” 他把长袍甩出,凌波微步,飞到湖中央,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因为他听到了几句细碎的议论,还有个宫女还在湖里。 一条淡蓝色的长袍就像长了眼睛一眼,噗地一下罩住了江月白的头。 周围的小宫女都猛吸了一口冷气。 江锦绣此时正好已经赶到姐姐的身边,抓起长袍,披在姐姐的身上。 “怎,怎么样姐姐?沈答应她还有救吗?”江锦绣颤声问道。 江月白摇摇头,趴在沈答应的心脏位置,聚精会神地聆听。 只是依旧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沈答应安静地躺着,像是一具尸体。 看来只能人工呼吸了。 江月白作为hr,曾经多次参与过相关的急救培训,但没有实战经验。 她便低头附身朝着沈答应唇上压去,心脏一阵狂跳。 这万一是个死人呢?那前世和今世的初吻,岂不是都要献给一个女性的尸体。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她的唇还未碰到沈答应,便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冲出。 面色灰白的沈答应突然睁开了大大的双眼,一双黑色的眼仁好像没有焦距,却又像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江月白尖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就在这时,六王爷像拖着一条死狗般将宫女从湖里拖了出来。一步步地把宫女拖到岸边的草地上。冰冷的表情,像刚从地狱回来。 像扔一条抹布一样,拎着宫女脚腕,掼在地上,摆在江月白身边。 刚才在水里,这小宫女一阵死命挣扎,差点把他也拖下去了。还好他水性好,不然搞不好还真淹死了。 苏醒了的沈答应目光呆滞,怔怔地盯着江月白,缓缓地伸出了手:“是,是你,你救了我?” 抓住江月白的胳膊,泪水汹涌而出。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沈答应哭出声来,胸口剧烈地起伏,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无比的悔恨和感激。 此前的各种妒忌和怨恨都在生死之间烟消云散。 “嗯。”江月白松了口气,“你缓缓。” 说完,站起身,继续给溺水的小宫女做心肺复苏急救。 小宫女生命力强大,三两下就苏醒过来。仓皇醒来之后,迷迷糊糊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我们家小主呢?小主她被救了吗?” 令人动容。 见自家小主就在边上,正在满脸泪水地望着自己,小宫女激动万分,挣扎着就要跪下,向主子请罪。却被沈答应紧紧地拉住手。 这样忠心的奴婢如何不让她感动! “小茉莉。” 透过围观宫女的缝隙,沈答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拼命朝外面挤去。看起来很像她的另外一个宫女千喜。 江月白裹着淡蓝色袍子,蹲在地上,浑身无力,头脑发晕,两眼冒金星。 想要撑着妹妹江锦绣的胳膊站起来,给太后补上请安,身子却软绵绵的,一下子滑了下去,晕倒在地上。 第27章 服了你,你个老六 六王爷李北弘早就裹着干净的袍子跑到母后身边,免不了被当众被太后一顿苦口婆心的训斥。 诸如没有哪个宫女妃嫔的性命比他的命重要等等。 他知道母后是为他好。 “小六,你今后再不可如此。哀家实在无法再承受一次。”太后捂着胸口,心里真是难受。 李北弘孝顺地轻抚着母后的背,向下望向江月白,“让母后担心了,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又是再也不敢了。你骗了你母后多少年了。 他们母子两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小时候的那次蓄意谋杀。 要知道小时候,他被人从背后推下水,差点就挂了,还好大哥,也就是当今圣上恰好下课经过,才救了他。落水地点恰好在江锦绣附近的岸边。 当年到底是谁把年幼的他推下水,至今都是个谜。毕竟太子又不是他。 见到江月白现场晕倒过去,六王爷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她怎么了?没事吧? 这一切都被太后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小六,陪哀家回慈宁宫。刘公公,传御医到慈宁宫候着,御膳房煮好药茶、姜汤送过来。” 顿了顿,语气严厉而厌烦地说道: “落水了的江答应和沈答应,七日里,把她们的牌子都撤了,莫要把病气传给皇上。一起歇着,好生休养!” 太后年轻时争宠宫斗,一向喜欢用连坐之法,一个惹事不听话,同宫的妃子都跟着受罚。那些跟她不和的妃子,这么来两次,其他的妃子贴墙绕着走。 当然后面惹怒了先皇,被闲置冷落。但索性有个好儿子,最终当上了太子,才有了今日后话。 慈宁宫太监总管刘公公领命后,立马带着一个小太监快速地离开。 太后则拉着六王爷坐上刚刚送过来的步辇。 限于大明朝的礼制,她不能把已经成年了的小儿子抱在怀里,只好紧紧地握住儿子冰冷的手,努力传给他些暖意。 太后的面色忧虑,眸子异常的冰冷。 如果不是碍于对前朝的影响,今天就是叶苏华被打入冷宫的日子。 这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听到尖细的嗓音: “皇上驾到!” 皇上身边的太监徐福海,远远就望见了太后的步辇,湖边岸上聚集的一大圈人。便悄声禀告了皇上,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太后和六王爷也在。 抬着李北辰的步辇停下来,他刚下了早朝,听说六弟今日进宫请安,正想去慈宁宫见见这个小弟,一家人话话家常。 算着时辰,母后礼佛回来,一般也就是现在这个时辰,倒也不惊奇。 皇上走下步辇,朝着母后的步辇走去,对着太后行礼,“参见母后。” 全程无视地上跪着的一众妃嫔。 望见弟弟裹着个袍子,头发上还在滴水,面色苍白,浑身打着哆嗦,母后一脸怒气,皱眉问道:“六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装,你就装吧。老六。多大个人了,还卖惨。 太后却心疼地把小儿子的手攥得更紧了,没好气地答道: “让你的皇后管好这后宫,依照祖训,万不可因为前朝就姑息那些没规矩的。起驾,回慈宁宫。” 李北弘的浑身发抖自然是装出来的,他的内功不是盖的。 别说这阳春三月的湖水了。为了练功,他数九寒天的冰水都泡过。 此时正得意洋洋地对着皇帝大哥使眼色,嘴角勾起一股子浅浅的笑意,似乎在说: “好惨呀!小样,你输了吧?是皇帝又咋地,跟我斗,母后还是心疼我。我就故意卖惨,你敢拿我怎么滴。噜噜噜~~~” 就此,顺势摸着头,对太后虚弱地颤声说道:“母后,我头好痛。” 忽然身子一软,头一歪,栽倒在太后怀里。 李北弘突然的昏厥吓了太后一跳,“小六!” 再也顾不上什么礼制不礼制的,手忙脚乱地抱住儿子,急声喊道:“起驾,回慈宁宫,召姜太医!快!” 此时,全然没有了作为太后的威仪,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普通母亲。 “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去慈宁宫待命!”皇帝立即吩咐道。 一行人便匆匆领命匆匆抬着步辇朝慈宁宫方向离开。 离开翡翠湖附近后,六王爷睫毛微颤,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缓缓睁开眼,却对上母后大人生无可恋的双眼,“老六,你终于愿意醒了?这戏,哀家陪你演得开心吗?刚刚,可把哀家给吓到了。” “开心,怎么能不开心。母后一向最疼我了。”六王爷坐起身来,笑嘻嘻地说道,“是儿臣不好,总是让母后担心了。母后刚刚可是想起了那年?” 太后点点头,有些惆怅,“是啊。当年那件事,一直是哀家的心病。多亏你哥哥救了你。如果让哀家找出了当年的罪人,一定将他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小六,你们哥弟俩一定要同心同力,万不可受任何人的挑唆。知道吗?” “知道了,母后。大哥都把全太医院的人都给支使来了。能不是对我好吗?”六王爷笑嘻嘻地说,“只是都叫来了,哥哥的那两个落水的妃子怎么办?” 太后冷哼一声,“那是你哥的事。你操心什么?敢出头,就要付出代价。哀家这次给她们个教训。” 六王爷笑嘻嘻地说,“母后大人总是如此英明。儿臣知错了。母后,儿臣给您准备了个春日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着,六王爷递给太后一个雕花镶金的沉香木盒子。 “小六送的,哀家肯定喜欢。”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流光溢彩的金制发钗。上面一颗颗透明的六边形宝石在阳光下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搭配着几颗碧绿的玉石,极为精美奢华。 那六边形宝石透明得像是水晶,却又比水晶通透和璀璨。与太后从前见过的任何宝石都不一样。 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喜欢吗?母后。天下独此一家,仅此一款。专为母后这样尊贵的定制。” 太后听着心情大好,一扫刚才的生气郁闷,笑吟吟地说道:“喜欢。这是?” 唉,都是老幺最精。果然如此,小六,一向最懂哀家的心。 “这叫钻石。从波斯商人手里买的。听说非常的稀有和坚硬。拿到这些亮闪闪的石头之后,儿臣亲自设计的款式。母后,是不是很感动?母后,要不要给儿臣赏赐点什么?”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坑在这里。 太后不动声色地合上精美的盒子,眼角掩饰不住的笑容,“说吧,想要什么。” “儿臣想要个人。”李北弘立刻说道,语气一扫刚才的不正经。 显然预谋已久。 “好,哀家答应你了。”太后看了看手中的实木盒子。 心里却有个不好的预感,正好到了慈宁宫,便慈祥地说道: “小六,你刚刚落了水,受了风寒,先让太医给你瞧瞧。赏赐的事情,哀家答应了。你先养好身体。” 这就答应了? 可是压根还没说是谁呢? 好像也太顺利了。李北弘一脸懵。 莫不是那几颗发光石头的威力? 第28章 皇上的代入感 太后带着六王爷回慈宁宫后。 李北辰走向岸边跪着的沈答应,还有怀里抱着姐姐的江锦绣江答应。 刚才本想留下两位太医。但又怕一向敏感的母后吃醋,过于关心会让这两位直接上太后的黑名单,以后日子更难过。 只好作罢。 “徐公公,用朕的步辇送沈答应和江答应回宫。再命人……” 李北辰一时语塞,江氏姐妹同封为答应,本朝没有这样的先例,略一思索,便说道,“命人寻一步辇送江答应妹妹,小江答应回宫。” 徐福海从李北辰做皇子时就开始跟着,所以十分懂得体察皇上的心思,立刻着令跟着的小太监去再额外准备一步辇。 李北辰皱着眉头看向一边跪着两位妃嫔。 平日里他很少涉足后宫,他此前在潜邸,但凡对谁多宠爱一点,皇后就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但碍于皇后的身份惹不起。 他就干脆一个人在勤政殿睡觉来得踏实安稳。能加班加班,不加班就睡觉。说出去,还是勤政爱民,不辞昼夜。 后宫这帮女人就是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净整些鸡毛蒜皮的,争风吃醋。 有这功夫,不如学江答应,跑跑步,练练剑,抄抄诗词,加强自我学习,不好吗? 李北辰总是不自觉地在江答应身上自动带入自己,特别有共鸣。 总觉得江答应这么拼,跟当初爬上皇帝宝座的自己怎么就这么像: 没有个有权势的母族,起点位置低,住的地方偏僻简陋,吃的东西经常有毒,一天到晚见不到皇帝,看不到前途…… 就连不顾自家性命,奋不顾身救人都这么像! 那可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李北辰越想越气,强压着怒火,走到叶贵人身边,冷声问道:“她们落水是因为你?” “不,不是嫔妾……”叶贵人立马否认道,“是沈答应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然后江答应自己要跳下湖去救的。跟嫔妾真的没关系。” “是、这、样、的吗?”李北辰的话一字一顿。 心想,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呢。你当我傻子还是大傻子。这么点事,我还看不清楚吗? 叶贵人被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震得胸口发闷,头脑发晕,一口气感觉都要快喘不上来。 怎么这么倒霉。 遇到太后也就罢了,怎么还遇到皇上了。 想死的心都有了…… “慕容氏,既然你跟她在一起。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答应只感到乌云罩顶,声音都稳不住了:“臣妾,臣妾……” 臣妾不过是个吃瓜群众啊! 慕容答应一个npc,在地图上随机出现,哪里想到吃瓜群众会锅从天降,竟然触发主线剧情,还有自己的戏份! 刚刚还在幸灾乐祸的她,顿感情况不妙。 “嫔妾,嫔妾光顾着看风景,没看清。”慕容常在颤声回答道,将头埋得更低了。 叶苏华本来就对太后的武断的决定很气恼,她娇蛮惯了,何曾在众人面前受过这样的羞辱, “慕容氏,你说谎!你明明之前还跟我说,沈答应自己不长眼睛,掉下去活该,怪不得别人。江答应跳下湖去救人,你还说,江答应是个傻子。” 李北辰心里一沉,好恶毒的人啊,这才刚入宫,就这么歹毒,以后怕不是要扰乱宫闱了,眸子里寒光四射:“慕容氏,叶氏说的可属实?” 这段话,让李北辰很有代入感,只觉戚戚然。 当初他的皇弟们也是这么嘲讽他和弟弟的。 说他弟弟从小是傻子,他更傻。作为大皇子,有机会争太子之位,竟然不顾性命跳湖救弟弟。 慕容常在吓得腿脚直发软,周围还有宫女,她不敢撒谎,哆哆嗦嗦地颤声说:“嫔妾,嫔妾只是随口说说。叶贵人还说,两个傻子最好都淹死拉倒,活着也是浪费月例……” 那帮贱人也曾经诅咒过朕去死。 李北辰冷笑一声,从腰间取下玉佩,随手一甩。 价值连城的玉佩在阳光下划过一道绿莹莹的弧线,快速地坠落下去。 “朕的玉佩掉进了湖里,慕容氏,你去把朕的双龙玉佩捡回来,亥时之前找不到,便将你送进慎行司受罚。叶氏,你跟她是好姐妹,跟着下去帮帮她。” 见叶苏华迟迟不动,李北辰脸上的怒气更重了,冷着一张脸看向她:“怎么还不去捡玉佩?等着朕召你爹进宫帮你捡吗?徐公公……” 叶苏华不敢抬头,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她爹虽然是工部尚书正二品大员,但自己是庶女。 她娘很会争宠,后面哥哥在军营里表现不错多有军功,她才被爹爹善待。但跟大房的两个嫡女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么多年大体顺风顺水,哪里经受过今天这样的大风大浪。 这要是真把爹爹传进宫帮忙跳湖捡玉佩,不知道回去后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娘亲、年幼的妹妹和那个不争气的败家子弟弟。更不要提,其他几房会如何踩踏她们这房。 她面如土色地不停磕头:“皇上饶命,嫔妾知错了,皇上饶命……”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天家吗? 根本就没人听她解释,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真的没有故意地绊倒沈答应。 当然她只要愿意出手搭救,就能及时抓住沈答应衣服。只是选择了幸灾乐祸地旁观。 一股夹杂着强烈恨意的目光刺在她身上。不用看,就是慕容常在的。 李北辰坐上步辇,轻描淡写的说道:“徐公公,如果两人到时辰没找到玉佩,就命人送去慎刑司,依法处置。来人,帮叶贵人和慕容常在下湖找玉。” 主持了正义,惩治了小人,李北辰才感觉胸中的郁气畅快了些。 “皇上!” 叶苏华惊喜地循声望去。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有人来救她了。 匆匆赶来的女子珠光宝气,明媚动人,正是高管陈淑妃。 陈淑妃跪在叶苏华边上,言辞恳切地哀求道: “求皇上开恩。叶贵人刚进宫,能结什么仇,什么怨。刚刚晨会时,叶贵人还和沈答应有说有笑的。一定是误会了。两位妹妹都是新人,皇上您就饶过她们一回吧。” “淑妃,”李北辰冷冷地说道,“你这是怀疑朕还是怀疑太后是非不分?”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陈淑妃心中一合计,不再求情。 自己宫的人惹出这样被皇上当众问责的事,按照宫规,那是她没管理好,也有责任。 已成定局,没必要再说什么惹皇上不快,惹火上身。 做中层领导的不要当众在大领导面前急着为下属出头,忤逆大领导,抹领导面子。要坚决维护上级领导的绝对权威,保住位置,从长计议,徐徐图之,才是生存之道。 李北辰看了陈淑妃一眼,那眼神跟看一株草没什么区别,“既然是你宫里的人,你就好生管教。否则她的错就是你的错!来人,教教叶氏跟慕容氏怎么去湖里捞玉。” “臣妾知错,请皇上恕罪。臣妾定会好好管教新人,绝不再犯。” 要明白一个职场准则:领导已经作出决定的事情,有不同意见先保留,执行中可以再进行适度修正。比如一会儿断不可能真让叶苏华淹个半死。但下水的场面肯定要演一演的。 李北辰看了陈淑妃一眼,给了个眼色,便抬了抬手,催促太监们抬着步辇去慈宁宫。 他不去慈宁宫,母后和老六大概就不会放太医出来。 当然他们原本就约定有要事相商。 身后传来尖叫和哭喊声特别的刺耳...... 第29章 不过是个赘婿 慈宁宫偏殿。 六王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奄奄一息,面色苍白。 太后守护在边上,一脸忧色。 当然,这都是娘俩一起安排好的。有贴身太监专门给他们提前通风报信。 姜太医疯狂针灸,终于“救活”六皇子,幽幽醒转。 太后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一边吹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喂给六王爷喝。 刘公公在门外清脆地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李北辰大步流星,风尘仆仆地冲进来,坐在床榻边,焦急地问道,“老六,你感觉怎样?” 心里想,你个老六,从小就用苦肉计,讨父皇母后欢心。挨打的总是我,吃糖的总是你。 关键是,老母亲吃小儿子这套。乐此不疲。 李北弘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半天才说出话来,气若游丝地说道: “皇兄,臣弟没事。为了报皇兄救臣弟的那一命,臣弟做什么都愿意。让皇兄担心了,是臣弟的不是。” 说完,扯嘴一笑,笑得格外的灿烂,但怎么回事,还很凄凉。 “说什么傻话呢!都说了,我们母子三人在一起时,不要臣啊,臣的。你就是我弟弟。” 李北辰被气笑了,盯着李北弘上了母后粉底的嘴唇,心想,你们这是玩朕吗? “你看看,你看看,你的那帮子女人逗快把你弟弟害得命都没了。你那后宫,你得管管。”太后此时也不是太后,只是个寻常母亲。 “我管,我管。我怎么管?”李北辰做个表率,不称自己为朕了。 “皇后在那儿摆着,她爹,她兄长都在那摆着。北边九镇,谢家镇守两镇。这些年鞑靼一直骚扰边关百姓,内部天灾频繁。只能一忍再忍,先顾民生,能有什么办法。” 无论是官场还是帝王权术,本质上不过是不断地把控住平衡。 弟弟李北弘配合地幽幽地叹了口气,非常虚弱地说道, “唉,我哥真是太难了。夫人是个母老虎,夫妻生活都不让过。感觉就像是个民间的赘婿。皇家为了江山社稷付出太多,太难了。” “你......”皇上一时气结,也就是这个六弟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只是......皇兄不必过于忧虑,六弟自有妙计。”说完,弟弟李北弘邪魅一笑,抹掉嘴上的粉底,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算你有良心,知道先来看弟弟。如果你重色轻友,先去看你的小妃子们,我就不管这事了。” “哦?这样?那我还是来对了。”李北辰猛地伸出一掌,捶在弟弟的胸口上,“叫你演戏,害得我着急。你多大个人了,还总是玩这种苦肉计。” “哎呦,母后,疼死我了。我哥他又打我!当然等我娶媳妇了呗!我就跟我媳妇用香肉计。” 弟弟李北弘嘿嘿一笑,接过来太后递过来的姜汤,“大哥,不管怎样,我救了你的小老婆。你难道不谢谢我。” “我可是听说你救了个婢女,不是妃嫔。”李北辰没好气地说道,“说吧,你要什么感谢。” “我想带兵去镇守大同镇。”弟弟李北弘一口气喝完了姜汤,扬声说道,“姜太医,再来一碗,好喝!” 李北辰一下子愣住了,之前说的是,讨论六弟娶镇守大同镇的威武大将军冯勇正将军嫡女,怎么变成了,自己直接去镇守边关了。 “你,你这是认真的,老六?”李北辰虽然心中暗喜,但又有些忐忑,“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实在不行,就跟皇后行夫妻之实,皇后有了嫡长子。谢家那边自然就安心了。” 其实有六弟领兵镇守边关,恐怕是皇室能够做好北部边境防御的最好办法,边境镇守由皇室自己人最好,尤其是自己的亲弟弟。 “不,皇兄。就我暗探回来的消息,谢家可能已经开始跟鞑靼有勾连,有反叛之势,只是目前还没有抓到把柄。如果他们父兄二人联手倒向鞑靼那边,北方会有很大一片区域崩坏。” “但如果真这样,你一个人去更加危险。朕不同意。”李北辰突然又用了朕,说明这是从君臣考虑,而不是兄长。 “不,我不是一个人。我跟三哥约好了。他去宣府镇,我去大同镇,拱卫谢家二镇。如果他们敢叛国,我跟三哥就近出兵镇压,合力捣毁谢家。”李北弘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大哥,有没有很感动?” “岂止是感动。有弟如此,夫复何求!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李北辰目光闪亮地望着弟弟,他知道弟弟虽然总是调皮捣蛋,做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他知道老三和老六是真的。 不知为何,李北辰想起来那晚,他站在暗影里,看两个弟弟在御花园围墙上喝酒的那一晚,两个弟弟间的对话。那一晚,他心里还起过杀机。 如今看来,也许是自己太疑心病了。至少不应该怀疑亲弟弟。 “不过,我们有个要求。”李北弘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大哥,任何好事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弟弟你要,做大哥的,我都给你!”李北辰笑着说,眼中似乎有点湿润。 “如果是皇位呢?能换着让我坐坐吗?让弟弟也感受一下九五至尊的感觉嘛!”弟弟李北弘调笑着。 气氛却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太后正要呵斥小六口无遮拦,坏了脑子,李北辰却拉着弟弟的手,诚恳地说道: “弟弟,如果你要,这江山都是你的。换做是哥哥,我就去替你守边关。这是你我身为皇子的责任。这天下是你我兄弟的天下。” 太后松了口气。 “此话当真?!”弟弟李北弘拍了拍手,无比兴奋,眼神闪亮的像天上的星子,“那今晚就换我做。” “如果今晚换你做,你会做什么?”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李北弘摸着下巴,拍着大腿,“当然去找你的妃子睡觉。” “找谁?”李北辰心中一紧,生怕他说出那个名字,也正是此时,才意识到,他心里第一反应出来的那个名字。 “找你刚刚心中想的那个人。”弟弟李北弘语气突然严肃地说道,“哥哥,你刚刚可是说天下都可以给我的。我只是问你要个女人而已。你都舍不得吗?” 李北辰只觉得心中一紧,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三弟的要求呢,也要个女人?” 感觉怪怪的。 第30章 皇兄,赏个老婆呗 “不,他想要个男人。”六王爷李北弘很慎重地说。 李北辰面色古怪地去看太后,自觉这种话题好像放在母后跟前讨论很不合时宜。 但母后看起来很淡定,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 “谁?” “锦衣卫总旗官陆羽.....的弟弟陆飞。”六皇子就喜欢说话中间瞎停顿,坑他亲哥,搞得亲哥心脏忽上忽下跳出天际。 不这样锻炼锻炼,怎么能镇得住江山嘛。 “哦。”李北辰在脑子里努力地回忆起这号人,却丝毫没有印象,便放弃回忆,沉吟片刻, “断袖这个事情,还是得要对方同意才行。哪怕我朝民风开化,但这样的事情也上不了台面,朕不好做主。” “皇兄,你想哪里去了。”李北弘哈哈哈大笑,果然耍到了哥哥这个呆瓜, “他就是觉得陆飞不错,跟都城其他世家纨绔子弟不同,武艺高强,行侠仗义,足智多谋…… 算了,就是一堆好词,跟人打起架来,那个凶残。很适合带兵打仗。当然了,那小子还是有点不靠谱,稍微浪荡了点,烟花之地没少去。” “行。还好没有那么离谱。” 李北辰点了点头,面露喜色,刚还真以为三弟李北望有断袖之癖,实属难办。 当然,这事非要办,也不是不能办。 这个三皇子是先皇一时兴起宠幸了宫女生下的,所以一直不得宠。 为了在残酷的后宫苟命,从小无师自通学会了装疯卖傻,学习不好好学,专门逃学斗蛐蛐听戏,长大了就是天天喝酒玩女人醉生梦死,不过就是为了演好一个“废物形象”。 但李北辰和弟弟是知道的。这王八蛋剑术、兵书没少看,轻功没少学。 三人里面,三弟轻功和剑术修为最高。生存的需求激发了最大的潜能和自律。勤学苦练的,就是怕万一哪天有人刺杀,他能够自保。 李北辰还未立为太子之前,他们三个总是被太子一伙欺负,所以三人感情十分要好。三皇子因为不得宠,又站队了李北辰,才得以在那场争斗中安然无恙。 “其实也不是。如果你赏个潘安那样的美男子给三哥,想必他也不会拒绝的。”李北弘嘿嘿地干笑着,心里想着三哥有天知道了,会不会暴揍自己一顿。 “你们两个打小就臭味相投,没个正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朕...我都不奇怪。对了,三弟他怎么今日没有跟你一起进宫?” “他?他神秘兮兮地下江南了。” 李北弘接过刘公公从外面传进来的红糖姜茶,继续开喝, “还真别说,红糖姜茶就得喝姜太医的,从小到大都这味。别的地方都喝不到,没有这个正宗。你得把姜太医的儿子安排好了。将来给我儿子都安排上这姜汤。药到病除。” 李北辰一想,确实也是,之前没有关心,姜太医都已经服侍先皇几十年了,总是那个样子,不见老。 但按照年龄来算,恐怕花甲往上的岁数,说不好七十古来稀都有可能。 “神秘兮兮下江南?” “对!听说一个姬妾都没带。却带了一堆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关键,他自己溜了,竟然不带我!可恶!” 李北弘连喝了两碗姜茶,感觉身上热乎乎的,身上充满了力量,如果现在有人落水,还可以跳下去救一次。 “烟花三月下扬州。不带姬妾带这些,自然就是去寻花问柳。”李北辰淡淡地说道,心里还想着这个臭弟弟到底想要哪位美人。 太后芊芊玉指点在这个蔫坏蔫坏的小儿子额头上,嗔怒了一句,“你臭小子敢去,我让你哥哥打断你的狗腿!” 李北弘挤眉弄眼地说道,“那你赶紧让大哥给我娶上王妃不就行了。有了王妃疼我、爱我、管着我,我保证哪里都不去。” 一听这个,气氛又凉了。 太后正色说道,“刚刚的话,都是调笑。那是你皇兄雅量不计较。做人臣子的,还是要知道自己的本分。 这次选秀里专门给王爷们选好的秀女,安排在储秀宫。如果京城贵女里面有喜欢的,你皇兄给你指婚,择日成亲!” 意思很清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肖想,已经入宫的,就是你哥的女人。 太后心想,还好你哥跟你同一个娘,不然刚刚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死一千次都不足惜。万一真触了霉头,因为一句玩笑话,兄弟翻脸,就没法收拾了。 “母后,让老六直说。这批秀女进宫不过三日。许给弟弟也无妨。 蒙先帝荫蔽,我大明朝初步有了国泰民安、朝局稳定之象,但外敌虎视眈眈,内部党争盘根错节。 如此情形之下,我们兄弟岂能因为这件小事,心生间隙?” 这是李北辰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他不希望在皇族内部再来一场腥风血雨的皇位争斗。 尽管,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还会去争,丝毫不会退让。 因为这天下,本就是朕的天下。 放在谁人手里,朕都不放心。 “此话当真?”李北弘似乎还是有些踌躇,苍白的脸色此时浮上一层红晕。 “当真。”李北辰郑重地点点头,“君无戏言。” 看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弟弟突然变得这么羞涩纠结,李北辰多少有些惊讶。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春心萌动?! “皇兄,弟弟想要......”弟弟李北弘吞吞吐吐,抬起头,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他其实想说,他想要那个跳湖救人的美丽侠女,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在皇兄眼里看到了那女子的倒影。 心中一顿,想到刚刚皇兄和母后的话,瞬间感到刺痛和酸涩。 其实他跟李北辰一样,非常看重兄弟情谊,绝不愿意为了任何事情翻脸内斗。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面对了明枪暗箭的风风雨雨。这份骨肉血脉相连的亲情,也许对其他有野心的王爷来说不值一提,但至少他心里很重要。 只是…… 太后和李北辰看似平静地等着老六揭晓谜底,内心底其实都波涛汹涌。 一颗心被老六玩弄于股掌间,此时吊到了嗓子眼。 关键太后跟李北辰都明白,老六就是老六,老玩这套心跳加速的玩意儿。 “呵呵,臣弟还没有想好。”弟弟李北弘弯了弯嘴角,“母后,你说这批秀女里,谁最好看,儿臣便要谁~” 第31章 嫉妒会改变一个人 太后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要哀家说,今日落水的那位最好看,不然也不会刚进宫就被人暗算。” 李北弘心里一苦,果然母后是向着大哥的,脸上却笑得阳光灿烂,“大哥,你觉得呢,你觉得新秀女里最好看。” 李北辰哑然失笑,眯着眼望着二弟,“自然母后的眼光肯定是最好的。朕也这么觉得。” 李北弘叹了口气,“既然大哥也这么觉得,那我就不能要了。我大哥还是我大哥,盖世大英雄得配绝世大美女。大哥,不如把救人的那个侠女许给臣弟吧。也许边关更适合这样英勇还能自保的女子。” 李北辰听到弟弟的话微微愣神,沉吟片刻,便笑着说道,“明日早朝,朕便传旨弟弟的婚事。请钦天监尽快择日大婚如何?” “谢大哥!”李北弘没想到大哥竟然答应得这么顺利,立刻喜笑颜开。 “老六,你在这里好好休息,陪母后说会话。朕还有很多折子要批。” 李北辰说着转身就走。当然这是个托词,其实是要去看看江月白。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皇兄,留步!” 李北辰回头看向老六,一脸无奈地问:“还有何事?” 六王爷搓了搓手,说道:“大哥,再把你的千里神驹赏给弟弟呗!有匹千里马,以后也好带兵冲阵杀敌,取敌人首级嘛……” 去镇守边关是个苦差事,还是个高风险职业。 先得撸装备嘛! 对付北方游牧民族,一匹好马自然胜过千军万马。 既然他是代表皇上去镇守边关的,那他提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不能又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啊! “明日送去府上。” 李北辰转身离去,又被六弟叫住。 迎上母后殷切的眼神,硬着头皮,沉声问道:“六弟还有何事?” “我还想再替三哥要一匹。他若知道你给了我,肯定不高兴。肯定会找我要。不如你就多给一匹好吧?反正你在京城安全得很,用不上跑得这么快的马。跑快了,还容易摔断胳膊摔断腿。” 李北辰二话没说,点点头,“好。再送一匹给三弟。” 老六继续说道:“陆飞,他那么凶残。以后上了战场,肯定……” 李北辰不等老六说完:“给。再送一匹。南梁送过来的就三匹。都给你们。” 还没等李北辰出了配殿,就听到老六在跟太后吐槽: “大哥,就是小气。我跟三哥是替大哥守国门的。要我说,就得每人配三匹好马,三个美人。” “给。都给。”李北辰扭头对着门内说了一声,中气十足。 “哈哈哈哈~”殿内响起一阵鹅叫般的笑声。还有太后絮絮叨叨的唠叨。 这一切,让李北辰疲惫的心多了些许亮色,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 不知道那傻姑娘怎么样了。 此时江月白与沈石溪并肩坐在步辇上。 两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沐浴在微微的阳光里。 江月白感到一阵阵的疲惫袭来,她眯着眼睛,沉默不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她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 步辇微微晃动,一点点将她送入浅浅的梦乡,似睡非睡。 沈石溪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默默地望着疲惫而又虚弱,一路都在沉睡的江月白,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嫉妒会改变一个人,她沈石溪以前不这样的,说话那么刻薄。 可入宫之后,心态好像突然变了,跟从前很不一样,总想争个输赢。 沈石溪一直是家里的宠儿。 作为嫡女,尽管上面还有个长姐,还有很多庶出兄弟姐妹,但她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加上长得倾城的漂亮,身边男性的追捧,让她有一种天然优越感。 讽刺人的这种事,她以前根本不屑,就像人不会去讽刺一只蚂蚁。 但在江月白面前,她黯然失色,自惭形秽,总被毫无悬念地比下去。 包括江月白救她的这份勇气和心胸。 她想了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她自己是个普通人,自私胆小,既不会害人,但也不会去舍己助人,尤其是竞争对手。 她想,正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这世间,也许正是有像江月白这样的少数人,侠肝义胆,才尚存光明和希望。 沉思之余,沈石溪伸手把江月白身上将要滑落的毯子又往上掖了掖。 闭着眼睛的江月白依然那么美,美得像是从天界不小心跌落人间的仙女。 身上的毛毯映衬出她的肤色,一股淡雅的气息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一下。 在这个时候,沈石溪想到了殿试当日江月白的表现。 那一刻,江月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七步成诗,气质和才华展露无遗,甚至让人忘却了皇后的风采。 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甚至能感受到皇上对江月白不一般的对待。 今日她又如此果敢。这样的人果真世间无双,无人能敌。 沈石溪暗暗叹息,伸出手来,盛住这热烈照耀的阳光。 活着真好。 时间仿佛被挤压了一般,在步辇一路颠簸中一点点流淌着。 江月白和沈石溪虽然没有说话,但沈石溪的心态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江姐姐,你对妹妹有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用得上妹妹的地方,尽管唤我。愿姐姐早承圣宠,诞下皇子。希望我们以后能做一对好姐妹。” 沈石溪诚恳地说道,红了眼圈。她所居住的寝宫翊坤宫站到了。 翊坤宫里没有主位娘娘,目前除了沈石溪还住着刚刚遇见的慕容常在,以及一个选侍。 此时,她们还都没有回来。 随着通报,沈石溪殿里的管事太监急冲出来,迎主子回殿。 沈石溪坐在步辇里等了一会儿,可江月白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想着江月白也许太累需要休息,沈石溪正要下去,却被轻轻拉住袖子, “沈妹妹,以后遇事多留个心眼,免得再被人算计。人长得像你这般漂亮就要格外小心。不见得每次都这么走运。” 江月白见沈石溪似乎想说什么,直接打断,“赶紧回屋换洗,煮点姜汤驱驱寒。若旁人问起,最好婉拒,不宜再诉。 对那些坚持要听个中曲折的,妹妹可要多留个心眼。” “好的,谢谢姐姐!妹妹记住了。” 沈答应拼命点头,眼含热泪。得到江月白肯定答复之后,激动无比。就这么几句叮咛,她敏锐地顿悟了江月白对她诚恳而细心的提点。 那叶贵人和慕容常在今日受到重罚,必不会善罢甘休。 旁人说不定也借机拾掇着做些被人利用的傻事。想不被利用,自是守口如瓶,翻篇为好。 便哽咽出声道:“江姐姐,你也快回去好好捂暖了。妹妹明天再去看望姐姐。姐姐,你也多保重。” 江月白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便让抬步辇的太监们往桃蕊宫走。 离开翊坤宫后,江月白舒适地展开身子,伸了个懒腰,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很难受。 她只想赶紧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刚刚没有说话,除了累和没话可说,还因为她在忙着听系统播报。 第32章 系统听了都害怕 【赢得同级别妃子(沈答应)的认同,结为同盟,宫斗积分+100,最新积分1290】 【成功打击高位妃子(叶贵人),使其被高层处罚和厌恶,宫斗积分+150,最新积分1440】 【成功打击高位妃子(慕容常在),使其被高层处罚和厌恶,宫斗积分+60,最新积分1500】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225\/50】 【备注:通过跳湖营救落水的沈答应,成功造成高位妃子(叶贵人)降位份,抄写宫规,失去侍寝机会、跳湖寻找玉佩;高位妃子(慕容常在)跳湖寻找玉佩、失去侍寝机会。宫斗等级评分:a+。】 咦?皇帝好感度怎么突然加了200分?记得上次殿试时还是25分。系统,你知道怎么回事嘛? 【系统:皇帝天天对你有好感,每天自动加好感度+50】 每天50分,加了4天。那就是领导四天前关注了我。那天是?培训第一天! 为啥?我连皇帝的影都没有见到。如何增加好感度的。 作为资深打工人,她一下子悟了。 老板肯定安插了多个眼线在全天候暗中观察,尤其新员工培训期,已经在心里开始打分了。 她以前做hr总监时,这样的事没少干。 自己天天努力加班,拼命内卷,一定被大老板看在眼里。 那些把殿试对诗写成书画、抄写背诵领导的自费出版诗集、教习手下认真学习大老板的思想精神,看来都被大老板知道了...... 以后再接再厉,注意伪装~ 职场准则之一,领导不走我不走。如果想升职,最好每天尽可能晚走,看起来又忙碌又负责,千万不能到点打卡走人。更不要默默加班,一定要让老板和老板的眼线看到、听到。 要自我催眠发自内心地热爱工作,“表现出”我加班我快乐,我愿为公司赴汤蹈火。 职场准则之二,千万不要偷偷说老板坏话。最终不管通过何种渠道,老板最终一定会知道。 【系统:原来如此,小白,你好会啊。我是你的粉丝。怎么办?我感觉快要爱上你了。】 一般一般。继续努力。爱哪是说出来的? 系统,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系统:明白,明白,爱要靠做出来。可我是个有节操的机器人。不能做违背伦理的事情。】 江月白被系统气笑了,你这个系统是男人吧。脑子里怎么只有满脑子跑的新能源汽车。 一天到晚都是想的那个。 【系统:都是因为小主又优秀又可爱。小主,鉴于你的表现过于优秀,给你开通打赏功能。】 这个打赏功能有什么用?还有,那个皇帝对我的好感度增加了,有什么用呢? 【系统:如果有人给你打赏白银萌,直接给你升一个职级。】 白银萌是多少白银?十万白银? 【系统:是的。小白,你是不是很感动?】 所以就是氪金升级的意思???听起来有点意思。之前不是说不能充值吗? 【系统:是打赏,不是充值。打赏是别人为你的肯定,充值是你对系统进行贿赂。】 江月白想了想,条条大路通罗马。如果爸爸愿意氪金,这条路也可试试。 那皇帝好感度会为负数吗?会怎样? 【当皇帝对你的好感度跌为负数时,会降位份;降至-500时会被打入冷宫;降至-1000时会被赐死。】 还能赐死。唔,那系统,能把皇帝赐死,我自己当女皇嘛! 【......皇上他知道吗......系统宝宝听了都害怕.......】 自动关机。嗞。 这一声魔性的“嗞”把江月白给嗞醒了。然后恰好碰到沈答应到站下车。 怎么就不能赐死皇帝了?怎么就不能当女皇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一想到这渣系统,专门问候家人,自己犯错,惩罚家人。江月白又怂了。 秉着好女不跟男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基本思想,江月白决定委屈求全,一心一意求皇帝宠爱了。 系统,系统,你没生气吧?我就不赐死皇帝好吧? 连续问候了十遍系统,都没有开机。 江月白感觉头有点疼,索性自暴自弃不理系统了。 【系统:小白,小白,你没生气吧?我批准你时机成熟,可以赐死皇帝,自己当女皇好吧?】 连续问候了江月白二十遍,都没有回答。 系统再次自动关机后重新启动。 【系统:你再不回答,我就使出雷霆手段,开始劈人了。】 果然是个渣系统。满满都是套路。一言不合就威胁人。 命脉被拿捏得死死的。 好吧,我原谅你了,系统。我头痛,你跪安吧。 【系统:小白,你要多喝热水。】 知道了。江月白此时真的头痛,而且怎么感觉有点发烧。 【系统正在自动关机】 江月白窝在毯子里,昏昏沉沉,都不知道怎么到的床上。 迷迷糊糊中,有水进入干燥无比的嘴中,甜丝丝的,有点辣,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那水却又从唇边滚落,滑进了脖子。 湿漉漉的。 江月白一下子惊醒过来,却感觉眼皮子很沉重。 身上也沉重。盖了两床厚被子。 古人发汗主要靠捂汗还有发汗的药物。不像前世,有布洛芬一类的西药。 对上婢女素素一张焦急的脸。 “小主,你终于醒了。”素素欣喜若狂,扭头对着外面喊,“我家小主醒了,小主醒了!” 她刚喊完,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妹妹江锦绣和范答应一齐来到床边。 “姐姐,你可算醒了。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滚烫滚烫的。还好太后喊姜太医过来给你瞧瞧。给你开了些驱寒的药。” “姜太医呢?有没有给赏银子?”江月白感觉嗓子有些不舒服,便咳嗽起来。 “姐姐,赏了的。”江锦绣说着,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江月白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擦掉妹妹脸上噗噗掉下的泪水。 妹妹眼睛有些肿,想必哭过好几回。 林黛玉一样娇柔的身子,一样爱哭的性子。只是没有林黛玉的才情和矫情。 不知道长大后会不会好一点。 “江姐姐,听说姜太医可是太后最仰仗的太医。江姐姐好福气~”范答应羡慕地说道。 经过这两天的事,她跟江锦绣姐妹相处越来越投缘。 江月白知道这宫里只要进来了,每个人都会有心思。 有心思才有奔头。 这就是职场的规则。范答应主动来套近乎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心思、不主动结交关系的新人容易被边缘化。 无所求,不抱团,不表态,谁会带你玩? 从另一个角度讲,如果不能罩着一帮人,管理一帮人,带领一帮人,不能给小弟们谋出路,争好处,怎么做大哥? 江月白一点不反感范答应主动来抱团。 第33章 孺子可教,有前途 “姐姐,你的梨涡真好看。”范答应甜甜地说道,一脸真诚。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江月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上依然没有力气。 范答应跟江锦绣便一起扶着江月白坐起来。 昨晚夜色朦胧看得并不真切。 今日仔细一看,将满十四岁的范答应,完全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模样。 长得非常漂亮,圆圆的杏眼,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只是脸颊两侧还有明显的婴儿肥,瘦瘦的小身板跟妹妹一样扁平。 放到穿越前,模样身材就像初一。 根本想不到这个朝代已经都是皇帝的后妃。 江月白望着如此年幼的范答应一时有点恍惚。 这选秀到底是怎么选的? 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还是新时代好。女性不仅地位更高,有更多选择,可以跟男孩一样平等地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 而且不用在十三四岁这样最好的年华,结婚生子。 江月白暗暗下定决心,等有一天,自己当上后宫高管,一定要劝皇上改革这项制度,把选秀的年限调高。 【系统:月月女神威武,是个有理想的打工人。要想改变世界,必须先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加油!系统为你打call~】 江月白:谁让你自己跑出来的?!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启动。若影响本小主的升职加薪,唯你是问! 【系统:月月,你好凶残啊!你这么凶残,会坏了本系统在系统界的名声。】 江月白:本小主不在乎。 【系统抑郁,自动关机中……】 江月白:终于安静了。 “姐姐你感觉怎样?头还难受吗?”妹妹关切地询问,摸了摸脑门。 就像头上猛地敷了个冰块。江月白感觉一股子冷气从头冲到了脚板心。 “呀!怎么还这么烫。”江锦绣惊呼道,“范答应,你快摸摸!” “是你手太冰了。应该不烧了。”江月白无语地轻声说道。 范答应伸手摸了摸江月白的额头,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烧已经退了。江姐姐说得对,你的手太冰了。我去把桌上的姜汤端过来,不然过一会儿又放凉了。” “好的,谢谢你,范妹妹。”江月白坐好身子,笑意吟吟地望着范答应。 “姐姐,你饿不饿?快到晚膳时间了。” “感觉肚子还真有点饿了。”江月白听到肚子咕咕响,笑着说, “我想喝点白粥,素素,你去给我煮点粥。你们都先去用晚膳吧。我这边没事,年轻身体好,晚上睡一觉,明天早上又是一条好汉。” “一条好汉?”范答应似乎大吃一惊,迷惑不解地问。 江月白突然回过神,意识到有些词在这宫里,可不能乱比方,“哦,怎么感觉头有点晕……” 江月白捧着脑袋,装作头晕眼花,有些难受的样子。 “那姐姐你好好休息。” 见姐姐好像又不好了,江锦绣双手握着姐姐的手,一脸急色。 “姐姐,以后千万不能再这么鲁莽。你以前总是教育我不要玩水。可你呢?你还故意跳进去。 真是吓死我了。姐姐,你知不知道,从跳下湖,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江锦绣便觉得后怕和委屈,忍不住又伏在被子上难过地哭起来。 搞得江月白头大。 从小到大,妹妹的眼泪就跟江南烟雨一样。美是美,可也烦啊。 习惯性地拍拍妹妹的后背,有些无奈。 妹妹的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姐姐,锦绣在你发烧的时候都哭了好几回了。”范答应忧心忡忡地说道,“锦绣,你就别哭了啊。姐姐这不是没事了嘛。哭多了伤身体。” 江月白对着范答应会心一笑,补充说道,“对,哭多了还伤眼睛。再哭就不好看了。” 江锦绣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但依然抽搐着肩膀。 “锦绣,你说你啥时候才能改改这爱哭的毛病?”江月白捏了捏妹妹的小脸。 “姐姐这是嫌弃我了吗?”江锦绣又哭了起来,愁得江月白望向范答应。 这要是个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嘤嘤嘤地哭,还问人家,“你这是嫌弃我了吗”,不得一巴掌直接呼过去,再说话。 还好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姐姐怎么会嫌弃你呢?姐姐是永远不会嫌弃你的。”范答应抚着江锦绣的背,柔声说道, “你有这样的好姐姐,我羡慕得不得了。这是你的福分。但你姐姐不能护着你一辈子。 你进宫了,就要学着做大人。不能老哭哭啼啼的,像个没长大的孩童,遇事就找姐姐。要向姐姐多学习,学会坚强,学会勇敢面对。” 这番话说得有水平,江月白对着范答应满意地点点头。 年纪小小,却精灵得很。 孺子可教,有前途。 领导不能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就得有个会看眼色的替他说。 很多时候,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都在大领导授意下唱双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或者当扩音器,或者当打手,大领导想揍谁,自己不动手,手下的小弟会去落实。很不幸,人力资源部门的首当其冲,是大领导的官方打手。 那些看起来很凶的狗,都是主人故意养的。 素素很有眼力见,听到小主的吩咐后,立马去准备白粥。 只是桃蕊宫没有小厨房。 御膳房送来的晚膳里也没有粥。 今天额外加了两个菜,还加了个猴头菇炖乌鸡汤。 青菜很新鲜,不像平日里的蔫菜叶子。做的还是南方当季蔬菜茭白、荸荠。 肉也不是往常肥得流油的五花肉,而是纯瘦肉。 甚至还做了个手剥虾仁。 明显有高管做出指示,给小主加强营养。所以方方面面都不敢像前几天那样克扣,以次充好。 沈石溪也遣了大宫女从御膳房单点了两份当归党参炖鸡汤送过来,一份放了葱花,一份没有放,说是给江月白养身子的。 可主子点名要吃粥,素素便找太监小宝一起合计,终于想出来了个巧妙法子。 在院子里简单地挖了个小坑,搭了个简易土灶。 再找来前几天装了泻药鸡汤的砂锅,反复洗干净了,装上水和米饭,盖上盖子,慢慢熬。 两人正在忙活时,这几天刚到江锦绣身边的太监小罗子热心地跑过来帮忙。三个人齐心协力,很快搞定了。 就在这时,传来尖细的声音,禀报太后宫里的内监总管刘公公来传旨。 素素一阵小跑地进屋通报,江月白便在江锦绣和范答应搀扶下,到正殿大厅中恭谨下跪接旨。 刘公公进门后,挥手命身后的小内监抬上两个红色的大箱子。 “奉皇太后懿旨,江氏救妃嫔答应沈石溪落水有功。各妃嫔及宫女当效仿此美德,行事有度,互相救援,克己助人,共筑和谐宫廷。 赏赐江氏香云纱五匹、苏锦五匹、玉枕一件,嘉许其行。令传至各宫妃嫔周知,以体宣扬美德。钦哉!” 刘公公笑吟吟地说道,“接旨吧,江答应!” 江月白忙笑容满面地接了旨意。起身时依然有些头晕,险些摔倒,却依然保持最标准得体的仪态。 “有劳刘公公向太后转达嫔妾的谢意,嫔妾受宠若惊,自当勉励。待嫔妾身子好些,就去跟太后请安感谢。刘公公,您请喝杯茶再走。” 刘公公笑意盈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多谢小主的美意。杂家有要事回禀。” “有劳公公了。” 对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便捧上一紫色锦囊送给刘公公。 刘公公眼尖看见了里面明晃晃的金色,忙放入袖中笑着辞去。心底下对江月白高看一分,便有意提点道: “待江答应身子好全了,且来慈宁宫坐坐。太后娘娘吩咐,有西域新进的香料,想与江答应品鉴一二。” 第34章 今晚承宠,哪里跑 刘公公前脚刚走,皇后娘娘赏赐便也跟着送下来。 皇后娘娘宫中首领内监赵公公上前,恭敬地向几位小主施礼请安后,挥手命身后的小内监抬上三大盒礼物,笑容满面地江月白说道: “皇后娘娘听闻小主勇救落水沈答应,大赞小主慈悲爱助,值得东西六宫效仿,特地命奴才将这些礼物赏赐给小主。嘱咐小主好生休养,这几日便不用去请安了。” 江月白谦谦有礼地谢恩之后,便着素素赏赐银两给赵公公,好生相送。 素素回来时又报,“陈淑妃、李惠妃、甄婉仪、夏嫔处的内监也送了东西来。奴婢按照主子吩咐封了赏钱。” “都仔细登记入库,保管好了。” 江月白心知,这些高管们及时发来慰问,不过是表达的跟大老板保持一致的姿态,走个形式而已。 新人里有几位打着“探病”名号来看望,实则想笼络交好,江月白都让素素委婉地给打发走了。 听素素回来禀报说,方选侍也来了,被拒了后,走到院子门口,还说了风凉话:“架子这么大,好心好意来看她,如今连门都进不去,真把自己当回事。” 江月白听了一点都不生气。这样酸里酸气的人和话,她见识得多了。 素素很有眼色地领着梁小宝一同在外面清点,没有把东西呈过来给主子过目。 “江姐姐,妹妹可以跟素素一起打开箱子看看吗?”范答应乖巧地询问道。 见范答应如此识趣,懂礼节,江月白便微笑着点点头。自己则由妹妹扶着,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打开太后送来的箱子,一只箱子里装的苏锦,另一只箱子装着香云纱和玉枕。皇后送来的三个盒子里也都是各种珠宝、香脂、衣服等宝物。 箱子里的苏锦外观格外华丽,一打开,流光溢彩,绣工精美,纹样瑰丽,让人心生赞叹。 “四大名锦”之一,苏城产的锦缎,多数进贡给王公贵族。 苏锦的绣工与刺绣技艺成就了很多着名的制锦名家。这种织物逐渐被认为是贵族阶层的象征。 所以这料子在四锦里面排第三,但姑苏城的达官贵人,就认准本地的这料子和绣工。结果太受欢迎,被姑苏城的富商家眷争相抢购,经常脱销。 江月白姐妹的很多衣服,就是苏锦的。所以她们一眼就能分辨出箱子中苏锦的材料和织工,极为高档繁复。 姐妹俩心中惊叹太后不着痕迹的大手笔,但因为范答应在场,神色上却如常,一点看不出春风得意的感觉。 江月白更是从太后的大手笔和大张旗鼓中的宣扬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真漂亮!这就是传说中的苏锦吗?锦绣身上穿的是这种么?” 而范答应听说过苏锦,但她并不知道苏锦的价值和重要性。所以只是赞叹布料本身的精致、华丽。 “嗯。这就是苏锦。”江月白笑着说道,“锦绣穿的不是苏锦,是另外一种。” 范答应毫不掩饰羡慕的眼神,极其小心地摸了摸布料,丝滑柔软,“这么软,夏天穿上去一定很舒爽凉快。” 素素喜滋滋地说:“恭喜小主。太后对小主很是青眼有加呢。” “月白姐姐,你如今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都挂上了名,在我们这群人里,你可是第一人。恭喜姐姐。” 江月白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笑着,并不反驳。 自古帝王的心思哪里能揣测到,那可是多疑、善变、喜怒无常的主。 江锦绣主动为范答应详细介绍了苏锦的历史、制作工艺,还向她展示了苏锦做成的华美衣服。 范答应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不禁感慨:“原来如此,真是太精美了!” 见范答应兴致勃勃地翻看苏锦,苏月白有心收服这个灵光的女孩,便微笑着说:“妹妹可以选个喜欢的花色,送去尚衣局做身好看的衣裳。” 范答应一听,欣喜万分,连忙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这也太贵重了,妹妹受不起。” “这有什么?都是好姐妹,可别说见外的话。赶紧挑个喜欢的花样。”江锦绣拉着范答应的手,笑着说。傻傻的她,也看出来了,姐姐是有心拉拢范答应。 三人相视一笑,心更近了。职场讲究个礼尚往来,平日里互相分享点零食都能增进感情,更别提这种贵重的礼物了。 “谢谢两位姐姐。那我便不客气了。”范答应极为开心地挑选了蓝底粉色栀子花的那件。 素素便帮范答应打包好选中的布料,再由内监小罗子和小宝抬着两只箱子收入库房登记。 一屋子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眼睛都是闪亮的。 【赢得同级别妃子(范答应)的认同,结为同盟,宫斗积分+100,最新积分1600】 范答应喜滋滋地抱着打包好的苏锦离开后,江锦绣便关上门问姐姐, “姐姐,范答应跟方选侍住一宫,范答应得了好处,方选侍却没有。方选侍会不会嫉妒,甚至来桃蕊宫里讨要?” 江月白饶有兴趣地问,“妹妹,你说呢?” 江锦绣垂下眼帘,想了片刻,似乎有了答案,但很犹豫。 “妹妹,你就只管说好了。” “那我就说啦?”得到姐姐肯定的眼神后,江锦绣轻声说道: “姐姐,我觉得方选侍看到苏锦之后肯定会心有不甘。毕竟那么名贵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她既会嫉妒姐姐你,还会嫉妒范答应。” 江月白微笑着点头,示意妹妹继续说下去。 “但她不会主动来要苏锦,因为她很聪明,知道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她可能会对范答应使坏,而且会想办法尽快得到皇上的宠幸。 嗯......比如说去御花园,等待偶遇皇上......毕竟,得到皇上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看来,妹妹只是脆弱善感了些,脑子还算清醒,知道皇宫里谁真正说了算,什么才是核心kpi。 很多人在这件事上拎不清,本末倒置,把宫斗或者办公室政治当成了主要的晋升任务。 其实得到大老板的信任和肯定,做出业绩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宫斗,不过是为了扫清晋升路上的障碍。 “妹妹,你都说得很对。”江月白点了点头,“既然不是一路人,反正是对手,不会因为我们送云锦就不敌对。 把该团结的人团结好就行了。赏罚分明,亲疏有别,才叫真正的施恩于人。对谁都好,一碗水端平,等于没朋友。” 江锦绣咬着嘴唇,想起方选侍那水蛇一般的腰身,妖娆丰满的胸脯,苍白的小脸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江月白轻轻地刮了刮妹妹微微翘起的鼻尖,“呀,还不好意思了。如果今晚皇上就要翻你的牌子,让你承宠,看你怎么办?” “姐姐!你好讨厌呀!” 江锦绣嘟囔着嘴,害羞地扭动着身子,柔弱无骨的小拳头接二连三地落在江月白的身上,不仅不疼,还痒酥酥的。 “你这小拳拳,打在身上谁受得了。晚上如果皇上召你侍寝,你就像现在这样,羞羞地说,''你好讨厌啊,皇上~''皇上一定对你欲罢不能。哈哈哈~” 江月白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在妹妹身上一阵乱戳。 “姐姐你好坏啊!老是欺负人家~” 江锦绣被姐姐说得满脸通红,一边闪躲姐姐的一阳指,一边以蚊子般的声音小声说道,“姐姐,难道你不想吗?” “不想。”江月白脱口而出,毫不犹豫地说道。 想什么呢。我才十六岁。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呀! 我还要读书,还要练剑,还要练功,还要大口喝酒,享受人生...... 我可不想,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跟一个有一堆小老婆的男人睡觉,尽快地怀孕生娃。 显然江月白的斩钉截铁吓到了妹妹,此时她正一脸迷惑地望着江月白。 “姐姐.....你是说的真心话吗?我们进宫就是要获得皇上的宠爱啊。” 第35章 你可以不用嘴 江月白从妹妹身上感受到了她的纯粹和对未来的期盼。 这便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便轻轻笑了起来,抚摸着江锦绣的头发,心中一片柔软。 “还不是现在。我感觉自己年龄还小。我还没有准备好。而且,你知道的......姐姐从小就很怕疼。听说那个还是很疼的。” 江锦绣听了姐姐的回答,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打量着姐姐那张美丽的脸庞,感受到了强大如斯,跳湖都敢的姐姐竟然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竟然会害怕侍寝。 “哈哈,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江锦绣一边捂着嘴笑着,一边放心地松了口气, “姐姐练剑受那么重的伤都受得住。这个可没有剑伤疼。来之前娘亲偷偷告诉我的。” 江锦绣害羞地捂着半边脸,低下头小声说,“不知道娘亲是不是骗人的。” “呃。这个......” 江月白这个时候英雄气短,一时说不出话来。 穿越前,江月白不多的几个闺蜜,基本上都遇到过几个渣男,几个绿茶小三,甚至有一个还为渣男打过胎。跟江月白说起来都是吐槽男人这个薄情,那个无义。 只有一个嫁给了爱情,依然每天都生活在鸡毛蒜皮之中。 就这样,在穿越前,唯一幸福的一对,让江月白还相信爱情的一对,竟然被她亲眼撞见,男方大中午跑去妹子开房,好姐妹却还挺着大肚子坚持上班。 所以,她对男女之情什么的,完全没有什么期待。 搞事业不香吗,买大房子不香吗? 江月白揉了揉脑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我没有经验,我不懂欸。要不,你先试试看,再告诉我答案?” “姐姐你好坏啊。”江锦绣嘟囔着嘴,眼睛里却千娇百媚,流光溢彩。 显然,她凭空想象出来一些不可名状的火辣画面。 其实江月白心里想的疼,不止是那个疼,而是生孩子的疼。 江月白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辈子的事业,竟然是做一个成功小三,然后上位。 先千方百计搞定一个超级渣男,感恩戴德地怀他的孩子,再让他最终把自己从小三扶正。 而这渣男不仅合法见一个爱一个、想睡谁就睡谁,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就凉了,得花尽心思去迎合讨好...... 摔。 江月白急于去找系统干架,硬压着怒气,跟妹妹轻声说道:“妹妹,你先赶紧去用晚膳。我头晕,想继续躺一会。” 江锦绣听出了姐姐心里的不痛快,以为是因为方选侍的事情,便安慰道: “姐姐,你别担心那方选侍,她争不过你。她哪怕天天去御花园等皇上,肯定也等不到。 皇上还是最喜欢姐姐这样有才华的。我看出来了,那天殿试,皇上看你的眼神都在冒火。姐姐你不主动争宠可惜了。” 心里暗暗想着,怎么帮姐姐一把。脑子里灵光一闪,抿着嘴笑了。 姐姐,你且等着,妹妹终于可以报答你一次了。 江月白忍不住揉了揉脑门,“你以后别乱看了。让你好好学习宫规,不好好学。宫规第二十六条,除非皇上允许,不可直视天颜,否则可被处以杖刑、剜眼等处罚。” 本来无心的一句却把江锦绣吓得惊慌失措,“这么严重,那我以后可不敢了。姐姐,你为何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事。可能就是有些累了。”江月白揉了揉眉心, “对了,锦绣,太后如此大张旗鼓地嘉奖并不是好事,把我们的人设架得太高了。以后别人都会盯着我俩。这叫‘捧杀’。我们以后要更加低调小心为是。” “人设是什么意思???太后嘉奖,让所有人都学习姐姐有什么不好吗?” 江锦绣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我知道了。姐姐,你是不是怕太后让你教后妃们上凫水课?如果上凫水课,那个湖也太深了吧。一不小心就淹死了......” “你真是太聪明了......” 江月白听完,只感觉心肌梗塞,直接去世。 “多谢姐姐夸奖。”江锦绣心里甜滋滋的。 江月白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地说:“你还是先去吃晚饭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说话,保平安。” 等妹妹走出屋子,关好房门后,江月白终于等不及地启动系统。 江月白: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给你装木马。请问如何解绑系统? 【系统:无法解绑】 江月白:你上我,经过我同意了吗? 【系统:这是上天的安排。】 江月白:我不想做皇帝的小老婆。 【系统:你现在努力,以后可以做皇帝的妈。】 江月白:可是我想着他跟好多女人做那个,我就感觉恶心,下不去嘴。 【系统:你可以不用嘴。】 江月白:......你......我是说没法跟他做...... 【系统:悟了。可是月月,你的手每天洗pp,不是后面又摸脸又吃东西吗?你嫌弃过吗?洗洗不就干净了。】 江月白:你!我就是没法接受公用。还有我年纪这么小不想做那样的事情,不想这么早生孩子。 【系统:如果你厉害到不生孩子也能当上皇后,完全可以!】 江月白:也不是不行。 【系统:如果你决定不生孩子。我可以跟修真系统要一颗绝育丹。】 江月白顿时来劲了,竟然八卦出新东西了。这系统还能跟其他系统要宝贝? 江月白:哦?是吗?太好了。快去快去,给我来一颗。 【系统:月月,你是认真的吗?这可是地狱级难度。】 江月白:当然是认真的。赶紧去要! 【系统:我先给兄弟系统联系下。月月,我太崇拜你了。我是你的粉丝。】 江月白:......你是我的渣系统......等等,绝育丹能否多给我一颗? 【系统:绝育丹一颗就够了。吃多了伤身体,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江月白:一定要再给我一颗。做事情一定要有n b。万一掉进洗脚水里了,还有一颗可以备用。 再说,都是兄弟系统了,给一颗是给,给两颗也是给。 【系统:行吧。东西南北四条街,谁当宿主谁是爹。】 江月白:很对。你还能跟其他哪些系统互联要东西? 【系统:不是要,是交换。】 江月白:那你快去交换! 系统竟然被江月白说服了,告诉江月白等他消息后自动退出了。大概被江月白雷倒了,需要好好待机冷静一下。 其实江月白不过是想测试下系统。 想看看这系统是不是真可以跟其他系统互联,凭空投递物品,并不是真要把自己绝育。 妹妹江锦绣关上门往自家殿方向走,心里美滋滋的,异常兴奋。 她准备借此机会,带着宫女晴儿去养心殿求见皇上,说姐姐回宫身子一直不舒服,如今头痛难耐,说不定能把皇上请来桃蕊宫。 姐姐说着不想邀宠,怕不是谦让着自己吧? 皇帝那么仪表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姐姐肯定是因为骄傲,不好意思说出来。 姐姐那么花容月貌,才华横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皇上肯定会喜欢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发现姐姐的好。 我可得帮姐姐一把。嗯! 江锦绣捏了捏小拳拳。虽然自己真心喜欢皇上,但绝不能把好处一个人都占了! 好东西,一定要大家一起分享! 【赢得同级别妃子(江答应)的认同,结为同盟,宫斗积分+100,最新积分1700】 【达成初级成就[结成同盟三人及以上],奖励宫斗积分+100,最新积分1800】 结果才一转身,就见到一抹明黄色出现在视线尽头。 “皇上驾到~~” 第36章 细节出魔鬼也出天使 江锦绣见到夜色里宫门口闪现的明黄色,不由自主捂着嘴。 一脸惊恐的样子,就像见到了鬼。全然忘记了这几日学的规矩。 刚刚想着去见皇上,皇上就到了? 桃蕊宫的所有内监宫女全都大气都不敢出地跪了一地。 怎么办?怎么办? 领导第一次来视察,怎么办? 江锦绣脑袋一片空白,忘记了一切规矩,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手忙脚乱。 皇上会不会怪罪自己没有遵守宫里规矩,会不会治罪? 江锦绣向皇上那边看去,发现皇上的目光正恰好看见了她。 他此时正大步向江锦绣走来。身姿挺拔,五官英俊,步履潇洒。 身后还跟着两队太监,手里好像捧着好几个大盒子。 看来是皇上亲自来赏赐了! 她连忙低头,不敢再抬头看皇上一眼,生怕犯了姐姐刚刚说的宫规第26条,被杖责或者挖眼珠。 很乖巧地将视线集中于地面,心中祈祷自己没有惹怒皇上。 徐公公拼命地对江锦绣使眼色,眼睛都快挤瞎了。却见美人依然呆愣愣地在那里站着,低着头压根不看一眼。 “皇上驾到~” 机智如徐福海,立刻扩大了音量,大声喊道。 哪知道皇上李北辰回过头来瞪了徐公公一眼,吓得徐公公心头一惊,自觉失了规矩。 徐福海马上悟了,这是怕惊着大江答应休息。 片刻后,那抹鲜亮的明黄色就在跟前。 江锦绣心中寒怯,身子一软颤巍巍地跪下,却因为过于紧张,歪了下身子,站不稳,干脆双腿跪在地上。 一根碧玉的发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那可是姐姐在她十岁时送的生日礼物。 不过此时完全顾不上了,心想好歹抓住时机跪了,颤声说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再瞬间整理好跪姿,心里一松,心想这下该是标准了吧。 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不断祈祷皇上不要责罚自己。 皇上在她面前站定,却什么都不说,让江锦绣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 翡翠发钗脱落,万一起身时,头发散掉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怪罪。 她紧张得泪眼汪汪,心里怕得要死,颤声道:“皇上,臣妾有罪。” 李北辰打量着神色惊慌,却跪得出奇标准的江锦绣,心里暗叹道,她姐姐真是威武,能把这样的一个傻乎乎又脆弱的病娇教会了这些规矩,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了。 只是她这眉眼,像一朵雨后的娇花,随时要掉出水来。 李北辰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起来吧。你姐姐她如何了?” “回皇上,姐姐她……” 江锦绣迟疑着,依然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 脑子正在拼命地运转,她在想是往严重的说还是轻的说。纠结啊! 李北辰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江锦绣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他愈发担心江月白的病情。 【皇帝好感度+25分,最新积分250\/50】 他低头望着半跪着的江锦绣,转过身,对徐福海吩咐道,“传朕旨意,召姜太医速来桃蕊宫。” “诺。”徐公公立马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去请,还细细叮咛了两句。他可是听出来了“速来”二字。慢了,恐怕就不妙了。 只是据可靠情报,姜太医已经来过一次了,药方都开好了。 但皇上的决定,岂是旁人可以置喙的? “你们都退下。”说完,李北辰便大步流星地踏入东偏殿的大厅。 进入大厅时,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目光被挂在两侧的字幅吸引。 这不就是暗卫提到江锦绣亲自书写他们对的那两首诗吗? 眼见比耳闻更令他惊讶。 字幅书写用的是赵体,字体飘逸清秀,宛如其人,风格不像自己的柳体,笔锋瘦硬遒劲。一看就有扎实的书法功底,写的时候也颇费心思。 他脑补着月白极为严肃地指挥一帮奴才一遍遍地念着墙上的诗。 嗯,重新再读一次,依然觉得还可以。怪不得月白这么喜欢。 不知不觉地勾起嘴角,挂上满足的笑容。 月白果然有眼光,不但有才情,还懂得欣赏朕。 江月白这份“默默的”认真,不争不抢不提要求的崇拜,让他感觉很受用。 呵呵,月白一定不知道,朕已知道了她背后做的这一切吧。 李北辰想起殿试时的初见惊艳,内心忽然变得异常柔软,心跳加速,呼吸却变得轻柔了许多。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350\/50】 待推门进入寝房时,一阵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钻入鼻中。 是什么香呢? 是一种笔墨的书香味,又是一种兰草幽幽的芳香。 房间不大,但布置得条序井然,简洁而又温馨。最醒目的是墙上的一幅字,竟然是《偶思集》里他最得意的一首。依然用的是赵体。 看来这月白很喜欢赵体啊。 他心里默默地念着墙上的诗,颇为得意。 【皇帝好感度+20分,最新积分370\/50】 字画下面是个小圆桌,边上摆着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两个烛台,边上放着一个白色花瓶,里面随意地插着屋外剪下的几枝桃花,灵动而含蓄。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长条的木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案头整齐摆放着厚厚三沓纸。 他路过时,简单地扫了一眼。发现竟然都装成了一册一册的,还贴心地用淡蓝色绢布做了个封面,用小楷写着名字。 一叠是宫规学习笔记。 一叠是礼仪学习笔记。 一叠是《偶思集》抄写。 他顺手拿起《偶思集》,发现上册下面竟然还有五册。三套一模一样的。 这才三天时间,她竟然抄了三份。 可是她全天都要上课,她都是怎么做到的? 不吃不喝不睡吗? 还是喊妹妹和宫女们一起抄的? 结果翻了翻,全是一个笔迹。而且笔迹一看就不是宫女那种一般很丑的字,个个清秀,行行整齐。看来确实全部是她抄的。 这可得费了番心思!想到月白如此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眉眼间浮起了暖色。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70\/50】 这就是江月白想要的效果。特别夸张,让人乍舌。 把领导当作vip客户,对领导的诉求、指示马上做出回应。不仅如此,还要让自己的努力百倍地放大,夸张到老板只要来视察,就一定能看到。 细节出魔鬼,也出天使。 要想让见多识广、高标准严要求的领导惊讶,就一定要把细节处做到位,比如恰当的字体,舒适的排版,精美的剪裁,淡雅别致的封面,整齐的摆放。 看到就会感叹,这功夫、这心性、这态度绝对不一般。 如果是现代,那就是给领导的每一封邮件每条短消息,都要言简意赅,模块化要点化,排版美观,便于阅读。 如果是附件,同时发word和pdf两种版本,名字里需标明版本号便于查询。字号字体行距,要符合领导审美或项目要求。标题要有区分,最好能形成导航条,便于查找。 在能够借助领导力量,得到提拔之前,首先要做的是摸清领导会喜欢、会重用哪个类型的人。由此倒推,自己应该成为或者表现出的“人设”是哪一种。 职场的误区之一:老板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一般而言,刚入职的新人都在打杂和学习,哪能短短几个月就如鱼得水,做出突出业绩? 此时能展示的就是态度和学习能力。 如果不让老板看到作为新人努力态度和过程,老板就会觉得养了闲人,开的工资花得不值,成长空间有限。 所以刚入职,一定要多请示多汇报,口头也要,书面也要。 就像江月白现在这样“主动”。 只要被领导注意到了,汇报和请示文件只要打印出来交到了办公桌上,哪怕当废纸扔了,印象分还在。 李北辰深受震撼,想要快点见到月白,却又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一个半透明的屏风简单地隔开了内室外室,多少显得寒碜。 才越过屏风,步入内室,便望见床。 第37章 要让领导自我攻略(感谢半夜轻微凉) 李北辰只感觉心跳竟然突然加速,感觉血往上涌。 脸上竟然感觉发烫。 这种感觉好新奇。怪怪的。让人手足无措。 有点像做贼心虚,却又不同。 朕可是九五之尊啊! 这一定是昨晚睡得太晚,一定是! 其实从傍晚醒过来的时候,江月白就已经预料到现在这一刻。 从李北辰进东殿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他来了。因为系统开始给她自动播报积分增长情况,项目圆满验收,开心得很呢~ 大领导第一次来视察,务必要追求完美。 很多东西,做的那些拍马屁的形象工程,不需要自夸,自夸相反会显得功利和虚荣。 看看各地如何接待上级来访,就知道了。经常立些奇怪的雕塑。那自然不是白立的。每次上级来,都会看得见的“实体马屁”,感觉就不一样。 一定要让领导自己在不经意间,意外地发现,最好还是在偷看的情况下,这种感受到“下属工作特别认真努力”才是最强烈的,老板内心也才是最爽,最震惊的。 原来我的员工竟然这么努力,这么敬业啊! 原来我创办的企业如此得员工的拥护和喜欢啊! 原来哈佛牛津、五道口博士毕业的员工竟然这么崇拜高中毕业的我! 天啦,我怎么这么优秀,对于这个世界这么重要! 当领导产生这样的自我攻略时,爽点就产生了,心中便记下了你的名字。 升职加薪便不远了。 一路巡视完,李北辰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朕的爱妃如此仰慕朕,朕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 对于契合自己愿望的下属,领导总是想找机会提点或者助其取得更好的成绩,让他有更多的机会。 这是人天然的本性。 那如果恰好相反,就有可能悲剧了。领导不会在意这个人,保持社交距离,对他没有期待,也不想带他玩。 李北辰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步子,显得格外气宇轩昂,却又尽量地落地无声。 走到床边,一个慵懒而脆弱的面容映入眼帘。 像绸缎一样乌黑滑顺的头发披散着,小半边脸被遮盖起来,露出来的部分细嫩白皙。 那日鲜艳的红唇,今日显得苍白。此时轻轻地合着,随着呼吸轻颤,似乎随时会张开,带着轻柔的脆弱感。 从下巴到颈项的轮廓,勾出一道滑润的曲线,有节奏地起伏着。 呼吸均匀而流畅。 李北辰在床边坐下来,轻轻地执起纤长的小手,感觉冰凉而又柔滑。 他不自觉地用大拇指轻轻地在江月白手心画着圈圈。 凝视着睡梦中的江月白,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涌动。身体的勃动,自然地让他喉头一紧。 要不今天就翻牌子?可她看起来又好像受了苦,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系统:我明白了,原来小主你一直是走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套路。皇上会捏着你的下巴,带着扇形分割的眼神,冷傲地说道: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做这一切都是想勾引朕。】 江月白听到系统这句话时,李北辰的手指恰好滑过她的下巴,她瞬间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恰好完成欲擒故纵第一步,一定要对方主动,然后顺势而为,拉满期待感。 两人对上视线,都有些愣神。 李北辰年方二十,外表俊朗。硬件软件都如此出众,难怪后宫里那些自小养在深闺人中的女子一个个落入情网。 江月白一双眼睛里仿佛会说话,眼中盈盈的似乎有些许湿润,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惊讶、开心、紧张、期待…… 怎么还有害怕??? “皇上,您怎么来了?” 江月白挣扎着坐起来,着急地想要下床给皇上行礼。 长发披散,衣衫凌乱,香肩半露,惊慌失措的眼神,像小鹿一样扑闪扑闪。 “朕看你来了。”李北辰笑着说道。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570\/50】 江月白拼命地往床边的角落里躲闪,偏偏床实在太小了,空间根本不够。就这么点地方。能往哪里躲呢? 呵呵。没办法,为了做好工作,只要领导满意,用点小心机算什么。 因为没有挂帷帐,直接后仰往下掉。 这个时候,李北辰往前一坐,长臂一伸,说时迟那时快,然而却没有抓住江月白的小手。 江月白还是duang地一下掉地上。 又咚的一声响,还似乎撞上了东西。 江月白哭了。 说好了欲擒故纵呢?怎么就直接翻车了呢?尺度啊尺度! 她懊恼自己学艺不精,没有提前预演好退后的距离。 暗下决心,下次执行任务得注意,细节决定成败。 等皇上离开,马上把帐子挂起! 李北辰探出身往下一看,只见江月白正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了?你为何躲着朕?朕很可怕吗?”李北辰疑惑地问道,忽然想起来什么,笑着说道:“你放心,朕不是冲着侍寝来的,朕只是过来看看你。” 还有陪陪你。 其他妃子生病了巴不得自己去看望。到了之后,不管病得严重还是不严重,都巴不得黏在身上,各种色诱,恨不得直接扑倒,哪有生病的样子。 所以,每次去妃子宫里,都像唐僧被拐进了妖精洞,个个都想跟他成亲。 怎么这还逃跑了??? 首先排除不想见朕的选项,那么只有一条,她,她肯定是怕朕被病气影响到。 江月白手捂着脑门,惊魂未定地望向李北辰,慌张地退后几步,小心翼翼地施了个礼: “谢皇上关心。只是臣妾不能把病气过给皇上。您来看臣妾,臣妾已经受宠若惊,很感动。可臣妾更担心皇上龙体。” 果然,朕早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原因。 “朕知道了。你先上来。”李北辰眉头一皱,向江月白伸出胳膊。 快来关心下朕的龙体。它炸裂得不行了。 “不行,不行,臣妾身体有恙。皇上您快回去。臣妾挺好的,一点没事。”江月白焦急地喊道,顺便往上拢了拢肩头滑落的领口。 李北辰眸子立马更加幽深。 竟还忍心就为这赶朕走? ,你真是用心良苦。只是,朕从小锻炼身体,很少生病,健壮得很,不怕的。再说落水的伤风,又不传染。 你太小瞧朕了! 【皇帝好感度+50分,最新积分620\/50】 “,过来!”李北辰勾了勾食指,目光炯炯有神。 听起来好像叫一条白色的小狗。 江月白连忙惊慌地摆手道,“不行。太后娘娘已经明确规定了,让臣妾不能够接近您。求您不要过来。” 董事长发话了,让我带薪在家休假一星期,万不可带病上班,影响其他领导和同事。 多好的大领导啊。这么有人情味,关心体贴下属,公司福利这么好。 穿越前上哪去找这种好领导! 多的是被扣工资威胁着,哪怕发高烧戴口罩还在继续996,做天选打工人。 无论古今她都真心喜欢上班。打工人误会上班时间只在公司内,不,遵照董事长的吩咐去做,就属于在工作。 领导让陪着去打高尔夫是上班,给他家猫铲屎是上班,陪他去公园散散步是上班,陪着出去吃饭是上班,陪着去逛街买衣服也是...... “你躲着朕,因为太后?”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520\/50】 啊???竟然还会掉积分!!! 看来领导要么讨厌提到他妈,要么讨厌提到让人扫兴的垃圾事。 江月白表示万分震惊,虽然掉分不多,但是好可怕。 看来有很多掉积分的坑不能碰!必须尽快研究出来。 “不,臣妾不是,也是......总之,皇上,您不要为难臣妾了。臣妾还想保住小命呢。”江月白这会儿都快急哭了。 董事长想让她带薪休病假,免得休产假。 ceo却偏偏登门拜访,想找她加班。 李北辰心想,你让朕走,朕偏不走。这宫里不都是朕的女人吗?你还是头一个故意躲着朕的。 那怎么行?! 一飞身,便越过了床铺,稳稳地落在江月白的对面。 这下,哼哼,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了吧? 显然他低估了。可是学过轻功的啊。她此时已经完全忘记欲擒故纵什么鬼的。满脑子都是不能得罪董事长,小命不保。便不自觉地运用轻功躲闪。 李北辰志在必得地一捞,想把捞回床上,搂在怀里。 哪知道,第一次扑了个空。 朕武功这么好,怎么可能扑了个空呢? 一时有点惊呆于江月白的轻功。 “,你干嘛跑啊。你竟然会轻功?倒是让朕大吃一惊。来,听朕的,到床上来。别冻着了。” 第38章 欲擒故纵五步走 糟糕,一不小心被领导发现了自己会轻功的逃跑技能。 江月白暗叹不妙。心想,这个“欲擒故纵”对方方面面的素质要求太高了。 李北辰趁江月白发呆时,飞身过去捉住她。 他的身影迅速掠过江月白的眼前。 “啊!”江月白惊叫一声,本能地往旁一闪。 ╮(??w??)╭ 皇上李北辰来不及止住脚步,一头撞在了书架上,发出响亮的声响。书相继掉下来,哗啦啦地全砸在了皇上的身上。 听得门外的徐福海心里直打颤。 这里面到底出现了啥情况?这要是干活的话,也太激烈了吧?出于安全考虑,要不要进去提醒下皇上。 “皇上?出了什么事吗?”徐福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北辰捂着头站起来,非常狼狈。 “朕没事。” 你徐福海敢进来,朕就把你给砍了! 所幸皇上身材魁梧高大,书很少,放的位置比较低。 李北辰摸着额头上的大包,看向江月白,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月白,你要怎么补偿朕?” 这口气怎么像,江月白你撞伤了朕,可得对朕负责任! 江月白却不敢跟领导开玩笑,扶好书架后,立马跪下求放过。 “皇上饶命,臣妾有罪,害皇上受了伤......” 皇上皱起眉,伸手把她拉起来,苦着脸,“你摸摸朕头上的包。过来帮朕揉揉。” 不等江月白开口,立马补充道,“没有可是。你躲着朕,怕太后治罪,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胆子还挺大的!” 说着,就拽着江月白往床边走,吓得她不敢挣扎,怕得要死。 那可是床啊! (°ー°〃) “别怕,朕不怪你。”皇上微笑着说道,却拉着江月白的手放在额头上,故作可怜状,“帮朕揉揉。” 这?这是干嘛呢?碰瓷啊?你不是气势轩昂吗?怎么变得如此......甚至还带着点撒娇。 江月白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揉了几下,生怕弄疼皇上。 皇上一直忍着笑意盯着江月白,看得她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皇上,这,如果太后怪罪下来,你可要帮臣妾。” 江月白说着话,神情惶恐。仿佛太后随时都可能杀到,让她小命不保。 做个合格的员工好难啊。 她那担心的神情,看得李北辰好生心疼。 “朕护着你!” 霸气的话音刚落,李北辰便把江月白拥进怀中,不让她有挣扎的余地。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怀中柔软身体变得僵直,再又从僵直慢慢变柔软。 江月白误打误撞地完成了欲擒故纵第二步:那就是让对方感觉很重要,但自己因为客观原因只能克制。 在江月白身上,李北辰隐约看到了当初做皇子时的影子,弱小无依只想保命,心中生出几分怜惜。 “你受苦了。” 李北辰的声音很低沉,阴冷的余光转瞬即逝,那是给叶贵人的。如果不是叶贵人,沈石溪就不会掉进湖里,月白也就不会跳水救人。 靠在皇上的胸口前,一丝淡淡的微笑勾起在江月白的嘴角。 完美! “皇上~您的心跳得好快啊。” 江月白呢喃道,声音里微微带点娇媚的夹子音,听得自己都浑身发麻。 怎么能这样说话?怎么能? 可如果音效对工作业绩有加成,这神器必须开啊! “是吗,朕的心可能比一般人跳得快些,是不是特别有力量?” 李北辰闻着江月白发丝上的甜香,越闻越上瘾。加上江月白体态微微颤动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当领导的,怎么能让下属看出来自己紧张呢? 哪怕双腿发抖,那是因为地面不平,还有激动,绝对不是因为害怕。 江月白微微仰起头,恰好能对上皇上的视线,又迅速羞涩地低头, “呀!真是如此,皇上的心特别有力量,像战鼓在咚咚地捶。这一定是真龙天子才会有的。” 李北辰听到这里,只感到心里一阵悸动,一股子神秘力量,传遍全身。完全相信了江月白的说法。 这就是真龙天子的龙气在身!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620\/50】 加100分???这刷分速度,太行了~ 她微微松了口气,刚刚扣掉的100分终于补回来了。 果然,周围人觉得肉麻到吐的马屁,领导们一般都觉得刚刚到位,舒服~ 呵,现代科学常识就不用太在意了。 这是欲擒故纵的第三步,帮助对方放大和强化对自己的好感,让对方意识到他自己的需求。 “皇上的头还疼吗?”江月白关切地问道。 “朕有点头晕。要躺会儿。”李北辰眸子一闪,眼中带着笑意,衣服没脱就在床上躺下了,顺便盖上被子。 “来,在朕边上躺下。”李北辰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这个领导怎么能在下属面前这样?装萌卖傻像影帝...... “这样不好吧?” 长这么大了,活了两辈子,她都母胎单身,从未离任何一个男性如此之近。 现在,竟然还要躺到一个被子里! 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切都被李北辰看在眼里,早上英勇救人的那个江答应去哪里了? “快到被子里来,陪朕聊聊天。” 见月白还在犹豫,李北辰就不由分说把江月白拽进被子里。 江月白清晰地感受到边上身体传来的温度,有些慌乱。 李北辰撑着头,侧过脸端详着江月白。 脸上光洁白皙,嘴唇怎么这么好看呢,像院子里的桃花瓣一样,粉嫩嫩的。 四周弥漫着一种令人愉悦的香气。 “江答应,你现在这么害羞,今天跳湖救人时勇敢得很呀,可是吓到了不少人。宫里竟然还有会凫水的小主。” 李北辰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月白的鼻尖,“对了,你竟然还会轻功。还有多少惊喜朕不知道的。快说说看……” 领导套话,千万别夸海口。 领导夸奖,千万别当真。 都舍命成功为公司保住了高端人才,领导口头表扬下不过是个场面。 又没有升职、加薪这类实惠的。 听听就行了。太当回事就输了。 江月白不躲不闪,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李北辰: “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当时没想那么多,一着急就跳了下去。如今想来有些莽撞了。现在心里想着好害怕。” 【皇帝好感度+25分,最新积分645\/50】 啊?救人落水做好事的好感积分竟然不如拍马屁??? 江月白满满的娇嗔和委屈。说到最后一句“现在心里想着好害怕”,声音带着哽咽。 领导又在套话了。夸工作做得好,表面是夸,心里不过是认为做了分内的事。 一定一定要自谦,千万别一得瑟,胡乱邀功。领导可能有预先埋好的坑,等着你跳呢。 比如上一句,领导话里就说,“可吓到了不少人”,叶贵人和慕容常在都被罚得那么惨。岂止是吓到了,是惨死了。 领导重罚完下属,都会有点于心不忍,怀疑是不是罚得太重。如果去吹嘘自己的英勇,很容易扣好评。 何况,在领导面前把道德人设立得太高,五讲四美三热爱,以后就得端着。不仅得端着,以后受了委屈,还得忍着。 “以后再不要这样莽撞了。朕知道你心善,但朕不许你拿自己的命去赌。”李北辰捏了捏江月白的小脸,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来之前原本想下旨,把上午围观没有去救的宫人通通都砍了。后来转念由砍头变成打五十大板。被打死了的奴才,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江月白的这双眼睛如此清澈,看不到一点儿杂质。以前见过的人里,没有谁拥有这样的眼睛,更没有谁愿意舍命救竞争对手。 但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是把躺在同一个被子里的女下属推倒。 只是碍于公司董事长早上临时签发的管理规定,近期不能跟病休的女下属做一些快乐的事。 心里既激动又纠结又难受。 假如男生天生是猴子,那他们的亲娘便是那唐僧,光那么念叨念叨,就可以让人痛不欲生…… 宛若某个电影的台词:“我要再提醒你一次,金箍戴上之后你再也不是个凡人,人世间的情欲不能再沾半点。” 第39章 你要……你要干什么 江月白乖顺地点点头。 又缓缓抬起头抬起头,凝视着皇上,犹疑地说道,“其实沈答应对臣妾来说跟别人不一样。如果那天没有跟她一起殿试,臣妾就没有机会表达出……表达出……” 江月白羞涩地把脸低下去,用被子遮住半边脸,一副极其难为情的样子。 【皇帝好感度+50分,最新积分695\/50】 感人的事反正都已经做了,关键就在于后面的一波糖衣炮弹。 唉。真是难为素人的她,为了最佳观影效果临时飙戏。 这是欲擒故纵第四步,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喜爱和需求,模棱两可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让对方想要继续探索,得到自己期待的答案。 接下来,就可以用欲擒故纵第五步,暂停接触,让对方欲罢不能,在未来主动寻找机会与自己接触。 这是很多人对初恋一辈子恋恋不忘的原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欲擒故纵利用的就是这种若即若离,将要得到又似乎随时从掌缝中溜走的感觉。 江月白哪会这个,当初为了通过系统课程考试里的理论部分,苦苦练习了好久仪态和语气。 李北辰颇为玩味地向她凑近,在被子里揽住她的腰肢,紧紧地贴在一起,缓缓问道,“月白,你想表达出什么呢?” 江月白却低下头,轻轻摇着,红着脸,就是不肯说。 【皇帝好感度+25分,最新积分720\/50】 这与之前在大殿时的落落大方,今日救人时的勇敢无畏,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一低头的欲说还休,饶是见多识广的皇帝,都不禁怦然心动。 原来美貌聪明明艳如月白,也有如此娇羞的一面啊。 月白,你一定很爱朕,才会这样的。朕知道。 江月白心里却想着的是,如何以a+的高水准完成欲擒故纵第五步。 肚子咕咕叫了,她的米粥都还没有端上来。为了升职,吃不吃饭先放一边,再加把劲,拼了! 江月白这样愈发激起李北辰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爱妃直管讲。朕许了。不会怪罪。” “臣妾......臣妾不敢。” 当然不敢了。我想做你老婆,不是小老婆。 江月白害羞而妩媚地一笑,露出腮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定定地望着皇上,似乎被皇上的玉树临风给迷住了,突然抿嘴一笑,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看得李北辰心都醉了。 “爱妃害羞起来真叫朕爱不释手。”李北辰手指轻轻地抚弄着江月白的小酒窝。 【皇帝好感度+50分,最新积分770\/50】 男人最喜欢看的什么,也许是那一低头,只为自己而存在的纯真娇羞。 江月白瞧着面容晴朗,气质不俗的皇上,感觉确实挺帅的,像大明星。 但再有钱的大明星怎么比得上皇上呢? 九五至尊,天下都是他的。 假如有了这样无上权力的光环加持,每个男人都是超级大帅哥。 李北辰很自然地把胳膊伸到江月白的脖子下,左手轻轻地描着她的嘴唇。 揽着她的肩就是为了防止月白一害怕又掉下床去,满屋追了。 从左描到右。 从右描到左。 月白怎么这么好看呢。这不科学啊。 怎么这么想亲上去一口呢?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870\/50】 啥?领导摸了摸嘴唇,就涨了100分的好感度。 跳湖救人才25分…… 培训期辛辛苦苦凹造型80分…… 这…… 怪不得穿越前那么多女生不把心思放在认真做事上,而是放在勾引男人上,确实可以大步走捷径啊…… 发现了系统bug,发家致富快速通道,江月白心跳有点快,面上充满了惊讶和激动。 看在李北辰眼里,那就是月白很喜欢朕,正在无比期待朕的“宠幸”呢。 只是,大明王朝对太子的入职培训里,就有严令禁止皇帝跟后妃亲吻的规定。 据说是因为天子和后妃尤其是偶尔宠幸的宫女亲吻,既不安全,也不合礼仪,更不卫生,容易传染疾病。不利于天子的身心健康还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 其实以前也没有这个问题。 因为没有必要跟谁亲吻。 更没有谁让他产生过想要亲吻的人。 他对这种想要亲吻一个人的感觉,既陌生又跃跃欲试,还有些担心。 这种禁忌的感觉,充满了诱惑。 李北辰猜想,江答应大概昏迷中被婢女换洗的衣服,穿得很宽松。 被自己这么一搂抱,露出来大半个香肩,细嫩滑腻的皮肤一览无余,摸上去感觉像一块水嫩的豆腐。 而此时江月白欲言又止的害羞模样,更是让李北辰想要一探究竟。 “说吧。朕命你说。”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970\/50】 啥?领导抱了一下,就涨了100分的好感度。 江月白突然抓住皇上在嘴唇上滑来滑去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嘴边亲了下,又飞速地松开。 双手拼命地去拉扯住被子的一角,似乎是做了出格的事情,又害羞又害怕。 她在测试系统刷分……但又怕被领导发现…… 脸越来越红。 【皇帝好感度+300分,最新积分1270\/50】 【积分达到1000分,达成初级成就[怦然心动],恭喜小主,奖励宫斗积分100分,美肌丹一颗,最新积分1370分。】 美肌丹一颗?顾名思义就是让皮肤更美咯!这系统还能跟某猫一样收发东西? 那以后可得好好刷分。 “爱妃,你现在感觉如何?”李北辰喉咙一紧,沙哑地问道。 潜台词是,如果身体无大碍,那就今晚吧。管它呢。任何事明天再说。 手正要拉下美人肩部滑落的衣服…… “皇上,臣妾......”江月白听到系统播报后,一脸惊喜,明亮闪亮,“臣妾好开心。” 当然好开心,不仅刷分成功,竟然一下子加三百分,而且还取得了新成就。 李北辰瞧着江月白明亮期待的眼神,便翻身压上去,急声说道,“朕会让你更开心。” 完全误会了江月白对刷分刷系统成就的热切渴望。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1870\/50】 为啥突然加五百???江月白一阵懵。 她只感觉身上沉重,压得喘不过气。 领导的脸几乎要怼到脸上,离自己好近,近得无法直视。 “你,你要干什么?”江月白慌乱中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皇上心中那两个粗俗的字呼之欲出,到嘴里却变成了“想好好看看你”。 人长得漂亮,近距离也好看。 江月白像个小兔子一样,双手抱在胸前,在越来越近的目光下,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小职员跟公司ceo滚床单????就为谋求升职加薪? 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狗血桥段。因为江月白从小就被教育女孩子要自尊自爱自强,要靠自己的能力,不要利用自己的身体,那是歪门邪道。 以前倒也都没什么问题,毕竟智商已经吊打多数人,凭脑子吃饭够用。 现在算不算歪门邪道...... 可是晋升之道只有这一条啊,张爱玲说的那一条。 一股热气喷到脸上,她感觉像是牛打了个喷嚏。 唔......说好的欲擒故纵呢...... 第40章 不需要你来教朕 “皇上,姜太医和柳太医到了,候在门外。”屋外传来徐福海的通报声。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 李北辰此时正压着江月白,想要进一步,却被什么可恶的御医打断。 心里恼恨着。却又不能发作。 毕竟人家确实还病着呢。 他无奈地把江月白拉扯掉的衣领又拉回去,轻轻地刮了刮江月白的鼻子。 身心都很难受。 江月白一直垂着眸子,玉指翻飞,慌张地去扣扣子,却扣了几次都扣不上,看起来又气又恼。 李北辰看着她明明手忙脚乱,又不肯找自己帮忙傲娇的样子,觉得特别笨拙可爱。竟然,主动亲手一粒一粒地帮她扣好扣子。 这个过程中,两个人难免又不小心有了肢体若有若无的亲密接触。 江月白羞涩紧张的视线有时不经意间碰上李北辰如火般的眸子,被烫着了,立刻闪开。 她在紧张,他竟然也在紧张。 这样若有若无的撩拨,让李北辰更加欲罢不能。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2370\/50】 “徐福海,让他们进来吧。”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平静的姿态。 李北辰的声音并不大,有些压抑。但在外面的人耳中,领导的话就是圣旨。 不管领导声音多小,只要被召唤,都要全神贯注竖着耳朵去听。 两个背着医箱诚惶诚恐出现在门口的,一个是姜太医,一个是柳太医。 他们神色肃穆,唯恐失礼失态。 一个年长稳重,一个年轻文质彬彬。 姜太医和柳太医向皇上行礼,恭恭敬敬的。 皇上点点头,示意上前诊治。 姜太医和柳太医恭谨地走到江月白身旁,一边摸着脉搏,一边细心观察。 李北辰则默默地站在一旁,他心里有些复杂,就连太医,都不希望他们看到碰到江月白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 她是我的! 当姜太医和柳太医检查完毕,皇帝询问起江月白的病情时,姜太医斟酌着,开口回答道: “陛下,江氏基本无大碍,但因在水中停留过长,已伤及肺经,至少需要七天做进一步调理和治疗,安心静养,才能完全恢复健康。” 李北辰听完点点头,“柳太医,江答应乃救人而病,务必用最好的药。” 柳太医恭敬地答道:“是,陛下。” 姜太医和柳太医诊断结束后,便拿着医箱,快步地离开了。 走之前,姜太医不忘偷偷在徐公公耳边说,“太后吩咐,江答应需静养七日,不宜侍寝。”说完,意味深长地笑着。 徐公公心中一紧,这可难办了。 这江氏不能刚来就违了太后意思,得罪这尊大佛啊。不然以后的日子就难了。 可这皇上显然正上头着呢。咋整? 皇上此时正在离床比较远的圆桌边上坐着,手指轻叩着桌子,在悄悄地用内功调整气息。 徐公公惴惴不安地小碎步跑进来,垂手候在一旁。 “大福,拟旨。” “诺。”徐福海恭谨答道,悄悄地用余光去观察上意。 此时拟旨还能是何事? 心中暗道,这家小主果然是个厉害的,出得起高价,冒得起风险,懂得借势造势,懂得撩人。 刚刚他在外面候着的时候,可仔细观察过外厅里精心书写和装裱的两幅字。 作为皇帝从小的大伴,见识得好东西可不少,见过的女子更是多。 御书房里挂着许多大家名迹,里面就包括赵孟頫的赵体。小主显然在此基础上有了自己的发挥,更加柔和飘逸些,符合女子的性子。 偏偏这诗,还是皇上写的,江氏应和的。珠联璧合,如此旗鼓相当的,这恐怕是头一遭。 更不要提暗卫每天汇报江月白的日常小事,皇上都会乐得哈哈大笑。 看来,皇上是要升她的位份了。 李北辰这时才想到下午在母后宫中答应许把江月白许给六弟,心里颇为烦躁。 早知道,他就说江月白最美,或者江锦绣最美。 不过,那样子,弟弟还会提出讨要江月白吗? 男人就是这样,一当有人要跟自己抢,就开始热血沸腾,生出好胜心。 李北辰作为天下都是他的皇帝,更是如此。何况刚刚还那般动心,此时依然无法平息。 该如何是好呢? 李北辰甚至觉得太医,尤其是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柳太医,看到江月白娇羞一面都是冒犯。不敢想象,自家弟弟朝她伸出手搂在怀中的样子...... 还好,不晚,她还在自己身边,一切都还来得及。 “传朕旨意。今日沈答应遭遇危难,江月白答应奋不顾身,救人一命,功德圆满。据此,晋为常在,赐封号为贤雅,以资抚慰。” “贤惠的贤,雅致的雅。” 贤雅常在,听着就挺吉祥的。李北辰心中颇为得意。 “陛下这是在夸江常在贤惠雅致呢。”徐公公笑眯眯地恭维道。 李北辰也笑了,“就你多话。退下吧。” 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终于清好场子,可以大干一场了。 站起身,大踏步地走向江月白,朕要去征服朕的小女人了!她说她饿! 他们在那边聊着天,这边系统机械音在江月白脑子叮叮叮地响起: 【职级:p13级,常在】 【备注:恭喜小主成功升职加薪!该项成就提前超一个月完成。综合评级为a+。宿主表现过于优秀,随机奖励修真系统赠送的美肌丹一颗。请在系统内填写常用收货地址。加油打工人!】 还有实物随机奖励???连系统都万物互联了吗?这是什么骚操作系统。 江月白正跃跃欲试地准备填写收货地址,却猛地意识到李北辰的火热注视。 心中一惊,飞速地让系统关闭。 徐福海却站在一旁垂着手,犹豫不决地不肯离开。 皇上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停住脚步,转身问道:“有事?” 徐福海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答复道,“陛下,刚刚姜太医叮嘱奴才,贤雅常在宜静养七日,养好身子,今后才好为皇家延绵子嗣。” “知道了,徐公公,退下吧。”李北辰烦躁地挥挥手。 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徐福海?! 徐福海身子一紧,用余光往里面瞟了瞟,江月白抱着被子在那里羞怯地倚在床头。 这...... 终究还是没有作声,关好门,退了出去。 烦人的无关人等终于全部清空。剩下的,就是朕的天下了。 既然母后坚持的是不能侍寝,那总归可以干点别的吧? 他眼睛一亮。 江月白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望着自己,不说一句话。朱唇轻合,不知为何,异常红润,看起来那么诱人。 这一幕美得就像名家笔下丹青。就连窗外的春风,似乎都不忍惊扰。 似乎还下起了雨,淅沥沥的,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响声。 她一定迫不及待地等今天吧?! 李北辰暗暗地想,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看向江月白的眸子热烈而急切。 他快步上前,弯下腰,缓缓地抬起江月白的下巴,便要倾下身去,却见江月白伸手抵住李北辰的唇,泪眼盈盈,哽咽着说道, “皇上,臣妾,臣妾不敢,太后会怪罪臣妾的……”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1370\/50】 扣一千分?! 纳里!!! 第41章 签字盖章画押 为什么??! 冰冷的机械音如此平静,却让她如此的心碎。 江月白:痛苦面具。 1000分! 好不容易看着积分涨上来,竟然领导一句话掉了一半。 还能有什么比莫名其妙扣了绩效分更让人悲痛欲绝的! 不过就是为了保命,在办公室里以董事长的指示为理由,试图拒绝领导嘛,还没有斩钉截铁说不干了。 竟然被领导直接扣掉这个月的绩效提成,取消年终奖!!! 太愤怒和心痛了! 这再多扣几次,不得扣秃噜了,直接变成负分了? 她想起来几天前跟系统的对话,变成负分后,轻则降位份,打入冷宫,重则赐死。 立马之间,心里拔凉拔凉的,刚刚发现刷分捷径的激动和欢喜化为乌有。 果然,伴君如伴虎。 可在后宫里,谁敢得罪董事长啊,小前台江月白是万万不敢的。 “不许再提太后。”李北辰声音沙哑,似乎很是生气。 江月白心里的拔凉拔凉,表现为一脸的幽怨、纠结和惆怅之色,看在李北辰眼里格外心疼。 月白这么崇拜朕,一定迫不及待想要,只是受到了太后命令的约束。 母后你再这样,就抱不上孙子了! 他迫切地想要江月白快乐些,轻声呵斥道,“抱紧朕,认真点!” 说完,便毫无顾忌地吻了上去。 她的唇好柔软,她的嘴好甜润。 红糖姜茶的那种甜,熟悉的老味道。在她嘴里似乎更甜了几分。 吃了还想再吃。 我是九五至尊,我就是天地法条,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是要冲破从小到大母后管束。 今年是李北辰登基的第二年,一切的一切的都不不容易。 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有人反对! 朕不需要你们来教朕做事!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2370\/50】 【完成初级成就[甜蜜初吻],奖励宫斗积分+200点,最新宫斗积分2000分。】 纳里?让皇上亲一次,好感度竟然高达1000分??? 惊得江月白不行了。 穿越前的世界,虽然她是一张白纸,但她印象中,好像接个吻,拉个手,整个社会都好像觉得很平常的事情。 对于不少的人来说,可能跟一个女生发生关系,都是很平常的事,好感度都增加不了这么多,或许好感度还会下降? 古人虽然谈恋爱结婚生子早,但思想和经历都好单纯。 江月白有些感概,一时走神,手松开了。 “抱紧朕。不要松开。”他便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这是领导在工作时,提醒自己的下属不要开小差,还指点了正确的做事之道。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作为爱岗敬业的打工人,那就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好好干吧。 只能寄希望干得好,到时候太后责问起来,皇上能给力一点护着自己。 但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因为她完全没有经验,所以只感觉头皮发麻。不过立马进行了自我攻略。 这是妃子的本职工作,反正横竖这一关都是要过的。 早过也许早晋升,早怀上龙子,想通也就不紧张了。 只是说好了的,欲擒故纵呢? 怎么只剩下纵了。 江月白心中叹息,看来课程还是只学了个皮毛,很难学以致用啊,这有天赋的跟没天赋的就是不一样。 她只能拿出看待工作的态度,认真地配合领导,先做好配合工作。 第一次做项目,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要成功。只有成功才能打开局面,开个好头,做出亮点,让领导能记住自己,在宫司有立足之地。 绝不能失败,第一个项目就失败,在这家宫司基本就没前途了。 想要顺利达成,除了自己要努力摸索,还要靠领导带,要多沟通多请示,最好能让领导多点拨,能手把手教最好。 不懂不会对于新人来说不丢人,项目最终搞砸了才真丢脸,领导才真生气。 当然任务或者项目,是增进双方的了解和互动的载体。 通过多接触多合作多一起做项目,关系才越来越密切,领导才会用得越来越顺手,最后离不开,别人替代不了,自然就成了心腹和骨干。 江月白心里始终装着太后的责罚,就像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 她不敢再提太后,便娇娇柔柔地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 李北辰只在她耳边呢喃许诺,今天仅仅只是亲近,不做其他,这才让她多少有些安心。 她什么都不懂。 然而,她的智商太高,悟性太强。 然而,他的智商太高,悟性也很强。 ……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3370】 【完成中级成就[此时无声胜有声],奖励宫斗积分+1000点,最新宫斗积分3000】 【完成中级成就[签字盖章画押],奖励宫斗积分+1000点,最新宫斗积分4000】 江月白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后靠岸的小船。 李北辰亦如是。 听到系统的滴滴通知,江月白目瞪口呆之中,打包盖章画押很难吗? 竟然每个成就都是中级,奖励一千积分。 再一想,古代帝王的地位,好像又觉得有点合理。 冷却中的李北辰心情很不错。身边一直萦绕的花香,让他感觉很放松。 他确实按照太后的指示,没有宠幸江月白。 但是,签字盖章画押。 好像从来没有如此疯狂过。李北辰暗暗吃惊。 之前的那些都算啥。只能算上班打卡而已。 可这一次,虽然项目没有完成,但怎么回事? 他竟然找到了做事业的感觉! 热情澎湃,浑身都有干劲,这绝对不是一般情况下能带来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想加班怎么破? 怎么会这样疯狂有干劲? 难道是因为她特别勤奋努力? 论好看,她比不过沈石溪。 论娇柔,她比不过她妹妹。 论妩媚,她比不上那个方选侍。 论贤惠,她好像也谈不上贤惠。 嗯,有点意思...... 李北辰想到了书桌上的三叠书,好奇地问道,“朕听说你天天熬夜抄写朕的《偶思集》,你是真心喜欢朕的诗,还是为了讨朕的欢心?” 江月白:……这是谁打的小报告! 打得好! 第42章 新人的第一个项目 哦,这就是相当于领导问你为何总是加班? 是工作效率低,还是想为公司创造额外的利润? 又或者像面试官问,你到底是为了拿一份工资“碰巧”来我们公司上班,还是因为“特别认可”我们公司的文化,觉得我们公司有前途才来的? 为什么选择贵企,当然是因为贵企超有影响力超有前途,本人特别认可贵企业的文化和价值观,特别希望来贵企工作,能为公司发展做贡献。 拍马屁需要合适的场合。 跟上司一起做项目,可以说是放彩虹屁的最佳时机。 毕竟能做领导,一般都有几把刷子。 无论李北辰问什么问题,江月白的答案只有纯真甜美的笑容和不遗余力的夸赞…… “皇上的诗可比李白杜甫。臣妾当然是因为仰慕皇上的诗,希望能有机会跟皇上当面请教,才每天有空就抄写的。” 李北辰听到这个回答龙颜大悦,眉飞色舞地感叹:“朕就知道,月白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如此真切地爱慕朕。” 伸手又拉过江月白,吻了上去。 竟然没有注意到,江月白说的诗,不是仰慕他~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4370\/50】 啥? 夸他一句诗可比李白杜甫,就奖励1000分? 那看来以后得猛夸,往死里夸。 虽然目前看,挣了这么多积分,好像没什么用。卡在吐血的两门课上通不过。但说不定哪天就像股票一样疯狂升值! 职场第一准则:领导说什么都对。 没必要告诉领导,这后宫里就他一个男的。其他秀女肯定比自己家更真切地爱慕他。因为他不管多渣,到底有钱有权长得帅,哦,还有点小文艺。 此时,李北辰满脑子里不断闪现老六那个臭弟弟的脸。 这该死的征服欲。 这该死的好胜心。 说好了,兄弟之间不为女人生出罅隙的呢?! 江月白则在暗想:这大老板也太自恋了吧。不过这样很好,自恋的人,不太喜欢故意折磨人。 如果自卑,就总是喜欢折磨对方,看到对方为自己痛苦却不离不弃,才能确认自己值得爱。 这个朝代,写诗比你写得好的多的是。这么多人愿意捧场拼命地夸你的诗好,不过是因为你是大老板,你给大家发工资,你还有打手,所以你说什么都有理而已。 历史上那么多喜欢舞文弄墨的皇帝,能留下诗歌广为传颂的有几个? 许久后才终于放开月白。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屋子,大倒是挺大的,但总感觉有股子潮气和腐朽的味道,加上想到之前父皇的宠妃曾经死在这,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在这桃蕊宫里还住的惯么?朕瞧着有些偏远了,这屋子又很老旧。” 领导这是关心下属的办公室问题,觉得分的办公室太老旧,问要不要换个条件好点的办公室。 换自然要换,但不能马上换。得等到职级够了才好跟单位提要求,从前台换到独立大办公室。 “多谢皇上关怀,”江月白淡然一笑,恬静清雅,“只要皇上给的,哪里都好。吾心安处,皆为心悦之地。” 什么样的职级分什么样的办公室,这样才用得安心,用得长久。 住得离皇上近,也不见得是好事。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 李北辰指尖滑过江月白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额上的刘海,怔怔地打量着。 月白这样说定然是不想让他为难,毕竟才刚刚入宫,可对他来说,月白能否尽快养好身体却很重要。 “既然喜欢这里,那便搬到主殿去住吧。你肺经受损,东偏殿常年照不到阳光阴冷潮湿,不适合养病。” 江月白想到了公司关于办公室分配的管理规定,低声说道, “按照宫规第108条规定,主殿只有主位娘娘才能住得。臣妾感恩皇上照拂,但不敢贸然领受,恐坏了规矩。” 领导,上面有规定,这样越级分个超级大办公室不合适吧? 正好测试看看,是不是一提规矩,领导一出手打破规矩,就上好感分。还是提规矩,就掉分。 李北辰一下子笑了,轻轻刮了刮江月白的鼻子,暖声说道, “朕既说你住得起,你就住得起。这里潮湿,你先搬过去住着把病养好。若有人要说法,找朕便是。” 得,大领导做主了,非要把前台小妹安排个豪华办公室。 表面说的是养病,其实说的是论功行赏。因为其他住侧殿生病的妃子肯定没有这养病的待遇。 连理由都想好了,这领导真是太善解人意。 “谢皇上赏赐。皇上对臣妾真好。”江月白抿嘴一笑,飞快地抬起眸子,亮晶晶的,看得李北辰好生喜欢。 不过是救个人,又升位份,又换房子,又赏赐财物,这样赏罚分明有魄力的领导能处。 江月白最讨厌只会画大饼,给员工讲情怀灌鸡汤的领导。 有这样的领导执掌乾坤,江月白对公司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 “月白,把正厅里的字送给朕可好?”李北辰冷不丁地一问,“月白的字朕挺喜欢的。” 天啦,大领导竟然夸自己字写得好。 芝麻大点的项目,竟然得到了皇上的认可! 多刷刷好感度,总归有用的。 “那是因为皇上的诗好。臣妾的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装点。能入皇上的眼,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好了。”江月白目光灼灼地望向李北辰。 把所有的工作成果都归结于老板的功劳才是正解。 低情商回答,那诗歌用的是赵体,巴拉巴拉,卖弄一番自己的学问。 项目成果不错,首先是领导的功劳,领导指导有方,大力支持。其次是各部门同事的支持和配合。千万别居功,凸显个人能力,卖弄自己的学识和专业能力。 你不比老板专业,老板每月付你工资找你来干嘛?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470\/50】 李北辰听到回答,果然很满意。满意到感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很舒爽,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大哈欠,感觉好困,都快睡着了。真想现在就睡觉。 只是看了看窗外,听着淅淅沥沥的雨,现在还得回养心殿加班批奏折。 一股清新怡人的香味钻入鼻中,感觉再不起床,真的要睡着了。 第43章 旁观者迷 李北辰笑着问道,“月白,你这里什么香味这么好闻?是安神香吗?” 一不小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李北辰第一次感觉不妥,大失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他抬眼望向江月白,却对上一双温柔纯真的眼睛,好像压根没觉得刚刚打哈欠是个问题。 心顿时放松下来。 “是一种助眠的药枕。”江月白指了指皇上头下的枕头。 她当然没有把领导打哈欠当回事。别说打哈气了,打嗝放屁都是人之常情。领导也是人,又不是神。 还有打着带着股酸臭味口气的领导,这都说明人家为了工作把胃都喝坏了,算是二级工伤了,怎么能嫌弃带伤工作没时间去治病的领导呢? 那是一点都不能嫌弃的,哪怕这口气像电扇一样对着自己吹,都要淡定。 “闻起来不错。”李北辰点随意地点头,脑子里开始装着朝堂里的那些事,“月白,你这几日遵照太后的嘱咐,好好休息。 “皇上可以把这枕头拿去。您日理万机,这样辛苦,需要好好睡觉。”江月白抱着枕头,准备借花献佛。 “月白,你自己留着。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皇帝好感度+30分,最新积分4500分】 李北辰起身笑着抹平了衣服上的褶子,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此时多想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只是国事家事都不允许。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突兀地叫了声:“月白!” 江月白站在书桌边,定定地望着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似乎也带上了夜色的温柔与暖意。 她对他莞尔一笑。 他也回之一笑。 他眨巴了下眼睛,她却脸红了。 李北辰笑着转身离开,心里洋溢着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门外不仅候着徐公公,还候着江月白的婢女素素。白粥终于熬好了,她是来给小主送热粥的。 虽然江月白没有吩咐,但素素是个精灵的。在门外一起等候时,便把深紫色锦囊赠给了徐公公。这次徐公公才笑眯眯地手下了。 皇上身边当差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不是为了这金子,只是表示一种态度。 收了重礼就是块敲门砖,往往意味着搭上了关系。不说站队,但从今往后都会礼尚往来,多少会顺手帮衬些。但也只是块敲门砖。收礼人出不出手,何时出手,出手几次,得看送礼人的实力和潜力。都是聪明人,不做糊涂事。 李北辰交代徐公公,找人把正厅里的两个字幅取下带回养心殿,顺便领人把耳房给改造成独立小厨房,便匆匆离开。 ***************************** 回到养心殿后,李北辰望着壁上挂着的柳公权的两个字幅出神。 这两幅字画挂了很多年,也许在他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挂在这里。 前年看是这样,去年看是这样,今天看还是这样。 时光似乎在这间屋子里停滞了,只是住在里面的主人从老子变成了儿子。 只有傍晚的霞光照进来时,才有了些变化,字幅里的笔画似乎有了生命,极速地游动起来。 李北辰望着字画沉默了好一会,脑海里浮现出从前的往事。 那是他年少时最为热血的时光,也是他成长中最重要的阶段。 这两幅字一直挂在这里,是父皇最喜欢的两幅字。 他幼时便经常在养心殿里看到,还缠着父皇给他讲字幅内容。 父皇喜怒无常,有时和颜悦色地握着他的小手逐字逐句地去认识,有时冷冰冰地大声呵斥让他离开。 回忆的过程终不会太久,时光总是属于新人的。 这里,将迎来他的后妃们。挂在这里,就像父皇在一旁审视着,打量着。 是时候,换个位置,把这两幅画挂到勤政殿去了。 李北辰命人将自己和江月白的字画替换下来。端详着墙上舒展飘逸的字体,仿佛看到一个洒脱肆意的女子、衣裙飘动,发丝飞舞,含笑望着他。却怎地,又一低头,娇羞不胜。 那种别样的滋味又浮上心头,好想搂入怀中,再好好亲一口。 意识到身体的躁动,他凝聚心神,努力平息下去。 “磨墨!” 他站在宽大的书桌前,铺在桌上的宣纸纤尘不染,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淡黄色。 精心地挑选了一支笔,敛住心中的情绪,神色从容地提笔落墨。 笔尖轻轻点在宣纸上,坚实而遒劲的笔画像山川般流动,时而锋芒毕露,但在结尾处,却又似乎新添了一分婉约。 皇上完全沉浸其中,仿佛时间停滞。在这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只剩下手中的笔和心中的字。 他写字的样子,像是曾经的少年,在纸上流淌着一股奔腾的勇气和激情。 写毕,皇上收了笔,在一处处盖上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如同刚刚划过疾风般舒畅。 “等字干了,送到桃蕊宫。”虽然没说是江常在,但徐公公心领神会。 徐公公悄悄地用余光去观察上意,显然皇上此时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心情无比愉快。 “去库房挑些别致的步摇给江氏送过去......算了。” 徐福海暗想,看来今天皇上在房里呆得很舒服,贤雅常在伺候得不错。 不过,如果侍寝了,皇上没有让正式记录在案,这要是万一有喜了,是万万做不得数的,按照规矩还得流产。 这贤雅常在不说没把太后口谕当回事,这是在拿命在走钢丝啊。 徐公公竟生出一分敬重。 皇上怎么又算了? 难道是怕太后怪罪?还是终于想到没有记录在案,不宜大张旗鼓赏赐? “给朕取来花鸟纹砑花纸。按朕列的单子赏贤雅常在。” 这下,徐福海知道自己错了,还大错特错。 因为皇上先列了一串礼品,捏着礼单添了又添,才算满意。 这是在嫌弃他老徐眼光不好,还不懂事。 ”奴才明白。”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思索了片刻,“给朕再取一张来。” 还要赏?徐福海用余光目测了下礼单上的东西,已经不少了。 这......这贤雅常在刚刚该让皇上多舒服了...... 是个有本事的。毕竟没有记录在案,属于私活。 等徐福海又取来一张花鸟纹砑花纸列了个短点的单子。 “这个单子赏给江答应,奖她照顾贤雅常在有功。” 明白。爱屋及乌,封口费一起给。 这贤雅小主还能毫不费力地带队友上分,至少得是个王牌。 徐福海对江月白的敬重又添了一分。 “奴才这就去准备。”徐福海深深弯下腰,他感觉圣心多少有些难测了。 皇上心里却没觉得这是高看江月白,就是觉得月白让他好开心,月白明明怕母后的责罚怕得要死,却还跟他一条心,实在不容易啊。 他就是想送些好东西给月白。似乎这样才能回应月白对他真诚的爱慕之心。 有一种很甜蜜很充盈的感觉激荡在他得心头,让他浑身充满了月白说的汩汩“龙气”。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600\/50】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700\/50】 皇上在这边写字,江月白那边脑子里在滴滴滴地播报。 一开始被吵着有点烦,但想着领导这么晚都在加班。自己无非把系统当成监听电台,躺在被窝里,陪着领导云加班。 这也没什么吧。对于打工人来说,实在太友好了。有一种纳斯达克股票夜里上涨,睡一觉就赚钱躺赢的感觉。 只是系统的机械音很烦。 江月白:我想缴费,修改语音。 【系统:可以。需缴纳宫斗积分500分,皇帝好感度500分。】 怎么涨了五倍???上次问不是才100积分吗??? 十分震惊ing。 第44章 都是钱的事儿(感谢娴侃侃) 江月白:???怎么涨价这么多。之前不是只要100积分吗? 《刑法》第二百五十条,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单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 还有,其他的,我忘了。另外还有《价格法》,总之,不可以随便涨价。 【系统:不是涨价。之前为新手试用期打折价格,二折优惠。二十四小时内有效。过期优惠结束,恢复原价。】 江月白:满满都是套路......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呜呜呜……500积分太贵了,小主太穷买不起…… 但这就跟现在告诉一个穷小子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买宝马最新款送云南十日游,有什么用呢。 根子上,其实还是太穷,没积分惹得祸。 【系统:你在装可怜,攻略我。这届宿主太难带了。】 江月白开始哭穷:我一个可怜的打工人我容易嘛。提句太后就要扣1000好感度积分。我太难了。 【系统:一口价,500积分修改语音。】 江月白脑子灵光一闪:我不想要声音了,我想要个静音模式选项按钮。有时候播报很影响我工作,比如刚才。万能的智能ai系统大人,你能安排吗? 【系统:既然是工作需要,安排!但得加钱!800积分,语音模式和静音模式,你值得拥有。】 江月白想了想,有点贵但也算能接受:成交。 【皇帝好感度-800分,最新积分3900\/50】 【宫斗积分-800分,最新积分3200】 当界面出现了静音模式按钮时,江月白毫不犹豫地按下。就像qq常年关掉提示音,隐藏模式。 【静音模式开启】 终于安静了。 修改系统播报语音这项,本以为花了大价钱,充值高级用户,总该得到优质服务吧? 没有,开发者竟然认为这个功能不重要,为了萝莉音、御姐音、霸道总裁音投入一大笔钱交版权费不划算,只提供了两种语音可选: 蜡笔小新和唐僧。 江月白反反复复地试听了几次,还未拿定主意,系统竟然还会超时,自动选择了首选项,蜡笔小新。 那声音如此魔性,可自行脑补。 算了,不重要,能忍。还是去好好学习,好好听课,早日通过两门必修课。 108式的驾校网课学习,让人总是飞奔在高速路上,让人充满心惊肉跳,也能忘记诸多烦恼和忧愁...... ************* 养心殿中,李北辰不知怎的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皇上,今晚开始,新入宫的秀女都可以翻牌子了。”徐福海笑着说道。 李北辰脑子却全是刚刚与江月白旖旎的场景,略思一二:“今日免了吧。把折子理一理,搬到这边来。” “诺。”徐福海想说,江月白不能侍寝,但是她妹妹江锦绣可以。 脑子里周转了片刻,选择了闭嘴。 这几日皇上下朝后脾气很大,一直眉头紧皱,嘴角下沉,看来就是有很多烦心事。 桌子上的奏折堆成了山。 “启禀皇上,钦天监袁天师求见。” “让他进来。” “诺。” 钦天监袁天师拿着一叠奏表进来。 “启奏皇上。这是男女双方八字合贴,已经臣推算出来的良辰吉日。” “结果如何?” “回皇上,天作之合,大吉。”袁天师虽然谦恭,但气质淡然,“详细分析在这里。请皇上过目。” “最近的吉日呢?” “三月二十八,三月二十九,就是后天和大后天。诸事皆吉,百无禁忌,尤利嫁娶。” 李北辰突然问道,“这二人未来子嗣如何?” “子嗣这个问题,微臣现在就算。” 任务下发太急,袁天师只能现场答题。但也不是事。 他不慌不忙地掐指演算起来。 “男命女命不同。” 男命可以娶多个老婆,可以娶到八十八。跟女命不同倒不奇怪。 “男命几子几女?” 袁天师立马掐指测算,“一子三女。” “这一子如何?” “贵命,可封侯。” 御书房里静了几息。 “袁天师可以退下了。” 李北辰语气淡淡,听不出来喜忧。 便把老六的婚期定在后日,吩咐徐福海把筹备婚礼的事情安排下去。 两位王爷婚事早在一年前就在准备,该置办的东西都已经置办齐全,这三天要做的就是操办婚礼本身。 就跟现在钻石王老五一样,已经有房有车有车位,装修完毕,婚纱照、婚庆公司、酒店等一应安排妥当,但凡对象到位了,随时可以三天内结婚。 安排好这一切,李北辰转而处理桌上堆成山的奏折。 南方自立春以来,连日下雨,虽然还未出现暴雨和洪水,但长江沿线部分堤坝年久失修,有水患危险。 治理水患需要钱,多地申请中央拨款,修江南省的白茆河和吴淞江二百万两,修浙江省的新安江一百万两。 偏偏陕西河南两地大旱,自春节以来就没有下一滴雨,寸草不生。 北边多地近日又被鞑靼和突刺的骚扰,造成不少伤亡需要抚恤。 鞑靼那边甚至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两条做两国边境贸易的商队,把那些商人都剥了皮,挂在城门外面不到一公里的树林里。摆明了就是想挑起战事。 只是折子上来说,草原上人仰马翻,边境线过于漫长,对方又是游牧民族。 疲于频频应对毫无准备的骚扰,北部的军饷也不够了,阵亡受伤的将士得不到抚恤,怨气很大。 西南蠢蠢欲动。东南有倭寇。 李北辰揉了揉脑门,最大的问题,还是没钱。 钱、钱、钱,从哪里搞钱呢。 他想到每天的朝会就来气。 真正解决问题起来,例如,有效解决江南水患问题,朝堂上口若悬河、献计献策的不少,但最后都会来一句, “此事的关键就是要有钱,但凡有钱,江南的水患就不成问题。可微臣也想不出从哪里出这么几百万两银子。” 接着类似的句子也会出现,“此事的关键就是要有钱征兵发军饷,建战船,制火器,但凡有钱,北部的鞑靼不是问题,东南的倭寇也不是问题。” 你们赶紧给我想从哪里搞钱啊。 还是有几个敢发表意见敢给皇上出主意的,“宗室对于我朝功不可没,但开支越来越太大,又不担任职位,亟需改革,砍掉他们的福利待遇,与国情共进退。” 刚坐上位子两年就这么改,不就跟削藩差不多?会不会逼得他们跟皇叔一样直接起兵造反? 再问,“给农民和商户加征税赋,先熬过今年再说”。历史上因为受灾加税赋造成的农民起义还少吗? 出这些主意,无非就是所有人都不想动自己利益的基本盘,拿别人开刀。 最终还是落到一点,搞钱。如果有钱,这些都不是事。 就在他烦心之时,徐福海进来禀报:“皇上,李惠妃带着食盒在外面求见。” “惠妃?她病好了?” 李北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惠妃。 记得好像二月里惠妃就受了寒气生了病伤了元气一直在养着。 只是政务太忙,刚生病时去陪过一次,后面却没有再去看她。 想来好像有半个多月了,李北辰心里微微有些歉疚。 李惠妃也是从太子府带过来的旧人。太后的侄女,皇上的表妹。 虽然惠妃跟太后有这层关系,与太后走得近,但温婉贤淑,从来不仗势欺人,在皇后那里受了委屈也不跟皇上和太后抱怨,默默承受。 李北辰去她那里,她就欢欢喜喜,从不告状搬弄是非。不去,也从不闹脾气使性子。没事的时候,陪太后礼佛,或者在自家宫里伺弄下花草,性子很清淡温婉。 当初还是太子妃的皇后整天又吵又闹,不许他留宿的妾室就是惠妃。 李北辰对惠妃的感情与其他人多少有些不同。 “召惠妃进来吧。” 惠妃拎着食盒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对李北辰款款施礼,“皇上万福金安。” 今日她穿得不似平日那边素雅,增添了许多颜色。桃红色的百蝶穿花遍地金,似乎都晕染在清瘦苍白的脸上,透出粉粉的红晕。 眉眼如画,温婉妩媚,举手投足都是戏。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想必惠妃今日特地打扮过。 “惠妃,请起。”李北辰连忙扶起惠妃。 惠妃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瞟了眼边上堆积着的折子,柔声说道,“皇上近日劳累,臣妾煲了一碗人参鸡汤给皇上补补身子,皇上公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先行告退。” 明明说着“先行告退”话,步子却又上前了一步。 李北辰点点头,淡笑着说:“惠妃一向贤惠,炖的人参鸡汤想必很不错,那就给朕来一碗。” 他正好感觉有些饿了。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饱满的鸡汤香气扑鼻而来。他熟练地用银针检查确认无毒后,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小碗,恭敬地放在长桌的另一侧。 鸡汤的香气让人愉悦。 “惠妃你身子可好全了?” 李北辰其实不过是见到病了好久的下属突然登门汇报工作,随口礼貌性地一问,带着几分关心和不太多的歉疚。 眉眼中依然夹着冷感的疏离和不怒而威的气势。 但听在下属李惠妃和徐福海耳中,却是在问:惠妃,你今天能上班吗? 第45章 领导总爱口是心非 李惠妃今天特意来办公室找领导,不就是为了来领导这里加班的嘛。 “皇上......”惠妃娇嗔一声,在李北辰身边坐下,气息一弱,低低说道: “臣妾谢皇上关心。若是臣妾不来,皇上怕不是忘了臣妾。柳太医妙手回春,开的药方极为灵验,臣妾服用后病就好全了。” 领导,我可以重新上岗工作了。 李惠妃的眼神如水般柔情,声音也愈发柔婉动听。 “柳太医?”李北辰疑惑地问道,抬头对上李惠妃的眸子,李惠妃一愣,顿时似乎有点心虚。 从小到大,他跟弟弟基本只看姜太医。不过今天给江月白诊治的时候,见过这个柳太医。 看起来好像二十多岁,挺年轻,模样却记不住了。 “是,柳太医医术很高明。姜太医现在很少出诊。” 惠妃明明笑着,眼中却泪光一闪,柔情愈浓,“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叫皇上担心了。都怪臣妾。” 李北辰瞄了一眼徐福海,没有继续深究。想起白日里太后的吩咐,便问徐福海,“徐公公,姜太医有没有什么得意的后人?” 姜太医祖传老中医,不管如何改朝换代,他们家族一直得到皇室重用。到了大明王朝,先帝因为治好了宠妃的痘痘,六弟的天花,直接赐姓姜,倒是让人忘了他们本来姓什么。 有门独家手艺,后代们的就业前景还是很不一样。 “回皇上,听闻姜太医教子有方,家中三子二女皆医术高明。” “让姜太医指定个接班人,三日后去太医院报道。” “皇上,您的额头上这是怎么了?” “小事。”与江月白玩老鹰捉小鸡的场景飞速地闪过脑海,让李北辰忍俊不禁,竟然还有躲着朕的女子,真是奇妙。 李北辰端着汤碗,深吸了口诱人的香气,吹了吹,尝了两口,感觉鸡汤特别鲜美,鸡肉嫩滑入口即化,让人胃口大开,食欲大增。 “这碗鸡汤,汤色好,味道更佳。好喝。惠妃有心了。”李北辰喝了小半碗,连连夸赞。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如果月白在就好了。 便转头吩咐道,“大福,你明日照着这个味儿做份鸡汤给桃蕊宫送去,给江常在补补身体。” 李北辰因为近日烦心事很多,夜里经常失眠,眼中有些血丝,此时虽然笑着,却看起来很疲惫。 月白?这样亲昵的称呼,让李惠妃心中警铃大作。 莫非是江月白? 这才刚进宫第三天,皇上就喊她月白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钻进心里。 李惠妃选择压住这些繁杂的念头,面色如常地关切说道,“皇上近日劳累,不如以后我日日给你炖些汤羹,滋补身体。” “不用这样操劳,你的心意朕知道的”,李北辰拍了拍李惠妃的手背,温声道,“你身子一直弱,好好养着。让柳太医好好给你瞧瞧。莫叫太后担心。” 李惠妃眼若秋水,柔声说道:“多谢皇上关爱。” 眉眼里满满的都是深情。 只是说完这些,两个人陷入了相顾无言的沉默中。 李惠妃一进门就发现墙上的字幅发生了变化,便没话找话地问道:“皇上,这墙上的字可是换了?” “你看出来了?惠妃好眼力!”李北辰笑吟吟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到字画前,认真地指给李惠妃看,“这是朕作的诗,贤雅常在写的字。” 李惠妃站在字幅面前,跟着皇上笑着,有些干涩地轻声念道:“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 说完,一脸崇拜地望着李北辰:“皇上的诗写得真好,令臣妾爱慕。这首诗挂在这里正合适。臣妾恭祝皇室昌盛,子孙满堂,福寿延绵。” 李惠妃心里异常难过,明明自己也会写书法,字明明比她写得好。 为什么她的字就可以被挂在这里,自己的就不行? 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李北辰虽然会夸自己书法写得好的。哪里还有这样待遇,把字幅挂在养心殿这样的地方! 以后岂不是日日都会见到这幅字,日日都想起她了么? 她的心里种了漫山遍野的山楂树,光看一看就好酸啊。 “你狭隘了。这首诗朕是希望春播秋收、国祚昌盛。” 李北辰摇摇头,心想,这格局比月白差远了,根本不懂朕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那些争宠生孩子的事儿。 不过这是个新思路,新解读,等月白来了,朕讲给她听,她会不会害羞死...... 李北辰嘴角噙着笑意。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4000\/50】 看在李惠妃眼里,以为皇上正在畅想大明王朝繁盛未来,让她更加爱慕。 只是皇上这笑怎么有点怪荡漾的,还挺好看。 “你看看这字的底子赵体,但又不似赵体。虽然写得青涩,但有点意思。惠妃,你觉得这字如何?”李北辰兴高采烈地问道。 只是有点意思? 写得不好过于青涩,还挂在墙上,看了又看?是要当她的书法老师吗? 皇上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领导把调子都已经定好了,无非等着从她口里说出他想要听的话。 李惠妃心里顿时感觉更酸,嗓子气得冒烟,要喝盏凉茶灭灭火。 说出来却是,“臣妾觉得不错。” 语气平淡温柔,听不出多少醋意。 只是一个p13级的常在远还不配她出手。不如顺着皇上,讨领导个高兴,营造一片和谐的气氛,接下来好谈项目。 “朕知道惠妃你是专业的,既然你都说这字挺不错的。那就是真的不错!” 惠妃出自书香门第,她本人的书法造诣颇为不俗。 能得到惠妃的肯定之语,李北辰愈发觉得自己眼光独到,发现了一块珍贵的璞玉。越发觉得月白的字好看,虽然还有提升空间,但贵在气质独特。 李北辰微笑着点点头,颇为满意,转头望向李惠妃,“天色已晚,又在下雨,爱妃......” 爱妃你不如早点回去吧。 只是话还未说完,李惠妃便低下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透出女儿的娇羞态,非常诱人。 夜色渐浓,微凉的雨丝扑打在玉窗上,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着整个房间。 李北辰之前说喜欢这个香味,淡淡的梨花香,夸这香味就像李惠妃不似桃花那么甜腻,更多些清新宜人。 后来她每天都用这个香味,只愿讨李北辰喜欢,无论她什么时候来,她都一样的味道。 然而,李北辰此时凝神注视着雨丝,心中却沉浸在对江月白炽热的思念中。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好像怎么不喜欢了。 李北辰脑子里涌出一句诗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二十四岁的李惠妃,比皇上大四岁。她是他的表姐,被母后安排到他身边做侧妃时,自己不过十三岁,她不过十七岁。到如今,两个人相伴了七年。 是她带着李北辰从少年进入到成年人的世界,是他的启蒙老师。 他依恋过她。 他们之间更像是亲人和朋友,跟江月白相处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江月白身上,他强烈地感觉到了心动,模糊地意识到了一种叫做爱的情愫。 此时此刻,他满心里只有江月白。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4500\/50】 惠妃从来都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很少主动提要求。 李北辰沉默了片刻,黯然低语道,“惠妃,今晚就留下吧。” 他们之间的亲密之事屈指可数。 李惠妃大皇上四岁,因为长期凹人设,床第之上端着贤良温婉。 之前经常被皇后大吵大闹搅局,两人实在难以专心进行项目交流。基本每次随便几下,草草结束。 皇上突然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第46章 最尴尬的场面 记忆中,他和李惠妃更多时候只是平平淡淡地躺在一张床上。 他偶尔还会从背后抱着她睡,无关乎欲望。 一起走过很多路,腥风血雨的,亦或者平淡的。 这样的安静温馨,在那些暗淡焦虑的日子里,李北辰视若珍宝。 今晚李北辰却遇到了困扰男人们的大事,她整个人就跟个冷冻的咸鱼一样,一动不动,还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压抑感。 自己触碰到她时,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男人们最忌讳的场面。 李北辰在黑暗里努力了又努力,还是不行。 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假如是月白,他必然不会如此。 因为下午就不是这样。 这么一想,郁闷一扫而空,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5000\/50】 按照惯例,妃子不能在养心殿留宿,除非皇帝特意吩咐留宿。 念着外面下雨,寒气水汽很重,李惠妃身子不好,大病初愈,折腾到半夜却不成后,李北辰没有命人把她送回景仁宫。 李北辰失眠了大半夜,实在睡不着,爬起来批阅折子,熬夜加班。 窗外传来阵阵细雨声,不大不小,如丝如缕。 雨夜潮湿,春意正浓。 万物生长。 李北辰独坐在长长的书桌前,烛火明亮。他干脆闭上眼,静静地听着雨声,他的思绪像这场雨夜一样缠绵悱恻,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一股浓烈的思念萦绕在心底。 目光投向床上的暗影,想起了江月白纤柔的身影,让人心醉神迷。 不禁心中痴思,一如往昔。 “春夜踏青倚栏杆,繁花似锦空留欢。思君不见盼望久,月明星稀愁肠寒。月白,你可知道,朕此刻多么想你啊。”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望着墙上挂着的诗词,低声喃喃自语。 细雨淅淅沥沥的声响,似乎就是对他的回应。 有些画面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涌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雨丝萦绕,方觉冷意。 风又吹了进来,雨斜斜地飘进来,润湿了他的衣衫......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5500\/50】 躺在床上的李惠妃,望着站在字幅前皇上的侧影,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说,手里抓着身下的锦缎,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滚落...... 她的心里好难过,前所未有的那种难过。她知道,皇上这次大概真地动了心。 这雨不是下在外面,而是她的心里。 他们两人明明在播放同一首歌。 皇上心里播的是开头,“我是在等待一个女孩,还是在等待沉沦苦海”, 李惠妃心里播的是结尾,“你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出卖,我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宰。” …… 后宫人均心事重。到了深夜,没有手机玩,还睡不着的夜猫子多得不得了。 远在桃蕊宫的江月白忙完了一天,躺在床上也没睡着。 她压根不知道皇上对他浓烈的思念,更不知道她让一个从来都平淡如水不争不抢的女人生出来了嫉妒心和恨意。 脑子里也一遍遍地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做常规的每日复盘。 江月白做完包括写工作总结、读《后宫生存笔记》等日常工作,今天还安排了个特别项目。 经过她的几天考察,桃蕊宫中素素很适合做管理人员。 从今晚开始,她就安排素素晚饭后做桃蕊宫每日工作汇报,并做好文档记录工作,把每日事项和人事管理分开。 没有ppt,没问题,拉个清单。 这个朝代的宫女都识字,太监不识字。素素老练沉稳,学得认真,很快掌握了做每日汇报的要领,第一次汇报就有模有样。 “做得不错,好好干,必有大用。”江月白毫不吝啬对优秀下属的夸奖。 “谢谢小主看重。奴婢愿为小主肝脑涂地。” 天,能得到爱豆主子的夸奖,素素激动得都快晕倒过去。 今日另一份特别关注,当然是分析扣好感积分的坑。 得出三条结论:1.不能在ceo面前提董事长,2.不能贸然打断领导的兴致。3.如果不得不拒绝领导,要用艺术的手法。 作为穿越前的理科学霸,作为铁血打工人她还是很苦恼。伺候男人成为一生的事业,好坑。 被系统逼着进宫搞内卷,改变了她原本生活的一切。 而后宫里嫔妃最重要的kpi,就是尽早尽快生育皇子,多生皇子。 按照惯例,如果倒排工作进度,就需要抢在其他女人前面,尽快侍寝,尽快生出男孩,尽快成为宠妃。 这样只有三条路,第一条自己尽快怀孕,第二条尽快成为宠妃爬到嫔位以上,第三条,阻止其他妃嫔怀孕。 第三条让她想起了亲手掐死自己女儿栽赃陷害的武则天,不寒而栗。 又无法辞职不干。系统单方面占领了她,一言不合送雷劈套餐。 思来想去,权衡再三,她决定还是尽快承宠,尽快怀孕。 年纪小就小点,时代特色。 先适应这个时代。 等爬到足够的位置再改变这个世界! 当工作需要与个人感情发生矛盾时,铁血打工人在痛苦地挣扎后,毅然决然地选了工作。 为此,她决定今晚干脆不睡了! 每次进系统,都看到两课未完成,卡进度条就很难受。 不能忍! 必须速战速决!赶紧学完,赶紧考试,赶紧开下一课。 等等! 当看到职级已经升为p13级常在时,她竟然激动得有点想哭。 入宫后的第一次升职! 江月白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点了点积分处5500\/50处,发现有个宠妃等级按钮,点击两次升级成为lv2级,5500\/,还差4500积分,升为lv3级。 此时为lv2级宠妃。 就像高三那年班主任带着全班早上喊的口号:“意气风发,披荆斩棘!” 中二很好笑,但中二很好用。 给自己打了一袋子鸡血,江月白感觉血槽满格,自己又能行了! 不就是108式吗?学就学!无非就是车速120,心跳速度180而已。 ######## 大女主,无cp,女主将皇上当成大boss,一心搞事业,一言不合,就给皇上打鸡血。二话不说,自己就开卷。 另外,起点的审核原则导致: 开车的正文,题目反而平淡,不然就被屏蔽了。 开车的题目,内容基本正常,不然又被屏蔽了。 另外,评论里的骚话比正文还有趣,职场经验和吐槽也是无处不在的欢乐~ 不妨全订支持,会有更好的体验~ |。?w?)っ◆我喜欢你! 请支持正版订阅哦~ 第47章 向六边形宠妃进军 打完鸡血,江月白便开始上课。先学了会108式,往前赶进度。 再就是复习徐惠老师的“欲擒故纵”课程。温故而知新,每天复盘总结,整理错题集,这是学霸们举一反三的学习秘籍。职场用起来也超丝滑。 江月白准备根据今天的实践写个对照反思,便于以后更加熟练自如地运用。 咦?低调的徐惠老师竟然更新了简介。 她竟然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天才少女! 从小就开挂,5个月就能开口说话,4岁熟读《论语》、《诗经》,8岁就仿照《楚辞》写出了一首骚体诗《拟小山篇》,后写了论文《谏太宗息兵罢役疏》劝谏罢兵高丽、停修土木。 不过徐老师24岁就殉情了。 江月白看到这里,不由得产生一种怀疑,徐惠老师这么天才,会不会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 更夸张的是,徐老师被召入宫时比十三岁的范答应还夸张,竟然十一岁入宫,跟李世民相差三十岁。若是放到现代法治社会,绝对重判,太凶残了。 打开徐惠主讲的视频讲课,徐老师认真地回顾了欲擒故纵五部曲。课里徐老师以自己跟唐太宗李世民的交往为例,说明了欲擒故纵的技术。 徐惠老师入宫后年纪太小,平平无奇,其他一起进公司的同事包括武媚娘这样的大美女,挖空心思吸引皇上注意力。 跟其他女子不同,徐惠老师天天在泡皇家“图书馆”藏书阁,看书做笔记写心得,到了后来甚至还写专业论文。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唐太宗果然通过徐惠写的一首诗想起了她。见面之后,渣领导立马喜欢上了她的才华和淡定自处不搞事的气质,所以非常宠爱。 有次,唐太宗着急想见她,她却姗姗来迟,太宗就很生气,她竟敢赋诗一首告诉皇上,民间都要为心爱的女子一掷千金,你喊我来我就来,那我也太随便了。 “朝来临镜台,妆罢暂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 唐太宗听完很高兴,竟然不生气,比之前对她更好了。 除了主讲老师,系统还提供了一些其他参考案例,比如赵飞燕进宫前,以身体有恙,三次拒绝汉成帝的求欢。 系统学习了一遍,学霸体质的江月白有一种悟了悟了的感觉。 然后对照了自己今天的表现,她给自己打了个b,感觉很一般,甚至不好。 重学一遍课程,理论加实践,江月白比之前有了更深的体会。 徐惠是位才女,而唐太宗喜欢才女。这个跟她和李北辰之间很像,她也是因为诗歌引起皇上的注意。 赵飞燕是用抱病拒绝承宠,自己这会也恰好在生病中。 她暗暗感叹,万幸还有太后懿旨保驾护航,没有突破最后的一关。 太后无意中助了她一臂之力。因祸得福。不然就不好说了...... 对太后立马生出几分感激。 江月白拿出《后宫生存笔记》小册子,认真地在上面写下: 1.藏书阁:多读书,发挥特长优势; 2.好好养病,不要多想。 3.没事多写诗,多读诗。 4.少提董事长。 写得很含蓄,是怕有一天被别人翻出来。 今日玩系统最大的成就点在于知道什么样的举动会被扣分。 一句话就扣掉1000分,她决定今后要吸取这个教训,尽可能少触怒皇上。 对于打工人来讲,因为讲错话,扣工资就是肉疼。 但随后嘀嘀嘀一会儿响一下,不断地更新皇帝好感度最新分值,让她觉得花钱买教训值得。 反正刷积分又不难。比如说现在就躺赢。 一会儿五百个积分、一会儿五百个积分的,飞快入账。难道这就是躺赢的感觉? 有点爽欸! 只是她本能地好奇皇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积分怎么涨得这么快。 系统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系统:请宿主用意念填收货地址。】 江月白本能地想象在桌子上。 就在意念凝聚的一瞬间,桌子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药丸。 太狗血了。还能这样玩! 江月白:系统,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美肌丸?属于药品还是保健品?有没有相关的说明书。有没有副作用啊? 【系统:兄弟系统送我的,没有说明书。据说是修真界最大的女魔头斥巨资研发的。最大的副作用是,只因你太美,美到有人会因此羞愤而死。】 江月白:不至于吧。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继续努力打工,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我从来都是靠实力,不靠颜值…… 【系统无语,进入待机状态】 跟ai聊天,竟然把天聊死了。 临睡前,江月白问系统:系统系统,我今天欲擒故纵这门课表现如何? 【系统:a+,表现很优秀!】 江月白很惊讶,自己觉得明明只有b的水平。 便问道:那你为何不播报啊。之前表现优秀都给奖励的。 【系统:因为小主太优秀,已经把系统搞成了负资产,明天得去给修真系统打工三天,才能换回两颗绝育丹。】 江月白:啊?你们系统还要打工?之前不是白送吗? 【系统: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有些话就不要说穿。看破不说破。天下哪有白送的,只有白嫖......】 江月白想了想,系统我给你打赏吧,这样你直接付修真系统钱不就行了。 【系统:修真系统只收灵石。我没有灵石,所以只能用劳务去换。】 江月白:天行贱君子以自强不息。卖身不要说得那么小清新。 【系统:你,你也太人间清醒了……系统自闭中,关机】 哈哈哈哈....... 江月白感叹着果真打工人打工魂,过于真实,连系统都害怕打工。 一边把《后宫生存笔记》上要注意的要点熟读三遍,放进木匣收在一旁,才坐在椅子上发呆。 外面的雨声忽小忽大,劈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窗棱上。 粗壮的蜡烛也快要烧尽。 昨晚素素告诉她,如果再这么继续每天晚上点蜡烛看书到深夜,蜡烛的配额就不够用。 加上从范答应那里买的蜡烛都不够了。需要找门路从宫里的黑市上高价买。 今天竟然就升职加薪,蜡烛的配额增多,也就不用买。包括小厨房,昨天皇上说了把耳房改成厨房,今天一大早就有一组小太监过来收拾。 底层的大难题,可能就像第一天的毒鸡汤要了小命,到了大人物那,不过开口多说一句话的事。 这真不是钱不钱的。 升职加薪,往高处走,在哪个朝代哪个世界都一样。话语权属于上位者。 江月白已经想通了,在这后宫要升上去,必须要去争宠,早点怀上孩子。可是,她还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堵得慌。 鉴于上辈子天天熬夜,她这辈子虽然比古人晚睡,但进宫之前一般不超过十点,最近上入职培训才睡得稍微晚点。 保命要紧。 可不能再猝死了。毕竟系统考核指标里,还有寿终正寝这项要求。 得要做六边形战士,既要又要还要又还要。 不仅要卷美貌,卷宠爱,卷才华,卷人缘,卷健康,还要卷长寿。 毕竟系统提出了“荣登后位、辅佐皇帝、光荣退休、寿终正寝”十六字这么全面的奋斗目标。 睡觉! 江月白吞下那颗雪白的美肌丸,倒头就睡。 谁能拒绝变美呢? 完美无瑕的皮肤谁不想要呢? 全然忘记就在一个时辰前,她还热血沸腾地立下g,今晚通宵学习,通宵干作业。 真正通宵肝作业,做卷王的是皇上,只有他的火烛亮了一夜,把最近堆积的奏章终于处理完毕。 第48章 从chatgpt跌落到学习机 天还黑着,卯时刚过,李北辰便在徐福海和两位小太监伺候下起来更衣上朝。 李惠妃也提前起了,作为留宿的妃嫔按照宫规,本该亲自伺候,却被李北辰阻止。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时地递个腰带什么的。 浓密的眉毛,柳叶形的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魁梧的身材,气度雍容华贵。 有了皇位的加持,李北辰比之前显得更加气度不凡。 李惠妃看向皇上的眼睛里充溢着爱慕之情,看在李北辰眼里却是难过..... 如果不是李惠妃,这么大逆不道地直视,恐怕就要挖掉眼珠了。 李北辰穿着衣服时,想起每天都这个时候起床打太极、练剑的江月白。他未见过,只听暗卫回来禀报过。 他从小就喜欢练剑,师从名师。这大明王朝如果有排行榜,恐怕榜上有名。 没当太子时,他甚至幻想过当个闲散王爷,走遍大好河山,做个求仙问道,行侠仗义的剑仙。 只是宫中出于安全考虑,除了皇家侍卫和自家弟弟,不许佩戴和私藏任何兵器。 小白肯定不可能带剑进入宫中,她用什么做剑呢?李北辰不由得有些好奇。 暗想,哪天得空,得让江月白舞一次给他看看。 轻轻闭上眼睛,回想起江月白在花前的倩影,那千娇百媚、动人心魄的样貌,那柔弱的低语,如此美丽动人,让他无法自拔。 无意的回想勾起更多的回忆,他只能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绪。 一会儿还要在朝堂上宣布老六的婚讯呢。可不能掉链子。 江月白跟李北辰一样,卯时就起了床。外面的雨还在下。 这样的天气,在古代这样纯粹靠两条腿的时代,竟然没人通知今天可以不用开早会。 想来也是。 风雨无阻地打卡上班嘛。 不然领这份工资也太容易了。 睡了一觉,江月白满血复活,活力满满,头疼和酸痛完全消失不见。 再加上早晨开机一看,吓一跳,老板一夜疯狂代刷积分1600分,从3900竟然直接干到5500。 这就跟炒股一样,虽然拿在手里,一夜之间猛涨,在账户上不过是个数字。但只要愿意,就可以换钱啊!开心! 推开窗户,一切似乎都变得格外的翠绿盎然,生机勃勃。 春雨过后,清晨花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绿树浓荫、红花绿叶的花丛上,晕染着一片自然的温润光泽。 蜗牛爬出壳,虫子开始在土壤中爬行,鸟儿在花树里钻来钻去。枝条柔嫩地摇曳着,细雨滴在花瓣上,滑落下去,便微微颤动着。 春风拂过花瓣,让花香四溢。 在花丛中,那一簇簇杏花,俨然一派娇艳的盛景。 只见那杏花刺破了雨丝,娇艳欲滴,白里透红,有如闺中少女带着清新的娇羞。恰如陆游盛赞杏花的“芳敷正当晨露重,盛丽欲擅年华新”。 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浅浅的小溪蜿蜒穿过花园,水纹微荡。 上面飘落着朵朵花瓣,一片娇红,随着小溪缓缓地从高处飘向低去,那是昨天夜里疾风骤雨摇落的。 一切看起来像一副宁静美丽的画卷。 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再睁开。 江月白总感觉这好不真实。 这样极致的美景,这样宫殿式的豪宅,这样闲散舒适观景的心态。 在穿越前的世界里,实在太奢侈太遥不可及。也许要高层大佬才有的待遇吧。 她何德何能,一个底层打工人,今日也能住在一环内最核心的位置,哦,偏西北的一个豪宅。 所以,好好努力,不辜负韶华,撸起袖子加油干! 【不辜负系统督促你上进的心】 “你走开!”江月白心情很好,笑着说,“好好去打工~” 【你难道不会心痛吗?】 江月白:不会啊。我们都是打工人,打工人,打工魂。这不是很正常吗?好好打工加油干! 系统你最棒了! 【what?我太难了。你个hr又在给我打鸡血。期待你三天后给我惊喜哦。让我看看.jpg。】 江月白:等等!那个,绝育丹能换成好孕丹吗? 【不行。好孕丹只有神医系统能够研发。修真界不管好孕,只管绝育。】 江月白:修真界太残酷了。不把女人当人啊。 【修真界女人十个有八个是狠人。最狠的那位叫狠人大帝,名震四海八荒。】 江月白:神医系统这样不行的,思路太窄,完全可以把打开嘛。对于不想怀孕、不能怀孕的女人,这不就是救命的药嘛!就像什么......生殖系统有问题的......生个孩子就要命的...... 【系统:……】 (内存不足,系统正在清除内存中。) 【系统:有点意思。我后面跟神医系统聊聊。】 江月白:这么专业的商业建议,记得借机要点好孕丹回来。这个对我升职加薪很重要。 【系统:小本本记下来。等等,小主你这是改变主意了?小主昨天才说,想绝育不想怀孕吗?】 江月白:话多。女人善变不行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系统你要注意安全,小心被人黑了。 【系统正在接入宇宙万物互联网。】 江月白还想问问,系统打工是怎么打工法,这三天里还能不能进系统。 系统还是那个系统,界面还是那个界面,只是再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chatgpt小机器人竟然被墙了。呜呼,从ai无情地跌落成学习机了。 就在这时,江锦绣急匆匆地拎着裙摆,趟过一条条小溪,向她飞快地跑过来。边上跟着她的太监小罗子,机警地举着伞稳稳地遮在主子的头顶。 “姐姐,早上好。”江锦绣招了招手,笑着跟姐姐打招呼,“姐姐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耳边一缕头发掉下来遮住了眼睛,江月白随手撩起,夹在妹妹耳后。 “快走!早会不要迟到!” 江锦绣点点头,吃惊地盯着姐姐的面庞。怎么感觉姐姐变了一个人样,白得发光透亮,皮肤嫩白细腻得像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而她那耳朵边上,脖子上面的红色吻痕,在这个衬托下像朵朵桃花一样显眼。 “姐姐,你脖子上是过敏了吗?要不要去请皇上找太医看看。”江锦绣着急地说道,扭头看了看门口。 好糟心。 这么个鬼天气,还要步行去坤宁宫开会。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可姐姐好像生病了,脖子上都起了红疹子。 会不会是春天来了,姐姐突然对花粉过敏。虽然姐姐以前不过敏,但可能水土不服啊! 未经人事,根本不懂,没有往吻痕那方面想。 江月白脑子里装的都是上班打卡。 早高峰时间,分秒必争,哪能闲聊?误了打卡,早会迟到,会被领导批评的! 拿着宫司发的工资月例,最起码要做到按时上班,不能迟到早退。 “妹妹,你快走!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马上要迟到了。你路上要小心!” “好。那姐姐你先去用早膳。我先走了。”江锦绣没有多想。 姐姐说得对,这会儿按时上班更重要! 便匆匆地在风雨之中,赶去打卡上班。 只是现代有公交车,她却跑都不能跑,穿着长裙,打着伞,按照宫中规定的小步子,一步步地慢慢往坤宁宫“赶”。 第49章 学习江常在好榜样 今天高管竟然都到齐了,包括昨天没提前请病假,就直接不来的高管李惠妃都到了场。 不过今天主持会议的大领导皇后娘娘过了点都没到。 其他人就只能坐着干等领导来。还好坤宁宫有准备茶歇的习惯。高层都在那里端坐着悠哉游哉地喝着茶或者牛乳,互相也不搭话。 底层的一边吃着茶歇,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几个胆子肥没眼色的,在那里窃窃私语,八卦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皇上谁翻了谁牌子这种事,在宫里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愿意去打听,都能打听得到。像几位高层,根本不用去打听。手下的奴才和一个宫的低位妃嫔都会主动去通风报信。 好多人听到消息后,第一反应是:贱人!竟然还可以这样!凑不要脸。 自昨天请安之后,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全都盯着新人能承宠的头一天谁先侍寝。 新人们都惴惴不安地翘首以盼。生怕之前殿试时表现得不好,皇上想不起来自己。 如果不是本朝有规定,未承宠的妃子不得去皇上办公室附近晃悠。恐怕妃子们一个个都要以各种理由去那周围献殷勤,假装偶遇了。 毕竟不得宠的妃子在宫中,境遇惨得很,各种被歧视和克扣,可能连工资都被扣光,还没法去皇上那告状。 就像单位里的临时合同工,谁会在意,她的感受,她的福利啊。 大象踩死一只蚂蚁,根本不需要故意,只要无心路过就行。 所以渴望尽快得宠,是生存之道。 本以为昨天的落水事件,让最漂亮的、最有才华的、最有背景的几个强劲对手都给整歇菜了。 其他平凡点的新人以为这样一来,自己机会能大一点。 哪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公务繁忙,竟然没翻牌子,一直工作到通宵。 这种情况下,竟然有个恬不知耻的老妃子,趁火打劫,打着给皇上送汤之名,竟然就被皇上留在养心殿过夜。新人结束学规矩,摆上菜市场的第一天,皇上竟然就被打劫了! 不管是旧人还是新人都气得冒烟。 包括皇后。 “她凭什么?这还讲不讲武德了???” 所以会场的后妃们看向李惠妃的眼神一直没有停过,好奇、嫉妒、恨…… 但李惠妃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眼光,一如既往淡定地坐在皇后的下方,玩弄手上的玉镯子。她心里苦,但她不会表现出来。她会默默地哭,但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像昨天晚上的事情,哪怕什么都没有发生,她都愿意陪着皇上,其他的人都会羡慕得发狂。 他在那里披着烛光批折子,她就在一旁看着就好了。岁月静好,山河无恙。她只想要这样简单的小幸福。床上那点事,她已经看淡了。 一向摆谱来得晚的陈淑妃,今日难得早到,目的就是讽刺和吐槽,昨天特意去她宫里颁的表彰江月白的太后懿旨。 就她看来江月白这个蠢货笑死个人了。 陈淑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所有跟自己抢男人的都是敌人,更别提长得那么出奇漂亮的,那叫死敌。” 不想办法弄死弄残就不错了,竟然还舍命去救。 太后也就用十匹好布,一个玉枕就打发了。还被以养病的名义变相禁足七天,不能侍寝。 傻到脑子被门夹成一张纸了! 陈淑妃突然觉得皇后看人眼光很毒辣,昨天皇后分析得很对。江氏姐妹不足为虑,但是那个妖里妖气的方选侍,还有国色天香的沈答应更值得提防。 哼!昨天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去送个甜汤呢。 一边骂着,一边悔恨。 在场的妃嫔各怀鬼胎,气氛十分诡异。位份高、消息灵通的在开会前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新来的秀女,住的偏远的,还有没有花钱打点的,基本消息闭塞,一片懵懂,此时只能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猜测一二。 皇后谢可薇到场后,目光扫视全场,心中明察秋毫。她能感受到在场的妃嫔们怀着不满和猜疑,气氛十分紧张。 根据众妃嫔的反应,心下了然,哪些已经得了消息,哪些还匆忙地凑在一起打听。 昨晚她几乎气得一宿没睡,砸了不少东西,枯坐一晚没睡。 年轻时候李惠妃那个小贱人就整天娇滴滴的一副清高贤淑的样子,如果不是自己雷霆之势棒打鸳鸯,怕不是皇子都生了几个了。 到如今进了新人,竟然还是她抢在新人前面得了皇上宠幸! 更别提江月白那个小贱人昨天还没侍寝就被升为常在。 今天一大早天还是乌漆嘛黑,就被太后通知开展江月白英勇事迹学习,自己要批改近二十份的心得。 这不是要杀了她嘛。舞枪弄棒的她啥时候改过作业啊。 绝不能让本宫一个人难受! 皇后整理好表情仪态后,便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跟大家宣布了一条消息: “根据太后和皇上懿旨,我们今天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想必昨晚众姐妹皆已接到太后懿旨,本宫今天将组织大家学习江月白答应,不,现在是贤雅常在,舍己为人的光辉事迹...... 诸姐妹要对叶贵人和慕容常在争风吃醋、谋害他人性命的行为所受到的处罚引以为戒。 本宫提醒各位姐妹不要争风吃醋,而是要都像贤雅常在那样具有高尚的品德,共建和谐后宫~” 话音刚落,甄婉仪脱口而出说道:“哇!这条消息实在太棒了!贤雅妹妹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从今往后,让我们都向贤雅妹妹学习,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听说,昨天现场围观的奴才们全被打了五十大板,解气!要臣妾说,但凡任何主子落水,在场的奴才凡是不救的都该赐死!皇上就是太仁慈了~” 甄婉仪一向是这样活泼外向、心直口快的性子。虽然才p8职级,但在场的没几个能比她敢说。 皇上就喜爱她这样率真的性子,从她还是常在时,就特批她除了在太后面前,其他时候都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所以旧人们都见怪不怪,但包括范答应在内的新人一个个都很乍舌。 还能这样说话?! 昨天开会这位婉仪没来,原来是这么个牛法啊! 皇后很尴尬,但又拿甄婉仪没办法,心想,阿弥陀佛,还好你这个大嘴巴昨天第一次早会没来。 但甄婉仪属于奇葩个例,其他妃嫔神色中明显有怨恨嫉妒,这才是大多数。 皇后心中大爽,继续抛出杀手锏, “甄妹妹,你先别急。本宫话还没说完呢。诸位务必写出一个300字以上的心得体会,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警醒之意。后天一早晨会交给本宫。我们要时刻铭记,‘仁者爱人,惟德馨于神’。” 最后一句,还是宫里的宫女嬷嬷太监们讨论了一晚,商量出来最有水平的一句名人名言。 昨晚睡觉之前,皇后啥都没干,就背这段发言稿,费了老大劲才背下来。 皇后郑重宣布完后,便不动声色地喝着今年新进贡的碧螺春明前茶。 吃瓜群众们,开心不,大领导给你们布置作业了。 快来吐槽,快来开撕! 本宫表情包都做好了。 皇后心里舒了口气,顺利说对最后一句拽文,真是拼了老命了。 余下的话,该说不该说的,都交给在场的各位了。反正皇上只有一个,刷存在感就是大家共同的敌人。 很多事情根本轮不到她这样层次的领导亲自动手,只要抛出来个靶子就好。 整个会场沉默下来,气氛更加凝重。 第50章 这,这也太难了吧 这下子一向开朗乐观、叽叽喳喳的甄婉仪都在抠指甲,面露难色。 这,这也太难了吧。竟然要写三百字!那不得肝通宵都肝不出来。 尽管有些人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在妃以上的高位妃嫔眼里,一览无余。 大家不会怪太后这位董事长大人,领导的决定都是对的。只会怪基层员工江月白自己多事,贪图表现,连累了大家。 但又夹杂着幸灾乐祸和兴奋之心,当事人不管是推人落水的、落水的、救人的,七日之内不得侍寝。 这样一扣除,最近几天里,新人里可以侍寝的便只剩下十一个,被轮上的概率明显大了几分。 陈淑妃今天依然打扮得富丽堂皇,艳压群芳,听到这条时,拨弄着指甲,一张俏脸拉了下来,满怀嘲讽地说道, “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常在罢了,刚来几天,能有什么值得学习的?难不成宫里的女子个个都要学男子凫水去!成何体统!!!” 李惠妃微微一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淡淡地说道, “淑妃,你这话可就错了。江常在虽然是个常在,但她品德高尚,皇上御赐封号贤雅。 本宫认为甄妹妹说得对,舍己为人,一片赤诚之心。你我心知肚明,在我们这后宫中实属难得。倘若众位姐妹都有贤雅常在这样的心境,多少争斗、算计、勾心斗角的事情都能避免! 要本宫说,贤雅妹妹怎么不早进宫呢,早进宫就没有这么多乌烟瘴气的事了。” 说完,李惠妃淡淡地瞟了陈淑妃。 李惠妃的主动发言,让皇后变了神色,这病了一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惠妃堪称高管中的头号隐形人,性子淡薄安静,不争不抢,因这性子早期在太子府就很受宠爱,李北辰留宿得最多,又是太后的侄女,皇后最嫉恨。 只是被皇后狠狠打压几次后,便也被李北辰被冷落了。 长期总是病怏怏的,跟陈淑妃骄横跋扈,爱争宠吃醋的性子不同,李惠妃日常就是侍弄花草,练字弹琴,很安静孤傲的性子。旧人里偶尔跟爱养花爱喝茶的夏嫔来往一二,基本不与人往来。 以前开早会,李惠妃要么借故不来,来了也不参与,佛系得很。每次重大决策表态,她基本弃权,要么就是随大流,很少单独表态。 皇后暗想:昨晚竟然主动出击,被皇上留宿,这是改了性子么? 陈淑妃听着李惠妃打官腔一番话就烦。这贱人怕不就是用这番子假模假样装贤惠的姿态勾引皇上,便用手指轻拍了下桌子: “惠妃姐姐这病养得久了,人变得妹妹我都不认识了。若是真不争,昨晚是谁去养心殿缠着皇上呀?让大家都舍己为人,怕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 口气酸得都可以泡出一坛子腊八蒜了。 皇后正想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李惠妃,好奇如今转了性子的她如何回应陈淑妃的挑衅。 李惠妃自然注意到了皇后的眼光,心想,本宫以前就是太不争了,才被你们欺负,反正昨晚上皇上是陪着本宫的,你们都是嫉妒罢了,便淡淡地回道: “本宫能存什么坏心思?当然是遵照太后旨意,向贤雅妹妹学习。淑妃妹妹,你怕不是有意见?” 李惠妃不过是轻巧的一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把仇恨转移到江月白那里。 陈淑妃果然中计。 她细眉一挑,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说的轻巧!三百字的感想,江氏她自己写不写?她妹妹写不写?沈氏写不写?本宫看那江氏就是一时糊涂,太急于博取皇上的宠幸罢了!” 皇后抿着嘴微微一笑,郑重地点头,“当然得写。太后的原话是宫里每位姐妹都要写。” “要我说,没几个人敢舍命博宠幸的。别人我不敢说,妹妹我绝对是不敢的。”夏嫔淡声说道,目光看向江锦绣处。今天妹妹竟然跟着姐姐也没来。你们这些人气也都是干气。当事人都不在。 她一向跟李惠妃投缘。两人性子都比较温婉,都爱侍弄花草。今天既然惠妃发话,那自然是要帮衬一二的。 陈淑妃不以为意地回击道: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有人昨晚做了什么。明明就是有人见不着皇上,主动勾引。皇上忙了一宿没合眼,就是不知道有人居心何在,怕不是想扰乱朝纲。本宫看皇后脸色也不好看,昨晚可也为这事睡不好?” 话音刚落,不等皇后娘娘回话,沉默了半天的甄婉仪突然愉快地岔过话题:“淑妃姐姐说三百字难写。众位姐妹别着急,臣妾想出来好办法了。这三百个字说难也不难。 就先写写江妹妹如何英勇,再写写叶贵人和慕容常在如何推沈妹妹下水,然后受到了何种惩罚,把受到的惩罚写具体了。然后再谈谈自己怎么做。不就凑够三百字了?还是挺容易的。 对了,叶贵人和慕容常在受到了什么惩罚???” 这一问,掀起了全场吃瓜气氛的高潮。 皇后扶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这提壶的人还惹不起。 本不想大肆宣扬二人所受的处罚,顾及新人的颜面。毕竟今后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但大家那股子吃瓜群众热切的眼神此时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又不能不说两句。 甄婉仪见皇后娘娘扶着脑门,一脸痛苦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皇后娘娘,您没事吧?看您老是头痛的样子,要不要召太医,给您仔细瞧瞧。要是有病,得赶紧治,拖久了就不好了。” 皇后顿时感觉头更疼了,心里头有股子气还堵在那里,关心的一番话说得如此扎心也没睡了,却只能压着性子,平和地答道, “甄婉仪有心了,本宫倒是无妨。既然甄妹妹问到了昨天的事情,那本宫便细说一下。” “皇后娘娘,麻烦您说详细点。臣妾好写心得体会。不然真写不出来。”甄婉仪开心地催促道。 皇后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这怕是彻底得罪了叶贵人了。 空气如胶凝一般,皇后的贴身大宫女桂喜适时地端上来一碗参汤,自顾自地叹息一声,“唉,真是人多事多,让人操不完的心。” 声音不大不小,却又恰好众人皆能听得分清。意思是,你们都少给我惹事。本宫不耐烦整天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 “皇后娘娘保重凤体。操持六宫内务过于劳累的话,不妨让姐妹们帮你分忧。”陈淑妃一直想插手六宫管理,却没有机会,正好借题发挥。 皇后端着参汤,拿银匙慢慢地搅着,轻轻吹气,神色稳如泰山,没有接陈淑妃的话,悠悠开口说道, “淑妃,本宫怎么记得叶才人是你宫里的人。太后如何罚叶才人的,想必你比本宫更清楚。不如你跟众姐妹说说吧。” 甄婉仪一下子捕捉到了位份的变化,似乎很惊吓地摸着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的样子,“什么,叶才人?这才一天,就从贵人降成才人了?这脸往哪里搁呀!” 陈淑妃一向骄横跋扈的性子,此时却也只能压着些,“叶才人不过进来三日,很多事情不过是单纯了些。有些人心思就比较深沉了,不守本分,总在私底下搞事情,背后捅刀子。” 皇后微微一笑,“淑妃你可要费费心,好好教教你宫里的新人,该敲打的要敲打。推人落水这事做不得。再多两次这样的事儿,怕会连累到你。” 第51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说到受罚,太后罚叶才人和慕容常在,每人抄写宫规二十遍。叶才人降位一级,一月内不得侍寝。 众姐妹们要以此为戒,警醒自己,恪守本分。接下来,本宫宣读第二条消息。江氏因舍己救人被皇上嘉奖,晋升为常在,赐号贤雅。”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纷纷哗然。有人感叹江月白的好运气,有人暗自骂骂咧咧。但无论如何,江月白得到了好处,这是事实。 陈淑妃听了初一惊讶,却又不屑地说道,“不过是升了一级,还费劲得很,不说差点儿搭上性命,还得撂牌子休息七天。本宫那会儿不过是跳了个舞,皇上直接升了两级。” 升级就升级呗,反正这么卖力,皇上也没有马上召她侍寝。 无所谓的。 名头响亮,不过是个虚的,又不是奖励连续侍寝七天,有啥子醋好吃。 七天过后,万一新秀女里面哪个侍寝后得宠,皇上压根想不起这个人。 “好姐姐,这两个能一样嘛。这个是太后和皇上一起表彰贤雅妹妹德行好,号召我们学习好榜样。皇上可不会号召我们都学你跳舞。” 甄婉仪笑着说道,似乎根本不在乎陈淑妃怎么想。 “放肆!本宫说话,何时轮到你评头论足!这样目无尊卑乱了规矩,皇后娘娘,你可要替臣妾主持公道!”陈淑妃气呼呼地说道。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皇后围观甄婉仪怼陈淑妃挺舒爽的,怎么会帮着打压,“说多了伤和气,还给新人看笑话。不过没有侍寝就升了位份,自古至今怕是没几个。上一个这样的,还是武媚娘。” 陈淑妃眯起眼睛,语气竟然缓下来,带着笑意,“武媚娘?呵呵,那我就放心了。这是福是祸可不好说。” 懂得的人都懂,不懂的都白搭。 武氏那样的女人,一直是天家的忌讳。在位子上的都有疑心病,谁触了有篡位嫌疑的眉头,谁倒霉。 几位高层不约而同地在感觉,太后这么大张旗鼓地组织学****赐封号晋位份,招所有人怨恨嫉妒,哪里是喜欢,分明是捧杀。 加上江月白商人没有依仗的出身,都认为一个小小的常在不足为虑,眼看她高楼塌,指日可待。 皇后也不接话,默默观察着站成一排的新人的反应。 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心情复杂。 听到同一批进来的同事,刚进来就被领导重用,升职加薪能高兴才怪! 一万个不爽在心头奔涌。 这种感觉就跟徐惠和武媚娘一样。不得宠的总是羡慕得宠的。 但如果得宠的手段代价太大,大家就只剩下愤怒和怨恨,连嫉妒都没有。因为臣妾们都做不到。 只剩下进宫就被封了常在的苏常在苏晨星暗暗为姐妹高兴。 之前在第二轮面试前,她跟好闺蜜朱氏也就是朱陶陶一起团过江月白的面试辅导课。 经江月白的一番点拨后,苏晨星在语言艺术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说话带着自然的夹子音,特别的娇媚动听。 在殿试时,因此还被皇上盛赞,进而顺利通过面试。所以,对江月白一直感恩。 但朱陶陶心情就比较复杂。 当时跟着团课,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当时效果惊人,大为感恩,只是后面就变了。因为悟性不够,不会跟苏晨星一样举一反三,体制内工作的爹爹不给力,所以殿试表现一般,封的选侍,最低职级。 她一直为花了八十两冤枉钱耿耿于怀,认为自己能打进决赛圈纯粹凭实力。 现在江月白这刚进宫就被晋升,心里十分不爽。 但她又清楚江月白的实力,不仅能力强,还得罪不起,不论是之前羞辱叶苏华还是这次被太后、皇上同时处罚,又多了几分敬畏。 这让她更加憋着一口气出不来。没有侍寝竟然就被晋级,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好了,下面宣布最后一条消息,奉皇上旨意,沈石溪沈答应指婚给皇帝的亲弟弟六王爷,封为正妃。护主的婢因其忠勇封为侧妃。三日后完婚。” 皇后说完这句话,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更是震动不已。 六王爷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而且还被封为正妃,这可谓是一桩大事。而那个因为保护皇子而被封为侧妃的婢女更是让人惊讶。 竟然还有入宫了的妃子再送出去,嫁给王爷的。 除了几个品级最低的选侍羡慕出去做王爷的正妃,其他人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噗,这不是笑话吗?这位六王爷已经有妻室,还能再纳一位正妃?”陈淑妃开口嘲讽道。 陈淑妃虽然骄横跋扈,但她心心念念只有皇上,其他人都入不得她眼。如今却从一个皇帝的妃嫔因为落水,被送去给王爷做王妃,哪怕是做正室。 在她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拉倒,免得污了自己和家族的名声。 “怕不是因为落水,失了礼仪,才被送去给六王爷当王妃的吧。妾身那天可是亲眼所见,那天六王爷当场下水救了人。”方选侍突然脱口而出说道。 全场人都横了她一眼,这里都是主子说话的份,哪有位份最低的选侍说话的份。 皇后微微一笑,搁下参汤,方选侍慎言。在这宫里要贤良淑德,谨言慎行为好。万不可妄自揣测圣意,这是做妃子的本分,记住了?” 心想,这新人太急于表现自己了,反而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选侍低了眉眼,讷讷地说道:“臣妾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眼睛里却收不住那不服气的意思。为何这一个个都得了好处,就她没有?! 那范答应那要啥没啥的小身板,凭啥封为答应,自己这么美还被封为选侍,天天还要去问安施礼。就她那没发育的小鸡样,她配吗?! 同样被发配到最偏远荒凉的地方,为何江月白就春风得意的? 当然她站的位置太靠后,压根没人在乎她浑身都在发散的不满和妒嫉。 甄婉仪感觉茶越喝越饿,便开始吃起点心来,一边掐了一块杏仁酥,一边说道:“这可说不好,谁知道沈姑娘会不会成为六王爷的宠妃呢?她可是长得像仙女一样,跟我们不一样,那腰跟细得都要断了似的。” 陈淑妃想起昨日皇后讽刺她的话,没好气地说:“甄婉仪这么能吃,怕是连腰都没了。” “娘娘不用担心臣妾,臣妾又不要争宠。”甄婉仪吃得快了,差点被噎着,“不过娘娘也不用担心,娘娘的腰比沈姑娘的粗得有点多。想要一般细,这辈子怕都不可能了。” 这话听得全场一愣,连站在一旁服侍的大宫女都好险没绷住。 敢公然嘲讽陈淑妃的,怕是只有甄婉仪了。 气得陈淑妃半天说不出话来,甄婉仪还在那里转着眼珠子想了想, “臣妾说得都是事实啊。淑妃娘娘您可别生气。臣妾的腰就更别说了,不吃不喝这辈子也赶不上沈姑娘的腰。唉!” “放肆!今天本宫就替皇后教训你这个信口雌黄,目无主子的贱人~” 陈淑妃站起身来,冲到甄婉仪边上,直接给了一耳光。 甄婉仪捂着脸,瞪着陈淑仪,“好,你敢打我,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皇后了?这里可是坤宁殿。皇后没发话,你敢打我!” “本宫就敢,打的就是你!皇后仁慈宽厚,从来不跟你计较。本宫就不一样,最看不惯的就是小人跳上跳下的。哼!打你,本宫还嫌脏了我的手。” 说着拿起手绢,嫌弃地使劲擦着手心,似乎沾染了极度不洁之物。 就在这时,江锦绣湿漉漉地走进屋里来。全场所有目光集中到江锦绣的身上。 第52章 众人惊诧:还能这样? 甄婉仪和陈淑妃的这事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突然翻篇了。 怎么会有这样轻雨梨花般的人儿? 轻柔得如同一团薄雾轻云,带来了春日姹紫嫣红的颜色,美到让人不忍移目。 脸上还挂着水珠,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只是慢步走着,却摇曳多姿,纤细柔弱得似乎随时被风吹走,宛若仙人。 本是无心,江锦绣不过是听姐姐的话,硬着头皮按照宫里的规矩走路,动作标准好像用尺子量过一般,好教人都挑不出毛病。 生怕一个细节没有凹到位,动作没有做标准,像姐姐警告的那样被当作新人里不好好学习规矩的靶子责罚。 毕竟迟到了,她已经惴惴不安。心想着尽力表现,将功补过。 结果硬把现场当成了秀场,进门的几步路变成了t台,震惊了全场。 一个个心里腹诽,怎么同样是三天短训,她怎么就走得那么标准,那么好看。 皇后心里则想,怪不得陈嬷嬷说,两姐妹整天担心被罚,生怕丢了性命,所以学习得废寝忘食,格外刻苦认真,心里便对江锦绣多了几分怜惜。 “呦,锦绣妹妹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今天因着姐姐养病被特批不来了呢。”陈淑妃出声说道,“看来......你姐姐已无大碍了。” 除了陈淑妃,无人敢出声。毕竟大领导皇后还没发话,哪里轮得上别人插嘴。 被打了的甄婉仪也只好见势坐下,不便继续对陈淑妃发难,在新人面前她还是要脸。心里却把陈淑妃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 她的脸已经红肿起来,显然陈淑妃刚刚气急之下,格外的用力。 刚刚的几则消息,几乎样样跟眼前的这个美人有关。 之前当事人一个不在,现在终于来了个直接关系人,吃瓜群众早已迫不及待。 只有与锦绣交好的范答应,暗暗为锦绣担心。 今日这几个消息,本身就惹几位高层不快,尤其要求每个人都写三百字的感想更是触犯了众怒。刚刚高层陈淑妃跟甄婉仪更是直接动手开撕。众人没法拿当事人撒气,怕是要拿妹妹做出气筒。 范答应注视着江锦绣,暗暗为她祈祷。 这一路走过去,江锦绣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像针扎一样难受,却根据姐姐的嘱托,保持目不斜视的端庄。 “皇后娘娘万安。臣妾来迟,请皇后娘娘责罚。” 江锦绣款款下拜,声音谦卑柔弱。没有任何的辩解。 这是姐姐之前教过她的,做错了事就要认,千万不要推三阻四找借口,才能求得原谅,把做错事带来的责罚减到最低。 李惠妃心中自然懂得个中道理,眼波微动,这妹妹看起来像个柔弱的小可怜,恐怕也不一般。 皇后因着心里的怜惜,又没必要刻意刁难一个答应失了身份,还让某些人心里爽快,便淡声说道: “起来吧。桃蕊宫离着远,妹妹礼仪周到,今日风雨大,迟了些情有可原。明日别再迟到就好。你先跟着玉荷去换身衣服,擦擦头发,喝碗姜汤散散寒气。” 江锦绣松了口气,暗叹姐姐的先见之明。 幸好前几天听从了姐姐的建议,好好凹造型,立马脆生生地拜谢道, “臣妾谢皇后娘娘开恩。臣妾待字闺中之时,就经常听别人说皇后娘娘是母仪天下,气度非凡的大人物。 今日亲眼见到皇后娘娘的美丽善良,简直就像天上的女菩萨一样。皇后娘娘的话,臣妾铭记在心。皇后娘娘您不用担心,臣妾知道错了,以后臣妾再也不会迟到了~” 这番情真意切、毫不发虚的表忠心,让高位嫔妃大跌眼镜,无不佩服。 本以为是个青铜,哪知道上来是个黄金。 这样的彩虹屁,她们可吹不出来。 关键是江锦绣长得十分漂亮,双眼晶亮,声音甜美,丝毫没有被众人围观和陈淑妃讽刺所打击到,让人心生好感,便相信了她的诚恳。 陈淑妃冷笑一声,“没想到啊。新来的江妹妹拍马屁的功夫不一般啊。” 江锦绣的一番彩虹屁,皇后谢可薇听在耳中格外舒坦,露出久违的自然笑容。 很久没有哪个妃子不给她上眼药,这么毕恭毕敬地把她捧在天上了。 语气上却刻意淡淡的,似乎不接受马屁精的触碰,“好了。去吧。” 就这?就这么过了? 吃瓜群众们心下一凉,说好的悬疑剧场呢。 明明迟到了,竟然不仅没有被严厉处罚,还被轻易原谅。不仅如此,还被皇后特殊对待,进内屋换洗干净衣服。 天理何在?为何如此偏心。不服! 范答应放松了眼眉,舒了口气,好险,好险,吓死了,手心里全是汗。 江锦绣跟着皇后的大宫女玉荷离开后,现场气氛有点诡异。 “皇后娘娘,请问什么时候交学习心得?”这两天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钱贵人突然问道。 她是三年前的一个中秋时被三王爷以琴姬献给皇上的。 虽然被封了贵人,那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是旧人里位份最低的,目前只初见时侍寝过一次。 就像这御花园里的花,一春开,一秋谢,多数时候寂寂无闻,无人注意。 因为被冷落,所以去年冬天的月例工资和薪炭补助都被大幅克扣,整个冬天寒冷不堪,宫里的奴婢都跑光了只剩下三个忠心的。 还好身体好,吃尽苦头,熬过来了。 只是突然进了这么多娇俏的新人,意味着她再年轻,也不过才十七岁,却已是昨日黄花。 从昨天的新人见面会开始,她就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晋升之路更加没有希望。 皇后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说道,“本宫刚刚没有说清楚吗?后天早会交。” 刚刚有没有好好听领导讲话。都反复强调过了的事项还要问。怪不得位份一直升不上来,工作态度就不过关。 钱贵人听完皇后的话,惶惶不安。她不过就是确认一下而已。 其他人却对钱贵人也怨恨上了。不问,就没有截止日期,那就可以能拖则拖,能耍赖就耍赖,拖到最后说不定就不用写了。 但钱贵人她既然问就有她的考虑,被大家误解,也并不解释。 不久后,在众人怪异的沉默中,从门口吹来一阵妖风,在场的人无不颤抖了一下。这春日里的雨,依然让人发寒啊。 正如此时她们的心情。今日的消息,没有一个让人痛快的。 就在这时江锦绣穿着皇后的衣裳出来时,闪瞎了众人的眼。 身上竟然是皇后在潜邸时穿过的一身云锦,在坐的几个同期旧人对这件衣裳印象非常深刻。 那日这身装扮惊艳全场,连皇上当天都去了皇后宫里用了晚膳。 明亮的鹅黄色,上面绣着一朵朵立体的彩蝶,好一副春天的光景。 鲜亮的颜色衬着清瘦白皙的面颊,显得格外的惹人怜爱。 皇后望着楚楚动人的江锦绣愣了神,“锦绣妹妹就是漂亮,瞧这鲜嫩水灵,本宫都喜欢。比本宫那会儿出彩多了。” 江锦绣愣了一下,这可怎么回答,姐姐没教啊,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立马盈盈跪下,放低身段和眉眼,腆着笑脸, “谢谢皇后娘娘夸奖~ 皇后娘娘真的好美好气质哦,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野花野草,哪有您那么高雅大气呢。皇后娘娘心底善良,爱护臣妾年纪小不懂事,还特意给臣妾准备了这么漂亮的衣服。臣妾感觉自己好幸运呀~” 江锦绣的声音甜美,配上她的一张乖巧无辜的面容,娇憨的话语,简直不让人活了。 众人直呼,我去,这,这,这,yue~~~ 其实上面的一番话,都是根据姐姐的笔记临时编的。 她只是依稀记得姐姐的笔记里说,高情商的回答是,感谢领导、反夸领导、立个保证。千万不能说,“哪里,哪里”,“没有、没有”。 江锦绣心里暗暗感叹,回去后得把姐姐的笔记好好借来学习。里面关于如何回答领导夸奖,有标准参考答案。不好好学习,以后怕是连小命都不保。 还是姐姐有先见之明。 听姐姐的话,保平安。 第53章 皇后被撩到 这不是赤果果地拍皇后马屁吗?还自称为小花小草,这卑微得到泥巴里了。 上面一番话不仅把皇后听得心花怒放,笑容满面,之前换衣服时左一声“大宫女姐姐”,右一声“大宫女姐姐”,喊得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荷心都酥了。 宫里最多的讲话方式是明嘲暗讽、争风吃醋,还有部分优雅含蓄,哪有这样公开吹彩虹屁吹得如此自然清新,脸不红心不跳的…… 还能这样?太肉麻太虚伪了…… 众人惊诧地望着江锦绣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知道听到皇后娘娘耳里,非常受用,微微一笑,“是本宫赏你的,妹妹何罪之有?起来吧。” 陈淑妃一直在冷冷地观察,看到这些妖艳贱货,她心里就不爽,见皇后娘娘就此翻篇哪肯放过:“江答应,你这么拍皇后的马屁就不害臊么?怕不是就为了免罚抄宫规呀!” 突然的这么闷头一问,吓了江锦绣一跳,身子摇摇晃晃的,眼中含着泪水,一行泪竟然就滑了下来,声音哽咽地答道: “淑妃娘娘,您误会臣妾了......娘娘对臣妾这般关心,真是令臣妾感动又惶恐。只是臣妾所说的全是真心话。若有半句是假,臣妾宁愿被天打雷劈! 刚才臣妾被淋湿了,要不是皇后娘娘大发慈悲,借给臣妾衣服换穿。皇后娘娘对臣妾这么好,臣妾怎么会不懂得感恩呢~臣妾,臣妾的真心天地可鉴......” 还能这样?众人惊诧地望着江锦绣,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朵小白花,怎么如此做作啊! 还自愿领罚。 不过是赏了件衣服穿,就如此感恩戴德,上升到天地可鉴程度了? 可真相是,还真不是做作。 江锦绣真是这么想的。如果其他人知道了,恐怕更会气出内伤。 她认为皇后娘娘真是最好的人了。不仅没有罚她,还给她这么华美的衣服穿。 她可是认得这料子的。恐怕得要五万两银子以上。 心想,这皇后娘娘不仅人好心善,出手还这么大方,这样的长辈上哪里去找呀。 陈淑妃立马板起面孔,敛住神色:“别乱发誓,容易遭雷劈。按照宫规,迟到早退,罚抄宫规十遍,把各种规矩都谨记在心,下次勿犯!不要像有的人,规矩学不好,非要本宫亲自动手替皇后娘娘教训一二。” 陈淑妃心想这般谄媚之人,把皇后的美德吹上天,助长皇后的威风,还有那喜欢惹事害大家都不好过的姐姐,一起拖出去乱棍打死最好。 想想那画面,该有多舒爽。 可惜证据不足,犯罪程度不够,认罪态度良好,根本没法重判。 真不痛快! 江锦绣立马恭谨施礼,低声说道,“淑妃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愿意领罚。” 形势比人强。 这个螃蟹娘娘一直挥舞着钳子这么横,这样的领导,咱惹不起,咱认怂。 江锦绣的这番热情诚挚的话,把皇后的心都捂热了,脸上发烫,心想自己有这么好吗? 不过是随便赏件旧衣服而已。以前皇后也赏给衣服给其他妃子,甚至完全是新的,还被冷嘲热讽的,认为她在示威和轻贱对方。 吃力不讨好,还招人怨。 怎么到了江锦绣这里,竟然变成如此感恩戴德。 皇后谢可薇略一思索,哦,商人出身的,平日里所思所想,肯定跟达官显贵家庭不一样。她之前已经听说过江月白在储秀宫开课的囧事。 现场收银子赚钱,被某秀女告发,不仅非法所得被没收,还被尚宫司那边罚了款。 果然眼皮子浅,见钱眼开,满脑子都是铜臭味。这样倒是好事。钱就可以收买,有点利益就肯干,容易拿捏住。 皇后笑着说:“陈淑妃说得也是不错的。只是谅在初犯,又有天气原因,就减半吧。江答应,你明日抄好五遍后,便送到坤宁宫,给本宫过目。锦绣,你留下,本宫有话对你说。” 江锦绣乖巧地再次谢恩,感谢皇后的宽宏大量。 皇后说散会,明天早会再见。众人便散了去,各回各家写思想心得。 众人散去后,江锦绣一人留下。 没有姐姐在身边,又单独面对霸气侧漏的皇后,她有些惶恐不安。反而没有之前人多时的自如。 娇娇怯怯的样子,就象只被老鹰盯上了的小白兔。 “锦绣,你这是怕了本宫?怎么看起来在发抖。” 江锦绣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向皇后躬身行礼:“皇后娘娘,臣妾不敢。臣妾从那天殿试见到您,威仪如此,让人仰慕,情不自禁地感到害怕。今日臣妾又做了错事,深感自责。” 皇后听了江锦绣的话,微微一笑,淡声道:“锦绣,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说些什么。本宫很欣赏你。只是,聪明不要被聪明误了,反而弄巧成拙。” 她又不傻,江锦绣的彩虹屁她哪里听不出,只是好听,喜欢听。 她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得出了个初步结论:眼前这个女子不足为虑。不过美貌而已,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脆弱而心思简单,还是商人的背景,身子放得低,好驾驭。 不像其他的地位嫔妃,位份低,家里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还一副端着的傲娇样。在宫里,九品芝麻官算啥,三品以上的才够看。 完全可以利用这对没有根基的姐妹,去打压抗衡陈淑妃和李惠妃。 她可是听说最近李惠妃和陈淑妃都在网罗新人,拉拢关系。 “臣妾一定遵照皇后娘娘的教诲呢。可是,臣妾的身份出身太卑微了,有时候可能会说错话,恳请皇后娘娘指点一二。” 江锦绣大大的荔枝型的圆眼里,顿时充盈着点点泪水,就像一只惊恐的小鸟。 “没有。本宫只是提醒你而已。”皇后笑笑,轻而缓慢地抚过江锦绣的背脊,让江锦绣一阵发寒,只差牙齿打颤了,“记得你今天当众说的话就好。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拔下自己头上一支镶红宝石的华丽发簪,仔细地插在江锦绣发髻上,“以后好好为本宫做事,不要让本宫失望。” 拍了拍江锦绣的小脸,柔声问道,“知道怎么做了吗?” 皇后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江锦绣当场石化,脑子里一片空白。 心中模糊地觉得,好像这是皇后要收买自己了?要让自己为她做事?能拒绝吗?看起来不能啊。 可是,这题,没学过,臣妾不会啊。 她茫然地睁着大眼睛,点点头,没有接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该怎么做。 既然位份是答应,那便先答应下来再说好了。 反正姐姐说了,咱们这个层次的都是蚂蚁,先苟命要紧。当对方轻易地就能拿捏你的生死荣辱,而你根本无力反抗时,就好好地先听话,保住小命最重要。 江锦绣便在茫然与惊慌中,与皇后娘娘坐着步辇冒着绵绵细雨,返回了桃蕊宫。 路上远远地望见两个妃子的背影。 她们瑟缩着身子,胡乱打着伞,淋得浑身湿透。其中一位妃子的发髻已变成了一束散乱的草绳,另外一个的发髻也塌下来贴在头皮上,狼狈不堪。 “皇后娘娘驾到,闪开闪开!”开路的小太监厉声喊道。 路上的沟壑深浅不一,其中一位仓皇闪躲中,一不小心脚下一滑,直摔倒在了泥水里。 “咳!”边上的妃子却没有伸手拉起她,而是恭敬地跪在路边,浸泡在泥水里。 第54章 傍上甄婉仪这条大腿 跌倒的妃子战战兢兢地爬起来,顾不上身下的泥水,立刻原地跪下,发现她的裙子早已被泥浆染成了深色。身边的油纸伞也被摔烂了。 这时江锦绣才发现原来是范答应和方选侍。 江锦绣犹豫了下,胆怯地问道,“皇后娘娘,能不能停一下?那是我的好姐妹。” 皇后面无表情,抬起下巴“小卓子,给江答应拿把伞。” 心中嗤笑了一声,好姐妹,宫里哪有好姐妹。 江锦绣便下了步辇,在太监小卓子的照护下,把自己打过来的伞手把手交在范答应手上,低声说了句“妹妹保重”,匆匆地返回步辇。 待抬着皇后和江锦绣的步辇在烟雨中远远离去后,范答应和方选侍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她们的衣服浑身湿透,衣衫凌乱,身上打着哆嗦,脸上还有水珠。 “你怎么还哭了?”方选侍嗤笑了一声,“看看人家,这就是差距呀!真不知道这姐妹什么魔力,一个攀上太后的高枝,一个攀上皇后的高枝。你看看我们?!呵!” 范答应随手用湿漉漉的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手中握着江锦绣给自己的油纸伞,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雨中送伞堪比雪中送炭,姐妹,我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斜睨着身边的方选侍,眸子一冷,厉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羡慕?方选侍,还不扶着我?!” “哼!”方选侍竟然冷哼一声,瞟了一眼,打着伞扭头就走,根本不把范答应放在眼里。 范答应知道既是自己年纪小,也是因为性子善良软弱,最开始急于跟人交好,没有把握尊卑有序,今天已经骑到自己头上来了,摔倒竟然都敢不扶,还敢扔下自己就跑。 “站住!” 喝住她的却不是范答应,而是恰好路过的甄婉仪。 范答应立刻屈膝向甄婉仪施礼,“臣妾见过甄婉仪。” 这时,方选侍才转过身来,惊慌地望着身边站着一位太监、一位宫女的甄婉仪。刚刚她可在早会上看到了,这是个不好惹但敢惹陈淑妃的女人。 但很快稳住心神,原地屈膝向甄婉仪施礼。 “怎地?小小选侍竟敢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连走过来两步不走?!”甄婉仪厉声呵斥道,顺手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范答应身上。 看得方选侍牙痒痒的,心想,凭什么,凭什么,这群心机婊! “臣妾新来,不知礼数如此,望甄婉仪恕罪。”方选侍一边袅袅娜娜、不慌不乱地朝甄婉仪走去,一边朝甄婉仪瞟了一眼,身后路的尽头有步辇正在向这边过来,像是皇上来了。 哼,今天就让皇上看到你骄横跋扈的样子。 甄婉仪盯着方选侍慢吞吞骚里骚气地走过来,心里气得直痒痒。 范答应则低着头,打着伞,恭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甄婉仪将会如何处置她们。 “走得这么骚,给谁看呢?我让你过来,你就麻溜地过来,整什么幺蛾子?!摆脸色给我看呢?” 待方选侍走到跟前,停顿片刻,正要屈膝施礼,甄婉仪一脚将方选侍踹翻在地,“不知尊卑的妖艳贱货!” 真爽!刚刚在陈淑妃那里受的气被这一脚踹掉了一半。 那就再来一脚,再去一半。 没等方选侍反应过来,甄婉仪便又直接踹上一脚。 结果甄婉仪把自己得脚给踢疼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小喜子,一会把宫里的榴莲搬过去送给方选侍,你看着她跪上一个时辰。” 方选侍脸色煞白,她来自最南边的鸡笼山,可是知道这玩意的,这才害怕起来,立刻求饶:“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 甄婉仪冷笑着,拍拍手,感觉脚腕一阵疼痛,“又乱叫错了。本小主不是娘娘,是甄婉仪!记住了。规矩没学好,本小主教你!小喜子,把她扶正了,掌嘴四十!” 小喜子掌嘴掌得啪啪响的时候,一声“皇上驾到”传来。 方选侍冷笑着,她刚刚一直站着不动挨打,就是为了这一刻,立即开始酝酿小可怜光环。 众人立刻不顾风雨泥水在路边卑微而恭敬地低头行礼。 就这下雨天,按规矩,头都得低到不能再低,差不多额头泡在泥水里就行了。 “甄婉仪?”皇上的声音竟然难得的温和,甚至有些温柔,“你怎么在雨里?怎么回事?” “辰哥哥,我在替你教训不懂规矩的妃子。正想去找你呢!就是那个,对,就是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妖艳贱货。大红色是她能穿的吗?那是皇后才能穿的。她刚刚见到我都不行礼,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还有,这位范妹妹跟她一起的,比她位份高,摔倒在水坑里了,她竟然扶都不扶!这跟我们舍己救人的贤雅常差太多了吧!辰哥哥,你得管管!” 辰哥哥?就这句辰哥哥,还有左一个“我”、右一个“你”,把范答应和方选侍给惊呆了。 这到底是什么关系?甄婉仪到底什么来路? 怪不得在早会上那么放肆!根本不把陈淑妃放在眼里。 方选侍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危险了,顾不上地上的泥水,拼命地磕头道,“皇上,皇上不是这样的。” 可是满脸泥水的样子,更让李北辰心生厌恶。 “徐福海,从宫正司指派个嬷嬷,重教一遍,再找三位嬷嬷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了,方可外出。绿头牌也一并撤了。”李北辰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这些女人脑子里整天装些什么啊? 跟我们家月白差得怕不是十万八千里。 看看我家月白学习礼仪学习得多认真,那做得标准优雅的,都可以去宫正司上班做金牌教习嬷嬷了。看我们家月白宫规学习得多认真,光笔记就写了几大本。 从来不坑人不害人不争宠,还舍己救人! 你们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假如说我家月白说是天上的月亮,你们这样的就是茅坑的石头! “辰哥哥,臣妾脚扭了。走不动了。”甄婉仪拎着裙子,可怜巴巴地说道。 李北辰招招手,“来,坐朕身边,跟朕去慈宁宫。朕正好有话跟你说。” 范答应便在震惊与恍惚中,跟太监小喜子一起扶着甄婉仪坐上了步辇。 “范妹妹,有空去找你玩!别怕,这种贱货,犯贱一次打一次,有皇帝哥哥给你做主!” 一声皇帝哥哥又把在场的全都给雷住了,大家都在等皇上发话。 李北辰想了想有些头疼,这些女人总不让自己省心,“范答应,你今晚就搬到甄婉仪宫里一起住吧。起驾!” “谢主隆恩!”范答应毕恭毕敬地低头屈膝谢恩。 望着圣驾远去,留下的两个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方选侍终于绷不住了,瘫软在泥浆里,一向坚强的她,眼里含着愤恨和迷茫的泪水,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落下。 为何这宫里似乎每个人都有奇奇怪怪的斜杠身份? 呵,当然自己也有。 范答应瞟了方选侍一眼,并没有落井下石,借机报复,只是把掉落在不远处的油纸伞放在方选侍手边,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华美的油纸伞却陷落在泥水里。 细雨顺着伞面滚落,滴入地上的水坑泥泞之中,微风吹来,微微颤动。 方选侍紧咬牙关,握紧拳头,肩头颤抖,拼命抑制住胸口中喷涌而出的悲伤,眼中滚烫的泪水颤抖着,翻滚着,终于无声地滚落。 突然雨停了,一把伞罩在她的头顶,一只手向她伸过来。 “起来吧。你不能就这样认输。” ....... 第55章 当领导说不要拘束 到了桃蕊宫,皇后娘娘才算是切身体会到,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偏远,离坤宁宫有多远了。对今天冒雨赶去请安的江锦绣更多了几分好感。 宫里的太监婢子远远地望见皇后的步辇,纷纷跑上前,跪地行礼问安,额头都快要贴到青石砖地上了,以示对皇后娘娘的恭敬。 皇后娘娘这是亲自登门慰问自家小主了。而江锦绣竟然跟皇后同步辇更让奴才们与有荣焉。 在桃蕊宫果然是有前途的! 一个个都不敢给自家主子丢脸。 奴才们整齐划一的恭敬,让皇后感觉受用之外又有些吃惊。这桃蕊宫就没有偷奸耍滑的? 还真没有。 自从那晚背诗以后,桃蕊宫的奴才们都精神抖擞、充满干劲,很有主人翁精神,一个个主动搞内卷,把本职工作搞精搞透,争着求江月白的表扬。 因为江月白很少表扬人,一表扬就发丰厚的银子。奴才们为了表扬也为了银子,那真是拼了。 皇后很贴心地招呼桃蕊宫的太监宫女不要事先通报,以免惊扰到贤雅常在休息。 其实不过是领导临时想抽查江月白,想看看她平日里做些什么,打她个措手不及。 虽然从昨晚开始刮风下雨,但整个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满庭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树,红的一团,白的一团,粉一团,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花香味。 害得皇后娘娘狂打了几个喷嚏,喷嚏喷得到处都是,非常尴尬。 皇后心想,这个条件真是太艰苦了,天天住着,天天打喷嚏。这两姐妹真不容易,昨天还跟大家念着自己的好,说这里景色美,适合居住。 其他妃子怎么就没这种觉悟呢?总是挑三拣四的,抱怨自家宫殿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这个不公平,那个不公平,为什么不能学学锦绣姐妹两个懂得感恩?!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都佩服太后了。那个老巫婆眼光还是毒辣的。 同时录用这两姐妹两个,好处多多。 此时偏殿客厅里的两个字幅已经取下,皇上亲笔书写的还未送过来。所以皇后只是简单转了一下,便进了内室。 皇后推开门时,江月白正在全神贯注地练字。 到了上班打卡时间,系统宫斗积分自开盘一路狂涨,气势如虹,股市要这般牛气就好了。 系统积分从原来的3200,突然狂涨3500,并取得了一项初级成就[发动群攻,造成集体伤害],系统奖励了100积分,积分变成了6800积分,同时解锁了一项初级成就。 【解锁初级成就[宫斗积分满5000分],系统随机奖励200g疤痕膏一盒,按照默认地址发货,收货确认请按确认键。】 江越白猜测,这恐怕是早会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跳湖救人一事可能过于草率,激起了强烈民愤,所以怒涨3500分,只是为何民愤如此强烈?! 皇后到达院子里不久,江月白便已通过一条系统播报第一时间得知,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工作。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69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安贫乐道,能吃苦,不抱怨]作出积极评价,】 江月白的银白色小袄掩盖住了她的身形,让人无法看出她的身材。 但是从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翘起的笔尖来看,她好像有些病恹恹的。在这春日里显得穿得有点多。怕不是真受了寒。 脸色苍白,鼻梁高挺,笔尖处微微翘起。 天色并不是很明亮,给予了江月白的面容一丝苍凉的感觉,让她看起来像是刻意打扮过的瓷娃娃。 姐姐她在书房里埋头苦写,似乎没有注意到皇后娘娘和自己的到来。 江锦绣心疼地想,姐姐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怎么又在学习,成日学习,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江锦绣见机行事,轻轻咳了两声,提醒姐姐,“姐姐,皇后娘娘来看你来了。” 江月白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毛笔,她转过身来,似乎吓了一跳。楞了片刻,接着脚步匆忙地拎着裙摆奔向门口。 皇后娘娘身着一袭华美的凤袍,袍子上密密麻麻地用金色的绣线缀满了珍珠,格外显得威严而高贵。 她身材高挑,面容端庄美丽,凝视着江月白,神态严峻,给人一种不容违抗的感觉。 江月白一边快速走来,一边说着,“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望皇后娘娘恕罪。” 见到换了身华丽无比鹅黄色苏锦衣衫的妹妹吃惊了一下,但瞬间猜到,想必早晨赶去晨会,妹妹衣衫打湿,皇后娘娘当场赏赐的。 江月白急急跪在皇后身前,头压得很低,竭力表现出得体的恭敬和谦卑。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金安。” 江月白惊慌后的礼节周全,却让皇后感觉很不舒服,她更喜欢性子单纯胆小的妹妹,毛毛躁躁,时常惊慌失措。那才是小妹妹应该有的样子。 皇后轻轻地扶起江月白,“还病着,就不必拘礼了。怎么不在床上好好歇着。本宫昨日就该来看看的,今日来得有些迟了。不知妹妹可曾好些?” 这分管总裁不一般。 就这么一句话,就是送命题。 回答迟或者不迟都不对。领导百忙之中来看你,不管多晚,哪怕晚十天半个月问起来一句,都要无比激动地表示感谢。 毕竟这都是领导一片关心和看重。领导日理万机,手下那么多人,无意间还能想起手下的病情,特意到家里看望,实属不易。 更何况人没到,但是丰厚的礼物慰问金昨天提前送到,这样直接用钱用行动表示嘉奖的老板,何等良心! 给下属画饼,口头表扬两句的领导何其之多! 像皇后这样的堪称人间一股清流。 江月白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谢皇后娘娘一直关照爱护臣妾。昨日送那么多像东海明珠,四川蜀锦这样如此贵重礼品过来慰问。臣妾诚惶诚恐,何德何能,能得如此厚礼。 这点小病,怎能劳驾皇后娘娘屈尊来看望?皇后娘娘冒雨前来,臣妾更是无以为报,只愿今后能有机会报答一二。” 【宫斗积分+50分,最新积分695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懂得感恩,为领导找借口]作出积极评价】 皇后抿嘴一笑,心想这个虚伪的姐姐,“这里没有外人,说话不用这么拘束。地上潮湿寒凉,妹妹快起来,坐到椅子上说话吧。” 信你个鬼。 领导最爱说:你随便说,不用这么客气,不用拘束,就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畅所欲言...... 领导这么说的时候,千万别信。这就是个陷阱,信了翻车的就是你。 翻译下真正的第一层意思是:给你说话的权利,但是如果敢当着大家面说领导不爱听的,我保证生气,保证在小本本上记一笔。 第二层意思是:接下来领导要问话,吩咐做事了。下属得认认真真地听着,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要打官腔了。 而不是说,可以随便说话做事,没个规矩思量,信口开河,把领导当兄弟。 所以听到皇后的这番客气话后,江月白精光微闪,装出“迟疑”的样子,依旧没有起身,直到被皇后亲手扶起,方才绞着手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做足了一个下属对直接领导的恭敬。 “谢皇后娘娘抬爱。素素,去给拿我珍藏的明前碧螺春给皇后娘娘泡上。” 说完,江月白又弯膝低头施礼,谦卑地说道:“皇后娘娘,请您赎罪。臣妾的这间屋子有些简陋了,唯恐轻慢。臣妾恭请您移步到主殿,那里更宽敞明亮。” 第56章 摆清位置,主动坦白 皇后凝神片刻,温和道:“妹妹怎么又施礼了。说了,妹妹不必如此拘束。本宫自殿试见到你们姐妹,就很喜欢。今日见妹妹,只觉又漂亮了几分。这桃蕊宫真是风水宝地,养人啦。听说皇上赏赐了你们姐妹两本书,能拿来给本宫看看吗?” 皇后说着,只是轻轻伸出一个食指在江月白面前。 这怎么不懂?意思是,本宫看你们两个狗腿子不错,赏你们快肉吃,来为本宫办事。 江月白立即伸出手,托着皇后的一根手指,站起身。 【宫斗积分+30分,最新积分698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察言观色、积极行动]作出积极评价】 要看书?能,当然能! 二把手说要看看一把手写的内部学习资料,怎么不能! 精心准备这么多天,不就等着这一刻嘛!只是比预想的还要完美。本准备亲自送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过目的。 现在皇后娘娘竟然亲自来视察。 这么好的增进与大领导私人关系的机会,还不赶紧把握住? “臣妾能够入宫,全仰仗殿试那天皇后娘娘提点照拂。皇后娘娘对臣妾的关照,臣妾一直铭记在心。 皇上赏赐的书,臣妾哪敢私藏?这里是臣妾昨夜为您抄写的一份,正要托锦绣给您送过去。哪知道锦绣早上走得太匆忙......” 听说你有新东方复习资料,马上就要考试了,怎么不给我学习参考一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班长了?! 江锦绣跟姐姐也是有默契的。听到这话,立马跑回自己殿里,取下册原版。 江月白跟领导汇报完,得到领导的一个眼神示意后,立马小碎步跑去书桌边,拿起五本薄薄的蓝色封面的小册子,毕恭毕敬地递到正端坐在小桌子边上的二把手的手上。 【宫斗积分+20分,最新积分70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积极分享,识时务]作出积极评价】 皇后的目光却落在江月白的脸上,脖子上,手上。 一个怎么可以这么白净?白得透亮,白得发光。整个人就像个瓷娃娃。而且怎么到处都有一个个红色的印子。 皇后想起来老家有一种病,叫白化病,得了的人浑身都是雪白的,头发、眉毛都是白的。 这江常在怕不是有病吧?得抓紧时间找太医来看看。可不要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进宫没几天就死在宫里,坏了宫里的名声。 皇后犹豫了一下,最终没问江月白脖子上红印的事儿。想着还是等召太医来瞧瞧之后再说。 “请皇后娘娘过目。这是《偶思集》原本的上册。” 皇后狐疑地从江月白手里接过来,一边随意地翻阅,一边好奇地问道,“哦。原来都是诗啊。你那怎么有四本?哦,这些都是你抄的?” 皇后瞟了一眼手里抄写版的簪花小楷,心生佩服和嫉妒。 她虽然不喜读书,但从小就是父兄培养着入宫而生,教习她读书的都是名师。字写得好不好,她还是懂的。 这才几天的时间,江月白竟然就抄写了两份,字迹还如此工整。 其实皇后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看看江月白是不是会恃宠而骄。 平日里端着严丝不苟的,但如果恰好谈到自己擅长的地方,一般人总是会喜形于色,得意忘形,这个贤雅小主倒是沉得住气的。 江月白十分严肃恭谨地回复道:“回皇后娘娘。这确实是臣妾这几日特意抄写的两份。一份想孝敬给您,一份想孝敬给太后。” “哦?为何?其他妃嫔没有吗?”皇后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几天抄写这么多字,很费蜡烛吧?宫里的蜡烛够用吗?眼睛不难受吗?”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71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谦虚谨慎、认真踏实]作出积极评价。但小主的书法水平以及努力程度,引起了皇后的妒嫉和自卑,经鉴定为宫斗行为。】 她看着这一堆字,虽然不过短短几行的,已经开始头痛。 江月白却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头都快贴到青地砖上了。把皇后娘娘一下子整蒙了。 “贤雅妹妹,你,你这是怎么了?”皇后连忙拉起江月白,关切地问道。 “皇后娘娘,您可别折煞我,叫我贤雅了。”江月白苦着一张脸,原本就白,此时看起来更加凄惨, “贤雅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是个虚名,臣妾不过是个小妾,小门小户的,哪里上得了台面,连您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皇后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立刻出现李惠妃和陈淑妃两人的模样,心里愤愤不平,嗯,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谁是正宫娘娘。 要是都有江常在这个觉悟就好了。 只是我的脚趾头有这么白吗?皇后想着皮肤白的事情竟然一时岔了神,忘了扶江月白起来。 见皇后娘娘不发话,打工人江月白心里有些惶恐。难道,自己说错话了,惹二把手生气了? 【宫斗积分+50分,最新积分715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摆清位置、皮肤白嫩]作出积极评价。】 这时,妹妹江锦绣拿着薄薄的小册子风一般地冲进房间,跪下后,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举着: “这是《偶思集》的下册,恭请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接过书,心不在焉地翻翻,随口问道,“贤雅妹妹,你为何突然又跪下了?” “请娘娘恕罪。臣妾确实花了银子从范答应处额外买了些蜡烛。臣妾愿意领罚。” 做了宫司没有明文规定,处于灰色地带的事,一定要趁领导心情好的时候主动说出来,争取被宽大处理。 哪天,领导从别人耳朵里听到的时候,就变成了奇葩的版本,会让没事便有事,小事变大事,大事...... 搞成大事,那当然就是卷铺盖\/稻草走人了,甚至可能摊上官司...... 江月白目光急切地望向皇后,又快速移开,似乎甚是不安, “臣妾惶恐不安。臣妾......臣妾接到懿旨要求臣妾每天多加学习,一直压力很大,睡不好,吃不香,生怕做不好......臣妾担心会连累范答应。臣妾只是觉得,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感情是一回事,生意是另一回事。” 果然皇后微有惊诧,似乎有点意外。 心里只觉得好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竟然拿这么点小事就怕成这样,说跪就跪。不过从范答应那里买了蜡烛而已,江月白竟然如此惊慌,这跟她平日里的冷静大气范不符啊。恐怕是选秀那次被没收了银两留下的后遗症。 江月白低着头,一脸担忧思虑之色,被皇后看在眼里,极为舒爽。 皇后心想,你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又怎样,还不是怕城管没收,怕皇上降罪? 还得请她们姐妹帮忙加班干活呢,便柔声安慰道: “妹妹不必如此惊慌。宫规里没有规定不能做生意。说不定范答应只是看你需要蜡烛,她自己不那么需要,特意拿过来卖给你呢! 再说了,本宫听说,你们不是还是好姐妹吗?亲兄弟都明算账,好姐妹之间很正常。之前她不是还来你们宫借过水桶么?” 果然如此,宫司里到处都是各位高层安插的眼线。我就知道。 里面会不会有多面间谍,用一份情报拿几份工资的?江月白好奇地想。 分管领导的这几句话让江月白心花怒放,这不就意味着,以后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在宫里做正经生意赚钱嘛,这下子后面的路子就宽了。 听了皇后的话,江月白朝着皇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皇后明示,臣妾话听从您的!” 皇后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宫斗积分+50分,最新积分72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坦白从宽、主动认错、懂得自省]作出积极评价。】 第57章 总监剪头怎么能十块钱 “起来吧。没事了。宫规里没有这份规定,只要合情合理,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自然不会罚你。”皇后淡淡地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送其他主子这些书吗?” 自古套路得人心。 这二把手还真是会试探下属的忠心。怕下属心思太活泛,做事只是为了利益,同时从几个主子那得好处。 这跟江月白刚来桃蕊宫的时候,为了震慑下属,给下属立威一个套路。 不过,皇后娘娘更多的是拉拢人心的意思。 江月白机智第回答道:“当然不会。这宫里只有三个真正的主子,只有皇上,皇后娘娘您还有太后娘娘啊。其他的妃子,只不过都是配角,称不上主子。皇后您是皇上的正妻,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宫里最尊崇的人。臣妾怎么会亲自抄写送给其他妃嫔呢?那是万万不能的。” 江月白说得极其情真意切,天地可鉴。说到动情处,甚至满腔的敬仰和臣服。 在宫司里,最不能乱的就是职级。一定要时时刻刻把老板高高在上的位置放在心里。 但凡领导问,那就是领导高瞻远瞩,领导英明威武,领导都是对的。 这番动听的话,把皇后娘娘的心都被打动了,很是满意。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73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识时务、懂规矩、特殊对待、贬低其他妾室]作出积极评价。】 却不知道江月白心里想的是:送?送怎么可能,当然要卖嘛!既然宫女间买卖不违法,为什么不凭本事赚大钱,发家致富赚钱呢。 想让我亲笔抄,开什么玩笑?物以稀为贵。今后我肯定不会轻易抄写的,只会给像您这样的高层服务。至于其他同事如果有需求,江锦绣这位副总经理和办事员奴才们都可以代劳啊。 就像高端一点的美发店一样,如果是总监级的美发师,怎么可能屈尊捏上你价值十块钱的小头发?那可得喊学徒小弟了嘛,便宜还好用。 “那就好。”皇后娘娘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本宫觉得嘛,也不用太绝对。如果其他妃子有兴趣想学皇上写的诗词,你就告诉本宫一声。” 江月白不禁喜上眉梢,哇,这不就跟二把手搭上线了,得到了二把手的青睐了吗?! 江月白心里猛地点头,领导,我明白,您这是给我安排了一部分人力资源的活。 作为一个称职的人力资源总监,要时刻不忘观察、考核、评估下属,密切关注她们的工作和思想状态,并把她们的表现及时汇报给领导。 于是趁机提出,“其实皇后娘娘,臣妾正为这事发愁呢。皇上写的诗词太尊贵了,肯定不能随便借出去。臣妾只给皇后娘娘您抄写了一份。如果像惠妃、淑妃娘娘来要,臣妾位份低,实在为难。” 对于领导突然分派的任务,要精准预判工作难点,请领导来定基调、配资源、做工作...... 千万不要自作聪明,擅自行动,尤其涉及到管理层的利益。 “让本宫想想......”皇后娘娘深思熟虑了片刻,随着想法的浮现,她眉飞色舞地说道,“如果她们要求你写的话,你就让她们给你钱啊。最好多多益善,收个高价!” 皇后一时过于激动,轻拍了下桌子,一时忘了表情和仪态管理。 江月白内心大喜。哇塞,这是二老板开权限了。给我介绍新业务,开启新项目啊! 眉眼一起合作做成几个项目,怎么能建立起感情和信任呢? 于是,江月白连忙带着惊喜的语气回答道,“谢皇后娘娘提点和信任!”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74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识时务、懂规矩、主动请示、打压其他妾室]作出积极评价。】 “贤雅妹妹,本宫很喜欢你抄写的这两本册子,就收下了。忘了说正事。 太后下了懿旨,让每位妃子都要写三百字心得体会,号召众位姐妹向妹妹学习。今天早会上,陈淑妃还说你没有侍寝就被晋位,不合祖制,可比武媚娘。 但本宫倒是觉得贤雅妹妹是个聪明的,知道分寸,心肠又好。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妹妹这在风口浪尖上,自己小心呀。在这宫里,什么都比不上平安二字重要。” 二把手这番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再不明白,就是猪头。 说了半天,其实啊,就是二把手觉得你很不错,收下了你拜山头的礼物,还想给你撑起个保护伞。 毕竟呢,你现在处在风口浪尖,有好多小人想要加害你,搞垮你,三把手四把手只是其中之一。需要有人为你站台,摆平这些乱七八糟的非议。 搞不好今天起了高楼,明天就塌方挂了。全凭二把手一句话的事。自己决定,要不要投奔二把手,保平安。 二把手都发话,要给你撑起遮风避雨的保护伞了,你还不赶紧的。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二把手可是后宫的直接分管大领导。 职场生存之道,最忌越级抱腿。 能抱上直接分管领导这么粗的大象腿,得抓紧机会抱上啊。 现在一把手非要把腿伸出来逼着打工人越级抱,那更得跟二把手表忠心,把二把手的腿抱牢了。 毕竟,真闹翻了,开除一个小喽喽轻轻松松,开除个二把手,违约金、股权、分红、业务线......打断腿连着筋,难着呢。 江月白作为一个铁血打工人,无比恳切地说道,“这宫里能保臣妾平安只有仰仗皇后娘娘垂怜了。臣妾出身商户,无权无势,在这宫里,便如那湖边的蒲草,怕不是随时可能被人踩死。” 说着江月白用袖子捂住了脸,仿佛在刻意遮掩自己的泪水,怕被领导取笑。 领导任何时候都是威武的,高瞻远瞩的。不然谁来发工资、涨工资啊! 要让领导被自己的主角光环所迷倒。没有他的保护,自己这样的小可怜,简直天天被街霸揍,根本就活不下去。 就连去街上讨饭,都会被城管没收了破碗。没有领导撑腰保护,就像强哥说“今晚我想吃鱼”,便在黑夜中没了小命。 当然,自己得先要有利用的价值,让领导愿意当鸡妈妈保护起来。 “姐姐......”江锦绣轻轻扯着姐姐的袖子,转而含着泪水望向皇后, “爹爹从小教育我们,要知恩图报。皇后娘娘作为长辈,对我们姐妹这么好,我们会报答娘娘的~” 说完,两行清泪便从江锦绣的脸颊滚落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后娘娘。 什么???长辈??? 第58章 要再用力一点吗(感谢何惧人间行路难) “这水啊,深得很,总归是淹死过不少人的。以后还是要长点心。”皇后淡淡地说道。 江月白点点头表示知晓:“谢皇后娘娘提点。” 领导说得太深刻了,后宫就是个江湖,古往今来淹死的不少。 如果严格统计,肯定不亚于自己穿越前被领导骂的次数。以后可得好好长点心,不然就是“没长脑子淹水里”。 【宫斗积分+500分,最新积分79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识时务、懂规矩、主动投奔]作出积极评价。】 【解锁中级成就[与皇后达成同盟关系1级】,系统随机奖励虚拟记事本一个,敬请查收。】 皇后娘娘突然感觉胸口发闷、头疼万分。 每天都这么跟一帮心眼比莲藕还多的女人们感觉绕来绕去,互相试探对方心思的,感觉真的好累啊。问都懒得问沈答应到底做了啥,值得江月白这样以命相报。免得又要听叽里呱啦汇报一长段。 累。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本宫,她们是很懂得感恩的人。以后会报答本宫的。好了,本宫知道了。 皇后一手扶着太阳穴,一手拍了拍江月白的小手, “都起来说话吧。动不动就跪,也不怕累着自己。你们的心意,本宫知道了。既然跟了本宫,以后蒙了圣恩,不要忘记本宫的提携就好。” 皇后娘娘说话的语气淡漠又有些不耐烦,但又不至于大发雷霆。 “本宫今儿有个事儿交给你们去办。后天早上宫妃们交上来的思想汇报,你们俩帮本宫看一看,把把关。” “感谢皇后娘娘信任,一切听凭皇后娘娘吩咐。臣妾哪里有水平进行把关,只能尽心竭力做些基础性的辅助工作,最终还是要皇后娘娘您来定夺。请您放心,臣妾一定竭尽全力把事情办好。” 江月白谦虚了几句,恭敬而柔顺答应下这差事,全身的血液却仿佛沸腾起来。 能被利用是好事,说明有利用价值,不是个废物。 二把手亲自发话派任务!还是自己擅长的! 一定要来个开门红~ 如果能够完成得出色,那么对于自己和妹妹在宫中的地位和前途,大有好处。 经常有人把短期项目合作当成了长期战略合作,总是误判了自己的重要性。 江月白就断断没有指望皇后转变立场。妻与妾的敌对关系不会改变。更没指望从此抱上大腿。当下只是有了“一个项目合作”的机会,是个不错的切入点而已。 要淡定。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80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识时务、懂规矩、积极上进有野心]作出积极评价。皇后对小主的啰里啰嗦、官方客套做出负面评价。】 【解锁初级成就[第一次接受皇后安排的任务],系统随机奖励200g治伤膏一盒,按照默认地址发货,收货确认请按确认键。】 皇后的不耐烦皆在江月白的预料之中。 其实领导听多数的汇报都没有几分耐心,最多就愿意听五分钟。 江月白明知道如此,却依然选择详细汇报。 领导不怕下属有野心,就怕野心不提连企图都没有。更不怕下属千方百计想搭上线。有企图有欲望才有可以拿捏牵制的抓手,不然凭什么相信她? 皇后娘娘懒得听江月白满嘴官腔、睁眼逼逼,一点都不说人话。她对心机这个事情非常清楚,不过她并不在意。 心知肚明这是第一次给江月白安排任务,她们姐妹俩一定会把全部事情都办得妥妥贴贴的,包括自己的那份心得体会都会一并写好,然后把功劳都记在自己这里。 有这份悟性就行了,端着说话不累吗? “屋子里怎么闷闷的,好像有股奇怪的味?你们住在这儿还住得惯吧?”皇后想起来院子里满院子的花树就头疼。她一到春日就闻着花粉就爱打喷嚏。 这股子阴冷,管事嬷嬷告诉她这桃蕊宫死过人,一尸两命。听说先帝特别宠爱这个妃子,妃子去世后,请了和尚道士来这个宫里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法,超度妃子和孩子的亡魂。 这里不一定有流传中那么恐怖,但总归有些不吉利。 当初就是因着这个,她才把这俩姐妹安排到这边的。如今,跟两姐妹都亲近了些,心里略略感觉过意不去。 此一时,彼一时。这才是江湖。 江月白略略有些迟疑,搬到主殿这事儿恐怕二把手还不知道,早上内务府就派人来布置主殿,总觉得有所不妥,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便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皇后略一沉吟,温声说道,“这屋子阴冷潮湿,你这身子受了寒气,太后嘱咐你要好生休息,就暂且搬到主殿去住吧。” “这......”江月白略一迟疑后,想到皇后就是住房这块的分管领导,完全有资格权限拍板,便没有像对待皇上那样还要以退为进,不然弄巧成拙,质疑对方权威,便恭敬地回道,“臣妾惶恐,感谢皇后娘娘抬爱。” “好好休养。本宫乏了,喊玉荷进来,扶本宫回坤宁。” 这就是领导了。一边喊你生病了好好休息,一边还给你半夜发任务,告诉你第二天上午开会要用,理由是,这项工作归你负责,其他人不了解情况。 皇后一直揉着太阳穴那里,皱着眉,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脸色暗沉,看起来很疲惫。 江锦绣这边立刻眼睛一亮,真诚地对皇后娘娘说道,“皇后娘娘您累了,让臣妾来帮您捶捶背吧~您要不要试试,臣妾的手法很好的哟。” 皇后虽然有些疲惫,可还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会捶背?” 江锦绣连忙点头,“皇后娘娘,臣妾小时候跟着医馆里的师父学过,臣妾的手艺很不错哒。要不,您就先试试?” 皇后心想反正马上就要回坤宁宫了,你想献殷勤就献吧,便应付性地说道,“有劳妹妹了。” 领导怎么能不给下属拍马屁献殷勤的机会呢??? 必须要给。 你来我往,才是人情世故。 不然就是纯粹的上下级的工作关系,最不牢靠。 江锦绣屁颠屁颠地站在皇后身后,柔柔地叮嘱皇后娘娘放松身体,在热水中捂热了双手,便轻轻地给皇后肩颈部按揉起来。 “皇后娘娘,舒服吗?要再用力一点吗?”江锦绣手中一顿。 “再用力一点。” 1号技师上线。 令人松弛愉悦的熏香已经点上。此时就差点做spa的纯音乐作为bgm烘托气氛。 不然此时只道是销魂。 第59章 奇葩古怪的争宠方式 哪知道,江锦绣这柔弱无骨的小手,按在脑袋上,脖子上,麻酥酥的,让人销魂的。 按得皇后简直要舒爽地喊出声来。 论凭花言巧语哄长辈开心,江锦绣才是专业的。一是装病娇,二是装弱鸡,三是会一手哄人的把戏,比如按摩推拿。 因为老生病,各种瓶瓶罐罐、针灸推拿都上了。姑苏城的老中医从江家赚了老多银子,简直是个稳定的现金流摇钱树。 所以对于江锦绣求知若渴地央求她们想学习推拿,那是拿出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江锦绣其实还想学扎针,老中医们都同意教了,但爹娘不同意,怕江锦绣没事扎自己,一不小心就扎成了个傻子。 爱不需要那么多花言巧语,爱更要用行动表示。 皇后的身子越来越放松。不多久,皇后的眼皮就打起了小小的颤动,睁都不睁开,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江锦绣帮皇后按摩时,江月白便去窗户边,调整窗户最合适的缝隙大小。下雨天气压低,总是会闷一些。这条留的缝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江月白反复调试了一番,留了一指半宽,细心地用镇纸固定住。 潮湿的气息裹挟着花香和青草味钻进来,在屋子里缓缓地弥散开。 江月白深呼吸一口气,眼睛闪闪发亮。 领导的满意,就是我们工作最大的成绩。 ******************************* 一个半时辰后。 皇后神态慵懒地从睡梦中醒来,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 其实皇后是个高颜值浓颜系美女,林青霞般的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只是不那么符合这个朝代柔和贤惠的审美。 这一觉睡得过于深沉,恍惚间发现躺着的自己宽敞豪华大床,惊慌失措。 我这是在哪里??? 她稳了稳心神。自己身处在一张普通窄小的床上,四周翠绿色的轻纱帐子,日光有些昏暗,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和舒适。 一股清雅的幽香萦钻入鼻中,沁人心脾,让人感觉非常轻松和愉悦,夹杂着雨后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有些湿润的潮气。早先闻到那些潮湿腐朽的味道,现在竟然一点都没有了! “皇后娘娘,您醒了?”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玉荷带着笑意地轻声问道。 “本宫这是?” “这是贤雅常在的屋子。娘娘昨晚太过操劳,刚刚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皇后稳了稳神,这才恍惚地想起来,这里是江月白的屋子,睡的是江月白的床。 她刚刚做了一个多么美好而快活的梦,快活到自己都不想醒过来。她竟然梦到了一个健壮的男子带她去骑马,她挽弓射中了草丛中隐藏着的一只小兔子。 虽然一直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醒来后那份欢乐畅快却依然存留于心间。 皇后深吸一口气,渐渐地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好闻的香气所包围,像是整个房间都沉浸在一片花海之中。 前所未有地放松和安心,整个人舒展开来。 这一觉睡得真的很香很甜很沉,仿佛睡到了一个纯净的世界里,没有思维的纷争和忧虑,只有幸福和快乐。 大概就是现代人“吸氧”的感觉!而且是睡享吸氧!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81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安静舒适的住宿环境]作出高度评价。】 “嗯。她们呢?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皇后伸出手,手里却从被褥里摸到了好像是一本小册子样的东西。 会不会是什么春宫书一类的玩意? 竟然有点兴奋,想入非非~~ “两位小主怕惊扰到娘娘休息,她们去了江答应西厢房那边。”玉荷小心翼翼地答道,一边用余光揣度主子的意思,“奴婢也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香味。想必是床上的枕头里包了干花。” 闻着这股子清香,皇后只感觉这些日的头痛和浑身的酸痛,都舒缓了很多。 “你把枕头拿出来闻闻看。” 皇后瞟了一眼,枕头上竟然还细心地盖着一块带着折印的丝绸方巾,想必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这江月白还是个细心会伺候人的~ 【宫斗积分+25分,最新积分8125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安静舒适的住宿环境]作出积极评价。】 皇后满怀好奇地打开小册子,不知道用什么笔写的,字小小的。 竟然还是皇上的《偶思集》,上面好像还写了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似乎是批注。看得皇后的小手都开始发抖了。 这?不至于吧? 若是争宠,这完全不至于啊!哪有这样争宠的?! 该不会在侍寝的时候,先背上这么一段吧? 那还能继续吗? 之前见识的后宫争宠手段已经够浮夸了,这个感觉是奇葩中的战斗鸡。 皇后表示心好累,感觉道自己的智商已经被测试到了极限。 毕竟她从小到大喜欢舞枪弄棒,不喜欢舞文弄墨,生无可恋、一脸嫌弃地把册子按照原样放回原处。 【宫斗积分+25分,最新积分815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奇葩古怪的争宠方式]作出负面评价。】 “娘娘,就是这枕头里的香味。闻起来像是药枕。立马至少有干薰衣草和干橙花。” 皇后翻阅书的时候,玉荷照领导指示,仔细地检查了枕头,如她所料的摸到了一些或柔软或粗硬的干花。 太医院给皇后开的安神药枕里面也有这两味干花,想必是治疗失眠的常见花草,故而没有多想。 “交给太医院,给本宫配套一模一样的。” 皇后坐在床边,一时有点愣神,若有若无的花香让她又开始昏昏欲睡,仿佛还没有睡够,大概最近欠缺的睡眠实在有点多。 她感觉有些看不懂江月白了。 宫里的女子多的是才华横溢、七窍玲珑心,恨不得连脚趾头都有点才艺。 李惠妃会吟诗写字,琴棋书画都很精通,皇上似乎一向格外钟情这种才女类型。 但皇后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烈直觉:江月白似乎格外不一样。 第60章 服务好每一位领导(感谢suuna2019) 就连自己都喜欢她,对她好奇,这本身难道不就很奇怪吗? 皇后当机立断,需要赶紧安插个放心的人在这里观察两天,后面再看看情况,安排小宫女进来。 “玉荷,本宫安排你就留在这儿,侍候贤雅常在日常起居,直到她病好。” “娘娘您是嫌弃女婢哪里不好吗?” 玉荷以为今天贸然让娘娘在江月白这么简陋的床上午睡,惹娘娘生气了,便扑通一下跪下,“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只是看着娘娘睡得那么香,近日又操劳,不忍心叫醒娘娘。” 皇后简直要被气笑了,有的人的问题是想太多,有的则是想太少, “玉荷啊,你可真会想啊,”皇后忍不住笑意,“你是从小服侍本宫的丫头,怎么就不明白本宫心思?本宫正是信任你,才让你留下来当本宫的眼睛。太后既然要大力推举江常在,你留下来,正好体现本宫的重视。” 其实就是临时委任的特派观察员。 “谢娘娘厚爱,奴婢愚昧。奴婢谨遵皇后娘娘吩咐。”玉荷盈盈一拜,“奴婢不在身边伺候,娘娘您要多保重凤体。” “你就做好自己的事,好好服侍江常在。尽量不要得罪两位小主。” “是。奴婢会像苍鹰守护猎物一样把贤雅小主盯好了。”玉荷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皇后娘娘。 “这可不是个好比喻。”皇后被玉荷的话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片刻后才说,“见机行事。” 玉荷很久没有见到自家主子这么放松和开心,面色明亮,光彩照人,跟着也特别开心。 心中暗想,这怕不是药枕的功劳,得赶紧让太医院做个一模一样的。 皇后坐在床沿边,她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再呆下去,又要继续睡着。便站起身来,走到江月白的梳妆台前,由玉荷负责打理妆容仪态。 梳妆台上摆了一排不知道是何物的瓶瓶罐罐,想必不是用来保养皮肤的,就是用来化妆的。皇后有些好奇都是些啥。 皇后坐在铜镜前,披散着头发,一身华服,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只是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小妃嫔,望着铜镜里似乎已经开始有了衰老痕迹的面容,有些惆怅。 “玉荷,本宫是不是老了?” “娘娘还年轻着呢。玉荷就从来没有见过娘娘老过。” 玉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动声色地装作没看到皇后头顶的两根白发,用边上的黑发巧妙地遮盖住。 当皇后真操心啊,自家娘娘天天都睡不好,经常失眠,皇上怎么就不知道疼惜一点呢?!玉荷心疼地感叹道。 皇后才二十岁,与皇上同年。这就有了白发,多少还是有些早。 但玉荷绝对不会说出口来。问就是娘娘国色天香,永远貌美十四岁。看破不说破,才能保平安。 “可是本宫贵为皇后,却过得一点过得都不开心。整天勾心斗角,乌烟瘴气,本宫真是累了。” 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面前得一堆瓶瓶罐罐,很想打开瞧瞧,却又被心中的条条框框束缚住。她很厌恶这种戴着镣铐跳舞、戴着面具说话的感觉。 好想皇宫外面的世界。 皇后因为好奇想翻看瓶瓶罐罐的手又缩了回来,压低声音到只有两个人听到的程度: “玉荷,你帮本宫弄明白这些都是啥玩意。如果是保养皮肤的,也给本宫悄悄弄一套,懂了吗?” “是。”玉荷柔顺地应下了,其实她也很好奇。 皇后把脸左转转,右转转,就是不如意,心生气恼,“玉荷,记住本宫的话了吗?” “记住了。” “本宫都想跟着父兄去战场杀敌,血洒疆场,也比困在这牢笼里,像个傀儡一样的强。” 皇后娘娘在玉荷搀扶下站起身,望了铜镜里的人最后一眼,幽幽地叹息。 到了正厅,等江月白姐妹打着伞赶来后,交代了两句,便留下玉荷在桃蕊宫江月白边侍候。 理由当然很简单,江月白晋了位份,按照宫司员工手册里的福利待遇,会增加两名宫女,然后又生着病。 为体贴下属,让优秀员工早日返工上岗,总裁皇后娘娘特安排成熟心腹老员工玉荷照顾。她办事牢靠细心,照顾病人有经验,有她在江月白身边,宫司领导才能放心。 得!这是二把手名正言顺塞人进来,监管下属把活干好。 带走了江月白精心抄写的诗集,还顺走了床上的药枕,说是睡了一觉,尺寸特别合适,带回去仿做一个,过几天再送回来。 皇后有点奇怪为何范答应又出现在桃蕊宫,好像几人非常亲密的样子。大宫女玉荷都会帮她搞定这些情报的。何需她这样的大boss出马。 走的时候,皇后又莫名其妙地带走了江锦绣。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8200分】 【备注:皇后就小主的[神奇助眠药枕、高深莫测的瓶瓶罐罐]作出积极评价。皇后对小主整天刻苦学习不好好睡觉做出负面评价。】 高深莫测的化妆品,什么鬼?江月白一脸迷惑。 对刻苦学习不好好睡觉差评?这是感觉到下属内卷对自己的倒逼压力吗? 等江月白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边,望着一堆瓶瓶罐罐,才明白:原来二把手对保养皮肤,美白抗皱非常有兴趣。这是皇后娘娘的爽点。 给领导送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投其所好,相当于同样的战绩,却双倍积分。 有求必应,下次送礼,马上安排! 目送妹妹跟着皇后坐上步辇,江月白有些恍惚,这才入宫不过一个星期,进展太过神速,远快于计划。 就她观察,部门分管总裁皇后虽然出身武将家庭,但情商谋略一点都不差,很懂得人事上的平衡和牵制之道。 善于进行情绪管理。到目前为止,没有见过她失态失控的时候。 哪怕长期被皇帝冷落,皇后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怨妇气息。 就这份在日复一日煎熬中,坚实忍让的心态就不是常人所有。 职场关系错综复杂,很多隐于冰山之下,职场新人,其实非常忌讳轻易表态和站队。 入职第五天,就这样贸然接受皇后招揽,抱紧二把手大腿,虽然属于顺势而为,但走这样一步险棋,到底是吉是凶,很难说。 第61章 恭喜你去朝阳cbd上班 江月白懂得,职场千变万化,高层之间关系和睦得成一条裤子的几乎没有。 勾心斗角,拉帮结派才是常态。 作为有野心的铁血打工人,只能游走于钢丝之上,要尽可能服务好每一位高层领导,一个都不能得罪,才能左右逢源,青云直上。 但凡有一个高层看不惯,非要卡人,给人穿小鞋。其他领导很少专门会为个底层小人物翻脸,最多以此为垫脚石,重新谈判,切割利益。 后宫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皇后离开桃蕊宫后,江月白妹妹被皇后收服,进而江月白也被皇后收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 跟以往的任何流言一样,各种心态的都有。 但一个个吃瓜群众在吃完大瓜后,不得不跟不跟无情的工作任务低头,埋头咬着毛笔杆子,在潺潺的雨声中,为三百字学习心得冥思苦想。 太难了。写啥子学习心得啊。吃个瓜就得了,还得写吃瓜品鉴报告。 很多吃瓜人只是长得好看,肚子里只有瓜,没有墨水,大字不识,愁煞人。 事主江月白根本看不到这些。 此时已经高高兴兴地入住主殿,锁好房门,在自己房子里悠闲地磕着瓜子,跟范答应闲聊。 江月白很喜欢这个年纪小小,一脸婴儿肥却很通透的小女生。 就凭着刚进屋子就恭恭敬敬标准行礼问安,就不一般。毕竟昨个早上两人还是同级。 见到自己作为常在竟然住进主殿,也镇定自若,只得体地道声恭喜,却丝毫不问其他,也不自作多情地担忧。 这分眼力劲和稳重的心态,不一般。 这世界上太多人接受不了身边跟自己看起来差不多的突然被老板升职加薪,总觉得自己又能干又努力,偏偏老板眼瞎看不到,多少带着不忿和嫉妒。 总觉得别人分得了更好的福利,受到了更好的待遇,就是有内幕,恨不得发动四大姑八大姨地打听清楚。 却不想想,自身能力是不是很强,工作成果是不是过硬,关键时候有没有担起责任。 而不是把别人的成功一股脑儿地归结于会拍马屁,会来事,运气好这些...... 恰恰是自己的狭隘配不上。 素素很有眼力劲,只通过江月白一个眼色,便拿来许多好吃的,老婆饼、芙蓉饼、杏仁酥、枣泥饼、鸭舌酥等等皇上、皇后新送过来的小点心摆在桌上。 再在雨意浓浓中,给二位小主端上热腾腾的红糖姜茶驱驱寒气。 范答应喝着红糖姜茶,吃着杏仁酥,加上马上要从五环搬到了朝阳cbd,搬到离总裁特别近的宫,甄婉仪背景深不可测,皇后贵妃都给面子的那种,故而心情特别愉快。 她刚才已经换好一身清爽衣服,第一时间就到这边来报喜讯,也算是告别。 桃蕊宫在西六宫西城区的最北角,甄婉仪住在东宫东城区cbd核心区域。 范答应搬过去,以后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东六宫。以后彼此间往来就要横穿大半个皇宫,自然没那么方便。 范答应便跟江月白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天早会上发生的事情。 她真是个趣人,学起每个人言行举止,那个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堪比市井说书先生,听得江月白哈哈哈直乐。 尤其甄婉仪一本正经教大家怎么凑字数写思想汇报,还有一本正经评论沈答应以后说不定因为腰细很受宠,然后怼陈淑妃腰粗激怒了淑妃。 江月白笑得肚子疼,笑着说道: “范妹妹,甄婉仪这么有趣的人,感觉好投缘。你搬那边住,回头跟甄婉仪熟络了,一定要介绍给姐姐认识呀!” 甄婉仪这般有趣,昨天第一次开例会怎么竟然没去。怕不是高层怕她搅局,给新人带歪了头,才找个理由支开她的吧? 其实江月白也就说说,客气话而已。没有指望范答应真地会去介绍。 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每个人都如此。 从宫司离职时说的话,双方都不要太当回事,就像舞台剧总要有个谢幕式。 很多事情很多人要用心对待,但结果不妨随缘。对他人包括朋友寄予不切实际的幻想,最终失望受伤的是自己。 这就跟现代,经常会有人会跟你说,啊,我认识谁谁谁,他没准能帮得上忙,或者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介绍给你认识,你们一定会相见恨晚。 如果在读书期间,这句话多半认真。“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这种情谊少年时最诚挚。 但等到进入社会了,如果不是特别深厚的交情,很多时候只是场面话。 范答应思索了片刻,诚恳地望着江月白说道, “姐姐您可别谦虚,您以后是有大造化之人,到时候别忘了妹妹,带着妹妹一起鸡犬升天。妹妹这是替姐姐去东六宫探探路的。” 两人相视一笑,江月白缓声说道,“探啥路啊?你若好好的,姐姐便开心。就我看,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变成了路。什么样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也都是人选出来的。” “姐姐说的是。” 范答应似乎有所感触,笑着说道,“那我谁的路都不选,便选姐姐这条。不知道会不会想走的人太多?” 江月白抿着嘴,戳了戳范答应的额头,调笑着说道,“就你心眼多!” 四目一对,本就在笑,这下更加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后面范答应又告诉江月白,同宫的方选侍本想借着圣驾来临告状,结果被甄婉仪先行一步,一声“辰哥哥”降妖伏魔,瞬间搞定大老板,还坐着大老板的宝马车去了慈宁宫。 方选侍被勒令回炉再造,必须严格通过宫规礼仪考试才可以出宫。就她那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出来作妖了。 江月白心中直呼,大老板好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干得好! 解气!江月白早就看那个方选侍不顺眼,就是当下位份不够,没能力修理她。 如今两大高管出手收妖,真是大快人心! 李北辰小朋友,给你发朵小红花。 第62章 八卦是门艺术(感谢骨斋) 作为前人力资源总监,江月白听到这里差不多笑崩了。 但在陪着范答应哈哈哈大笑时,没有做任何额外的评价。 心里对大老板李北辰的管理能力和理念多认可了几分。对待方选侍这号人的处罚,严厉而对症下药,没有轻易地打板子或者砍脑袋。 宽严结合才是好领导。 动不动喊打喊杀,动不动因为小事就搞开除,不给员工活路的,只重利益不重员工的公司迟早出事,做不大。 范答应突然问道:“姐姐,你说能叫辰哥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江月白拿起块杏仁酥,放入嘴中,慢慢地品尝,半晌后,摇摇头, “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妹妹如此冰雪聪明,想要找到答案,就要靠你自己了。甄姐姐肯定跟我一样喜欢你,以后跟你应该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职场准则,避免擅自谈论八卦别人的隐私。无论职场还是生活,其实每一句抱怨和八卦都会最终被对方知道。 巧妙回避这类个人隐私八卦的办法就是装傻装弱,把球踢给提出问题的人,或者直接岔开。千万不要深入聊,被带进坑里。 “真的吗?” 江月白一向很少夸手下的人,马屁都是留给领导们的。被她这么一夸,范答应竟然有些小激动,胖乎乎的脸蛋都红了。 “贤雅姐姐放心。妹妹以后还会常来常往的。姐姐对我的好,妹妹一直铭记在心。姐姐以后要是以后用得上妹妹,尽管吩咐。” 范答应说道这里,眼睛泛红,泪水点点,似乎千般不舍。 就像,很多打工人离职去了同行更高薪水企业,跟一些同事关系不错,情之所至,最后分别时大为感伤,说着以后还常来常往的话。 那些话都是真的,不忍离别的感情也是真的。以后不来往也是真的。 但离职之后,同事之间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也是真的,只是很稀少罢了。 江月白笑着点点头,伸手轻轻地替范答应擦掉脸上的泪滴, 范答应的这番话,让她更加喜欢这个看起来青涩却很聪慧的少女。 “搬过去是大喜事,离坤宁宫近得很,早上去开会不会迟到。多好啊。别哭了。人都要往高处走的,对吧?等我病好了,我跟锦绣会去找你玩。你受了什么委屈也可以回来跟我们说。我们还是好姐妹的,对吧?” 范答应紧紧地握着江月白的手拼命地点头,似乎有无数表忠心的话要对她说。 江月白拍了拍她柔嫩的小手,笑着从梳妆柜的屉子里,找了根贝母缠金簪送给范答应作为贺礼。 于这贺礼,在江月白心中,不如说是告别礼。 贝母缠金簪用流光溢彩的贝母攒出两朵精致的小桃花,花心镶嵌着几颗圆润光泽的白色珍珠,搭配着几颗绿色玉石做成的玲珑小叶子,坠着几缕细细的流苏。 甜软清新,很适合看起来范答应的气质。 江月白站起身亲手替范答应簪在头上,笑着打量,“范妹妹,这个簪子很适合你,娇俏动人,惹人喜爱,想必皇上也会喜欢。加油呀,妹妹!” 范答应听到这句,瞬间红了脸,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看得江月白都醉了。 这宫里真不缺长得好看的同事。 竞争真激烈! 范答应起身告辞的时候,江月白特意喊素素把殿里余下的芙蓉酥都打包起来,给范答应带着。 刚刚坐了半天,范答应吃这个品种,吃得最多。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8300分】 【备注:范答应就小主的[热情好客、和善乐观、出手大方]作出积极评价。】 等范答应走后,江月白松下身子,不知不觉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恭喜你去了朝阳区cbd的大写字楼上班。我还在海淀黄庄住地下室创业。白天卖电脑,晚上天桥卖光盘。 你去了跟皇家沾亲带戚的大企业,我还在某村产业园一间仓库里带着一帮小弟挣扎。 我画了一张大饼。我自己吃一半,留一半给我的小弟。 “夜市桥边火,春风寺外船。此中偏重客,君去必经年。” 后会有期。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江月白在梦中,直感觉自己跟着一阵风,被白白胖胖轻轻柔柔的云朵,带上云端。 只是这云朵怎么还有香味。 是檀香还是沉香木的香味。怎么这么好闻呢? 她贪婪地吸着这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太喜欢了。 微微翘起的鼻子便轻轻地翕动着,愈发衬托出红润的小嘴,秀色可餐。 好喜欢啊,怎么办! 李北辰想要俯身亲怀里公主抱的江月白,努力下倾,却差点距离。 只好凑得更近,更近。 刚刚在太后的慈宁宫中,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见她。 因为在慈宁宫时,整个聊天都围绕着江月白。 之前在路上,李北辰并没有真的带甄婉仪去慈宁宫,而是陪着甄婉仪去了陈淑妃的长春宫。 这么说这么做,就是为甄婉仪撑腰,报答她爹对自己的恩情。让后宫的那些女人知道。他十分看重甄婉仪,找她的麻烦,就是在跟皇上过不去。 也是为了后宫势力的平衡,联动影响前朝。就是要有甄婉仪这样直率正气的人敢说敢怼。 让后宫知道,甄婉仪不会因为怼了最嚣张的权贵陈淑妃就失宠。也让陈淑妃担心甄婉仪今后告她小状,收敛脾气和行迹。 何况早会上的事情,已经有人跟李北辰汇报了。甄婉仪说的话,就是李北辰想说的话。 都要向小白学习,仁者爱人,勤勉上进,不争不抢。这后宫就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了。 还敢打甄婉仪,就是打自己的脸,翻了天了! 没有比惹怒天子,打脸天子更危险可怕的事情。哪怕是权贵的女儿也不行。 权贵的权和贵,皇上给,脖子上有脑袋,才有价值。 “传朕旨意,因陈淑妃诋毁忠良,目无太后,不尊皇后,殴打宫妃,妇德有亏,侍宠骄矜,实属有罪,即日起褫夺封号‘淑’,抄写《女则》二十遍,写悔过书一份,交由皇后过目。” 第63章 不出大招不行了(感谢锦书不寄) 李北辰撂下懿旨就走,不容陈淑妃解释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前朝和后宫各势力的平衡,直接就给陈淑妃降一级。 他心想,这帮女人就是太闲了,吃饱了没事干。如果个个都像他家小白,就没有这么多愚蠢而烦心的事情了。 到了慈宁宫,阴云密布,气压极低。 毫无疑问,一大早在朝堂之上宣布了赐婚给六王爷康王的消息,虽然弟弟顾及皇家颜面,没有在朝堂上当场掀桌子。但接了旨,瞬间头顶冒烟,脸绿得发光。 “大哥,你竟然敢耍我!说好了侠女侠女的呢!你明明答应我了!你怎么可以反悔?君无戏言,为什么临场变了?我不服。” 弟弟无比的愤怒,清瘦的一张脸因为激动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白,在慈宁宫内殿里疯狂地暴走。 太后也不阻止,因为她那天在桥上就看出来了小儿子的心思。 小儿子是个浪荡不羁冷淡傲娇的性子,很少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拼尽全力去得到。偏偏从父皇那里得了什么好东西,又会慷慨地送给哥哥,或者跟哥哥一起玩。 两兄弟是皇室里的真亲兄弟,一直相亲相爱到穿一条裤子。 这偏偏都喜欢同一个女子。 相爱相杀,裤子破了。 这女子有什么好的。既不是最漂亮的,又不是最贤惠的,更不是门户最高的。不就是有点傻里傻气的善良勇猛嘛。但这在皇家可不是什么优点。 但她决定不插手了。两个儿子都大了,应该有他们自己处理的方式。 李北辰正常地行了礼给母后请安后,便沉默着悠哉游哉地喝茶,嘴角却噙着一丝得意的笑意。 哼哼。我看过她的不可描述,你看过吗? 我摸过她的玉肌,你摸过吗? 我亲过她的娇唇,你亲过吗? 她现在全部都盖着朕的章呢。 每一寸地方都是朕的。都是朕的。反正你要谁都可以,不能是我的小白。 “老六,君无戏言。朕确实答应你了。但你好好回想下,朕当日答应的是,今日早朝宣布你的婚事,三日后成亲。并且承诺许你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共计三人。你好好回想一下,看是不是。” 李北弘一细想,还真是。不信跳转到三十一章看看皇帝当时的许诺。 又被腹黑的哥哥给坑了。 但这就是大老板的日常神级操作。圆场子、画大饼玩得驾轻就熟。 同时提前做好备注:最终一切解释权归大boss。不接受反驳。 李北辰又老神在在地继续说道,“老六你看,去边关那样的地方,肯定要为你选个可心的人儿才不那么寂寞。 你昨个跟母后要这届秀女里最好看的,沈氏绝对担得起。做哥哥的肯定得让你达成所愿啊。你却反过来要怪我。你说我冤不冤。母后,你说是不是?” “你们哥俩的事儿,各凭本心,各凭本事。能商量着解决最好商量,哀家不想插手。” 太后捻动着佛珠,悠悠地说,“这天地如微尘刹海,重重不可穷尽。能够遇见是一种缘分。哀家认为,最要紧的就是珍惜眼前人。家和万事兴。” “喏,老六,你也听母后说了。一切的一切都得看缘分。你救的是沈石溪的婢子,最有缘分的就是那婢子。然后又问母后讨要最好看的女子,恰好又是沈石溪。难道这不是最大的缘分吗?” “屁话!你就是不想给。”老六绕着李北辰走圈圈,绕得李北辰头都快晕了。 “那你说怎么办?君无戏言。朕今天朝堂上已经宣布了你的婚事。” 李北辰老神在在地说,“如果你退婚,算不算抗旨不尊?抗旨不尊的话会不会引起朝中猜测和混乱。你如果说,想要天下。母后在这里,我肯定不可能跟你血肉相残,我们兄弟间好说好商量。” 一说到这个皇位,老六就气短。他是没那个心思做皇帝的。 每天起那么早,去听一帮光领俸禄不干活还老膈应人的老妖怪们瞎逼逼,不得天天在朝堂上骂街,把一帮废物都给砍光杀光。 “有一说一,今天你砍头砍得好!不砍个头,都不会在其位谋其事,天天尸位素餐,浪费国家俸禄。还整天批评皇帝,砍了都费刀,就该不给吃饭饿死拉倒,让他们亲身体验灾情后饿死百姓的惨剧。” 李北辰听到弟弟捧场夸赞他,心情舒畅了很多,“老六,你不是想要三个老婆嘛。哥哥给你再找个你真心喜欢的。礼部尚书大人家二千金如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出众。当然比母后要差很多。” “不行!” “那就换一个,右丞相家的三千金也到了待嫁的年龄,眼高于顶,把上门提亲的都给拒了,听说就是因为爱慕你,一心想要嫁给你做王妃。这个总行了吧?”李北辰笑着说道,甚至带着些讨好。 “怎么就行了?我看起来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谁都能娶的?我倒是建议哥哥把她们都收入宫中,有利于朝局稳定。” 李北辰笑着反客为主,“我家老六怎么就不能随便谁都能娶的?谁家姑娘这么豪横,哥哥给你做主!还敢看不起我家老六,反了天了。” 只是很快没法笑了。因为老六眼睛里正在向他飞刀子。 李北弘的眼神中带着三分凉薄、四分讥笑还有五分漫不经心。 李北辰只好迎上老六的眼睛,雄赳赳气昂昂地怒目相视,都绷着脸。 来啊,如果目光能杀人,那我们相爱相杀一万次好了。 李北辰目光淡淡,不动声色。 看来不出大招,不行了。 “大哥,你......母后,你要为儿臣做主啊。”眼见李北弘就要扑上去跟哥哥干一架,却半路停下步子,似乎怒急攻心,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老六,老六,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太后忙冲到两个儿子面前,扔下手中的佛珠,慌忙抱住老六,心中大乱, “老六,你怎了?你醒醒啊......快,愣着干什么,快召姜太医!” 太后本来不想管的。但这都翻了天了。就不能不管。 第64章 哀家先刀了江氏(感谢李无限) 李北辰无语地望着睫毛频频颤动的弟弟,这弟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血可以想吐就吐,平日里又生龙活虎得很。 却不敢当着母亲面揭穿,连忙吩咐道“速召姜太医!” “六弟,你怎么样了?”李北辰温声问道。 太后瞪着李北辰,气得差点跺脚,怒斥一声,“快去找来姜太医!你们兄弟以前还能好好相处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你把那个什么江氏给他不就行了。一个女人而已。” “母后,”李北辰生无可恋地望着假装昏迷的弟弟,从小弟弟就依仗着身子弱,便有恃无恐地享受着母后格外的偏爱。 可江月白是个人,不是个物件,怎么可以让呢? 李北辰斟酌片刻,低声说道,“儿臣跟江氏已经......老六,你再不快醒过来,朕就要跟你演真的了。” 已经两心相许,私定终身。 “大哥,姜太医说了,要好好休养七日!”李北弘突然睁开眼睛醒过来,坐直了身子。 禽兽啊!禽兽!真是个禽兽! 人家刚刚落过水,就把人家给办了。 李北辰垂着眸子,淡声说道,“朕知道。” 朕的女人,要你管! 太后脸色阴晴不定,看似随意地整了整袖口,实则杀气浓浓,“你看看你们两兄弟的表情,杀气腾腾的样子……成何体统!” 看向哥俩的眸子寒光四射,夹杂了成千上万的飞刀。 “要哀家说,直接把那江月白拦腰砍了,分成两半,上身一半,下身一半,你们二人平分。你们哥俩如果继续这样闹腾下去,哀家现在就赐酒,干脆一了百了,都不用争了。听你们吵吵闹闹就心烦。” 好个江月白,竟然敢不听哀家旨意,病中还敢勾搭上皇上,害得兄弟失和,该死! “不可。”李北辰立刻坐直身子,正色说道。 “不行。”李北弘也立刻万分严肃,停止了演戏。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两个小兔崽子,为娘不拿出杀手锏,你们当老虎是病猫。 “好,你们既然达成了共识,那就可以继续谈。两兄弟闹闹玩玩就行了,别总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不休。 老六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不是江月白、江月白她妹妹还有皇位,你哥都会答应。如果不答应,我就把江氏两姐妹统统赐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太后说这话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但两儿子知道,这是来真的了。他们的娘有个毛病,最狠的话却往往笑着说出来,听起来格外风淡云清。 立马齐齐收了胳膊腿,不敢像刚刚那般造次,身子跟僵硬了一般,连手指的关节都无法动弹。 李北弘摸着胸口,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考虑了片刻,半推半就地说道,“母后,我想单独见江月白一面。就见一面。我保证绝不会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 太后无语了。 李北辰也无语了。 这要求本身难道就对得起了?! “哀家许了。但万不可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再过几日,你便也要成婚,要懂得分寸。”太后冷哼一声,“出了什么事,哀家先刀了江氏。流苏,备酒。” 待安排好了酒水后,太后举杯,郑重地说道,“哀家请儿子们喝一杯。祝愿你们兄弟永远情深意长,团结一心。” 三人沉默着喝完三杯酒,就算一言为定了。 ******************* 此时,李北辰怀中抱着江月白,想到刚才与太后的约定,想到明天弟弟就要跟小白独处一室谈天说地,心里就很郁闷。 小白那么爱慕朕,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不是亲弟弟,五马分尸都算轻的。 可已经达成协议了,就不能反悔。否则按照太后的个性,等待的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弟弟打小的性子,他知道,那就是一头牛,死倔死倔,不到黄河心不死! 那便只能安排好人来盯着老六,听听他们谈了些什么,关键时候出手,避免发生意外。 他轻轻地把江月白放在床上,拉着她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床上的人儿。 怎么一日不见,她似乎又变漂亮了许多。到底哪里变漂亮了又说不出来。 江月白听他的安排终于住到了主殿。能让心仪的女子住得更舒适,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屋子面积大了很多,也更加敞亮。不再像之前的东偏殿样一年四季不见阳光,屋子里阴冷潮湿,满是陈年腐朽的味道。 家具不像偏殿那么寒碜,都更上档次了些,但就他看来,还配不上他的月白。比如这屏风,就可以换成双面牡丹雕花楠木屏风就可以换成红木或者紫檀木,花纹最好一面是《琵琶行》,一面是江上月景。 李北辰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变小了,变成牛毛的模样。屋外便没有淅沥沥的。 天也放晴了些。原本阴暗的屋子,稍微亮堂了许多。 之前怕月白着凉,检查过窗户,发现窗户关着留了条缝隙,想必月白跟他一样不怕风雨,怕闷气。 月白,你还有哪些是朕不知道的呢? 当然是上次系统随机奖励的美肌丸正在发生作用。 由于本丸是修真界里的女魔头研发,之前道侣因为照骗爱上了人间界一个美女修士,便抛弃了还不是女魔头的她。 导致她因爱生恨入魔,用毕生精力研发了该药丸,目前已经申请了诸天的永久性专利。目的就是要让所有遇见她的女人,会因为她实在太美,嫉妒羞愤而死。 甚至为了达到最佳效果,从人间界进口了纳米技术,超级容易被吸收,做成了最新技术的缓释型,效果高达半年。 上面长长的一段说明书内容,翻译成人话就是:使用者每天都在变美。 所以尽管屋里光线昏暗,还不能全方位欣赏到效果。但这般朦胧希腊雕塑般的美感,真人自带磨皮、柔光、滤镜、瘦脸等全部效果,让李北辰看得有点晃神。 全是一个恋爱脑女魔头搞出来的高科技。 李北辰轻轻拉着月白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来来回回地摩挲着,最终落在唇边轻轻一吻。 “嗯?”月白轻哼一声,撩动了李北辰的心。 第65章 把手放在朕的腰子上(感谢勺蒟) 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轻轻震颤着,似乎努力地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像小猫样柔软可爱。 “谁呀!”江月白迷糊中又嘟囔了一声。 顺着光线,竟然看到了大boss的脸。 天啦! 打工人中午偷偷打盹偷懒,被老板抓了个现行。瞬间清醒。 “啊!皇上!臣妾……”江月白拼命地挣扎着起身,脸上满是焦急。 “小白,不必惊慌。我不吃人。”李北辰扶住江月白的双肩,凝视着江月白闪亮的大眼睛。 李北辰在江月白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简直就是一个帅炸天的国字脸,剑眉星目,自带弹指间让别人灰飞烟灭的磅礴之气。 自信心拔高两米八。 “可是……臣妾见到皇上是要跪地问安施礼的。” 怎么办呢?领导大驾光临,肯定主动迎接一番啊。 “那就免礼。”李北辰笑着说道,“这里难道不是朕说了算吗?” “是。”江月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表示对领导的绝对服从。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5600\/】 职场第一准则,领导说啥都对,领导说的都行。 第二准则,如果领导说的不对,那么参考第一条,那就得懂得招摇撞骗不要硬顶。 但穿越前,江月白碰到领导说要潜规则,用身体做敲门砖,那绝对不行,装疯卖傻谈业务画大饼。 总之就是一条:领导,咱们努力搞事业,多做成几个项目,您明年宝马换兰博基尼,四环大平层换二环四合院,陪着你的永远十八,就不要大材小用了。 当然,现在不同,在皇上面前这就是正经工作,另当别论。 “那不就好了。记住了,什么事都听朕的。”李北辰的眸中滚动着火花。 江月白狐疑地望着李北辰,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皇上的话是圣旨。” “那朕现在命你,把手放在朕的腰上,然后闭上眼睛......”李北辰忍住笑意,温声道。 皇上怎么让我闭上眼睛啊? 老板现在要开始攻略我了。好羞耻啊。不敢看的画面。 虽然不是在办公室。 哦,不对,这个剧场,办公室地点变了。 江月白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飞速地加快,几乎都要跳出喉咙,面红耳赤。 但她选择不问。工作上的事情,如果是新项目,要老老实实听从领导指挥,不要贸然质疑领导的决定。 她想起昨天的那些缠绵,还想到了课程学习里的车轱辘画面…… 这科目一的理论学习还没通过,就要进入科目二的侧方停车、坡道定点停车及起步、倒车入库等练习吗? 好可怕啊。 心里默念,“欲擒故纵”,不可“纵”。突然又觉得这个词不对“故纵”,那就得“纵”啊,不纵怎么擒。 顿时眼睛看向别处,脸羞得通红,不过表面上她仍旧努力保持端庄肃穆的样子,“是,皇上。臣妾这就......” 在职场,第三准则就是,听领导的不一定错,但是听领导说的偶尔需要一点点小小的脑补。 保持眼睛紧闭! 领导说不能睁开,自然就不能睁开。 但是手依然做不到放在领导的腰子上。太尬了。 “来,放这里,搂住!”李北辰好笑地拉起江月白柔滑的小手,抱住自己的腰。 算了,新工作内容,不会就是不会,领导手把手教也不可耻。 可是好怪异的感觉。江月白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李北辰的腰部,手指不自觉地按在人体关键穴位上。 如果自身有生命危险,她可以一击将皇上点穴定住。在李北辰这边,意识不到危险,反而心神摇曳的体验。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5800\/】 “好了,快睁眼看看,喜欢不喜欢!”李北辰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笑意。 啥?不是?!不是要亲亲吗? 江月白疑惑地睁开眼睛,缓缓地抬起头,生怕领导突然又换了一个指示。 突然想起来宫司第26条管理规定,没有领导许可,不能直视领导,否则冒犯领导权威。 便依然低着头,眼神游移地看向李北辰的胸部位置,再向下移动,看到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蝙蝠和祥云图案。 她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吓死我了。 盒子里竟然是一对米白色的平安扣。 大的平安扣,套在小的外面。小的平安扣中间穿了一个小孔。 这两块玉,看这光泽,就跟玄女娘娘的头发一般美丽,每一毫米都细腻光滑,晶莹透亮,宛若美人的肌肤。 看看这质地,摸摸这手感,简直妙不可言! 一看就是那种由天地灵品的顶级羊脂玉雕刻而成。 领导让我闭上眼睛,原来是要送我礼物?!给我发福利?! 不仅我有,竟然还想到了我妹妹,怕她没有礼物吃醋。 真是太贴心了。 这领导能处。对下属的欣赏不吝啬于行动表示。 江月白心里美滋滋的,要是能晋位份就好了。这些礼物什么的,太俗~ 给我晋位份,我才能好好干,发挥更大的作用啊。笨! 看在李北辰的眼里,那便是凌晨四点钟,那海棠花未眠时的一抹娇羞,只让人心颤。 跟李惠妃凹出来的忸怩不同,江月白自带小鹿在丛林里被猎人觊觎时的惊恐。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6300\/】 “喜欢吗?”李北辰紧张得吞咽了下口水,喉头滚动,无比焦灼地问道,“喜欢就抬起头看朕。” 领导发这么贵重的福利,怎么能不喜欢呢?当然喜欢!非常喜欢!以后请继续发吧!最好帝都最市中心的豪宅。 江月白立刻、马上抬起头,用行动做出回答。 “喜欢。这羊脂玉好润,臣妾替锦绣谢皇上恩典。”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6400\/】 跟领导表示感谢,最好能把事情和物品说具体,才能更好地体现诚意。 所以平时就要进行积累,对各种常见礼品、奢侈品有个档次的初步判断。 不然领导赏你碗鲍鱼,你会问怎么杏鲍菇一个蘑菇做得这么好吃。 “嗯???”李北辰有点懵。 “这不是赏给我和锦绣的吗?”江月白疑惑地问道。其实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已经明白了,但不能自作多情。 就像发哥在《满城尽带黄金甲》里说的: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你不能抢。 职场上很忌讳自作多情,尤其涉及利益分配、人事调动的时候。 领导没发话说,就算这两同心玉其中一个是他的,也千万不能擅自揣摩,因为很多时候,一个小事情,一个小物件代表的意义很厚重,下级未必真正懂。 “傻瓜,是朕跟你的,一人一个。来,朕帮你戴上。这玉是不是瞧着跟你手上的镯子很配。”李北辰整个人依然是稳重的,但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虽然猜到是这样,不知道为何江月白感觉脸更红了。 这老板给的福利太好了吧。给老板和员工发的福利竟然是同款。 “很配。皇上是真龙天子,赏的玉都带着仙气。”江月白腼腆地笑着,夸得有点生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手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玉质温润细腻,微微泛着细腻的油光。这是爹爹送给她的及笄礼。自然也是极好的。但跟皇家珍品比,就不够看了。 李北辰听了江月白夸赞的话很开心,就知道小白一定会喜欢的。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6500\/】 他给小白佩戴玉佩的动作异常笨拙,大概是第一次,有点过于激动。 从来都是太监宫女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哪有他伺候人的? 赏赐人,哪有亲自赏的。赏几个嘴巴子,都是太监们去打。 第66章 很好很想继续(感谢0021) 当下亲手给江月白戴上玉佩这样的事情,被皇上搞得如此庄严肃穆又带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简直就像国际奥委会主席给金牌获得者佩戴奖牌~ 江月白强忍住的笑意,在李北辰眼里,那就是刻意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结果在佩戴时,李北辰不小心把玉佩的挂绳勾到了江月白的发钗上。月白可真是个好员工,二话不说配合地取下发钗,方便领导颁发奖牌。 给江月白佩戴好玉佩后,李北辰作为颁奖嘉宾,满意地点点头,为自己动手能力强颇为自豪, “嗯,不错,很好看。” 【皇帝好感度+100分,最新积分6600\/】 就一个跳湖勇救落水儿童的小事,三位领导都拿出丰厚的物质奖励和无上的荣誉称号进行嘉奖,下属怎能不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呢? 如果救一个人就能升一级位份,江月白表示愿意天天守在湖边,等人落水! “谢谢皇上,皇上真好。” 谢谢老板,老板你真棒! 双手抚摸着胸前温润细腻的羊脂玉,想到将来有一天坐拥天下的光明前途,她的心中荡漾着一股令人陶醉的温暖,热泪盈眶。 李北辰之前想象过现在这个场景,哪知道此时此刻,让他更意外更震撼。 他没想到小白竟然如此激动和期待,小白一定很爱慕朕,很期待跟朕心心相印。 这可如何是好?朕还有好多宝贝想送你啊。小白,你该不会要爱死朕了吧?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6800\/】 “小白,你来给朕戴上。”李北辰伸手轻轻拉过江月白的小手,从锦盒中取出大的那块平安扣,郑重地放在她的手心。 特意脖子往前伸出来一些,低下头,目光灼灼,目中充斥着兴奋和激动,难掩内心澎湃的期待。全然是个普通毛头小伙子的模样。 此时,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个……”江月白低下头喃喃地说,“皇上,如果这样的话,就触犯了宫规第3条规定,里面说不许对皇上动手动脚。” 李北辰不知道被触动了哪个机关,突然很激动地宣布,“朕就是规矩。” 说完,玉佩直接不要了,随手扔一边,情不自禁地直接一手捧起月白娇美羞涩的脸颊,一手抓住江月白的纤腰,紧紧将她搂入怀中,热烈吻上了她滚烫而柔软的唇。 “对,亲吻,也是不允许的。但朕就是要这么做。”李北辰呢喃着。 怎么感觉皇上还在青春期?如此的叛逆!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7300\/】 江月白脑子里晃过这些念头后,被李北辰带入了另一个世界,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的世界。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皇上感觉神魂颠倒,很好很想继续要。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8300\/】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江月白有一瞬间突然呼吸不过来。 习武之人,不该如此的。江月白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两个课程里好像都没有讲这方面的知识点啊,怎么破? 这个工作内容,我不会啊。也不知道跟谁请教啊。太难了。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皇上,手捂着胸脯,害羞地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因为感觉下一秒气就上不来了。 李北辰其实也心潮起伏,脸色发红,呼吸也不顺畅,但他到底是从小真正经过严格训练的习武之人,调整呼吸上跟江月白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如果不是江月白突然喊停,他都想扯下她肩头的衣服了...... 只是小白好像呼吸相当不顺畅啊,都快没气的样子。莫非是这次掉湖里救人留下的?以后会不会留下病根啊。这得找太医认真看看。 因为之前完全没有经验,李北辰对江月白的呼吸不顺畅非常担忧。默默地想,在小白治好身子之前,看来朕得克制住。 江月白脑子里却是如何改进工作的事情。领导要什么样的好员工,自己便是什么样的人。 脑子里灵光一闪,皇上不是有很多妃子吗?那肯定是老司机了。在这方面,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肯定那就有很丰富的经验了。 要下属高效开展工作,领导做个示范加讲解,总该是合理要求吧? 因为宫规的员工手册里没写,只是太子培养的机密祖训,所以江月白根本不知道,这个不许接吻的管理规定。 “皇上......”江月白的声音细如蚊蝇,红着脸不敢看皇上,“臣妾有点呼吸困难......” 那句想请您指导工作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绝对是因为呼吸困难,才不得不停止的。 李北辰心领神会地低头望向江月白,露出深深的怜爱之意,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没关系,慢慢来。我们不急。” 江月白听完心中大喜,真是个有良心爱护下属的好领导。自己工作没做好,人家竟然不催进度,让自己慢慢摸索,慢慢来。 现代企业老板可没有这个耐心和金钱让新人慢慢成长适应工作岗位需求。招聘广告上基本都要求有这个工作经验,那个从业经验的。 江月白不禁热泪盈眶,由衷地感叹道,“皇上,你对臣妾真好。” 李北辰深深地呼吸着她发丝上的清香,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江月白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那就是小白好温柔懂事,不争不抢,知道感恩。 他虽然此时身体膨胀得难受,但想到他家小白不会凫水还跳湖救人,想必真如太医所说,真的伤了肺经,需要静养。 便暗暗地吞了一口口水,克制住冲动,只是为何感觉嘴里甜甜的,“小白,你的嘴好甜。”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8800\/】 其实那是因为小白在你来之前刚跟范答应吃了一堆甜食...... 江月白以为领导在夸自己嘴甜,脱口而出,“皇上,我的甜都是为你而存在。” 就这么一句话,让李北辰的身心都要爆炸。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9300\/】 江月白愣愣地望着皇上,这么短时间内竟然涨了2800分的好感积分? 就随口说了句夸领导的话,竟然就涨500积分? 还差700分就可以升级领取系统奖励,会不会是个超级大礼包! 她看向皇上的目光顿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那样的热切,手情不自禁地拉住皇上的袖子,那是看向财神爷的眼神。 ...... 第67章 我要开始刷分了 结果,两人刚对上视线,空气中就在炸爆米花。 李北辰情不自禁地立刻托住江月白的下巴,低头又吻上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疯狂地迷上了亲吻小白,怎么吻都吻不够。 可他一向是个克制理性的人。 如果他下定决心做某事,就像脑子里设定了个弦,在关键时候就会跳出来,“滴滴”弹窗警告。 就像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浮现出江月白呼吸困难的模样,想起自己的承诺,只好强忍住身体里搅动着的惊涛骇浪,轻轻地啄了下江月白的嘴唇,便把江月白拥入怀中。 “我们不急。” 江月白一脸懵。我的七百分啊! 我的三级宠妃大礼包啊! 李北辰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似乎这样才能束缚住自己的双手,又像这样才能让两人更贴近些。 实际上,他心猿意马,思绪万千。 轻轻啄一下的感觉都好销魂啊,跟亲吻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若即若离....... 极致的甜蜜,伴随着极致压抑的痛苦。 小白,你为什么要救人呢?不救人,不就碰不上我家弟弟了吗?不救人,不就不会伤到肺经了吗? 想到老六竟然要求明天上午在主殿正厅见她,他就很郁闷。这是他们母子三人最终的谈判结果。 母后既然抛出来了方案并且敲定,那便是说一不二。如若忤逆太后,自己作为皇上倒是不会怎样,但两姐妹真会性命不保,还会牵连家族。 他不敢赌太后。 所以他只能赌小白对她的爱慕和真心。 李北辰已经派人对江月白做了背景调查。 小白身世清白,家庭和美,父母疼爱,从小过着江南富家大小姐逍遥自在又富贵的生活。之前也只是对琴棋书画等学习比较上心,从来都很早睡觉,并没有像现在这么拼命。 那想必是规矩多、人际关系复杂的宫中生活改变了她。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她会不会很向往自由呢?其实自己当太子之前,有段时间还是很向往的。 李北辰突然惴惴不安,不知道明天老六明天会说些什么,她又会如何回答。 这么一番胡思乱想,他碧波荡漾的心变得凉凉,便没有了刚刚那般灼热。 李北辰松开怀抱,把平安扣轻轻地放在江月白的手中,一脸郑重地望着小白。 “小白,来,为朕亲手戴上这块玉佩。朕许你的。” 这便是你我间的承诺。 “嗯。” 江月白点点头,声音微微有点发闷,还在为刷不到的700分有些苦闷。听到李北辰耳里,以为小白又想到了宫里规矩,所以闷闷不乐。 虽然员工手册不允许,但领导既然特批了,那就照做吧。 江月白犹豫了一下,还是俏生生地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帮李北辰佩戴好。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明明只是佩戴个玉,却很像两人在偷食禁果做坏事。 李北辰握着柔软的小手,注视着一直垂着眼眸的江月白,似乎想探进她的心底。 “小白,答应朕,这平安扣你任何时刻绝不可摘掉。两块玉原本一体,同心如一,朕愿与你同心如一,心心相印。” 皇上脸色温暖,声音中沉静而深情。 老板作为最大的央企老总,拿出价值连城的抵押品,跟你说,小江,你在我们公司好好干,我想你跟我同心同德一起干到退休。 江月白愣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只要工资、奖金、待遇、股份都给到位,江山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当然没问题! 【取得初级成就[一诺千金],系统奖励宫斗积分+100,最新宫斗积分8300分】 竟然没有增加好感度积分! 李北辰伸出胳膊,她便柔顺地顺着胳膊,小鸟依人般依靠在他的胸口上,数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老板慷慨激昂地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一直在这里陪我干到退休,我们一起奋斗,把公司做成几百年企业的那种。你可以被激励得热血沸腾,发奋内卷,但千万不要过于当真。 他不过是觉得你还有点价值,目前招不到更合适的人,想让你安心呆在宫司好好干活,不要想着跳槽。 铁打的公司,焊死的老板,流水的员工。 跟老板谈感情,靠不住。没有拿到合伙人身份,给我股份,老板许的再可观的承诺,画的再诱人的大饼,对于普通员工说这些,都是虚的。 听听想想就可以了,千万别当真。翻脸的时候真无情。 她正想着,却被李北辰抱得更紧了。 因为李北辰好喜欢小白贴在自己胸口的那种感觉,明明勇敢强大如斯,在他面前却如此的娇柔脆弱,此情此景之下,不知不觉地吟出: “细雨入花枝轻颤,垂丝拂水波微荡。罗袂拂翠袜留香,顾盼生姿媚无双。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朱颜如酒千杯醉,霏霏春雨夜深凉。 小白,这首诗,是朕专门为你而作。喜欢吗?” 领导大概触景生情,诗的内容香艳得让人脸红。 但领导好像总触景生情,见着漂亮女下属就写诗一首…… 要是其他同事发现了这个刷好感度、升职加薪技巧,会不会想方设法拉着皇上作诗。 市场的嗅觉是最敏锐的。无论哪个行业,一当出现爆款,必然大量跟风。 想到同行很快会模仿抄袭,打价格战,江月白生出强烈的职场危机感,决定今天就要想办法在皇上心里要立个界限: 该项业务,归江月白独家所有。 “臣妾很喜欢~皇上专门为臣妾写诗,受宠若惊。皇上诗才令臣妾仰慕。” “哦,小白,怎么说?”皇上听到江月白的夸奖和爱慕,心神摇曳,情不自禁地又轻轻吻了她一口,“愿闻其详。”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9500\/】 领导要下属品评他的文章他的诗,当然是要往好的方向说。 但有时候,自身能力不足,或者没有领会文章想表达的心思。 不然很可能反向操作,低卖高买,闹出笑话。 领导的文章不能乱品,除了技巧,还要有真东西。 第68章 升级奖励竟然是这 那得做好铺垫,免得挨刀。 “臣妾不才,远没有皇上的文采和博学,说得若有不对,皇上可不许生气。”江月白笑吟吟地问道,带着几分羞怯。 最重要的,你不可以搞文字狱,治我的罪。 李北辰有些激动,就像紧张的在台下等着老师喊上台领奖状的小学生,“那是自然。我怎么会生气呢?小白是最有诗情最懂朕的。快说~” 江月白敏锐地抓住了老板对自己特色优势的定位。 划重点,最有诗情、最懂老板。 领导看起来很在乎写诗这个技能点,江月白觉得很有必要跟系统商量下,安排相关文学赏析课进行专门的进修。 自己写不出来写不写得好一说,但一定要能看出领导的诗好在哪里。 有没有引经据典,有没有一语双关等等。哄领导开心,拍马屁拍到点子上,是任何员工工作的一部分,也是工资的一部分。 领导有其他的爱好都是相通的。 如果爱好高尔夫,最好学个高尔夫,把国内外高尔夫比赛、明星等等相关的各种知识搞清楚。 爱好钓鱼,那绝对要把钓竿这样的装备撸到顶级,学会各种鱼类、江河湖海等自然地理知识,还有跟鱼相关的饮食文化,跟鱼相关的诗词典故。 所以,即使有一天,同样给其他同事写诗,别人只会像沈石溪那样夸皇上好文采,怎么个好文采却说不出来。 立志成为宫司里最懂诗词的专家! 一帮大美女中,最懂诗的那个~ 一帮懂诗的人中,最好看的那个~ “那臣妾就斗胆说了。”江月白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异常的严肃认真,与刚才的羞涩判若两人,她站起身来,在床前缓缓地踱着步子,不时地抬头看向窗外,似乎在专注地思考。 这种瞬间的巨大反差,让李北辰看在眼里,只觉得惊艳。 “这首诗,最妙的是不仅应景而且借景抒情。今日下雨,皇上第一句就以雨滋润花朵为引子,把绵绵春雨的景色写得非常的清新细腻,细雨入花枝轻颤,展现出雨润万物、滋养人间一切的柔和力量。” 说到这句时,一直低垂的眸子,突然抬起,眼中闪出光芒,痴痴地望向李北辰,娇笑着说,“不说不说了。臣妾都不好意思了。” “说得很好,继续。”李北辰抬了抬手,眼中满是笑容。 “皇上都笑话臣妾了。那臣妾就斗胆继续说了,”江月白突然伸出手指在李北春的嘴唇上轻轻一点,“可不许嘲笑臣妾。” 【皇帝好感度+300分,最新积分9800\/】 还差200分,再接再厉! 江月白眉头一挑,似乎在望着无尽的虚空,那是满一万分时的大礼包啊。 继而饱含感情地轻声感叹道, “皇上这句诗的第二句,垂丝拂水波微荡,以摇曳的垂柳和微微荡漾的波纹,形象生动地表达了春雨轻柔婉转的气息,映照了第一句里的细雨。 这几句诗让臣妾想起了温庭筠的那句''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何等之美!” 说着还伸出手来,仿佛在用手接着天上掉下的细密的雨丝。 似乎被想象中诗所描写的场景吸引得如痴如醉,转而娇羞地抿嘴一笑, “接下来的,臣妾可不会了。还得皇上教教臣妾。” “说!”李北辰不过是随口吟出的一首诗,竟然被江月白解读得如此精妙美好,连他都被自己感动了。 月白真是个腹有诗书的奇女子,提起温庭筠的词仿佛信手拈来。 太难得了! 李北辰激动地站起身,将江月白圈在怀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继续说,朕很想听你再说下去。” 让彩虹屁来得更猛烈些吧,朕承受得住! 这位领导,竟然还要引经据典,名人名篇名句,才显得有逼格! 就像写学术论文,要想发表,必须要大量引用领域内国内外大牛们的论文,不然看不出传承和发展,说服力不够,创新点不明。 这时,突然响起蜡笔小新的声音: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 【积分满分,达成初级成就[情意朦胧],升级为lv3宠妃。系统随机奖励杜蕾斯润薄空气款5盒,奇迹幸运符(电子版)5枚。请预约明日配送时间】 啥?啥?啥?杜蕾斯?空气款?5盒? 江月白目瞪口呆地听着蜡笔小新口音版的系统播报,只觉得胸口疼。 这是什么坑爹系统??? 系统竟然听到了她不想怀孕的强烈心声,精准配送奖品。不应该开心雀跃吗?然而并没有。相反有些忧伤和失落。 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跟之前逆天的美肌丸的档次也差得太多了吧?! 能不能再抽一次? “小白,你怎么不说了?朕在等着你说呢。” 回过神来,江月白只感觉心碎了一地,节操也碎了一地。 搂她在怀的皇上竟然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变化,凑在她耳边,温声问道:“怎么了?小白,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凑得这样近,皇上的声音充满磁性和诱惑,在耳边更是一阵痒酥酥的感觉,江月白只感觉整个脸腾地一下烧起火来,连着脑子都烧坏了。 她没有说话,只感觉这样很奇怪,便随手摆弄着胸前的玉佩,正在思考,怎么回答领导提出的这个问题。 “臣妾在思考。” 保持队形,别捣乱! 其实是才华都用光,实在答不出来,用颜值在拖延时间。 看在皇上眼里,那就是小白超喜欢这块同心玉佩,想事情的时候都在盘。 他的心底一阵麻酥酥,新奇而热烈,极度渴望着什么,却又不忍心去得到,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便凑在江月白耳边低语道:“小白,你像个小妖精一样,好撩人啊。”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 领导这是什么意思?是很喜欢这个风格吗? 是他很好请继续的意思吗? 江月白觉得需要个小本本把领导感觉很好的节点记录下来。这样以后,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运用自如。 她想起来,系统刚刚好像奖励了个电子虚拟笔记本,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有点想快点完事,好“玩手机”。 小白不知道,在穿越前,其实很多时候,这样的场景是角色互换的。 女生情意绵绵地以身相许、相拥而眠才是爱的浪漫。可男生却只想畅快冲浪,做完结束,然后就可以开心地打开手机跟兄弟继续团战,打上排位赛。 第69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感谢水果宾治) 看在皇上的眼里就是,朕的小白沉醉在被赏赐羊脂玉的情意中不能自拔。她对这首诗后面的内容肯定害羞了。 让小白也感受下心跳加速。 “小白,朕要再念一遍给你听,你要认真听。” 念到“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这句时,故意把声音放得超级慢,每个字都拖得好长好长,简直就像怕江月白听不懂。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皇上轻轻地咬着江月白的耳垂,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又吮吸出一道红色的花朵。 “呀!”江月白惊叫一声,因为实在太痒了,竟然大力推开皇上,却被依然强而有力地环在一臂之内。 她的身体可谓敏感度max,从小浑身上下就超级怕痒。所以皇上这一顿骚操作,搞得江月白只感觉耳朵那边冷风吹,痒酥酥的,难受死了! 甚至能感受到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天啦,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搞这种突然袭击!江月白尽力克制住自己,只差一脚踹过去,把皇上踢飞。 “这就是低吟,知道吗?” 皇上笑吟吟地说,伸出大拇指来回摩梭着江月白的嘴唇, “又害羞了???怎么办,你这杯酒,朕怎么都不喝够。还想要喝。” 天啦,老是喜欢摸别人的嘴唇,这位领导是不是有恋物癖? 还要喝是什么意思啊? 是要深入指导吗? 江月白突然觉得后宫这个职场比前朝更难,领导的心思难以揣摩多了。 说是想睡你吧,好像又不全是,还要加很多内容。 只要想到太后的指示,江月白便划定了基准,先保住小命再说。 宫司从来都不是讲感情的地方,老板招人就是为了让人干活,为公司创造价值。如果一个员工走了,往往下一个更年轻、更便宜、更好、更乖。 此时江月白嗓子冒烟,娇娇的声音自然地有些沙哑,“皇上......臣妾想喝水。” 怎么这么巧。 朕也口干舌燥,想喝水。 话音刚落,李北辰立马运了轻功飞身到了桌边,端起桌上还在冒热气的茶盏,送到小白手里。 目光灼灼地望着小白。 可江月白因为被系统的大礼包震惊到,有点失神,竟然不小心被一小口茶水呛到,连连咳嗽。 “小白,你没事吧?”李北辰关切地问道。接过小白手中的茶盏,顺手放在床边的小矮几上。 看来真不能乱来了。咳得这么厉害。 江月白眼泪花花地摇摇头。 刚刚感觉痒酥酥到了无法忍受时,她差点随手反击直接把皇上打趴下。还好忍住了。 行吧,杜蕾斯就杜蕾斯。古代还搞不到这玩意,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一声叹息。 咱别总往床上搞。一起努力搞事业吧!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用颜值和身材争宠,年轻时候可以,但容颜迟早会老,身材容易走行。长期看作为职业优势,不靠谱。 江月白下定决心,要通过不断学习,另辟蹊径,在后宫职场独领风骚。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人特我精。 便没有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而是岔开了话题,扑入皇上的怀中,柔声说道, “这是皇上真正写给臣妾的第一首诗。之前皇上写给沈答应的诗臣妾当个宝,虽然都是夸别人的。臣妾,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诗了。皇上,您把刚才的诗写下来送给臣妾好不好?” “好主意。小白,你去磨墨,朕这就写下来送给你。”李北辰眼睛充满神采,大步走到书桌前。 孟浪少年突然不见,站在书桌间变成了挥斥方遒的书法大家。 江月白细心地铺好宣纸,便站在一旁专心地磨墨。 李北辰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手移动。 人长得好看,连磨墨都看着这么有意思。 皇上拿过江月白递过来的毛笔,深呼吸一口气,思绪飘逸,挥洒着清新的墨色。那深藏在心底的情感,绵延着,化作了笔下的饱含深情的八个句子里。 细雨入花枝轻颤,垂丝拂水波微荡。 罗袂拂翠袜留香,顾盼生姿媚无双。 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 朱颜如酒千杯醉,霏霏春雨夜深凉。 这一刻,李北辰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情窦初开、为爱痴狂的少年。 他落笔生花,无比专注的神情难以言状。 在他笔锋之处,连笔连行之中,充满着无穷的激情和深深的眷恋。一笔一画都浸染着他此时浓烈情愫。 内心在暗暗祈愿着未来能够像这诗一般美好,相依相恋,不离不弃。 他深深地陶醉其中,不由得对未来的某个重要时刻,产生了极为浓烈的期待。 那一刻一定是极为美妙的,他这样想着,心都在颤抖。 皇上身穿九爪龙袍,跨步而立,手持笔墨,挥斥方遒的样子确实霸气! 看得江月白一愣一愣的。这架势一看就是行家,这字一看就是师从名家,还长期练过的。 字比诗好那种。 写到最后一句时,皇上停住手中的毛笔。 因为他发现临时吟出来的诗,最后一句的“霏霏春雨”一不小心跟上阕的第一句“细雨”重复了,虽然无妨,但不完美。 抬头问道,“小白,你帮朕想想最后一句。霏霏春雨这里如何改才更好?” 他眼中的温柔和笑意,看在一旁的江月白眼里,那是对诗歌和书法的狂热。 哦!原来领导喜欢这口。好说。这道题,我会! 一个字“夸”! “皇上出口成诗,意象丰富饱满清新,这样的上乘佳作能比得上皇上的恐怕只有李白、杜牧了。写诗重在意境和情感,唐诗里多的是不押韵却文采斐然的。臣妾自叹不如,不会改。” 还能咋地? 领导唱歌要鼓掌,领导写公众号多打赏。领导写书法,自然得夸厉害啊。 领导特别得意的作品,如果上来就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然后再改个更好的,心胸开阔谦虚好学还好说。 如果不是,多数会觉得被下属打脸,暗中埋下记恨,觉得这人不懂事。 人同此心。 如果不得不提建议,尽可能委婉。 特别是这种无伤大雅的乐子,是团建的一部分,大家都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第70章 这就叫做牌面 “朕看你拍马屁就追上了。”李北辰听了江月白的赞美,不禁眉开眼笑地看着她。 心里美滋滋的,很受用,嘴上却嫌弃着,“你真是太会夸人,朕哪比得上李白杜甫。”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 江月白立刻get到领导的意思其实是:这么会夸人,很好,以后继续努力。 “怎么能说臣妾拍马屁呢!臣妾说的句句属实。皇上写这书法融合各家之长,又有自己的风格,绝对可以自成一派,李体!” 不好意思,有点浮夸了。但上辈子的任职经验表明,这个效果很不错。 你的王朝你做主。你说你的字是李体,难道还有人敢叫板? 当然,流传千古,就别想了。反正你也看不到。 只要你敢自封,必然底下一堆人吹捧! “真有这么好吗?”皇上笑着用手指刮了下江月白的下巴,但心底却想着,小白肯定没骗我。 小白的字写得也很不错,一看就是书法世家教的。这欣赏水平肯定差不了。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 “当然是真的啊!臣妾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真切切的。皇上您的字体独创一体,完全没问题呀。这幅字写好了,臣妾就把它挂在这面墙上,天天跟着学习。别的姐妹肯定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领导快提个词,挂我办公室。这样任谁来访了,都能看见。什么都不用说,就往那一挂。 御赐!亲笔!原创!拉轰! 不说炫耀,绝对能镇场子。镇住那帮妖魔鬼怪。 所以大大小小各种单位、领导办公室看看,都挂着跟某某某大领导的合影,还有各种题词、雕塑。 这就叫做牌面~ 你好,我好,大家好,与有荣焉。 当然如果垄断独一份就更好了。 物以稀为贵~~~如果大领导见人就写诗题字,就不珍贵了。 江月白顿了顿,又俏生生地望着皇上,“皇上,这是臣妾独一份的吧?” 听在李北辰耳里,那就是,江月白终于知道要争宠,不再是傻乎乎地搞学习。 心里更加美滋滋的,阔气地说道,“天下独一份,只给小白!但你得先帮朕想出来最后一句,朕才给你!” 看向江月白的眼神别有一番深意。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 这,看来装备不好拿啊。 还得出点血。 “皇上,臣妾想不出来,”江月白嘟囔着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可是臣妾很想要这幅字。” 李北辰这下子看出来江月白在故意撒娇,在攻略自己,便收住声音说,“小白,快点想,不然朕就要把你拖到床上去想了。” 江月白肩膀明显地抖了一下。怎么谈工作,谈着谈着,又要往床上扯。 还好,她素有急智,突然有了主意,“既然霏霏细雨重复了,那不如就换成红烛落尽吧。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与上一句的室内情景呼应。” 吹弹可破的皮肤,自信而专注的眼神,严肃认真的表情,不时抿起的娇艳红唇,紧致凹凸的身段,各种强烈对比反差都浓缩在一个人身上。 看在李北辰眼中就是极度专注和纯洁带来的极致诱惑,他的内心底又烧起来一股熊熊烈火。 男人专注工作、指点江山时很性感,女人亦如是。 美的女人很多,但她这样聪慧懂事的没有。李北辰望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失神。 “真好。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李北辰重新拿起毛笔,热烈地望着他心爱的江月白,眼神滚烫而狂野,语气却无比的幽怨,“朕等红烛落尽的那天都快等不及了。” 说完,纵笔疾书,落笔最后一句。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 得,怎么好好地讨论文学,又往那个方向扯。 江月白感觉头皮发麻,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男人难道真像上一辈子闺蜜说的,就是精虫上脑的大猪蹄子吗?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所嫌弃的直奔主题,却恰恰是别人的梦寐以求。 她更想不到的是,她的一举一动,每个表情不仅全部落在皇上眼里,还被细细地揣摩。 这个从来都是被人揣摩心思,主动迎合巴结的九五至尊,此时正在非常认真地考虑,如何让江月白逐渐放下戒备和紧张,完全接纳自己,爱上自己。 李北辰再次将江月白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深情地亲吻着,狂野热烈又充满了克制。他不再把手放在其他地方去探索,只是亲吻她的嘴唇,却怎么都亲不够。 他心中一团热火,却尽力地克制着自己,他怕吓坏了他家的小白。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 因为在这两天的亲密接触之中,江月白羞涩抗拒害怕的心态表现得太明显了。 就像昨天的二人独处,被亲遍了全身,自己又那么情难自已,如果是其他妃子,早就巴不得抓住机会先吃为敬。 结果她倒好,全程都在咬着牙关颤抖,到了一些时候,还敢拼命挣扎反抗,被自己巧手制服。 全程都像大灰狼吃小羊羊。 估计如果自己不是皇帝,她还有被杀头诛九族的恐怖,他家小白早就一脚踢飞,从此苦命做太监。 今天就更明显了,胆子挺大,竟然还敢暴露出隐藏的轻功,满屋子地逃跑,玩躲猫猫,生怕他靠近。 这不对劲啊! 她那么仰慕朕,一定是因为害怕! 那朕更要好好保护她,耐心等她准备好,朕要给她终身难忘的第一次! “小白,你最喜欢谁的诗?” 李北辰的下巴摩梭着江月白带着隐隐清香的发丝,呼吸着那独特的气息。 “当然是皇上还有李白。特别是那首《问初心》,七八巡盏见浮沉,三两对答问初心。从来鹄雀同舟济,相逢一见是故人。这皇上您即位后不久写的?” 把领导和伟大的人并列在一起,不用多说,这种感觉就是爽! 领导听到这番话,肯定心里美滋滋,觉得自己给你推荐书真是太多了!你虚心踏实还很渴望上进,一定是个上进的好员工! 而且还会让领导更加确定自己的眼光和口味没得说。对你的印象一下子就提升了。因为提拔你也是他的眼光和口味。 “确实如此。小白你很有眼光,朕也喜欢李白。你真是朕的知音。” 李北辰眼睛明亮。这可是自己初登帝位那晚发出的感慨。 谁知道小白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还能够如此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 原来,回答领导问题,如果能回答到领导的心坎里去,领导得到的快乐不亚于做运动! “小白,你为何就偏偏喜欢这首呢?” 第71章 让皇上刮目相看 这样逆向思维,向上管理的思维方式,同样适合准备各种面试,比如保研、考研、找工作、相亲...... 此时,皇上问的“你为何就偏偏喜欢这首诗”就属于第二大类问题。 为了准备第二类问题,要想好至少三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最好这三个片段各有侧重,属于不同类型的话题。 举例,假如此时在另外一个场景,月白与皇上漫步御花园,那她就可以主动或者被动地提起,她很喜欢皇上一首写景的诗,然后谈谈感想。 如果能提前预判工作中特别关键的场景,做好充足准备,自然能侃侃而谈,说到领导心上。 如果没有准备,却被领导当众问到,可能就社死:一问三不知,或者牛头不对马嘴,或者临时发挥不小心触了领导的逆鳞。 以上是基础版的,进阶高端版的,还要上网查,这部电影、书、材料的周边信息。 比如一本书的话,拿了哪些奖,得到了哪些大佬的推荐,有哪些版本,版本间有何不同。 作者的人生历程如何,有没有自传,同一个作者还写了什么书,书与书之间的联系与区别,同一类型其他作者的书还有哪些...... 总之,对于领导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功课做得越足,挖掘思考得越深,你离领导的心就越近,连连击中领导爽点的机会就越大。 江月白自然是从第一天就开始准备了。而且还准备了几步曲。 该谈儿女情长的时候,谈儿女情长;该谈春花秋月的时候,谈春花秋月;该谈理想抱负时,则谈理想抱负...... 总而言之,只要领导触景生情,想问,她便能从容不迫地说出答案。 比如此时此刻,就是该谈谈理想,谈谈未来的时候了。 虽然领导很看重自己在诗词方面的才华,但他在公司里担任的职位是ceo,不是一个闲职,更重要的工作是管理企业,带领员工把公司做大做强。 这是每一个老板心中的理想抱负。 小老板是财富自由,中等老板是我要上市圈钱,上等老板是我要建功立业,顶级老板是我的使命在于改变世界,让这个世界因为我的产品服务更美好。 初级阶段夸他写感情诗写得好,更进一步就要夸他在诗中所体现的帝王心态,理想抱负,责任担当。 男人最无法抵抗的对自己事业成就的马屁。 “因为这首诗不仅诗写得好,对仗工整,韵律和谐,运用了暗喻、借代等多种手法,让臣妾好生仰慕皇上的满腹经纶。 最重要的,就臣妾读来,这首诗体现了皇上您希望护佑江山无恙、实现国富民强的远大抱负。求贤若渴,广纳贤才,卜世长,帝祚昌。定中国,服四方! 最难得的是勿忘初心。历史兴衰多少事皆因初心不在。皇上有这样的胸襟气魄,必是一代明君!” 在跟领导汇报读书心得时,只说“好有趣”、“你真棒”、“写得真好”等泛泛而谈的话,就显得太不投入,太不深刻了。要具体,具体到细节,具体到自己有何感想,这样方显迷妹本色,而不显敷衍和轻薄。 皇上静静地凝视着江月白,听着她娓娓道来的赏析,她深情而真挚的赞美,面露惊讶之色。 待江月白说到最后两句,更是受到强烈的震撼,眼神发光,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见识实属难得。 而她坚定而深情的最后一句,掷地有声,更让他心生触动,这些日子消沉压抑的心情突然变得振奋起来,就像太阳照进了黑暗,大风吹走了乌云。 他深深感受到了小白对自己的理解和支持,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意。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 果然,不必亲亲抱抱,只要工作到位,一样可以给领导刷一波好感! 听到求贤若渴,广纳贤才,李北辰眼睛一黯,想到早上被他砍头的户部尚书张成。 张成早年跟着先皇做出了不少业绩,但可能随着年纪大了,职位稳了,便不思进取,天天摆烂混日子。 早晨把他砍了,李北辰多少有些懊恼,但又不得不如此: “小白,你说朕虚化若谷,包容人才,可是朕早上砍了一个二品官员。他早年其实做了很多功绩,算是功臣。” 月白出乎意料地钻出他的怀抱,竟然敢直接注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一定是因为他该杀!他一定做了不该做的错事,或者该做的没有做周全。让位于贤能者,利国利民。皇上圣明~” 李北辰发怔,没想到江月白竟然会说得如此的坚定直接。 江月白心想,大老板一怒之下开除了一个元老级管理层,现在有点后悔。 人死不能复生,但能一怒之下砍死,说明多少碰到了大老板的红线。就跟离婚一样,很多表面是冲动离的,其实矛盾已经累积了很久,不过是集中爆发出来。 hr要做的,就是安慰老板,给老板的英明决策提供合理理由,给个台阶下。 至于仁政,那得徐徐图之。 新官上任三把火,无论是谁,刚到岗的普遍心理,就是想快速做出点突出业绩,让人刮目相看。 公司里的新人自然希望得到领导的欣赏和器重。加上上级画大饼,同级暗地里竞争。在这种心态下,很多新人都会斗志昂扬,不自觉地想盖过同事,用力过猛。 所以,皇上的做法正常,心态上也正常。时间再久一点,经验更丰富一点,自然会调整过来,变成江湖老手,腹黑大boss。 只是,宫规第一条,后宫不得干政。 江月白立刻“慌张”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乃妇人愚见,如此之说实属冒犯。宫规第一条,后宫不可妄议朝政。臣妾万分惶恐,请皇上恕罪。” 李北辰心中一松,小白果真还是个谨慎胆小的弱女子,便拉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白,你快起来,是朕让你说的,何罪之有?” “谢皇上~” 小白竟然如此地相信他,崇拜他,爱慕他! 他作为帝王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这些心事,可她竟然如此懂他! 他深感红颜知己莫过于江月白这样,能够理解自己的内心,领会自己的心情,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和欣慰。 一股帝王之气夹杂着男子汉的气概澎湃而出。 他弯腰扶起月白,紧紧把月白搂在怀中,握着她柔软温暖的小手,温声说道,“月白,朕何其有幸能有你这样美丽而又聪慧的女子懂朕。” 江月白俏皮地笑了笑,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好喜欢听皇上夸臣妾,能不能再多夸夸?能陪在皇上身边也是臣妾莫大的荣幸,臣妾愿意一生一世陪着皇上,一直到地老天荒。” 皇上经过一番hr的专业心理疏导,感觉格外熨帖,此时听到江月白表白一生一世的心意,心中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他浑身燥热,激动地再次搂紧了江月白的腰肢,正要低头一亲芳泽。 【皇帝好感度+3000分,最新积分\/】 领导,你也太激动了吧?三千分!三千分!第一次,拿三千分! 人家只是正常发挥而已。 江月白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这是打工人对工资到账时发自内心的喜悦,以及对工作由衷的热爱! (⌒o⌒) 看在李北辰的眼里,那就是月白果然很爱朕,跟朕一样喜欢亲亲抱抱,想要更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说话声,实在坏了兴致,李北辰随口怒斥一声,“拖出去砍了。” 话音未落,一声脆生生的呼声响起,“姐姐,我回来啦!” 第72章 独家特许经营权 然后,砰的一声,门就推开了。 徐福海那个老东西呢?怎么没有把她拦住?! 九五之尊,每天都是大场面的皇上,竟然此时内心底竟然划过有一小丝慌乱。 进来的既是自己的小老婆,又是自己的小姨子。 君无戏言,可现在咋砍? 此时,江锦绣依然穿着那身花团锦簇的鹅黄色的云锦宫装,背着光站在门口,胸口微微起伏着,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紧密相拥、深情亲吻的样子。 =????=????(●???●|||) 江月白尴尬地红了脸,推开了李北辰的怀抱,向妹妹快步走去,柔声问道,“妹妹,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刚刚跟着皇后娘娘去哪里了?” 李北辰一样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心里有火发不出,他还沉浸在刚刚美妙火热的世界里,现在突然被中断,除了生气就是绵绵不绝的遗憾。 江锦绣呆呆地望着姐姐和皇上,脸上浮起了红晕,表情微妙,忽然跪下来请安,“臣妾恭迎皇上,恭祝皇上万安。” 李北辰一时愣住了。 打扰了帝皇的好事,这个时候不该立刻马上捂着脸,心惊胆颤地遁走,降低存在感吗?怎么还请起安来了。 “起来吧。皇后今天过来了?没有为难你们吧?” 李北辰冷了冷眸子,尽量自然地说道。 他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后娘娘早会后来桃蕊宫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隐隐地为江月白担忧。他一直没有宠幸过皇后,生怕皇后会对小白发难。 江锦绣回过神来,开心地说, “回皇上,皇后娘娘很和蔼可亲,对臣妾和姐姐很好的。皇后娘娘很关心姐姐,还留下玉荷照顾姐姐养病。臣妾身上的衣服也是皇后娘娘赏的。” 李北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江锦绣察言观色,福了福身子,笑着说:“我就不打扰皇上和姐姐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不要停。我先走啦。” 突然意识到在皇上面前,自己用语里的“我”都是大不敬,连忙改口道:“皇上恕罪。是臣妾,不是''我''。臣妾知错了。臣妾告退。” 说完,江锦绣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撇了一下嘴,手指间露出一条缝,转身飘然而去。出门却恰好撞上徐福海。 “不要停?!” 这是什么虎狼之辞。屋里被留下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皇上恕罪。”徐福海扑通一下跪下了。这不,他刚刚去查看了下后面正在整理的耳房,不过一小会儿,江锦绣就回来,闯进房间里。 昨天皇上吩咐要为贤雅常在建成小厨房,他今天就在安排人落实。 这位锦绣小主,院子里还有几个皇上带来的太监和侍卫,难道都看不见吗?! 皇上摆了摆手,“退下吧。准备下,朕回勤政殿。” 徐福海立刻闪出屋子,关好门,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一刻都不敢再离开。 好巧不巧,尿憋得要爆炸,真是苦了徐公公。 江锦绣离开后,江月白和皇上看着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小调皮鬼,”江月白笑着说。 妹妹竟然这么镇定,让她感觉很意外。其实从小到大,妹妹很敏感,动不动就会哭。她刚刚竟然没哭? 李北辰轻咳一声,拉住江月白的手,让她正面向自己,眼中满是深情: “有朕在,别怕。” 我是老板,我把项目给你,这是我的权力,天经地义。你做好项目就行了。不需要在意其他同事的看法。 那你还会找别人做这个项目吗? 我想做xx石油,实在不行,xx烟草也行。我想要专有经营权。自由竞争的话,竞争对手太多了。我不想要。我要让对手变得越少越好。 “那你不可以亲别人。”江月白霸道地说道,还随手打了皇上一下。 给了我的独家特许经营权,就不可以给别人。 听到李北辰耳里,那就是他家小白爱惨了他,都开始吃其他妃子的醋了,连最爱的妹妹的醋都吃。 吃醋的程度已经严重到忍不住要打人的地步。 “好!朕答应你。” 李北辰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反正太子守则里不许接吻。他打破禁忌本来就是因为她是小白。之前从未产生过亲吻其他人的想法。 握着江月白的手,情难自已,将她拉进怀中,再次吸入了柔软的唇瓣。 时光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又飞快地流动起来。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柔软,就像浸泡在温泉中一样。 最终,双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注视着她的眼睛,这一刻的心跳和呼吸都变得异常明显。 他不知道这就是最甜蜜的初恋。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 江月白一时愣住了:打人还可以上分?这......本来打完了,就有点后悔了。 “小白,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有。我可以随便提吗?”江月白答得倒是出乎意外的干脆爽利。 “提。”皇上笑眯眯像个老狐狸,想看看小母鸡到底想干嘛。脑子里立马出现一万种猜想,排第一位的是再进一级晋级到才人。 得了宠妃子最常做的事,基本提两种要求:第一晋位份,第二以后多来。 皇上这会儿对她正上头,其实只要她提出来,皇上肯定会答应。 只是在江月白看来,升职跟打仗一样,要讲究个师出有名,才能服众。 领导要提拔一个人,必然还是要兼顾各方面的利益和反应,平衡是最重要的管理之道,其次才是奖惩分明。 所以,没有任何说得出来的成绩,被升职加薪,不能服众,往往上去得快,下来得也快。群众风评也很差,总觉得有不可告人的阴暗交易。 虽然后宫也不讲究个服众,大领导喜欢就行。但要做六边形宠妃,走得更远,就不能不考虑两大高管,皇后和太后的意见。 最主要还没侍寝,还体现不出来业务水平,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业绩。 江月白眸子闪闪发亮,决定以退为进,紧抓领导最看重的“知性”这个点发力,脱口而出, “那臣妾就说了,皇上能书写一副《问初心》送给臣妾吗?” “当然可以。”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 李北辰好笑地望着江月白明亮的荔枝眼,只觉得小白好纯真烂漫。 朕都说了,只管提要求,竟然只要了这个,抿嘴笑着问道: “就没有其他想要的?” 第73章 朕是那样肤浅的人吗 “还可以提要求吗?”江月白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很感动的样子,想了想才说道,“臣妾想请去藏书阁读书。” 李北辰脑子里的一万种猜想中,偏偏没有这一项。 竟然不要名分,不要人,只要个读书机会,这样的小妾真的不多了。 这让李北辰又惊又喜,大有一种捡到宝,引为知音的感觉。 如果现代大佬遇上这样的红颜,名分、房子、金钱、升职等等动蛋糕犯错误的要求都不提,只要动个嘴皮子就搞定的事,恐怕也觉得血赚。 这个妹子也太懂事,太上进了。 李北辰轻抚着江月白的后背,随口问道,“小白为何想去读书?” “因为......臣妾想通过努力配得上皇上呀!”江月白俏生生地答道,却又转瞬低了眉眼,像是非常不好意思, “臣妾说错话了,皇上这么有才华,哪是臣妾能配得上的。臣妾只是想努力多学一些,总能离皇上近些。” o(???)o 她就是要在领导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立下一个kpi标杆,定下个锚点。 但凡皇上读到、想到诗歌的时候,就会想到她最专业的品鉴! 但凡领导开始为自己的才华而骄傲时,心里会默默地在想,谁能配得上朕的才华?真正能欣赏自己的才华呢? 但凡以后领导对同事赏赐升职时,就会想到不争不抢、只想好好学习的她! 从来没有对比,便看不出优秀。 只要因为优秀,时时被领导念着想着用着,自然业绩就上去了,升职加薪便有了基础。 有了比较,才会偏心。 江月白不需要领导心里只有她,那是在大企业里打拼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只要在所有人里排第一就好! “朕许了。” 李北辰说得很轻很慢,声音里透着愉悦,捧着江月白的脸,再次向被自己吮吸得无比娇艳得双唇贴上去。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 “那,臣妾还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江月白脑子一转,眼睛也滴溜溜一转,俏皮地笑着。 “这胆子就变肥了呀......你亲朕一下,朕就答应。”李北辰笑着说道,捉住了江月白的小手,只觉小腹一阵温暖。 江月白娇怯地低着头,嘴角噙着笑意,看得李北辰心中一醉,正要说“算了算了朕便许了”,却被突然一吻,脸颊一热有些濡湿。 李北辰一时愣住了,低呼了声,“小白!” 又要吻上去。 江月白却凭借着柔软的腰肢借着李北辰揽住她腰的手拼命地后仰,惹得李北辰想笑。 “小白,你还想要什么?”李北辰将江月白扶起来,不忍心继续逗弄。 “臣妾还想要一架古琴,要最好的。” “哦,最好的?”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什么是最好的。” “皇上送的便是最好的。”江月白红着脸垂着眸子笑着说。 这样的赤诚而腼腆的娇羞看待了李北辰,激发了由内而外更多的冲动。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 江月白却抬起眸子换了副神情,紧紧地注视着李北辰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好了。皇上,你要去好好工作!” 工作倒是个上下几千年都能明白的词语。 招人爱,又招人恨。 在本身就热爱工作的耳中李北辰就是真爱了。 他心想,他家小白真贤惠啊,这是劝诫我勤政爱民,好好工作,做个贤君,不要耽于儿女情长呢。我家小白就是大气! 不像其他人最常说的是“皇上,求你多陪陪臣妾”,恨不得朕从早到晚陪着她,一天不下床! 呸。朕是那样肤浅的人吗? 朕要听我家小白的话,好好去上班了。 (*′▽`*) 【皇帝好感度+300分,最新积分\/】 “小白,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朕离开吗?旁人巴不得把朕绑在......身边。你倒是这般洒脱。”皇上说着这番话时,竟然还有微微些酸味。 江月白自然没有听出,蚌埠住了,立刻无比真诚地说道: “臣妾当然舍不得皇上。只是臣妾知道,皇上是属于天下百姓的,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勤政爱民,是千年难遇的好皇帝,自然要努力工作,勤于政务,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是必须的啊。董事长被绑架了,这集团公司怎么开下去? 老板当然是大家的老板。 一个人的公司叫自由职业者,又叫失业。两三个人的公司,那叫个体户。公司开的越大,自然员工就越多,事自然越多,领导自然就越忙。 这不是都很正常吗? 这番话说到李北辰心坎里去了,领导也怕自己的愿景和抱负,下属看不到。 这种期待被关注,被理解,被支持,被崇拜的心情,跟下属加班渴望被领导发现的心情没什么不同。 李北辰听完心里美滋滋的,身心舒畅,无比快乐回勤政殿上班。 (?v?v?)\/\/?朕爱上班~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 喊领导去加班,都可以涨好感???以后是不是可以催领导好好工作,多加班? 江月白迟疑着给老板增加了个新标签“有上进心”。 心里对辅佐帝王有了更多信心。 成就一项伟大的事业,离不开领导的倾力支持和卷王的疯狂内卷。 只是刚到勤政殿,脸就垮了下来。吏部与户部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在勤政殿外面候着。 今天在朝会上,直接砍了户部尚书的头,对于各部不作为的行为以儆效尤。要求各部尚书牵头,必须三日内提出针对最近出现问题的应对方案,且备选方案不少于两种。 如果提不出有效方案,尚书撤职,在部内重新提拔。部内没有合适提拔人选的,从其他部门抽调。 这一爆炸性消息直接盖过了对六王爷娶亲消息的热议。毕竟八卦消息只是听听,而这就关系到乌纱帽和一家人性命。 李北辰就作为ceo跟一个个不作为的部门正职、副职、业务骨干开会。 显然早上开的会,这才刚刚天黑,方案肯定提不出来,要能提得出来早提了。无非就是来试探口风,吐槽和坦白交代的。 跟这帮子已经安于现状、养老等退休的老油条们一起吃了个丰盛的晚膳,打了一剂强有力的强心针,不能解决问题不努力就滚蛋,能解决问题就升官发财,能上能下。 从今往后,不存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的评价体系,升迁降级制度采用绩效导向。 话里话外都准确无误地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好好干,跟着皇上建功立业,经常可以来皇宫被皇上嘉奖共进晚餐。不好好干,不知道哪一顿就是各位最后的晚餐。 有今早户部尚书直接被拉出去砍头的先例,几位主要负责人哪里吃得下饭,一个个战战兢兢,垂着眸子,大气都不敢出,汗珠直流,连忙擦了又擦。 用帕子的用帕子,没帕子的用袖子。 等全部谈完,把这些子老油条都修理完,李北辰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都是干劲,精力异常充沛。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终于臣子们全部离开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夜已深沉。 这时徐福海才小步跑上前,跟领导汇报,一共有八位妃子在这期间送来了甜汤或者肉汤,其中退回去了六位。 第74章 阴谋的味道 还有两位面子太大,徐福海都不敢得罪,只好收下,用文火一直在煲着。 一位是皇后娘娘,一位是陈妃,也就是刚刚被褫夺了封号的陈淑妃。 虽然被褫夺了封号,但终究还是妃位,依然高高在上。 今日这么多人夜里来探班,全都在学李惠妃样子拍马屁。 很多拍领导马屁的事情都这样。 第一个送领导爱马仕包的,领导会超开心,觉得这个人真是不一般的大气;第二个送的领导同样贵重的东西,领导只会觉得这个真是俗不可耐,以为自己竟然是一个包包就可以收买的廉价货。 尽管这样,皇后今晚居然也送来滋补滋阴润肺去火的老鸭汤,倒是让人很意外。要知道,皇后一向不屑于献殷勤的。 “把老鸭汤仔细查验下毒性,给桃蕊宫端去。另赐桃蕊宫两位新贡的脆枣一人一斤。” 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会在心中拐好几个弯想到你。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遇到什么好东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对方。 今夜都需要降火,喝点老鸭汤好! 户部和吏部的几位主管离开后,有密报。 就在刚才,左丞相陈昂的大公子,陈章含!先在妙音坊砸了大学士慕容池的场子。从妙音坊出来后,又当街打了鞑靼派来的使臣,闹得满城风雨。 (‘-w??) 左丞相陈昂就是陈淑妃她爹。 这陈章含,自小就是纨绔废柴。年纪轻轻被称为京城四大纨绔之首,闻名京城。打小游手好闲,除了玩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正经事什么都做。四处招摇过市,交了一帮江湖狗肉朋友。 明明他爹陈丞相是两朝臣子,朝廷肱骨,在先帝临朝期间,做出不少功绩,是位颇为稳重兢兢业业的贤相。 这个逆子偏偏经常逛妙音坊争风吃醋,聚众闹事。就在去年夏天,还被陈相一怒之下打断狗腿,半夜入宫求皇上召了姜太医,才给接上。 今日陈丞相女儿、儿子都闯祸,怕不是他们家跟黄历犯冲,前段日子的清明节忘了给列祖列宗烧纸。 鞑靼来的几个使臣太不是个东西,当街为非作歹,强抢民女,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能忍。 只是老三和老六还要先成家后立业,先把婚给结了,才能出发镇守北部边境。 忍一下又不会死。这时间卡点也太巧了吧? (-i_-) 李北辰甚至嗅到了浓郁的阴谋味道。 他想起傍晚时,小白对他说那么激动人心的一番话,此时就像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 这个强大的使命感瞬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勇猛的狮子,应当以国家兴盛为己任,广纳贤才,重用贤才,重振朝纲,做一代明君。 他不知道,其实这就是江月白作为hr的专业技能,让每个人心中充满了力量和使命感。 让每个人拥有强烈的责任意识,对自身能力充满信心,对工作充满热爱,自发地为企业的发展成为更优秀的人。 他提醒自己,北方的阵地一定要得稳住!千万不能出现内部的反水。 李北辰决定大局为重,今晚夜宿坤宁宫,便喊来敬事房主管孙公公,问了一堆关于皇后近来癸水是否正常的问题。 孙公公回答得十分恭敬:“回皇上。皇后娘娘癸水十分规律。本月癸水四至五日后至。今日不易成孕。月信中旬最易受孕,以月事初始日后十五日为宜。” 李北辰听完这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让孙公公退下。 今晚就象征性地↑,完成工作。 “摆驾坤宁宫。” 李北辰正在收拾仪容,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低低的哭泣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斥责:“赶紧走吧。皇上正忙着呢。”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徐福海,怎么回事?” 徐福海听到皇上叫他,疾步走进了勤政殿中,垂着脑袋,低声禀告道, “是陈...陈妃身边的婢子巧云,说陈妃自送完鸡汤回永寿宫,受了凉,头疼还发着烧……” 这做奴才的,哪怕是在皇上跟前当差的太监总管也没办法。 娘娘终究还是娘娘,奴才还是奴才。 一个都得罪不起。 他很清楚陈妃这会儿派巧云过来,又是说好话,又是塞银票的,无非就是想让宫里其他人看看,她哪怕受罚了,但还没失宠,还是以前的陈淑妃。 李北辰不耐烦地瞥了徐公公一眼:“跟什么风送什么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不要来添乱了。发烧了就去找太医,找朕做什么?!” 徐公公被吓得脖子一缩,心中惊叹道,陈妃又是送汤,又是派婢子来请,不就是想请皇上过去探望陪伴的嘛,可皇上竟然问来找他做什么。 不愧是皇帝,君心难测啊。 之前可不是这样,但凡头疼脑热,只要过来请,皇上马上过去陪着。 他想起下午因为自己一时办事不利,让江答应冲撞了皇上的好事,愈发感觉皇上的心性越发难以揣测了。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切似乎跟贤雅常在有关。 徐公公立马灰不溜地跑去劝退巧云,“陈妃发烧快去请太医,别在这杵着了!” 李北辰走到婢子面前,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婢子便不由自主地慌乱地低下头贴近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服侍你家主子的?” 语气淡淡,眼神清冷,吓得巧云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李北辰正要发火,想起几个时辰前,江月白说的一番话,临时改变了主意。 陈妃骄横没了规矩,但究竟还是贤相最为疼爱的女儿,便又吩咐徐福海: “宣柳太医去看看陈妃,让她好好歇着。徐福海,明天务必让姜太医派个接班的到太医院报道。摆驾坤宁宫。” 巧云呆呆地跪在那里,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对自家娘娘如此无情,竟然问都不问如何了,直接去皇后宫里。 这娘娘要是听了,不得气发了疯。而娘娘生起气来,那真是可怕。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冷。 徐福海手下的小太监徐小小见状连忙催促:“快走,快走,别挡道。” 见巧云还傻傻地望着皇上坐上步辇,却还在原地跪着还不动,便动手拉扯。 “再不走,就别怪洒家不留情面了。” 第75章 有人在笑,有人在跳 巧云这才回过神来,不敢继续逗留,匆匆冒着雨往回跑。 陈妃所居住的永寿宫,位于西六宫一侧,离皇上住的勤政殿是所有宫殿里最近的。 其实去坤宁宫,本来就要路过,但李北辰竟然在永寿宫门口没有任何停顿,更没有进去看看。 等在永寿宫候着的陈妃的贴身侍女碧月,目不转睛地盯着皇上的步辇,“他来了,他来了,他来看望娘娘了!” 结果,步辇一转,皇上去了东边。 碧月心中一凉,皇上这是不会来看望娘娘了。 不知道今晚娘娘因为这个又会哭成什么样子,摔多少东西,狠罚多少婢子奴才。 她呆呆地叹了口气,等了一会儿刚刚去皇上跟前禀报娘娘病情的巧云回来,一起回宫禀报。 两个人一路沉默不语,临到进门,对了下眼神,都是怕得要死的那种胆怯,都掂量着一会该怎么说,能少挨板子。 毕竟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 下午娘娘被皇上褫夺了封号后,气冲冲地回到殿里,把一排博古架上的各种金银玉器,古董奇珍,玉盘瓷瓶全都毫不留情的扫到地上,摔烂了一地。 然后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躲在寝殿里哭到现在。做下人的谁都不敢去劝,生怕触了霉头,被拖出去暴打,甚至赏赐一丈红。 娘娘一下子就从一个颜色艳丽的女子变得异常的虚弱颓败。显然褫夺封号的打击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那意味着她竟然比李惠妃那个贱人低了半级。 陈妃正像小猫一样缩在贵妃榻上,见到巧云回来,扔掉敷在头上的湿毛巾,掀开被子跳下地,虽然没有说话,满眼都是希翼之色。 巧云浑身都湿透了,浑身都在滴水,进门就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说道,“娘娘,皇上给您召了柳太医,他一会儿就来。皇上忙着处理朝政,今晚不来了。” 她这是不得已在用苦肉计,尝试着看能不能被减轻责罚。 陈妃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又突然燃烧起来。 本宫病了,皇上为什么不来? 以前他都来的。 以前他都是把本宫捧在心尖尖上的。 以前他难道就不忙了吗?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了? 她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李惠妃、江月白、江锦绣、方选侍的面庞。都是贱人! “本宫又没病。找御医来看作什么!本宫只是想皇上来陪一陪臣妾而已。皇上今晚有没有翻牌子?翻了谁?” 碧月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您不要想太多。皇上也许只是真的太忙了。” 陈妃疯狂地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大声吼道:“你们告诉本宫,皇上今晚找谁侍寝?是李惠妃还是哪个贱人?” 只觉得胸口像刀刺进去了一般的痛苦。 “是......” 巧云吓得个半死,用余光看向边上的小伙伴,生怕娘娘像上次一样,问话不答,被拖出打四十大板,咬咬牙,低声回答道:“是皇后娘娘,坤宁宫。” 听到“坤宁宫”这几个字,陈妃只感觉天昏地暗,心口阵阵疼痛,身子软了下去。 “娘娘!太医,快去请太医!”巧云大惊失色,顾不上娘娘还没有喊她起身,站起身去扶娘娘。 一个水红色身影也同时冲了过来,扶住了起陈妃。 陈妃抬起眼皮一看,见到叶贵人如见到天敌,猛地甩开胳膊,怒火更胜: “你这个灾星,给本宫滚!都是因为你才害得本宫被皇上责罚!见到本宫也不行礼,碧月给我掌嘴!”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叶贵人。 陈妃看见叶贵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流露出想要掐死她的恨意。 她一向骄横跋扈惯了,皇上一直都顺着她。为何偏偏今天,皇上突然就发怒,不由分说就处罚她? 一定是因为昨天这个贱人触犯盛怒,惹着了皇上和太后,自己竟然还跑上去为她说话。 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 碧月只能无奈地向叶贵人走过去。 叶贵人明白自己的下场,为了避免被更加折辱,立刻跪了下来,自觉打耳光,“娘娘,臣妾错了。求您饶了我吧!从今往后,臣妾再也不敢给娘娘惹麻烦了。” 一直抽了三十下,陈妃都冷冷地看着没有喊停。她心里想着皇后早会上说的话,如果不管好叶贵人,以后会害了自己。看向叶贵人,她的目光更加阴冷。 皇上竟然还要写什么思过书? 我能有什么过错,都是那帮妖艳贱货有心机!这宫里就我是真心爱着皇上的,他们都是假的。 跪在地上的叶贵人却没有哭,满心恨意,眼神空洞。 自己的爹虽然是二品官员,工部尚书,但在对方丞相的爹面前根本不够看。 叶贵人原本想抱陈妃大腿的心也随着这一巴掌一巴掌打得稀烂,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你们都给我去死。” 她的眼神无比的哀伤与凄苦,渐渐地变为阴狠与仇恨。一个复仇的计划在心中酝酿。 叶苏华离开后,陈妃呆呆的,既不发脾气,也不砸东西,就跟丢了魂似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没睡,心里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话: “本宫才不会垮掉,你们想玩我,还嫩着呢。” …… 景仁宫内,李惠妃从小太监口中听闻陈淑妃今天倒了大霉。先是被褫夺封号,罚抄写,如今就连病了,皇上都不去宫里看望。 虽然面色不变,依然温婉平静,但眼睛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爽快地赏了小太监一锭银子。 小太监揣着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李惠妃更是躺在贵妃塌上,笑了很久。烛光照在她的脸上,看上去跟白日里的样子像换了个人。 从在潜邸开始,她们就一直明争暗斗,势不两立。皇后棒打鸳鸯不让她侍寝,却不敢对骄横跋扈的陈淑妃下重手。 毕竟皇上刚登基,根基不稳,陈淑妃的亲爹直接在朝上当丞相,腰杆子自然硬气。也因为这个原因,李惠妃也不敢动手,只能忍着。 憋了这么久,总算忍到皇上都忍不下去,动了手。褫夺了封号的话,比自己就不再四妃之列,比自己低半级。 要是直接降为昭仪才痛快。 只是,身边的身边的贴身侍女墨兰似乎一直欲言又止,看得她心烦。 “说,什么事。”李惠妃瞟了一眼,吃了颗脆枣,又甜又脆,心里舒爽得很。 听说贡来的脆枣今日送到,共十斤,皇上和太后各四斤,她一斤,陈妃一斤。 墨兰鼓起勇气,低声回道,“回,回娘娘。皇上已经去皇后娘娘那边宿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惠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挂上了一层寒意。 “娘娘,您要看开些。皇上这么多年几乎不去皇后那。她哪比得上您在皇上心中重要。皇上去,可能就是为了北部边境而已。” 皇后娘娘的家世,不是什么秘密,宫里人都知道。 墨兰是李惠妃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是心腹之人,所以说话自是大胆了些。 李惠妃淡淡一笑,恢复了日常风淡云清的模样:“我知道。她毕竟在那个位置上。后宫这么多女人,皇上不可能只宠幸我一个。” 墨兰立马接了一句,“等娘娘日后当了皇后就不同了,自然可以遣散六宫。” 李惠妃只是笑笑,让墨兰退下。 丫鬟就是丫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是见识有限。无论谁做皇后,都不可能遣散六宫。后宫从来都是前朝的延续,各方势力利益的一种勾兑和平和。 今晚皇上去皇后那里,必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哼!去一夜有什么的! 这稀罕物脆枣她作为皇后娘娘,还不是一斤都没,皇上根本没把她放心上。 尽管如此自我安慰,但是一想到昨晚,好不容易能留在养心殿,却没能做成,再想到从前在潜邸时的温馨时光,心里万分难受。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帝后之间的云雨,脑子里却不听话,李北辰的俊朗面庞和精壮的身子,一直在脑海里晃啊晃...... 沉默的泪水流了一夜。 (╥╯﹏╰╥)? 第76章 欢迎主公多照顾生意 去坤宁宫之前,李北辰鬼使神差地绕去了桃蕊宫。 刚踏进院子,一股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浓郁的夜色中,江月白竟然点着灯,还没睡。 而这抹温暖的橘黄,映出两树娇艳海棠。 新长出的嫩叶簇拥着繁花缀满枝条,花姿潇洒,如云似锦。这一场雨,似乎让这花朵更加清新妩媚,其美貌难以描绘,渲染出层叠的春光。 堪堪是东坡先生写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似是看出了皇上眼中的惊叹,徐公公立马谄媚地笑道, “这海棠为西府海棠,素有花中神仙之称,又称解语花。普通海棠虽然好看但没有香味,唯独西府海棠清香宜人。宫中仅桃蕊宫栽有两株。” 徐公公没有说出的是,这花树为先帝为爱妃所栽,怕因为晦气惹皇上不快。 就算如今,整个皇宫也仅两宫栽有海棠。 一宫为太后的慈宁宫,那里栽着两株垂丝海棠,据说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一宫便是这桃蕊宫,年份不久,却是更名贵的西府海棠。 听到徐公公的一番话,李北辰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心里却非常高兴。 徐公公轻舒口气。还好,扳回一局。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 李北辰特意让桃蕊宫的太监免了通报,径直走到房门口,轻轻叩门。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跟屋外的雨水砸落在屋檐上一般。 待江月白来开门,见是皇上惊讶不已正要行礼。 李北辰却径自闯进来,随手关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又是热烈地亲吻一番,几乎呼吸不得,才恋恋不舍地松手。 静默半晌,江月白脸上已烫得如火烧一般,万分窘迫,低声问道, “皇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的《后宫生存笔记》还在桌上,没有收好。皇上你可千万别进来啊。 “你不也没睡?想朕了没?”李北辰眼睛里满是笑意。 江月白只是低头不回答,心想,领导这么晚来,是来找我加班吗?那可不行啊。 李北辰以为小白又在害羞,便只笑着,也不追问。 想到些棘手的事情,心思总有些不定,便半真半假地问道: “朕想考考你。假如有件事,它不合祖制,但又不得不做,该如何?” 下午才见,半夜跑来问这,说是课堂小测,谁信啊? 八成遇到了难题,跑来找hr商量。 但凡搞事业,江月白就跟打了鸡血般精神十足。 这不是大老板给自己立功机会嘛! 没有常人无法解决的难题,怎么凸显强者的个人能力? “既然皇上要考臣妾,那臣妾便斗胆想一想。” 既然领导迫不及待地跑来咨询,这件事情肯定很紧很急,而且违反的那条祖制一定很重要、影响很大、人尽皆知。 可能不仅违规还违法。 领导比我们急,那我们就有主动权。 这个“不合祖制”是指什么呢? 往小了说:今晚夜宿在自己宫中?还是指......破格住在这主殿? 还是往大了说:皇上要推行一项新政策? 这就约等于在企业里,家族企业的三代接班人做一件事,但这件事不合公司创始人定下的企业制度?但又不得不做? 当然基准点肯定是:领导想知道的,不是要不要做,而是明知道不行,如何妥善地去施行。 就像企业里最常见的解除劳动合同的事情。如果公司主动解约没有明显过错的正式员工,甚至是踢走巨大利益贡献的功臣,就不得不进行赔偿和利益分割。 那最佳方案,就要想办法让这个员工感觉特别不开心,主动离职…… 如果用这个类比的话,江月白便有了思路,微皱着眉头,抿着嘴想了想,柔声说道:“这样的事情,想必让皇上很为难。不能直接违背祖制,又要兼顾现实需要。那我们......” 这里的停顿,看起来是江月白在思考和组织语言,其实是一种策略,就是为了强化这个问题的困难程度。 “那我们该如何?”李北辰握紧江月白的手,很是期待。 “违背祖制一般会引起相关利益方的抵制,也会对实施者的声誉造成损害。那么可以用绕开祖制的方式,曲线救国。” 不埋点伏笔,拉升领导期待感怎么行?说不定领导一时心急,主动许诺答对有奖励呢。 李北辰非常赞赏地点了点头,“怎么个绕法?” 江月白感到手心有些潮湿,准备放手一搏了,歪着头,俏皮一笑,“皇上,既然是考试,那答对了,有没有奖励呢?” 目光灼灼,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这份野心,李北辰自然收到。但他觉得很正常,毕竟这道题可比作诗难多了。 想起下午小白没有主动要求晋位份,李北辰思考片刻后,便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有。如果答得有道理,朕便许你日后升贵人。” 月白心想,这领导又在画饼了,都没说具体时间,只是说日后。唉,这就远了去了。 但她依然笑着点点头,婉声说道, “既然是考试,那臣妾便认真作答了。就臣妾看来,围绕祖制字面的意思做文章,不要违背字面意思即可。这样就不会被直接攻击。 制度死的,人是活的。祖制制定时有当时的考虑,但如果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只要利国利民,该做还是要做。 但在方式方法上要多斟酌,多做文章。最好不要亲历亲为,假手于心腹去做,或者隔山打牛。要承担的骂名就让手下去承担,在其他地方补齐好处。这样万一出了问题,还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上面的一番话不过是把公司制度换成祖制,公司换成国家社稷,借刀杀人换成隔山打牛而已。 以前做hr时,她就是给大老板背锅、承担公司骂名最多的那个黑心心腹。 这么一番话,对李北辰心中所想所虑,颇有触动和启发,恍若一阵风,刮走了迷雾。 他不由得抓住了江月白的手,在她的手背上郑重地一吻,表达自己的心意,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喜爱。 没有多说其它,直接表达了对江月白作答的赞许。 【皇帝好感度+2000分,最新积分\/】 2000分?江月白眉头一扬,不知不觉间面露喜色。果然工作做到位,赚分就多。 前途一片光明啊! 江月白只觉得此时便是那“三顾茅庐”,欢迎主公以后多照顾生意! 我江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份子毫不掩饰的热切期待,李北辰看在眼里,便是小白超喜欢与朕在一起,愈发激荡。 心中暗自赞叹,小白怎会如此通透,有见识。 眼见还要去坤宁宫,李北辰也不好久留,搂着江月白吻了又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李北辰本已走到门口,却又握着江月白微微发凉的小手,柔声说道:“早点歇着,不要熬夜。朕明天再来看你。” 江月白顺从地点点头,穿着薄衫站在门口处,翘首而立,依依不舍地送领导离开。 这不过是接送领导的基本礼仪。看在李北辰眼里,却是小白如此舍不得他走,想要他留下来...... 等你身体好了,朕会陪着你的。 院子里盈盈的香气,夜色中隐隐浮现的娇红花朵,令李北辰堪堪心动,他想起徐公公的一番话,越发觉得这花就像他的美人。 正如陆游诗中云: “虽艳无俗姿,太息真富贵。 结束吾方归,此别知几岁。” 感谢徐公公高超的业务能力,江月白就像春夜海棠般“解语花”的种子不知不觉中在李北辰心里种下。 脑海一直滚动播放着这三字。 这么想着,竟然还要再等五天,李北辰愈发觉得煎熬,心里更加惦记着。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 到坤宁宫时,皇后竟然在书房里点着油灯在小桌前站着写字。 身边有两个贴身的宫女在一旁磨墨和帮忙扶着书卷。 第77章 深夜酒店谈剧本 李北辰很讶异。 皇后平日里不喜欢读书练字,此时竟然在神情专注地抄写着什么。 之前在潜邸时,谢可薇言行粗放,脾气暴躁,对下人非常严苛,动不动就惩罚下人,跟其他妃嫔争风吃醋,经常为一点小事跟他大吵大闹。 待他登上帝位后,不知是日益成熟还是被长期冷落,又或是有人暗中提点,谢可薇一改常态,很快转变性格,适应了皇后身份。 她变得端庄矜持,言行得体,喜怒不形于色。依然赏罚分明,但不再苛责,整个人的心思变得深沉了很多。 两人相敬如宾,戴着厚重的假面,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点头之交,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今日深夜造访,他对坤宁宫的一切都感觉异常陌生。 这是他第一次进皇后的书房。 书房里的空气潮湿冰冷。窗外的雨此时似乎停了,不再噼里啪啦作响,只有夜风吹过时,偶尔树叶的碎响。 皇后的书房没有繁琐的装饰和奢华的用具,布置得简约却不简单。 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很柔软。 花纹采用中式古典的设计,颜色以暗红色为主,紧密排列的缠枝莲纹与游龙图案交错缠绕。从莲花的花瓣到龙鳞的纹路,精美奢华得很低调。 书桌上,放着一个大花瓶,跟小白喜欢插三支以内的同色花朵不同,瓶里错落地插着好几种花,姹紫嫣红。 主花是一支粉色芍药,很大一朵,半开半合,被一群花拥簇着,地位尊贵。 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不像江月白那样摆放得整整齐齐,肆意地乱放着。 长长短短的毛笔插在笔筒里。 一沓宣纸随意地叠着放在一旁。其中的一长卷随意地摊开,从桌边垂下来。 皇后头发披散,仅用一根金发钗简单地挽起发顶,有点像道士的装扮,颇具几分英气。 着装宽松闲适,外披一件灰色的羊毛外衫,里面穿着一件长长的暗绿色的锦袍,系着一根亮眼的金色束带。 流畅的曲线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才不觉是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 因着俯身,一枚青色玉佩垂下,悬在半空,不时颤动着,闪着幽幽光芒。 皇后皱着眉头,专注地在抄写,不时停下来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书,似乎在思考,停顿片刻后,方后再在宣纸上落笔。 皇后身边大宫女玉梅最先望见李北辰,又惊又喜,轻声呼道:“皇后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说完,玉梅扯了下边上的香菱,立马双双跪下身子,额头贴在地上,嘴都笑得合不拢。 娘娘盼星星,盼月亮,皇上终于肯来看娘娘了! 皇后抬眼望见站在门口的李北辰,一时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甚至揉了揉眼眶,才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微笑着走向皇帝,优雅地行礼。像是一朵沉静的白莲,无不透露出一股庄严安静。 李北辰看得有些失神。 以前在潜邸,虽然她会大吵大闹,但不吵时,她会放下手中的事情,不顾一切飞奔着跑来见他,主动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有时候是琐事,有时候是抱怨。都是他不爱听的内容。 如今她变了,成了另一个人。 他这才发现皇后光着脚,没有穿鞋。脚不白,有些偏大。 这一低头的瞬间,领口里露出大片雪白,仿佛雪莲悄悄地张开了花瓣。 “皇上您来了。臣妾参见皇上。皇上突然过来,臣妾都没有准备。不知皇上您是否已用过晚膳?要不要臣妾给您备点汤羹,用作宵夜。” 皇后语气有些促狭急切,没有了平日在外面的从容大气。 她注意到了李北辰的视线,惊慌想要遮住一双大脚,便假装随意地扯着外衫。 李北辰面对皇后其实也很局促,有压力。不仅有皇后家中父兄的权势在压着,还有往日因为争吵留下的疏离,长期没有交流的隔阂。 进来之前,他还细细地琢磨过,说话行事的分寸。 皇家的事都不是家事,都跟前朝相连。分寸二字并不那么轻松。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人,甚至坐上了皇位后,比做亲王和太子时还要果决独断。 但一路上,江月白说他是勤政爱民,广纳贤才的一代明君的话,时常出现在脑里,还有“该杀则杀”的那句不断循环。 他心中的信念更强,想做出一番成绩的愿望愈发的炽热。 今天决定来皇后这,也是因为江月白说的那番话。 他作为皇帝,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属于这个位置带来的责任,属于天下人。 他告诉自己,深夜来坤宁宫,就是为了谈剧本。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把坤宁宫当酒家就可以了。 “皇后免礼,不必如此拘谨。朕就是过来看看你。没有打扰到吧?” 李北辰向前望了望书桌,语气温和如翩翩君子,在平易近人的微笑里,似乎满载着温柔的细腻。 这让皇后受宠若惊,有些晃神。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皇上何时如此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过话! 皇后一个眼神挥退左右,带着皇上走到书桌前,腼腆地笑着, “臣妾正在抄写皇上的《偶思集》。下午去桃蕊宫探望了贤雅常在,她送给臣妾的。皇上要不要来看看,教教臣妾。” 皇后的温柔让李北辰晃神,感觉很陌生。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整天喊打喊杀、粗枝大叶的皇后吗? “让朕看看,”李北辰笑着说道,便瞧了一眼皇后的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皇后的字一看就是小时候有童子功的,间架结构和运笔都有章可循。 只是字如其人,大大咧咧,龙飞凤舞,跟平日里的端庄颇为不同。 也许字里其中流露出来的个性,才是她本心。 皇后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字写得张牙舞爪,不成规矩,脸红了个透。 “字写得不好,让皇上见笑了。” 跟贤雅常在的字自然更加没法比。唉。皇后心中暗叹。 “不错不错,写得很好,”李北辰随口夸赞道。 他拿起桌子上精致的蓝色封面诗集,随手翻着,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这本册子,之前他突击去江月白住处时见过。 这是她的字,簪花小楷。手工线装的诗集裁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毛边,连封面都做得非常雅致。 他禁不住拿在手里细细地摩挲着,越看越喜欢。 皇后见李北辰面色愉悦,生怕像上次一样破坏了本来很温馨的气氛不欢而散,便迎合着说道,“贤雅常在的字写得漂亮,手也比常人精巧。臣妾都很喜欢。” “朕也很喜欢。皇后,你以后要跟贤雅常在多来往。她书法和诗词造诣都很高。聪明伶俐,品行端方,不似宫中很多女子。” 皇后不傻,自然听出来了一把手的弦外之音。 夸了这么半天,总归图点什么。 第78章 皇后,你不对劲! 既然一把手主意已定,皇后便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臣妾跟皇上想到一块去了。臣妾也瞧着贤雅常在不错。先等她多休息几日,养好身子。下个月太后生辰就快到了,就让她跟着一起张罗起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只要不升位份,动大家的蛋糕,什么都好说。 “甚好。有人能帮着分忧是好事。皇后,你如此操劳,实在辛苦。大小事务,不必事必躬亲,保重身体为重。能用到低位妃嫔的地方,便用起来。母后寿辰宜尽早准备,有劳皇后了。” 李北辰眉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 高层之间就这么几句话,就把江月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一瞬间,皇后有一种错觉,皇上不是为了睡她而来,甚至不是为了北部边境而来,而是帮江月白安排工作,为今后协理六宫事务做准备。 只是,说操劳,谁有皇上你操劳。 说疑心病,谁的疑心病能超过你皇上。 只是,皇上的疑心病从来摆不上台面。都是局中人,大家不装傻不演戏怎么一起玩。 这些话谢可薇终于学会烂在肚子里。 李北辰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出神,满脑子都是下午跟小白讨论诗词的旖旎场景。 待到皇后的手搭上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微微一愣,随口问道, “皇后,你最喜欢朕的哪首诗?” 小白说她最喜欢《问初心》。那也是朕最喜欢最得意的几首之一。 那么皇后,你呢? 这么一问,皇后的心狂跳起来。之前对江月白的猜忌敏感和狭隘了? “臣妾,臣妾都喜欢。皇上的才华让臣妾赞叹不已,非常仰慕……” 皇后万分紧张。 她根本一首都没有记住。这就是有准备和没有准备的差距。 暗自懊恼,拿回来之后,怎么不早点学习背诵。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 “有没有印象特别深的?” 他低下头细细打量着皇后。 其实皇后属于端庄大气的那种美貌,丹凤眼,眉毛浓密,嘴巴偏大,棱角分明,颇有威仪。 只是李北辰不喜欢。 他更喜欢圆润柔和一些的,比如鹅蛋脸,像江月白那样。 皇后第一次被这样近距离地瞧着,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她机智地用余光瞟了一眼桌上宣纸上的两句,小心翼翼地答道, “臣妾最喜欢''七八巡盏见浮沉,三两对答问初心''这句。” 这下子引起了李北辰的兴趣,“皇后竟然也喜欢这句诗。说说为何?” 这可难住了皇后谢可薇了。 要是问她骑马打仗的事情,她还可以滔滔不绝。问诗词,那是短板中的短板,瞎扯都扯不出的那种。 她自小不爱读书,对诗一知半解,就会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这类雅俗共赏型的诗词,提不出来什么赏析的看法。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江月白床上的那个写了批注的小册子。早知皇上今晚会来,就顺手拐回来了。 得,明天就去找她要! 皇后紧张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着急地望着李北辰, “臣妾也说不出,只是觉得喜欢。” “唔。”李北辰笑着点点头,“喜欢就好。记得传信把这两句告诉你的父兄。大将军和小将军忠心耿耿,想必会喜欢。” 谢可薇愣住了,顿时明白了皇上今晚的来意。 她对李北辰一直没有宠幸的顾虑心知肚明。 皇上自古对于功高震主,在边境手握兵权的功臣良将,既会倚重又会猜忌。 她爹是大将军,她大哥是小将军。 她从小就可以倒拔杨柳,天生善于临兵布阵,本可以成为女将军的,却因为先帝猜忌,被爹爹派到宫里当人质和眼线。 皇上怕她家造反,她怕皇上灭族。 “皇上请放心,臣妾以性命担保,父兄的忠心天地可鉴,定会守护边境,护我河山。” 先皇谋划着,谢可薇能稳住镇北侯一家,当传话筒,日常给镇北侯做思想工作,联络联络两边的“感情”。 她爹镇北侯谋划着,谢可薇帮忙稳住皇上,哪天皇上要抄家灭族,好提前给家里通风报信,他们好快马加鞭提桶跑路。 “皇后既然这么说,朕便放心了。” 李北辰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这次来访的谈判任务基本达成,便又恢复了几分冷傲威严, “这些年,皇后打理六宫,勤劳殚思,御寮后妃多有功绩。天色已晚,歇着吧。” 皇后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这意味着终于顺利过关。 可以高高兴兴地准备侍寝了。 不知为何,身为帝王,李北辰竟然有一种上战场的壮烈感,紧张而焦灼。 当两人都躺下时,李北辰经过皇后亲手沐浴等接触,其实能行。 正在犹豫从哪里开始,要不要单刀直入。鼻中突然钻入一股子清香,那是熟悉的味道,让人安稳沉静的味道,瞬间冲淡了床帐间旖旎的感觉。 “皇后,这是什么味道,怎么熟悉,这么让人想睡觉?” 李北辰眉头紧皱,用力地嗅着鼻子,让人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皇后神色一滞,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怎么又开始聊天,但皇上要聊,她也只能陪着, “这是贤雅常在的药枕,据说可以助眠。臣妾想着皇上辛劳,母后失眠多梦,便拿回来让御医多做上几个。” “皇后失眠?” 李北辰想的是另一件事,说出来却似乎柔情蜜意。 “是,臣妾近来多有失眠。今日还在贤雅常在房中睡了半晌。” 皇后害羞地笑着,其实是经常失眠。倒不是因为没有你陪,而是管理六宫事务实在太繁琐太累了。 这样甜蜜暧昧的气氛,皇后无比期待地等着皇上来安抚一番,面色酡红,睫毛颤动,浑身紧张,整个人散发出别样的诱惑气息。 但李北辰聊了聊天,加上手中下意识地触碰到那块平安扣,心中的躁动渐渐消下。 这会儿只想睡觉。 “皇后辛苦了。”李北辰迟疑了下,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时辰不早,那就早点睡吧。朕闻着这香味也困了。” 说着,李北辰转过身平躺着,闭上眼,开始石化装睡。 哎呀,我的天。竟然如此顺利。 朕的月白真是朕的福星。给朕整了这么个好借口。 睡在一旁的皇后却完全蒙圈,露出错愕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气氛都酝酿到这里了,竟然撂挑子,不干了?! 她收着下巴,往下来回扫视。也不平啊,很饱满的。难道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想到沈石溪和江月白的腰身,顿时又有些气馁。 早知道不要把这破枕头带回来了,坏了本宫的好事。 皇后心中气恼,但她出生在将门之家,上面四个哥哥,她是家里的独女,从小接触的亲人除了娘亲全是男人,所以性子比较刚烈火辣。 心想,这次机会把握不住,下次不知道等到何时。 便小手伸向皇上的身上,想要撩拨一番,来个霸王硬上弓。 第79章 进来服侍,叫水! 哪知道,谢可薇的小手刚摸到李北辰八块腹肌中的一块,他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像梦呓般地喃喃说道,“很晚了,皇后歇下啊。” 原本还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皇后,听到皇上这么软软的一句话,望着皇上的后脑勺,心中一暖,有些感动。 要知道,之前她扯住他的袖子让他留下,他都会毫不留情地甩开。 也许来日方长,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皇上也许看到了她的努力,她的改变呢。 可臣妾不累,不想睡啊。 就在这样的心情中,皇后从身后抱住李北辰,把脸贴在李北辰的后背上,伴着清新温暖的药草香味,难得这么早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把玩着胸口的玉佩,僵硬地装睡。直到确认皇后一动不动,已经睡得深沉,这才轻轻地把皇后的手从身上拿下,再把皇后的身子推开,让皇后平躺着睡好。 他松了口气,心里有股子暗暗的得意和快乐。 工作竟然就这么不动一兵一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朕真是厉害! 在对江月白的浓浓思念中,李北辰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确认他完全睡着时,身后的皇后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其实她一直没有睡着,虽然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可就是好不甘心,一种未完成的心态,让她心中有一股子的野火在蔓延。 李北辰这夜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大概是情绪压抑得太久,梦里他跟小白发生了该发生的一切,神仙眷侣般开心。 他突然一激灵清醒过来,才发现这不是梦。 皇后的脸怎么正对着自己...... 这...... “皇上喜欢吗?”皇后憨憨地问道。 她知道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 三年了,苦苦等了三年。 不管手段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行了。终究实现了从零到一的突破。 结果导向,这就是领导层的决策基准。 皇上却有了一种被霸王硬上弓的感觉,但他竟然感觉还不错。 这几天在江月白那里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全爆发出来了。 虽然他来之前也做好了跟皇后交流工作的准备。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怎么能这样?! 他感觉帝王的自尊被严重的冒犯! 他脸露不悦,愤怒地一把推开了皇后,翻身压在皇后身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用力捏着皇后下巴,怒斥出声,“你,你竟然!” 他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情况,愣了半晌,恨恨地说道,“你过分了!” “皇上恕罪。可是臣妾是你的皇后,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啊。” 皇后眼含泪水,委屈而深情地仰头注视着李北辰,下意识地靠近。 虽然贵为皇后,但依然保命要紧啊。历史上皇后不得好死的多了去了。 爹爹镇北侯告诉她,一定要改变自己,要想办法争宠。如果皇帝宠爱,即使对谢家再猜忌,也舍不得杀她。 如果再能诞下皇子,那么看在皇子的份上,皇上会给她几分薄面。 那她便努力! 李北辰身子一滞,唉……不听话…… “大概臣妾实在是太爱慕皇上,情深不能自已。” 皇后显然也感受到,想到之前的一切,不由自主显露出娇羞和委屈,语气卑微而深情。 这么一句温柔缱绻的话把皇上堵得无话可说。 毕竟对方是皇后,做什么,按照道义上讲都无可厚非。 如果像以前那样像鞭炮,一点就着,听完他的话就开始反驳和控诉之前的种种,那倒好办了。 皇后怯怯地眼含泪水扯着李北辰的衣袖又说: “臣妾不怕,只要皇上喜欢,臣妾都愿意。臣妾……臣妾希望皇上常来。” 一夜之间,皇后就从一个猎猎生风的将门虎女变成了一个妩媚娇柔的小女人。 眉眼间的恳切和脆弱感让李北辰更加烦闷。 真是气死朕了! 朕竟然被一个女人给睡了! 还是自己的皇后! 他怒气冲冲地吼道,“徐公公,进来服侍,叫水!” 却没有大力甩开皇后扯着自己的衣袖的手。 哪知道,皇后沉默了两秒后,眼眸微动,就此抱住李北辰,死死不松手。 “皇上……”皇后轻声呼道。 李北辰先是一愣,意识到了皇后的意图,来不及挣扎便被不能自主。 不多时,徐福海就带着坤宁宫的一堆小太监大宫女进来侍候娘娘和皇上。 “别进来,候着!” 李北辰的声音很压抑,大声呵斥住进来的婢女们。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大概是,既然你大半夜的趁朕之危,敢这么疯狂,那朕就惩罚你,让你痛不欲生。 身体在蔓延,心中全是愤怒,脑子里全是与月白亲吻的场景。 人格分裂到了极致。 这一切在皇后的心中,却是皇上放下之前的防备和成见,充满热情地与她重新开始。心中便生出了更多的柔情。 为了不辜负皇上,她会马上飞鸽传书给父兄的...... 良久,两人才停下来,再次传入太监宫女们进来服侍。 李北辰仰望着床顶,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和怅然。 一切都好像很陌生。 太监正在侍候着皇上沐浴时,突然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梅急匆匆地跑来跟皇上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出血不止。” “宣太医!” 李北辰不耐烦地吼道,一掌劈得浴桶里的水飞起,只差把浴桶也干脆劈了。 朕这是加班,这是为了工作! 演戏,都是演戏! 就知道想搞好工作就没有那么容易! 李北辰心里说不出来的憋闷,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老出现江月白的面庞,说不清道不明地竟然有了一丢丢内疚和惆怅。 但又告诫自己,如此优柔寡断不是帝王该有的心理活动,一点都不够霸气侧漏。 懊恼对于男人这种天性朝三暮四的生物,往往只是一小会儿,很快能找到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的行为一切合理化。 比如,我是被迫的,我是被引诱的,是她要搞我的,她要拉着我,我也办法。 “定中国,服四方!” 李北辰脑子里一直魔性地回荡着小白的这两句话,心便稳了下来。 按照日程表卡点沐浴结束,穿好衣服,用好早膳,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太医从睡梦中被抓起,匆匆赶到坤宁宫,如临大敌。仔细询问查验一番,发现动作过于激烈,造成了一定的损伤,遵医嘱,一个月内严格禁止,三个月内不建议。 总之凌晨搞得轰轰烈烈鸡飞狗跳,以太医开了一堆中药和止血消炎的药膏结束。 天亮后,关于这一晚的曲折消息,由此传出的各种版本的八卦和段子,在宫里悄悄地满天飞。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谁也说不清真假。 一个通行的版本便是: 皇帝深夜前往皇后宫中,过于热烈,折腾到凌晨才叫水。 结果帝后感情太好,又恩爱了许久都未叫水。哪知道因为过程过于激烈,竟然半夜不得不宣太医看伤...... 今夜宫里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第80章 饶命,饶命......求饶命 江月白这边就比较有趣了。 从皇上傍晚离开桃蕊宫之后,系统里,一会儿带着她上分,一会儿又上分。 ...... 等到凌晨时,突然一次给她上了两次分,一次两千分,一次五千分。顺便解锁了个中级成就“洛神赋”,因为没有详细说明,江月白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成就。 系统里显示,皇帝好感度积分的最新积分为\/分,还差分升级。 这种躺赢开外挂自动代刷分的感觉太爽了。 不用费脑子,不用通宵加班,不用侍寝,最关键的不用担心怀孕。 江月白觉得相当有必要认真研究下这条高效安全的赚钱方案,再进行系统性规划设计。 比如先从侧面打听今晚皇上干了些啥开始,了解积分刷得这么猛的诀窍。 因为[洛神赋]这个成就,系统随机奖励了200ml容量的印度神油,说是后天大约午时系统安排配送。 系统里关于印度神油的介绍全是印度语,想必是原装进口,保证疗效。穿越来之前,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这玩意的用途。对于生活单调到像一张白纸只有奋斗买房的她,显得有些奇怪。 大概这玩意的功效本身就太口口相传了?! 江月白半夜睡不着,回想起昨天乱七八糟的一天,感觉这皇宫里太热闹了。 以前在江南家里的日子,多单调幸福啊,除了上不完的私教课就是喝酒耍剑。 就说傍晚妹妹那会儿,突然撞破自己被皇上拉着热吻,火速闪退现场,就很尴尬的场面。 其实既然两人都进了宫,这就没有办法回避,迟早都要面对。早点沟通比各自暗暗互相猜忌争锋吃醋要好。 当江月白去找妹妹时,雨已经停了,已是傍晚,天色开始发暗,地平线附近却一抹白得发亮。 江月白轻推开妹妹房门时,她正坐在房中,手里拈着一枚断了的发钗,透过细密的窗棂,对着窗外发呆。 江月白走到妹妹身边,坐了下来。支走旁人,关上窗户和门,拿过妹妹手里的碧玉发钗端看着,心中一惊。 这是妹妹十岁时,她送给他的东陵玉发钗,妹妹一直很喜欢,珍藏在身边。怎么会断了呢,此时为何锦绣拿着这断了的发钗,是她刚刚生气故意摔碎的吗? 一阵心痛猛烈地传来。 “锦绣......”江月白温柔地唤着妹妹,“这发钗怎么断了?” 锦绣突然泪流满面,咬住嘴唇,“昨个儿皇上来看姐姐的时候断的。我见到皇上有点慌,一磕头就碎了。” 江月白拉过妹妹冰凉凉的小手, “妹妹,记得选秀第一天,姐姐跟你说过的话吗?你是我妹妹,有什么话就告诉姐姐,不要憋在心里。小的时候姐姐会保护你,现在也会。只要是和你有关的,姐姐答应你的就会做到。” 江月白说着,细细地把妹妹面颊上散落的几根头发丝理好,再细腻地抹掉妹妹的泪水,“君子一诺值千金,我虽非君子,但也是一样的。” 江锦绣从小就很害怕狗。 小时候,有次她在街巷里走,突然被一条狗狂追,一路跑一路狂哭。 还是江月白最终把恶狗打跑,连哄带偏带吓唬才止住她的哭声。 江锦绣听着姐姐的一番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 怎么突然提什么保护不保护的? “妹妹难道不相信我?”江月白有点紧张地问道。 江锦绣摇摇头,想到姐姐和皇上的一幕,脸上掠过一丝害羞。嘴唇微动,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实话。 “我刚刚撞见了你和皇上……我好像有一点点吃醋。” 江锦绣低着头讷讷地说道,“还有点好奇。” 脸上还挂着泪水,愈加的粉红娇艳,都红到了耳根。 妹妹冰凉的手心有些潮潮的。江月白很担心妹妹因为皇上而跟自己产生裂痕,根本不敢设想假如这样会如何,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妹妹的手。 柔声说道,“妹妹,想听听姐姐真实的想法吗?” 江锦绣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泪花,却带着甜甜的笑容,“嗯!” “之前劝你不要进宫,就是跟一群人抢恩宠实在太苦太寂寞了。但既然进宫了,我们当中至少要有一个能尽快地获得皇上的宠幸,站稳脚跟才能在后宫里顺利活下来。姐姐所求不多,就是你我相互扶持,保住性命,平平安安。” 江月白说着这话,语气里弥漫着一叶浮萍无归岸般的柔弱和无助。 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窗外。窗外偷听的人不止一个,让她们都听去好了。因为这些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在妹妹点亮能自保的技能点之前,只能护着她了。 江锦绣听着姐姐的话,心头发热,渐渐地放松下来,抱住了姐姐, “姐姐,我是不是很傻,很幼稚。我吃醋是真的,但为姐姐高兴也是真的。姐姐你真厉害,皇上把你抱得好紧,像是要把你吃了一样。”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江月白手指点了妹妹脑门一下,娇嗔了一句。 “那你懂了吗?姐姐,你懂了没有?”江锦绣拉着姐姐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姐姐,那是什么感觉?你跟皇上在房间里都做了些什么?” “你还小,才十四岁,再等两年吧。”江月白作为现代人,其实心里还是过不了年龄这个坎。 “不小了。” 江锦绣刚说完,发现姐姐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顺着姐姐的目光下去,一片平原,再抬头看姐姐那边,山峰陡峭。 “我会长大的。”江锦绣握着小拳拳,不服气地说道,脸颊却羞得通红。 江月白抿着嘴笑着,“那就......等着你长大?” “你好讨厌啊!对了,姐姐,你们是不是真做了什么呀!”江锦绣两眼放光地望着姐姐,“我就知道!” “别胡说!”江月白红着脸转移开话题,这个事情不能聊,“对了,锦绣,刚刚跟皇后去了哪里?她没有为难你吧?” “姐姐,你这个坏人,又骗我岔开话题,快说,不说,我挠你痒痒了,”江锦绣便伸出柔弱无骨的小爪爪就要往姐姐的腰上抓去。 “饶命,饶命......求饶命......” 江月白缩成一团,这个妹妹简直是她的克星,一双小手,只要往人身上一放,要么让人很痒,要么让人很爽。 “没想到你拍爹娘马屁的一双手艺,在皇后这里大展宏图。妹妹,我跟你说,这就是你的金手指。你可以给皇上按,给太后按。一招鲜!” 江月白属于浑身都怕痒,浑身都很敏感的那种。最怕妹妹的这种小爪爪。 “我对他们都没有兴趣。我就要按你。我按,按,按,按,按!” 江锦绣口中说着话,故意“狞笑”着,挥舞着小爪爪。 说着两姐妹抱着笑成一团,闹了半天才停下来。 论打架,江锦绣肯定打不过姐姐。姐姐一个推手,能直接把她从原地送床上去。不过是让着她,由着她闹罢了。 “所以,到底你们后来去哪里了?” “我们去看望了沈答应。她一切都好,没有大碍。太医也去她那边看过了。皇后就简单安慰和祝福了几句,就回坤宁宫了,我就自己回来了。” 江锦绣一五一十地跟姐姐汇报了刚刚的行程,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姐姐沈答应的事情, “对了,姐姐你知道吗?皇上早上把沈答应和她的奴婢都许配给六王爷了。沈答应做正妃,那个救她落水的婢女做侧妃。” “哦?”江月白有些意外,但略一思考,又明白了里面的道理, “这样也好。这对沈姑娘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因祸得福了,做王爷的正妻可能比做小妾要舒心一些。姐姐一会儿备点礼物,明天你亲自给沈姑娘送过去,就说是我们姐妹的一点心意。” 从央企业务骨干跳槽到地方国企做一把手,而且这国企的大股东还是央企,当然更可能是好事! 江月白都有点羡慕。被圈养在这皇城之内,整天勾心斗角,争来争去的,其实感觉很累。那六王爷能跳湖救人,尤其是救一个丫鬟,心底肯定不坏。 “姐姐,你不是说要慎言嘛。以后可不许这样说了。” “妹妹倒是变警醒了许多,都来提醒姐姐了。很好!妹妹,其实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是坏事。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觉悟,说不定更能保平安。明白吗?” 江月白双手握着妹妹冰凉的小手,想把自己的温暖多传递给妹妹些。其实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的,就是想让其他人明白,自己没有野心。 “你的手冰凉凉的。以后早上跟着我一起跑步吧。光靠吃药难好。你好好休息。姐姐回去了。一定要记住哦,你姐永远是你姐。如果需要帮忙,不要找别人,找你姐!” 江锦绣感动地点了点头,一把抱住了姐姐,伏在姐姐肩头,禁不住又流了不少眼泪。 “对了,沈答应,哦,错了,沈姑娘,她说,本来今天要登门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的。但一大早就接到圣旨,出不得门。 所以就托我送了一颗药丸给你,说是很珍贵的一种解毒药丸。吃了以后百毒不侵,是沈姑娘娘亲给她准备的。喏,就是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锦绣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颗圆圆的淡紫色药丸居中嵌在珍贵的天鹅绒布料里。看起来就很珍贵。 “看起来好像很珍贵。不过说不好有毒没毒。倒不是说沈姑娘害我们,而是送她东西的人是不是好心就不知道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这样吧,把药先放我这里,姐姐先研究研究。” 江月白故意大声说道,顺手把药递给了妹妹,咔哒一下关上了盒子。 “妹妹,我先走了。” 说完,江月白用眼神示意妹妹把丹药藏好,自己拿着空盒子高高兴兴回去了。 妹妹则坐在那里,攥着丹药,哭笑不得地望着姐姐的背影。 真真是一百个心眼子。 心想,这世上为何有人缺心眼。因为他们的心眼都被姐姐这样的人打劫走了。 外面已经天黑,一切都被茫茫的夜色所掩盖,被勾勒出的轮廓都是淡淡的,似乎被黑暗侵蚀。 江月白假装没有看到附近刻意隐匿自己身形的、假装在干活的奴婢。一个是皇后娘娘光明正大留下来的,一个是皇帝偷偷留下来的,都是大领导的耳目,督促她好好干活的,她有什么办法。 你们快点去告密吧。最好一字不漏! 第81章 团队建设抓起来 自从昨天下午皇上来视察后,江月白便决定每晚增加一项新工作,那便是开小会。两边一共六个下属,今天外加皇后的贴身奴婢玉荷,一共七个人。 江月白特地没有回避玉荷,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机密。 玉荷正好可以当气氛组成员,代表了分管ceo基层视察业务。 江月白先带领全体下属诵读大领导诗集。 然后先逐次复习学过的旧诗,再领读新诗,反复领读之后,开始下属间互相检查背诵新诗,以及复习背诵前面几天已学的三首。 小组成员间互相确定全部四首新诗过关后,再报告江月白。 解下来就是成果展示时间。 七个人站成整整齐齐一排,由太监小宝喊完一遍稍息立正之后,喊“开始!” 每个人依次出列,报自己的名字,然后顺次背诵四首诗。背错了的,江月白不必发话,队友们会异口同声地指出。 背错的人自己自觉无地自容,直接给自己几大耳刮子,然后重新背。 往常就这样依次轮下去,每个人都背会四首,直到队伍最末的白桃,她背完了之后,会说,“汇报完毕,请小主检阅!” 如果背的人一字不错,那么整个队伍,会给以热烈的掌声。背错了的就没有。 这些都是江月白昨晚演示一遍教会他们的,他们一个个都学得很认真,精神抖擞,学得很快,昨天彩排了一遍,今天就能完整按照流程走一遍。 单独背诵完之后,江月白告诉他们,以后到了这个环节,她会再次齐声背诵已学的所有诗词。 今天玉荷是新加入的,背得很慢,还经常出错。在熟读成诵,很快就学会一首诗的同事面前,玉荷感觉很自卑还很不好意思。白桃年纪小,又有些活泼掩饰不住性子,便有时露出嘲笑和幸灾乐祸的表情,被同屋的素素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几眼,制止住。 素素和晴儿则很温柔耐心地鼓励玉荷。素素笑着告诉玉荷,自己最开始背的第一天,是一个殿中三个人里面的最后一名。但主子毫不怪罪,还一遍遍地鼓励,一遍遍地教。 太监小宝为了活跃气氛,指着墙上挂的字幅,给玉荷讲述当初在每个字幅下吓得磕了上百个响头的糗事。听得其他奴才们在江月白前面想笑又不敢笑,生生地憋住。 玉荷一边背着诗词,一边频频地往墙上的字幅看,虽然不识字,但是对皇上的亲笔书法很生向往。以后跟坤宁宫其他同事说起来,也有面子嘛。 她暗想,那两幅字看起来好气派,皇后娘娘宫里都没有。 这两小主到底什么来路? 等玉荷在同学们的热情帮助下,也能够把今天的诗背会时,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待出列站到队伍前面,面向大家背诵时,激动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中间甚至脑子一片空白忘词,就站在她面前的素素比着口型给她提示。她又立马想起来,接了下去。 整首诗背完时,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热烈的掌声。玉荷站在中间,身子打颤,禁不住捂着嘴巴,眼含泪花,回报大家一个大大的鞠躬。 江月白坐在红木椅子上,喝着枸杞菊花茶,眼神淡淡,微微点头,报以鼓励的微笑:“归队!” 站起身,正色道:“很好。皇上写的四首诗,每个人都背得很熟练,其中素素背得最快最好,同时最有感情。今日给予表扬!其他人继续努力。大家在空余时间要注意加强练习,互相督促。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大厅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好,现在跟本小主大声念,牢记责任,忠于皇上,认真细心,追求卓越!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更好!”江月白一句一顿地带领下属们开始喊口号。 见主子这般严肃认真,众奴才们不敢偷懒,拿出百倍的志气和力气大声诵念口号。 七个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响彻夜空。 差点把两暗卫从树上震落下来。 “好,再接着跟我念,”江月白冷冷地扫过队伍,“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我们的明天会更好!”一排子奴才大声地喊道,热血沸腾。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纠结着要不要跟主子投诚了。 “好了。现在由西殿小罗子领队,开始每日操练,先练习五组深蹲,再打三组太极。结束后,晴儿、小宝、小罗子留下。” 江月白拍了拍手回了里屋,众人便精神抖擞地在太监小罗子的带领下开始练习。 小罗子在前面用慢动作做示范,众人便歪歪扭扭地照样学样。 皇宫的大宫女玉荷也跟着学。 她虽然觉得一帮子奴才学这个什么玩意奇奇怪怪的,但小罗子长得帅气好看,自然说什么都对,便喜滋滋地跟着大家一起凹造型。 雨已经停了,院子里树影婆娑,地上掉满了花瓣,桃树梨树这些早春开的花朵几乎都谢没了。嫩绿的叶子便更加疯长起来,郁郁葱葱。 只剩江月白主殿外的两株海棠花繁花似锦,明艳动人,暗香浮动。 待晴儿、小宝和小罗子进来时,江月白正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她瞟了一眼外面,淡声吩咐道,“把门都关上。窗户留着。” “从今天开始,本小主计划对桃蕊宫进行规范化管理,就是立下管人管事的规矩。在桃蕊宫住进来其他主子之前,晴儿你被任命为桃蕊宫的主管,总管桃蕊宫的全部事务。 小宝被任命为副主管,就专门负责督促读诗背诗文。小罗子你被任命为副主管,专门负责跑步、打太极、安全保障,武这块。 你们三个人每天晚膳之前,先碰头总结一天的事项,操练完毕,拿着一页纸的每日工作总结,来我这里汇报。 主要汇报三个事项,一个是今天你们所有人做了哪些事情,一个是今天有哪些经验教训,今后可以避免。再一个就是,有没有问题需要本小主解决的,要银子还是要我发话。 都明白了吗?” 第82章 把老板的心腹用起来 任命就职仪式对于一个团队开展工作来说,非常重要,相当于提前进行心理建设,公布上级领导的期待,对工作内容和职责的要求。 就像,江月白这番话里,都用了“xx你被任命为”这样很正式的词,强化三位主管的荣誉感和使命感。 三个奴才听完这番话,目瞪口呆,个个诚惶诚恐地下跪磕头谢恩,越发下定决心以后跟着主子好好干,绝对保持忠心一片,为主子赴汤蹈火。 个个心想,这难道就是前些日子表现好,升职加薪了? 就连皇上的卧底小罗子都喜气洋洋,内心里满是对新领导的彩虹屁。 好了,团队不过八九个人,但方方面面都在捯饬起来。 纲张目举,意思是要抓骨干,抓主要环节。领导最重要的工作,不是事必躬亲做业务,而是把方向,找资源,用人才,控场面,防风险。 要让一部分人先上车,找到里面的积极分子,号召和发展起来。 假如团队里有上级特意安排的眼线,一般而言,哪怕安排这个人打杂做气氛组都可以,不仅要捧着,还要“委以重任”。 不然怎么让上级领导知道我们的努力、成绩和困难呢? 后面怎么吐苦水、要资源、联络关系、谋晋升呢? 我们说一千做一万,都不如眼线私下给领导汇报的一句话。 好了,今天业务骨干和小组长、副组长都有了。 江月白把每个人的喜色都看在眼里,接着说道, “从这个月开始,主管每个月月例额外加二十钱银子,副主管额外加十钱。你们都把工作做好做踏实了。以后等主子晋位份了,月例还会涨。” 对待自己的下属跟搞外部关系不同。不能把下属的心养贪了。 起始薪资要低,只能基本满足下属生存需要的基础上稍微多一点,这样一步步地把薪水加起来,下属才能为了拿更多钱有干劲,有盼头。 一开始给得多,往往下属得钱太容易,就容易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滋养轻飘和懒惰之气,相反不懂得珍惜和感恩。 三个奴才听到竟然还要加薪水,又齐齐千恩万谢地拜了又拜。简直是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主子看看,是不是金色的。 他们的心无比的火热。到了这一步,这还真不是钱的事。 尤其是小罗子,激动得不行。 他身怀一身好武艺,却不能展示出来,发挥作用,每天跟一帮其他奴才干着一样的活。 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地展现自己武艺的造化,大大方方地守护桃蕊宫的安全,而不是像之前依据皇上的授命偷偷摸摸地保护两位小主。 只是心中有些奇怪,难道小主早就看出来我武术超群了?! 就像是看穿了小罗子的心理活动,江月白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惹得小罗子头皮一阵发麻,小主到底看出来什么了,是我的武艺还是我的身份?但又不能主动暴露,只好忍着。 “每个人今晚在心里好好想一想工作计划,讲讲自己所负责的这项工作的目标是什么,现在是什么个状态,存在哪些问题,今后怎么改进。明天这个时候,向我汇报!” 说到这里,江月白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番话,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给下属安排工作的场景。心里有些惆怅和怀念。 做hr可比睡皇帝有趣多了。唉! 小白恨不得是小郎君,文能进体制,武能上战场。 上阵杀敌,杀杀杀!舌战群儒,突突突~ 做什么皇帝的女人啊,郁闷! 这样的话,江月白觉得只能对系统说,也只有系统能懂。 自从系统去打工后,都没有对话框自动弹出,只是每天更新个分数。都没有ai对话框。 想你了,系统君! 三个眼中发出绿光的奴才离开之后,江月白又将玉荷喊进屋谈话。 领导的心腹得要用起来。 不能特意去冷落和闲置领导心腹,像是防着领导,没有秘密都被搞得像是有秘密。也不要太用力地拍领导心腹的马屁,显得太谄媚,脊梁骨太软,容易被看低。 就把领导的心腹当成是监视器和传话筒即可。 比如现在,江月白就在春风和煦地询问玉荷留下后的情况和感受,以示重视和关心。 问她在桃蕊宫习惯不习惯,其他奴才有没有欺负她,自己会为她做主一类的。询问玉荷对刚刚参加一系列活动的感受,对玉荷的诗词和体育活动参与进行鼓励,让她不要有压力。 这些其实都是常规客套话,但场面得要做,话也必须说到位。 接着放低姿态,无比恳切地“拜托她”把一套美白的护肤品送给皇后。明明是给大领导送礼,看起来却像是请她帮忙。 要知道,自皇后娘娘离开后,玉荷就一直在为如何跟江月白开口要一套护肤品,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而发愁。东西能要到,还不给自家主子抹黑。 这下倒好,瞌睡遇到了枕头。小主竟然主动提出来,她只要应下来即可。 这让玉荷大大地松了口气,对江月白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做完这些,江月白便开始了每天的常规活动:读《后宫生存笔记》、背皇上写的上下两册诗集、写一天的总结。 写完这些之后,想到今后也许经常会有高层来桃蕊宫视察工作或者休闲娱乐,就需要一套规范的接待流程。 这个工作,以前归办公室主任管。但现在不是初创公司嘛,江月白便自动兼任。虽然不是专业的,但结合宫规里的一些内容,还有陈嬷嬷传授的一套经验。 江月白简单地写了几张纸,列举了不同层次领导来的接待规格,要尊卑有序得当,万不可张冠李戴,任意为之。 比如在哪里接待就坐,喝什么茶,用什么档次的茶具,准备什么点心,多少盘点心,点心碟子用哪种,要不要人捶腿扇扇子等等。 可是写完这些还觉得不满意,总觉得不够详细,不够熨帖。她好怀念学识丰富又和善敬业的陈嬷嬷。那么尽职尽责,完全可以给五星好评。 只是像陈嬷嬷这样的金牌hr,不是谁都可以请得到,见得到的。 就像一个初创小公司根本不可能请得起苹果微软这样大公司hr一样。 心中暗想,等天亮了,就托人去想办法跟陈嬷嬷搭上线。 最好等自己升职了,想办法把陈嬷嬷这样的高端人才挖过来,全权替自己打理这摊子事,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还拿不定主意。 于是把招揽陈嬷嬷的这项伟大的计划,无比郑重地写入《后宫生存笔记》。 后面又喊了素素进来伺候,带着素素过了一遍《桃蕊宫贵宾接待手册(1.0版)》,对一些细节之处做了修改完善,2.0版本火热出炉。 素素:“听说玉荷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贴身宫女。如果跟奴婢们一样的标准要求,会不会得罪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素来宽宏大量,赏罚分明,”江月白笑了笑,“既然留下来照顾我,那就要真心对待。这也是真心对待的一种。没人不愿意被刮目相看的。她回去坤宁宫了,自然会念着我们的好。” 忙完这些没多会儿,皇上就突然驾到,打了江月白个措手不及。大半夜地来组织考试,考她“不合祖制,但又想做,该怎么办”的难题。 ...... 洗漱完毕之后,江月白咬着牙关,坚持学习了《房中术108式》又10式,到目前为止,她囫囵吞枣地学完了48式。 想到还有60式就头皮发麻。 可是,除了理论考试,竟然还有实践考试,让人浑身发麻! 好多动作那么高难度……掰胳膊掰腿的,真的不会断吗? 咋实践啊…… (?o﹏o?)非义务教育可以选修咩? 算了算了,还是洗洗睡吧。 考试的时候再说! 这个时候跟学渣们作业题目不会写,干脆上床睡觉的心态没有两样。 …… 第83章 狭路相逢 第二天清晨,天已放晴,甚至开始有了些开始燥热起来的意思。 也是,阴历三月就快过去。 江锦绣起了个大早,决定今天坚决早到,不能给皇后娘娘丢脸。却发现哪怕她起早了大半个时辰,姐姐还是比她早,化着精致的妆容,正在气定神闲地用早膳。 今日的早膳很丰富,五六个精致的小碟子,放着茶叶蛋,小包子、核桃仁、脆枣、红豆糕,再加一碗薏仁红豆粥。 江锦绣瞧着桌子上竟然还有两盅老鸭汤,便问姐姐,“大早上的怎么还有汤喝?” 难道这就是升了常在之后的伙食?一大早上竟然还有汤品。 明显比答应的要精致很多。江锦绣眼睛发亮,那还是有点搞头的。 “是皇上昨晚半夜赏过来的,你要不要喝点?还赏了一盘红豆糕,两斤脆枣,我们各一斤。”江月白笑着问道,“脆枣特别甜,你要不要来两个。” 原来是皇上的特殊关照。 想到姐姐跟皇上卿卿我我的场景,一副我懂了的小表情。 “姐姐,皇上对你好好啊,老鸭汤可是润肺的。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江锦绣心情不错,连忙喝了三四口老鸭汤,抓起一个小包子塞嘴里,左手抓了一把核桃仁,右手拿了两块红豆糕,准备路上吃。 又招呼晴儿装了一小口袋的脆枣,顺便带给范答应尝尝。 她其实从小挺能吃的,跟娇弱的模样一点都不相称。而且爱吃肉,无肉不欢的那种。只是肠胃不好,加上老生病,便总也长不胖。 “锦绣,又不讲规矩了?”江月白笑着说,“陈嬷嬷教的礼仪里就有不能走着的时候吃东西。吃完了再走吧。来得及。晴儿,你给你小主带上水。” 哪知道妹妹吃得太着急,被噎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江月白立刻轻拍着妹妹的背,喊素素端来牛乳茶。 江锦绣猛灌了几口牛乳,终于咽下卡在喉咙里的食物,稍微缓了口气,便喊了晴儿火速出发,去上班打卡。 这样子,好像前世每个早上风急火燎赶着上班打卡的自己。 江月白望着妹妹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喝着大领导深夜送来的鸭汤,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一双酒窝若隐若现。 江锦绣心想,今天可绝不能迟到了。跟皇后娘娘说好了的! 因为昨天的迟到,今日早出发很多,赶上雨后初晴,空气好,景色新,快走了一段后,很快走不动了,只好放慢步子,慢慢来。 “从昨个儿侥幸过关,我可得出来了个保命秘籍。”江锦绣得意地说道,“抱紧皇后娘娘的大腿就可以保命。” 晴儿差点翻白眼,也不说话。 江锦绣又禁不住开始吐槽,“晴儿,你说这皇宫有没有我们苏城大,我两条腿都快走断了。要是出门有轿子坐就好了。花钱也行啊。唉。我又走不动了。” 苏城经济发达。到处都有那种付钱就可以上的轿子。想抬去哪里就可以抬去哪里。 “小主姐姐是个能干人,以后肯定会有大造化......小主,你就先坚持些日子,权当锻炼身体。” 晴儿笑着安慰自家不争气的小主。 “道理我都懂。可我真的走不动了。”江锦绣望着长长的甬道,叹了口气,握紧小拳拳,“算了,我努力,我加油,我能行!” 说完,却不知怎地,又打起嗝来,还打个不停。 一会儿这样打着嗝进坤宁宫,小主怕不得被人挤兑? 晴儿连忙帮自家小主连连轻拍背部,服侍着小主喝水囊里的温水。 “呦,这是江答应吧?今天倒是起得很早啊!”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江锦绣停下身子,回头一看,原来是前天跟叶苏华一起被责罚的慕容常在,同宫的林选侍正扶着她的胳膊。 慕容常在上身米白色,下身浅绯色莲花绣裙,脚上一双白乳色绣莲花软底绣鞋。陪同的林选侍穿的是浅蓝色银绣玉兰蝴蝶的一身,很是华美。 穿得挺好看,就是人看起来很憔悴。 眼下一片淤黑,眼睛里毫不掩饰无比怨恨的光芒。她跟叶苏华一样,恨死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江月白。 江月白的勇敢大气,对她们是最直接的反衬,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做不到的,别人能做到,就是有罪。 关键是自己被叶苏华拖累跟着被破下了湖,可那江月白不仅没死,还因此被晋了位份,还得了几位大佬的赏赐,太后甚至派人去自家宫里亲自宣布表彰,甚至要求每个人就此事写三百字心得体会。 这怕不是有病吧?这几天憋着的一股气猛的往上窜。 这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天借口下湖捞玉受了凉头疼没有去早会。 听林选侍回来说,这江锦绣开会迟到了半个多时辰,皇后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因为她一连串彩虹屁赐给她一件无比华丽精致的蜀锦华府,随后还跟着坐皇后的专车去了桃蕊宫。 林选侍把江锦绣对皇后说的那些话学得惟妙惟肖,让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却又更加羡慕嫉妒恨,因为她也好想攀上皇后这高枝,就是攀不上,人家怎么就这么做作,这么会呢! 想着就好气啊! 所以,这会儿,遇见江锦绣,越看她的楚楚动人的清纯样,越发咬牙切齿。 江锦绣虽然已经给慕容常在发了个坏人卡,但职高一级压死人,一边打着嗝,一边屈膝行礼, “见......呃......过慕......容常在。” “这说话不利索的,跟你姐姐的伶牙俐齿差远了。你看看你姐姐,多漂亮多能干,这才没入宫几天就升了常在,高你一级。听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皇上都给了赏赐。皇上还每天去看她。 可你却还是小小的答应。跟着你姐姐在一个宫里,却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赏赐你姐姐都独占了,没分你一份吧?” 慕容常在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江锦绣的反应。 其实上面的那些话,一般是打听到的,一般是蒙的。 听说皇上这两天每天都会去看望江月白,一待一个多时辰,但又没有传出侍寝得宠的消息。 至于这一个时辰里到底在做什么不得而知,可光是跟皇上能呆在一起就让人妒嫉得发狂,更别提在屋子里了,那不得用尽手段诱惑皇上把皇上弄上床嘛。 “你姐姐做了好事,得圣上眷顾也是情理之中。旁人也就罢了,可她一个做姐姐的,天天见到皇上,又不能侍寝。怎么不在皇上面前提起你一嘴,你不就可以有机会了嘛。” 如此好懂又露骨的刻薄大白话,听得在场的女子都红了脸。 虽然心里都盼望着有机会跟皇上睡觉,但哪有一大早上,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第84章 挑拨离间 江锦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想起昨天下午见到皇上与姐姐深情拥吻的场景,脸愈发地红了,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这下子憋气倒把打嗝治好了。 “锦绣妹妹,我说得对吧?你姐姐压根就不想跟你分享皇上,她就是想独占皇上!她怕不是老跟你说,你年龄还小,她会通过赢得皇上的宠爱来保护你......她不过是在利用你......” 慕容常在一边继续天马行空地瞎编,因为她觉得想要独占皇上是每个妃子的心态,假如是自己,就绝对不可能跟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姐妹分享。 然而不得不说,她还是智商在线的,瞎编的一番话,竟然全说中了,除了江月白的动机之外。 听得江锦绣一愣一愣的。 急得晴儿拼命给自家小主递眼色,生怕小主中奸人的挑拨离间计。自家主子这身子这性子,如果没有姐姐一直护着,在这凶险的宫中,怕不是一年就没了小命。 “你这个奴才递什么眼色?翠花,给我掌嘴。”慕容常在冷冷地吩咐跟着自己的大宫女。翠花立马上前,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住手!我家宫女她最近几天眼睛不舒服。”江锦绣心一急,把晴儿扯在自己身后,仰着小脸,瞪着跟前的翠花。 翠花手举在半空中,侧身望向自家主子。 慕容常在只好点了点头,示意算了。 江锦绣又不傻,她已经反应过来,这两人都是因为妒嫉来搞破坏的。 “慕容姐姐,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都说了我姐姐又漂亮又能干,说明你打心底也很佩服我姐姐啊~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你肯定也喜欢,对不对?我姐姐就是厉害啊~” 江锦绣一脸崇拜地继续说道: “不仅皇上喜欢她,宠爱她,太后娘娘也喜欢她~送了好多赏赐给姐姐。可是这是姐姐该得呀!你们想要,就该像我们姐姐一样当好人,做好事~光嫉妒怨恨有什么用?!不侍寝又怎么了,我从小就最崇拜姐姐了,我就愿意抱姐姐的大腿~~” 这话完全发自肺腑,一百个真心。 她愿意花钱买宫内热搜,为姐姐疯狂打call! “你!”慕容常在被江锦绣给整不会了,还有这样又蠢又萌的妹子嘛! 这后宫可是个充满了勾心斗角,谁人恨不得有个七窍玲珑心,多长五六七八个心眼子,拼命斗心眼、比谁更狡猾! 还学习她姐姐多做好事,做好人。这该有多蠢才会这样想!只能被人当猴耍当笑话了! 一旁看好戏,坐山观虎斗的林选侍突然婉声劝道: “锦绣妹妹,你年纪小,还不懂宠爱有多重要。你姐姐天天能见到皇上,不给你帮衬着。这不就是明摆着,不把你当姐妹,怕你跟她抢嘛!你不过是当局者迷,我们旁观者清罢了。” 慕容常在一直笑着,心里暗暗叫好。 林选侍话音刚落,江锦绣突然气愤地指着慕容常在大声说道: “你们就是不安好心!见不得皇上喜欢我姐姐,还想故意挑拨我们姐妹关系。我要告诉我姐姐,让姐姐告诉皇上去~~” “住口,你一个小小的答应还有没有尊卑贵贱了?!林选侍,给她掌嘴!”慕容常在听到竟然要把刚才的话告诉皇上顿时就发慌,立马呵斥道。 她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江锦绣一对二,竟然还会回嘴反击,不由得气急败坏。 林选侍也不是傻子,凭啥把她当丫鬟使唤,当枪使,心里对这两姐妹尤其是对姐姐江月白发怵,便站在那里没有动。 “去啊!”慕容常在皱着眉头,加重了口气。 晴儿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江锦绣的袖子,侧身挡在江锦绣的前面,用眼神示意了下坤宁宫方向,意思是赶紧走人,不然要迟到了。 江锦绣立马会意,对方人多势众,此地不宜久留,中了敌人的诡计,便行了个礼: “慕容姐姐,还是别麻烦林选侍了吧。太后和皇后娘娘前天不是都警告了我们嘛,和睦相处最重要啊~臣妾还要赶去坤宁宫参加早会,今天可不敢迟到了。臣妾就先走了~~对了,你们的话,我会告诉我姐姐的,告辞~~” 说完,晴儿便默契地扯着她的袖子一路往前飞奔。 江锦绣只感觉刚才的腿疼腿酸完全消失不见。 溜了溜了,保命要紧! 如果留下,说不定会有更大更黑的坑等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弱,还做不了炮灰,那是因为她跑得快。姐姐告诉过她,三十六计,开溜绝对是第一大计。 离开这是非之地后,江锦绣才拍着胸口大喘气,一脸庆幸地跟晴儿对了个眼神,来了个小小的击掌,“耶”。 “江锦绣!”慕容常在更气了。 竟然跑了!还跑得这么快,追都追不上! 这下子,把林选侍和慕容常在都整无语了。 “她怕不是有病吧?”慕容常在慌乱中有些恼羞成怒。 这江锦绣蠢也蠢得太奇葩了,就这么扔下两句话,跑了! 林选侍则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有动手,后面即使江锦绣去跟姐姐告状,也连累不到自己。可一想到姐姐能见到皇上啊,这万一把状告到皇上那里...... 身边慕容常在前两天就是吃瓜躺枪,愣是被扔进湖里泡了一个多时辰,虽然因为有陈淑妃的关照,没有被淹死,但也受了不少罪...... 想想就瑟瑟发抖,余光瞟了一眼正在发呆,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的慕容常在,立马说道:“慕容姐姐,臣妾去追她们!” 说完立马往前冲去,似乎真的很着急。慕容常在的事,她可不想掺和。 更不想雄心壮志还未开始远航,便自己上赶着作死在沙滩上。 “你!”慕容常在望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对江月白姐妹的妒嫉更加翻涌,愤愤地说道,“你们姐妹俩以为自己聪明过人,迟早会被聪明误的!” “慕容姐姐早,臣妾参见慕容常在!”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甜甜的声音。 慕容常在收起脸上的愤怒和嫉妒,笑意吟吟地转身望向来人,原来是这几天新结识的姐妹万答应。 第85章 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免礼。妹妹也很早。”慕容常在淡声回道。 慕容常在抬眼望去。万答应今日穿得格外漂亮,令她心中有些不快。 但对方的小眼睛单眼皮,让她颇有优越感。毕竟自己是一双又圆又亮的杏眼。 万答应愣了愣,低下头,脸色微红,有些尴尬。她之前不太与人打交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聊天。 她想起父母跟她讲过如何高情商跟人相处的一些技巧。 比如:没事就夸人…… “慕容姐姐,你今天真是美若天仙啊!”万答应特意恭维道。 慕容常在听到这句话,心里舒服极了,被人夸的感觉真好。 见慕容常在露出笑意,不似刚刚般冷漠,万答应又想到父母说的:要没事就多关心人…… “听说你前天在湖里泡了一个多时辰,身体恢复得还好吧?可要保重身体,多休息几天。身体要紧。”万答应目光和煦,关切地说道。 听在慕容常在耳里,这不是在嘲笑自己因为幸灾乐祸而受罚吗? 刚烘托出的友好气氛,一下子又凉了。 慕容常在尴尬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闷闷地回了句,“谢妹妹关心。好。” 立刻目不斜视,嘴角绷紧,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万答应又想到父母说的:多关心跟对方有关的事,把话题交给对方…… “听说你跟沈姐姐住一个宫。她后天就要成亲还住在那边吗?” 慕容常在只觉得心梗,抬头看树,缓缓情绪。 却又怕万答应也像刚刚那三人一样跑路,只好接下了话: “她还跟我们住一起,听说明天她母亲和姐姐会来看她。” 慕容常在语气淡淡的,但内心里很羡慕沈石溪,不仅落水了有人救,还因祸得福嫁给了六王爷。 她想起来,那天六王爷上岸后好像一直盯着沈石溪的胸口看。怕不是被那躺着都能看得出的汹涌挺拔给迷住了。 万答应又想到父母说的:在背后要多说人好话,而不是说人坏话…… 便由衷感叹道,“果真人长得好看就是幸运。沈答应那身量太让人羡慕了。” 这句话让慕容常在异常难受。 因为她在见到六王爷清水出尘、踏波而行的那一刻,她被他俊朗的脸庞和飘逸绝尘的身姿所深深吸引,砰然心动。 这两日,她每天夜里都会梦见六王爷,远远地站在水边,淡笑着望向她。 只是这内心的隐秘绝无法告诉其他任何人。 慕容常在冷淡地说道:“还是皇宫里好,有机会见到皇上。沈答应这是二嫁女,能有什么羡慕的。” 万答应又想到父母说的:别人说是,你便说是,不要去轻易辩驳…… 万答应便也随声附和:“慕容姐姐说的是。” 唉。她怕不是傻吧。慕容常在再次心梗。 但万答应的笑容若朝阳般的纯良友好,又不好直接出言嘲讽,都快憋出内伤。 为了进一步搞好与慕容常在的关系,万答应又想起父母说的:实在没得聊,就找大家都关心的话题谈…… 想了半天大家都关心啥,突然有了眉目,心想自己真聪明,轻快地问道:“慕容姐姐知道昨晚皇上招幸了谁吗?” “听说去了坤宁宫。”慕容常在这时恢复了一副骄傲的模样。 对自己消息灵通颇为自豪。 她昨晚花钱买消息,得知皇上夜里去了坤宁宫。关于凌晨发生的事,她这样级别的后妃还没有门路知道。 皇上竟然不尝鲜,反而连续两天翻的旧人牌子。只要没有翻新人的牌子,就不算输。 慕容常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说明当今皇上不似其他帝王,不是喜新厌旧之人,反而很顾念旧情。以后新人假如承宠了变成旧爱,恐怕也会一样的常情。 这届新人中,除了被撂牌子一个月的叶苏华,按照位份来看,有资格先侍寝的,就她和苏常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前天泡在冰冷的湖水里一个多时辰,慕容常在也只简单休息了一天,今早就赶着请安。 就是怕因病假被顶替了位置。 两人一路走,一路鸡同鸭讲地又闲扯了几句,不知不觉就到了坤宁宫。 走到宫门口时,见到一起赶过来叶苏华,叶才人。 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脂粉都盖不住叶苏华面色的憔悴和难看,嘴角耷拉着,脸颊肿胀都有些变形,丝毫没有之前那股子傲娇得意之色。 太后下手真狠。 降了位份,罚了抄写,偏偏不禁足。天天还得早起过来参加例会。 这不是摆着让人羞辱,让人看笑话吗? 慕容常在心想,今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太后这个恶婆婆。 叶苏华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目光中满是怨恨。 慕容答应行了个礼,又惊又怕,全程心里发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哪怕落魄了,不管是位份还是家世依然碾压自己。所以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被拿来当众撒气。 “怎么了,心里有鬼不敢看我,心虚了?你明明知道真相......”叶苏华冷笑着说道。 “叶姐姐,您位份比我高。臣妾自然应该恭敬。早会就要开始了,妾身和万答应先行告辞。”不等叶苏华说完,慕容答应立马施了礼,拉着万答应的手飞快地往里走。 慕容答应心里也跟江月白产生了同样的疑问:一个高门贵女,为何把自己拉低成市井泼妇怨妇模样? 真是白瞎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哼!”一声冷哼从鼻子里钻出,见平日里畏畏缩缩的慕容氏都敢无视自己,叶苏华恨恨地扭着帕子,跺着脚,硬着头皮往里走。 她暗下决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关总归要过去,这段耻辱终究会被讨回代价。不争一时之气。 坤宁宫内,已经到了十来位,正按照各自惯常的位置,三三两两在聊着天。不过来的都是些低位的妃子。 像李惠妃、陈妃、甄婉仪、夏嫔这几位高管都没有到。 江锦绣今天没有跟范答应在一起,而是跟苏晨星苏常在在聊天。两人因为选秀时,都是姐姐的付费学员,而倍感亲切。 苏常在的老家是浙江省的,江锦绣是江南省的,属于半个老乡。仔细一聊,苏晨星的小姨嫁给了苏州城的知府大人,住的地方离江月白她们不远。 最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江南跟北方气候和饮食的不同。 两人此时正聊着谷雨季节,苏城吃的应季美食。大概因为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苏城人对待时令美食的讲究与追求向来是极致的。 江锦绣作为富商之女,那更是懂得美食之道。 谷雨前后,地道的苏城人必会吃很多当季蔬菜,像香椿、马兰头、荠菜、枸杞头、四叶菜、马齿苋、蕨菜、酢酱草、蒲公英等等,焯水后再加以凉拌或者包成春卷馅、包子馅,无不清香可口。 说到吃的,江锦绣便成了吃播博主。 她毫不吝啬地用上她肚子里全部的墨汁,去描述它的美味。惹得周围的人全被吸引过来,听她讲各种吃法。 第86章 越是落魄,越是攻心 江锦绣是个吃货本货,春日里最爱吃的就是香椿! 民间有句说法叫“雨前香椿嫩如丝”。这说明香椿的美味程度在苏州人的眼中堪称神级。 正经吃货对于如何吃得美味就跟做项目般认真。 香椿吃法追求原汁原味,最好不要加什么香辛调料!只需开水烫一下,切碎后再淋上些热油,就会顿时香气四溢! 还可以把它与豆腐相拌,凉面相拌在一起,一样简单却超级美味! 如果想要更丰富的口感,不妨把香椿与鸡蛋相炒,香椿浓郁的叶香逼退了鸡蛋的腥气,吃起来松软爽口,妙不可言~ 江锦绣描述香椿炒蛋做法,简直是绘声绘色!听得众人口水直流。 说到吃,就是全世界的通用语言,跟聊天气一样接地气。 在宫司里很多话题都不能聊,聊着聊着就很容易得罪人伤感情。但聊五湖四海的吃的,就很适合还不太熟的一群人相互之间热络起来。 低位份区域的妃子们一个个打开话匣子,分享各自家乡的时令美食,场面十分热闹活跃。 然而,叶苏华作为新人里最高位份的妃子,此时却但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高层”区域,孤单得很。她想去凑热闹,但她的身份和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不像现代人遇到这种情况,还可以埋头看手机,打发时间,掩饰尴尬。 实在不行,还可以打个手机,说一声,“领导,我已经提前到了。您到哪里了,我去门口迎你一下。” 叶苏华只能捏着帕子干坐着,眼巴巴地盯着门外,等着“同党们”快点过来。 哪怕这样,她还是觉得有人莫名奇妙地往她这边看,窃窃私语,好像在用前天的事情嘲讽她。 这让她倍感压力,如坐针毡。 终于快到点了,才见李惠妃、夏嫔、朱选侍三个人姗姗来迟,他们三个都住在东六宫这边。朱选侍跟夏嫔一个宫。李惠妃跟杨答应二人住一个宫。只不过李惠妃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杨答应早就独自提前来了。 李惠妃跟江月白一样,是个鹅蛋脸,日常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柔和温婉中带着疏离。 夏嫔则面容冷淡很多,紧抿着嘴唇,没有丝毫笑意,就是一副高山雪莲花的冰清玉洁之感。 至于朱选侍则是面色明亮,带着几分子自得和忐忑,一副陪伴大佬们身边,与他们同时入场与有荣焉的模样,多少缺乏几分真正的自信。 叶苏华明明刚刚翘首期盼高层快点到,如今来了,倒突然局促不安,低下头,眼神变得犹疑而不自信,手不自觉地摸上突然间火烫的脸颊。 大佬们入场后,低位份的妃子们立刻散开,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低着头等着开会,一个个眉眼上却都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大宫女们一个个都是会看眼色的,高管们来了,立刻拿出新贡上来的雨前茶,给贵人们倒上。 李惠妃一边品着茶,想着帝后情深都折腾来了御医,心里无比的苦涩。 江月白再受宠只是个常在,皇后可不同,如果受宠生了太子,那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人设全都没有意义。 她这么隐忍,就是要做皇后。想到刚刚在坤宁宫里太后的一番话,心里便有了计较。 落魄的叶才人,不仅面部肿胀,眼眸子暗淡无光。一个二品官员之女经此一事,受到的影响如此之大,想必心中已经积满了怨气,正合适当刀子用。 她便随口吩咐大宫女: “这茶不错,给叶才人沏一杯。” “惠妃娘娘,这是今年第一茬的狮峰龙井。皇后娘娘一大早特意嘱咐奴婢安排的。”大宫女微笑地解释完,便退下去给叶苏华斟茶。 李惠妃轻抚着杯壁,嗅了嗅茶香,“这样的宫中珍品应该招待贵客。本宫喝些热牛乳就好,日常饮用如此茶中珍品实在奢侈。” 侧面夸这茶的高级稀有,让叶才人因为一杯茶感觉受宠若惊,当然也借机嘲讽下皇后铺张浪费。 对待落魄的人,她越是落魄,就越要攻心。 此时对叶苏华的一点点示好,无异于雪中送炭,会在她心中被百倍地放大。 虽然叶苏华是陈妃宫里的人,但是只要跟自己走得近,就会让陈妃心生猜忌,搞出内耗。就喜欢看陈妃恼她气她,却又扳不倒她。 “谢惠妃娘娘赏赐。” 果然还是太年轻,叶苏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受宠若惊地对李惠妃谢恩,眼神里满是感激。 见她如此,一旁的夏嫔冷着脸低头喝茶,眼里闪过讥诮之色。 “叶妹妹,皇上给本宫赏赐了些上好的桂圆干,说是美容养颜,滋补气血。实在太多,本宫正烦恼着,一会儿,你和夏嫔都跟着本宫回去取些去,帮忙分担分担。春日生虫,坏了可惜。” 夏嫔再抬起头来,眼睛里多了些笑意,“多谢惠妃娘娘。” 她心里已经猜测到了李惠妃刻意交好叶苏华的目的。 李惠妃对叶苏华的亲善让其他的低位妃嫔暗暗有些惊诧。像这样触怒皇上的妃子,不该避之而不及么。有几个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试图学习里面的门道。 不一会儿,甄婉仪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脚下生风,却无人敢出声指责她不守走路的礼仪。往最上面几个位置一看,倒霉了的陈妃竟然还没来,怕不是觉得丢脸,今日又装病干脆不来了吧? “恭喜惠妃姐姐。”甄婉仪落座后,对李惠妃笑着说道。 “何喜之有?”李惠妃皱着眉头,小啜一口清茶。我正为皇后竟然被皇上盛宠到叫太医难受着呢,你跟我说恭喜,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陈妃被去了封号,就不在四妃之列。惠妃娘娘您不就高她一级了吗?从此往后,皇后之下就是您了。”甄婉仪喝着新端上来的茶水,语气里满是真诚。 “本宫正为陈妃担心呢。”李惠妃拿着茶碗,垂下眸子,淡声道,“本宫岂是会落井下石之人,哪会因着他人的痛苦,自己反而顾着欢喜的。陈妃一向爱面子,怕是受不了这般子委屈,本宫正想一会儿去看看她,安慰几句。” “呦,惠妃姐姐还会为本宫担心呢?大可不必了。你哪是去安慰本宫,巴不得看笑话吧?本宫爱不爱面子,都是一向光明磊落。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本宫这辈子最烦假惺惺的人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种场合,越是这样主动打招呼的高管,他们之间关系越是不好。 陈淑妃哪怕昨晚被皇上降了位份,却不似叶苏华般消沉,变得唯唯诺诺。 她依然打扮得富贵明艳,举手投足保持着两米八的气场,一张俏脸顾盼生姿。 “有些人看起来跟九天仙女一样无欲无求的,晚上不一样睡不着吗?” 陈妃落座之后,一双丹凤眼斜睨了李惠妃一眼,淡淡说道: “这身子不好的人啊,哪怕心里有火,也不要总喝菊花茶,虽然败火,但更伤元气。这心里的火下不去,喝多少菊花都没有用~” 第87章 高层打机锋这么有趣 惠妃到底是个沉得住气的人,陈妃说的这番话,她假装没听到。 但在场的其他人,联系刚刚李惠妃说要大量送出上火的桂圆,心里便有些内涵了。 甄婉仪忽然搭话:“陈妃娘娘是突然身体不好,宫里的菊花茶不方便喝对吧?我最近总是上火,长了些痘痘,喝菊花茶想必是极好的。 不如把菊花送给我好了,就当昨天打了我一巴掌的补偿。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还是好姐妹。” 勾销个鬼。你都害我这么苦,我的仇还没报呢! 陈妃气炸了,却又不敢贸然再次得罪甄婉仪。 只好压着怒气说道:“皇上赏赐得多,本宫分你些好了。” 一向骄横跋扈的陈妃突然被刺头儿甄婉仪被干翻,看在李惠妃和夏嫔眼里很是舒爽。 像她们两个就断断不会去招惹像甄婉仪这种又不争宠,又不按常理出牌,没有明显拿捏之处的人。 “陈妃娘娘要是早这般好相处,早就荣登贵妃之位了。”甄婉仪笑着说道,四顾一番,问大宫女,“今日为何没有点心吃?还是点心用完了?本宫还没用早膳,肚子有些饿了。” 大宫女笑着说:“回娘娘,点心马上就到。皇后娘娘为诸位娘娘今日额外准备了许多点心,稍后便会送到。” “那太好了。”甄婉仪笑逐颜开,十分开心,随口问道,“今日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喜事?还要特别准备食物~” 李惠妃眼皮子动了动,用余光看了陈妃一眼,对方一样神色不对却保持沉默,都不敢接甄婉仪的话。 看来也知道昨晚的情况。 只是ceo跟总裁在房里那点事情,怎好拿到台面上说。 陈妃冷哼了一声,心里格外地憋闷。这都两天了,前天李惠妃侍寝,昨天留宿皇后宫中,这把自己作为三巨头的脸往哪搁啊! 平日里皇后显得那么端庄,完全看不出这么骚气,怎么不干脆出血而亡呢? 人家在那里快活,自己在那苦巴巴熬夜抄宫规,写作业...... 陈妃气得差点吐血身亡。全凭一个念头续命:皇上一向最疼本宫,只要本宫肯放下身段去道个歉,皇上一定会原谅本宫,重修旧好。 终还是忍不住发声道,“有人凌晨还要瞎折腾。真是没想到啊。” 李惠妃却露出了难得的笑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陈妃是说谁呢?说话没头没尾的。本宫只是好奇,陈妃近来没见皇上几次,难道是不想吗?” 还不是因为见不到。 你想见皇上,可皇上根本不想见你。 “本宫看你眼下乌青粉都盖不住,想必心里琢磨着也枯坐一夜没睡吧?”陈妃被点破见不着皇上,没好气地呛回去。 又担忧李惠妃把昨晚的事当众说出来,让她脸面丢尽,多少有些心虚,脸色难看得很。 真清高如兰,不在乎皇上跟谁在一起,还不赶紧出家去啊! 李惠妃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一下子浮上了红晕,想当众抖出来陈妃昨晚装病结果皇上不搭理的糗事。 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终究还是顾着自己端庄温婉的人设。 全然忘了在场还有个铁嘴甄婉仪。 “陈妃娘娘,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惠妃娘娘哪怕通宵点着灯等皇上,那也是对皇上的痴心一片啊!皇上知道了肯定很感动。 陈妃娘娘这把皇后娘娘能管的事儿都分了去,怪不得黑眼圈那么重。年纪大了,就要学我,要养生,要早睡~” 甄婉仪不紧不慢地说着,一门心思地在想吃的怎么还不来。 明明是帮着惠妃娘娘说话,还夸惠妃娘娘痴心一片,结果两位娘娘都觉得自己被冒犯到,直接把两人都得罪了。 “你竟然在讽刺本宫!”听见甄婉仪这番话语,陈妃咽不下这口气,伸出手指指向甄婉仪,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消消气,别气着自己,甄妹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李惠妃温声劝道, “她入宫多年,跟谁都是好姐妹。一向就这心直口快的性子,皇上就喜欢她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但哪怕她因昨天的事儿心有不平,也不该跟陈妃你这样说话。” 这时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火上浇油。 甄婉仪对李惠妃看似劝架说和,实则挑拨和埋汰自己的话,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 “感人生之须臾,叹世事之无常。太执着了,就着相了,这也烦恼,那也烦恼,吃不好,睡不好的,何苦来哉呢?” 说完,自顾自地喝茶,不再言语。 似乎对跟陈妃、李惠妃一波进宫,年龄大了,资历差不多,但位份低四个职级这事儿根本毫不在意。 堵得其他当事人气都有点不顺了。 不怕不出牌,你有对二,我有四个三管上。结果她倒好,直接甩完一水子炸弹,去炸对家一个单六,告诉大家,她不玩了。 江锦绣跟范答应在边上站着听得直乐,没想到高层打机锋这么有趣。 锦绣从姐姐那里已经知道范答应搬到了甄婉仪的宫里,此时听着甄婉仪的快言快语,觉着不错,为好姐妹暗暗高兴。 尽管姐姐告诉她,甄婉仪这样快言快语还被特殊照顾的人,好也好,不好也不好。最好不要深入交往,容易招惹祸事。 两人默契地不时地用手指在彼此手心里打暗号,表达此时的心情和感想。 她们之间暗戳戳的亲密互动,都被边上的新人们看在眼里。 江锦绣命怎么这么好,不仅长得好看,会吹彩虹屁,有那么好的一个姐姐,又竟然这么快就有这样亲密的朋友,昨日还得了皇后的另眼相看。 一个个都很羡慕和眼红。包括早上遇见的慕容常在和林选侍。 众人眼巴巴地干坐着,等着大领导皇后娘娘驾到。却坐等右等,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但没有高层发话,谁也不敢擅自离开会场。 “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来呢?怕不是生病了吧。昨天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就说头疼。” 甄婉仪说是担心着皇后,其实更担心好吃的点心。万一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来主持会议了,还提供好吃的茶歇不? “可能是昨晚上折腾太久,起不来吧。”陈妃没好气地说道。 甄婉仪一脸疑惑地望着陈妃,正声说道,“陈妃娘娘,你在说什么?皇后娘娘管理六宫这么辛苦,怎么还忍心说风凉话?” 陈妃心中冷笑一声,辛苦?还真是辛苦了。一晚上呢。 只是脑海里浮现出昨天甄婉仪跟皇上并肩坐在步辇里,宣布取消她封号的场景,有些发寒。 她万没想到她不过是打了一巴掌,皇上竟然会为了甄婉仪这个小贱人出头。没办法,谁让甄婉仪有个让皇上敬重感激,有着高大上人设的爹呢。 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甄妹妹,我跟惠妃不过在闲谈说笑而已。你未免太多心了。” 门口突然出现两队宫女,一个个喜气洋洋地端着大红色漆制盘子进来,候在大门两侧。接着又有几个太监抬着两张长条桌进来摆放好。 接着大宫女们便把盛着点心的盘子在桌子上摆好。这时皇后的内监总管才拿着一卷明黄的卷轴出来:“各位小主跪下听旨。” 在场的妃嫔们立刻各自找了个地方纷纷跪下。除了高层,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奉皇后旨意:今日皇后身体不适,晨会取消。为庆贺帝后琴瑟和谐,特赏赐名瓜果点心若干,供诸位小主享用。钦哉!” 第88章 重新洗牌的机会 李惠妃身份最高,便领头接旨谢恩。 只见桌子上除了各种精致的糕点之外,摆满了桂圆、花生、红枣、瓜子、喜糖、喜饼等。甚至还夸张地在地上洒满了金色、红色的喜纸。 这意思显而易见。 尔等都来恭祝本宫早生贵子! 昨晚老板跟老板娘洞房,今天公司开party庆祝一下,两位大佬的股份牢牢地锁定在一起了~ 李惠妃只觉得头晕眼花,治好了的咳嗽毛病竟然又发了,禁不住连连咳嗽。没有高位妃子带头,其他人都不敢动。 “诸位小主请~~”赵公公并不离去,而是笑吟吟地说道,“皇后娘娘交代,每位妃子务必吃些喜点,沾些喜气,吃不下的还可以打包带走。” “那就谢谢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早生贵子了!”甄婉仪对着赵公公大大咧咧地拱拱手,说完吉祥话,便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开始吃起来。 这里的主子,如果都像甄婉仪这般识时务,他赵公公的工作就好做了。 跟甄婉仪的大吃特吃不同,李惠妃假借咳嗽,陈妃假借肚子疼,不肯当场吃,愣是被赵公公“特殊关照”,把糕点糖果打包起来,差随从奴婢带回自家宫中慢用。 李惠妃带着叶苏华提前走时招呼夏嫔一起走。 夏嫔故意装作肚子饿,跟着一旁新人在那里抢着吃糕点,抱歉地说,自己晚点回去。实际上,是想多跟新人熟络起来,看能不能自己组个小团体。 从在潜邸开始,她就一直活在李惠妃的鼻息下,却没有得到什么实际好处。现在宫里进了新面孔,未尝不是一次重新洗牌的好机会。 李惠妃她们这些高层离开后,就跟公司年会到了下半场一样,余下的新人们就放开了性子,吃吃喝喝聊聊,玩得不亦乐乎...... 江锦绣似乎以甜美吃货的形象打开局面,人缘实在太好,众多新人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说个不停。 巴结江锦绣的目的,彼此心知肚明。 江锦绣跟皇后娘娘这样总裁级大佬走得近,还能在家就能每日偶遇皇上。大家都想通过江锦绣这个前台小妹做桥梁,有朝一日也能享受下大老板的阳光雨露。 皇后和皇上高高在上,难以接近,普通职员见了面话都说不出来,生怕被一个不小心就被治罪。 但前台小妹江锦绣单纯软萌,容易接近好说话,估计也容易被马屁拍晕。 众人兴致盎然地围绕着江锦绣讨论着各自家乡的美食,盛赞苏城应时而食的精致生活,实际上不过是给江锦绣捧场,不着痕迹地拍着马屁。 附和、鼓掌、点赞,迷妹迷弟的表情都可以使出来...... 万万不可岔开话题,高谈阔论,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抢风头。不然对于这种夹菜转桌型人才领导一般会很有涵养地夸奖博学多才,见解独到,心里其实在吐槽: “我屮,你会不会玩?!下次不带你玩了。” 在场新人们多数懂得里面的道道,少数只是单纯的一腔热情,觉得江锦绣有趣好相处。 江锦绣却偏偏对甄婉仪格外感兴趣,恰好甄婉仪这个率真正直的吃货,从江月白跳湖救人开始就对江锦绣姐妹都很有好感。两人借着吃吃喝喝,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人自然希望能多结交比自己厉害的人,攀上比自己高一级的圈子。 圈子从来不是混出来的,自己得有对方感兴趣的东西。无法相互交换的关系,往往看起来花团锦簇很热闹,其实都停留在泛泛之交,难以长久。 有很多资源可以交换的人,自然就像做生意钱生钱一样,关系生关系,资源生资源,蛋糕越做越大,混得风生水起。 夏嫔这样聪明的女子,自然看出来了这里面的门道,她想放下身子也凑上去跟江锦绣攀谈一二。 可江锦绣就像爱豆被粉丝团包围了,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挤进内圈。 所以,夏嫔强装淡定地拿着点心,站在离江锦绣和甄婉仪不远不近的地方,以很优雅的仪态慢慢享用。 新人里的谢才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此时也如她一般,端着一杯茶,安静地坐在外围,默默地注视着欢笑的人群,显得那么的卓尔不群。 这位谢才人出身官宦家庭,祖上在朝中做官,父亲是地方掌握实权的军事大臣,自始自终都落落大方,举手投足端庄大气。 她明明在新人里初封位置仅次于叶苏华,却低调谦和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夏嫔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便微微地对谢才人抱之一笑,以示亲好。 她一边听着甄婉仪跟江锦绣的聊天,一边琢磨着怎么单独接近江锦绣,顺利地把皇上赏赐给她们的诗集借过来抄写一份。 来之前,她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昨晚皇上因为皇后在书房抄写《偶思集》才圣心大悦,而皇后的抄写本正是江氏姐妹谄媚献上去的。 想到这些,她心情激动,总觉得一不小心提前窥见了获得盛宠的机密,迫不及待地想试上一试。 甚至已经不自觉地脑补了一通,皇上见到她在抄写诗集时,如何迫不及待地把抱到房中,将她扑倒在床上...... 只是还听说那江月白竟然还带着她手下的太监和婢女都学***的诗。 我呸!皇上的诗,那些下贱的奴才也配!太把奴才们当人,就不怕有天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教会了那些婢女,心思灵泛的,不就会想方设法爬上皇上的床?! 这说明那江常在又单纯又善良还爱拍马屁,这样的人最好拿捏了。 夏嫔心里想着这些,不自觉地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可这帮小年轻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一直聚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半天。从天气说到美食,从美食说到想家,从想家说到衣服,又从衣服说到珠宝首饰...... 谢才人似乎觉得有些没趣,便悄悄地先行离开。 有些新人起了个头,想八卦下皇后今天没来,还赏赐这么多寓意早生贵子的来龙去脉,却被诸如下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因为皇后娘娘仁慈啊” “当然祝皇后娘娘和皇上百年好合、皇后娘娘早生贵子啊” “皇后娘娘早日诞下嫡子是大明朝的福分” “这不是我们十两银子月例该操心的事情” “这杏仁酥怎么这么好吃,你多吃点” …… 等得夏嫔心烦气躁。 到后面甄婉仪这个大吃货都提前走了。就剩下她一个高层还杵着,装优雅地喝茶,尴尬得不行。 茶水她都续了七八杯,恭房跑了三四次。 等她再一腔愤懑地从恭房出来回到原处时,发现人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坤宁宫的大宫女们在收拾残局。 有个新人正腼腆地招呼大宫女把桌上剩下的食物打包。想必是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想占便宜。 见到夏嫔走过来,魏选侍满脸涨红,双手抱着一大包食物,对着夏嫔施了个礼,便低着头一路小跑着匆匆离去。 夏嫔鄙夷地望着离去的背影。想到江氏姐妹商人的出身,便也带着几分不屑。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得硬着头皮去桃蕊宫。 …… 点着宁神香的内殿里,皇后闲适地卧在床上,一手轻轻地搭在小腹上,慢悠悠地吃着腌制话梅,听大宫女玉竹汇报各位小主的表现,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皇上离开后,她立马找来了相熟的嬷嬷,仔细地询问了一番,计算了下癸水日子,说是机会不大,但还是有希望见喜。 皇后喜滋滋地抚摸着腹部,里面仿佛有一片丰沃的土壤,播下的种子正在舒服地伸展着,在里面生根发芽。 说话时,贴身宫女玉梅端着太医院煎好的药汤走过来。 皇后想到昨晚那一晃一晃的平安玉佩,一会儿打在她脸上,一会儿打在他胸口上…… 心中一股子甜蜜和欣喜漾起,那奇苦无比的药汤都觉得甘甜。 “赵公公,跟太医院吩咐下去,给本宫开些安胎的药先喝起来。你挑些合适的赏赐,给桃蕊宫送过去。再去找江常在,问她要那本有批注的小册子。” 她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身体疼痛着,但心情十分美好。 第89章 这威力有点过分 (起名废,内容比题目有趣那种) 坤宁宫那边开着早会时,江月白这边却在试药。 她早晨迫不及待地从系统那里签收了疤痕膏和治伤膏,都是200g的大容量,很大两罐。 按照穿越来之前她的习惯,这样大罐的化妆品,她都会拆成小份放冰箱里,这样拆封后不容易坏掉。 所以,她拆封后把每种药膏分成了四罐,共计八罐。 逐一贴好标签,存在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带着一瓶治伤膏到主殿大厅,喊来桃蕊宫的奴才们,把几层门都关好。 “你们谁敢坐到这个椅子上,拿刀在自己身上划一刀。刀口要稍微深点。我这里有瓶治伤膏想试试功效。” 江月白把手里白色的小瓶子晃了晃,桌子上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锋利小刀。 七个奴才们的目光先微微扫过其他人,然后齐齐地看向瓶子,都有些胆怯和犹豫,猜不透小主的心思。 这到底是试药呢,还是试胆量忠心呢? 江锦绣西殿的大宫女婉香甚至像乌龟一样缩了缩脑袋,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皇后留下的玉荷满脸的震惊和疑惑,这桃蕊宫的主子到底要干嘛,怎么动不动就要在人身上划一刀。 想到皇后布置的任务,她开始打退堂鼓。 “我来。”梁小宝第一个站出来,走上前,直接拿着桌上的刀对着左手的胳膊就划上一刀,胳膊上出现了深深一刀伤口。 干净、利落。对自己超狠。 还没划完,血就喷了出来,喷了梁小宝一脸。梁小宝身子一颤,鲜血不停地涌出,他痛得快要昏阙,却咬住牙关,坐着一动不动。 他心想总不能让女孩子去试吧,万一治不好,留下难看的伤疤就不好了。 众人光是看着喷出的血液和他的表情,就能感受到他的剧痛,看得心惊胆颤的。玉荷更是捂着嘴巴,满眼的惊恐。 这,这,这。桃蕊宫的主子吓人,奴才也好吓人啊。一言不合,就听主人的话给自己来一刀。 玉荷感觉脖子凉凉的,禁不住伸手摸了摸。 “好。”江月白对梁小宝投去欣赏和赞许的目光。 就这目光,哪怕梁小宝眼睛上都糊上了血看不分清,但觉得哪怕为小主子上刀山下火海都值得。 江月白立刻手脚麻利地先用布条把梁小宝的手臂上方扎紧,再托着梁小宝的手臂放在桌子上,迅速地把瓶里的药膏涂在伤口上。 这些在做实验前,她都演练过。 做事之麻利沉稳,让在场的奴才们心生佩服,暗暗对标。 这中间喷出的血液溅到了江月白的脸上,但她因为过于专注和紧张,压根没有注意。还是素素有眼力劲地拿着手帕帮她擦拭干净。 然后就是沉默的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鲜血不再流淌,伤口不断地在眼前愈合。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梁小宝感觉到伤口一点点地好转,不再那么疼痛,惊讶地说道: “这种药好神奇啊,先是凉凉的,后面又热热的麻麻的。” 在他们的面前,梁小宝胳膊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越来越快。 其他人都围在江月白和梁小宝的身边,又惊讶又好奇。 “怎么样,感觉如何?”江月白微笑着问道,内心也感到极其震撼,这系统给的玩意也太逆天了吧。 “谢小主关心。奴才感觉这伤口麻酥酥的,好像正在长肉。这药好神奇啊!” 梁小宝欣喜地答道,难以置信地望着胳膊上粉红色的伤口。血迹还在,但伤口已经几乎不在了。 他甚至感受到伤口愈合时那熟悉的像蚂蚁啃食在伤口附近的酥痒感。 “哇,天啦,这是什么药啊?眼前的伤口居然在愈合!” “太神奇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玉荷惊喜地望着江月白手里的小白瓶,“小主,难道这是天上的灵药吗?” 江月白微笑地点点头,没有解释。 婉香好奇地问道,“小主,这种药能治愈所有的外伤吗?这么神奇的话,如果胳膊断了,能接上吗?” 听得梁小宝两眼圆睁,吓了一跳。这婉香出得什么馊主意,坑人不偿命吧? 这划一刀死不了人,可要是砍断一条胳膊,能不能接得上就不好说了。 其实这也是江月白此时心里所想,只是也有几分担心,这膏名叫治伤膏,也没说是断骨膏,万一只能治外伤,岂不是白伤人一条胳膊。 哪知道,桃蕊宫里得奴才们昨晚都已经被打了鸡血,尤其三个骨干。 “小主,我来试试。”说话的是小罗子的声音。 众人扭头一看,小罗子伸出右手,摊开的手掌里正是一只断了的小手指,左手的小手指还在往地上滴血。 吓得玉荷捂着嘴向后倒退了两步。这也太狠了吧。 桃蕊宫的奴才们真是下得了狠手。她肯定下不去手。这该多疼啊。 “你这是干嘛?!” 江月白嗔怪了一句,心里却大为感动,就需要这样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的,一言不合就拿自己开刀的,柔声说道, “小罗子,你坐这边,我给你上药。” 声音是所有奴才们从未听过的温柔,如春风吹过湖面。一时间,大家多少有些羡慕小罗子。 “小事。奴才信主子。”小罗子笑了笑,听话地在椅子上端坐着。 虽然是个奴才的小指头,但江月白依然不敢马虎。 她小心地给断掉的小指在创面上涂上一层厚厚的药膏,再调整好位置和角度,比对着剩下半截手指的纹路,“小罗子,忍住点。可能会很痛。” “没问题。奴才受得住。” 小罗子笑着说,话音未落,手指却已经被主子接回原位。 原来主子刚刚跟他说话,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的。 接着江月白又喊素素帮忙,把断指的接口一圈均匀地抹上药膏。 因为不确定松开手,手指会不会掉,江月白便保持一个姿势固定住手指。 “主子,要不换我来吧。”素素见江月白整个人保持姿势住一动不动,想帮主子主动分担。 “无妨。” 江月白拒绝了素素,细心地观察着小罗子的手指,注意到断口处开始渗出了些微的血迹。 手指上几个握兵器的地方长满了厚厚的茧子,看来之前自己猜想的不错,这是个练家子,武功应该不低, “小罗子,以后办事可不能这么鲁莽。这还好院子里没有养狗,不然你这跟手指就该喂狗了。” 小罗子感受到江月白那温柔而关切的目光,这种被尊重被关注的感受让他不由地放松了下来。望向主子的眼神里,充满感激和敬仰之情。 他之前的主子,对待他们这些奴才总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随口一说,便可以要了一个奴才的性命。 但贤雅小主却很不一样,她是一个主子,有异常严厉不近人情的一面,但也有当下的这种细腻和温暖。 “别说剁一刀了,就是让奴才上刀山火海,奴才也绝不说二话。” 江月白赞许地点点头,“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对于旁观的奴才而言,印象中的主子一向威严冷峻、说一不二,此时见到主子温柔亲切的一面,都大为震惊和感动。 大家屏息凝视,时间过得分外漫长。 大约有了一个时辰,小罗子神色变得奇怪,他轻咬着嘴唇,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刻意地忍耐着什么。 “主子,奴才感觉断口处好痒。” “那就对了,痒就对了,说明快好了。忍住!” 小宝站在旁边很激动地说道。他望着自己胳膊上只剩下一条淡淡粉红色印记的伤口,不敢相信刚刚还曾裂开,翻起红色的血肉。 江月白微微点头,对小罗子投去鼓励的目光,“再忍一忍。” “奴才能坚持住。”小罗子龇牙咧嘴地说,暴露了他此时强行忍耐的程度。 小宝悄悄地摁了摁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处,竟然没有血渗出来。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啊,真是太神奇了! 一双双眼睛焦急地紧盯着手指的断口处,期待奇迹的发生。 伤口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地彼此融合连接着,渐渐地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道淡淡的粉色印痕...... “小宝你来。”江月白松了口气,由梁小宝接手,站起身,环视了下众人,十分严肃地说道, “素素,你去拿二两银子给小宝和小罗子,作为奖赏。药膏之事,不可向皇上、皇后、太后之外的任何人提起。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记住,背主的下场之有一个,那就是死。” 跟之前抹药时的和颜悦色判若两人。 “奴才(奴婢)记住了。”众奴才立刻齐齐跪下伏在地上,明明见证奇迹后个个十分激动,却大气都不敢出。 “散了吧。” 说完,江月白春风满面地拿着白色小瓷瓶走回里屋。 这么神奇的药膏,恐怕在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后宫,肯定大有用处。 那疤痕膏呢?是不是一样神奇? 她想起来,昨天书架砸到了皇上,头上有个小口子。 太好了,又找到可以拍几位大领导马屁的好东东了。 到时候给皇上抹上,他说不定会感动。如果再问想要点什么,不如谦虚一番一番,看看能不能提个升职加薪? 江月白心里美滋滋的,就跟楚王献和氏璧的卞河一般。只希望皇上能做楚文王,可不要做楚厉王不识货。 又想到皇后的特派员在场,打算这瓶开封了的留着自己用,再开一瓶新的分成两份,遣玉荷给皇后送去。皇后应该会很感动吧?毕竟谁还没有个磕磕碰碰呢。 捡到宝,捡到宝。 继续努力刷分! 江月白心神振奋,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向往。 刚走进里屋,身后的门便被关上,手中的瓶子却被瞬间夺了去。 第90章 她竟然想杀我! “谁?!” 江月白急中生智,没有高声呼叫,却十足了压低了声音,“这里是皇宫,有事好商量。我出对方价钱的双倍,只要你马上离开。” 这皇宫大院能进来的,自不是一般人。 对方一言不合,自己的小命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前面写那么多字,背了那么多诗的心血白费了。 还是先稳住对方,保住性命再说。 江月白一边说话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一边急速判断来人所在的方向,往右手边抓去。 结果,手臂在半空中被抓住。同时听到咔哒一声,门栓挂上了。 定睛凝神一看,竟然是皇上的弟弟,六王爷!!! 糟了,塑料武功碰上了真正的高手。 他该不会是太后派来杀我的吧?还是皇上?还是哪位后妃? 难道是因为他娶沈石溪属于被逼的政治联姻,所以杀我泄愤? 还是他下湖救人落下了什么病根? 江月白脑子里飞速运转,给对手找个杀自己的理由,这样好因势利导破解。 心想,我的命也太苦了,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被系统威胁杀我全家。看来以后绝不能救人当好人了。 便用力推臂,决定拼了! “这瓶药膏看起来不错。不如送给本王吧?” 李北弘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同时,松开手,拿着瓶子在手中细细把玩。 断指能接上的药膏,非常稀有。 之前因为特殊的机缘,他曾被高人赠送了一瓶治伤神药。但神药也需三天的时间才能令伤口愈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李北弘倒不觉得奇怪。 只是侠女手里的这瓶更猛更神奇。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基本恢复原状。 这要是能大批量生产,用在战场上,肯定能大振士气,所向无敌。 李北弘自然万分喜欢。 但他更喜欢,更想要的,是人。 为何拥有这样逆天的药膏,是个有趣的迷。 但作为男人,令他更刮目相看的是,这才进宫不过几日,一帮子手下来路不清,竟然对江月白如此忠心耿耿,划伤口说划就划,手指说砍就砍。 这得是死士才会有的忠诚。 他甚至确定,如果江月白将来遇见歹人,这帮奴才里定会有人以命相救。 作为皇宫里几经生死长大的人,对忠诚这事很敏感。见过各色背主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他很好奇,江月白到底有什么秘诀,让手下能这么快地真正臣服于她。 马上要去边境赴任,搞明白这一点,对李北弘来说至关重要。 “六王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你皇兄的后妃。请王爷马上出去,保全你我的名声。”江月白依然压低着声音。连妾身都懒得自称了。 对方不讲规矩,她便无所顾忌。 挡我升职加薪者,都是王八蛋! 她不再隐藏自己的轻功,飞速地后退到角落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时她敏锐地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已经关严实了。 看来,李北弘来了有一会儿。 应该就在自己带领一帮奴才们试药那会儿摸进来的。之前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小罗子身上,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哦?皇兄没有告诉你,本王今天上午会来找你?”李北弘把白色的瓷瓶收进衣襟中,饶有兴趣地问道。 大哥竟然没有告诉她? 有意思。是不敢还是不想呢? 江月白也愣住了,大老板竟然知道对家要来,竟然也不管? 这是什么骚操作! “有事说事。如果你是为了那治伤药,就送你了。快走!” 其实她当然知道,李北弘来肯定不是为了治伤膏,毕竟早上才在自己屋里签收的快递。李北弘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样说就是为了岔开话题。 “如果我来,是因为我想要的是你呢?” 李北弘望着墙上挂着的字幅,吃味地说道, “挂着那幅字画是皇兄写的吧,他的字迹别人仿不来。 细雨入花枝轻颤,垂丝拂水波微荡。罗袂拂翠袜留香,顾盼生姿媚无双。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 李北弘的声音很有磁性,念这首诗的时候又故意带有感情。 那时那日的一幕幕都涌上江月白的心头,待李北辰念完最后一句,早已满脸红霞。 “住口!” 江月白怒斥道,依然不敢大声呵斥,但眼睛里竟然毫不掩饰地喷射出杀气,这让李北弘有些意外。 她竟然想杀我! “六王爷,请你自重!你必须现在就离开这里。我是你皇兄的人,你说这番话,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后天就要迎娶沈妹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准备婚礼。而不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被人发现你在这里,我死不足惜,皇上如何自处?太后又该如何?” “本王知道你是皇上的人,但本王不在乎。只要你愿意跟本王走,本王就有办法。” 李北弘望着大哥霸气飘逸的字幅叹了口气,“昨晚我皇兄夜宿坤宁宫,凌晨叫了太医,真个''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这首诗写得好,真应景啊。” 他早晨从母后那里听说了皇兄夜里的事情,同时听说了鞑靼使臣滋事被打。 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想必皇兄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去了坤宁宫。 “帝后琴瑟和谐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皇后是六宫之主。我是妾,做人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你也必须知道自己的本分!” 这公司本来就是他们两个大老板的。 两个大老板晚上一起加个班谈谈工作,计划扩展业务,孵化几个子公司,不是很正常的吗? 自己作为前台小妹,难道还要去管老板和老板娘的夜生活?这不是凡人操心神仙打架? 江月白对皇帝又没有男女之情,只有打工人对工作的认真对待。 “后宫有多黑暗多残酷,你刚进宫还不清楚。你要跟无数女子去争一分宠爱,甚至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李北弘想起小时候见识到父皇后妃们年轻而凄惨的尸身,心中有些惆怅。 “你这样的女子,就不该明珠蒙尘,在这深宫里蹉跎岁月。本王愿意娶你为正妃,而不是做妾。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离开这宫外,过逍遥一世的生活。难道这样的生活,不是更适合你吗?” 老板的兄弟兼股东竟然公开来挖墙角,说要拉着自己一起离开公司去创业,许诺公司合伙人位置。竟然还告诉自己老板知道他来挖人。 不得不说,这套说辞还挺有吸引力,敏锐地抓住了我方的痛点。 说得天花乱坠,全是画饼,你这公司八字没一撇,还是民营,哪能跟全国最大最牛的央企比? 想什么呢? 我这样的铁血打工人在最牛的央企混得正风生水起,跟老板和老板娘都打得火热,怎么可能跳槽? 不过大领导默认自家兄弟来直接来挖人,情况有点不妙啊。 只能说明老板在放手一搏,考验人! 第91章 项目越难越有意思 皇上放手让他皇弟单独来见自己,给足了空间,留足了面子和信任。就是把难题扔给了自己。 看来今天躲不过去了,该谈的还是得谈。 那就当成谈判项目来整:某猎头公司贸然来访,要挖本hr去对方公司任职,对方明明是个皮包公司却过于嚣张,竟然到公司办公室来谈。 大老板不想出面显得自己格局小,直接藐视对方,完全授权给hr处理。 今天正是借项目表忠心的最佳机会。作为新人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 看看整本《资治通鉴》,不管在哪里,忠心在领导心中永远排第一位。道德、能力、品行等等都靠后。 能力强不够忠诚的用作工具人,物尽其用;忠心耿耿能力一般的用作心腹,好好安排。 江月白立刻在心里定好了今天的谈判基调:毫不犹豫地拒绝,坚定不移地表忠心。 职场大忌就是两面三刀,反复横跳。 江月白拔下头上的发钗,攥在手心,紧盯着李北弘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逆不道,一派胡言!我再说一遍,我是你皇兄的后妃。我敬你是皇上的弟弟,但如果你再说大逆不道的话,你我生死相见!” 让我跳槽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江月白冰凉的话语,李北弘一时语塞, “本王知道你聪慧,想一步步往上走。可你是商人女,没有背景,可谓难上加难。后宫争斗的惨烈,你有所不知。” “我已经知道了。滚!”江月白不耐烦地说道。 见江月白说出“滚”字,李北弘心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没想到江月白拒绝得这么干脆,可却还是不死心: “本王绝不会伤害你,勉强你。本王只是.....只是想跟你聊聊。聊完,本王就……滚……” 我前途一片光明,跳鬼的槽啊! “你我之间,无话可聊。” 江月白把簪子比着颈项,倒退着摸到窗户底下。准备万一对方动手,她就真只能逃跑或者拼命,二选一。 李北弘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你到底喜欢我哥他什么?皇位???” “不,我爱的是他这个人。” “是的,永远忠于他的志,永不背叛的志!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我想,你肯定不愿意让你皇兄蒙羞吧?皇后的大宫女玉荷就在外面。” 江月白的回答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他是我老板,有上进心,性格好,容易哄,不变态。 做好业务,吹彩虹屁,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他这个人有什么好?” “皇上他什么都好!”江月白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口气依然很不耐烦。 给大办公室、一言不合就发福利、关心下属的身心健康、不勉强人带病加班,这样的好老板,去哪里找? “我不信。你就是因为他的皇位。”李北弘语气酸酸的,明显底气不足。 有皇位跟没皇位的就是不一样。 天下谁人不爱皇位呢? 自欺欺人地声称自己不想要皇位,想躺平,不想受束缚,不想尔虞我诈,不想活得太累。 本质上,不过是能力配不上野心,干不过大哥。 江月白望着墙上的字画,心想你咬定我是因为编制,你肯定是对的。 图单位有编制又不可耻。 铁饭碗谁不爱呢? 公司有前途,老板有才华有胸襟有野心,我当然不可能跳槽,但说出来就是, “你错了,我就是爱慕皇上,爱慕他的才华,他的胸襟气度。他是他,他不是任何人。” 关键他确实是皇上,皇位在屁股底下坐着,而不是你说的假设。 “可你怎么知道本王就没有才华呢?本王也写了好多诗。不信给你看!” 李北弘早已料到这点,因为他从母后那里听说了,殿试时江月白与皇兄七步成诗的传奇经历。 从一个白色布囊中拿出厚厚一沓,八本小册子,急冲冲地抱在一起,飞身到江月白对面。 双手捧出一摞的诗集,十分虔诚地递给江月白。 看来,对方为了挖墙角,做的准备工作还挺充分。 他迫不及待地把最得意的几首指给她看,江月白却避开身子,根本不屑一顾。 无比冷淡地说道,“你写得好与不好,都没有意义。在臣妾心中,皇上的诗永远排第一。我就喜欢皇上这款。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无法勉强。” 我就对第一大央企感兴趣。其他公司许诺的工资职位再高我瞧不上。 吟诗作赋很多时候就跟信活f、信王大师一样,不过是个媒介,是门槛,是纽带,以此形成个高端圈子,勾兑起来显得比较风雅。 很多领导喜欢写写画画,经常组织和参加些高级别的风雅活动,很多时候便是如此。 李北弘只感觉心碎了一地,他自以为傲的诗歌竟然在江月白这里不值一提,依然不死心地问道, “如果有天你遇到一个更有才华的人,你会喜欢他吗?” 这其实也是李北辰最关心的问题。 “不。皇上不仅仅是有才华,他还很有人格魅力,他待我跟别人不一样。他尊重我,从不勉强我。” 江月白款款说出这句话时,无比地真诚。她想起来皇上疯狂在她身上盖章的那一天,突然明白了原由。 原来如此。 就像小孩子,害怕别人会把好吃的吃掉,会在上面咬一口,甚至舔上一口,通过恶心别人来扞卫自己的所有权。 “皇兄这样对你,本王也可以这样对你。只要你嫁给本王,本王会给你想要的尊重和自由。皇兄他顾忌的东西太多。”李北弘步步逼近江月白。 “住口!” 江月白愤怒之下,扬起手,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 脆生生的“啪”一声,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给打愣住了。 她还真敢!!! “滚!你现在就是在勉强我。”说着江月白把金簪锋利的一头对准自己的颈项,“我只能死在你面前,以死明志。” “明什么志?你真地、如此地......” 李北弘心中一惊,眼见着江月白洁白的颈项上汩汩地流出血来,顿时十分慌张,他知道如果把江月白逼到绝处,她会毫不留情地下手。 第92章 新欢治百病 江月白很担心有人会突然闯进来,那样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根据宫规,妃子私通罪行,会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搞不好,还会诛九族。 “你都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李北弘身体里的戏精在蹦跶,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只不过还在垂死挣扎。 “不,你在乎。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们一起走到了今天。你在乎他!你如果不想逼死我,你就走!马上走!我倒数三声……” “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真不愿意跟本王走吗?” “闭嘴,再说一遍,不愿意!你若敢背叛皇上,从今往后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语气的愤怒和决绝,让人心神震撼。 江月白忽而从气愤转为深情,“我只想与皇上在一起,无论名分,我便心满意足,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见李北弘捂着脸,沉默不语,知道谈判方已被自己打败,不过还在做最后挣扎而已,江月白继续补刀,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修身立言,志存忠孝。儿女情长,格局太小! 皇上不顾自己的颜面,允许你来见我,跟我说这些虎狼之词,大逆不道之话。你觉得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把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看得比颜面更重要。你所说的话哪里对得住你大哥?忠孝仁义你哪一点符合?!” “你说这些话真的很像他。” 李北弘幽幽地叹了口气,“本王果然没看错人。你赶紧止血。心愿已了,本王这就走。” 他此时心里突然有种感觉,大哥之所以是大哥,是因为他被大嫂选中。 (/_\)大怨种 江月白心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对于她而言,那就是项目谈判终于谈成功了,圆满完成任务。 江月白舒了口气,但簪子依然扎在肉里,“新欢治百病。送客!” “竟然不留本王喝杯茶。” 话既然说开了,李北弘也是个洒脱的,便笑嘻嘻地说道, “那本王与沈姑娘的喜酒,女侠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毕竟女侠是红娘,没有女侠就没有这段姻缘。这是请柬,拿好了!告辞!” 这...... (?x?) 说着,李北弘随手撂下红彤彤的请柬。随手推开后面的一扇小窗,熟练地飞了出去,瞬间不见踪迹。 江月白无语地望着手中的请柬,还有地上一堆李北弘没带走的诗集。 这还真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这个老六有东西。 假如真说开后,潇洒地放手,倒不失为真君子。 李北弘前脚刚走,后脚便响起一阵细碎的敲门声。 好险! 江月白把请柬压在枕头底下,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治伤膏,抹在伤口上。又系了条丝巾从脖子处遮住上身,才去开门。 开门一看,是皇后的大宫女玉荷。 见玉荷姑娘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月白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见识了治伤膏的神奇,想为皇后讨要点,回去之后好交差。 帮人不要自己主动提,要对方提。对方提,才叫帮忙。 自己提,固然善良,但显得卑微、喜欢多管闲事,容易养出白眼狼。 “玉荷姑娘找我有事?” “唔,奴婢见过贤雅小主,”玉荷姑娘施礼之后,酝酿了一番,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贤雅小主,那个治伤膏能不能送给皇后一些。” 说完,眼神还往屋子里瞟了瞟。 江月白很客气地说道,“玉荷,这个治伤膏极其珍贵。本小主也只有一瓶,一直想着要送给皇上。” 她以为玉荷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单纯见到好东西,就想搞一点过去送给领导拍马屁。 关上门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一瓶治伤膏,往桌子上的一个空瓶里倒出来一些,再擦净边缘,伪装成一瓶未开封的新药。反正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 江月白走到门口时,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子,外面还用红色细绳做了捆绑,用以保证不会打开的同时,装点得非常喜庆。 “小罗子,你过来。陪玉荷姑娘去一趟坤宁宫。”江月白吩咐完,双手将盒子小心翼翼地交到玉荷手里,笑着说, “玉荷姑娘,那就拜托玉荷姑娘了。如果路上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小主送给皇后的回礼。拜托玉荷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替本小主多美言几句。” “小主折杀奴婢了。奴婢还想小主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多美言奴婢几句呢。” 其实在后宫里,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的地位比不受宠的妃子都高,所以玉荷姑娘若不是在江月白这里,其实也会端着架子,拿捏其他人的。 江月白一听玉荷这话,妥了。正目送小罗子和玉荷离开,门口却恰好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妹妹,另一个却是夏嫔。趁着小罗子和玉荷向两位主子见礼,江月白快步闪进屋子,脱掉衣服,拆掉挽着的发簪,在床上躺下。 不用猜,肯定是为了皇上的诗集而来。这皇上的诗集是个烫手山芋。 运用得好,可以快速地刷一波人缘,但运用得不好,很容易结仇结怨。 虽然在宫中里需要是博得皇上的欢心,本质上跟所有的妃子都是竞争关系。 何况已经加入了皇后的队伍,对夏嫔这样站队李惠妃的不必刻意讨好,但也不必处处树敌,惹人记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果然过了一会儿,素素急匆匆地跑进屋子里来,“主子,起来喝药了。夏嫔娘娘跟着锦绣小主一起回来,夏嫔教训了小罗子,锦绣小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素素瞧见地上一堆书,便随手收拾起来,整整齐齐放在书架上。 江月白点了点头,并不担心。 她这两天已经给桃蕊宫的奴才们开过小会,仔细交代过了,接待各种来客的基本规矩。 其中就包括如果其他嫔妃对他们故意进行非难,必须无条件保持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免得落了口实。 但一定要记得派人找借口或者偷偷来通风送信。不要做傻子,闷声挨揍。 “没有。”素素应道。 自家小主怕是传说中的诸葛先生吧,如此神机妙算,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那就没事。你一会儿就去接引夏嫔娘娘进来,顺便把药碗端过来。”江月白吩咐道。 第93章 大女人能屈能伸 江月白开始做准备,快速进入状态。 先取消宫斗系统的静音模式,这样能够从系统播报宫斗积分变化,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变化。 再故意地把头发披散开,再弄乱些,多些碎发留在鬓前,半遮住自己的脸庞,再斜靠在床边,抹了点珍珠粉在嘴唇上,让嘴唇看起来更苍白干燥,一副妹妹锦绣的病娇美人模样。 过了好一会,素素在门口唱念道。 “夏嫔娘娘驾到。” 人还未进门,一缕香风先钻了进来。 那是很清新的荷花香味,带入夏天的气息,让人充满了喜悦和向往。 荷花香味在现代香水里,属于水生香味,自成一派,属于很有识别度的香气。 这才春天,却已经用上荷花味的熏香,想必夏嫔爱极了荷花,是个清高冷傲的女子,更懂得用别致的香味吸引人。 夏嫔款款而入。 年纪二十出头,身姿纤细,柳叶眉配柳叶眼,浑身上下明显的一股子傲气和贵气,很有辨识度。 她进门一眼就望见了迎面挂在墙上的字幅。 “七八巡盏见浮沉,三两对答问初心。从来鹄雀同舟济,相逢一见是故人。” 字体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气势非凡,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猜测假如不是江常在的笔迹,便更有可能是皇上的亲笔。 震惊之余,心生羡慕和妒嫉。为何皇上对她如此厚爱?只因她会吟诗作赋? 为何惠妃娘娘书法造诣如此之深,哪怕曾经得过皇上的宠爱,却从未在惠妃娘娘宫里见过皇上的真迹?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85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获得皇上赐字]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经过红木镂空雕花的屏风,进入内室,又见壁上挂着一副字画。这幅字里的筋骨依然是柳体,行笔之处却多了许多柔和婉转。 而字幅里的八句诗,一句句地像挖掘机般将自己的心挖出了一个个大坑。 “细雨入花枝轻颤,垂丝拂水波微荡。罗袂拂翠袜留香,顾盼生姿媚无双。暮色渐浓染脂颊,低吟娇绵添情长。朱颜如酒千杯醉,红烛落尽夜深凉。” 呵,罗袂拂翠袜留香! 呵,低吟娇绵添情长! 呵,红烛落尽夜深凉! 怎么这么不要脸!!!! 夏嫔已经人事,不是懵懂少女,懂得诗中描绘的乐趣,画面过于旖旎,令她不禁瞬间红了面颊。 很多时候,对于很多香艳的文字和图片,有经验的跟没经验的,看到时的反应完全不同。 这是说眼前这江月白竟然敢不顾太后旨意,已经跟皇上暗渡款曲了? 还有如此孟浪不知羞耻的闺房之词,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挂在墙上呢? 真不要脸! 这玩意让人酸到,感觉都酸进扁桃体里去了。 【宫斗积分+300,最新宫斗积分88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与皇上暗渡款曲]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这不是飞来横锅嘛。 臣妾冤啊,哪有跟皇上暗通款曲啊,背了这么大个锅,招了这么大的仇恨,只希望满分时系统奖励能给力点。 江月白假装虚弱无比,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起不来。素素默契地快步走到床边,服侍着小主坐起身,简单整理好衣衫。 皇上非要挂的,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不合适,皇上非说内屋是闺房,闺房就该有闺房的样子,这是乐趣。 一般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夏嫔应该关切地说,“不用不用,贤雅常在既然病了,就该好好躺着,不用拘礼了。” 此时,夏嫔正在气头上,便就假装没看见,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 常在算老几? 这才来几天? 谁给的勇气住一宫主位? 就算自己,哪怕去年冬天晋级嫔位,都没有被批准入住主殿,依然住在偏殿。 怪不得下人一个个都没规矩,早就该好好教训的。 一个普通职员,怎么就配独立向阳大办公室?!屋里挂着大领导的亲笔题诗! 桌子上还摆着大老板私下赠与的自版书籍! 这公司很多中高层都没有的待遇。 这玩意让人酸到,感觉都酸到骨头缝里去了。 注意到夏嫔面部酸到形变,江月白只当没看见。 没有办法。 职场如战场。没有办法让每个人都开心,领导开心,自己开心最重要。 从她决定搬进主殿开始,便做好了面对同事的嫉妒和恶意。 无非就是中高层心里不爽大老板赏识新人,给新人超规格待遇,通过罚站来各种耍威风。 这时恰恰不能飘,更不能目中无人,时刻牢记自己的位置。中高层来砸场子,该受着就得受着。 这对职场打工人算什么?! 多少名场面都见过,咱就接着! 所以江月白悄悄地用眼神拒绝了妹妹来扶自己,松开素素的手,将行礼的姿势做得十分标准,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低着头道,“桃蕊宫常在江氏参见夏嫔娘娘,娘娘吉祥。” 言行举止间满满的恭敬。 “贤雅常在,身子可好了些?这幅字,本宫瞧着是行家写的,十分的大气尊贵。”夏嫔假装没看出来字画的特别之处,淡声说道。 “回姐姐,是皇上赐的。” 这话听着夏嫔心头一寒,酸菜腌了几大坛,又淡声说道, “这群奴才欺负妹妹是新人,心软好说话,一个个都没规矩。刚刚姐姐进门时,替你教训了一二,让这些奴才们以后在妹妹面前不敢造次。” 夏嫔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四处转悠,心里感叹,这主殿真气派啊。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90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越级住进主殿]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明明欺软怕硬,只敢拿底下奴才出气。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扯一堆理由。 “谢谢夏嫔娘娘这么远过来看望,还帮着教训奴才,娘娘费心了。白桃,还不赶紧给夏嫔娘娘沏茶。” 江月白借着喊白桃去给夏嫔沏茶,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 心中暗想,小宝怕不是按照自己的吩咐,以不方便见客为由拦住夏嫔,却被夏嫔一通打骂教训了。 夏嫔心有不悦,冷哼一声,却不叫江月白起身,走到墙边的书架,随手拿起一本,淡声问道: “那书架上可是皇上的诗词?可否借给本宫看看?” 书册中的字体飘逸俊秀中有风骨,自是上乘之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水平。 原来皇上每一种字体都写得如此好看。这让夏嫔心中好生赞叹,对皇上的仰慕之情愈发浓烈。 江月白继续保持标准的请安姿势,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女人能屈能伸,位置低就别矫情。 望向夏嫔手中的书册,还有书架上余下的诗集,江月白心中有些发慌。 夏嫔来得过于突然,还未来得及处理李北弘的诗集。 谁知道里面写了啥,是不是淫词艳曲,里面有没有夹情书或者银票的…… 但很快镇定下来,心中有了应对之法,恭敬地答道:“回夏嫔娘娘。皇上的《偶思集》在臣妾的书桌上。素素,还不赶紧拿给夏嫔娘娘过目?” 调虎离山之计先用上,尽快让夏嫔先放下手中诗集再说。 见婢女素素麻溜地去书桌上取书,夏嫔更加暗自得意。 果然没有家世背景,就是好拿捏。 稍微拿乔一下,就把这种小常在吓得半死。 宫里最讲究尊卑有序,出身门第,你再怎么有心机争宠,也还不过是个商人之女小常在而已。 果然自信就是比出来的。 “那这本呢?这本是这两天皇上赏赐的么?”夏嫔扬了扬手中的诗集。 一张小纸条飘然落下。 第94章 心机女的克星 “这本......”江月白一时语塞,盯着地上的小纸条心里那个着急。 一句谎言需要上万条谎言才能圆上。能不撒谎就尽量不要撒谎。 要撒谎,就一定要想好了如何真掺假。 这一瞬间,她还想不好说这个诗集到底是谁的。 小纸条里写了什么呢,有没有署上六王爷的名字。要是有,真是说不清楚了。 皇上和六王爷显然私下达成了某种交易,但这种大领导的私事,哪能放到台面上,摊开来说。 怎么办?怎么办? 江月白低着头欲言又止,站不稳摇摇晃晃的模样,被夏嫔误解为,这排小册子明明是皇上再次赐下的,只是江月白不愿意分享。 “锦绣,你把纸条给本宫捡起来拿给本宫。” 夏嫔瞟了一眼纤弱的锦绣,正好也磋磨下。昨天她穿着皇后华贵衣裙的那番惊艳,此时想起格外难受。 就她?一个答应,也配穿定制限量款高奢? 这句话听在江月白心中,咯噔一下。 看来老虎不中计,还张开大嘴,要吃人。 可惜咱不是武松,有那本事,直接打大老虎。打老虎这事,只能高层三大巨头下手。 江锦绣见夏嫔竟然欺负姐姐一个病人,正要出声为姐姐鸣不平,但江月白一个眼色过来,强忍着不敢轻举妄动。 江月白半蹲着抓起地上的纸条,装作把纸条弄平整的样子,飞速地浏览了上面的内容,递给了江锦绣,示意她递给夏嫔。 谁知夏嫔拿着诗集,假装慢慢翻看,故意装没看见。 江月白替妹妹捡纸条,夏嫔压根没当回事,毕竟在她眼里,这姐姐日常就很宠着护着妹妹。 夏嫔原本是个孤高清傲的性子,此时在三个人的房间里,自信心奇妙地膨胀,她找到了平日里陈妃、李惠妃等高管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恋恋不舍地把诗集放回书架上,故意忽视江锦绣呈上来的纸条,顺手接过素素呈上来的《偶思集》。 瞬间被精致的淡蓝封面所镇住。 真是精美啊!再翻开,里面的小楷整齐美观,一丝不苟,气度不凡。 “皇上的书法水平真是让人惊叹!”夏嫔一边翻看,一边禁不住赞叹道。 听到夏嫔把姐姐的字迹当成皇上的字迹来膜拜赞叹,江锦绣强行技术性地憋住笑意,拼命回忆姐姐抓着自己大半夜练礼仪的悲惨经历。 我可是再好笑也不会笑的,除非憋不住。 不好意思,真快要憋不住了。 “噗”地一下,江锦绣便笑出声来,却被夏嫔的一声呵斥及时止住。 夏嫔瞥了江锦绣一眼,端着声音,徐徐说道, “你怎地还笑得出来?跟本宫说说,你在笑什么?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给高位娘娘递东西,要双手以示尊敬。教习嬷嬷没有教你们吗?” “是,谨遵夏嫔娘娘教诲。臣妾只是开心,对,开心,臣妾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笑……” 真的好好笑哦。 江锦绣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只能强制憋住声音,但话里话外哪里掩饰得住即将爆炸的笑意。 就差咯咯咯了。 余光看向姐姐。她怎么看起来面无表情,淡定得很,竟然一点都没有笑。 “开心就会大笑?是哪个嬷嬷教你们的规矩,教成如此这般?真是笑话。本宫回头要去问问,嬷嬷是怎么教你们的。” 江锦绣听到这句,瞬间意识到又闯祸了,立马笑不出来,低着头不敢看姐姐。 “听闻皇上素来喜欢礼仪周到,知书达理的女子。想必妹妹还不熟悉宫中礼仪,不如让我的侍女秋月给你示范下。” 秋月立即领会,略有迟疑,福了福身子,选择按照自家主子的要求,说了声:“请小主看好了。” 说完拿起纸条按照奴才向主子递送东西的礼仪示范了一遍,再把纸条还给江锦绣手里。 可江锦绣不是奴才,不用行如此大礼。这夏嫔无非就是故意折杀下她们,出口心中的怨气。 江锦绣虽然脑回路清奇,但也不是傻子,便柔柔弱弱地说道: “夏嫔娘娘,您别生气。秋月做的臣妾看不明白,太难了。臣妾愚笨,您慢慢地来演示,做得慢一点,臣妾一定要好好学,变得跟您一样标准,这样行吗?” 这天真无邪又诚恳的样子,让夏嫔到嘴斥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假若坚持让秋月重新教一次,就显得格局太小。 当然,她自己绝不可能亲自下场教。 “那便以后再找你们的教习嬷嬷重修一遍吧!”夏嫔没好气地说道。 江锦绣想到昨晚姐姐还说想请陈嬷嬷来桃蕊宫,跟她详细请教如何得体接待主子和小主们,帮忙制定一套完整详细的接待方案。 这夏嫔姐姐真是太好了! 便两眼放光地望着夏嫔: “哇,夏姐姐,您这是想我们请陈嬷嬷到我们桃蕊宫里来培训礼仪吗?太好了!您真的好关心我们这些小妹妹,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江锦绣不同寻常的一番话,把夏嫔整不会了。这怕不是专门来克她的吧! 明明责备的话,怎么到江锦绣这里就成了大恩大德?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不该很害怕教习嬷嬷再来教一遍规矩吗? 怎么还赶着上旗杆了?! 自己又不是皇后,何德何能能安排陈嬷嬷来桃蕊宫?! 不过是借机教训一番,竟然被对方反客为主,当成承诺说出来,这不是把自己架起来当烤串还要加孜然粉辣椒粉吗? 还要感谢自己的关心,这是故意加芥末,冲鼻子还掉眼泪啊。 夏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便不咸不淡地说道,“让陈嬷嬷再来教习一遍可是大事,需要皇后娘娘来做主,还是以后再说吧。” “今日夏嫔娘娘仁慈才不怪罪,臣妾很怕不懂规矩,触怒贵人。恳请夏嫔娘娘帮忙跟皇后娘娘提一提陈嬷嬷的事情。妹妹先行谢过了。” 说完,江锦绣感恩戴德地盈盈一拜,其模样无比真诚,拜完后一脸得意地用余光看向姐姐。 意思是,姐姐你看,妹妹是不是很能干。 江月白被妹妹的一套说法也惊呆了,露出点点笑意。没想到妹妹脑回路清新,简直是心机女的天选克星。 为小机灵鬼点个赞! 夏嫔望着江锦绣,直感觉头晕眼花,感觉很不对劲。就像给猛兽放的捕兽夹,结果一抬脚把自己给夹住了,鲜血淋漓还动弹不得。 心里有些发堵,尬得只好以沉默回应。 “江锦绣,你先把纸条拿给本宫!” 第95章 江锦绣双手一直捧着,还好被姐姐拉着练了几天太极,不然真抬不起胳膊。 但还是极酸的。 她苦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地捧给夏嫔。 江月白心疼地望着妹妹,心里骂道,这个夏嫔,好大的官威啊。 你且等着。 纸条上只是一句名诗。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江月白刚刚已经抢先看过,所以此时很淡定。在那一瞬间,她已经想好了各种应对方案,只是现在用不上了。 夏嫔捏着纸条,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出身于书香门第,知道这是白居易的《琵琶行》里的句子。 巧的是,这句诗里完整地包含了江月白三个字,意境十分的悠远空旷。 她明明只是商人之女!为何父母起了这么个有意境有来处的名字? 夏嫔的名字叫夏明月,也是月亮,她以前觉得夏明月特别大气端庄,属于有至少贵妃级别的逼格,甚是引以为傲。 只是她怎么觉着就这一句诗立分高下,显得夏明月这名字过于直白,而江月白如此优雅含蓄? 皇上竟然特意写了这么张纸条,自然特别喜欢这名字,把这名字放在了心上。 夏嫔越想越气。 可这江氏两姐妹谨小慎微,根本不炸裂,骨头软得很,鸡蛋里挑不出骨头。 来日方长,今天先把这套《偶思集》借走再说。 【宫斗积分+300,最新宫斗积分93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名字讲究]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江月白心想:啥???这也太容易嫉妒了吧?看来以后要跟这位夏嫔多接触,逮着她多刷分。威胁不大,气性大得很。 便开口淡声问道:“夏嫔娘娘,纸条可是有何不妥?” “皇上写的,自然都是极好的。”夏嫔恨不得撕碎了揉烂了,可又不敢,便没好气地说道:“一个常在住主殿可不合规矩,主殿都得要嫔位以上资格。趁着生病,好好享受着这待遇吧。” 【宫斗积分+100,最新宫斗积分94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合法暂住主殿]产生强烈的嫉妒之心】 话音未落,江月白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摇晃,额上渗出的汗珠,像是被夏嫔的话严重打击到,支撑不住就要晕倒。 姐姐还是病人啊!这个夏嫔太过分了吧?皇后娘娘都不敢这么对待。 “姐姐,你没事吧!我来扶你!” 江锦绣眼里只有姐姐,在她心里天大地大,都没有姐姐的安危大。哪怕因此受罚,她也不能看着姐姐被欺负。 “锦绣,不要紧。夏嫔娘娘对臣妾这般关心,臣妾实在感动又惶恐。” 傻孩子。 别部门领导正想找茬发脾气呢,你这还往枪口上撞。这都是抄陈淑妃整人的作业,没事就在请安姿势上折腾人。 你姐身体好,底盘牢,体力不支晕倒的病态都是故意装给对方看的。 老师罚站,学生如果不体现痛苦和悔恨之意,老师怎么会放过? 夏嫔显然有点吓到,不敢做太过分,假装随意地拨动了下凤钗上的流苏,移开视线,很歉意地说道: “哎呀妹妹,快快起来!本宫刚刚不是说过了,妹妹请起么。刚看到皇上的诗集实在太喜欢,害妹妹受苦了。皇上的这本诗集借给姐姐看个三五日可好?” 夏嫔心想,借走了,其他人便没法借了。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便少一个。 假若能借着三五日,应该差不多可以抄写一份出来,自己留着。还能把抄写本子当做筹码跟李惠妃做交易。就她对李惠妃的了解,断不会主动来讨要。 夏嫔在盘算着,江月白在心里骂着:你说了个鬼,居高临下耍威风耍了半天,装什么装,大蒜装什么大葱。 即使如此,江月白神色如一,看不出来任何愤怒。 恰好白桃端着上好的碧螺春过来,她便温柔地说道,“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吧。” 江月白被磋磨后还这般讨好让夏嫔感到意外,但又很受用,一直绷着的脸也稍稍缓和了许多,才发现脸竟然绷得有些僵硬。 哪知道江月白递送茶水时,两人没有交接好,茶水直接泼在手上。 茶杯滚落在地上,碎成碎片。 江月白葱白般白皙的手立刻红肿了一小片,因为吃痛,“呲”了一声。 夏嫔手上也红肿了一大片,眼看就要起水泡,惊慌地喊道,“快,快拿烫伤膏来。江氏,怎么这么不小心!罚你抄《宫规》十遍,《心经》十遍!” 夏嫔终究只是照猫画虎,学陈淑妃学了个皮毛,完全没有她张扬跋扈的劲儿,若是这会儿烫着了陈淑妃,一耳刮子直接呼过去,出口气再说。 说不定要先斩后奏,直接赏赐一丈红。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96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故意伤人]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 “姐姐,你没事吧?!”江锦绣正要问早上的药膏在哪里,快涂药膏。江月白摇了摇头,“快去看看夏嫔娘娘如何了。” “快拿烫伤膏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本宫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江氏你是不是故意的?”夏嫔焦急地问道,盯着江月白烫起水泡的一双白白嫩嫩的柔荑,生气加倍。 这女人若是报复刚才的磋磨,那也太下得去狠手。伤敌一千,敢自损八百。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9800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皮肤白嫩]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 还差200分,就满1万分拿奖励,得加把劲! “娘娘恕罪,我们宫里没有烫伤膏。娘娘您看,臣妾的手也烫伤了一大片,怎会是故意的,”江月白委屈地说道,“白桃,你快去取麻油来!夏嫔娘娘,您别担心。我们江南那边烫着了,抹点麻油就好,不会留疤痕的。” 我们桃蕊宫没有烫伤膏,但是有治伤膏和疤痕膏。 但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显露于人前?财不外露,永远是保命神器。当然,对待“恶人”不必心软。 “抹麻油可以不留疤痕?”夏嫔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江月白的另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确实一点疤痕都没有。 她这种世家女没有用过这种土方子。 “真的!再涂点生姜汁效果更好。” 江月白诚恳地点头。当然要想效果更好,需要抹点疤痕膏。 说完,淡定地接过素素递来的麻油,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在手上。 她深谙人性:夏嫔即使现在不信自己的话,回自己宫里后,大概率会抱着侥幸心理试试看。 “夏嫔娘娘,您要不要也来点麻油?”江月白一脸的真诚。 上辈子在村里,大家都这么治轻度烫伤,不骗人。 第96章 哀家也想知道 夏嫔狐疑地打量着江月白,总觉得她不怀好意,谨慎地觉得还是回宫处理比较合适,“不必。这两本诗集,先借给本宫几天。罚的抄写,明日送给本宫。” 在深宫里呆久了的人,个个都自带警报器,谁都不会相信。 她瞧了眼红肿起泡的左手,事不宜迟得尽快处理,拿着《偶思集》上下册抬脚就走。 她就赌江月白不敢以下犯上,明着拦住她或者直接抢。 江月白注意到了窗外一抹衣角,突然挡到夏嫔身前,哀切地央求道,“不是臣妾不想借给夏嫔娘娘。这本诗集是御赐之物,臣妾......臣妾怕弄坏了,皇上会怪罪臣妾。” 声音越来越低,不安地盯着红肿的柔荑,为难而害怕的模样。 夏嫔倒是提前预料到江月白会这么说,便略带威胁地说道: “其实不是本宫想借,是惠妃娘娘派本宫来的。她可是太后的侄女,是皇上的表妹。你难道连惠妃娘娘都信不过?!” 明明自己想要,还打着高层领导的名义。看来平日里狐假虎威的事情没少干。 江月白心里暗暗叫苦,这高层里混入董事长和ceo的亲戚,今后想要当上部门一把手的难度又增加了。这李惠妃恐怕比皇后还难对付。 毕竟大老婆在明,小老婆们都在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夏嫔见江氏两姐妹都沉默着不做声,又笑着利诱道: “如果你借给本宫,本宫就将祖传的一款不留疤痕的烫伤药膏送你,如何?想妹妹这么好看的一双嫩手,肯定不想留下伤疤的。” 江月白迟疑了半天,缓缓说道, “夏嫔娘娘,不是妹妹不想借,真的不能借。这本诗集是皇上专门为太后娘娘准备的。本来要让锦绣下午送去慈宁宫。 您真不能拿走。如果您想要,您可在臣妾这照着抄写一本。妹妹这里笔墨纸砚都有,很齐备。但您真地不能拿走。” “本宫怎么就不能拿走了?!你说这本是为太后娘娘准备的,怕不是托词吧?你无非就是不想借给本宫,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想独占!” 夏嫔紧紧攥着诗集,她终究还保持着一点理智。 “你们桃蕊宫,一个奴才都揣着本诗集,他们那种下贱人配读皇上的诗吗?奴才都给看,凭什么不接给本宫?” 【宫斗积分+5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不识抬举]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 【取得初级成就[宫斗积分满分],系统随机奖励半永久韩式永久美瞳线套装,有效期三年,点击即可安装】 美瞳套装?听起来挺不错。又多了一项提升颜值的黑科技。 谁会愿意花时间,透过不好看的外表,去透视那有趣的灵魂???尤其被一群全国顶流美人疯狂倒追、愿意生猴子。 而江锦绣那个瘦瘦小小的身板竟然上前一步,把姐姐挡在自己身后,义正词严地站在夏嫔面前。 妹妹这么弱,却这么勇,让江月白感动。 “夏嫔娘娘,桃蕊宫上上下下都会背皇上的诗,都是皇上的粉丝。您可以在桃蕊宫抄一份。但您手里的这两册不能外借。因为这是姐姐专门为太后娘娘抄写的,是皇上跟姐姐的一片孝心。” 一副要一对二,干架的模样。 江锦绣一想到夏嫔蛮横地命奴婢打小宝耳光,还踩烂辛辛苦苦抄写的诗集,就很生气! 看向夏嫔的眼神便没有娇弱,反而满是熊熊怒火。 越想我越生气~ 今天必须带走诗集! “让开!”完全顾不上维持平日里孤傲清高的人设。 “姐姐说不能带走,就是不能。你必须把诗集留下来。”江锦绣固执地拽住夏嫔。 “夏嫔娘娘,您如果想要,可以在这里抄一份,不能带走。这是御赐之物,有任何损害,都担待不起。” 这册子就是不能借出去。 不说这是御赐之物,弄坏了责任难以掰扯清除。假若借给夏嫔,讨好了一个人,其他人来借怎么办,得罪一片。 两姐妹竟然铁了心,都不松口。 “如果本宫非要借呢?”夏嫔把两本诗集紧紧地抱在怀中,厉声问道。 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失真。 她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理智,并没有大力甩开江锦绣,也没有大喊大叫撕毁诗集,更没有出手打人。 就凭这分情绪刺激下,还能稳稳保持住理智,江月白便觉得夏嫔不容小觑。比叶苏华那样冲动肤浅的难对付得多。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不识抬举]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继续升级】 江月白没想到平常看起来很文静矜持的夏嫔,此时竟然这么敢争抢。 她正要开口缓和下现场气氛。虽然不能让步的,就是不能让步。但夏嫔好歹是个中层,不能闹得太僵。 “你可以试试看。哀家也很想知道。”一个威严的女声突然在门口响起。 声音一出,全都噤了声,齐齐屈膝跪下行礼,大气都不敢出。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江月白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是牢牢地稳住腰,借助核心力量,将请安姿势跪得十分标准优雅,堪称礼仪典范。跟嬷嬷回来禀报的一样,这两姐妹前些日子下了番苦功夫。 反倒是夏嫔行礼行得不成规矩,软塌塌,抠细节的话,各种不到位,一堆毛病。 “都起来吧。夏氏你都入宫有些年头了,这行礼都赶不上两个新人了?”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恶意衬托旁人]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 太后鄙夷地望着夏嫔,冷冷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擅自称呼本宫。只有一宫之主方可如此自称,你何时何地晋为一宫之主,皇后竟然没有知会哀家?” 夏嫔哪会料到太后会突然驾到,外面的小太监竟然都没有通传,不知道太后到底来了多久。 听到太后的质问,吓得腿都软了,后背冷汗涔涔,忙跪下磕头, “太后娘娘恕罪,是臣妾口误。太后娘娘饶命,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刚刚教训江锦绣不知礼仪,立马反被太后训斥,夏嫔羞耻得满脸涨红。 “既然是口误,那便按照宫规,掌嘴二十。切莫再犯。否则下次便按有心为之论处。先把你手中的书拿给哀家。” 第9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嫔大惊失色,“太后娘娘饶命,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一定好好抄写,日后不敢再犯。” 因为震惊和恐惧,声音有些尖锐的失真,身子颤抖着。 “闭嘴。把书拿来。” 太后冷淡的眸子并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字。 “《问初心》七八巡盏见浮沉,三两对答问初心。从来鹄雀同舟济,相逢一见是故人。” 一看就是皇上的字迹。就短短的几句,便让她眉眼间都舒展开,有了温度。 自家孩子自家疼,何况这儿子还是当今圣上。 皇上御笔钦赐,这江月白还真有些手段,倒是之前小瞧了。 此时,太后的气场绝对超过五米八,让人畏惧而胆怯。 夏嫔不敢继续哀求,战战兢兢地把诗集毕恭毕敬地递交给太后。这几步路却走得格外的漫长。 值得庆幸的是,即使与江氏姐妹纠缠,诗集都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坏。 不幸的是,太后宫里的嬷嬷劈头盖脸地开始掌嘴,打得啪啪作响,毫不手软。没打几下,夏嫔的脸便快速红肿起来。 被江氏姐妹围观,让夏嫔的耻辱感加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心里把这样的羞辱归为太后对江月白的偏袒,对江氏妹妹更加的嫉妒和怨恨。 (`⌒′メ) 巴掌的响亮听得江月白和江锦绣胆战心惊。 音效很像二代植物大战僵尸游戏中,豌豆使用能量豆后连续啪啪啪地击中僵尸的音效,的加强版。 太后敲山震虎这招用得麻溜。锅从天降不过如此。 江月白暗道又学到了。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吃瓜行为]产生强烈的愤恨之心】 之前她救沈石溪晕倒了没有亲眼见到太后对叶苏华和慕容常在做出处罚的名场面,但听妹妹绘声绘色地描述,对太后的杀伐果断便是万分佩服。 今日太后无视她跟夏嫔之间的争执,只挑关键处发威,更加证明董事长就是董事长的冷静果断,心思的深沉。 进一步判定,想跟董事长处好关系,恐怕相当不容易,系数恐怕为地狱级。 太后冷眼旁观,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三个人。江锦绣眼睛里掩饰不住的讥讽和幸灾乐祸,江月白的波澜不惊中带着思量,夏嫔眼里的怨毒,全都一览无余。 江常在一张小脸煞白,神色淡然,笼着袖子,似乎在掩饰着烫伤的手。而妹妹江锦绣站在姐姐身边,似乎一脸忧虑和担忧,目光不时地瞟向姐姐的手部位置。 地上摔碎的茶杯和一滩还在冒气的茶渍,出现过摩擦。 双方都受了伤,打了个平局。妹妹在一旁,看起来没帮上忙,属于加油努力的吃瓜群众。跟在殿试时想的差不离。 就这样两姐妹,还能翻起什么大浪? 李惠妃一个p4级高管跟一个p13级小前台较什么劲? 自己还不趁着高位妃嫔少,又还算年轻,赶紧生上两三个。竟然一大早哭哭啼啼跑到慈宁宫,把皇上对江月白的宠爱说得天花乱坠,危言耸听。 两只小宠物有几天新鲜感而已。 (︶︿︶) 太后不准备管闲事,下属间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再正常不过了,不然怎么形成竞争局面,不然高层怎么掌控她们? 故而装作没看见,不紧不慢地问道,“江常在,你刚刚说,这是皇上特地为哀家准备的,有什么具体说法吗?” 意思无非是,你若信口雌黄,别怪我不客气。 “回太后娘娘。千真万确,扉页是皇上题的,诗是臣妾替皇上抄的。” 坚定地表忠心,把功劳都归结于一把手教子有方,二把手孝顺知恩。 心中暗叹,当日不过是锦上添花之意,今日却成了雪中送炭的救命之举。 太后翻到扉页,果然看到了皇上熟悉的字体,面色转瞬变得柔和明亮。 上书孟郊《游子吟》的最后一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儿大没有忘了娘,太后倍感欣慰。 这是她在李北辰小时候经常教他背的一首诗。 自从小小的李北辰学会之后,就经常背给她听。这个大儿子不如小六那么会哄人,但每每做的平凡小事又很戳心。 这个江氏有心机,会做人。 “皇上他有没有说些什么?”太后问道,视线从手中的诗集移到江月白身上,声音没了威压,多了些许慈祥。 “禀太后娘娘,皇上有说。”江月白瞟了瞟夏嫔,垂下了眸子。 【宫斗积分+5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心机girl、马屁精]产生极为强烈的愤恨之心。警惕一波宫斗即将来袭】 这眼神无非就是说夏嫔在场,不宜当众说出来。 太后不喜欢被人拿捏当枪使的感觉,略一沉吟,不忘给夏嫔一个严厉的眼色, “传哀家懿旨,江月白秀外慧中,贤良孝悌,甚得哀家之心。特赐如意福禄金碗一对、含香凝肤膏两盒,缠枝牡丹错金熏炉一个,雅息香两罐。” 当太后念出赏赐的礼单时,夏嫔的眼睛都睁圆了,一口碎牙差点咬碎了。 光这如意福禄金碗从来都只有赏赐公主的份,从未听说过赏赐后妃的。 而含香凝肤膏专业去疤痕的,用的都是最金贵的香料,由姜太医独家出品,据说制作复杂,合适的材料难寻。每年只产五盒。这竟然一赐就赐两盒。 缠枝牡丹错金熏炉,这错金工艺可不得了,十分珍贵华美,又名金银错,出自皇家。 每加工一个器物需要经过选料、切料、出型、抛光、刻槽、错金、打磨等几十道工序。 光错金这道工序,平均一秒钟要敲打四五次,而每一件成品需要经过近十万次敲打。 故而,错金工艺制成的物件极其珍贵。可见太后这次的手笔到底有多大了。 而这雅息香,更是太后专用香料,听说该香料由先帝遣西域大师专为太后调制而成。有安神静息的作用,香味清新悠远。 太后的慈宁宫里日常所用便是这款。从未听说过赏赐给任何人。 在太后眼里,要想达到目的,就要舍得花钱。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让地面震一震。 这种“送大礼”的风格倒是跟江月白一模一样。 【宫斗积分+10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豪横赏赐]产生极为强烈的愤恨之心和失落之意。警惕一波宫斗即将来袭】 “臣妾受宠若惊,谢太后娘娘恩典。”江月白跪拜谢恩。 一幅婆慈媳孝的惊悚画面。 得到太后的这番赏赐,江月白并没有得意和兴奋。 这一连串的夸张嘉奖所表达出高层的强烈喜爱,反而让她的危机感愈发强烈,如履薄冰。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98章 秘密被发现 太后这样的老狐狸,做什么事情,从来不是心血来潮。江月白只感觉落入了太后布的一个局中,却不知道是什么局。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的直觉是跟皇上有关,也跟六王爷有关。只感觉胸口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恰好口水噎住了喉咙,禁不住小声咳嗽起来。 太后皱着眉头,十分关切地问道,“江氏,你不必拘礼,快快起来,别凉着身子。既然你还生着病,闲杂人等就不必见了。安心静养才恢复得快。这些个子奴才真是不懂事,也不知道拦着些。” 打量了房间片刻,扫了夏嫔一眼,沉声说道, “江氏救护沈氏,于皇家有功,岂容俗人打扰。江氏,你随哀家回慈宁宫静心养病。陈嬷嬷,你陪哀家去院子里转转。至于夏嫔,抄写《女诫》二十遍,明日送到皇后宫中。” “谢太后娘娘恩典。”夏嫔连忙跪下谢恩。 还好只是抄写《女诫》二十遍。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太后盛赞]产生强烈嫉妒之心。】 江月白突然听着太后懿旨有些惊讶,这又是哪出,却只好硬着头皮,毕恭毕敬地伏地跪谢,“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妾身有病气,唯恐不吉,叨扰太后。” “哀家让你来,你便来住着。皇恩浩荡,天家从来不亏待贤良方正之人。”太后的语气异常的威严,“难怪皇上喜欢,是个知道分寸的。哀家看着也喜欢。” 这不容置疑的话,跟皇上如出一辙,皆不喜他人忤逆。 可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把手跟二把手总是有很多共同之处。 董事长让陪着去疗养,那就得去。这是董事长看得起。一个做前台小妹的没什么好商量的。 夏嫔只感觉头皮发麻,虽然但是,又要抄书二十遍,她简直已经看到半夜的黑眼圈和累得抬不起的手腕。 对江月白去太后宫里养病,幸灾乐祸。太后这厉害角色,可不是好伺候的,日夜待在她身边,怕不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太后出门时,目光在墙上的字幅上停顿片刻后,风姿绰约地出了门,在院子里散步。 太后一离开,江锦绣便捂着胸口,连连说道,“吓死我了。姐姐,这下你清净了。有太后在,便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此时夏嫔还没有迈出门,听到这句话,心中发慌。 如此盛宠,这是什么狗屎运?! 若是把之前她故意磋磨的事情在太后那里随便说上一嘴...... 顿时浑身发抖,脸色变得苍白。她想到叶苏华的下场,不寒而栗。 可又做不出来见风使舵,翻转一个嘴脸,低声下气讨好江月白。犹豫之间,咬咬牙,转过身子,脸上很不自然地扯着一抹笑容,努力放低姿态,低声说道: “恭喜妹妹。刚刚姐姐翻阅皇上的诗集过于沉迷失了分寸,不是故意让妹妹累着,妹妹别生气了。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宫斗手段]产生了敬畏之心。】 夏嫔就要福身子表示歉意时,却被江月白直接托起,手劲之大,让她整个人根本福不身去。 她惊讶地望着江月白说不出话来。 “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呢?姐姐特意来看望妹妹,妹妹感动都来不及。下次姐姐再沉迷的话,妹妹一定会记得提醒的。姐姐手上没有及时涂上麻油,这样恐怕不行,会留疤。麻油在这里,要不要让白桃帮您涂上?” 白桃则听话地端着一碗麻油走上前。 董事长在暗中观察,能装则装。 夏嫔看着麻油就像是毒药,脸色发白,步步退让,急声道,“不用了。贤雅妹妹果然心胸宽柔。瞧着你的一张小脸,都瘦了许多,好好将养着。得太后照拂,定然能早日康复。姐姐先走了。” 溜了溜了。 【宫斗积分+2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宫斗手段]产生了被害妄想症早期症状。】 江月白浅浅笑着,看向锦绣,“谢谢夏嫔娘娘,倒是叫娘娘担心了。娘娘若是想抄书,可以常来桃蕊宫,锦绣,你万不可怠慢了夏嫔娘娘。” 人家位置比你高,该翻篇的先翻篇,该要做的表面工作还是做。 “是,姐姐。夏嫔娘娘现在要抄书吗?妹妹现在就去安排。”江锦绣甜甜地笑着,眉眼弯弯,仿佛刚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大方向上,她什么都不懂,都听姐姐的便好了。 夏嫔一时之间看不出江月白的本意。这两姐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都看起来这么不正常! 【宫斗积分+1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宫斗手段]被害妄想症进一步加深。】 闹了一番,江月白竟然主动提出她以后可常来这桃蕊宫,在夏嫔看来是一个重要突破,肯定利大于弊。 指不定可以接近江锦绣,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见到皇上。 陈嬷嬷的几巴掌把她打醒了。 刚刚实在太愚蠢,不知不觉中竟然中了江月白的奸计,掉进了思维的圈套。 在桃蕊宫里抄书,完全可以让大宫女紫月抄,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影响不到面子问题。刚刚为何偏偏执着于此,为这个暴跳如雷,失了分寸? 她此时愤愤不平,但手上伤口开始吃痛,只想马上走人,便客气地说道,“谢谢贤雅妹妹和锦绣妹妹。姐姐还要回宫处理伤口,妹妹你好好养身体。” 【宫斗积分+1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夏嫔对小主的[宫斗手段]被害妄想症进一步加深。】 江月白微微颔首,淡声说道,“多谢娘娘关心,素素你送下夏嫔娘娘。锦绣,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便神神秘秘地拉着妹妹的手,急匆匆地往内间里走,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妹妹,我入宫之后,不知怎的总是皮肤过敏,起了好多红色小疹子,你快去把表妹送给我的那颗紫色的丹药拿给我,就是以前用紫檀木盒子装着的那个。” 后面进了内间,又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夏嫔并没有听分清。 但她已经留心到这个重要信息。 她可找到江月白的弱点了!江氏对某种东西严重过敏。 那会是什么呢? 第99章 让太后都觉得惊奇 当望向窗外的时候,一片郁郁葱葱的花树印入眼帘。 夏嫔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也许未来会有大用的秘密。 江月白可能花粉过敏! 她可知道,这过敏是一种顽疾,只能疏解,不能根治。心想,这次来桃蕊宫收获真是大啊。就连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此时都感觉无足轻重了。 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新篇章已经开启。 江月白可比李惠妃地位低多了,背景弱多了,心思浅薄多了,好拿捏多了。 仿佛看到了自己借着江月白这条线,一路封妃的美好前程,夏嫔走起路来浑身是劲,步步带风。 给太后和身边的赵姑姑行礼时的姿态和语气都带着几分子克制的欢喜,之前被掌嘴后怯懦恐惧消失殆尽。 这让太后都觉得惊奇。 这江月白是有什么魔力,就这几句话的时间,把高位的敌人转化为了朋友,还让对方发自内心地开心? 或者自己离开后,夏嫔在里面修理了两姐妹一番,所以神清气爽? 不应该啊。 此时,连太后这样心机深沉、经验丰富的宫斗老手都看不懂了。 其实江月白不过是遵循职场规则: 同事如果主动示好,不管是不是曾经的对手,不管是不是有利益的竞争,在自己上升到一定位置之前,不要刻意甩脸子、使袢子、搞敌对,报复之前对方造成的伤害。 小孩子闹矛盾了,喊着绝交,甚至打架。但最多一天,又欢欢喜喜地一起玩。 何况成人的世界。 成熟的打工人对任何关系都要往前看。恩怨看淡,清高不值半毛钱。 此一时彼一时。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自己不过是个小前台,中层跑来耍耍威风出出气,担着就是了。 要让对方看到作为前台小妹的实力和潜在价值,尤其是强大的人脉关系网。通过释放出积极信号,哪怕是烟幕弹,对方就会自行脑补合作的大好前景,主动示好。 例如,经常有人说,“我师兄如何如何”,“上次吃饭的时候xx对口单位一把手还说......” 咱要的就是化敌为“友”增强我方阵营,拉拢分化敌方阵营。 装逼打脸只是一时爽,适度忍耐,蓄势发力,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时才是真的爽。 江月白没带多少东西,就带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物和留作自用写了批注的《偶思集》小册子,还有墙上的那副字。 字当然是送给太后的。送到太后那里,才算物尽其用,物有所值。 她捏着沈石溪送来的紫色药丸,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服下了。又将手上的烫伤处厚厚地抹上药膏,带了一瓶疤痕膏在身上。 嘱咐妹妹江锦绣和婢女素素,除了桃蕊宫的人,除了皇后和皇上外,任何人不可进入自己这个房间。每日早晚都要清点桃蕊宫的财物,尤其是自己房间里的物品。 吩咐大宫女素素将每日要一如既往地开展桃蕊宫的团队建设日常管理工作,按时开集体例会和三人小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记录成日志,做好文档管理工作。 “小主,你一个人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小主这样得主子们的宠爱,恐怕很多娘娘心中都不自在。”素素望着自家主子,面露忧思。 这些日子相处,素素对江月白佩服得五体投地。 民间媳妇住到婆婆那里,都战战兢兢地被拿捏磋磨,更别提宫斗冠军太后婆婆。 “姐姐,为何坏人总是这么多。” 江锦绣忧心忡忡地拉着姐姐的手,心疼地看着正在消肿依然发红的嫩手, “刚刚那个夏嫔实在太过分,让姐姐跪这么久。我都说了诗集不能外借,她非要跟着来。到了门口,她还打小宝耳光,撕烂了素素抄给小宝的诗集。姐姐,你为什么要对她那样的人客气?” “锦绣,姐姐怎么跟你说的,尊卑位份,务必要谨记。关键是要把位份升上去。姐姐去了太后那边,这桃蕊宫,你就是唯一的主子,可要有个小主的样。” 江月白伸出手,正要像从前一样,掐掐妹妹白嫩嫩的小脸,临时改成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多想想姐姐平日里跟你说过的话。记住做事不要冲动,特别拿不准的跟晴儿和素素商量。 高位妃子要敬重。低位妃子要拉拢。遇到挑事的,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找帮手,严重了就去找皇后或者皇上,然后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去做。” 董事长太后娘娘有请,这样好的打入高层圈子,了解董事长脾性和生活习惯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好好珍惜? 太后是世上对皇上影响最大的人,是皇上不得不尊重的人。 弗洛伊德都说了,母亲和童年的经历对成年人的思维影响很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性格习惯上,父母跟孩子往往一脉相承。 说不定能从太后那里了解些皇上的童年,这样可以更好地向上管理,摸清领导的爽点和雷区,让领导更满意。 固然与太后这样的老妖怪相处风险很大,但机遇一向与挑战并存。 舍不得自己,便套不着皇上。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珠穆朗玛,打工人都不怕! 不仅不怕,还得把刀山开发成五金城,火海开发成钢铁厂,珠峰插上中国红! 见妹妹低着头又要掉眼泪,江月白生硬地抬起妹妹的脸,望进妹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锦绣,不许哭!听见没有!” 便利落地松开了手。 江锦绣红着眼圈,眼看就要滚落的泪珠,就这样被姐姐的一声怒斥,给生生地憋了回去。 迎着姐姐冷冽的目光,江锦绣咬着嘴唇,郑重地点头。 “对,就这样。要笑着。” 江月白忽然想起来皇后娘娘布置的任务,“锦绣,皇后娘娘找我们帮忙的事情,记住千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让任何人看见。这是皇后给我们的私活,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人知道。 还有,你自己的三百字感想,也要抓紧时间写。不要提惩罚,重点做春季游玩防溺水宣传。素素,你帮忙把着关,千万别大意了。素素,我就把锦绣交给你了。” “姐姐放心,我懂的。你要万事小心。” “小主放心。奴婢会护着锦绣的。” 第100章 凡事总有例外 江月白便对着素素使了个眼色,便带着白桃走出屋子。 太后是什么样的老狐狸? 自己看起来就不够蠢,带个蠢萌蠢萌的小宫女最合适。 如果白桃能时不时地被太后套话,说不定还能借机展示下平日里做的那些形象工程,用出奇效。 最重要的,素素精明能干,计划作为骨干培养。成事之前,手下能人也不可轻易外露,免得被其他公司打压和挖墙角。 当然,还要留下素素在桃蕊宫殿后,辅助妹妹的日常管理。 江锦绣紧盯着姐姐远去的背影,那脊背格外挺拔,像一根飒爽的白桦树。 她想做姐姐这样的人! 素素的心理活动很类似,不过多加一条,把锦绣小主盯好,千万别闯祸,别丢胳膊丢腿。 江月白穿了一身淡粉色绣着折枝纹的衫裙走出来,众人皆眼前一亮。 出来之前,不忘简单化了个妆。故意显得面色苍白的同时,把荔枝眼画得带有几分孩子气。 与妹妹的纤瘦病娇的西子美人气质不同,江月白更显得年幼娇嫩得掐得出水来,人畜无害。 身边跟着的宫女穿着米色衣衫,一看也是个稚气未脱,满眼活泼跳脱的。 这哪像是跟着太后去慈宁宫养病的,更像是去太后宫里度假。 太后身边的陈嬷嬷心想:打扮这么好看,难道是想魅惑太后? 这抹柔柔的粉色,缓缓走向太后,宛若天降凡间的花神,携着满园春色,随着她的步子在身后晕染开。 太后瞧了半天,不禁也心生几分喜欢。心中暗叹时光催人老。 她初入宫时也是这般爱穿嫩色。 时光逆流,那年就是这样一袭娇艳春装,在御花园惊艳了先帝,很是受宠了段日子,体验了仗着滔天宠爱肆意妄为的滋味。 后来因为太肆意,得罪了先帝的新欢,便被冷落了。 这样的人儿,年轻颜色好,难怪皇上会如此中意,天天都来。也难怪老六念念不忘,跟皇上闹,都要见上一面,问个明白才肯死心。 等江月白走到跟前,太后特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笑着说道,“这身装扮赏心悦目,以后多做几身。” “谢太后娘娘夸奖,臣妾听着好开心。”江月白笑着说道。 生病了打扮得如此鲜嫩漂亮,太后可能会觉得她爱显摆姿色不高兴。可如果打扮得素净病态,太后看着病容心生厌恶,会更加不高兴。 权衡利弊,还是鲜嫩些好。 果然太后只是笑着点点头,被大宫女扶上了步辇后,又示意陈嬷嬷将江月白也扶上去,与她同乘一架步辇。 “太后娘娘,请您赎罪。臣妾乘坐步辇,不合规矩。臣妾随后就到。”江月白毕恭毕敬地半跪着行礼,头压得很低。 “规矩学得不错。”太后神色如常,声音柔和了许多,“规矩都是人定的,凡事都有个例外。你受了风寒,天气炎热,身子娇弱,怎可步行?” “可是……”江月白迟疑着。 “上来吧。别让哀家等着了。”太后淡声道。 江月白见太后面色严肃,知道不可违抗,便不再虚言推辞,硬着头皮谦恭地说道,“谢太后照拂,臣妾却之不恭。” 搭着陈嬷嬷的手,踏着小太监的后背坐上那宽大舒适的步辇。 为了不碾压到弯腰伏在地上的小太监,她小心翼翼地拎着裙摆,不动声色地运用上了轻功。 脚尖一点,蜻蜓点水般上了步辇,优雅地坐在太后身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步辇不曾出现什么摇晃,只是微微轻颤。 这份子沉稳和轻盈,让太后刮目相看。 而弯腰伏着的太监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陈嬷嬷喊他。心中暗叹,这江常在身子到底该有多轻盈,不过感觉有只小猫在背上轻轻一跃,这美人儿便上去了。 坐在步辇上这种居高临下的拉风感,这相当于英俊国女王坐着加长林肯,凯特王妃坐她边上,还都摇下了窗,享受着微风的吹拂,还有众人的仰望。 江月白颇感不自在,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她凝眉沉思,习惯性地深呼了口气,尝试着从心态上进行调节,把太后当董事长来对待,自己就是hr,此时是要陪同外出,很快就进入了出行考察模式。 突然明白了太后接自己去慈宁宫的真实用意。 那便是把自己软禁在慈宁宫,保证六王爷顺利与沈石溪成亲,皇上尽快宠幸其他妃嫔。两兄弟不会一女子生出祸端。 也能避免皇上日日跟自己接触,万一情难自持破戒,违背母后懿旨,损了双方颜面下不来台,伤了母子关系。 六王爷刚走没多久,太后便来了桃蕊宫。恐怕六王爷早上冒着大不韪孤单寡女共处一室见面,太后也是知情人士。 她不放心小儿子,怕他一时冲动惹出什么祸事,搞得兄弟反目成仇,做好了万全之策,应急预案。 想通这些,江月白感到脖子处一片凉飕飕的。 幸好自己机智地与六王爷周旋,幸好始终保持距离,幸好最终和平劝退。 不然这桃蕊宫一众的脖子,刚刚或许全都搬家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一切都变得珍贵。 活着真好。 皇宫里所过之处,奇花异树,松竹掩映,亭台楼阁,移步换景,处处美丽得如电脑桌面一般。清风徐徐,带着被竹林、湖水浸润过的花香,让人舒适和惬意。 然而江月白却不敢放松,她端坐着身子,保持着标准的仪态。脑子里快速回放着自进宫以来的事情,自责作为新人入职后有些高调。 可自从殿试上与皇上对诗开始,到桃蕊宫里第一天便有人下毒,调子便已经起高了。 既然无法像贵女一样,皇上会顾着前朝,相应地稳步晋位,她们这样出身低的商人女,只能谋划,只能争抢。 就像穷人家的小孩要想出头只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顾不得什么太拔尖,是否会被嫉妒被孤立。 他们只有华山一条路,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如今,太后却故意推波助澜,故意把她放在高处吸引火力。肯定有所图。 大隐隐于市。那便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吧。 往上爬也许掉下来会摔个稀巴烂,但先爬上去再说。 太后垂着眸子,手里捏着串佛珠,慢悠悠地捻动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珠子被太后常年累月捻动,已经油润水滑,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 特意选了条主干道。 人多。 第101章 竟然正面对冲 人多就好办事。 走过路过的太监、宫女、妃子们都会看到江月白与太后同乘步辇。 一方面会感叹太后对妃嫔宽厚仁慈,另一方面不不满江月白目中无人,恃功而骄。 消息自然就会像长了个翅膀样很快在宫里流传。 很快皇上会来。 很快六皇子会来。 很快惠妃也会来。 也许皇后也会来。 如果都赶在一起,正好吃个午饭。 不出意料,身边这葱嫩女子今日开始就成为整个皇宫的焦点,或者攀附或者拉拢或者打压的对象。 时机到了,便可名正言顺地劝皇帝些事情,那时他便不好拒绝。 好巧不巧,陈妃的步辇迎面而来。 陈妃远远就望见了太后带着江月白坐步辇,满脸的震惊和气愤。 这是何等的荣耀。 【宫斗积分+3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陈妃对小主的[与太后同乘]产生了强烈的嫉妒。】 江月白也远远望见了满身珠玉,一身鲜艳桃粉色的陈妃,心下大惊。 这刚出门,就碰到公司里脾气最差,心眼最小的高管。 不光遇见自己陪着董事长,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撞衫了! 陈妃是宫里出了名的明艳娇媚美人。 现在撞衫竟然正面对冲! 关键,还撞了粉色,这个只能皮肤越白透,才能越出彩的颜色。 江月白本来皮肤就白,加上美肌丸的加持,白得还带珠光特效,自然显得更胜一筹。不光显得幼嫩,还显得柔软可爱。 一下子比陈妃小了十岁的感觉。 关键平日里陈妃不穿浅粉之类低位嫔妃都可以穿的眼色,都穿些蓝色、紫色、石榴红一类三品以上妃嫔才能穿的颜色。 为了在父兄面前装可怜赚同情分,今天难得穿一次,竟然跟新人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陈妃能不气吗? 【宫斗积分+5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陈妃对小主的[撞衫打脸行为]产生了强烈的愤怒。】 太后的步辇停下时,江月白想要起身,却被太后用眼色按住,沉声说道,“江常在,你是病人,不必见礼。” 江月白心里在吐槽,太惨了,董事长果然得罪不起。这一路下去,太后这可是跟拉选票一样,拼命给自己满级拉仇恨。 这还故意让自己跟醋坛子高管结仇,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臣妾感恩太后的厚待。陈妃姐姐对臣妾关爱有加,臣妾想下去行礼问安。” 目光望向恨不得杀了自己的陈妃,脸像是烫得要燃烧起来。 前台小妹被迫与后宫二把手当面pk,好惨。 太后却继续在火上浇油,拉着江月白的手轻轻地拍着,露出满意之色, “哀家就知道你就是个知书达理有礼数的,你这病着不见礼不打紧,有这份心就好。陈妃想必会顾念着你的身子,不会见怪。” 完了,果然如此。 董事长非要拉着前台小妹语重心长地说,小妹,你因公受伤,就跟着我坐加长林肯,合理合规,没事。 这下好了,被太后上升到了后宫三八红旗手高度,处处得罪人,下不来台了。 江月白只好眼中充满了“感动”的泪水,违心地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再次谢了太后恩典。 看在陈妃眼里,那便是太后面带微笑地跟江月白那个贱人说了句什么,小贱人竟然毫不脸红地点了点头,直接就不下来参拜本妃。 【宫斗积分+5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陈妃对小主的[对本宫不敬]产生了强烈的愤怒。】 陈妃心头有气,见了太后,却只能乖乖走上前,跪在地上行礼。 心里十分不爽。 江月白不下步辇。这一拜,相当于把她也给拜了!好个贱人~ 【宫斗积分+500,最新宫斗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陈妃对小主的[狐假虎威]产生了强烈的愤怒。】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无极。”陈妃心中的怒气即将爆炸。 “起来吧。”太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淡淡让人免礼起身,温声道:“陈妃,你这是去哪儿?” 陈妃这才眉眼舒展,得意洋洋地答道,“回太后娘娘,皇上召我去勤政殿伴驾。” 太后摆摆手,“那便快去。听说你父兄今日进宫,莫误了正事。” “是,臣妾知道了。” 陈妃面露喜色,还不忘白了江月白一眼,显然还不知道她那宝贝弟弟昨晚闯下的祸事。 小腰一扭一扭地坐上步辇,催着奴才们快点赶去勤政殿。 太后轻轻地拍了拍江月白的手背,似乎是安慰她不打紧,却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让江月白惊呆的,不是因为陈妃拽翻天的姿态,而是感叹陈妃的业务能力! 她这才发现,后宫里业务能力最强的,竟然是这目中无人的陈妃。 好拽好酷好霸气! 小屁股一扭一扭,风生水起,头上的步摇却几乎不动。 啧啧啧!专业! 这谁能顶得住。 还要加把劲,立刻对标,向最拽的领导看齐! 这几日下雨,大家都趁着艳阳天出来转转。 一路上,几乎把后宫的妃子遇了个遍。 通通看到了江月白坐着步辇,穿得明艳动人,面露微笑,明明位份不高,却不下来行礼的模样。 太后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或者淡淡地嗯一声。 忽而转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端正坐着,半合着眸子的江月白,发现这姑娘竟然神色如常,一丝不苟地微笑着,额头上并无半点汗珠,十分端庄大方,颇让她感到意外。 是因为见过世面的宠辱不惊,还是天性热衷于高高在上的权势? 不一般。 江月白察觉到太后的目光,侧颜看来,莞尔一笑,笑得那样纯真,没有心机。 这笑容让太后都晃了神:这江月白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不知道今天明着宠爱,暗里是帮她发起aoe群攻拉仇恨吗? 但江月白是谁。 这样的场面在她穿越前太经典了。 作为人力资源总监,日常都是坏人都是她来当,好人都是领导当。 谁都听不见打工人江月白委屈的内心独白。明明这都是他们高层的内讧,非要拿我当道具。我就是个工具人,我有什么办法。 高层让我是个圆的,我就是圆的;让我是个方的,我就是方的。 为了一份工作,打工人心里苦,但必须坚定地往前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被太后罚了的夏嫔此时坐着步辇回宫路上,摸着红肿的脸,总觉得哪哪哪都不对劲。 一切都太巧合了。 怎么刚好太后就到了桃蕊宫呢? 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从来没去过桃蕊宫,今天一去,不过是小小地显摆了下,怎么就撞在太后的刀口下? 她不信这是巧合。 何况太后给的赏赐规格实在太高了。已经高出了妃子的待遇,几乎与受宠的公主平齐。 似乎对江月白住主殿这样越距毫不在意,却对自己一个嫔位自称本宫,竟然做出严厉处罚。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绝对有阴谋! 夏嫔便没有回自己的钟粹宫,而是去了李惠妃的景仁宫。 第102章 谁来当打手 到了李惠妃宫里时,叶才人竟然还没走,还有朱选侍、万选侍凑在一起吃茶点,叶才人坐得离李惠妃很近,很亲热的样子。朱选侍坐得远些,有些拘束。 李惠妃的队伍一向不好进。 不敬她,找死。 敬她,无非就是多一个舔狗。 想进队伍,得看自己的家世、位份和本事。 眼前的叶才人和朱选侍是什么家世背景,李惠妃压根没跟自己提起过,拉新人入伙,压根没跟自己透露过任何口风。 尤其那美艳不可方物的万选侍,举手投足都是妩媚风流,这般低俗的人,怎么入了李惠妃的眼? 而且万选侍不是被皇上禁足在自己宫里学规矩,不学好不得外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竟敢违抗圣旨?! 一时间让夏嫔感觉自己失宠了,被人抢了大腿,心里颇感不快。 今日的倒霉怎么都累积到一起了。 李惠妃吩咐婢女墨竹去给夏嫔沏茶,盯着夏嫔红肿的脸颊,淡声问道, “夏妹妹你方才上哪里去了?怎么许久都不见过来。本宫和三位妹妹等了你好久。你这脸上怎么好像有点红肿?” 这宫里说话最难听的是陈妃,夏嫔今日却觉得李惠妃也不是善茬。有低位份的新人在这里,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前小太监在夏嫔到来之前,已经跟李惠妃报告了夏嫔的基本行程:晨会后,借机在路上“英雄救美”,替江锦绣解了围,借机攀缘,去了桃蕊宫。 这个时候能去桃蕊宫干嘛?不就是为了《偶思集》吗? 她一大早已经跑去姑姑那里告状,求姑姑出面,帮忙搞一套,结果还被狠狠地批评,说她没本事笼络住皇上的心。 她知道太后在为她着急,只是这番话实在太扎心。 根本不敢告诉姑母,皇上在自己这里不举的事儿。 假若说出来,怕不得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要跟她翻脸不认人。毕竟太后首先是皇上的妈。 就连跟屁虫夏嫔竟然也敢胆子肥了,想自立山头。 这让李惠妃一时之间,对自己的魅力和能力产生了严重怀疑。自然对夏嫔没什么好脸色。 队伍实在不好带。 何况来之前,她主持了一场吐槽大会,喷一喷今天的事儿,不管是喷喷皇后还是喷喷江锦绣还是喷喷江月白,都算是投名状了。 结果她作为会场主持人起了个头,大家都目光躲闪不搭腔,现场十分冷淡。 叶才人和朱选侍两人火力不行。 叶才人仗着出身属于比较泼辣张狂的的,但作为官员之女去讽刺皇后的话她还万万不敢乱说。 朱选侍看起来比较内向,脑子一般,口才也一般,当然她爹的芝麻官更小,不敢搭腔正常。 万选侍火力可以,但对着桃蕊宫放了两枪,光顾着吐槽了江锦绣装白莲花,对皇后那边的瓜只字不提。吐槽了几句后,就悠哉游哉地嗑瓜子,做老六暗中观察。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都不敢交投名状,李惠妃感觉拉这几人组队很差点意思。 叶苏华考量了半天,才说道,“娘娘,您可别生气,气着了伤身子。” 李惠妃眉头一皱,怎么枪口对着本宫了,心有不悦,但语气上淡淡的,“叶妹妹,你误会本宫了。本宫怎么会生气,都是些喜事。” 说着拿起一颗皇后送的喜糖,剥开了吃,“吃起来挺甜。妹妹,你也吃一颗?” 叶苏华面色讪讪,接了喜糖,看来当小弟也不好当。 所以夏嫔一来,气氛更加尴尬,叶苏华连忙拍李惠妃马屁附和道, “惠妃娘娘说一起回景仁宫拿桂圆茶,臣妾立马就跟着惠妃姐姐出来了。在林荫道上等了许久夏姐姐,也不见夏姐姐来。或许夏姐姐跟江氏聊聊美食,还能攀上交情。” 怼夏嫔,叶苏华敢,毕竟夏嫔本身就是李惠妃队伍里的,翻不起大浪。再说夏嫔的爹是文官,大理寺少卿四品,比自家爹正二品要低多了。 说完,叶苏华瞧了瞧李惠妃的脸色,见很是明亮,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后宫嫔妃以含蓄贞顺为美,没有几个敢当众说出这样刻薄露骨的话。何况此时有越级拉仇恨之嫌。 可叶苏华从落水事件之后,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知道,像李惠妃这样从小就照着皇后贵妃培养,规矩上的事刻在骨子里,很多上不得台面的话说不出口。 帮腔说客需要,但在宫里好找。最需要的打手小弟却难寻。需要这个妃子位份低、心要黑、更要能说会道,泼辣得能抹得开脸面。 像夏嫔这样端着的,明显做不了打手。这正是自己的机会所在。 只是自己也是二品官员家庭出身,为何要做这样的狗? 她心中自然十分憋屈和难受。 叶苏华显然没有做过这样的角色,说话的语气很不自然,脸色也微微发红。 但她自觉投靠大佬李惠妃不丢脸,能屈能伸,像勾践一样是个能做大事的聪明人。自我攻略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叶苏华话音落下后,李惠妃果然没有批评她逾距,反而饶有兴趣地等夏嫔作出解释。 夏嫔没有料到叶苏华会贸然出言不逊,一时间拿不定主意,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一直拘束的朱选侍突然说道,“臣妾走时,夏嫔娘娘一直站在江锦绣身边,可能是想攀上交情,好替惠妃姐姐寻皇上的诗集。真是用心良苦,臣妾自感不如。” 说这话之前朱选侍反复斟酌过,不着痕迹地缓和了紧张气氛。 说着站起身,给夏嫔让出位置,自己坐到下方。 夏嫔对朱选侍投去善意的目光,算是感谢她帮自己解了围,叶苏华却凶巴巴地瞪了朱选侍一眼,凑不要脸,又跟自己抢大腿。 “听说江月白亲自给皇后娘娘手抄了一份,怎么就不抄一份给惠妃娘娘?明明娘娘这样蕙质兰心的才真懂得欣赏。小小一个常在竟然敢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叶苏华说着眼神就看向李惠妃。 景仁宫里顿时鸦雀无声。 叶苏华的话一出,李惠妃脸上的笑意凝固了,浮上一层霜气,心下不喜。 秉性这个东西最为难改。 叶苏华才摔了跟头,就不长记性。 看来,这把刀固然锋利,却是把双头刃,怕是有一天会伤着自己。 第103章 色艺双绝 李惠妃没有接叶苏华的话,而是放下手中的榛子仁,亲切地拉着夏嫔的手,柔声问道,“夏妹妹,快来坐下,本宫确实一直在等你。你方才可是去桃蕊宫要诗集了?可是受了委屈。” 看来,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自己已经去桃蕊宫了,那便没什么好遮掩的。 夏嫔酝酿了下,多想了想刚刚被太后羞辱的场景,便红了眼圈,哽咽着讲述了在桃蕊宫的遭遇。 “臣妾为了帮惠妃姐姐去桃蕊宫要诗集的,哪知道,那江氏姐妹对我百般羞辱......说臣妾不配看皇上的御赐诗集.......” 自然避重就轻,完全略过自己让江月白一直跪着这段,还有教训江锦绣不讲礼仪,结果因为礼仪规矩不合格被太后当众教训的这两段。 夏嫔把江月白的住宿条件夸张地描述了一遍,里面带着挑拨的情绪。 “一个常在竟然住进宽敞豪华的主殿,完全不符合宫司管理规定啊!” “就是。” “凭什么啊!” “救人需要养病呗。” 在座的几人除了李惠妃,其他的都住在偏殿。这个消息自然引起了公愤,都认为不公平,可人家偏偏被大领导特批。 这才气人! 更气人的是,现在已经住进去,后面就不大会再搬回偏殿! 还有更更气人的,嫔位才能有的小厨房正在建设中,几日后就可投入使用! 这是大家根本没想到的后续剧情。 肺子都气炸了,支气管都气发炎了。 对比之下,叶苏华就太惨了。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可怜同情。 看得叶苏华心中怨念更甚。 后面众人听到因江月白抄诗集,就被太后大手笔赏赐,更加体验到了什么叫羡慕嫉妒恨! 这江月白也太会拍马屁了吧?! 竟然能预先求得皇上题诗。 简直机关算尽了! 阔怕。 这一切的一切,就因为她跳湖救人? 可她那根本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为了一百两银子啊! 皇上竟然被这样的小人给蒙蔽了。 不服,好气! 不行,我们要揭穿这个小人。 为了拉仇恨,夏嫔特意强调,江月白听说是她代李惠妃来要诗集却不肯相借。 哦豁。 叶苏华和朱陶陶装作一副很专注倾听的样子,为夏嫔的忠诚为主叫好,内心却都在嘲笑。 夏嫔越是这样说,却越是做作,李惠妃对她评价越低。 因为就在夏嫔来之前,李惠妃还希望她俩能去桃蕊宫要上一份,显然对夏嫔做的事儿毫不知情。 李惠妃不动声色地听着,不时微微颔首,有时还露出淡淡的微笑,听到江月白那马屁精,竟然孝敬太后一套手抄本,心中暗爽。 姑姑有了,那便意味着自己有了。有了诗集便握住了皇上的心。 前晚有多憋屈多难过,此时就有多兴奋多愉快。真是恨不得马上去慈宁宫找姑姑要诗集,晚上就找来皇上试试。 不就是主动点嘛,喝点小酒,跳个撩人点的舞,陪着皇上再作作诗,侍候的时候豁出去,这不是很容易吗? 她江月白做得我做不得? 就在这时,恰好墨竹走了进来,“娘娘,小厨房做的新式糕点好了。” “本宫叫人做了些新式点心,请妹妹们尝尝。你们喜欢吃什么随便选,别拘束。”李惠妃笑容淡淡。 六个宫女便端着酥香的点心序列而入,颇为气派。令在座的妃嫔们暗生艳羡。 宫里管理规定是,嫔位以上“可以拥有”小厨房,但这得分情况,比如夏嫔就没有。 “拥有自己的小厨房,真是让人羡慕。”万选侍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朱选侍附和着。 李惠妃特意吩咐墨竹,“把海棠糕给每位小主拿一块。这是皇上最爱吃的一款。” 夏嫔笑道,“都是皇上偏爱惠妃姐姐,这海棠糕是宫里的独一份,其他地方吃不到。几位姐妹多吃点。” “谢谢惠妃娘娘。”叶才人恰到好处地笑着,用余光看了下其他人,用袖子掩着,小小地吃了一口,“真好吃,就是有点偏甜。” 说着,便把剩下的海棠酥放在小碟子中,悄悄地把吃下去的海棠糕吐在手心。 万选侍和朱选侍倒是大大方方地全部吃完。 “这世上,会吟诗作赋有什么了不起。最能吟诗作赋的女子多是风尘女子,因为她们都想巴结附庸风雅的文官,还想博个‘色艺双绝’的头衔能卖个好价钱。”叶苏华的语气十分鄙夷。 她想起了她爹在这两年畜养的四个家妓,个个姿色美丽,才艺出众,吟诗作赋、弹唱奏曲、佐酒陪酒、调情暖枕。家里若来了达官贵人,四人还会陪整夜。 江氏如此逢迎讨好的夸张做法,跟她们这种又差多少? 这么粗鄙刻薄的话,难以想象出自二品官员之女的口中。听得朱选侍恨不得塞上自己的耳朵,装作没听见。 “色艺双绝”二字听得李惠妃面色微红,她刚刚想到的套路似乎跟风尘女子没什么不同。 万选侍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依然眼神迷离,老神在在的。 夏嫔淡声说道,“可架不住皇上就喜欢这个类型。后宫里就她第一个有封号,''贤雅''的雅字怕就是说她有才气会写诗。我们恐怕也得学着写上几首。 听说江月白殿试时因为一首诗带着妹妹进了宫。而那沈答应在殿试时就因为对不上皇上的诗,落了下乘,还是太后点名要的。” 在场的同时想到沈石溪被皇上指婚六王爷。 本来没有关联的两件事,硬是因为氛围感,让所有人觉得沈答应的下场不是因为落水,而是因为没有才情。 夏嫔脑子清醒,话说得透彻,准确预判了都得学写诗,都得卷起来的趋势,可大家都不爱听。 叶苏华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因为她虽然读过些书,但那也只是皮毛,离吟诗作赋差得远。朱陶陶也一样,写诗的技能点为零,顿时也有些低落。 “江氏还没侍寝就已经晋位常在,以后等着侍寝了,再吟上两首诗,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再进封,就要超过叶姐姐了。”一直磕着瓜子的万选侍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漂亮,有几分才气,所以才拼了命地表现,想博取皇上注意。不然就她的身世,也配入宫侍候皇上?”叶苏华没好气地说道。 在座每个人的爹都在朝中做官,如今居然被一个商人女压头上了,如何服气? 放眼整个后宫,恐怕除了琴姬出身的钱贵人,还有平民出身的新人魏选侍,没人瞧得上这出身。 “叶妹妹说得对,她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忽然被捧着这么高,迟早会摔下来。 听说前朝有个宠妃半年里面就从答应晋位到了嫔位,整日霸占着先皇,就住在桃蕊宫,结果难产死在那里。那地方晦气,再受宠能有什么好结果。” 夏嫔不咸不淡地说着。 第104章 过期也不能作废 “真有此事?那孩子保下来了吗?”万选侍眼睛闪闪发亮,这可是条有用的信息。 我就说,怎么老觉得桃蕊宫有妖气。 “众位妹妹出身高贵,个个都是羞花闭月容貌,不必妄自菲薄。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江氏一个商人女而已,上不得台面。不是有首诗写,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 眼下皇上新鲜,日后可就难说。妹妹们都是何等出身,只要侍候好皇上,还愁加封晋位?”李惠妃说道。 万选侍意识到刚刚的事可能是宫中禁忌,立马知趣应道,“惠妃娘娘说得是。有娘娘带着臣妾,大事定能成功啊!” “妾身虽为一介女流,但也知道忠义二字。从今往后,臣妾之命即是娘娘之命,臣妾之躯便是娘娘之躯。但凭驱使,绝无二心。”叶苏华立马借机表忠心。 “臣妾也一样。”朱选侍急切地小声附和道。 夏嫔面色依然难看,不得不也附和了一句,“臣妾向来如此。” 你们这里演着义结金兰,当我是空气吗? “众位妹妹有心了。有渝此言,同享富贵。” 每个人都知道是假的,但都在认真演。不管底下怎么斗,心里怎么想,表现部门里人心齐的场面文章非常重要。 李惠妃点头致谢后,握住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嫔的手,说着柔软的话安慰着,喊来宫女拿来太后赏赐的烫伤药,细心地给夏嫔涂药。 “妹妹你受苦了,姐姐帮你揉揉。” 李惠妃随手捏了捏夏嫔的脸颊,看似很关心夏嫔的病情。夏嫔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大声叫唤。 叶苏华和朱陶陶看到这番场景,知道个中来去,想笑又不敢笑,生生忍着,憋得很辛苦。 “看来不怎么疼,那就还好。妹妹,这里有小半盒含香凝肤膏,是太后前年赐给我的。妹妹如果不嫌弃,便拿去用吧。姐姐得了一对琉璃的耳环,正好配得上妹妹这身衣服,也送给妹妹吧。” “谢,谢谢惠妃娘娘赏赐。”夏嫔有些错愕,松了口气。 药膏盒里哪有小半盒,不过剩了三个指甲盖大小余量,米白色里带着些淡黄。 这都过了一年保质期,说不定还会烂脸,竟然被当成宝贝赏赐。 这也太埋汰人了! 但没办法,有意见也只能忍着。 李惠妃似乎压根不觉得过期是个问题,笑意吟吟地帮夏嫔手背上涂药。毕竟就像安宫牛黄丸这样的宫廷秘药,年份越久,越能炒到天价,甚至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正品。 夏嫔心里也这么想着。 虽然过期,但是稀有啊,是太后钦赐保真啊。加上在两个新同事面前,被高管李惠妃亲自涂药,深感自己备受器重。 说明这条大腿还是自己的! 心下一松,望向叶苏华和朱陶陶的眼神满满的傲娇。 跟我抢大腿,也不看看自己的咖位。 而对方两人脸上的鄙夷,看在夏嫔眼里全是羡慕嫉妒恨。 李惠妃对叶才人、朱选侍、万选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今天散会,会后照计划行事,分头行动。 叶才人和朱选侍在夏嫔来之前跟李惠妃详细地讲述了两件事: 一件是江月白在选秀时大肆摆摊被没收所得罚款后不了了之。还有一件,江月白救人前一秒叶苏华曾公开出过赏金。 也就是说,江月白曾经非法摆摊,救人没有那么高尚,一切都是为了钱??? 那还学习个屁的江常在?还写个屁的三百字心得??? 李惠妃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也很有搞头。 万选侍绞尽脑汁,想讲点关于江氏姐妹的什么,最后憋了半天,只讲了范答应跟她们姐妹二人交往密切,似乎是“同党”。 大家对这个信息反应比较冷淡,早会上大家都看出来了,她们之间处得好。 三人正要离开之时,李惠妃宫里一个面白如玉、十分清秀的小太监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娘娘!” 李惠妃向来不喜下人咋咋呼呼,没有个分寸,便有些不悦地问道,“小宋子,何事如此惊慌?” 这小太监清秀俊美的面容出现时,让在场的美人不由自主暗暗吃惊,宫里竟然还有如此标志的太监,真可谓貌比宋玉。 小宋子昨日才被送到景仁宫当差,对李惠妃极为畏惧,听到惠妃语气里的不悦,立马扑通一下跪下:“回,回娘娘。奴才刚刚看到太后......太后跟着贤雅常在一起坐着步辇......” 李惠妃放下夏嫔的手,眉头微皱,缓缓垂下眼帘,眸色暗沉。 这件事夏嫔已经说过了,但再从奴才嘴里听一遍,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李惠妃想起了一大早太后对她说的要沉住气,不要跟小常在一般见识,便稳住心神,淡声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小宋子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半天才战战兢兢地把事情讲清楚: “回,回娘娘,还有......太后跟贤雅常在的步辇遇到了陈妃娘娘的步辇,陈妃娘娘下来给太后行礼,贤雅常在没,没,没有下来给陈妃娘娘行礼。” 夏嫔冷哼一声,似乎早有预料。朱选侍掀了下眼皮,看起来漫不经心。 叶苏华却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满是惊诧和怨气,脱口而出骂道,“她好大的胆子!连陈妃都敢不拜!” 李惠妃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就没有亲眼见到这幕好戏。 骄横跋扈的高管陈妃,也有今天这样吃瘪的时候,被一个常在来了个下马威。 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高管心里真正在意的对手,永远是同一层次的高管。 普通员工在他们眼里,不过都是棋子,用于跟其他高管争权夺利的工具人。 所以普通员工一般不要给自己加戏。 再风光取得再多成绩享受再多待遇,都是领导赏你的胡萝卜,目的就是让你乖乖听话,好好卖命。 只要底层的职级和权力没上去,高层只会看底层不顺眼,但不会真把段位相差太远的视为竞争对手。 “陈妃她出门去哪儿?” 李惠妃淡声问道,心想,怕不是又去勤政殿勾引皇上去了。她那样高傲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去桃蕊宫讨要诗集的。 “回,回娘娘,陈妃说,她这是奉旨去勤政殿伴驾了。” 宋玉把头几乎都要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都说这两位娘娘不对付,传这种让人不愉快的消息,怕是容易飞来横祸。 听到这话,李惠妃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捂着胸口,低声说道,“宋玉,你快去太医院请柳太医。本宫身体不舒服。” 说完对眼前三人说,“墨竹,你去送送几位小主。夏嫔你留下,本宫还有点东西要拿给你。” 李惠妃屏退了奴婢,只留她和夏嫔两人。 “夏嫔,你说,皇后真地跟皇上折腾了一晚?一整晚?” 李惠妃郁闷地问道。 第105章 低吟娇什么添情长 夏嫔心中暗喜,惠妃愿意跟自己聊这么私密的话题,说明还把她当心腹,斟酌片刻,说道: “姐姐你也不要想太多。他们可能就是睡一睡再又醒来......应该……不会持久到一整晚吧。” 他们是皇上和皇后,本来有自由安排春宵一夜的权利。 难道还需要别人来说三道四,指点江山? 可她知道,这样的真话说出来,惠妃不爱听。 立马偏转了话风,“那些叫太医的,说不定都是皇后故意放出来的口风,就是想显摆而已。如果像姐姐这般得宠,哪里需要炫耀?” 李惠妃没有说话,知道夏嫔不过是在宽慰自己而已。哪有妃子好不容易把皇上留宿了,只是陪皇上聊一晚上天的。 李惠妃沉默了一瞬,方才淡声说道,“皇后终归是皇后。皇上去坤宁宫是应该的。” 夏嫔心想,你就是装。真不在意,干嘛跟我私聊。 江月白给她的气此时还堵在嗓子眼,便故意给李惠妃上点眼药, “姐姐说的是,皇后这么多年都不得宠,可皇上对那新来的江氏真是上心。寝殿墙上公然挂着给她写的诗,那香艳着呢,妹妹想着都脸红,压根说不出口。” “你记得几句就说几句好了。” “妹妹愚钝,不大记得清了。”夏嫔确实不大记得,“就记得好像有那么一句,低吟娇什么添情长。好像是这样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悄悄观察着李惠妃的脸色和动作。 李惠妃有个习惯性的动作,特别烦躁时,喜欢撩右侧耳后的头发。这次,她竟然没撩。这让夏嫔多少有些意外。 低吟娇喘添情长。李惠妃自动在脑子里补齐了。她的手正抬起要去撩头发,察觉到夏嫔竟然在暗中观察,忍住撩的冲动,改为端起茶杯喝茶。 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本宫乏了。你先回去吧。” 吩咐宫女把给夏嫔准备的桂圆和红枣拿给她,便让夏嫔退下了。 夏嫔走出宫门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身后传来瓷器扔到地上的碎响。想必又一个青花瓷的茶杯被砸了稀烂。 李惠妃双腿有些发软,她扶着大宫女墨兰的手半卧在贵妃榻上,她脑子里有点乱,需要捋一捋。 脑子里不断地回放着早上太后跟她说的话:凡事要沉住气,等满了七天再找江月白的麻烦;要想方设法赢得皇上的宠爱,早点生下皇子最重要。 昨晚上皇后侍寝,今天陈妃伴驾,搞不好陈妃今晚侍寝。自己明明占了先机,却压根没做成,根本没怀上的可能。 万一她们俩这个月就怀上了怎么办? 这两个如果怀孕,对自己的威胁要比那些什么才人、答应之类的威胁大多了,那可是直逼太子之位。 陈妃如果抢先生下皇子更有机会借此升到贵妃,那就直接压自己一头。 这简直是原子弹爆炸,直接关系到谁是战胜国、战败国问题。 李惠妃望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熏香,盖着薄薄的毛毯,陷入沉思之中,头渐渐有些昏沉。 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面庞,她想到了一个人。 因着两家都是世家,祖辈关系甚笃,历来交好,她和柳太医柳行知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只是她从小就被家中按照未来的皇后培养,所以一心只有嫁给皇上。她一直清楚地明白柳行知的一番深厚情意,但对他从未动过心。 她满心只有李北辰这样坐拥天下,自信霸气的男人,确切的说,谁是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嫁给皇帝。 入宫之前,柳行知甚至借着给老太爷请平安脉的机会,向她表白过心迹,被她婉拒之后,依然表示,会一生一世对她好,护她周全。 前些日子的风寒,一直咳嗽不止,之前为她问诊治病的是另一位太医,因回乡丁母忧,才换了柳行知。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不多日,竟然就完全康复。 相信柳太医应该不会亏待自己,应该会帮自己想办法。 想到这里,李惠妃从贵妃榻上下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嘴唇,内心无比的焦虑。 这样下去怎么办? 柳太医他医术那样高明,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李惠妃失神地望着面前的茶盏,喃喃地说道,“他居然在坤宁宫折腾了一夜。” 这句话,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反反复复地说过了好多遍。 墨兰是从小跟着她的丫头,看着自家娘娘苍白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 “娘娘,您别太难过了。就算皇上昨晚留宿了坤宁宫,这么多年才第一次。皇上心里最喜欢的人肯定还是娘娘。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一直那般妒嫉,非要拆散你跟皇上。” 听完墨兰的话,她脑海中浮现从前跟皇上浓情蜜意时,皇后总来捣乱的情景,心中愈发的怨恨,面色越来越苍白,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砰!”手边的茶盏、花瓶统统地被砸落在地上。 很快,柳太医随着大宫女墨竹匆匆走了进来。墨兰早已收好了地上的瓷片和水迹,地面崭新如常。 李惠妃坐在床上,透过屏风镂空的缝隙,眼神扫过柳太医。 一身淡蓝色的衣袍,他的日常装扮。 她屏退左右,只留了墨竹、墨兰二人在边上侍候着,其他人一律在外面候着。 柳太医搭了脉,又看了看李惠妃的面色,神色凝重地问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娘娘长期脾胃失和,加上这次受了风寒,还是需长期调理和静养。今又叠加肝气郁结,可是忧虑太深?” 李惠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柳太医心知肚明李惠妃的忧虑所在。后宫里就那么几样事儿。但实在不适合臣子跟后妃议论。 男人和女人一当开始私聊那方面的生活,关系就变得暧昧,一暧昧,就容易出问题。 他垂下眼睑不敢看李惠妃,婉言劝道,“娘娘,既然入了宫,很多事还是放宽心为好,免得徒生烦恼。” “柳太医,你也这样说本宫?” 李惠妃眼眶发红,似乎盈着泪水,随时会落下,“本宫想到许多事情,确实寝食难安,食不知味。” “微臣知错。娘娘珍重。”柳太医拱手作揖,刻意保持着距离,“微臣回太医院给娘娘开些疏肝解郁的方子。” 柳太医岂能不知道这是心病?可整个皇宫这味人形解药只有一个,严重缺货,买又买不到。 但这事儿不说也罢! “大人,记得年少时,你曾说过会一心一意对本宫好,不知道这话在今日是否还作数?”李惠妃犹豫片刻后,终于徐徐说道。 第106章 看个病,搞出私情的架势 柳太医已经料到李惠妃会说这句,我真的会谢,立马跪下说道:“微臣不敢。娘娘今日身份与彼时大为不同。还望娘娘珍重!” 当年我痴情向你表白,结果被你拒之门外。如今,要我拎着脑袋当备胎。 过期了七八年的牛奶还能喝吗? 所以,答案当然是,不行。 “大人,你能否帮本宫想想办法?”李惠妃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柳太医第一反应是,李惠妃要他想办法谋害皇后,让皇后怀不上孩子。 那怎么可能?! 请你自重!想吃牢饭,不必请客。 但李惠妃毕竟没明说,自己也不好反应过于激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娘娘所为何事?” “本宫想尽快怀上龙子,但是皇上前日跟本宫在一起时失败了。柳大人,你懂吗?就是怀不上孩子那种。” 李惠妃的语气中透露着痛苦和焦急,说完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 柳太医在心里立马给出了答案:因为皇后是将门之女啊!至少体力好吧! 他皱着眉头,沉默着抬起头,面前站着的是年少时曾日思夜想的女子,心中的白月光。 从小女孩到人妇,布满愁容,竟然为房事发愁,哪有从前小时候的天真浪漫。 大概就像李x听说大美人还会拉屎和便秘,想要离婚那种震惊和失望。 高山白雪变成了性冷淡的代言词。 见柳太医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李惠妃敏感地摸着自己的脸庞,颤声问道,“本宫,本宫是不是老了?” 柳太医顿时一愣,自觉失礼,暗叫不好,面上红得发烫,“微臣不知。娘娘这话不该问微臣。” 难道要直说,就微臣诊断,你像有严重的性冷淡? “那该问谁?”李惠妃眸中暗淡。 柳太医正色道:“自然是当今圣上。” 沉吟片刻,调整为专业的医者心态,语气异常严肃认真, “只要娘娘能让皇上放松没有压力即可。娘娘也可多主动些,自己也放松些。可以通过焚香、饮酒、跳舞等方式让彼此放松,氛围感更好......” 柳太医说完,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总感觉上面这段话,说得太露骨,似乎在杀头的边缘疯狂地试探。 “那你能帮我吗?”李惠妃恳求地看着柳太医。 这种事怎么帮???总不能站在边上,帮忙喊一二三加油吧。 也不可能手把手教如何吸引男人让男人舒适吧? 还是开那种药?那绝对不可能。给皇上用那药,死路一条。 柳太医深吸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选择坚定地拒绝女上司抛出来的橄榄枝,“微臣不能!” 李惠妃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背,急切地望着他,一股惊心动魄的电流从手背传递过来,心中一惊又带着一丝极致的快活。 柳太医的手像被烫着一般,飞快地甩开李惠妃的手。 你干嘛! 你不要过来!救命! ?╰ひ╯ “娘娘!”对上她热切焦虑的眼神,柳太医害怕自己坚持不住,“微臣回太医院开药了。” 娘娘你干嘛!你烫死我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是否用那种让人兴奋的药物,因为故意给皇上吃这种东西可是欺君大罪加故意投毒。 李惠妃又生气又难过。怎么会这样,柳行知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既然说真心喜欢自己,不该哪怕一辈子被自己拒绝,都始终如一地爱慕自己,有难时会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嘛。 抬头看了眼一脸无辜和坚硬的柳行知,带着几分悲伤地说道, “你答应过我要一辈子对我好的。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靠得住,连你都变了。海誓山盟不过是过眼云烟,做不得数。” 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哭腔,因为长得漂亮,委屈的样子格外楚楚动人。 可柳行知就像看不见,听不见一样,无动于衷。 抱歉,你再也不是我的女神了! 李惠妃便赌气地让墨竹拿出一锭金子给柳太医。 “不用,不用。”柳行知毫不犹豫地坚决推辞,“请惠妃娘娘不要这样。这样会让人误会。” 钱这种东西,坚决不能收。堕落之路,就是从摸个小手,收点小费开始的。 拿人手短,万一将来李惠妃头脑发昏,非要强迫自己怎么办。 那可就完蛋了。 李惠妃却突兀地抓住他的手,把金子塞进他的手里,包住他的手,让他不得动弹。 “只要你能助本宫获得圣宠,怀上龙子,本宫愿意出另外的价钱。”李惠妃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威压。 随着手背的温热传来,暗香盈鼻,暧昧的话语,柳太医简直像被电击了一般,身子微微震颤。 他有一刻的动摇。 但一想到之前见识过的人头落地,眼前的李惠妃立马从红颜变成了一个骷髅! 不怕,我坚定的意志比鲲更硬。 加钱,这活儿也不能接! 柳太医正色道,“娘娘,您忧思过重,行止异常,微臣开了一副药方,会遣专人送来。” 他直视着李惠妃,声音沉稳干脆,眼神刚正清澈,毫无暧昧之意,非分之想。 柳行知表现得如此清朗正直,荡得邪气散,化得秽语开。 对比之下,李惠妃感到万分窘迫,原本想提议开点助兴的药物,一时自惭形秽,便不再言语,只好遣墨竹将柳太医打发出去。 柳行知匆匆就要离开,挺直了腰杆,没做亏心事就是气宇轩昂。 “欸。”李惠妃忽然叫住他。 他背部僵直,一脸惶恐地转过身来,吞咽了下口水,生怕李惠妃真地强迫他做点什么。 “没,没什么。”李惠妃迟疑了片刻,终究摆摆手。 她的话音刚落,柳行知便快步闪退,生怕被再次召唤。 离开寝殿后,柳行知长眉一挑,望着被李惠妃捏过的手背,长舒一口气。 身体那般刺激的感受还在。 暗自庆幸,自己最终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没有放纵自己的欲望。 不得不承认,李惠妃的美貌和威仪对他的影响非常之大,差点难以自持。 焯!她可是皇帝的女人啊! 这不是医闹嘛!看个病,搞出个私情的架势。 他感觉都快窒息了。 来自异性的职场困扰不分男女。 第107章 哀家要听真话 望着柳太医离开的淡蓝色背影,被坚决拒绝的李惠妃跌坐在床上,心情复杂。这招棋太险,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李惠妃回想了刚刚的对话,没有任何破绽。心想,哪怕柳太医拒绝了她,但有昔日情分在,断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内心底很懊恼自己在床帏之间的放不开。 她很羡慕皇后,很想感受一下折腾到召太医的那种快活,假若能有一遭,那便不算白活。 既然太医这边走不通,那她就只能从他处再想办法了。 柳太医出了景仁宫,狂跳到喉咙眼的心才重新归位,上头的燥热感也退了去。 他知道李惠妃在略施伎俩套路自己。 当我是第一次出来混?江湖规矩,老大的女人不碰。 搞大老板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 看看自己是什么档次,宁可把弟弟切了,都不能干这种事。 都是职场人,谁动感情谁就输了。 他比她大八岁。初见她时,她不过八岁。 那也是这样的春日,她端庄娴雅地站在那一树桃花下,轻垂着眸子,嘴角噙着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风拂来,那桃花的粉色花瓣便纷纷如雨下。她便扬起笑脸,伸出手去,接住一片坠落的花瓣,那笑容极为舒展。 从此,一见钟情。很多年,这一幕经常萦绕在柳行知的心中,愈久弥新。 柳行知苦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他喜欢刚刚女神的套路,甘之如饴。然而女神只有遥不可及,才是女神。 李惠妃显然已经不是了。 “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他暗暗对自己说。 柳行知才出景仁宫没两步,便被太医院的人寻来,说太后有请,速去慈宁宫。 他狼狈地快速向慈宁宫走去。 虽然什么都没做,可却万分惶惶然,似乎眼前便是万丈深渊,他一不小心就要坠了下去。 到了慈宁宫,太后正端坐着喝茶,身边陪着的竟然是贤雅常在。 今日的贤雅常在与那日他在桃蕊宫里见到的完全不同,虽然面色苍白,青春鲜嫩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行知莫名其妙有了冲动,身体有了反应,他弓着身子异常尴尬,显得就是一副惶恐不安畏畏缩缩的样子。 太后审视地打量着柳太医,她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异常敏感。察觉到今日柳行知似乎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还是不如老成的姜太医好。只是好巧不巧,皇上刚准许姜太医退休,安享晚年。他就昨晚突然中风,此时还在昏迷着。听说小儿子已经到太医院报道了。 “柳太医,你给贤雅常在瞧瞧,把身体好好调养,可不能留下什么病根。” “微臣领旨。”柳行知如芒刺背,总感觉自己完全被太后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穿,心里的那些龌龊想法一览无余,身体便在一瞬间冷却下去。 柳太医小心翼翼地替江月白把脉,目不斜视,不敢开任何小差。 这一把脉,头上就有汗水冒出来。 这贤雅常在前日初落水,还有受惊和寒凉之意,今日脉象极为绵长有力,相当有节奏感。 这脉象绝对不是《二泉吟月》,那得是《花好月圆》。 他谨慎地再诊...... 他在贤雅常在身上甚至诊出了习武之人的脉象,那可不是娇弱的闺阁女性会有的强健有力。 太难了,贤雅常在岂止今天可以出院,甚至绕着皇宫上空飞三圈,恐怕都没问题。 汗水流得更多了,一滴滴地掉下来,砸落在衣服上。 太医这是个高危职业,一句话不对,搞不好就要提头来见。 江月白本觉得自己没问题,见这太医紧张成这样子,想着出来之前吃的那颗紫色药丸。 莫非那不是解毒丸,而是一颗慢性毒药,此时已经开始侵入五脏六腑,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太后见柳行知满头大汗,欲言又止,对他的医术产生了严重怀疑,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嫌弃。 就这么点落水的小病都搞得大汗淋漓的,技术太不过关,心理素质也不过关。 果然还是太年轻! 比不上姜老太医的一根小指头! 太后愈发地怀念姜太医在岗的时候。她暗自决定,一会儿派慈宁宫的内务总管刘公公亲自去看望下老太医。 “柳太医怎么说?”太后身体后倾,面色不悦。 柳太医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是该照实说,还是该照着领导意思说? 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绝症,江月白也在心里惴惴不安。 随着一声“姜太医到”,太后抬眼见一清秀儒雅的年轻后生拎着医箱匆匆走进来,跪拜在跟前。 太后面露喜色。刚刚念叨姜太医,姜太医的后辈就到了。 “微臣姜闲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连忙招呼姜闲起身,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就是姜老太医的小儿子?你小时候,哀家还抱过你。” 姜闲起身拱了拱手,简单回了太后两句,对宫内的礼仪还不甚熟悉。 “姜闲,你快给贤雅常在诊诊看。她前几日落水受了点风寒,你爹说她肺经受损,要多养养,你看看再开哪些方子加强调养一番。” 太后简单地说了下前情提要,话语间指明了方向。 江月白和姜闲在心里同时翻译了下,太后的意思就是尽量说有病,多开点药,好好休养着,近期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做属下的,最重要的是明白领导的意图,是往容易的说,还是往困难的方向说很重要。否则业务能力越高超,弯路走得越多。 姜闲再去把脉自然气定神闲,颇有老姜太医的风范。 他根本不想进宫接老爹的班,是他老爹逼的。实际上,五个兄弟姐妹里,他医术最高,但就是不求上进。 但奈何不过姜老太医对小儿子的偏爱,认为越是这样不求上进,越要替他安排好未来。 千好万好钱再多,不如有个编制铁饭碗好。 在皇宫里,医术高明又死脑筋,不懂得见机行事的死得最快。 但很不幸,姜老太医的其他几个子女都是实诚心眼,就这个小儿子脑子最灵活,心眼最多。 第108章 掉了脑袋就没法治了 太后显然对姜闲这种从容淡定非常满意。这样的医生才能给人以安全感。 “姜闲,贤雅常在的病情如何?”太后喝了口茶,淡淡地问道。 “病人风寒入体,加上肝气郁结,导致气脉不舒,寒气凝滞。”姜闲望了眼江月白,“虽底子强健,但肺经受损,仍需辅以汤药调养上七八日才能完全恢复。” 其实他的诊断跟柳太医一样,江月白非常健康,溺水造成的什么肺经受损那都是屁话。 但他不能打自己老子的脸。 在场的人各有各的担忧,却无不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那你们要好生看护着,不得大意。”太后吩咐道。 “微臣遵旨。” 江月白心想,看来那颗紫色的药丸至少不是烈性毒药。 姜闲飞快地写了个方子,递给柳太医,“这是臣开的方子,柳太医您看看,意下如何?” 都是同行,一起混饭吃,就不要砸人饭碗。 一起出的诊,一起研判的病情,一起开的方子,以后出了事,一起担责。 柳太医看完之后,果然十分愉快地同意了姜太医的治疗方案。 不过就是个温和的滋阴养血顺气的方子,给哪个女儿家吃都不会有问题。 柳太医心生佩服,这小姜太医真是个人才,这么小的年纪,就把领导的意思拿捏得明明白白的,以后前途无量啊。 立刻想到可以把李惠妃的事儿,借机甩给这位玉树临风的小姜太医。 “江氏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慢一点不要紧,一定要好彻底了。姜闲,你每天都来给江常在请平安脉。一定要把一个没病没痛的江常在交到皇上手中。哀家重重有赏。” 太后让姜闲先回太医院熬药,遣大宫女领着江月白去偏殿安顿,再把柳行知单独留下来谈话。 “柳太医,贤雅常在的病情到底如何?哀家要听真话。” “这个......”柳太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垂眸看下地面,突然跪在地上,“臣不敢说。” “如何不敢?”太后顿了顿,眸光犀利,“说!” “贤雅常在,贤雅常在她,她没病。她脉象平和,身体底子极好,十分康健,甚过于平常女子。”柳太医连连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这天家的差真不好当。 “嗯,”太后若有所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早就看出来江月白恢复很好,不过把江氏软禁起来段时间而已,“你的判定可跟姜太医刚刚说的不一样。” 柳太医伏在地上,却不得不直言道,“微臣......微臣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明鉴。可请太医院的丁太医来复诊。姜,姜太医开的方子,主,主要是滋阴补气血的。” 太后半晌不语,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惠妃身子恢复得如何?近来可有请平安脉?” 怎么突然问到惠妃了? 柳太医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令人窒息,颤声答道,“回,回太后娘娘。惠妃娘娘底子虚寒,大病初愈,身体亏损,静养为宜。” “你的意思是惠妃她近期不宜生养?还是生不了孩子?”太后的声音异常威严,震慑人的心魂。 “惠妃娘娘底子虚薄,恐不易有孕。姜太医家医术高明,说不定有办法。” 在太后面前,柳行知根本不敢说半句假话。 “调理滋补的药先都安排上。你先退下吧。” 太后有些疲惫,她已问过敬事房,上面有详细的妃嫔侍寝记录,惠妃那天的记录上只有一句:本日李惠妃夜宿养心殿,但未成功侍寝。 皇后虽然也不在易孕期,但万一呢? 太后坐在椅子上,扶着椅子把手,沉默不语。 在潜邸的那次有孕,故意一直隐瞒着皇后,甚至连太医都不曾宣召,而是密宣了民间的医生。好不容易怀上,却在两个月的时候小产。 女人小产最伤身子,自那以后李惠妃一直身体不好,时常生病,连癸水都变得极其不规律,想必伤了根本。 可这事儿暂时还不能跟皇上说。 …… 一个人影从屋内的屏风后闪出,太后眼皮都没掀起。这么来去自由,无法无天的还能是谁? 老六呗! “母后!”李北弘往前一跃,手里竟然拿着的是江月白送给他的那瓶治伤膏,大步流星地走到太后跟前,献宝一样双手举到太后面前,欢欣雀跃地说道, “快看看,儿臣有什么好东西要献给我最敬爱的母后大人。” “这次又是什么。” 太后语气淡淡的,脸上却挂着笑容,打量着老六的左脸蛋。 每次小儿子一来,哪怕闯祸了,她生气的时候都禁不住含着笑。 凶都凶不起来。 还好,没有巴掌印。如果敢真的大耳刮子地打过去,绝对不饶那江氏。自己都舍不得动根指头,哪能让别的女人打。 太后多少有些心疼。 “这瓶是治伤膏!金贵着呢!割了口子能治,断了胳膊也能治。”李北弘调皮地对太后拼命地眨眼放电,“不过掉了脑袋肯定没法治了。” “就你嘴贫!”太后笑着,伸出食指点在李北弘光洁的大脑门上,嗔怒道,“这个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整天跟个猴似的,窜上窜下的。你这脸还疼吗?” “那怎么行?!天下仅此一瓶,儿臣就是想把好东西送给母后。”李北辰把洁白的小瓷瓶子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朝太后的发髻上瞧着,“母后怎么不见你戴那钻石簪子?闪闪发光的,多好看。” 故意不接茬,转移话题。 都这么大的人了,表白被拒,要脸! 太后喝着茶,笑着打量着老六。 这小子眉眼之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莫非早上谈一谈,真地就把这事了结了?那感情就太好了。 “这么宝贝的簪子,哀家自然要在你大婚时候戴。母后就想看着你欢欢喜喜地大婚,早日能抱上孙子。”太后笑意吟吟地说道,摆弄着手上的镯子。 她觉得这镯子上也应该镶嵌着那种闪闪发光的石头,从耳环到镯子都配成一套才好看。 就在这时,太后的大宫女木兰抱着个厚重的木匣匆匆跑了进来。 第109章 一肚子坏主意 “太后娘娘,这是贤雅常在让奴婢转交给您的。说是皇上的字画。” 太后愣了一下,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这江常在真是个聪明又识时务的人儿。难怪两个儿子都喜欢。 太后朝着正厅中间最醒目的地方指了指,“把你哥的字画挂上,就挂那儿。” “来啰~母后大人,包您满意~” 小六笑嘻嘻地打开红木的木匣,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副破字画用这么贵重的盒子装着,这盒子不比字画贵多了?” “小六,你又贫嘴。不许胡言乱语。”太后轻斥了一声,望着展开的字画,意有所指地问道,“这幅皇上的字画,你怕是见过。可有印象?” “没呢。”老六假装着认真欣赏大哥的字画。 他在江月白的房间里见过,但打死不会承认。 “那你可得好好看看。把你哥的这首诗背熟了。哀家可是听说,连他们桃蕊宫里的奴才都会背皇上的诗。” 听到母后的话,李北弘瞬间石化。 “那是他们主子喜欢。我可是皇上的亲弟弟,没这个必要吧。”李北弘拍了拍手,很满意地打量着挂好的字画。 他们是为了拍马屁,我这个亲弟弟,还需要拍马屁吗? 那个谁......你自己卷就卷吧,别连累本王。 我真的会谢。 太后把江月白赠送的小册子放桌子上,示意六王爷挂好了字幅,就坐下来,陪她聊聊天。 隔着茶几,大宫女为六王爷端上一杯新进的清茶。 “既然不想背这首,那就背《论语》。对了,老六你最近功课如何?有没有在书院好好念书?” 十六年都没有鸡过娃的母后这是开始鸡娃了吗? 聊啥别聊学习行吗? 六王爷接过茶杯,尝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 “好茶,母后这儿的东西,都是宝贝。母后怎么见面就老问儿臣学习?母后又不是不知道,儿臣最怕您问学习了。儿臣都十六岁了,马上都要当大将军了,怕还是不要再问了吧?” 太后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小儿子, “人不学不知义。做人最重要的是要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活到老,学到老。多读些圣贤书,自然会多懂些做人的道理。这是你皇帝哥哥写的诗,字太小。你给哀家念念。” 说着太后手指在《偶思集》封面上扣了扣,“念!” 六王爷目不斜视,摇头,“不念。” 念了,下一步肯定就要背。鸡娃母亲的惯用手段,不上当。 “江月白写的。念不念?”太后眉头一挑。 “那就勉为其难看看,学习学习。”六王爷“勉强地”双手捧起册子,随便翻着,很自然地略过了皇上题词的扉页。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捂着胸口,哀嚎着,“母后~这真是要了儿臣的命啊!” 他叹了口气,开始胡扯,“桃蕊宫建在镜湖旁,绿树红花鸭双双......” “老六,你这是干嘛呢?”太后停住了摆弄佛珠的手。 “啊......没什么,就是哥哥的诗写得很好,让我诗兴大发。”六王爷忽然话音一转,凌然正色道,“大哥威武啊,像我就根本写不出来大哥这么好的诗。甘拜下风!” “你这孩子。”太后笑着摇头,“一肚子坏主意。” 一行行娟秀小字写成的小诗印入眼帘,极为赏心悦目,好奇地问道,“真是她抄的?” “是。” 六王爷开始故意很夸张地摇头晃脑地读起来,“七八巡盏见浮沉,三两对答问初心。从来鹄雀同舟济,相逢一见是故人。” 念完了,再补充一句,“酸不拉几的。” 再补充一句,“破诗。” 太后面露不悦之色,“那你便七步成诗,给哀家念一首。” 六王爷本想说“念就念,我肯定比他写得好”,但被江月白清秀的小楷所折服,“儿臣念不出,不如把这两册送给儿臣学习吧!” “哀家有个条件,”太后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你安心拜堂成亲,莫要再折腾幺蛾子,哀家便送给你。” 六王爷立刻飞速地翻了翻,合上书册,摩梭着精致的淡蓝色封面,沉吟片刻,点点头,“成。” “那便一言为定。” 江月白一定没想到,一人开卷,卷起了千层浪,全宫的人都没法闲着。 皇上的亲弟弟都被卷了进去。 六王爷的内心os:你长得好看你有理,但我就是不想背诗啊!反正又不用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背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高昂的“皇上驾到~” 皇上笑着走进来,面色明亮,似有喜事,“儿臣来给母后请安。你这个老六,哥哥让你去见了,总该死心了吧。” 暗卫已经跟李北辰汇报了今日听墙角听到的全部内容,既然已经知道了小白宁死不屈的坚定立场,弟弟就是个手下败将而已。 所以现在是胜利者的微笑。 六王爷想起今日被拒绝的惨烈,面子上挂不住,眼睛一转,拿起桌子上的白色小瓷瓶, “嘿嘿,得之东隅,失之桑榆,这瓶是她送给我的神药,可治断胳膊短腿。世间仅此一瓶哦。” 李北辰没想到小白竟然如此爱慕他,如此刚烈,敢与弟弟拼命。 他万分震惊,自信心爆棚,心里更加喜爱和认同江月白了。 “那是因为你从小到大,老断胳膊断腿。就当我送给你了。”李北辰笑着说道。 也就臭弟弟敢这样。 六王爷得瑟地把小瓷瓶拿在哥哥眼前晃悠,“明明是她亲手送给我的东西。你就是心里酸,嘴上不承认。” 哪知道小瓷瓶瞬间到了哥哥手里,李北辰一脸挑衅地瞪着弟弟,“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干脆归我了。” “喂,喂,喂,大哥,你还讲不讲武德,”六王爷便去抢夺,却被李北辰左右忽悠,就是拿不到。 “不讲。”李北辰笑着说,“就问你还要不要?” 六王爷一转刚才的锐气,病弱地捂着胸口,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声音带上一股淡淡的倦意,“大哥,那就送给你吧。弟弟的东西,就是大哥的。” 演起苦情戏来简直轻车熟路。 站在角落里的刘公公,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闻言,太后倍感无语,戳了下大儿子的额头,“北辰,你还给他吧。” 第110章 晚上努力耕耘 又戳了下小儿子的额头,“小六,你再装病吓唬你母后,就给你每天喂三大碗苦药。马上要娶亲做新郎官的人,还这般淘气。既然你们兄弟俩都到了,就一起陪哀家用午膳吧。” 六王爷把小瓷瓶拿到手后,立马恢复了元气,笑着说道,“母后威武~” 李北辰一脸嫌弃,懒得搭理,假装不在意地细品着茶。 墙上挂着的字幅,挂在这大厅里倒是比挂在内殿里看起来气派很多。 他下朝后已听说母后带着江月白同乘一架步辇回了慈宁宫,把小白接到慈宁宫养病。 一路招摇过市,风头无两。 不知道这画,是小白主动送的,还是母后要的。 见皇上没有说话,太后和六王爷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上的字幅。 “母后,这字幅挂在这里不错。”李北辰笑着说道。 六王爷一脸嫌弃,“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大哥又不卖瓜,这样不好吧。” “哀家儿子们的字一向都写得好。小六,你的字写得也不错。”太后笑眯眯地夸赞道。 可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皇上的迷之自信是祖传的。 “谢母后夸奖。”六王爷笑嘻嘻地答道。 “但比你哥的字还是差远了。” 太后完全不介意当坏人,刚给点阳光立马下雹子,悠悠地说道, “北辰,这茶是你大舅母送的,一共有三盒,一会儿你拿去一盒,小六一盒。听闻小六要大婚,昨日舅母们就来宫里坐了坐,你的几个表哥表妹也一起进了宫。 若不是见皇上一直忙于政务,真该见见他们。你表妹李长安今年十四,聪慧可人,哀家甚是喜欢,皇上觉得如何?” 气氛瞬降20度。 三人心知肚明,母后的这番话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昨晚皇上大宠了皇后。 太后的母族祖上与皇家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枝繁叶茂,子嗣众多。李北辰压根不记得表妹李长安这号人。 历史上外戚势力发展起来后,一向没什么好事,王莽乱国就是典型例子。 “母后替儿臣选的,自然极好。一切听母后安排。母后觉得何时召她进宫合适?”李北辰笑着说道,“惠妃知道了怕会难过。” 答应了就好办。 太后松了口气,她之前还怕儿子会以各种理由拒绝。 “倒是不急,下月哀家生日入宫就好。惠妃那边,哀家去说。 听说皇上昨日朝堂上,砍了户部尚书的脑袋。那些老臣子仗着自己有功,不仅不办事,还顶撞皇帝。有些人该杀,不杀不足以立威。素传这户部尚书贪财好色,从先帝时候起,怕是贪得不少,正好抄家,补上些国库亏空。 但总杀有功之臣容易寒了人心。皇上根基未稳,还是要慎重,多施仁政。” 少帝登基,老臣不好用是常态。 资历深,职级高,权力大,所以不是对职责内的事摆烂但求无过,就是忙于结党营私,党派间、同僚间的倾轧。 时不时地还拿他跟先帝对比,端起古板老学究脸,梗着脖子对他挑三拣四地提意见,美其名曰为劝谏。一副怒斥昏君,威武不能屈,等着被昏君赐死,青史留名的模样。 做皇帝的还得不生气,要宽宏大量,从善如流。 “要儿臣说,就是大哥太仁厚宽和,杀少了。多砍几个脑袋,他们这帮人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老六愤愤不平地说。 “母后,那些人在朝堂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则就是有猫腻,占着利益,不想给皇上办事。” “多谢母后提醒。”李北辰恭谨地说道,“户部乃国家重中之重,掌管户籍人口、土地赋税、钱粮之事。如今户部尚书一职缺省。儿臣记得有位表兄叫李克勤的,饱读诗书,为人勤勉敦厚,让他去户部报道,领户部员外郎,替朕去督管钱粮,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前朝后宫都安排了娘家的人,笑着应道,“甚好。” 其实李北辰也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不想总看老臣脸色行事,就要大换血,这意味着必须要逐步培养一批靠得住的心腹,去把控主要部门。 年少时,与中年人不同,多雄心壮志,追求上进,吃得了苦,加得了班,更愿意为新帝两肋插刀,也多少比中老年人少些世故,多些热血赤诚。 能跟这帮老臣对冲的牌,很多都能打。 外戚自然是其中一张。 外戚不一定跟皇上一条心,但绝对跟大臣不是一条船。只要不让母族的人当皇后,让母族血脉的皇子继承皇位,便什么都好说。 “哥哥为了江山社稷牺牲巨大。光雨露均沾这事儿就要了命。像昨天晚上还要为国为民加班加点,辛勤耕耘。弟弟实乃佩服。” 老六最擅长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跟甄婉仪是一个门派出来的。 这话说得太后的老脸都绷不住了。自古以来,只有累坏的牛,哪有耕坏的田。 太后清了下嗓子,望向李北辰,“早上皇后身子不舒服,还来慈宁宫请了安。说这是按照老祖宗的规矩。这要传出去,怕要惹人议论,谢家那边也不好交待。” 你们搞得惊天动地,半夜叫救护车。 传出去,成何体统! 谢家那边知道皇后守了三四年得寡,不得替她主持公道,到时候不得又生出一番风波。 老六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大哥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要你说,朕的难处朕不知道。你给我闭嘴。李北辰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 “母后教训得是。儿臣以后会注意分寸。”当着弟弟的面,被母亲关心房事问题,李北辰大为尴尬,假装咳嗽了两声。 “朕已晋谢家主母品级,给皇后长兄爵位同级晋一档,送了些赏赐到府上。三弟、六弟下月就要以封地就藩之名去北线,难免会引起谢家猜忌。这样也可借机稍作安抚,先稳住他们。” 职级只能一点点地慢慢升,要留有空间,不能升得太快。 一来,成本太高; 二来,很难对下属形成激励; 三来,位置越高越难管,以后分手越难切割; 四来,对其他同事容易造成不良影响,形成负向刺激。 这也是为何表彰江月白舍命救人,只晋一级的原因。 日子还长着呢。 第111章 老三看重哪家姑娘 太后叹了口气,“也好,留有余地,不至于升无可升。新进秀女多来自于朝廷的肱骨之臣,皇上要雨露均沾,不要让新人等得久了,生出怨气。 可也别冷落了旧人。 皇家最要紧的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朝纲才能稳固,民心才能安稳,要放在心上。” 太后的紧张是有原因的。 先帝在位四十年间,根据敬事房记录,四十年里,共睡了一百多个不重样的妃子宫女,仅育有十子八女。 这十子里分为两档,皇后所出的太子和其他皇子。 十分的父爱,八分给了二皇子也就是太子,其余的分给其他九位皇子。 其中四位皇子早夭,不到十岁就各种离奇的死法没了。 后来,皇位争斗中,贵妃的四皇子害死了太子,自己被太子余党报复也死了。前年又病死一位,就剩下皇上、三皇子和六皇子三人。 总而言之,皇帝无后,朝纲不稳,必须要尽快能生出子嗣。 “母后教训的是。儿子让母后挂心了。”李北辰答应了下来,这也是本来的打算,“母后......” 就像是知道李北辰要问江月白的事,太后立马岔开了话题, “陈相是个贤良之人,偏偏养了个纨绔的儿子,还有个骄横的陈妃。”太后感叹了声, “这次陈相该不会又为了给儿子请罪,用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理由,提出重用那状元郎慕容池吧?这都第几次了。哀家都觉得陈相带着纨绔儿子,扮猪吃老虎,变相给皇上选才。” 就像跟着王牌打游戏,王牌专门把敌人留着一血,留给队友菜鸟去补枪得分。 李北辰笑着说道,“母后英明。儿子有时转念一想,或者这才叫一物降一物。纨绔不就该惩善扬恶,专打忠勇之士嘛。不然怎么当得起京城第一纨绔?” “话是如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如何就如何,哪能没了规矩。对那陈氏冷上一冷,也好让她知道个教训。好了,不说前朝的事。吃饭吧。” 太后满眼关切地望着小儿子,又看向大儿子,“北辰,你给老六准备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突然听得门口传报,“魏王驾到~” 原本亲密和谐的家宴突然变得有些局促和尴尬。 尽管他们兄弟三人私下玩得飞起,有了长辈太后在场,两人与李北望之间立马隔了一堵坚实的墙。 李北望今日穿了一身紫色锦袍,鲜艳夺目,神情依然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厮,抬着一个雕花木箱走进来。 三王爷一个手势,两小厮便放下箱子,悄悄退了出去。 大步向太后走过来时,身上宽大的袍子鼓起来,就像一面紫色的旗子飘起,猎猎生风。 恭敬一跪,“儿臣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万福金安。这是儿臣从江南带回来的定制款布料,献给母后,愿母后喜欢。” 伸手不打笑面人。 太后免了三王爷的礼,笑吟吟地给三王爷赐座上茶,“正好一起用午膳。望儿,你去了趟江南,何时回来的?可有趣闻说说。” “启禀母后,儿臣昨个夜里刚到。此次去江南是提亲去了。”三王爷一双桃花眼此时格外明亮,满是喜悦。 “此来甚好。老三看中了哪家姑娘?姑娘家父母是否应允?”太后笑着望向小儿子,“你六弟弟也要成亲了,皇上赐的婚,就在后日。” 太后心想着,像你这样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会有人愿意把自家如珠似玉的清白姑娘嫁给你吗? 三王爷挑眉望了李北弘一眼,脸竟然微微涨红,与平日里的散漫狂狷不同,竟有些少年儿郎的腼腆。 “启禀太后娘娘,是江家三女,江锦诗。” 李北望双腿跪在地上,一双桃花眼得意地扫过李北辰和李北弘,恭敬地说道,“儿臣自小没了母妃,请母后为儿臣做主这门婚事。” 李北辰:“......” 李北弘:“.......” 碍于太后在场,李北辰和李北弘不敢造次。但一个个眼睛瞪得像牛眼睛。 好你个王八蛋,趁我们不注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去了。 尤其是李北弘,心里那个堵啊。 为什么你们都有,凭什么就我没有。 江家三姐妹,大哥得了两位,三哥得了一位。 他很想现在就去问问江家老爹,请问后面还生吗? 二老不能佛系,得加把劲啊! 老六仿佛遭遇了重大打击,单薄的身形,面如白纸,眼角微红,宽袖间露出的手腕苍白伶仃,“六弟为哥哥高兴。” 说着挤出几丝笑容。 这一切都被看在太后眼里,她气极反笑,“兄友弟恭,喜极伤身,还是适度为宜。如今双喜临门。婚姻大事,明媒正娶本应三礼九聘,皇家更应如此,用一年时日精心准备。然北方不稳,事急从简,就委屈你们兄弟了。 哀家已令钦天监查看,往后几日皆为适宜婚丧嫁娶的黄道吉日。老六的日子定在后天,不如你比小六晚一天如何?北辰,你按照小六的婚礼规制把老三的一起准备着。好好热闹热闹。 江氏父母可曾一起来了京城?” “回太后娘娘,江氏家人都已接来,安排在儿臣京城里的别院。”三王爷说话时一直带着笑意。 太后微微颔首,面带笑意,“望儿,别忘了给你母妃上柱香,禀告此事。让她也高兴高兴。” 太后乐得三王爷娶个没有权势背景的商户女,若娶了忠臣良将之女,她恐怕还要动了杀心。 娶了江家三女,亲上加亲,多了层连襟关系。如此一来,作为皇室成员,镇守边关更加牢靠。 其实这也是李北望的关键考虑因素之一。王爷要活命,关键之处,便是让皇帝放心。 他现在做的一切便是如此。 李北望谢了恩,大婚的日子便这样定下来。 太后今日大悦,传了热腾腾的一大桌膳食,罕见地还叫了壶珍藏的陈酿,大中午地准许三人小酌二三。 忽传来禀报之声。 太后凝住笑容,放下筷子,由宫女侍候着擦好嘴,才正声问道: “进来。何事?” 她心中猜测,要么李惠妃,要么陈淑妃。 徐公公小碎步地跑进来,嗓音轻柔舒缓:“回禀太后,李惠妃娘娘求见。” 果然沉不住气,这会儿跑来了。 皇帝面色如故,没什么变化。 老六跟私下不同,端起了一副清高疏离的姿态。老三依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双招牌桃花眼便是随意那么一看,自动放电。 这双眼睛看得太后心生不悦,想起那三王爷的生母,一个到死都是才人位份的小宫女。 第112章 揍的就是王八蛋 太后将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却什么也没说,掀起眼皮,淡声说道,“请惠妃进来。添双碗筷。” 太后心中腹诽:出门也不看几点了?不说派个小宫女提前来预约下,至少想凑一桌吃饭,早点来啊。真是成不了大事。 李惠妃进来时,整个屋子仿佛都亮堂了起来。 向来清雅素净的她,今日竟然破天荒地也穿了身粉色。 身穿粉色系的李惠妃整个人看起来柔美端庄,充满了女人味,却又充满了不可亵玩的疏离气质。 她走向前来,恭敬地行了个礼,“太后娘娘,臣妾给您请安。” 紧接着,又对着李北辰行礼,“参见皇上。参见楚王、魏王。” 声音温柔婉转中自带一份矜持疏离。 老三是魏王,老六是楚王,都是先帝在位时封的。虽然封王,只是在京开府,并未就藩。 太后眼角地余光扫了下。大儿子装傻,正微微低头,假模假样地喝汤。小儿子装正经,正目不斜视地望向自己。 至于三王爷,便是一双桃花眼扫来扫去,把屋子里的人都扫描了一遍。 太后抬头看了李惠妃一眼,示意她起来,“过来坐。” 惠妃点点头,乖巧地皇上边上的空位坐下。 “惠妃,吃饭了没有?没吃就来吃点。”太后声音温和而不失威仪,听不出任何情绪。 “多谢母后。”李惠妃的声音温柔得体,大家闺秀的仪态,微垂着眸子,余光望向皇上。 她来之前只听说皇上来太后用午膳,不知道三王爷和六王爷也在。 眼见大家午膳都已经用得差不多自己才到,多少有些尴尬,所以故意将神态放缓了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谨慎小心。 李北辰放下汤勺,望向太后,“母后,朕有事情要跟三弟、六弟谈。先行告退。惠妃,你慢慢吃,多陪陪母后。” 他们本来就差不多吃好了,所以李北辰要离开,不算唐突。 但看在李惠妃眼里,自己一来,皇上就走,像是特意针对她。 两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也好。你们务必把婚礼操办妥当,万不可出任何差错。”太后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鞑靼那边昨天才起过龌龊,如今节骨眼上,先好心安抚为是。” “儿臣明白。听闻母后把贤雅常在接到慈宁宫休养。儿臣担心她会把病气过给母后。不如......” 不如把她单独安置在离养心殿最近的庆元宫。 “哀家日日礼佛,自受佛菩萨保佑,皇上不必担心。桃蕊宫偏僻,宫里多是捧高踩低的奴才。还是接到慈宁宫里悉心照料着,哀家才安心。 正好可昭示六宫,皇家对品行端方,贤良淑雅的看重。可谓一举多得。皇上觉着如何?” 皇上见母后已经把方方面面都堵死了,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为母后点个赞。 “甚好。母后考虑得周全。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李北辰起身告辞,三王爷和六王爷跟在身后,一起离开了午膳厅。 待李北辰刚出慈宁宫,徐福海便来禀报,鞑靼使臣在勤政殿求见。李北辰便喊两位王爷同他一起前去。 到了勤政殿,见到三人正侯在殿外。居于中间的是位十几岁的英俊少年,身穿草原里象征尊贵地位的毛皮装饰的服饰,长发披肩,皮肤黝黑,脸上带着明显的倔强神色。 虽然看起来十分年轻,却已有一股异常坚定勇猛的气质,给人以自然的震慑。 李北辰心中暗道,此人不容小觑。将来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外交上打交道,都是强劲的对手。 身边跟着两随从。 一个鼻青脸肿,缺了大门牙,左胳膊断了,用绷带吊着。一个腿打得一瘸一拐,走路像螃蟹样打摆子。 看到两人惨不忍睹的模样,李北辰大吃一惊。 这怕不是激起了民愤,群殴把他们打残了。真是下了狠手。 很给力,打得好。 就是有点麻烦,此时不是跟鞑靼干仗的好时机。 “臣蒙齐巴克参见陛下,请陛下为臣做主!”领头的少年带头参拜李北辰道。 “免礼。进去说话。” 少年知道父亲作为根正苗红的成吉思汗后代,一向是个骄傲的人。 如果让父亲知道自家使臣被大明王朝的人给揍了,无论缘由,定然咽不下这口鸟气,又要不服来战。 蒙古族一向都坚持,你可以战胜我,但不能征服我。 但鞑靼同样内忧外患,内部权力争斗异常激烈,外部跟瓦刺来来回回持续打仗。他并不想因为自己治下不严惹出的一个小事端,上升到国家间战争的地步。 “你们左相陈昂之子陈章含,不顾我们鞑靼使臣的身份,只因跟臣部下的几句争执,便大打出手。请皇上主持公道。”少年彬彬有礼地说道,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桀骜不驯。 “仅仅只是几句争执?朕可是听闻,你的两名手下强抢民女。” “左相家那纨绔有这么勇猛吗?”三王爷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少年边上被打瘸了的壮年男子愤怒地说道,“当然是姓陈的那个王八蛋!路上的人都认识他,叫他陈公子,还说他是京城四大纨绔之首,恶名满城。” 被打掉两颗门牙的那位则激动地嚷嚷道,“我可是鞑靼的使臣,更是伟大的普鲁苏大将军的世孙。打了我就是打了我们大元的脸面!打掉了我的门牙,就是在蔑视威胁我们!” 普鲁苏大将军的第十二代世孙?李北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中间少年的身份肯定比二人都高。 这次来访规格不一般。 只是大元二字听着十分刺耳。尤其是两颗门牙掉了,漏风得太厉害。 除了刺耳,还显得十分滑稽。 三王爷嗤笑了一声,缓声说道,“哼,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老六平日不爱乱插话,今日竟然也掺和,声音如冷冷清泉敲打翠竹,清冽脆绝。 “......” 李北辰皱眉,给了两兄弟递了个眼色,有些无奈。 你们说得都对,但麻烦不要再拱火了。 麻蛋,朕也一样,揍的就是你们这样的王八蛋,最烦你们这种爱挑事还输不起的人! “你们三个打不过陈章含一个人?”三王爷好奇地问道。 一个个都表示相当怀疑:陈章含那小子整日游手好闲的,竟然这么能打?! 第113章 血的代价 当时这位少年并不在场,强抢民女的是他身边那两位不靠谱的手下。 我方只是策略性地故意混淆视听。 毕竟,下面人犯事,领导就要担责,没毛病。 按照早晨见到陈章含的样子,受伤不轻。脸上,胳膊上都挂了彩,还以为我方是受害者。 原本新闻稿是这样的: 我方陈章含被鞑靼使者聚众殴打成重伤。我方发出严正声明,对鞑靼方的单方面使用武力进行严厉谴责,要求进行赔偿。 如今怎么搞成反向剧情了:《我方对鞑靼使者欺男霸女行为做出强硬反击》 李北辰和两个弟弟暗地里都觉得有点蒙圈。 一直以来只听说,陈章含纨绔,欺男霸女,爱逛青楼,爱挑事揍翰林学士,没听说武功高强到如此爆表的程度。 “请问贵公子你是谁?”少年语气里多有不悦。 李北辰的问话听在鞑靼方好戳心。 实话实说,那只能说明,一挑三,真是手下败将,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不实话实说,那不成了告假状?故意挑起事端。 “魏王李北望。”三王爷正声说道,一双桃花眼此时却如鹰隼般犀利,丝毫不掩饰声音中的冷硬狂傲。 少年沉静片刻,不再搭理三王爷,淡声说道,“我们本是使臣,来就是为了友好邦交,自然不能为了当街打架赢了朝廷重臣之子,逞一时威风,影响两国大局。” 这少年不一般。 李北辰微微颔首,“朕以为亦是如此。但你两名手下昨晚当街强抢卖花女子,激起民愤。这不是友好邦交该做的事情。在大明王朝的国土上胡作非为,朕自当为民做主。如你方不做出应有的惩戒,朕便认为这是由你们可汗指使。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语气从平和瞬间转为强硬。 “慢着!”少年冷声喝住,“请由我来按照部落的规矩惩罚他们。” 只不过是一息之间,便听到啪啪啪连绵不断的脆响。二人身上便分别抽了二十鞭子。 脸上多出几道皮开肉绽的血痕,衣服上也出现了破损,有些地方渗出血迹。 两个人暴跳如雷,龇牙咧嘴,面对少年如猎鹰般的目光却不敢发作。 “陛下,两国交好才是当下共同利益所在。他们初来乍到,鲁莽无知,请陛下恕罪。草原人最看中尊严,所以,这便是我的诚意。”少年拱手作揖道。 当然都是彩排好的,就是在演戏。 不就是打几耳光吗? 又没有现场直播。就几个人看到而已。小命还有胳膊腿要紧。 回到草原,又是一条好汉。何况为了远大的理想,牺牲点尊严有什么? “诸君远道而来,今晚朕设宴款待,为诸位接风洗尘,压压惊。” 李北辰当然知道对方不过是先发制人,用上苦肉计。 不过是力量不足,先只能缓一缓。 仗肯定要打,将来要狠狠痛打一次,让那鞑靼跪地求饶,俯首称臣,不敢造次! “谢陛下。” 少年脸色缓和了些,“臣还有一事相询,可汗愿通过和亲以示友好亲善,将妹妹钦牧公主许配给陛下。陛下以为如何?” “和亲一事,遵循祖训。” 听到李北辰的回答,少年微微一笑,似乎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据我所知,永和帝曾有与朝鲜族和亲的先例。” “若你们大汗效仿朝鲜向本朝纳贡称臣,此事可议。若你所在部落愿率先亲善投靠,我朝非常欢迎,给予最友好的待遇。”李北辰淡声说道。 听完皇帝带着傲慢的答复,少年却面不改色,“还有一事请奏陛下。可汗希望陛下能开放两国贸易,允许通商,给予我们鞑靼商人以平等待遇。” 不就是因为互通有无,有利于边贸经济的发展,之前才开放边境的吗? 你们倒好。打着如意算盘,想通过开战,直接烧杀抢掠。 不说这事,李北辰还没想起来,说到这事就恼火。虐杀商队事件发生后,李北辰确实下令关闭通商口岸,禁止北部边境贸易。 “回去转告你们可汗,绝不允许我朝子民在你们土地上受到不公正待遇!我朝边境居民商户被汝方无理滋扰打压的事件频繁发生。 就在近日,我朝合法商人竟然在你们鞑靼地界惨遭迫害,你们可汗必须给出一个令朕满意的交代!否则朕将会亲自出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 李北辰特意在“血的代价”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少年只觉胸口憋闷,硬着头皮答道,“臣一定带到。” “要想重新恢复合作,请转告你们可汗,要拿出真正的诚意。”李北辰的声音透出王者的威势,竟然让少年心生寒意,身体以微不可见的幅度颤抖了一下。 好一个少年天子! “诸位使臣先回驿站休息。酉时三刻,会有人来接。”李北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话虽客气无比,潜台词便是:如果不想惹事,就乖乖听话。 少年带着两位随从脸色稍变,但两位侍从悄悄地求助似地望向少年,见少年眸色暗深,便都噤了声,收了眼。 但少年随即恢复了淡淡的笑意,“那便有劳陛下了。” 鞑靼使臣离开后,便和老三和老六聊刚才的事情。 李北辰问道,“鞑靼那个少年,你们怎么看?” “不一般。”老六说道,“臣认为那个少年肯定不一般。” 语气里的沉稳跟之前在太后面前演戏时判若两人。 “臣也一样。”这次换做老三做复读机,跟着老六附和了一声。 李北辰郁闷地望着这两活宝,无奈地笑了,“你们怎么看这次鞑靼的来意?” 老三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桌面,“试探。” “试探。”老六沉稳地点了点头。 李北辰这次有点无语了,“说人话。你们觉得他们是想打还是想和?” “想打。”老三脱口而出。 “想和。”老六脱口而出。 “都说说,怎么考虑的。” 李北辰摸着下巴,扫视了两位弟弟一眼,都是一副深沉状。 这人心隔肚皮,难猜。 两兄弟此时也是同样的感受。这皇上的意思也难猜,皇兄到底是想打还是想和呢? 突然老三站起身,拍拍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皇兄的事情就是弟弟的事情。皇兄让弟弟去战,弟弟便纵马三千里,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否则怎对得起皇兄从小到大的庇护!” 李北辰抬眼看了眼自家兄弟老六,意思是求你别当复读机了。 哪知道老六也站起身,与老三并肩而立,郑重地附和了一句:“皇兄的事情就是弟弟的事情,护我大明王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气氛烘托到这里,似乎该掉几滴眼泪,然后就像刘关张一般,抱头痛哭。 第114章 摆摊的事被告发 李北辰心中感动,一手一个紧紧拉住了弟弟,“真是朕的好弟弟。晚上,咱们兄弟叁好好喝上几杯。朕一定把弟弟们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时间仓促,国库空虚,还是以节俭为主。皇兄有这份心意,臣弟心领了。”三王爷乐呵呵地说道。 “那哪能行?!都是朕的好兄弟。”李北辰拍了拍两位弟弟的肩膀,“你们就安心地等着做新郎官,抱得美人归吧!” 沉吟片刻说道,“对了,上次老六跟我说,老三你想要美人三位,良驹一匹,朕已为你选好。既然你回来了,今日就送你府中。” 一向风流倜傥的老三却径直摇头,“送不得。送不得。可别坏了我的终身大事。弟弟有锦诗一人做正妃即可。真所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臣弟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其余二人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向迷恋美色,放浪不羁的情场浪子,浪打浪,突然被拍在沙滩上了? 李北辰带着几分戏谑地口吻说道:“这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三弟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痴心,不似前般?” 要知道,他堂堂魏王可是妙音坊的vvip客户啊,但凡有了新茶,都喊他尝鲜,一年的例银都花在了那销金窟中。 情场浪子金不换啊。 这江锦诗是何许人也,竟然有如此魅力?! 李北望的一双桃花眼顿时充溢着神采,“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内心却想,你无非就是坐上这个位置后得了一种病,叫做“总有刁民想害朕”的绝症。 但你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皇兄,你送三哥女人不如送他男人。”李北弘挤眉弄眼地说道。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李北辰突然带着笑意说道,“老三,老六还让朕帮你寻个俏郎君,说你可能是...是断袖。这事虽然难办,但朕想想,还是给你办了,弟弟可要去看看?” “好你个老六!” “喂喂喂,我说的是路飞,路飞。皇兄他就是故意的。” ....... 三个人相视一笑,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笑了一阵后,李北望却又突然低下声,十分恭敬地拱手说道:“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答应弟弟成亲的条件,就是希望能在婚礼上见一面大女儿。不知皇兄能否成全。” 李北弘正愁没机会说这事,立刻也十分恭敬地翻录:“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贤雅常在是臣弟与王妃相识的红娘,更是王妃的救命恩人。臣弟希望能邀请她来参加婚礼。” 这?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台词都对过了。 李北弘剜了老六一眼,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好事,母后把小白明着留在慈宁宫养病,实际上就是留作人质。 “太后已召太医去慈宁宫问诊,贤雅常在至少需要七日静养方可恢复。” “......” “......” 调笑归调笑,皇弟们离开后,李北辰立刻安排陈丞相主持对前户部尚书抄家。 他的笑容便迅速冷却下来,眸子瞬间变得暗沉,陷入沉思之中。 这老三去了边境,身边不放几个女人盯着怎么行。 这马不停蹄地去江南娶了江家三女怕是不简单。 男人、女人还是都得安排上。 这种安排,其实也都在老三的意料之中...... 老三和老六离开后过了许久,此前离去的鞑靼少年巴齐蒙克,又只身返回了勤政殿。李北辰与他商议了许久,最终达成了有关约定。 ****** 李北辰带着两位王爷离开之后,剩下太后和李惠妃,姑侄间微微有些尴尬。 她们都属于心思较重的女人,她们背靠同一个家族,有着共同的利益,但脾性上并不那么投缘。 就像两个人都喜欢吃火锅,一个人喜欢吃辣,一个人一点辣都不吃,凑在一起可以点个鸳鸯锅,但总归缺点什么。 太后捻着佛珠,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静儿,你既然来了,想要哀家做什么,就直说吧。” “姑母,刚刚叶苏华主动来我宫里说了个事情,我觉得这江月白不简单。您要不要听听。” 太后不知可否,继续捻着佛珠。 “叶苏华说,这江月白在选秀时,竟私自摆摊,收银子给人辅导如何做自我介绍,如何在殿试上应答。” 李惠妃原本有些兴奋,但太后毫无表情,顿时有些怏怏不安,见太后也没有打断,便继续说道, “姑母,江氏那天跳湖救人,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那是因为叶苏华出价一百两银子,她才二话不说跳下去。当时边上很多宫女都听见了,都可以作证。” 太后听到后面半段,脸色微微变化了些,这侄女是暗指自己处罚错,还是表扬错了? 但神色上依旧淡淡的,“商人之女,自然事事都有算计。但她家可不是一般的富商,有必要为了一百两银子冒险,命都不要了?” “可她确实摆摊收银子,一百银子一个人。最后还被尚宫司林尚宫没收了非法所得银两,还交了罚金。听说她从小没了亲娘,一两岁就在后娘跟前养着。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估摸着被人磋磨大的,所以看重钱财,精于算计。” 太后点点头,这些天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确实人聪明,会钻营,有野心。但无论如何,凭你的身份背景,就不该纠缠在她身上!该说的话,哀家早上都已经说过了。你就是糊涂!” 心里却想,能在后娘跟前活得好好的,爹娘疼爱,姐妹亲善,生活优渥,缺衣少穿,自然方方面面不会差。 “姑母,我......”李惠妃被说得无地自容,太后却打断了她的话。 “哀家从小看着你长大,一直很喜欢你这种沉稳贤淑的性格。所以你当年不到十三岁,便把你接到皇上身边侍奉皇上。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姑母,您早上告诫静儿的话,静儿已经反省了。之前确实是我失了分寸,自乱阵脚。是静儿一时糊涂。还请姑母原谅我。”李惠妃连忙站起来,在太后面前毕恭毕敬地跪下,眼里含着泪水,“姑母,求您了,你得帮帮我啊!” “怎么帮?难不成要哀家把皇上绑了,送到你宫里去?”太后听起来似乎恨铁不成钢, 第115章 让婆婆传授那技术? “你还知道要抢在新人前面得到侍寝机会。你得多动脑筋把皇上伺候高兴了。闺房之乐在于乐,怎么样快乐怎么来。皇上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如果你能第一个生下皇子,你就有了争夺后位的筹码。否则你拿什么去争?” 听到太后这番话,李惠妃很尴尬地红了脸。 “静儿知道了。”李惠妃垂着眼眸,心情有些低落。 莫非真要像柳太医说的那样,要勉为其难,喝酒跳舞助兴…… 如果那样,会不会显得太低贱了,反而会被皇上看不起。 “可是,姑母,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皇上对我有兴趣啊。”李惠妃有些无助地说道。 太后被这句话梗得说不话来,这是要逼着她这个做婆婆的传授房中术吗? 这些不都该自己琢磨吗?谁要是有攻略,谁会告诉你啊! 便有些无奈地说道:“难道不会跟别人学学?哀家听说昨晚谢氏很得皇上喜欢。这谢氏能怎么得皇上的好?那江氏又是如何讨好皇上的?” “谢谢姑母一番开解。听闻那江氏便是通过诵读皇上的诗词谄媚于皇上,昨日皇后一向不爱读书写字的也在临摹抄写,所以……所以才……”说到这里,李惠妃停住了,眼巴巴地望着太后。 “姑母,求您帮帮静儿。静儿听夏嫔说她下午在桃蕊宫遇见了姑母。姑母,能不能把皇上的诗集借我也看看。” 太后嘴角微微上翘,心想,你终于说正事了,点头微笑道: “皇上自小聪慧,饱读诗书。先帝也夸过他诗词写得旷达大气。”太后捻了捻佛珠,接着说道,“你要学学江氏,她拿到皇上的诗词才几天,就连夜抄写,送皇后一套,送哀家一套。你瞧瞧江氏这眼力见!” 只是转而很遗憾地说道, “早知道你想要,哀家便留给你了。只是,在你来之前,老六对那本诗词爱不释手。他想要,哀家能不给吗?难得他这么上心。”太后扯起谎轻车熟路。 李惠妃眼中的惊喜之色瞬间凝固住,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刚刚还脑补拿到诗集之后会有多少好处,冲动…… 到手的诗集竟然没了!这该死的老六居然又抢先一步! 李惠妃不是职场新人,立马调整了策略。 “这样啊,皇上的诗果真人人喜欢。那江氏身上毕竟有病气,静儿愿为姑姑分忧,接她去我的宫中休养。” “你真是糊涂啊。”太后手中的佛珠一顿,用锐利的眼光盯着李惠妃,“你这个糊涂蛋,怎么还不明白呢?” 李惠妃一听,心里更加慌乱,这下完了,太后肯定要训斥她了。 “你把自己当表姐,那你就只能表姐。这些新进宫的女孩子才十四五岁,比你小了整整十岁。你现在还不赶紧想办法,想等到什么时候?” 这惠妃年纪不大,怎么脑子里越来越多芝麻酱。老靠着表姐这层身份软饭硬吃! 李惠妃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太后的每一句都像刀一样扎在她的心头,鲜血淋漓。 时间不等人。在宫里年轻就是资本。从来只见新人笑,何时在意故人哭? “你近来心思有些浮躁,不大看得清大势。哀家如此做,自有哀家的深意,体现的皇家对于后宫义举的姿态。凡事要多着眼于关口。后宫最忌讳专宠。你要做皇后,要去拉拢她们,利用她们。” 太后的这番话,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李惠妃这几天争风吃醋,有失身份和定力的一些举动。 意思是,你个仅次于总裁地位的高管,跟办公室里新来的小年轻们教什么劲,把自己的主营业务做好就行了。 赶紧想想怎么笼络皇上欢心。 “姑姑,我错了。”李惠妃不知什么时候满脸泪水,咬着嘴唇,拼命忍住不哭出声来。 太后爱怜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心。李惠妃顺势跪在地上,伏在太后的膝上,终于哭出声来。 太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温声说道,“老六和老三马上就要举行婚礼,皇上高兴必会饮酒,你且要抓住机会了。错过这次,怕是没有下次了。” 李惠妃听到那句“怕是没有下次了”,愈发难过,泪水涟涟,哽咽着说道,“谢谢姑母。静儿一定不让姑母失望。” 心中对皇后恨意愈深。 如不是皇后棒打鸳鸯,她早就生了好几胎了。 “姑姑,我懂了。那我现在去看看江常在。” 太后心里摇了摇头,你懂个鬼。 你这会儿应该学皇后,最应该去多看看江锦绣,欺负她年纪小好骗。 而不是去看望什么江月白。她都被我关在这里了,还能侍寝不行? 这个大号眼看就要废了,只能抓紧时间开小号了。 ******************** 李惠妃走进江月白所在偏殿小院,穿过一个精致的小花园时,发现江月白正坐在荷花池边,背靠叠石层垒的假山。 地上铺满了细碎的白色花瓣,头顶是巨大的槐树。 贴身大宫女白桃正在边上跟她说笑着什么。 阳光勾勒出她的侧影,远远望去,看不分清,但她身上的每个细节似乎精致地计算过。 柔柔的粉色衣衫周围形成一片淡淡的光晕,随着掠过的小风,衣带飘然,发丝微动。 像是一幅唯美的画卷。 都快成颜粉了。 酸。 “你看那条鲤鱼,金光闪闪的,好快活。听说这种鲤鱼能带来特别的好运。快看快看,刚刚又有一条鲤鱼跳过龙门去了。小主,最近肯定有好事发生!” “这里是慈宁宫,自然什么都吉祥。”江月白微笑着说道,“白桃,你先进屋去泡壶枸杞茶。过一会儿,我再进去。” 慈宁宫这样最尊贵的地方,连一池子的鲤鱼全都是那种专门培育出来的纯金色。堆砌假山的多孔窍石头是从太湖运来的太湖石,其间种植的都是珍花奇植。 池子中央还修了个像龙门样的空洞,赋予这池子鲤鱼跳龙门的寓意。 可江月白却总觉得怪怪的。 高层找大师搞得风水局,普通人往往只有一种感觉:看不懂! 民间鲤鱼跳龙门那是大吉大利,意味着土鸡变凤凰,科举高中了。 这皇帝都已经到顶了,升无可升。 怎么还在这太后宫里专门搞个鲤鱼跳龙门,是要看谁谋反么? 清风拂面,风将主仆二人的声音吹了过来。 江月白的声音,干净如潺潺小溪,悦耳动听。 【宫斗积分+500分,最新积分8800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获得太后喜爱、锦鲤之体]产生了强烈的嫉妒之心。】 “惠妃娘娘驾到~” 第116章 卷王就没有不作的 江月白缓缓站起,踏着两侧种满了鲜花的小径向李惠妃走来。 皮肤白皙细腻得弹指可破,如同最顶级的瓷器,看不出一丝瑕疵。 只能感叹,有人性的女性是不会有这样完美的皮肤的。 她的肢体似乎有精心地训练过,每个动作都精致地计算过,那么恰到好处。她目不斜视,但脚下的小石头和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巧妙地避过。 难道是做好人好事才有的叠加buff?还是盛宠之下,才会如此容光焕发。 撞衫粉色更加让李惠妃感到汗颜,体会到了粉色在不同年龄、肤色、气质下的差距。 此时江氏就是娇嫩而又圣洁少女代言人! 李惠妃震惊之余万分气恼。 【宫斗积分+5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神仙之姿]产生了强烈的嫉妒之心。】 李惠妃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妒意,面色却看似很平常,多少令江月白有些惊讶。 果然古今高管都差不多。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臣妾见过惠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江月白款款施礼。 李惠妃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动作有些僵硬。 “外面凉。妹妹快好好回屋休息,莫伤了身子。”李惠妃得体地笑着,“本宫刚跟皇上一起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太后提及,妹妹被接过来休养,本宫特意过来看看你。” “谢惠妃娘娘关怀。”江月白不卑不亢地说道,“娘娘要不要一起来看看鱼?听说金色鲤鱼会带来好运。” 对手部门的领导来调研,偏偏不熟,容易尬聊。不如陪着领导走走,视察一番,给后面的谈话留着点思考时间,比如假装看鱼看得出了神。 见江月白有意用散步赏鱼作为契机寻找话题,缓解尴尬,李惠妃作为领导也很默契地关心起她的病情来,“江妹妹,今日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还有多久才能侍寝呢? 江月白心领神会,垂眸婉声说道,“柳太医交代说,肺经受损,还需至少静养调理七日方可。” 遵医嘱,至少还要七天才能上班。 领导,您先担心其他新人吧。我对您暂时构不成威胁。 柳太医?七日? 李惠妃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这可是个好机会,心里琢磨着事情,假装看池塘里的鲤鱼。 荷花此时才是小小的浮萍模样,看起来十分青翠可爱,一只只金色的红色的鲤鱼穿梭其中,颇为喜庆。 她禁不住蹲下身,伸出手去掬一捧清水,令人打哆嗦的寒凉。 不由得惊疑地望向江月白,前日,这傻子便跳进这样冰冷的水中救了沈氏。 怕不是有大病吧? 江月白顺势蹲下身,陪着领导愉快地掬水玩。 总不能领导蹲着,自己站着,居高临下地回答领导的话。这不合规矩。 “这湖水如此冰冷,寒气侵体,你就不怕会伤着身子,影响今后的子嗣?你是怎么想的?跟本宫说说。”李惠妃禁不住问道。 “臣妾当时什么都没想,就跳下去了。”江月白不急不慌地说道。 谁问都是这个标准答案哦。绝不标榜自己有见义勇为的动机。 想想《二十四孝》的故事,哪怕是公开作秀,也不能说自己孝顺父母是为了走捷径不高考,买热搜造舆论,引起皇上注意,挣个荣誉称号,再搞个官当当。 “你是想获得皇上的注意?”李惠妃试探性地问道,并不相信刚才的答案。 江月白摇摇头,“若是这样能获得皇上的注意,那其他人为何不做呢?” 李惠妃眉心一跳,不说话了,因为她就不敢,也不值。 拿命去争宠,得先要有命才行。 而江月白这样愿意搏命争宠的人,让她感到害怕。所以她很不理解为何太后看不到这种危险。 【宫斗积分+3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搏命争宠]做出负面评价。】 见江月白拒人千里外,不肯说实话,李惠妃便又开始打起官腔, “妹妹要安心养好身子,别伤了元气。” 李惠妃余光瞟到江月白雪白细嫩的双手和颈项,暗叹,脸白也就罢了,怎么有全身上下都这么白的人啊! “谢惠妃娘娘关心。” 跟对手部门领导难道还要交心谈心?场面上过得去就行。 【宫斗积分+2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作死带来的麻烦]做出负面评价。】 江月白心想,说是自己“作死”讲的也是实情,卷王没有不作的,都是作精。 如果其他人跳湖救人了,她也觉得那人多少有点作,跟自己抢生意。 李惠妃正要站起身,却双腿发麻,顿时失了平衡,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歪着落入水中。 接二连三的尖叫响起。 “娘娘!” 就在滑倒的一瞬间,李惠妃的心脏狂野地蹦跶,万分绝望。 她后悔来见江月白了。 太后说得对,她不应该跟一个常在一般见识。 自那次流产后,她就身体十分虚弱,常年宫寒,这个月在柳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才有所好转,也就这几天才不咳了。 要是掉进这冰冷的水中,根本不敢想象,会病成什么样子。 她在惊恐绝望中两腿发软,差点晕过去,胳膊却被人一扯,转瞬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特别软,还有股子特别迷人的香气。 幽香入鼻,让人沉醉。 江月白稳稳地抱住李惠妃,垂着眸子,偏过头去,不看向惠妃:“惠妃娘娘,待臣妾送你到安全之处,再放你下来可好?娘娘偏过头去,莫要离臣妾太近,臣妾有病气。” 李惠妃迎面望着江月白曲线迷人的侧脸,不禁羞红了脸颊,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因为确实已经吓得浑身瘫软,走不动路。 刚刚自己还想杀她...... 却反而又被她所救。 江月白此时这副子肃穆压抑的神情,颇有冷酷禁欲霸道总裁偏偏对女主一腔柔情的既视感。 在周围一群宫女太监的目光织成的网中,江月白将李惠妃公主抱,大步流星地往偏殿方向走。 李惠妃一直偷偷看向江月白,在江月白注意到以后,又瞬间悄悄地收回目光。 她心情复杂,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了开阔的平地处,江月白蹲下身子稳稳地将她放在地上。 墨竹立马上前对李惠妃嘘寒问暖,安慰自家娘娘。 江月白心想,前两天才想着守在水边等人落水刷积分,今天就心想事成了。 果然观锦鲤,得好运。 墨竹说了什么,李惠妃压根没听见。她面色酡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月白,一脸问号。 江月白端庄的面容,优雅的身姿,好不真实。 什么鬼?这女人怎么这么作,到后宫扮演女菩萨? 这人怕不是...... 小时候掉进水里,脑子进过水。 可是她刚刚的样子好帅。 还有点让人心跳加速。 (????) 第117章 plan b 可这个人,偏偏是皇上喜欢,把字画挂在养心殿,逼着她当专家猛夸,让她嫉妒得发疯的那个。 对敌人有好感,让人心好烦! 【宫斗积分+10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菩萨心肠]产生强烈的自卑和不解。】 李惠妃神情复杂地望着江月白,“所以,贤雅常在,这次你又什么都没想,就接住本宫了?” “对。” 江月白回答得斩钉截铁,脸上写着“我很认真”四个大字。 不管名声还是善行,都不可过满。若以名自得,过于自满,反会招致怨恨,乃至祸患。 “可是......” 李惠妃游移不定地盯着江月白。 江月白无惧无畏地与李惠妃对视,眼睛里一片清明,“娘娘您这般尊贵的人,臣妾怎会让您掉进池塘里......皇上会很心疼的......” 听到皇上会心疼,一股甜蜜涌上李惠妃的心头,毕竟皇上曾经真地为她生病牵肠挂肚过。 但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一般人很难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接住本宫的?” “就?眼疾手快?” 江月白淡定自若地看着李惠妃,很随意地随手比划了下刚刚的情景。 迅猛而潇洒。 作为下属,不眼疾手快不行啊。从来都是,救场如救命。 “难道就这样?” 李惠妃也不知道期待听到什么答案。 可就是简单得不合理。 江月白也不解释,眨巴眨巴眼睛,坦然一笑,“娘娘信,那就是;娘娘不信,那就不是。” 这话太过直接,搞得李惠妃十分窘迫。 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这么洒脱帅气?! 方才被那落水的恐惧一吓,被江月白救起后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公主抱,吊桥效应拉满,错把那种受到惊吓的心跳加速,当成了对江月白的喜欢。 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在江月白身上,镀了层金。李惠妃觉着,眼前的人,越发像庙里的菩萨那般慈眉善目的好看,有感而发地感叹道, “贤雅常在,你真是个不同的。” 很不合理。 江月白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李惠妃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江月白的笑容里怎么会有对自己宠溺的味道。 更不合理了。 【宫斗积分+20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侠义心肠]产生强烈好感。】 在江月白看来,救是唯一选项,再合理不过了。 毕竟是她提议一起看金鱼的。 周围除了白桃,都是李惠妃和太后的人。根本说不清楚,是不是故意引到水边,有没有故意推搡惠妃落水。 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古人云,二人不看井,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假如李惠妃掉进池塘,她那娇娇弱弱的身子骨,大病一场后,自然会更加恨她,处处利用手中的权力给她穿小鞋。 哪能没事就给自己搞成地狱难度。高层能不得罪,一个都不要得罪。 江月白甚至做好了万一没接住,假装跟着李惠妃一起掉进水中的nb。 同时倒霉,总能博点同情分。担责也会担得少点。 所以她面对李惠妃,自然坦坦荡荡。 江月白带着怜惜地看了李惠妃一眼,正色说道,“惠妃娘娘身子金贵,以后去水边要小心,最好让两个婢女扶着,免得掉下去。不是每个人都像臣妾这般身手敏捷的。” 李惠妃点点头,淡淡的眼神中带着些温柔,觉着江月白说得太对了。身手敏捷是一方面,关键是心好。 可是这样的心好,真的好奇怪啊! 她在后宫,见过太多人性的邪恶与自私,经过这番话,心里坚硬的地方有一小块变得柔软。 “听说妹妹素有文采,在殿试时,七步成诗,与皇上相合。书法也写得好。本宫恰好也很喜欢诗词和书法。妹妹以后多来景仁宫坐坐。” 江月白敏锐地察觉李惠妃变了称呼,从贤雅常在到妹妹,却没有太往心里去。 领导嘛!不过是表示表示。 人总是感动三分钟。过后就忘。 施恩于人,不必太急功近利,量力而行。尤其是对比自己层次高的人,不要总是想对方记着你,念着你的好,乃至于报答你,不然,明明有恩于人,反招人厌恶和远离。 平常心,反而容易有意外收获。 “臣妾却之不恭。臣妾病好后寻个好日子登门拜访。” 李惠妃这时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妹妹,听闻皇上赏赐了一套诗词。能借给本宫看看么?” “皇上赐的原始册子在桃蕊宫,臣妾没有带过来。惠妃娘娘如果想看,可以找锦绣。” 底层打工人面临一个公司里其他班部门领导来视察,只能滴水不漏而又彬彬有礼的你问我答,保持礼貌和克制。 能少说,就少说,多说多错。 部门间利益争斗很多时候隐藏在水面下,底层打工人要牢记住自己的位置。 李惠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宫斗积分+2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不识抬举、推三阻四]做出负面评价。】 她从发现从近处打量,江月白的皮肤好到让她想亲一口的地步。嫩得像刚出炉得蛋糕,软得像新鲜的奶油。 怎么会有皮肤这么好的人呢?这很不合理。 【宫斗积分+3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玉肌雪肤]再次产生了强烈嫉妒情绪,小心被会毁容攻击。】 “对了,听闻你家二妹妹就要嫁给魏王,外后天举办婚礼。你想不想去?” “我家二妹妹?为何如此之仓促?”一直淡定着的江月白有些惊讶。 不是亲姐妹,关系有那么亲热吗? 李惠妃见江月白急促的关切,心中很是不解。 实际上,江月白内心比表现出来的要震惊许多。 原本以为至少有二妹可以留在江南照顾爹娘和弟弟的。现在竟然都嫁入了皇家。 而且哪怕嫁给王爷,古代大门大户,都讲究明媒正娶。为何如此仓促。 除非是做妾室......才不用三礼九聘,十里红妆,走漫长的程序。 江月白心里拔凉拔凉的,怎么都是做小妾的命。是不是祖坟风水有问题。 李惠妃微微摇头,“本宫也不知。只道是三王爷去了趟江南,回来就说要跟你妹妹成亲。” 江月白此时已恢复镇定,淡淡地说道:“谢谢娘娘告知。” 谈判中,不要贸然暴露自己的底牌。越想对方让步。己方越要淡定有底气。 对方多数时候比你更着急。 “你做姐姐的就不担心妹妹吗?还是因为不是亲妹妹,所以如此?本宫听说那魏王可是风流倜傥之人。”李惠妃又开始习惯性地杀人诛心。 江月白摇摇头,“臣妾为何要担心呢?此事自有太后和皇上做主。妹妹自小冰雪聪明,能嫁给皇家,是她的福分。” 第118章 钓鱼执法? “女子出嫁乃终身大事,你就不想参加妹妹的婚礼?听说你爹娘也都来了。你若是想去,本宫便去求太后。” 李惠妃急于把刚刚的“救命之恩”还回去,她可不想欠江月白人情。 这人间最贵的便是人情债。 江月白怎会听不出来弦外之音,再次礼貌地回绝: “臣妾自然想去,只是身子不好,结婚乃人生大喜事,做姐姐的怎能去冲撞。妹妹锦绣代为传达心意就好。我们姐妹间一向情深意重,想必二妹妹懂得臣妾做姐姐的心意。” 为善往往只有不求回报,不求名利,受惠之人无以为报,才会记挂于心,危难时才可能会助你。 此前救人善行所获得名气和利益已经过满,名满则溢,假若德不配位,反易滋生祸患。 当然也因为,之前在来慈宁宫的路上,江月白就已经认清了形势。 如今到底留在慈宁宫多久,任何人包括皇上求情都无用,只有董事长太后说了算。软禁自己的目的就是确保皇上和六王爷都不犯错误,婚礼顺利进行。 李惠妃去求,结果也一样。还是不要浪费“报恩牌”的好。 “本宫原本打算为你向太后求情的。如今看来妹妹只想安心养病。既然这样,本宫就先告辞,妹妹你好好歇着。”李惠妃有些惋惜地说道。 【宫斗积分+100分,最新积分分】 【备注:高位妃嫔李惠妃就小主的[不识抬举、不按常理出牌]产生负面评价。】 “谢惠妃娘娘一番用心良苦。臣妾感激不尽。”江月白客气地行了个礼,遣白桃出门送客。 职场需要八面玲珑,跟各个部门的领导都搞好关系。 但大腿不能抱得太多,太贪心会撕裆。非常忌讳四处留情,脚踩多条船,活成渣男模样。 所以,即使此时随身带着带批注的小册子,也不会拿出来。 皇上的诗词按照她的谋划和布局,几天后就会在全宫范围内有序公开传播。 但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关系到身份地位,还有亲疏有别的事情。 锦绣那边,江月白已经打好预防针。锦绣这样天性纯真的软萌妹子最适合做这种扎心的事情。 别人恨恨的,还觉得她很可怜,总被姐姐光芒遮蔽,碾压着欺负。 李惠妃坐上步辇离开的路上,还有点神情恍惚。 墨竹说道:“江常在她一向喜欢装好人。明明是她邀请娘娘去看鲤鱼的。不就等着万一娘娘不小心落水,好博个好名声,还让娘娘觉着欠了人情。跟上次救沈答应套路一模一样。心机不是一般重!” 李惠妃想了想刚才的情景,微红着脸摇摇头,“墨竹,你想太多了。她根本不知道本宫会来。本宫见到她时,她已经在池塘边了。” 墨竹:“她就不能守株待兔吗?” 确切地说,钓鱼执法吗? 李惠妃:“你总是把人想得太坏。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好人。你们觉得呢?” 墨竹:“娘娘,您可别被表象给骗了,她这是在魅惑您,想赢得您的欢心。娘娘何等尊贵,她就是怕您掉下去了,皇上怪罪她。她的心机深着呢!” 你这就是当局者迷! 李惠妃:“墨竹,你说话理太偏。这世上怎么就不能有傻子一样的人呢?有人聪明,自然就有人傻。她就是傻。她这会儿是个病人,太后宠她,皇上宠她,哪怕不救本宫,皇上也不会怪她。” 墨竹听到“傻子一样”,这才心中一松,生怕自家娘娘着了贤雅常在的道。 只是这番话总觉得怪怪的。 偷偷用余光望向李惠妃,娘娘一大早就心情不好,怎么刚刚受了惊,反而心情转了向,一向清冷的脸上,今日竟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心想,坏了,那江常在怕不是钻了空子,把娘娘给魅惑住了。 想到因为忠心护主马上就要做六王爷侧妃的小茉莉,墨竹觉着还是得劝劝自家娘娘,顺便表忠心,说道: “娘娘,假如奴婢刚刚在您身边,奴婢一定也会救的。如果娘娘落了水,奴婢必会跳下去拼死救娘娘上来。” 李惠妃淡淡地说道,“那不一样。你又不会凫水。” 说完便沉默不语,托着香腮,想事情想得出神。 能一样吗?那敏捷如风的身手?你能做到?肯定拽着本宫一起落水。你又不会凫水,说不定还拖累本宫下沉得更快些。 跟江月白一样......能一样吗? 墨竹确实不会凫水,顿时红了脸,无话可说,心想,夏天要不找机会学个凫水去,不然还被主子看不起?! 莫名其妙地被江月白带着卷起来...... 虽然主子不承认,但是她还是觉得主子好像有点变了,变得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好像说不出来。 就像冬天的小河结满了冰,突然化开了一块,翻滚着好多鱼...... 主仆二人陷入沉默时,正好碰见林尚宫和孙司正往坤宁宫这边赶。 李惠妃就猜到,太后表面上会劝她看开些,实际上,在调查江月白姐妹。“怀疑”这颗种子很奇怪,一当种下,很容易就落地生根。 她突然对太后会如何处理江月白摆摊的事情有点紧张。 她没有欠过几个人的恩情。所以这会儿欠着,格外的不舒服,总有点怪怪的。就像走过枣树下,总担心从领子里掉进了毛毛虫。 心想,如果真要把江月白降位份或者驱除出宫什么的,到时候向姑母求个情,就算报答了刚刚江月白的救命之恩。 太后召见完林尚宫和孙司正之后,又先召见了叶苏华和慕容常在,接着又召见了请江月白培训的三名付费学员。 叶苏华那是挖空心思在太后把这两件事的前前后后,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从如何发现江月白非法摆摊,到斥责江月白却被江月白侮辱是狗,后面请林尚宫和孙司正来,却耍滑头逃过惩戒。 再到自己说出一百两银子,江月白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人。描绘得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 自然不忘再次苦巴巴地解释一遍,自己真没有推沈石溪落水,是沈石溪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把江月白描述成一个圆滑油腻,无视皇权,贿赂官员的小人。 第119章 皇上觉得意犹未尽 叶苏华巴不得太后直接按照罗列的罪状将江氏姐妹速速乱棍打死。 一轮子深入调研访谈下来,太后一直喜怒不假于言色,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和喜恶。 实则,听得太后头疼。 这二品官员的庶女,实在是不聪明的样子,水平菜还爱玩! 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做个美贵女?!非要掉价,明目张胆做出这等张狂的蠢事。 让人吐槽都没法吐槽。 也好,正好可以借机敲打敲打前朝。 除了叶苏华,被喊来慈宁宫座谈的其他人皆诚惶诚恐,都担心大祸临头,脑袋不保,开始操心自己的后事。 心里都在埋怨江月白的肆意妄为连累了她,诅咒了她祖宗十八代。 领导的心,海底的针,他们看问题的角度,经常跟底层员工完全不一样。 在做全面调查之前,太后听闻这两件事,不过当个八卦趣闻来听。 今日调了监控后,更加让人哭笑不得,江月白做的事都属于灰色地带。 太后对这个明目张胆地揣摩逢迎上位,懂得利用制度和政策漏洞抓住机会赚钱,走一步想几步的女子刮目相看。 这人无时无刻不想着钻营,头脑清晰,拉得下面子,性子冷静,做什么之前,都先准备好了后手。若有人告密,她能立刻能抓住人性的弱点和制度的漏洞,反将一军。 最终得出来个惊人的结论:江月白是个有能力的真小人,应该纳入惠妃这条线的统战工作。不能被皇后和陈妃那边拉拢了去。 待大宫女急忙忙来报,江月白又在池塘边出手救了李惠妃时,太后转动着佛珠沉吟了许久,叹息道,“这也太巧了。” 好像又不能叫真小人。 不管怎样,能力强、有野心,爱岗敬业,值得拉拢为自己这派的骨干成员。 进而又得出一个惊人的推论:江月白她爹一定是个很有天赋的商人,富甲一方的业绩就摆在那里,可以火速安排,予以重用。 江月白如此有经商和管理的天赋,那肯定来自于商人家庭的熏陶。 太后是个实用主义者,只看重是否对我有用。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现在朝廷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其次才是粮食生产问题。 解决这大关键,所有的矛盾都可以迎刃而解。 商人传统意义上地位低,但商人懂经营,会搞钱,善算计,能解决当前朝廷最束手无策的问题。就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太后早就做完了背调,江月白他们家祖上有做官的,但只在地方任职,无人上升至中枢部门。 到江月白爹这一代,兄弟三人,都是生意人,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嫁在本地,一个嫁去了南京。嫁去南京的倒是嫁给了地方官,但嫁夫随夫,跟这边关系不大。 总而言之,跟朝堂内的派系不存在盘根错节的政治经济关系。 这样,江敬贤身世清白、没有靠山,三个女儿都是皇家人,独子尚年幼,别无选择,只能依靠皇上、效忠于皇上,跟皇上一条心。 也可以利用他为代理人和接头据点,暗中做些生意,代表皇上接受贿赂,同时代表皇上去收买人心,暗中聚集起一批愿意为皇上效命的人,逐渐组建起一套属于自己的队伍,分化其他的政治派系。 而她正好可以把娘家人的子弟也都安排进去,大家一起升官发财。 要知道,这帮老臣之所以看起来消极怠工,其实就是逐步架空皇上,让皇上那些威胁到他们利益的新政策实行不下去,或者走个形式,或者加倍实施,故意让政令实施效果很差。 经历了两代帝王,派系间既有你死我活的争斗,也有大家一起发财的互结姻亲。到了李北辰这会儿,原有的权力结构和利益分配相对稳固。 像治理水灾这类事情,朝廷拿不出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会当冤大头去揽这类吃力不讨好还可能要自掏腰包,被皇上杀头的事呢,自然是能躲则躲。 如果能把江敬贤用好,她们家的钱不就是皇家的钱吗?国库亏空,女婿有困难,不就可以先补上救急,以后有钱了再还吗? 正好为皇上所用。 还不用像提防有兵权的谢家那样,担心过于倚仗,会威胁皇权。这命贱得就跟蚂蚱一样,想捏死就捏死。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何况在太后看来,江敬贤稳定的婚姻生活更是加分项。 虽为经营丝绸和玉器的江南富商,日常需要跟女眷打交道,但与两任妻子都十分恩爱,相敬如宾,皆未纳妾。对感情这样忠臣专一的人,一当认主,也会异常的忠诚。 就像现在很多体制内的人,有外遇的一大把,但离婚的属于少数,也是基于这个考量。家庭生活不稳,乃至离婚再婚的,组织会认为不懂管理,见异思迁,沉迷于女色。 稳定的婚姻,是体制内成功人士的标配。 太后决定要趁这次魏王结婚,把婚礼办得更盛大些,在拉拢魏王、彰显皇家兄友弟恭的同时,好好拉拢下江月白爹娘。 一箭多雕。 这恐怕是叶苏华、李惠妃等人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 ******** 江月白与老六的谈判,江月白救了李惠妃,这两件大事很快由暗卫传到了皇上耳中。 听到江月白对老六的痛斥,他心里连连叫好。 听到江月白打了老六一耳刮子,他点赞打call。 听到江月白为了防身,用簪子把脖子刺出血来,他有些感动。 ...... 听到李惠妃去找江月白,李北辰有些小白被找茬。 要知道高位妃子想整低位妃子的手段简直不要太多,动不动就可以用“大不敬”帽子一扣,赏几个大嘴巴子。 他心里为月白感到有些着急。太后的一连串操作就是给江月白明晃晃地撒网式拉仇恨,把江月白架在火上烤。 李北辰感到迷惑。到底步下了一盘什么样的大棋? 脑子里闪过了一串会加害于小白的嫔妃名单。他心想得做点什么。 听完半天,皇上都觉得意犹未尽,可江月白这会被关在慈宁宫,去也去不得,想做点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送礼物对方本人不在服务区,只能由亲友签收,总差点意思。 意难平地叹息了一句:“朕的小白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再在心里加一句:嘴还很甜,非常甜。 徐福海笑眯眯地拍马屁:“圣上的眼光一向错不了。那贤雅常在就是贤惠雅致。” “你哪里懂朕的心思。” 第120章 惠妃娘娘视察桃蕊宫(1) 这边,李惠妃的步辇进入桃蕊宫后,看到场景,画风清奇。 两大树西府海棠花如漫天云霞般印入眼帘,树树繁花,朵朵娇妍。白色如玉的花瓣在顶端晕染出娇嫩的粉色,像美人脸颊的红晕,娇艳欲滴。 令人震撼,令人心动。 徐福海的干儿子小姚子,正在催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口大缸往桃蕊宫里进。 四个小太监扛着一口大箱子,跟着个厨师打扮的人匆匆往耳房那边赶,空地上放着几个竹笼子,里面似乎有禽类叫声。 视线尽头,一块空地上,几个太监似乎在翻土,做篱笆。 这是要干嘛? 李惠妃眯着眼睛,好奇地打量。 能动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是皇上的旨意。那厨子自然是给小厨房配备的。 这里住着的两位,一位不过常在,一个不过答应,就给配上嫔位以上才具备资格申请的小厨房? 这明显给予了超级别待遇! 心中泛起的酸味,相当于吃了一百颗柠檬。 李惠妃心情复杂,刚刚沉浸在被英雄救美的感动中,此时感觉又不好了。 小姚子远远望见李惠妃的步辇时,一路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地喊全体奴才放下手中的活,行礼请安。 “奴才们给惠妃娘娘请安。” 李惠妃停下步辇,淡声说道,“都起来吧。小姚子,本宫有话问你。” “是,惠妃娘娘。” 小姚子便一路跟着李惠妃往东殿走。 听到了梁小宝的通传,江锦绣带着几个嫔妃从西殿跑出来拜见李惠妃。 这些妃嫔里有钱贵人、苏常在、姜答应、万答应、方选侍、魏选侍...... 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根本凑不到一桌的,怎么聚一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妹妹,”李惠妃的声音响起,江锦绣和姜答应同时身子一颤,抬起眸子。 李惠妃打量了下江锦绣薄而平的小身板,再扫了眼饱满多姿的方选侍,心里对方选侍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今日天气好,本宫特意过来看看贤雅妹妹。江妹妹你带我去见见你姐姐。其他人散了吧。” 江锦绣如实说姐姐去慈宁宫了,但一看到李惠妃那严厉的眼神,马上想到了姐姐曾经教给她的应对方法。 当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时,最好就是恭敬地重复领导的话。 虽然会被骂蠢,但至少不会出错! “是,惠妃娘娘~娘娘请到里面坐。”江锦绣的声音天生很甜软,此时听起来更加柔顺可人。 她没有想太多。 只是单纯地觉得,惠妃娘娘来了,总要请人家进屋喝杯热茶,好好招待一番。这是爹娘从小教她的待客规矩。 李惠妃暗自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个妹妹看来并不简单,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来桃蕊宫的几位都有些犹豫不决,他们其实都是听说或者看见江月白跟着太后去了慈宁宫,过来打听江月白消息的。 还有请教江锦绣写三百字思想心得。 但这几天已经见识到了李惠妃的厉害,在李惠妃强大气场下,都不敢说话。 她们多数离桃蕊宫路途遥远,来一趟跋山涉水,纯粹靠步行,累个半死,事还没办成,哪里会甘心就此空手回去。 但李惠妃都下逐客令了,只好先离开再说。 她们走出院子时,正好碰见一众小太监们忙着搬各种东西,挑的挑,抗的抗。一个个都很好奇,这是要干嘛? 李惠妃敏锐地捕捉到众人离开时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来,这些改造小厨房的太监都刚到不久。 江锦绣小心翼翼地领着李惠妃的步辇往主殿大厅走,扶着李惠妃下了步辇,进了会客厅,行了屈膝礼,低头说道: “惠妃娘娘恕罪。姐姐刚刚被太后接去了坤宁宫。臣妾替姐姐谢谢惠妃娘娘的关心。” 李惠妃的视线落在江锦绣身上,笑容柔婉,却令人生出几分凉意。 因为她们两人身材气质属于类似款。 两人一样的常年生病身体不好,面容清瘦苍白,身姿都欠丰满。 惠妃因为一张鹅蛋脸,所以显得更加文艺脆弱。江锦绣一张瓜子脸,苍白清瘦就像一朵雨后的梨花,清新娇柔,甚至带着些妩媚的气息。 “那妹妹刚刚在门口为何不说明情况。” 李惠妃的话语间总带着淡淡的疏离,此时多了几分责备。 江锦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真诚地答道,“因为,惠妃娘娘好不容易来次桃蕊宫,臣妾想请娘娘在这里多坐会,吃点好吃的。” 李惠妃望进江锦绣的眼睛,像高山上的一汪清泉般清澈,没有杂质,不像在撒谎,便点点头,“好,那便多坐会。” 转头问小姚子,“你们这是在桃蕊宫忙什么?” 小姚子刚刚已经思量了一番,所以此时回答起来有条不紊:“回禀惠妃娘娘,奴才们正按照皇上旨意在桃蕊宫建小厨房,收拾菜园子。” “收拾菜园子?”李惠妃疑惑不解地打量着小姚子,“你的意思是说,准备在桃蕊宫种菜?都种些什么菜。” 小姚子没想到惠妃娘娘竟然问得这么细致,不敢隐瞒又不敢说得太细,便说:“回禀惠妃娘娘,奴才不知,听说要种些时令蔬菜。” 还有池塘里要养鱼养虾种荷花。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不说了。 李惠妃顿时觉得这桃蕊宫十分面目可憎。 虽然感觉江月白好像是有点可爱,可这皇上也太偏心了! 偏心偏到颐和园去了! 凭什么呀?! 像喵喵机一样,她只一扫便出了答案:因为江月白需要好好休养。 还是个很合情合理,冠冕堂堂,体现皇恩浩荡的理由。 “天热了,墨竹拿锭银子请姚公公喝茶。” “谢娘娘!奴才告退。”小姚子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堆着一脸笑容,取了银两,便出门替皇上办事。 走到李惠妃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地抹了把脖子上的汗。 娘娘们的银子不好拿。 在李惠妃说话之间,晴儿已经按照小主离开前拟定的《桃蕊宫贵宾接待方案2.0》安排了茶水和茶点水果。 拿了柄香云纱的团扇给墨竹,两人分别给李惠妃和江锦绣打扇子。 第121章 啪啪啪鼓掌 这天说热也不那么热,这香云纱团扇扇出来的风,轻柔细腻,款款拂过人脸庞的时候,让人特别地惬意舒适。 李惠妃只感觉被服侍得很熨帖。 这正是江月白贵宾接待方案的核心思想:硬装不够,软装来凑。 把服务水平做到顶级,让每个来桃蕊宫的高层体验vvip的高级会所服务。 端上来的茶盏,是皇上前日亲自选的的宣窑贡品青花缠枝番莲纹。喝的茶也是明前碧螺春。 再来个配套服务。 点心和水果都细致地切成美观的均匀小块,上面插着一个个小牙签。吃的时候,一口一小块十分从容优雅。 还有传统的苏式话梅和梅饼。 李惠妃心中暗叹,看来江氏姐妹的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的有滋有味,该是富家小姐才有的细腻优雅。 真懂得享受。 喝着茶,吃了颗苏式话梅,视线尽头便是屋外那两树芳姿绰约的海棠树,意外感到十分的放松。 怪不得江锦绣第一天开早会时说,桃蕊宫特别美,还真是名不虚传。 怪不得说皇后那天在桃蕊宫还睡了个午觉。 呀,怎么这么酸啊。 她整个脸都被苏式话梅酸皱了。 “姐姐,是不是酸到了?快喝点水。吃块杏仁酥。”江锦绣笑着说道,“很多人一开始吃不惯苏式话梅,后面吃惯了就会越来越喜欢。晴儿,你去我房里,给惠妃娘娘拿一罐。我娘说,害喜了吃这个特别好。” 最后这句说到李惠妃心坎里去了,一向清冷的脸上浮上了浅浅笑意。 其实是江锦绣喜欢吃杏仁酥和苏式话梅,她认为天底下没有比这两样更适合做茶点了,便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爱吃。 说着的时候,笑得跟外面的海棠花般灿烂。 此时她的嘴边还沾着杏仁酥的小屑屑,配娇憨的瓜子脸,活脱脱一个快活得露出肚皮翻滚着的小奶猫。 “那便谢谢妹妹了。” 李惠妃一瞬间生出想要rua一把,摸摸头的冲动,语气十分的温柔。 心想,等回宫了再送点好东西作为回礼送过来。 如此一番常来常往,不就有了情分,总归比皇后纯粹以利诱人要打动人心。 “锦绣妹妹,刚刚桃蕊宫好热闹,来了那么多姐妹。在玩什么好玩的吗?”李惠妃假装随意地问道。 江锦绣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拼命地翻书,姐姐这道题没教啊,怎么办。是该如实回答,还是该模糊化点说比较好。 一瞬间,她有了主意,先模糊化,如果李惠妃细问再说。果然上了特级教师小课的还是不一样,哪怕不上心,学了个一知半解,遇到问题,还是有机会猜对。 江锦绣又吃了颗话梅,甜甜地说道,“惠妃姐姐,我们在一起学习呢。她们是来讨论三百字思想心得的。” 学习?这倒是新鲜! 听说过赏花、赏月、吃甜饼的,从来没听说过,组织在一起学习的。 李惠妃记起来那个钱贵人那天还特意问了截止日期,恐怕就是因为她一个琴姬不识字,更不会写文章。 “原来如此。本宫还以为你们在学***的诗词。她们是请你代写,还是?” 江锦绣立刻摇摇头,“这哪能代写呀。臣妾不敢。臣妾不过是帮个忙,她们口述,我帮着写个草稿而已。不过,大家确实约好了,明天晨会后,来桃蕊宫学***的诗词。” “那本宫让她们都回去,不是误了事?”李惠妃好奇地问道,误了事才好呢,这样明天就不是她一个人不写了。 “不会。我记性好得很。她们说一遍。我就全都记住了。” 江锦绣取了块红豆糕给李惠妃,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惠妃姐姐,我们这儿点心充足,尽管取用。你尝尝,这个红豆糕特别好吃。皇上早上赏过来的。还有这青枣,脆脆的也很好吃。”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自信。别的方面都比不过姐姐,但记忆力她绝对略胜三四筹吧。 在心里啪啪啪鼓掌,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啊,姐姐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夸我的。 这副小孩子那股子有好东西就赶紧炫耀的劲儿,让她看起来更加年幼。 “锦绣妹妹这么好的记性真令人羡慕。” 江锦绣被表扬了,眼睛闪闪发光,“谢谢惠妃娘娘夸奖。” 见李惠妃只是静静坐着,没有接,江锦绣忙道,“这个青枣洗得很干净的。这个红豆糕肯定没毒。娘娘可以放心吃,不信我吃给你看!” 说着便把刚刚递给李惠妃的那块红豆糕上咬了一口。 可是李惠妃不想吃。 她平日里习惯了不吃甜食,不吃自己宫外的食物,更不会吃别人用手递过来的东西。 特别是红豆糕,齁甜齁甜的。 李惠妃从盘子里的红豆糕中随意挑了一块,视线停留在江锦绣纯真的脸上。 就把她欢欣雀跃啃着红豆糕的样子,当成纯粹地当成是她想讨好自己,而不是故意炫耀皇上的宠爱。 毕竟这小姑娘淋雨请安迟到那天,公开拍皇后彩虹屁都拍得那么清新脱俗,发自肺腑。 李惠妃其实以前最爱吃红豆糕,只是有次她跟江锦绣一般,喜滋滋地当成宝拿给皇上吃,却被李北辰冷冰冰地以不爱吃甜食拒绝了。 从此她便也不爱吃一切的甜食,保持跟皇上一致。 今日吃起来,还是当年的味道。很甜,甜得发腻。 以前怎么会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李惠妃不知道的是,李北辰给桃蕊宫送红豆糕,不过是因为红豆的寓意,而跟这个糕好吃不好吃没什么关系。 这是多数男人送女人礼物的思路,看重寓意,不看重实际功能效果。别的女人喜欢,便觉得自家的应该也喜欢。 比如男人会送女孩子大牌子口红,但没几个在意女朋友的肤色适合什么样的口红,只要是最畅销的色号就行。 管他是不是死亡芭比粉,假如导购告诉他,这就是最近的畅销款。 “是不是很好吃?”江锦绣甜甜地问道。 李惠妃一扭头,就看到江锦绣又拿了一块蛋黄酥开吃。那馋嘴模样,让人很有食欲。 “吃这么多甜食,还长得这么瘦?” 第122章 有些痒 李惠妃不吃甜食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会长胖。 “臣妾从小这样。”江锦绣笑起来弯弯的,“其实从小就挺能吃的,就是不长肉。” 她脑子里想起来姐姐的汹涌澎湃,多少很不好意思。 “甜食要少吃,对身体不好,对牙齿也不好。” 江锦绣在姐姐那里听这句话都听出茧子了,所以很随意地答道:“谢惠妃娘娘提醒。臣妾知道了。” 听在一旁伺候的墨竹的耳里,却惊得不行。 自家娘娘看起来很温婉,实际上待人很冷淡,很少见她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还主动提这么贴心的建议。 李惠妃盯着江锦绣的嘴角,抿紧嘴唇,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替江锦绣擦去糕点屑。 惠妃的手指很纤长柔软,滑过江锦绣的脸颊时有些痒。 江锦绣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愣在那里,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吃,以后就让小厨房做。”李惠妃露出温婉的笑意,“若是小厨房做不了,就到姐姐这里说一声便是。姐姐帮你想办法做出来。姐姐宫里的厨子很会做糕点,做的海棠糕十分好吃。回头,姐姐送给你尝尝。” “惠妃姐姐真好。”江锦绣甜甜地说道,“谢谢惠妃姐姐~” 全然听不出来这句话的几层意思。 不过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别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绿茶式的伪装,还是真实的天真。 气氛刚好烘托到这里,李惠妃便问道,“锦绣妹妹,能把皇上的诗集拿给姐姐看看吗?” “当然可以呀!晴儿,你去拿给惠妃娘娘。”江锦绣回过神来,笑着说道,眉眼弯弯的很好看。 李惠妃拿着诗词的册子,低头认真地翻阅着,对皇上愈发地仰慕,“妹妹,本宫能拿回去看看吗?三五日就还回来。” 江锦绣一听,毫不犹豫地摇头说不行,“惠妃娘娘,对不起,不能借出去。但您可以派宫女在这里抄一份回去。应该也不用很久。” 这么友好的氛围下,竟然被拒绝,李惠妃还是有些意外。要知道,这宫里有原则的人不多,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 “那好。墨竹,你便在这里抄一份,要仔细着。今日多谢妹妹招待,吃的很是可口。” 李惠妃起身告辞,江锦绣听姐姐的话,一直送李惠妃的步辇到门口,虽然中途,李惠妃一直再说,不必送了,临到门口,却正好碰上太后赏赐的如意福禄金碗、含香凝肤膏,缠枝牡丹错金熏炉,和雅息香送到。 尤其是那错金熏炉,三个奴才抬着,还有一个奴才专门照看。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上面的缠枝牡丹花纹,栩栩如生。 可牡丹按照礼制规定,向来只有皇后才能用。这太后娘娘直接按照皇后规格赏赐,在显示自身大手笔的同时,实在诛心拉仇恨。 这还真说不好,太后是真喜欢,还是在故意捧杀,给江氏挖坑。 李惠妃才想起来,还没有去内室看夏嫔说的“艳诗”,心中颇为好奇,微有些遗憾。 这时,突然有小太监匆匆来报,说是皇上邀请李惠妃晚上参加宴会,让李惠妃好好准备。 想到晚上能见到皇上,此前的郁闷和疑虑统统烟消云散,立刻喜滋滋地回了景仁宫。 李惠妃走后,江锦绣招呼着太监们把缠枝牡丹错金熏炉安放好。便一心一意地开始“默写”之前几位小主的思想心得......倒是不难,就是费手腕...... 她想撂挑子,不干了。 却牢牢记着姐姐的吩咐。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跟宫中小主们结个善缘,搭上关系,让她们以后有空都来桃蕊宫坐坐。 实在不明白姐姐每次写起心得来,怎么就能信手拈来。才几天的业余时间,就把那两本册子竟然整整齐齐地抄了四份。 只想说,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轮到写三百字的思想心得时,真真是难写。又费脑子又费手腕。题目就叫《防溺水安全知识要牢记》。 里面的大白话,看得素素捂着嘴笑个不停。 太费脑子了。江锦绣刚落笔,便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晚饭都没吃,澡也没洗,就直接上床睡了。 口中嘟嘟囔囔的只有滚咕噜的一句话“让我睡会,太困了。” 晴儿千呼万唤,好言相劝都没用。 喊来素素大主管,摇啊摇啊摇,还是没用。 两人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给小主盖好被子,把胳膊腿都塞进被子里去,自己去内卷去了。 江月白不在宫里的这几天,宫里的奴才们不约而同地在疯狂内卷,暗中较劲,准备等主子回来时,做出点成绩,让她刮目相看…… ※※※※※※ 桃蕊宫主子得了太后公主级赏赐,桃蕊宫奴才日日学***诗集,人均至少会背四首诗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加上皇后娘娘废寝忘食抄写皇上诗集的消息。一股学***诗词的热潮迅速掀起。 一向门庭冷落的桃蕊宫,突然门庭若市,成为热门网红打卡景点。 梁小宝紧张兮兮地跟素素私聊,“咱们桃蕊宫要发达了。你看宫里的三大主子都来过了。还有其他能排得上号的小主今天也都来了。” 素素很淡定地点头:“都在小主的预料之中。让我们把这些小主来了之后的言行举止都记录下来,我们就认真记录下来。说不定以后有大用。不管位份高低,都不可怠慢了。” “是,都听姐姐的。”梁小宝美滋滋地一笑,“你那边有几个人给你打听消息了?” “十几个吧。” 素素瞟了眼梁小宝,“婉香和晴儿,你都跟他们说了吧。按照小主的说法,桃蕊宫上上下下都是皇上的粉丝,每天晚上都在学***的诗词,欢迎他们每晚来跟读学诗。如果想要单独背诵、默写可以,另外的价钱!” “说了。听说他们那边赚得不少。”梁小宝眼睛闪闪发光,一脸的兴奋。 “他们为何都不愿意晚上来学诗。学习氛围感多好,多么宝贵的学习机会。一个人背半天背不下来,晚上一起背,一会儿就能背四五首。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晚上小主们不方便出来。我们要不要把学习时间改为下午?” “还是听我们主子的。主子说晚上肯定有晚上的道理。” 素素对江月白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十分挂念。不知道在慈宁宫没有她在跟前服侍,过得好不好。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细细如钩,再过几日就四月了。 下个月小主该侍寝了吧? 第123章 狂补《中国功夫108式》 江月白在李惠妃走后,就乖乖地躺床上,装出生病的样子。太后宫里的小宫女去给太后报告江月白午休了,其实她忙得很。 先跃跃欲试地把系统奖励的韩式美瞳线套装给安装上。 上辈子她为了图方便,减少每天化妆时间,纹过眉毛。但像光子嫩肤、纹眼线、嫁接睫毛之类的项目她都没有做过。 系统竟然还瞬间捕捉了安装完毕后的照片,作为对比照存入系统。 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非常强烈。 美瞳线安装上后,眼睛扑闪扑闪,更加精灵可爱,人畜无害的自己,江月白体会到了现代科技的魅力。 只是这也太减龄,太像小白花了吧? 安装完韩式美瞳线,便开始专心致志地狂补《中国功夫108式(别名)》。 就在她揪着心,面红耳赤,以做项目的敬业心态,认真地仔细钻研时,突然听到白桃的声音。 “小主,起来喝药。” 课程正进行到激烈处,还差一点点就学完了第80式,江月白便装睡,继续学习。 白桃又喊了声,见江月白闭着眼还是不说话,又见她满脸潮红,额头上还在冒汗。吓了一跳,立刻伸出手来摸了摸江月白的额头。 因为白桃的手偏凉,摸到江月白的头上,越摸越觉得像低烧。 又摇了摇江月白的胳膊,急切地呼道,“小主,小主,快醒醒,快醒醒啊。” 江月白此时却还有一点没有学完,还有点技术性的细节没有看清楚,急得按住了白桃的手,“等等!” “小主!”白桃听到小主的声音,万分惊喜,“小主你醒了?你好像发烧了。要不要叫太医?” 江月白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叫太医。” 急忙点了课程的“完成”键,缓缓睁开眼,眨了眨,眼角缓缓地流下两行泪水,长长地嘘了口气。 做那事还真是个技术活,想做好,那腿掰的,真是个很累人的事。 哪怕只是看文字和图片描述,都感觉难度系数,10分得打8\/9分。 这要做宠妃,也太难了吧? “小主,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白桃关切地问道,“奴婢去给您喊太医吧。” 她总觉得主子最近不对劲,脸色越来越发白,却又老突然脸红彤彤,脸越来越消瘦,眼睛越来越大,好像经常发呆好像丢了魂的样子...... 素素姐姐说,小主的变化是得了相思病,可能是思念皇上思念的,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白桃怎么觉得小主是真的生病了,病得还不轻。 “不用,”江月白摇摇头,身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给我放水,我想洗个澡。” “可你的额头真的很烫手,脸红彤彤的,小主,您还是要看下太医,身子要紧。” 白桃语气里满是不安,犹豫了下,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姜太医说肺经受损,肺上的病,不能拖的。” 她把药小心翼翼地捧给江月白,准备一口一口地喂给主子喝。 江月白接过药碗,微笑着说:“你快去放水。等我先喝药再说吧。” 垂下眸子,一脸的羞涩。 岂能不知为何身子发烫,脸上潮红。但哪里能说出来的。 这一笑,看得白桃心突然一颤,像琴弦被手指节勾动。 主子怎么有倾国倾城的那种感觉。 江月白喝着药,却总觉得药的味道很不对劲。很像以前在家中,月经不调时,大夫给开的方子。不那么苦,甚至还有些甜味。 但还是乖乖地喝下去了。她这几日确实偶尔感觉呼吸急促,有些不畅快。 在太后宫中,目标这么明显,应该不至于有人要害自己吧。 ****** 今晚李惠妃奉皇上旨意,打扮得很富丽堂皇,一身海棠色衣衫,满头珠翠地去了玉华宫。 她以为皇后既然早上都没有去早会,晚上自然不会参加宴会。 没想到她到时,皇后已经提前到了,坐在皇上的身边。 她身着最奢华的朝服,绣着牡丹和凤尾蝶图案的大红衣袍,头戴九尾凤钗,金光闪闪,气质雍容华贵,两人正亲密地说着话,一副帝后情深的场面。 晚上的李北辰高大挺拔,雄姿英发,头束金冠,换了身衣服,身着明黄色的龙袍,上面图案跟白日里九龙戏珠不同,此时绣着腾云驾雾的九条龙,气质优雅霸气,生人勿近。 陈妃坐在皇上的另一侧,正闷闷不乐地吃水果。她身边竟然坐着钱贵人。皇后的下首空着一位置,边上坐着甄婉仪。 两位王爷都在,还有陈妃的父亲和陈大纨绔,还有其他一些李惠妃叫不出名的臣子。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陈妃孀居的大姐、待字闺中的三姐、小妹也来了,和三名不知名的年轻女子坐在一起。 三位装扮不同寻常的人坐在高位,一看就是鞑靼的装束。其中两位举止粗鲁,少了些王族的气派。中间坐着的少年,倒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颇为不凡,通身贵气仿若天成。 当李惠妃往里走时,立刻就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纷纷按照各自的身份向她行礼。 她被安排坐在皇后的下首。可明明现在比陈妃位置高,还不能挨在皇上的身边,顿时觉得胸闷。 桌子上放着一小碗银耳燕窝羹,还有几片切小了的西瓜。银耳羹上洒了两片新鲜的玫瑰花瓣,卖相十分诱人。 皇后转过头,凤钗上的流苏便轻轻地摇晃着,微笑着说道, “妹妹来了,快坐下。这可是本宫特意为你准备的,说是宴上的大鱼大肉,可能不合妹妹的胃口,吃点西瓜和银耳降降火,玫瑰花瓣美容养颜。这西瓜听说还是流求那边送过来的贡品。” 李北辰也转过头来,温声说道,“皇后一番心意,你好好尝尝,应该会喜欢。” 谁知道,只听到陈妃“呀”的一声惊呼,她手中端着的银耳燕窝羹打翻了,溅了一身,作势连忙站起身来。 “真是可惜了皇后的一番心意,才尝了两口就不小心打翻了,皇后不会怪臣妾吧?” 第124章 喜欢对面的妹子就撩 “宴会即将开始,速去速回。”皇后淡声说道,声音里满是威仪。 陈妃没好气地白了皇后一眼,拖长了声音说道,“谢皇后娘娘……关心~~~” 说完,朝皇上抛了个媚眼,哪知道皇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臣子的坐席,似乎压根没有在意身边人。 陈妃十分迷恋皇上专注时候的模样,抿嘴一笑,姿态妖娆地走了出去。 “真是可惜了。这里面用的可不是普通的雪燕,听说是在极其陡峭的悬崖上的一种燕子所产。总共就贡过来五盏。”皇后笑着说道。 “惠妃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有股怪味。”甄婉仪问边上坐着的惠妃,拿着勺子搅了搅,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皱着眉头放下了。 钱贵人望过来,一脸羡慕和失落:她的桌子上就没有燕窝羹碗。 她总是这样喜怒表现在外面,心里似乎藏不住事。 李惠妃笑容和煦地看向皇后:“谢皇后娘娘赏赐。这燕窝微微有股甜腥气,可能甄妹妹不大习惯。” 她本来就不好口舌之欲,饮食上一向节制。 喊来侍从拿来一个单独的小碗,将碗中的燕窝羹分了一半出来,还特意舀了一片玫瑰花瓣出来,遣侍从拿给钱贵人。 “皇后娘娘赏赐的燕窝如此这般珍贵,可惜本宫吃不下。不如借花献佛,分一些给妹妹尝尝。” 钱贵人讨巧地就要起身谢恩,皇上瞧了眼,淡声道,“皇后和惠妃的一番心意,你仔细品尝着就好。不必特意拘礼谢恩。” “谢两位娘娘的赏。”钱贵人挤出一脸笑容。 禁不住望向魏王的方向,魏王却压根没往这边看,此时与边上的老六说笑得眉飞色舞。 钱贵人很悲伤。又一次安慰自己,作为廉价的礼物,要有被嫌弃的觉悟。 晚宴终于开始。 宴席之上莺歌燕舞,管弦丝竹交鸣,一片欢声笑语。 三皇子、六皇子与陈大纨绔大大咧咧含笑地隔空举杯,李北辰倒是不知道他们三人何时这般默契。 而那少年竟然频频隔空举杯,惹得陈大纨绔连连报以白眼,似乎恨不得当场再打一架的样子,却被他爹死死地摁住。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少年当众用眼神子勾引小姑娘。偏偏人家鞑靼的民风就是这么淳朴,喜欢对面的妹子便撩起来。 见陈大纨绔朝他瞪眼,那少年竟然领着手下径自走上前去,主动跟他敬他,“我们不打不相识。巴齐蒙克很佩服陈公子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可以做个朋友吗?” 说完又对他的两位手下吩咐道,“都是你们胡作非为,做下的好事,还不赶紧给陈公子赔礼道歉。” 少年说完,先干为敬,很是豪迈爽快。 身边的两位鞑靼大汉得了命令,也端着大碗,一声不吭地连喝三碗,喝完作揖道歉,“是我们鲁莽不知分寸。” “哼!敢作践我大明王朝的子民,本公子见一次打一次。” 陈大纨绔冷哼一声,根本不想喝这杯酒。 场面一时很尴尬。无数眼光照过来。 边上坐着的陈相正瞪着铜牛般的大眼睛看着他,意思自然是催着逆子赶紧喝。 可是我明明是为了正义而战。 难道鞑靼蛮子抢我大明王朝的好儿女,我作为丞相之子能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陈大纨绔觉得自家爹变了,偶像竟然塌房了心里有些难过。 从来都刚正不阿,一心为公,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油腻没有气节。 对方两位大汉见陈大纨绔竟然摆谱不喝,又倒上一碗酒,单腿跪下,二话不说喝了一碗。 “我等敬陈大豪侠一杯。以后再也不敢了。” 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气氛烘托到这里,对方算是把诚意做满了。 高高在上坐着的皇帝,目光一扫,似乎也扫到了这边,定住了。 那双冷锐的眼睛杀意乍现。 好像是这样的。 陈大纨绔心头一跳,垂下眸子,没好气地喝了口闷酒。 哪知道这少年还没完了,跟他爹喝完,跟他喝完,顺次去敬他姐姐陈紫嫣,把他姐姐夸得跟天上的仙女一般,羞得人家脸都红成了一朵娇艳的海棠。 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见色起意,那少年竟然敬完一杯不够,还要又敬他姐姐一杯。 “章含,”姐姐用眼神示意弟弟没事,便又与少年喝下一杯。 “姐姐,你少喝点。你酒量又不好。”陈章含见姐姐似乎有点上头的样子,大为着急。 “无妨。”姐姐笑着说道,一饮而尽。 少年笑得眉眼眯成了一条缝,“好。那便再敬你一杯。” 说着先给姐姐满上,再给他自己倒了一满碗。 这下子陈大纨绔真地看不过去了,一把抢过姐姐的杯子,怒声说道,“够了。你是不是也想尝尝我的拳头。” 剑拔弩张之时,突然有个人凑了过来,竟然是翰林大学士慕容池。 没错,他们大打出手,原因就是陈章含想强迫花魁过夜。 花魁不从,慕容池救场。 当然,陈章含打赢了慕容池,毕竟慕容池是文状元,长着一副肤白貌美的好皮囊,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文绉绉地念书。 慕容池顶着一对熊猫眼,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使臣大人,还是不要让陈大公子动手了,他动手没轻没重,动不动就要把人打成残废。我们先喝一杯。我敬你。” 少年笑着说,“好。等我跟陈公子姐姐先喝完这碗再说。” “这杯我替姐姐喝了。”陈大纨绔不耐烦地一干二净。 少年眼睛都不眨地干掉一碗,“陈大公子,敢问贵家姐姐是否婚配?” “关你屁事!”陈大纨绔正要出手,却被姐姐拉住,摇了摇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我很喜欢你家姐姐。如果尚未婚配,陈相,我很想求娶她。”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 “做梦吧你!”陈大纨绔正要出手教训,却被姐姐拉住袖子,“弟弟,莫非你忘了,今日设宴为何?” “哼!癞蛤蟆吃天鹅肉,做梦吧你!本朝祖训就是不和亲。你们那破地方,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敢肖想我姐姐。呸!”陈大纨绔愤愤不平地骂道。 “确实不妥。本相的女儿岂是能嫁到草原去的。”陈相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说完,陈相目光深沉地对着少年举杯,兀自喝下。 “不可和亲是说大明王朝不得把公主下嫁到外族,并不是指皇家外的嫁娶。”少年目光灼灼地望着陈紫嫣,“大明王朝律法之中,并没有一条禁止与外族通婚的条款。我真心实意喜欢她,对她一见钟情。还请陈相成全~” “我绝不同意。”陈相厉声斥道,“我家夫人也不会同意。” 姐姐原本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突然落下,陈大纨绔扭头一看,姐姐眼里好像还有点失落。 这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我们喝酒喝酒。”慕容池笑嘻嘻地拉着少年的袖子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妙音坊里美女多。个个都漂亮水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蒙齐巴克还未娶妻,是真诚来求娶伴侣,不是来找乐子的。”少年甩开慕容池的袖子,恭敬地对着陈相半跪下来,“蒙齐巴克真心想求娶贵女作为正妻。请陈相给我机会。” “求我也无用。哼!” 陈相冷哼一声,根本无视少年诚挚的眼睛。 第125章 火红的萨日朗 正在场面又一次变得尴尬时,李北辰举杯,邀请群臣共饮三杯,预祝大明王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边境安宁,两国和平共处。 音乐随之一转,三名身着鲜艳的鞑靼节日服装的少女走到大殿中央,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领舞的女子身材高挑,颇具异域风情,面戴白色薄纱,面孔在轻纱中若隐若现,令人遐想万千。她时而缓缓低头,时而抬起头来,时而手舞足蹈,一提腿,一扭胯,令人遐想万千。 她的舞姿华丽而充满野性的激情,时而像奔腾疾驰的骏马,时而像飞翔的彩蝶,时而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时而像风吹草动的小溪。 整个的舞蹈与大明王朝常见的柔美蹁跹舞蹈不同,鞑靼族的舞蹈充满了力量和激情之美。 尤其是三位女子脚上牛皮靴子配合铁脚掌,在地上摩擦出有节奏感的踢踏声,仿佛可以感受到纵横草原之上的浓厚激情与渴望。 在这样激烈的舞蹈中,那面纱似乎有神奇的魔力,竟然始终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一双像葡萄一样深邃闪亮的眼睛。 众人的目光都集于最中央异族风情的女子身上,而她的眼神始终锁定在李北辰处。这份毫不掩饰的热烈,惹得陈妃眼中直冒火。 好个穷乡僻壤的妖艳贱货!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谢幕时,女子嫣然一笑,对着上座款款施礼道:“我乃蒙齐巴克的妹妹海兰哲,久闻陛下英俊潇洒,天下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希望能有机会留在陛下身边。” 李北辰:真的?我不信。那小子的眼睛是绿色的,你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 海兰珠:这皇帝小模样,长得还算标志,不是可汗那种老东西,不亏。 皇后:怎么吃了顿饭就又多了个小n。我方阵营里谁可与她一战?无双上将江月白? 陈妃:陈章含,你个王八蛋,给我等着!都是你惹出的好事。 李惠妃:淡定,这鞑靼族的人,哪怕是天仙,也没法跟我争皇后之位。 蒙齐巴克飞身立于妹妹身侧,对着李北辰也是做出臣服之礼,“我蒙齐巴克再次向陛下表达治下不严造成不良影响的歉意。希望陛下能满足小妹的心愿。” 陈妃气急了海兰珠这样公然的勾引,心想着,就这热烈火辣的性子,进了宫还得了,便不怀好意地说道:“先把面纱摘掉。这后宫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一口浓浓的山西十年陈醋味。 “不得无礼。”李北辰细长的凤眼微微眯着,似在凝神静思,又似在欣赏美人,“把面纱摘开让朕看看。” “陛下,按照本族规矩,她如果为陛下摘掉面纱,那便必须嫁给陛下,否则只能一死。” “那便死一死好了。”突然响起一道女声,自然是甄婉仪。 群臣顿时议论纷纷,默契地遮掩住这道女声,毕竟是皇帝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批评不得。何况,甄婉仪说出来了在场很多人不敢说出来的话。 皇后也是抿嘴一笑,这甄婉仪真是个趣人。 里面有说曾听闻这样的规矩,也有说闻所未闻,有说这有逼迫我大明王朝的意思,绝不可放任。 有大臣上前启奏说,陛下万万不可坏了不可和亲的规矩。 又有大臣上前启奏说,这不算是和亲,只是使臣自己献上一个普通女子而已,不是国家层面的约定。 三位使臣皆变了脸色,怒意冲冲。 李北辰神色如常死浅斟杯中酒水,“使臣族中竟还有这样的规矩?” 抬头沉默地望着海兰珠。 “堂堂大明,竟然是如此待客之道?还敢自称是礼仪之邦?蒙齐巴克大人的妹妹是我们部族最美丽的女子,多少男儿为之倾倒。陛下未必太看不起人了!” 被揍掉门牙的鞑靼使臣呛声怒道,看向皇上的神色显然不满。 少年也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李北辰,一脸傲然地扬起下巴,“请陛下三思。” 原本热闹的宴席顿时鸦雀无声。 皆在小心观察皇上神色,大气都不敢出。 李北辰神色淡然,只是不紧不慢地斟满酒杯,似乎根本不把他们的反应放在眼里。皇后禁不住悄悄地握住李北辰的手,“皇上……”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拍拍皇后的手,站起身,面向全场,“朕敬蒙齐巴克大人一杯。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 话音刚落,海兰珠嫣然一笑,她的眼睛是湛蓝的蓝色,这一笑,仿佛天上的星辰坠落人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只是这一笑,便引起一片惊叹声,无数男儿在打鼓。 真是美丽得不可方物。 “我们草原女子,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也绝不勉强。陛下不必因我为难,只愿陛下能记住我,今日的舞蹈名字叫《火红的萨日朗》,而我,名叫海蓝珠。” 说完,未等哥哥反应过来,便猛地飞奔着朝柱子用力地撞去。 “谁说朕不喜欢?”话音刚落,海兰珠便被长臂一揽,落入宽阔敦厚的怀抱之中。 海兰珠只觉天旋地转,瞬间瞳孔放大,湛蓝的眼睛愈发漂亮。 双目对视,似有天雷地火被勾动。 李北辰揽着怀中的少女,淡淡地说,“既然姑娘有意,即日便入朕的后宫,封为婉仪。容貌美丽,舞姿翩跹,朕赐你封号为‘姝’。如何?” 女子露出灿烂的笑容,羞怯地说道:“谢陛下。” 殿中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众人皆贺皇上得了美人,海兰珠自己也满心欢喜,一直含情脉脉地望着皇上。 她原本就做好了为哥哥铺路的准备,嫁给中原的君王,没想到李北辰如此风度翩翩,年轻霸气,还如此大方,上来就封了地位颇高的婉仪,让人欢喜。 后妃们的目光都看向甄婉仪,毕竟人家只是跳个舞,一进宫便是婉仪,在嫔位之上。人家却只是淡定地吃着小菜,喝着酒,看向海兰珠,一副查验货物的神情,“是个烈性的。” 里面最不爽的却是陈妃和钱贵人。 钱贵人是三王爷一次宴会上献给皇上的,却只封了个贵人。这个草原上来的女子上来就高了三级。 焯! 第126章 莫要半场开香槟 陈妃纯粹是对舞技不服。 皇上明明只喜欢看她跳舞。 当年还因为跳了支《霓裳羽衣舞》被皇上连晋两级。 而海兰珠放肆张扬的笑容让陈妃很是不快。 不就是跳舞么? 让你见识下本宫的厉害! 还不等陈妃说话,皇后就看出来她争强好胜的心思,微微一笑,“海兰珠妹妹舞蹈令人惊艳,过目不忘。陈妃,你是我们大明王朝后宫舞技第一人,不知你以为如何?” 横竖胜负都是看热闹,没有损失,还能挑拨挑拨,何乐而不为。 陈妃老早就想怼,一直找不到机会,毕竟今天的主题心照不宣,多少有弟弟给诸位大佬赔礼道歉的意思。 皇后的一番夸奖,让陈妃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要用舞姿来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让皇上再次为自己倾倒。 “谢皇后娘娘夸奖。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就献丑跳上一段。” 陈妃缓缓走上舞台,身着缀满金丝的华服,头戴珠翠,气质高雅,雍容华贵,与海兰珠的草原狂野气息截然不同。 乐师的《霓裳羽衣舞》乐曲响起,陈妃轻舞飞扬。 她的舞姿如同春风拂面,吹开了华夏遍地繁花。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 陈妃低头仰眸,美丽和高贵令人心醉神迷。 仿佛眼前的陈妃就是传说中的杨贵妃一样美丽动人。 这一舞皆是大明王朝的盛世繁华,便是对鞑靼的降维碾压。 两个被打的鞑靼使臣窃窃私语。 “感觉......有点东西啊。” “不急,慢慢看,就是感觉有点热。” “继续看,她不是我们海兰珠的对手。” 莫要半场开香槟,还早。 “焯,真是......不行,我要出去一下。” 救命,安琪拉放大招了~~~ 这一曲《霓裳羽衣舞》,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为之倾倒。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陈相之女,原来这就是赢得圣宠万千,让皇上迷得三迷五道的那一舞。 怪不得!怪不得!!! 这样身段的美人,谁看不痴迷,谁不想一尝之共度春宵的神仙滋味? 可陈妃那双妩媚的眼睛却只落在李北辰身上,频频暗送秋波,充满着爱慕和柔情蜜意。 皇帝圣心大悦,他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强烈对比,不过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是: 耀我国威! 李北辰夸赞道:“陈妃舞姿婉约,轻盈如羽,传朕旨意,陈妃蕙质兰心,绰约超群,晋为德妃。宛若宝玉,熠熠生辉,特赐封号‘璟’!” 陈妃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捂着嘴,惊喜得差点哭出来。 “臣妾谢皇上隆恩。” 从普通妃子晋升为四妃之一,还有尊贵吉祥的封号“璟”。 这个封号,历史上只赐给过贵妃这个品级的宠妃。 一次性超过了李惠妃,洗刷前耻。 干完这票,陈德妃念头愈发通达了! 原来皇上的心要这样的撩~ 皇上别的不爱,就爱看本宫跳舞~ 若不是此时有诸多外人,此时她便是要热烈地吻上去,好好地报答皇上。 皇上当众和璟妃发狗娘,众人只能含泪吃饱,还要点赞。 皇后胸口有些发堵,她这么聪明,自然知道今晚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需要陈家,就跟需要他们谢家一样的。可想想李惠妃,她心里又冷哼一声,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了。 李惠妃心里万分难受,如同万箭穿心。她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是政治博弈,私下已经达成约定的演戏而已。 可到目前为止,家族除了很会生孩子,生一大堆以外,没有出色的人才。家族中没有出色的武将能臣就是硬伤,根本比不上今晚参与的几大巨头,没有资本上牌桌。 就只能先忍。 可是陈妃这才刚掉下去,还没磋磨几天,这么快竟然又升上来了,又是德妃,又是封号,何等尊贵。 以后见了还要行礼,叫声姐姐好。 又实在忍不了。 已然憋出内伤。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打探的视线,李惠妃终究是世家贵女,照常营业,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淡然贤淑的模样。 仿佛璟妃被晋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没有丝毫的嫉妒。 倒是其他几人神色各异,尤其是钱贵人毫不掩饰羡慕和嫉妒。 陈相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这个傻女儿啥都不知道,只能自己鸡自己,本爹求上进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怨念地骂道,“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陈大纨绔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此时也难受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上这一晋封,就意味着他们陈家的戏就不得不按照剧本继续往下演,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今晚这一切都是局中局,身处其中的人都是棋子,至于谁是执棋人不好说。 那便只能继续演好棋子的命运。 驾轻就熟地扮演着京城第一纨绔,拉着这个喝酒,拉着那个划拳。 尤其是拉着蒙齐巴克喝酒,一杯对一碗的那种喝法,他喝一杯,蒙齐巴克喝一碗。 陈大纨绔一边骂娘,骂另外两个使臣他妈的操蛋真不是个东西,应该拖出去切了鲲鲲,做太监;一边说看得起蒙齐巴克,是个爷们,以后要带他吃香的喝辣的,逛遍京城的青楼。 蒙齐巴克喝多了,却依然只坚持一点,那就是喜欢陈大纨绔的姐姐。 一说这个,陈大纨绔便骂蒙齐巴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欠揍! 蒙齐巴克便说,不如打一架定胜负。他打赢了,陈大纨绔就得说服陈相把闺女嫁给他;输了,就把自己的妹妹嫁给陈大纨绔。 陈大纨绔说着打就打,结果还没有出手,便被蒙齐巴克打倒在地。两人便躺在地上聊天。 “我叫阿含,桀桀桀......” “他们叫我含哥,我家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们来我家玩......” “你要是不喜欢叫的话,就叫我第一纨绔好了,我承受得起!” “做人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开心,怎样都行。” 反正作为京城第一纨绔,这样的说话方式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晚宴进行到尾声。 蒙齐巴克喝了一肚子酒,酒气和热气在肚子里翻滚着。 他跑到殿外池塘边的小树林里小解,位置极佳,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之后,静谧而幽暗。 一阵舒爽的放水后,清醒了几分。 燥热得慌,他便伸手拉开衣襟,潮红从脸上蔓延到脖颈处。 脚边的草叶发出一阵窸窣的响动。 她来了。 蒙齐巴克抱着她疯狂地亲吻起来,手情不自禁地伸进衣服里…… 地上的草被压扁了。 他俯身看向她时,她脸上潮红,紧紧地闭着眼睛,浑身紧绷。 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手探向下方。 一切似乎都要很狂乱地发生。 在这天地之间。 然而他改变了主意,忍住心头的热气,并排着在她身边躺下。 她慌乱地整理好衣服。 “你愿意吗?”蒙齐巴克偏过头去看她。 “愿意。”她垂下眸子,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说完,她便匆匆地跑开。 …… 第127章 会行走的精美礼物 散席后,话题的中心很分散,荤的素的、扯七扯八的都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左丞相孟辛与陈相辞别时,意味深长地说:“陈相,恭喜恭喜啊,皇上真是器重陈相,真可谓是富贵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还请右丞相多多关照。” 我不招惹你,你倒是来主动招惹我了。你不服气,你阴阳怪气,你把女儿也送进宫去不就得了。 何苦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听说你家千金也到了及笄之年,颜色淑丽,为何没有送入宫中呢?莫非舍不得让她入宫?” 呵呵。挖坑嘛,谁不会。 “哪能舍不得?您也知道,她自小心思单纯,我家内人想多留她几年。” “原来如此。”陈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不是也这么想。” 陈相说着笑了笑,摆了摆衣袖,大步离开了。 话就说到这里啦。你看着办吧。 周围人这么多,肯定会有人打小报告给大老板,在大老板心中扎下一根刺就行了。至于你送不送你家姑娘进分公司上班表忠心,让你多失眠几夜也是好的。 果然传到李北辰耳朵里,这才想起孟相生了五个儿子之后生的小女儿,如今也满了十五岁。今天却没有参加选秀,是女儿长得太丑,还是怕朕亏待了你家姑娘。 确实对左丞相有点想法,但不多。 一晚上的连续几场不喊cut的硬戏下来,李北辰对自己的演技颇为满意。 其他人回家后窃窃私语,皇上的艳福不浅,可以享受各种高难度的服务。 李北辰不一样。 他满脑子里都是项目安排圆满完成,为处理内务争取到宝贵时间的喜悦感。与这些人心中的儿女情长,乃至旖旎的闺中乐趣毫无关系。 ※※※※※※ 都以为皇上今晚会宿在陈贵妃那里,皇上却在养心殿招寝了姝婉仪。 外行人以为是因为皇上想尝鲜,尝试下草原鲜嫩小肥羊火锅。 内行人自然明白,这是皇上身体力行地表示了对蒙齐巴克的信任和对彼此约定的看重。 姝婉仪的住处被安排在了桃蕊宫隔壁,跟万选侍一个宫,做该宫的主位娘娘,离勤政殿、养心殿最远的地方。 姝婉仪沐浴完毕后,嬷嬷用一根简单的蔚蓝色发带,束起她一头栗色的秀发,随意地垂在腰间。 徐公公很懂事地给安排了一身月牙白薄纱裙,腰间用一条橘色宽腰带束起。 当姝婉仪被嬷嬷引着走进房间时,像是一份会行走的精美礼物给呈送上来。 穿这么少,不是了艺术效果,只是为了防止藏有武器。 进来时,他背对着她,望着墙上月白的字幅出神,轻抚着手中的同心环。 脑子里不断回荡着与月白在一起的一幕幕,那些鼓励他努力工作,建功立业的话语。 睹物思人不过如此。 此时,多希望陪伴朕的是你。 “皇上~” 听到海兰珠明媚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微微一愣,转身缓步走向她。 沉默地解开丝带,打开礼物包装。 扯掉她脸上的面纱。那面纱借着一缕小风,缓缓地落下,落在地上。 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中原女子,更加白皙,也比中原女子面孔更加立体。 蓝色的眼睛好像天空。眼里含着的泪水跟珍珠一般剔透。 “等一下~” 她嫣然一笑,跳起了火热的舞蹈,时而靠近,时而远离,时而扬起腿,时而仰面后弯...... 一舞罢了,她羞怯地走过来。 他让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平安”二字值千金。 是玉佩,也不止是玉佩。 都是为了责任。 他是,她也是。 学霸们从来不怕写作业,任何作业只要开始写,便认认真真地写,考满分,是学霸的义务。 因为他们不仅自律,还拥有理想和使命感。 …… ※※※※※※ 坤宁宫里,对于进了位异域美人,皇后很淡定。 政治交易,天花板肉眼可见,翻不起浪花。 至于海兰珠今夜是否会怀上皇嗣,压根不用她操心。这宫里绝不可能让海兰珠第一个生下孩子。 对于像弹簧一样反弹得更高的璟妃,倒是恨得牙痒痒的,这才是真正对地位有威胁的女人。 还好皇上没有宿在璟妃的永寿宫。 只要本宫还活着,尔等都是妾。如果本宫这次一击即中,更不在话下。 皇后抚摸着温暖的小腹,大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李惠妃回去之后,心里不大痛快,但她听进去了太后的话,抓主要矛盾,不要自乱阵脚。 手里拿着贴身宫女墨竹抄写的《偶思集》,心里又开心,又失落,又期待。 装备是拿到了,可怪兽跑别人地里吃庄稼了。 但她从小就是学霸体质,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会照样认真学习。 不知疲倦地拉着墨竹、墨兰两人熬夜背诗词。 考前突击,总归有点作用。 万一押中了题目呢? 说不定就会某天逆势翻盘。 璟妃则独自坐着步辇回了永寿宫,夜色中满脸的泪水,她努力地眨着眼睛,尽量不弄花妆容。 两行宫女手中日提着精致的大红灯笼,跟着步辇款款而行。 红色的烛光透在地上,仿佛铺上了华美的大红地毯,陈贵妃就是盛装新娘。 然而她心爱的新郎此时抱着别人。 赏赐流水般送入宫中,璟妃看都不看一眼,只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盼着能出现奇迹,皇上能突然出现。 送赏的太监一走,她终于顾不上妆容伏在桌子上痛哭。 “怎么可以这样对本宫!” 身边的宫女都瑟瑟发抖,不敢近身,只有巧云和碧月还敢凑过来,给她端水倒茶,生怕娘娘气坏了身子。 “娘娘快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就不好了。” “就算今晚哭瞎了眼睛也没人在乎本宫。皇上,皇上他都不关心本宫的难过。今晚竟然跑去陪那个小妖精。瞧她那狐媚样!进了宫,又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呜呜呜……” (/_\)大怨种 璟妃只觉得好伤心好难过。 明明比海兰珠跳得好一千倍,一万倍。竟然放自己鸽子?! 这不公平! 那海兰珠说不定是细作,甚至可能谋害皇上。 怎么能就这样坦诚相见! 本宫好担心皇上…… 第128章 打起来,快打起来 就个鞑靼使臣的妹妹算老几? 就该晾在那里一晚上,借机敲打敲打鞑靼,以显示我朝天威! 总之璟妃就是气死了。 ~( ̄▽ ̄)c?(捏你个菊花) “娘娘,您可别气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六宫全都加起来都比不上娘娘您仪态万千~ 今晚娘娘一舞,让众人惊为天人,皇上直接恢复了您的四妃之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您赐字‘璟’,这是多大的荣耀和喜欢呀。 您一下子就高过了惠妃娘娘。明天惠妃娘娘见了您,还得给您行礼呢。” 碧月小心翼翼地安慰着自家娘娘,递上热毛巾,热敷眼睛好消肿。 对哦,明天早会,李惠妃都得恭恭敬敬叫声姐姐,给自己行礼。 真是痛快! “皇上也太过分了!竟然如此委屈娘娘,辜负了娘娘献舞的一片苦心。娘娘可是大明王朝的脸面。” 话刚说完,璟妃就赏了巧云一记大耳刮子,愤愤不平道, “皇上不曾给本宫委屈,都是那狐媚子海兰珠的错。那女人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若不是她当众勾搭皇上,又怎会入宫,今晚又怎会侍寝?” 扭头吩咐碧月道,“碧月,你去告诉内务府那边,安排个机灵的宫女盯着她,可别是鞑靼派过来的细作。” “诺。皇上会明白娘娘的好的。这宫里只有娘娘才是一心对皇上好,爱着皇上的。”碧月情商比巧云高,嘴更甜。 “是啊。她们这些下贱胚子,没见过世面,眼里只有名利。本宫就不图名分,只要皇上爱我、宠我,就够了。哼!” “娘娘冠宠六宫,不必为一个小小的海兰珠挂怀。”巧云乖巧地奉承着,拼命弥补刚刚的话里失误。 璟妃听了这番话心里舒爽了很多。 “你说的对。本宫好得很。”璟妃望了望窗外浓如墨汁般的夜色,想到皇上这会儿身边的人,在做的事情。 那个贱人怕不是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皇上…… 这个贱人,哪怕你被封了婉仪,本宫一样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消失。 细作这个罪名就不错。 想到贱人就住在桃蕊宫隔壁,愈发觉得可以大做文章。 打起来,两个小贱人最好打起来! ?(????‵)? …… 陈妃恢复原职级,甚至还安了新头衔的消息,宴会还没散,便传遍了后宫。 不管新人还是旧人都一个反应:羡慕嫉妒恨。 果然如入职培训嬷嬷说的,这璟妃娘娘一枝独秀,盛宠无双,得罪不起。 一个个都暗暗提醒自己:明天晨会一定要低调再低调,不说话少说话,被盯上了,就老老实实受着,千万不能反抗。 听说今天这璟妃在路上还遇到了另外一个后宫大红人江月白,那江氏不仅和璟妃撞衫,还张狂到不下步辇请安。 一个个欢欣雀跃地等着江氏复工后,看她直面璟妃怒火的好戏。 至于海兰珠被封为婉仪,今晚就侍寝的消息,传播范围并不广,多数新人们的信息网络还没有建立起来。 但知道了的,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的,同样是新人,怎么她一个卑贱的蛮族女子,在新人里还能拔得头筹了? 也有人为璟妃今晚被公然打脸而感到解气。 里面最惴惴不安的是叶苏华,才意识到自己的智商长期欠费。 璟妃肯定已经知道,下午跑去抱李惠妃的大腿。 这下药丸。 叶苏华开始琢磨着,是去跟皇后娘娘申请换个地方住。还是现在就去璟妃那里投诚,把今天在李惠妃那里打探到的消息禀告上去。 她被降位份的消息传到了宫外,听说父亲下朝后被同僚们奚落,进而大发雷霆,把娘亲和弟弟打了一顿,说她娘亲一味宠溺,教女无方,德行有缺。 晚上托人带话进来,要她想办法把位份赶紧升上去,别丢人现眼了。 可她是真的冤。 叶苏华这才想起来,事情真正的突破口是沈石溪。 只要她愿意证明她当时是不小心落水的,不就能为自己洗白冤屈了吗? 于是拿出带进宫里最贵重的东西,准备明日去找沈石溪。 在她纠结了很久后,终于走到惠妃寝殿门口时,大宫女告诉她,璟妃娘娘已经睡下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 就在叶苏华心灰意冷回屋洗漱完毕躺下了,大宫女巧云跑过来喊她去见璟妃。 尽管已经卸了妆,除了发饰,困得要死,但对于顶头上司的深夜召唤,叶苏华丝毫不敢有任何怨言,麻溜地爬起来去接受问话。 叶苏华先是一番恭维话,恭喜又恭喜,把璟妃哄得直开心。 趁着上司开心,她老老实实地汇报今日的间谍工作,把今天在景仁宫里听到的信息,全部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璟妃一直玩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嘴角毫不掩饰内心的鄙夷。 见风使舵的奴才样!还想左右逢源!庶出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那你到底是李惠妃那边的,还是本宫这边的?” 叶苏华忙不迭地磕头表示忠心:“娘娘恕罪。当然是璟妃娘娘您永寿宫的人,归您管。 臣妾父亲作为六部归丞相管,仰仗着陈相鼻息过活,生死不过陈相一句话。臣妾肯定铁了心跟着娘娘的,娘娘一定要相信臣妾。” 璟妃半合着眼,没有说话,随意地瞪了叶苏华一眼,便吓得叶苏华胆颤心惊。 “你让本宫怎么信你?”璟妃玩味地问道。 叶苏华在之前已经提前准备过这个提问,十分镇定地回答道:“但凭娘娘吩咐。臣妾愿为璟妃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本宫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吧。”璟妃淡淡地说道,“你就继续去抱李惠妃大腿,看看她都在忙活些什么。有了消息,就来报告本宫。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不用本宫教你吧?” 这次叶苏华学乖了,不敢再自作主张,讨好地说道,“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看来有长进。呵。”璟妃语气里依然满是不屑,“当然是本宫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让你说的,你一句话都不可以对外面说。知道了吗?” 第129章 这会儿正忙着呢 “谨遵娘娘教诲。”叶苏华恭恭敬敬地答道。 与十天前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毒打教会如何做人。 “退下吧。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自己长点心,别给本宫惹事。本宫可是听说你娘跟你弟在宫外吃了苦头。” “谢璟妃娘娘还肯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告退。”叶苏华战战兢兢地回道。 说着话时,璟妃手中的一个翡翠簪子啪的一下折成两段。 听在叶苏华心头一颤,肩膀抖动,有些慌乱。 对着叶苏华的背影,璟妃带着惋惜和讽刺的语气说道: “好端端的簪子,水色也不错。折断了,可惜呀。” 叶苏华自然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头皮一阵发麻。 ...... 慈宁宫这边,太后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是“嗯”了一下表示知道了,都是之前商议好了的。 但比惠妃高了位份,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至于海兰珠这个意外出现的蛮族姑娘,根本不放在眼里。 关键是,慈宁宫这会儿正忙着呢。 老六送给太后的那根价值不菲、独一无二的钻石发钗上的一颗指甲盖大的钻石不见了。 先是对底下的宫女奴才一顿审问,甚至对个别怀疑对象还用了点小刑,都没人承认偷了钻石。 还是赵姑姑劝说太后,如果有家贼,应该会把整支发钗都偷走,而不是抠掉其中一颗。 另外这个发钗来自西域的稀罕之物,一般人没见过那么闪亮的宝石,要脱手并不容易。因为实在太招眼,买的人定然不敢轻易佩戴。 内贼可能性不大。 所以,最可能的情况是,发钗勾到了什么地方,那颗宝石镶嵌得不够牢固,掉下去了。 江月白偏殿伺候的宫女也被叫去审问,一堆宫女太监又折返回,翻脸倒柜地找东西。 所以江月白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听到说丢掉的钻石竟然有指甲盖那么大,怕不得有一克拉。 皇家真是豪。 她想起来下午在池塘边看金龙鱼时,似乎看到个很闪亮的白点,当时以为是因为水面或者池壁被阳光照射形成的反光。 这个荷塘是纯人工荷塘,造得极其奢侈。整个池塘底部全部铺上了蓝色的琉璃,池塘壁则镶嵌着“罐子玉”这种雪白的琉璃。 如今想来,那个发光的白点有没有可能是钻石呢? 把慈宁宫翻了个底朝天的奴才们战战兢兢,急得都要哭了。 她们都知道太后最在意的就是六王爷。这簪子准备戴去六王爷婚礼。 谁都不敢懈怠。 所以江月白问小宫女们在找什么,她们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 江月白正在琢磨,该如何把这件事变成机遇时,太后身边的小宫女急匆匆地跑进来:“贤雅小主,太后有请。” 这是赵姑姑出的主意。 一来,说不定江月白恰好捡到了,二来,江月白聪明伶俐,说不定就想出主意了;三来,江月白出身江南土豪,家里做生意的,说不定也有这样的稀罕东西。 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太后把江月白喊来,也没抱希望。 没有废话,单刀直入,询问江月白有无寻找钻石的妙计。 江月白的专业hr技能上线,在领导着急上火如热锅上蚂蚁的时候,作为手下千万要淡定。 因为事后领导回想起来,不会想到自己的慌张失措,但会记着下属的手足无措。 更重要的,只有冷静镇定,才能生出急智,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江月白先淡定地安抚住太后,说这个钻石一定能找到,如果实在找不到,自己那有一条钻石项链,请太后宽心。 可以先把项链上的宝石拆下来,补在发钗上。丢了的宝石再慢慢找。 听到江月白竟然有一条钻石项链时,太后内心非常震惊。 恐怕后宫这么多人,哪怕是陈妃、叶苏华这样有钱有势的贵女,都可能没有钻石这种稀有宝石。 毕竟连她贵为太后,也是第一次见。 但太后见多了大场面,神态语气如常,带着探究的意味问道,“这钻石乃西域稀罕物,贤雅常在为何也有?” “回禀太后娘娘,这是进宫前,爹爹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送给臣妾的礼物。据说钻石在西域也是稀罕物,越大越透明越干净,就越贵。就臣妾那颗,就花了三千两银子。 太后发钗上的宝石如此之多,成色还都是顶级,实乃稀有。” 听到这个价格,太后心中一惊。这老六下了血本啊。因为掉了的那颗还不是最大的一颗。 对老六的孝心愈发感到欣慰。 江月白已经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让他们找到池塘里的那颗钻石,一定要用自己的项链把那颗钻石补上,这样太后一定会记得她大手笔江湖救急的好。 她顿了顿,一同胡编乱造之后,开始办正事,“如此珍贵的钻石发钗,坏了实在太可惜。可以项链上的钻石取下来,镶嵌在这发钗上,正好能派上用场。” “那怎么能行?是你父亲总给你的礼物。” 行,当然行! “能戴在太后的发髻上,是那颗钻石的福分,更是江家的福分。臣妾平日里都戴玉佩保平安,那条钻石项链一直放在盒子里用不上。” 太后听着心里十分感动,尽管她知道,江氏这又是在明晃晃地讨好自己,可偏偏就是让人无法拒绝,很受用。 今夜能随手拿出一颗指甲盖般大小钻石的实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机会属于有准备的人。 这个准备,先要准备好钱,其要有特殊渠道。 之前特殊时期有价无市排队限购的肺病特效药,千禧年时候的原装伟哥就是这类有逼格的硬通货。 说完,江月白就要了纸笔,写下了钻石项链确切的收藏位置,派白桃回桃蕊宫找妹妹锦绣取。 太后当即派了两名会武功的太监跟着白桃赶回桃蕊宫取钻石项链。 吃下了定心丸后,太后看江月白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个宝石除了看着好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那么贵呢?” 是啊,钻石为什么那么贵呢? 江月白即使活了两辈子了,还真没有研究过,钻石的价格为何这么贵的问题。 但这不妨碍她瞎编。 第130章 狗腿子军师 忽悠人嘛,本职工作。 “因为这个钻石听说是天上星辰坠落凡间埋入地底所蕴含的灵气所形成,十分稀少。在西域只有皇族才能佩戴。而且钻石是天下最坚硬的东西,可以切割琉璃,所以象征着永远忠贞不变的心。” 江月白忽而红了脸,“就像臣妾对陛下的心意。” 真实情况是,她逛街时在8胡商开的玉石店中无意中看见,觉着特别好看,爱不释手,上辈子买不起钻石的她,这辈子想要,她爹就悄悄地刷卡买单了。 太后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江月白的话。这个宝石确实之前从未见过,晶莹剔透闪亮耀眼,哪怕凑近细看都看不到任何瑕疵,确实很像天上璀璨的星辰。 老六告诉过她这颗钻石的稀有和昂贵,江月白说话时又那样的淡定而自信。 怎么听,都听起来特别真。 看来这江敬贤果然赚钱能力一流,对女儿非常看重,出手大方。 太后计划拉拢江敬贤替皇家赚钱的想法更加坚定。 有了备选方案,太后心下大定,嘴角上扬,转而变得从容不迫,询问江月白是否能办法能把那颗宝石找到,好大一颗呢。 按道理来讲,这宫里没人敢动太后的东西。 肯定是不小心掉了。 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像模像样地当狗腿子军师,给太后出了两条主意,满满的都是诚意。 这两条方案是: 第一,悬赏,凡是能把那颗钻石交出来的,绝不论罪,以“拾金不昧”论定,还进行高额奖赏。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的力量。 第二,严格地列举出这两日戴着发钗去过的地方,把这些经过的地点路线划分成网格,进行拉网式搜寻,找到钻石的第一人,按照规则一进行奖赏。 太后听完,思考片刻,认为江月白的主意十分靠谱,太后本打算立刻马上下发通知,考虑到晚上鞑靼使臣也在宫中参加宴请,此时寻找失物,容易节外生枝,安排凌晨六点群发通知。 心情愉悦之下,太后拉着江月白询问病情,嘘寒问暖了一番,心下高兴,便喊赵姑姑拿来一对粉色岫玉樱花发钗。 “这对发钗是哀家刚怀上皇上时,先皇赏赐的。你看,这雕工多细腻,这花瓣,还有花瓣上面的露珠都栩栩如生。”太后睹物思人,一时竟有些惆怅。 “谢太后娘娘疼爱,真的不必再给臣妾赏赐了。这对发钗如此漂亮,还珍贵,臣妾不能要。” “这粉色鲜嫩,正适合你的年纪,哀家戴着不合适。今日哀家赏给你,愿你也早日为皇家诞下皇儿。”太后笑着说道。 “太后娘娘,真的不用。能为太后分忧,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江月白嘟着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太后,依然拒绝道。 毕竟下午已经重重有赏过了,如果此时江氏还应下赏赐,就显得贪得无厌,没有眼力见了。江月白这样推辞,反而觉得江月白这样知进退,懂分寸,不恃宠而骄。 “来,凑近点,哀家给你戴上。”太后拿着发钗,在江月白发髻两侧一边插上一支,左看看又看看,怎么看,怎么满意。 樱花粉特别衬托人的肤色和气质,配合上江月白低垂的眼睛,宛如漫漫春光中羞涩绽放的第一朵樱花,太粉嫩可爱了。 “多谢太后赏赐。”江月白柔柔地说道。 太后禁不住用食指轻抬起江月白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真好看。 “抬起眼来看看。” 江月白缓缓地抬起眼睛,看向太后。这一抬眼的瞬间,波光流转,妩媚动人。连太后都看得心头一惊。 “真是个美人!赵姑姑,你看看,这发钗是不是正合适?” 赵姑姑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戴上这发钗后,竟然跟当年的太后有六七分相似,比太后当年戴着还要漂亮,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待江月白回了偏殿,屏退左右,只留下赵姑姑时,太后这才放松脸上的僵硬。 “赵姑姑,你觉着那江氏如何?”太后一边摘除耳环,一边问道。 “看着挺聪明伶俐,挺会巴结人。”赵姑姑替太后放松着肩膀,笑着说道。 “那可不是一般地会巴结,”太后笑着说,对着铜镜子里仔细地瞧着,“那江氏戴着那套樱花发钗倒是挺好看的。” 言语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怅然。 “不及娘娘当年戴着光彩夺目,”赵姑姑帮忙整理着发髻,“娘娘又想先帝了?” “是啊......”太后叹了口气,有些敷衍。她脑子里想的旁人不明白,但也不必去说。 时光催人老,先帝都已经去了两年了。 “皇上封了那使臣的妹妹什么位份?住在哪宫?” “封了婉仪。住在西北角的淑芳宫”赵姑姑顿了顿,想了想补充道,“在桃蕊宫隔壁。” 太后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嘴角弯了弯,“把太医院配的玉容膏拿过来。眼角这里的两个斑一直都消不掉,显老气,怪心烦的。” “太医院说这个膏坚持用一年,必可祛除。依奴婢看,这个斑已经相较正月里淡了很多。应该有用。” 赵姑姑贴心地把玉容膏拧开盖子,放在太后手边。 反正又没有照片为证,正月里到底是啥样,大家也都记不清了。让太后现在高兴最重要。到年底还不行,到时候再问责太医院。 太后对着铜镜抹着玉容膏,想到烛光下江常在脸颊,“你有没有觉得江常在的皮肤有些与众不同。她今晚没有化妆,素着脸过来,却鲜亮得很。那脸上白嫩细滑,好像会发光。” 赵姑姑见多识广,在后宫里不乏这样天生丽质,雪肌玉容的美人,尤其刚入宫,没有生育的时候,有着少女特有的鲜嫩。 回答女人关于让你容貌和衰老的问题,是个送命题。 对于赵姑姑来说也一样。 赵姑姑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安慰太后道,“瞧着还好,比一般人好像皮肤是要好些。跟太后您刚进宫那会儿根本比不了。先皇都夸您长得水灵,皮肤好。” 太后想到年轻时的皮肤和现在的皮肤,非常惆怅,闷闷地说道: “你明天去问问江氏,是不是有什么美白秘方。之前听说,苏杭两地那边有很多百年老字号和民间高人,会制作一些特殊的药膏专供达官贵人用作美容养颜用。也许确有其事。” “明日不是可把那小主的父母召进宫来,见见不就知道了。想必小主的爹娘不敢隐瞒太后娘娘的,能为太后娘娘所用是他们百世千生修来的福分。” 第131章 这是跟江月白学的 赵姑姑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安慰太后道,“瞧着还好,比一般人好像皮肤是要好些。跟太后您刚进宫那会儿根本比不了。先皇都夸您长得水灵,皮肤好。” 太后想到年轻时的皮肤和现在的皮肤,非常惆怅,闷闷地说道: “你明天去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美白秘方。之前听说,苏杭两地那边有很多百年老字号和民间高人,会制作一些特殊的药膏专供达官贵人用作美容养颜用。也许确有其事。” “明日不是可把那小主的父母召进宫来,见见不就知道了。想必小主的父母断不敢隐瞒太后娘娘的,说不定还求之不得这样的机会呢。” “嗯,不错!”太后点点头,眼角浮现出细细的鱼尾纹,“若是她的钻石项链真能补上哀家的发钗,完好如初。哀家便念上她的好,网开一面,明日让他们家人见上一面,叙叙家常。” “太后娘娘向来仁慈。这一如宫门深似海,能得太后娘娘照拂,得以见一见家人,真是江常在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像她们这样做宫女的,一辈子都不得见家人,除非兄弟姐妹都入了宫。 “宫里上赶着巴结人的多的是。但你看谁能像她这样巴结着,让人感觉还怪舒服的。” 太后笑着继续说道,“就像她又做好人顺手救了李惠妃一回。这得多巧合,都赶得上守株待兔。静儿她面冷心热,这回怕是被江氏感动到。她那娇弱身子可见不得凉水。” “都是托太后您的福。您对菩萨心诚,日日念佛念得好,以一己之力佑得这后宫总能逢凶化吉,岁岁平安。” 太后知道赵姑姑又在哄人开心了。 但谁说不是这个理呢? 大领导最重要的作用之一,不就是镇场子,让人感觉有个主心骨嘛。 “你这么说,哀家倒觉得这江月白是这后宫里最有根性的。后宫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还不如跟着哀家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大明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明安。” 赵姑姑想起刚刚去偏殿,江月白笑意吟吟,又客气,又塞红包,便笑着说道:“太后是菩萨现身,看谁有根性,谁肯定就有根性。奴婢凡夫俗眼,看不出来,单单就觉得那江氏心不坏。” 听到这话,一向严肃的太后都禁不住笑起来。 宫女送进来从桃蕊宫取回的钻石项链,十分精美华丽。那钻石镶嵌在一朵半镂空的芍药花型中,钻石则是花心。 太后打量着,爱不释手,如果不是为了补簪子,这么精致的东西她都舍不得硬拆散掉。 放在灯下细细比较,发现钻石大小果然合适,甚至比掉的那颗可能还微微大了一点点。晶莹剔透的程度跟发钗上完全一样,轻轻转动,流光溢彩,散射出耀眼的光芒。 但拆还是要拆的。 太后眉开眼笑地吩咐下去,让工匠连夜赶制,重新镶嵌。 还让赵姑姑寻了块上好的翡翠,重新嵌入原来的芍药坠中,打算补给江氏,算着还她个人情。 ※※※※※※ 第二天,坤宁宫开早会,皇后爱岗敬业,前一天叫了icu请了病假,只休假一天就照常上班,甚至还提早到了些。 按照后宫办发[昌泰2年]1号文件,宣太后旨意,今天全体妃嫔都要上交三百字思想心得汇报。 另外,昨日海兰珠侍寝,今日是向她来请安汇报日。 皇后的思想心得自然写完了,装订得很精美,看着赏心悦目。 这是跟江月白学的。 昨日她从翻阅江月白做的小册子里,得到了一个启示:做事情,不仅要看内容,还要看形式。 以前她大大咧咧的,不太注重细节。现在发现,如果能做到细节处让人愉悦,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厚厚一沓的心想心得往那一放,便达到了震慑全场的效果。 皇后这样的大领导都交了,尔等还敢不交? 妃嫔们陆陆续续地把思想心得交了上去,跟皇后交的本子一比,都有些不好意思。 要么就薄薄两页纸字数不够,要么就几张纸随意地散放在一起,要么字迹像狗爬歪歪扭扭的...... 大家其实都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只是交份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最怕认真的跟不认真的同场pk。 皇后也是在一个个查验时,才下意识地体会到了江月白的不同。无论是墙上的字幅,还是抄写的诗集,还是昨天精美包装送过来的治伤膏。 每件事,都会做到极致的完美和熨帖。让人赏心悦目,让领导放心。 不过还是有例外。李惠妃、江锦绣、范答应、还有魏选侍四个人,也跟皇后一样,做了封面和封底,整整齐齐的,放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纸里面格外醒目。 李惠妃不用说,做事情一向如此,高标准,严要求,追求完美。字写得十分娟秀好看,排版也跟江月白一样清新整齐。封面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标题《学习贤雅常在光荣事迹心得》和李惠妃的名字。 江锦绣和范答应得到了江月白的点拨,字迹虽然普通,精美程度比不上皇后和李惠妃,但写得整整齐齐,十分端正,看着同样十分顺眼。 魏选诗的字写得不敢恭维,没有章法,更像一套随意发挥的野路子,但十分整齐干净,没有一个涂改的错处,排版清新宜人。 那这个并不出众,平民出身的魏选诗,竟然识字,还做得如此这般上规矩呢? 很多人心中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陆陆续续地都交齐了,就连沈石溪的都托人给带过来交上了。 钱贵人拍拍胸口,心中暗叹,自己一个琴姬大字不识,还好机灵,提前去找江锦绣帮忙。昨天其他人去要么是去借诗集的,要么是才去找帮忙写思想心得。 她不一样,她早早地抢在别人前面求江锦绣帮忙,昨天下午是去取成稿的。 假如不提前,赶上大家都去,江锦绣拂不来面子,肯定得先帮那些高位嫔妃,自己这样没身份地位的,肯定排不上号。 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最后只剩下璟妃、叶才人、朱选侍和万选侍没交。 第132章 皇后直呼......爽快 写了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璟妃今日比日常打扮得更加华美夺目,化着浓妆,眉眼上扬,红唇饱满,头上戴着点翠五尾凤簪,紫色的缀满珍珠的紫色华衣乃前几日赶制出来的新款。 此时正垂着眸子,随意地戴着昨晚皇上新赏赐的翡翠镯子把玩。 “按照规矩,今日那海兰珠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该不会仗着有宠不来了吧。”璟妃的声音里毫不掩饰嘲讽之意。 “说不定是因为格外得皇上喜欢呢。”甄婉仪不咸不淡地说道。 皇后轻抿了口茶水,开口道:“不着急,众位妹妹先吃盏茶吧。等姝妹妹来了,再一并叙话就是。姝妹妹昨晚初次侍寝,年纪小,皇上自是疼惜着些,免了她的请安。璟妃要是羡慕的话,可以去求皇上,给你也免了。” 璟妃下意识地看向皇后的眼睛。 她的眼睛似乎过于平静,毫无波澜。 平静得仿佛在看一群蝼蚁,生死不过是举手之劳。 璟妃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皇后娘娘的仁慈大度,臣妾自是比不了。再怎么说,她给皇后娘娘请安迟到就是不对,这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妹妹就是怕这些新人以为皇后娘娘心软,不讲规矩,以后一个个地怠慢了每日的请安,惹您生气。” 皇后哪能没听出来在给她上眼药。 “璟妃说得中肯,之前你经常因为侍奉皇上迟来,以后可要给妹妹们做个好榜样。只是新进宫的妹妹们个个水灵,个个鲜嫩着,就如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别说皇上,本宫看着也十分喜欢。” 璟妃望着新人们扫了一眼,眉头一挑,娇笑着问道,“皇后娘娘,那您觉得哪朵花儿开得最好看?” “看璟妃这问的,诸位妹妹都是万里挑一被选进宫来,自然个个都好看。”皇后淡淡地笑着,“璟妃你天姿国色,不输诸位妹妹,还要格外奢华艳丽些。” 璟妃听到“天姿国色”十分满意,没听出皇后话里的讽刺。 过了一会儿,便有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怜惜姝婉仪昨晚辛苦,今日免了她的请安。 众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嫉妒之情。 璟妃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于手掌中,却无痛感。 哪知道在传话的太监离开后不久,海兰珠反倒出现在坤宁宫外。 她坐着皇上赏赐的新制的一批木辇,可谓风光无限。 当她走进来时,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一身白色绣金线纱裙,戴着半透明的丝质面纱,卷曲的头发,梳着异族的发型,上面只戴了一个珍珠的发钗,却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春日里最晴朗的天空,湛蓝明亮。 “臣妾海兰珠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姐姐请安。” 与在场女子不同,海兰珠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子无拘无束的活泼劲儿。 话音刚落,便听到璟妃说道:“瞧这鞑靼来的,刚进宫就被封为姝婉仪,压了我们二品官员出身的妹妹们好几级。却还戴着面纱,不肯坦诚相见让我们瞧瞧真面目,对皇后娘娘和众位姐妹们也太不尊重了吧。” 昨晚同台竞技,明明完胜,却被截胡。璟妃一晚上都憋着这口气。 不帮海兰珠拉拉仇恨,她的陈字不得倒着写。 “皇后娘娘恕罪,出门就要佩戴面纱是我……妾……臣妾族中的风俗。恳请娘娘允许臣妾保留。” 话音落下,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都等着皇后发话。 “璟妃娘娘说得有理。我们中原自古有个说法,嫁鸡随鸡家狗随狗。你既然嫁入我朝,就要遵循规矩,摘掉面纱示人。”皇后淡声说道,威仪十足。 一致对外,是基本原则。 内部问题,内部解决。有理有据,不以大欺小。 又是一片能听到呼吸的寂静。 “如果海兰珠就是不行呢。”海兰珠的睫毛很长,像扇子般扑闪扑闪的,动人心魄,眼中擎满了泪水,“皇上说......” 皇上说,臣妾可以把皇宫当成自己家。 “果然从偏僻地方来的,又没有受过正儿八经入宫礼仪训练,就是不懂规矩。你侍寝完第一天该给皇后娘娘行大礼,口口声声说皇上做什么?不过就是侍寝了一晚,就你侍寝过,是不是?”璟妃不以为然地瞥了海兰珠一眼。 她总觉得那双蓝色的眼睛相当怪异,这不该是个正常人类该有的。 一定是细作加狐狸精转世,绝对会对皇上不利。 把她收入宫中,绝对是个错误。 “我......”海兰珠一副百口莫辩,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就是个面纱么?这是不是故意欺负人。 “在后宫里要自称''臣妾或者''妾身''......”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惠妃淡声说道,“一个婉仪,嫔位以上的后妃,该知道规矩和进退。皇后娘娘为六宫之主,掌管后宫,这样顶嘴,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我大明王朝放在眼里?”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上升到制度和国家层面,皇后直呼爽快。 “确实没有规矩。到了婉仪这个位份上,不是这么个做法。”平时最快言快语的甄婉仪,今日竟然一直在喝茶吃东西,就说了这么一句。 懒得搭理。 宫里多几个美人,争来争去都是高层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要吃好喝好,她的猫能吃好喝好,有话本子看,每两月准许她母亲和小弟进宫探望,她就觉得世界和平,诸事大吉,万事无忧。 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璟妃一张俏脸拉了下来,满是讥讽,“鞑靼本就在蛮荒之地,缺乏教化,自然教养不出有规矩的女儿家。婉仪,呵呵。” “好了,都别说了。姝婉仪昨晚刚入宫,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但宫规是要好好学的。本宫会安排教习嬷嬷这几日去你宫中教授礼仪和规矩,你认真学着。今日是第一次,本宫便不重罚你,就罚你抄写宫规十遍。”皇后淡淡地说道。 “太后娘娘,侍寝完的妃嫔给皇后娘娘您行礼是祖上的规矩,是给她们的恩典和体面,否则没个说法,名不正言不顺,按照宫规,当贬为粗使宫女。”坤宁宫的太监总管刘公公说道。 “好,姝婉仪,你先行完大礼吧。”皇后见海兰珠茫然无措的样子,想到江锦绣做的请安姿势最标准,便看向她,“江答应,新人里你的礼仪学得最标准。由你来演示给姝婉仪看,该如何做。” 这时,姜答应姜雨薇和江锦绣同时出列,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以前没觉得这是个问题,因为一直没有点名。 皇后心想,这以后得想个办法区别下,不然容易闹出笑话,“江锦绣,你教教姝婉仪。” “多谢皇后娘娘包容。我......臣妾一定好好学。”姝婉仪见坡下驴,没有直接硬顶。 她心中暗自得意,自觉将了皇后一军,归根到底,自己还是没有摘面纱。 来之前,她便设计好了这个场景。就是要以此立威,让这些汉人女子,不敢小瞧轻贱她。 “是,皇后娘娘。” 江锦绣清脆地回应道,声音甜甜的,让人想起那夏日里熟透的西瓜,又甜又多汁。 她果然做得十分标准而好看。 姝婉仪这下倒是学得十分认真,做得十分恭敬和虔诚。 神奇的是,就跟璟妃头上的步摇一样,不管她怎么俯身抬头,那面纱牢牢地遮住了面庞。 “锦绣妹妹果然做得标准,是我等该学习的对象。那万选侍有她这一半标准就不错了。”甄婉仪喝了口茶,“皇后娘娘,皇上罚那万选侍跟着嬷嬷学规矩,不通过考核则不许出宫。昨个怎么在我们东六宫看见她?今日儿又不见她来请安。” 甄婉仪这样的人,真是好也好,不好也不好。 皇后点点头,想起来徐福海昨个儿一大早确实派人来通知她,她却转过身就忙忘了。 正好这姝婉仪是淑芳宫的主位娘娘,两人一起开个小班补课很方便。 “是该安排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去淑芳宫好好教教。姝婉仪,你是淑芳宫的主位娘娘。你好生领着万选侍把规矩学起来。” 第133章 没想到啊,没想到 皇后唇畔端着滴水不漏的端庄微笑,仿佛对姝婉仪脸上的面纱熟视无睹。 你不就是想给皇家一个下马威嘛。越猖狂,你死得越快。 “入了宫,要懂的第一个规矩,就是小老婆要服大老婆。皇后娘娘让你摘面纱,竟然还推三阻四的。皇后娘娘仁慈,没有赏你几个大耳刮子,”甄婉仪故意把茶盖弄得刮拉刮拉地响。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要费这么一番心机入宫,如果真不想摘面纱,回你的大草原不好吗。回头因为你不敬规矩,惹怒皇上,两国开战,你哥哥想必会谢你吧?” 原本淡定的海兰珠立刻变了神色。 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也是很多新媳妇的误区,刚刚结婚的时候,总要跟婆婆争个输赢,企图确定家里的地位。 划定该有的界限没问题,但片面的希望自己占据话语权,打压羞辱对方,往往适得其反,忘了结婚的初心。 皇后勾起嘴角,少有地对甄婉仪投去欣赏和感激的目光。 甄婉仪的一番话,一阵见血地说明了利害关系。还说出来了自己皇后身份不能说的话。 简称“神助攻”。 皇后使了个眼色给大宫女玉荷,玉荷立马去小厨房吩咐师傅单独给甄婉仪做点心,一会儿给她打包带回去。 低位妃嫔大气都不敢出,都在等着海兰珠的反应。 此时一分钟的空档,显得格外的漫长。 海兰珠迟疑着,闭上眼睛,缓缓地扯掉了脸上的面纱。 面纱被她随手扔在地上,似乎那是她的面子,也是一层遮羞布。 她睁开眼睛时,甚至是颤抖着的,面色绯红。让人相信,在她们部落里,女人是真的不能摘掉面纱见人的。 她的白不是汉人的那种黄皮肤的白,而是白色人种的那种天然的白皙。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她那一双蓝色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一种神秘的魅力。 皇后与她目光接触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撼,让人难以直视。 “姝婉仪真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大美人,以后忠心耿耿地侍奉好皇上。生活起居上有什么不妥的,尽管跟本宫说。” 皇后不忘特意给璟妃一个眼神,生怕她没看清楚这姝婉仪有多美。 “姝婉仪,你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吧。现在本宫要说正事。”皇后的眼神扫过去一圈,就让人感受到一种威慑。 “根据太后懿旨,今日晨会,所有妃嫔需提交学习贤雅常在先进事迹之心得体会。本宫收到的思想汇报都在这里。” 说着,皇后拿起桌子上的一沓作业,在空中扬了扬,“接下来,本宫就要公布未提交思想汇报的名单。皇上对本次学习工作非常重视,一会儿会过来。还没来得及交的,速交给本宫。” 众人一惊,没想到皇上竟然要来。 一个个开始后悔,今日里没有穿上最好看的衣裳,打扮得漂亮些。 思想心得就写了一页纸,两页纸,字迹潦草,内容敷衍的妃嫔们,也开始腿肚子发软。 这万一要是皇上查作业,给个差评,这可怎么办? 最后没交的只有四个人:璟妃、叶才人、朱选侍和万选侍。 万选侍没来开会,所以不用直接面临雷霆风暴。 所以实际上,只剩下璟妃、叶才人和朱选侍。 璟妃似乎根本不在乎皇上来不来,她没交作业,面对皇后探究的眼光,却目不斜视,坐在那里很稳当地喝茶。 叶才人手心冒汗。这次纯属赌一把,买定离手,成败在此一举。 两边的主子,她都答应了不交这思想报告,以此为契机举报揭露江月白的真实面孔。 昨晚刚刚发誓要跟璟妃一条心,现在上司没交,她这个做小弟的,也只能跟着硬怼,借此机会,狠狠地刷一波信任值。 而朱选侍就很纠结了。她也是被李惠妃安排以受害者身份,在叶苏华举报江月白救人动机不纯后,添把柴火,举报江月白非法摆摊借机敛财。 好不容易能见到皇上,朱选侍不想第一印象是告状,可又得罪不起李惠妃。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她本身是个比较善良懦弱的性子,很不懂得拒绝别人不合理的要求,习惯于讨好别人。 昨天她非常勉强地答应了李惠妃,出了门,她救后悔不已。 所以捏着口袋里的三页纸的思想汇报,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交上去。 如果交上去了,就彻底断了李惠妃这条线。不交,在其他嫔妃那里,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皇后似乎看出来了朱选侍的心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做出选择,最终快速地挪开,正视前方。 “那好,既然没有人再交,本宫先宣布已经提交了的名单......” 皇后刚念完一长串名字时,外面传来太监的唱喏。 “皇上驾到!” 嫔妃们心中慌张,飞快地检查了仪容仪表,确定从头到脚都很美。 李北辰大步走进来,飒飒生风。 他一下早朝便匆匆赶了过来,身上穿着明黄色的朝服。 皇后带着一众妃嫔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众嫔妃们无不再次忐忑不安地检视自己的衣着发饰,力求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上。 李北辰走向皇后,在另一侧椅子上坐下,“皇后今日这身衣裳好看,比牡丹还要富贵。身子可曾好些?” 皇后沉稳严肃的表情顿时柔和起来,竟多了几分娇羞之色。 皇上在公开场合可是从未如此体贴地夸赞过她,关心过她,何况大家都知道身子不好的原因…… 难道真的是一票泯恩仇。做了夫妻,就成了自己人了?怎么连目光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谢皇上惦念,臣妾都好。” 皇上微微颔首,看向其他嫔妃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语气也是谈工作的口吻,全然没有对皇后那般温和,“三百字的思想心得都交上来了吗?拿给朕看看。” 除了甄婉仪异常淡定地喝着茶,众嫔妃不约而同地都僵了一下。 啊? 皇上真地要亲自检查作业。 不要啊!!! ╮(??w??)╭ 第134章 尼玛高层心真黑 李北辰快速翻看着手里的思想心得,其中几分实在太突出,鹤立鸡群,让人忽视都很难,李北辰直接把这几份单独拿出来后,冷冷地问道,“太后的旨意,都还有谁没有交。” “这个......”皇后看起来有些为难。 “朕很喜欢手头这几份思想心得,有皇后、李惠妃、江锦绣、范答应、魏选侍,以及,谢才人、钱贵人。除皇后需要静养外,从今个开始,依次到勤政殿伴驾侍寝。” 一时之间,几人欢喜,几人忧。 皇后知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雨露均沾是常态,犯不着吃这个醋,好过于专宠璟妃这样有家世背景的。 何况,太后和皇上今日之举不过在于给新人立规矩,敲打宫妃要听话守规矩而已。 她乐享其成。 念到谢才人时,众人的眼光落到了坐在叶苏华身边的女子身上。 这谢才人的品级仅次于叶苏华,却跟叶苏华的刷存在感相反,她完全没有存在感,像个小透明。如果不是皇上点到,大家都注意不到这个沉默不语、嘴角带着淡淡微笑的温婉女子。 李惠妃面容如旧,依然保持矜持淡定,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里却有些潮湿。内心里激动不已,她就知道,学江月白,做好文字工作这一关,讨皇上欢心,或许就有机会。 只是她没有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早知如此,真该几日前就去找江月白讨要诗集,管它什么面子。 要面子有何用?宫里最大的面子就是位份和皇上的宠爱。 其余几位被点名的都是新人,都还鲜嫩着,矜持着笑意,羞红了脸。 没有被皇上点名侍寝的嫔妃都傻眼了。 怎么侍寝还跟写作业挂钩了?不就是配合着走个形式吗? 她们不知道,机会总是属于有准备的人。 璟妃则气鼓鼓地瞪着李惠妃,心中万分恼恨。 竟然又让这个白莲花抢了机会。 昨天被新来的海兰珠截胡,后面一连六天都被派上满了。六天之后,自己的癸水又该来了......又要至少等五六天...... 新仇旧恨,令她恼怒得眉头倒竖,眼睛微红。 璟妃眼睛一眯,一脸欣喜的钱贵人刺到了她,这个贱人,好像也在刚刚侍寝名单上。 蹊跷,太蹊跷了!这不对劲。 璟妃鄙夷地看向钱贵人,“皇上,魏选诗她一个琴姬,大字不识,怎么能写出三百字?钱贵人,你必须给出解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还是你之前一直都在伪装,另有所图?!”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直指魏王送钱贵人入宫不安好心。她偷偷用余光观察皇上,却见皇上神色如常。 话音刚落,钱贵人变了神色。 这文盲能投机取巧找人替自己写作业评了优秀,得了侍寝机会,比自己没得侍寝机会还难受。眼红着的嫔妃们心生隐秘的快意,此时巴不得钱贵人翻车。 “臣妾......”钱贵人早已提前预判到可能会被当众羞辱,连忙解释道,“臣妾确实不识字,三百字的思想心得是由锦绣妹妹替我所写。是臣妾特意去求锦绣妹妹帮忙代笔。如果要惩罚,就惩罚臣妾。不关锦绣妹妹的事......” 怪不得她这样的文盲都能交上来。 原来是找了枪手!!! 众人皆是幸灾乐祸的心态,不怀好意地看向江锦绣。 “你们这是作弊!皇上,皇后,绝不能姑息这样的徇私舞弊行为!”璟妃得意洋洋,中气十足。 众人心中一爽,挺直了腰杆。哪怕自己作业写得不好,但那是自己亲笔鬼画符画出来的。不像这种学渣,还明目张胆雇人写作业。 皇后老神在在的,淡声问道:“江锦绣你走向前来,如实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多事根本不用自己出头,有璟妃这个炮炸动手就行。 江锦绣连忙走上前跪下,垂眸看向地面:“启禀皇上、皇后。钱姐姐的思想心得确实由臣妾代笔。钱姐姐口述,由臣妾执笔。都是事实,臣妾但凭皇上和皇后娘娘处置。” 她今日只穿了件普通的浅绿色宫装,腰间系着一根深绿色镶金边的腰带,显得腰肢异常纤细。头上只简单地缀着一朵珠花,显得青丝如云。 她吴侬软语般的柔软语调,配合这身打扮,更显得娇怯可人,让人不忍苛责。 璟妃一听乐了,这江锦绣果然嫩得很,这才一回合下来就供认不讳,不禁扬起得意的笑容。 “好你个江锦绣,承认了就好。皇上你看看,江锦绣这是公然帮人作弊,必须严惩,不然后宫的姐妹们都要被带坏了。” “皇后娘娘,此事由臣妾而起。都怪臣妾不识字,非要赖在桃蕊宫不走,求锦绣妹妹帮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处罚便处罚臣妾一人。”钱贵人连忙言辞恳切地求情。 “呵!”璟妃无所顾忌地嗤笑一声,“你们合伙作弊,都有罪。” 李北辰看向李惠妃,见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惠妃,你认为此事如何?” 李惠妃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臣妾认为,思想心得贵在谈切身感受,从中有所体悟。钱妹妹有她个人所思所想,锦绣妹妹只是代为记录。并非代写作弊。” “嗯,本宫认为惠妃说得有理。钱贵人不识字,却能想办法完成太后娘娘的交代,实属恭敬好学。远胜于那些识字却不交作业。至于锦绣妹妹,她帮忙书写记录,为乐于助人,并不为作弊。皇上您认为如何?” “朕认为皇后娘娘十分在理。”李北辰点头微笑。 璟妃被皇后暗讽,心里不服气,“皇上,可这还是根本说不清楚,那心得到底是不是钱夫人所写。说不定她们提前商量好了说法。” “嗯,璟妃的考虑不无道理。”李北辰眉头微皱,“既然如此,那便让钱贵人当场说一说思想心得,看看是不是一样。” 璟妃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诅咒钱贵人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没好气地看向她心中的“哮天犬”甄婉仪。 平日里那么毒舌,见谁怼谁,这会儿怎么又不说话了? 只见甄婉仪神色困倦,完全不在状态。 看来近来诸事不顺。 璟妃心里嘀咕着,怕不是要拜拜菩萨,求个时来运转。 第135章 这画风不对劲 钱贵人绘声绘色地把自己的心得体会说了一遍,通篇都是用大白话。 把江月白吹得跟观世音菩萨再世一般,连带着吹捧了皇上、太后、六王爷,个个都英明神武。 听得在场的妃子,尤其是璟妃,个个变了神色。 这画风不对劲啊! 本来不是璟妃欺负她没文化,让她丢脸,挨处罚的吗? 怎么搞成了江月白的表彰大会。 怎么搞成了钱贵人公然拍马屁,赚好感值专场。 皇后手里拿着钱贵人的心得体会,对照着钱贵人的讲述,对着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听了钱贵人感情充沛的一连串吹捧,又摘清了泼在江锦绣的污水,心情非常愉快,下意识地看向皇后。 看在旁观者眼里,那就是帝后之间好恩爱,好有默契。 几个初入宫的小妃子禁不住磕cp。 璟妃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地对叶苏华使眼色。 意思是,你快说啊,赶紧说。 把江月白救人的动机赶紧说一说。英雄事迹本身有问题,那这个思想心得,不就不用写了。 就在叶苏华还在犹豫时,皇上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事实证明,钱贵人写得非常恳切生动,不存在作弊。向贤雅常在学习,乃奉太后的旨意。竟然有人敢抗旨不尊。皇后你把没有提交心得的名字记下来交给朕。 明日补齐三百字者当众宣读,明日晨会还未补齐者,通知敬事房取消名牌一个月,罚抄女诫一百遍,以示惩戒。” 璟妃瞬间脸色苍白,连忙笑着说道,“皇上,臣妾并非故意不交心得。而是有很多迷惑不解的地方,需要向贤雅常在当面请教。” “璟妃,你没有写?”李北辰的眉头皱起来。 “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写了,还没有写完......” “拿给朕看看。” “这个......臣妾只写了个开头,忘了带来......” 切,来上学,其实没写,说是忘记带作业。 璟妃说着看向叶苏华,该你表演了。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宫里离这不远。徐福海你跟着璟妃娘娘的宫女回宫帮着取回来。” 切,跟我来这套,都是老六玩剩的。 “诺。”徐福海硬着头皮应下,眼神都不敢看璟妃一眼。 “皇上~~” 璟妃一听傻了眼,只好使出杀手锏,疯狂地撒娇抛媚眼。 皇上你要树立反面典型,可不能拿臣妾开刀呀,臣妾昨晚才立了大功呢。 娇娇地嘟着嘴说道,“皇上,臣妾昨晚回去得太晚,身子太乏了,所以没来得及写。” 领导,人家还不是因为昨晚陪你去见客户,谈成了一大单生意,才没有写思想汇报嘛。 “昨晚璟妃辛苦,那便再宽限你一天。”李北辰顿了顿,望向李惠妃,再又把眼神收回来,落在璟妃身上,“你说有很多地方迷惑不解,可以多向皇后和惠妃请教。她们的思想心得都写得很在理。” “臣妾……” 璟妃斜眼一睨,发现小贱蹄子海兰珠竟然满脸毫不掩饰的嘲讽。 自尊心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尤其新人面前落了下风。 索性掰扯清楚,免得还真被撂牌子,抄一百遍《女诫》,稳了稳心神,理直气壮地说道:“皇上,臣妾听宫里的叶才人说,江氏救人是为了钱。叶才人许诺她救人,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酬劳。” 李北辰其实早知道这事了,还知道昨天太后深入调研了此事。 这个炸弹,与其说某一天突然炸了,不如现在就排雷。 李北辰沉吟片刻,问道,“叶才人可有此事?” 叶苏华原本还在纠结,这下次直接被推到了前台,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因为自觉讲的都是事实,言语间倒无胆怯,“确实如此。当日,臣妾,臣妾确实说过,愿意出一百两银子救沈答应。” 李北辰点点头,“可有证人?” 叶苏华眼前一亮,皇上这是信她了? 立即随手指了一圈,“江答应、范答应、万选侍当时都在,还有慕容常在也在。” “嗯。那你们可记得当时叶苏华说过一百两银子的事?” “启禀皇上,臣妾不敢隐瞒,叶才人当时确实说过。”万选侍风情万种地答道,不忘抛了个俏生生的媚眼。 李北辰点点头,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其他人呢?” “臣妾,臣妾不记得了。”江锦绣确实不记得了。 “臣妾记得叶才人确实说过一百两。”范答应毕恭毕敬地说道。 李北辰眼睛一亮,问慕容常在,“你就站叶才人身侧,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吗?” 慕容常沉默了半天,似乎在拼命回忆,方才认真地说道:“臣妾这几日都没有睡好,那天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你,好你个慕容氏!我那时明明就说了,你就在我边上。”叶苏华气急了,禁不住出声道。 范答应她本就跟江氏她们是一伙的,也就罢了。 你慕容氏竟然也敢做落井下石! 看我以后不削你!!! (`へ′)=3 “放肆!这里轮不到你大呼小叫。”皇后厉声呵斥道。 给了叶苏华一个眼刀,“皇上,叶才人说了哪些话,再多找几个宫女奴才一问便知。臣妾以为,不管叶苏华当时有没有许诺过一百两银子,都不影响贤雅常在舍己救人的本质。” 皇后坚决力挺江月白。 她敢于明确表态,固然有拉拢江月白,打压璟妃之意,但更重要是领会了董事长的意图。 太后昨天找了一干相关人等去慈宁宫问话,阵仗弄得非常大,有彻查之势。 除了悬赏找一种叫“钻石”的闪亮石头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指示传达下来。 只能说明太后的意思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维持现状:保持对江月白的表彰嘉奖不变,继续把江月白树立为典型,至于真相并不重要。 传达出新时代后宫治理理念:皇家用实际利益鼓励后宫和平友善相处,打造和谐后宫,多自我提升,少惹事。 皇上今天亲自来检查作业,就是来督办的。 她自然乐顺水推舟,在皇上这里刷一波好感。 叶苏华被皇后的这个眼神吓到了,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真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朕现在出一百两银子,有谁愿意跳湖在水里待上一个时辰。” 李北辰的一张脸笼罩在寒气之中,整个人散发着冷峻的气势。他用深沉而冰凉的目光扫视了全场,无声地宣告了他的立场:哪怕是贪财,江月白也比你们勇敢,有人情味。 众位嫔妃陷入一片沉静中。实打实地说,她们不敢。 泡在水中一个时辰,哪怕有一堆太监婢女守着,不至于淹死,但会丢掉半条命,影响子嗣。 哪里只是一百两银子的事?! “有谁?有谁愿意一试?”李北辰再次说道。 他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吓得一个个捏着帕子或低下了头,或垂下了眼帘。 妃子们不约而同地形成了统一战线,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基本原则视线汇成一股,汇聚在始作俑者叶苏华身上。 没办法,既然已经结仇了,就不在乎给她多泼点脏水。 叶苏华眼冒金星,却只能强撑到底。 李北辰的视线落下,冷冷地问道,“叶氏,你愿意吗?” 叶苏华只感觉背后一股子冷汗冒出,慌忙跪在地上,讷讷地答道,“臣妾,臣妾......臣妾只是觉得江氏救人动机不纯。” 第136章 皇上,江氏摆摊还行贿! 李北辰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动机不纯?她乃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为了一百两银子,就不怕被淹死,不怕留下病根?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上的话,让李惠妃想起昨天,江月白侠客般英雄救美的场景,不禁红了脸颊,眼中盛满了罕见的暖意。 李惠妃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臣妾认为贤雅常在不是那般俗气贪财之人。昨日里,臣妾与她一起在慈宁宫赏鱼,险些坠入池中,她不顾安危救了本宫。 一次救人是偶然,两次则必定不是。有些人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见不得别人善良宽厚,污蔑他人高义。臣妾认为污蔑贤雅常在的义举,有失公正。” 声音温柔而坚定。 李惠妃竟然为江月白打call,让在场的高管们都极为震惊。 她平日不这样的,总是淡淡的,跟谁都很温和,但都不亲近。 江月白跟皇后走得近,对于李惠妃而言显然属于没有用的棋子,为何要力挺? 璟妃相当不解,颇为讽刺地说道,“她救你,自然因为你是惠妃。换成其他人可不一定了。” 领导要硬抗,小弟只能不顾生死梭哈一把跟。 “江氏她肯定在乎一百两银子。”叶苏华说道。 “选秀时江氏私自摆摊卖课,给人讲授殿试技巧,毫不心虚地每人收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当时的选秀主管林尚宫和孙司正都可作证。昨日太后还召见了他们。” “哦?”李北辰之前听说过这件事的大概,今天既然放到台面上说,他倒是愈发好奇当时的更多细节,便饶有兴趣地问道,“朕想知道都有谁参加了江氏的培训入的宫?站出来,让朕瞧瞧。” 皇上发话了,谁还敢糊弄。 苏常在最先出列,然后就是姜答应,朱选侍最后才站出来。 见到这三人,李北辰心下了然,这三人能入宫,跟殿试那天说话得体、嗓音好听都有关系。 说话之间都柔软甜美不造作,其中苏常在和朱选侍更是天生自带微微夹子音色,听着让人心里麻酥酥的,很舒爽。 都是因为上了小白的培训课? 小白厉害啊! 培养出来的学生都这么出色。 “叶苏华,还有其他人吗?”李北辰问道,嘴角微微勾起。 “没,没有......”叶苏华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因为皇上见到她们三个,竟然露出了淡淡笑意,显然很喜欢这三人。那岂不是连她们一起得罪了? “培训了三个,录取了三个?”李北辰问道。 三人顺从地点了点。 “皇上,没想到这几位温柔可人的妹妹入宫,竟是得了贤雅常在的帮助,本宫看,这贤雅常才倒是为皇家选出聪慧伶俐的秀女做了贡献,值得嘉奖一番。” “皇后说得是,那就全都交给皇后安排吧。”皇上抬头看向叶苏华,“叶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语气平淡,但很凉。 到这个时候,这叶苏华竟然还在扑腾,看不清楚大势。 工部叶尚书怎么教出这么蠢的女儿,还送进宫来,是嫌自己命太长,位置太稳,钱太多,活得不耐烦了吗? 叶苏华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她本想说,江月白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竟然还公然贿赂尚宫局里的选秀主管人员。 思来想去,最终低下头不说话。 她这个时候自然看出来了,高层除了璟妃全部都在支持江月白,已经“盖棺定论”,自己是翻不出来什么浪花了。 但璟妃显然不想就此认输,叶苏华在她眼里不过是条狗而已,瞟了叶苏华一眼,冷冷地出声道:“叶氏,你怎么不说了?本宫昨个可是听你说,江氏后来还拿银子贿赂尚宫局里主管的人。” “臣妾,臣妾......”叶苏华垂着头,红了眼圈,左右为难,要么得罪皇上,要么得罪璟妃,成了死局。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昨日家里还托人带信给她,她母亲因为她降位份被父亲殴打,让她尽快恢复位份,今天好像又彻底搞砸了。 皇后厉声问道,“叶氏,本宫问你,那江氏到底有没有贿赂尚宫局的人?如果有,贿赂了谁?这就是你无视太后娘娘的旨意,不交思想心得的理由?” 叶苏华身子一抖,左眼皮子突然狂跳。 “臣妾愚钝,江氏,江氏没有贿赂。臣妾,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解了贤雅常在,请皇上责罚。” 叶苏华声音里都带着哭腔,竭尽全力以良好认错态度求原谅。 “叶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故意撒谎,污蔑江氏,误导本宫!你无非就是嫉妒江氏救人晋了位份,得了赏赐,而你反被降位,害得本宫差点蒙蔽。” 璟妃竟然直接把她扔了。 璟妃怒斥完叶苏华,转而幽怨哀切地望着皇上,“皇上,昨日臣妾不过是寻她问个话,哪知道她会如此这般。都怪臣妾不好,容易轻信他人。可叶氏又住在臣妾宫里,好生为难。” 叶苏华想错了,璟妃不是扔了一条狗,而是剁了,今天中午吃狗肉。 叶苏华乃工部尚书的庶女,跟璟妃相府嫡女比起来,孰轻孰重,自不用说。 李惠妃走上前,站在叶苏华边上,为她求情。 “皇上,臣妾相信贤雅妹妹救人出自一片赤诚慈悲之心。那日叶苏华悬赏救人也是好意,毕竟论起来,其他人还不愿意出钱悬赏。 妹妹们都来宫中不过几天,很多规矩还不懂,我们做姐姐的今后多教教她们,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明白的。皇上,您就饶了叶妹妹这次吧。” 听了这话,李北辰扫了一眼海兰珠,恰好与她的眼神交错。 今日竟然在一个外族面前丢了脸,对叶苏华愈发不喜,心想得让督察院立刻去查查叶苏华工部尚书爹的贪污腐败问题。 李北辰温声说道:“惠妃你总是这般知书达理。贤雅常在的事情,今日都已说清楚了。孔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贤雅常在品性高洁,仁慈博爱,朕希望你们都能向她学习,反思自己的不足,而不是嫉妒怨恨。” 这就是大老板一锤定音了。 以后不得再为此事翻案,搞小动作。 “皇后,你觉得这叶氏怎么罚?” 叶苏华听到皇上这句话,身上发寒。 完蛋了。 她垂下眸子,十分惭愧和懊恼。 从璟妃嘴里漏出一声冷笑,“呵。” 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本来就看不上叶苏华的段位。 叶苏华:(/_\) 皇后望向叶苏华,眼神严厉,但语气是宽中带严的劝诫: “叶氏出身名门,品性不坏,只是初入宫,行事稍作鲁莽草率,对贤雅常在多有误会。即日起搬到景仁宫聆听惠妃娘娘教诲,学着温婉贤良些,明白了吗? 另外,叶氏你许诺贤雅常在的一百两银子尽快补上,三百字的思想心得,现在会写了吗?” 此时皇后倒不像皇后,而是国子监的太傅太人,在批评不交作业的差生。 最后一句,语调淡淡,却满满的警示意味。 警告她,事不过三。 再这样蠢下去,谁也救不了她。 叶苏华懵了。 本以为今日大难临头,说不定要被打入冷宫、丢掉小命,已经万念俱灰。 就这样轻饶了她? 还帮她换了寝室? 第137章 热血和激情 这怕不是佛祖显灵了吧? 又惊又喜之中,叶苏华慌忙跪下磕头,感激涕零地谢恩,“谢皇后娘娘宽慈。臣妾遵旨。臣妾从今往后一定认真聆听惠妃娘娘教导,绝不再犯。一百两银子,马上给桃蕊宫送去。” 两行滚烫的热泪落了下来。 皇后趁热打铁,把两位大领导交代的项目推进到底,“其他思想心得没有交上来的嫔妃,明日交上来。否则按照皇上旨意处置。 还有一事通告诸位,太后娘娘早上传来旨意,重金悬赏一颗珍贵的宝石,名字叫做钻石,看起来白色透明的,六边形,看上去非常的闪耀,有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如果明日之前寻着了,或者能提供有价值线索的,太后重重有赏。” 众妃嫔都未曾见过钻石,只能根据皇后娘娘的描述进行想象。白色透明的宝石,她们能想象到的就是一种会发光的、纯度极高的白水晶。 只是在整个皇宫里找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钻石,简直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多数嫔妃觉得几乎不可能找到,但有几个跃跃欲试,毕竟“重重有赏”这个想象的空间非常之大。 她们位置低,降无可将,搏一搏,试试看,如果找到了,说不定成为那个幸运儿。 听领导话,执行领导指示,认真写思想心得,竟然就能获得侍寝机会,这样底层妃嫔逆袭的现场说法,给新人们打了一针激素。 新人们的热血和激情都看在李北辰眼中,露出了难得的温和笑意,“朕的后宫就是要赏罚分明。皇后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今日天气不错,你们都随朕去御花园转转。” 很好,她们最近几天有得忙了。个个都得扒砖块,反草丛,省得闲得蛋疼,斗来斗去的。 “皇上,臣妾也想去。”皇后冰山美人的脸上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李北辰回道:“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朕专门陪着你去御花园。” 皇后点了点头,脸上飞上了一片粉霞。 皇上竟然没坐步辇,带着一群妃子浩浩荡荡地步行去御花园。 身边陪着的自然是璟妃和惠妃两位娘娘。身后跟着甄婉仪、姝婉仪、夏嫔,后面跟着低位的妃子们...... 这可把平日里每天都有专车司机接送的高管们累坏了,何曾一次性走过这么远的路程。 姝婉仪倒是信步自如,小风吹着,十分惬意,她在草原上骑马、行走、打猎,体能不必这些闺阁女子。 李北辰似乎完全忘了惠妃身子弱的事情,对于惠妃的喘气视而不见。 璟妃似乎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那么就像打了鸡血般,谈笑风生,仪态万千,毫不影响其撒娇卖萌的本事。再苦再累,都是甜的,甜的冒泡泡。 李惠妃心里有气,却也只能忍着,坚持住。 李北辰就是故意的。因为下个月就要宣布,除了皇后和太后,其余后妃一律取消步辇,节省宫费开支,步行上班。 如此一来,还可以带着妃子们锻炼身体的同时,让高位妃嫔也能体会到低位妃嫔日常艰辛。 去往御花园,要经过桃蕊宫。 从宫墙内侧,传来一阵朗朗读书声,声音洪亮,整齐悦耳。 李北辰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好像是自己写的诗。早就听说,桃蕊宫的奴才们都熟读自己的诗篇,今日无意中听到更为震撼。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舒爽得很。他决定亲自去桃蕊宫看看,正好名正言顺之名为小白打call。 众位嫔妃见突然调整路线,拐去桃蕊宫,视线纷纷落在江锦绣的身上。 刚刚还在跟范答应谈笑风生的江锦绣,突然晃过神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晚上才组织诗词学习吗?怎么早上都在念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锦绣对着范答应吐吐舌头,小声说道,一脸尴尬地做了个鬼脸,被海兰珠扭头看在眼里。 进了桃蕊宫,徐福海已经提前组织桃蕊宫的奴才们统统排好站位,齐齐伏跪在地上,给皇上和各位小主请安。 姿势标准,声音整齐统一得不像话。 李北辰一扬下巴,徐福海便吩咐道,“梁小宝,你抬起头起来回话。” “谢皇上恩典。奴才定如实回答。” 李北辰明知故问道,“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他了解情况,其他人不了解啊。不得给点前情提要么。 “启禀皇上,奴才们正在......正在背皇上的诗。”梁小宝心中十分激动,这是他第一次面圣。 李北辰眉头一挑,“你们怎么会念朕的诗?是谁教的。” “是贤雅小主教奴才们的。” 璟妃一听,这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 一帮媚上的马屁精! 平日里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的,就等着今日里表现吧?! 桃蕊宫里组织奴才们学诗的事情,璟妃早就听说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告发,就是想好了对策,等待时机发挥出来,“皇上,先皇为了防止宦官专政,宫里明文规定太监是不能识字的。贤雅常在这是明知故犯,触犯了宫规,请皇上明鉴!” 说完洋洋得意地扫了一圈桃蕊宫的奴才,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江月白你不是花费心思培养自己的心腹吗,本宫分分钟给你团灭了。 敢跟本宫抢男人,也不看看你爹是什么左丞相。 可璟妃不知道,她这话直接得罪死了一个人,小本本上狠狠记下了一笔。 因为徐福海作为李北辰的大伴就识字,不仅识字,原来还在李北辰年幼的时候,被李北辰央求着一起读书认字,好读典籍给他听。 李北辰问道,“梁小宝,你识字吗?” “回禀皇上,奴才不识字。” “不识字,为何会念诗?”李北辰闲闲地问。 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回禀皇上,都,都是小主贤雅常在带着奴才们念的。贤雅小主说皇上的诗写得好,是皇上您的粉丝,让我们也跟着读,说是能陶冶情操。” 小白说她是朕的粉丝,她怎么知道朕特别爱吃粉丝的。 “粉丝?”璟妃好奇地问道,这都是什么鬼,“她为何是皇上的粉丝?” 第138章 职场高光时刻 “回禀璟妃娘娘,奴才不知,小主没说。听着好像是很崇拜的意思。”梁小宝犹豫半天,硬着头皮回答道。 璟妃倒不觉得梁小宝在撒谎,主子想什么,哪能让奴才们知道的。 “大胆!做奴才的岂能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给本宫掌嘴!皇上,你爱吃粉丝吗?” 徐福海微微抬眼,看向皇上。 众人也期待着答案,皇上到底爱不爱吃粉丝。现场吃瓜,人人有责。 “既然你们小主教会了你们背诗,那你背一首给朕听听。”李北辰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朕是带着你们来团建的,不是来找茬的。 梁小宝简单地酝酿了下情绪。 看在众妃嫔眼里,那便是奴才不懂装懂,此时下不了台,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少人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按照江月白的提前布局,他此时应特意背诵《偶思集》里皇上的一首春景诗,应和桃蕊宫的美好春色。 “一地诗句随雨落,半日春光梦中消。未知将来再遇时,似山漫漫水迢迢。” 梁小宝此时不再是个奴颜婢膝的太监,仿佛站在舞台中央,《诗词大会》选手模板附体。 他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声音很有磁性,给人一种特别愉悦的感受。 众人皆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浸在这诗中漫漫春光和离别惆怅之中。 李北辰更是愣在那里,想起那时那日那年。 念完之后,响起一串突兀的掌声。 李北辰回头一看,原来是甄婉仪,眼含泪水。 因为这首诗,是四年前春日宴会上李北辰所作,当时甄婉仪的爹还活着,她也在现场。 甄婉仪望着李北辰,扑进他的怀里,“北辰哥哥~~” 李北辰缓缓地把甄婉仪推开,替甄婉仪擦掉脸上的泪水,低声吟诵道: “春风吹柳池若海,暖香满园客如云。百舸千舟争先发,鸿鹄振翅万里行。 甄太傅的诗写得真好。 你可不许哭,不然甄太傅会怪朕没有照顾好你。” 害得《诗词大会》现场观众被迫吃了一肚子狗粮,个个都恨不得多看一眼,又恨不得没看见。 璟妃更是手指掐进肉里生疼。 贱人就是矫情! 想想皇上竟然为了个思想心得大动干戈,毫不留情面,一会儿还要回去搜刮肚子里的墨水,写一份对江氏满篇夸赞的颂词,就感到胸口物理性疼痛。 眼前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情景,更是辣眼睛。 璟妃禁不住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甄婉仪抬起头,雾蒙蒙地望着李北辰的眼睛,松开了李北辰的手。 李北辰摸了摸甄婉仪的头。 甄婉仪的爹是李北辰的老师。 甄婉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他的伴读,却专门负责调皮捣蛋。 甄婉仪对于他而言就像邻家小妹妹,与男女之情无关。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wow~,那是什么花,好漂亮啊!” 说这话的是海兰珠。 她快活地飞奔过去,好奇地站在海棠花树前,仰头张望着。 像云像瀑布一般的花海,让这个草原从未见过如此绚烂花朵盛开美景的海兰珠欢欣雀跃。 就像广东、海南的同学冬天在北京第一见到下雪时的那种激动和惊喜。 “皇上,你快来看。真的好漂亮。好羡慕能住在这里的姐姐!” 海兰珠脸上洋溢着这宫中非常稀有的纯真笑容,白色绣着金线百合花图案的纱裙,站在海棠花树面前,人比花更娇,仙气飘飘。 好漂亮,好心机啊! 一众嫔妃心中恨恨地骂道,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皇上。 李北辰望着海棠方向,面露笑意。 他想起前天深夜里在海棠花树下,那个站在那里依依不舍的女子,她的笑容那样甜美羞涩,听说他都走远了,她还站在屋檐下眺望他。 临走时,她还摘了一枝海棠,带回房间养着。 那枝海棠还开着吗? 看在众妃嫔眼里,那便是皇上被这新入宫的海兰珠迷住了心神。 “妹妹今日新来,宫里的好去处多的是。这里位置偏僻,就这海棠花好看。住在这儿的,呵呵,是一对姐妹花,姐姐是江月白,也就是贤雅常在,妹妹,就是这位......” 璟妃眼神往江锦绣瞟了瞟,众人便不动声色的,并不挪动脚步,只是稍微闪了闪身子,便让江锦绣一下子凸显出来,成为焦点。 “江锦绣,江答应。” 江锦绣羞涩一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记着姐姐说过,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就保持微笑,然后多说感谢的话就好。 “谢璟妃娘娘夸奖,谢甄婉仪夸奖。臣妾,臣妾很喜欢这桃蕊宫,臣妾觉得这桃蕊宫哪里都很好。” 璟妃心里冷哼一声,本宫又没有夸你。你谢什么谢。 跟你姐姐一个德行。 还哪里都好,这是拍皇后娘娘马屁吧?谁不知道她就是故意安排你们到这里来,给你们穿小鞋的。 她莞尔一笑,艳光四射, “皇上,您瞧姝婉仪,这身装扮跟那海棠花相映成辉,美得跟画一样。让臣妾想起她昨晚那热情奔放的舞姿,当时可是让所有人赞叹不已呢。若是在这海棠花下来一舞,怕是皇上都未曾见过。” 李北辰眯着眼,面容依然冷峻疏离。 海兰珠听到璟妃娘娘的话,心知昨晚跟这位国色天香的娘娘结下梁子了。 这汉人后宫女子之间明争暗斗真是名不虚传。 眉头微微皱起,嘴里却甜甜地说道,“臣妾多谢娘娘夸奖。” “既然璟妃想看,你便跳上一曲来。”李北辰回头转身看向江锦绣,“江答应,你们宫里可有琴?钱贵人你弹上一曲,为姝婉仪伴奏。” 海兰珠脸色一变,但也只是瞬间,便笑吟吟地说道,“谢皇上。臣妾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也情不自禁地想跳舞。在我们草原上,只要高兴了,便唱歌喝酒跳舞,好不快活。” 她明白这位璟妃娘娘在轻贱她,皇上因为宠爱这位璟妃,便由着璟妃性子来。 这有什么,能屈能伸,来日方长。 “回禀皇上,有一把古琴。” 江锦绣立刻跪下行礼,暗暗惊叹这姝婉仪的大胆作风。 第139章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可会弹《天堂》?”海兰珠娇俏地问钱贵人。 “当然。”钱贵人轻轻抚过琴弦试音,鲲鹏飞天般的喜悦感溢上心头。自进宫那日后,她便再也没有在皇上面前弹琴的机会。 她暗下决心,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 调好音后,一抬头,之前幽暗落寞的眸子,此时璀璨如星辰,让整个面容都生动起来。 专业范和自信让她看起来光彩照人,让人心生赞叹。 尽管第一次合作,彼此并不熟悉,钱贵人和海兰珠却颇有默契地交换了眼神。 一个个音符从钱贵人纤细修长的指尖娴熟地流淌出来,海兰珠开始翩翩起舞。 与昨日《火红的萨日朗》不同,此时的舞姿轻灵,身如青鸟,柔如柳絮,眼神清澈,舞姿曼妙。 全程都没有任何媚眼和搔首弄姿,眼神都不曾给过皇上,只有忘我的投入。 这是海兰珠刻意而为之。她知道,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公开撩拨勾搭皇上,太过招摇。 只需纯粹地秀舞姿即可。 李惠妃喝了杯果酒,酸酸甜甜,望着李北辰,婉声叹道:“璟妃的舞,冠绝京城。昨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见花下美人舞!” “甚好。惠妃你弹琴伴乐。” 李北辰的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声惊呼。 原来海兰珠在做最后飞速的旋转,一圈圈,白色衣裙裙摆散开,上面的金线划出一圈圈金色的流光,金光灿灿。 身子却是稳稳的,笑容赛过头顶娇艳明媚的海棠花。 李北辰的目光落在海兰珠的脸上,视线交接。 海兰珠心神忽乱,没有把握住,仓促中乱了步子,加上已经旋转了多圈,惯性已经无法控制。眼见就要摔落在地上,一个身影风一般地闪过。 海兰珠落在一个奴才的背上。 原来会武功的小罗子,伏在地上,给海兰珠做了垫背。 以他奴才的身份,断不能在此时当众去扶一位娘娘。 海兰珠灵机一动,在小罗子后背上做了个贵妃醉酒的姿势,起身又在场上舞了一圈,才摆了个极美的姿势收场。 刚刚的跌倒成了一个小插曲。 李北辰:怪不得暗卫说,这桃蕊宫的奴才都被小白培养得极其专业、极为敬业,愿为主子肝脑涂地都不过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如果我朝的官员、将士都能如此,何愁不能称霸世界。 璟妃:怎么不摔死她!气死本宫了。摔断个胳膊腿的才好,再也不能以舞魅惑皇上了。 惠妃(红了脸颊):哎呀,好险。果然像江月白那般身手的世间少见,多的是像这奴才般的蠢笨。 甄婉仪:值得这般拼命吗?咱进宫卖身不卖艺。悠着点。摔残了无人管。喝喝小酒,撸撸猫,你们怎么就是看不穿。 江锦绣(瞪大眼睛,险些晕倒):怪不得姐姐说,新的工作重点是狂卷跳舞,整天举胳膊,压腿,卷腰的。姐姐总是这么有先见之明。 “臣妾跳得不好,皇上见笑了。” 海兰珠娇怯怯的声音,将李北辰拉回神,“跳得不错。赏。” “谢皇上,皇上对臣妾这么好。其他的姐姐妹妹们不会生气吧。” “是你跳得好,该赏的。”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来,坐朕边上。” “跳着跳着就摔倒在奴才身上,跳得那叫个好。”璟妃淡淡地说道。 海兰珠望了一眼璟妃,怯怯地往后退,“璟妃娘娘好像生气了,臣妾还是坐到后面去好了。” “也好,”李北辰语气淡淡。 剧情好像跟海兰珠想的不一样,但她乖巧地坐到后面与甄婉仪一桌。 “璟妃娘娘岂是你这样的能招惹起的。”甄婉仪的话听起来像是嘲笑,又像是劝诫。 搞得海兰珠尴尬地低头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臣妾真不知道会这样,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知道璟妃娘娘会因为臣妾跳舞跳得不好而生气。” “呵~”甄婉仪懒得搭理。 呵,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李惠妃心想,之前还小瞧了这个草原来的女人。她可没有江月白可爱。 “你算什么东西,本宫何时因为你跳舞而生气?!”璟妃嗤笑了一声,把手里的酒杯恨恨地掷在桌上,酒水洒了一桌。 梁小宝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毛巾,飞快地擦去水渍。垂着眸子,恭敬地立在一旁。 “璟妃。”李北辰皱起眉头,好好赏花的兴致完全被破坏了。 “姐姐,那你是为何而要挖苦臣妾呢?臣妾差点摔倒已经很难过了。臣妾只是情不自禁喜欢皇上,就想跳舞给皇上看而已,难道多一个人爱皇上不好吗?”海兰珠眼含泪水怯怯地说。 这哪是刚刚那热情似火的女子,此时宛若一汪潺潺春水。 装什么装! 璟妃望着海兰珠娇滴滴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皇上!她都是装出来的。你看看她刚刚跳舞那勾魂的样。” “臣妾今日才进宫,许是太笨了。璟妃娘娘上来就骂我,都是臣妾不好。臣妾给璟妃娘娘倒酒,赔不是,好不好?” 李北辰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敲在眼前的桌面上,“你们两个因舞结缘该喝一杯。” 海兰珠毕恭毕敬地端上酒杯,璟妃气不过,但在皇上面前,怕惹皇上不开心,不好发作,但也不想让海兰珠好过,便迟迟不接酒杯。 “璟妃娘娘,臣妾年纪小,不懂事,对不起惹娘娘生气了,请娘娘大人大量原谅臣妾,”海兰珠委屈巴巴地说道。 璟妃只好极不情愿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狠狠地瞪着海兰珠。 茶树精油,你给本宫等着! 一曲行云流水的琴声响起,原来是惠妃娘娘在试琴。 璟妃气炸了,顺手甩了下袖子,走上前去。 璟妃今日一身海棠红,满身珠玉,与身后的两株海棠相得益彰,却也似乎融为一体,不显得突出。 她此时哪有心情跳舞,满肚子气。 又见到海兰珠陪在皇上边上,巧笑倩兮,频频敬酒,更是气上加气,腮帮子都咬酸了。 “璟妃姐姐好容易生气啊,为何皇上对她这么好,又是赏赐又是升位份,她还总是生气啊。不像臣妾,只要见到皇上,就开心,没心没肺的。”海兰珠给李北辰又斟了一杯酒。 “臣妾敬皇上一杯。能陪在皇上身边,是臣妾的福分,三生有幸。” 李北辰不说话,与海兰珠碰杯喝酒后,微微勾起唇角,“再说下去,朕都护不住你了。” “竟还能有皇上护不住的人?!”海兰珠似乎大为惊讶,面有疑色,“皇上可是臣服四海的天选之人。” 李北辰忽然飞身一跃,稳稳地揽住了险些摔倒的璟妃腰肢。 “皇上~”璟妃羞红了脸。 她刚刚因为分神,发挥不佳,一个步子眼看踩虚了,就要跌倒,被人看笑话,却被皇上眼疾手快地救了场。 李北辰怎么会让璟妃今日丢脸。 近日里可得靠他们家全员镇场子,打掩护。 “两位爱妃的舞艺堪称宫中双绝,不相上下。” 李北辰顿了顿说道: “下个月太后生辰宴。璟妃和姝婉仪,你们都是舞众翘楚,不如你们各自组队,每队准备几个贺寿节目。比一比谁带的队伍更优秀如何?” 第140章 飞来横祸 成立舞蹈队,组织舞林pk,这是李北辰从江月白摆摊搞培训课上得出的灵感。 自己厉害算什么,学生个个都厉害才优秀。 当然这是李北辰特意做出的安排,包括安排海兰珠海棠花前炫舞,就是为了激一激璟妃。 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调动嫔妃们的主动性,热热闹闹地把太后的生辰宴准备起来。 “臣妾自然听皇上的,”璟妃凤眼一扬,斜睨了海兰珠一眼,“姝婉仪不会不敢接受挑战吧?” 璟妃自然想不到前面这么多层的目的,她的眼里只有皇上的宠爱。 “臣妾也听皇上的。璟妃娘娘可不可以把臣妾当妹妹啊,对臣妾不要这么凶巴巴的。既然璟妃娘娘发话,臣妾只好接受娘娘的挑战。”海兰珠嘟着嘴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所以草原的姑娘也不都是热情奔放的?! 此时难道不该说,“挑战就挑战!放马过来!” 李北辰感觉货不对版,有点奇怪。但一身异域气息又不像是作假。 “呵!姝婉仪,本宫就当你接受挑战啦。皇上放心,臣妾跟姝婉仪都会带着众位姐妹们好好准备的。”璟妃拉起李北辰的手,情意深深地凝视着心爱之人。 她一心一意地仰慕皇上。只要皇上宠她,她便高兴。 更对自己的舞技万分有信心,这是她名副其实的特长。 在京城里,她若居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所以,她才不怕被挑战! 就像学霸就喜欢考试出的难度大。越难越开心,这意味着一大推不及格时,学霸可以考满分。 “好,那便这样了。所有嫔妃都要选一队参与进来。既要有单人节目,也要有多人节目,表演形式不限于舞蹈。赢了比赛的队伍,朕重重有赏。”李北辰直接定下来了日程安排。 统统都给朕卷起来。 人忙起来,就会少很多时间胡思乱想。 几大巨头赶紧把用在争宠的心思赶紧都用在钻研业务、团队协作上。 李北辰意味不明的“重重有赏”,让在场的妃嫔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心得写得好,就奖赏侍寝机会。 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铆足了干劲要赢这场比赛,赢得一张侍寝入场券。 这就跟商鞅为了顺利推行新法,徙木为信一样。 只不过,李北辰把自己作为奖品的一部分,这样的领导为了激励下属内卷真是拼了。 众妃嫔的神情收入李北辰眼中,他心中一松,终于成功把众人的焦点转移到海兰珠和璟妃的争斗上,终于降低了江月白相关新闻的热度。要知道昨天可是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头条。 风头太劲,招人嫉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好事。 朕要护她周全。 江锦绣却在发呆神游中。 看着那满树的海棠花,想起姐姐给她吟的那首诗,“不学海棠花,只如妃子睡”,笑她天天午睡的时候睡得像小猪猪。 如今,她情不自禁地想,这两位斗来斗去的娘娘,睡着的时候大概比这两树海棠还要娇媚吧。 不禁笑弯了嘴角。 原本李北辰是看不到江锦绣的笑容的,他坐在最前面,低位妃子们都坐在后头。只因他上前去救场,才会正对着众多低位妃嫔。 那么多人笑着,江锦绣却有着神奇的魔力,傻笑得那样好看,无论是谁,望过去,便能一眼独独看到她。 李北辰恍惚记起第一天来桃蕊宫,这江锦绣就傻乎乎地一直直接双腿下跪,还摔碎了一根通体碧绿的发簪。 她今日穿着米白色的上衣,粉丝的襦裙,梳着百合髻,头上只簪着两个珍珠发钗颇为素净,一如既往的清纯娇柔模样。 “江答应因何而独自发笑?” 皇上直视着江锦绣,这次姜答应很知趣,没有自作多情地答话。 “臣妾……臣妾觉得两位娘娘都跳得真好。这两树海棠花真是好福气。能跟我们一起欣赏这么仙气飘飘的舞姿。” 江锦绣想到自己稀烂的舞蹈技能点,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说道,“臣妾舞跳得很差劲,不能见人那种,两位娘娘让臣妾都好羡慕。” “那便让她们多教教你。”李北辰转头对璟妃说,“璟妃,不如你教教江答应?” “这个……” 刚刚璟妃听到江锦绣说自己“舞跳得很差劲”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她进自己的队伍,拖后腿。 哪知道飞来横祸,皇上似乎看出来自己的心思,直接扔了过来。 “璟妃娘娘看起来很为难。不如臣妾带锦绣妹妹吧。”海兰珠腼腆地笑着说道。 “准了。”李北辰随口应道。 “谢谢皇上,谢谢姝婉仪。”江锦绣迷迷糊糊地坐下。 完蛋了。 这是被抓了典型,被硬逼着学跳舞吗? 可她受不了那个苦啊。 那不是人能受的苦啊! 救命! 那是姐姐那样的非人类才能做的自残的事情。 江锦绣哭丧着脸,心想这好日子到头了。举杯默默地敬了身边的范答应一杯。 范答应眼神飞速地瞄了一眼皇上那边,小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免费的舞蹈课,咱就往死里练就是了。” “那你陪我。”江锦绣嘟囔着说道,“好姐妹,就是要一起受苦一起享福的。” 范答应现在住在甄婉仪宫里,自然要跟领导保持一致。但这怎么好在公开场合说不出来。 搞不好,就有人逼着领导表态站队问题。 便不言语,与江锦绣眉来眼去地说着小话,喝着小酒。 明明今天的当红主角是璟妃和海兰珠,但皇上点名江锦绣,还是让人多看了好几眼。 李惠妃从弹琴的位置下来,坐到皇上身边,“今日花开富贵,不如众位姐妹,以花为题,念一首诗来助兴,如何?” 接下来是皇上的强项,全场交给皇上了。 “好!”李北辰来了兴致,“好,朕先来,蜀地名花擅古今,一枝气可压千林。” 李惠妃连忙说道,“陆游的一首《海棠》,皇上好诗才。那臣妾便来下一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惠妃雅致。同为陆游的名句。”李北辰赞道,“璟妃轮到你了。” “臣妾......”璟妃一时语塞,脑子里一片空白,急得满脸通红,见到地上散落的花瓣,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终于过关,吓死本娘娘了。 不行,本宫看来以后真得多读点书。不然以后怕是要被她们欺负了。 接下来便是姝婉仪海兰珠,本以为她一个草原儿女,不会念诗,却淡定地念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婉仪这句念得不错。”李北辰打量着海兰珠。 眼前的女子倒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 第141章 偷杜蕾斯的贼 这正是海兰珠要达到的效果,做个百变的宝藏女孩,时常露一手让皇上感到惊喜,保持新鲜感。 宫里都是人精,女人更懂女人。 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心机的人不少。 李惠妃和璟妃同时望向了海兰珠,海兰珠的品级仅次于她们,心里不约而同地给她贴个了“心机婊”的标签,把这位空降高层列为头号敌人。 江月白的名字被划掉,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现在轮到甄婉仪,她与平日里的飒爽活泼模样不同,面色苍白,有些憔悴,似乎身体不适。 “甄妹妹,你喝多了?”同桌的海兰珠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喝点茶水。” “不,不用了。”甄婉仪捂着嘴巴,显得异常不舒服,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突然,她猛地弯下腰,一阵干呕后开始呕吐。 “甄婉仪,你这是怎么了?”皇上关切地问道。 甄婉仪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着:“陛下,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桃蕊宫的奴才们一个个扑通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甄婉仪要是因为吃了桃蕊宫的东西食物中毒,那她们就完了。小主刚不在,就出这样的事,她们感觉有愧。 其他宫妃看到甄婉仪的状况,开始议论纷纷。 小厨房里的厨子吓得也匆匆从厨房里奔出来,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每样食物奴才都验过毒,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食材。” “这红红的酒水难道也是最新鲜的食材?”璟妃嗤笑道,“说话这么随意,自不是认真当差的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不过是个常在,竟然小厨房都安排上了,也配?! 李北辰沉声道,“慢着。宣太医。” 璟妃不服气地说,“皇上~甄婉仪不舒服,肯定是因为这桃蕊宫的食物不干净,吃坏了东西。本宫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恶心,不舒服。” “那便让太医也给你瞧瞧。”李北辰不咸不淡的,没有要发落厨子的意思。 “皇上,会不会是因为喝了果子酒的原因。酒量小的喝多了也会呕吐。”海兰珠关切地问道。 璟妃则讽刺地说:“也可能食物不干净,那酒水也不干净。喝的时候里面就有些小沫沫。” 其他宫妃听了,顿时非常尴尬,毕竟桃蕊宫为了招待她们,拿出了十分丰盛的食物。她们每一样都品尝过了,还喝了酒,却都没有问题。 应和不是,不应和也不是。 “臣妾也感觉有些腹痛。”慕容常在也见势帮腔说。 叶苏华现在去李惠妃宫里住了。那璟妃跟前还没有新人心腹,自己正好有机会。 她话音刚落,被身边的人悄悄地扯了扯袖子,一旁的苏常在凑过来,低声说道,“你身后的衣服脏了。” 她的脸顿时红得如火烧云一般,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可大领导在这,不能无故早退。 慕容常在只能满脸羞红,急急说道,“臣妾告退,臣妾先回宫了。” “怎么回事?等太医来了,一起瞧瞧。真吃坏了东西,耽搁不得。”李北辰皱眉问道。 “臣妾,臣妾,臣妾身子不舒服......”慕容常在不敢抬头,小声说道。 “呀,慕容常在,你衣服上怎么一片红的。该不会是?”说话的竟是万常在,此时她正用手绢捂着嘴,一脸惊讶万分的表情。 “臣妾,臣妾,臣妾身子不舒服......”慕容常在不敢抬头,小声说道。 “呀,慕容常在,你衣服上怎么一片红的。该不会是?”说话的竟是万常在,此时她正用手绢捂着嘴,一脸惊讶万分的表情。 这样的当众丢脸,可有个不雅的绰号“血魔”。 “我,我......”慕容常在情急之下,连臣妾都忘了自称,这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下傻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上不得台面。璟妃旁若无人地嗤笑了一声。 李惠妃则淡声说道,“锦绣,你陪慕容常在去屋里换身衣裳。” 江锦绣有几分不情愿,毕竟就在前天上班路上,慕容常在还挑拨她跟姐姐的关系,还敢让林选侍打她,还好她溜得快,不然肯定被欺负。 但惠妃娘娘发话,她不敢不听啊,只好慢慢吞吞地带着慕容常在往屋里走。 她的不情愿,让慕容常在多丢了几分钟的脸,尽管有丫头翠花在身后挡着。但沦为笑柄,已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 慕容常在个子高、骨架大、身材比较丰满的,江锦绣便带着她去姐姐房间里,随意地找了身姐姐的衣服,给慕容常在换上。 江锦绣对墙上的字幅见怪不怪,但慕容常在却看红了眼睛。 这么香艳的诗词竟然敢挂在墙上?就是骚浪贱。看我不告诉皇上去! 坐在床沿上换衣服时,无意中瞥见,一打五颜六色巴掌大的小盒子,共有五个。 上面有着奇怪的字符“air”,上面蓝色标志里写着“durex”,这是什么玩意? 要放在床上玩? 宫里一直在传闻江月白是富商之女,用的都是顶级的好东西,一件衣裳就要三千两银子。 那这肯定是好东西。 既然江月白住在慈宁宫,一时半会回不来,也发现不了丢了东西。再过些日子,谁能知道是自己拿了? 慕容常在只是纠结了几秒钟,便飞速地拿了一盒,偷偷地揣在衣服里。 摸着一身华美的苏绣,慕容常在爱不释手,对着镜子,顾影自怜,自觉美若天仙,不比璟妃、姝婉仪差。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精装。 她虽然出身于官宦家庭,但父亲出身寒门,靠自身努力才走到了今天,故而十分清廉节俭,平日里她没有机会穿这么名贵的料子。 江月白之前那么漂亮,原来是靠高奢衣服衬托出来的。 出来时,见到江锦绣毫不掩饰厌恶之意的眸子,她竟然有几分心虚。 慕容常在言不由衷地说了几句场面上的感谢,又为前几天上班路上为难江锦绣的事情轻描淡写地道了歉。 她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可以了,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本以为江锦绣会客气地说不用还回来,毕竟有钱人衣服多,也不差这一件衣服吧。 结果江锦绣很认真地说道,“慕容姐姐洗干净了,送回来就好。姐姐想必不会介意的。” 第142章 五位太医提头上班 江锦绣心想:姐姐当然会介意你穿过了这件衣服,想必以后不会再穿。 哪怕如此,不妨碍你把衣服还给姐姐。 慕容常在有些尴尬地又说了谢谢,想到藏在身上的durex,有些隐秘的兴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拿到了一个秘密武器。 这边,皇上十分担心甄婉仪,他立刻派人去查验桃蕊宫的小厨房和果子酒,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甄婉仪又呕吐了几回,被伺候着用茶水漱口后,才觉好点,又禁不住捂着嘴干呕着。 在场的无不有点怀疑,这甄婉仪怕不是有喜了,但都不敢说。 璟妃脑子里仔细地回想着前面几个月甄婉侍寝的次数,好像也就一个月里头伺候个一回。 难道这一回就能怀上?未免也太巧了吧? 自己这伺候多少回了,都没有动静。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一定是。 听说有几位娘娘身子不舒服,可能存在大面积食物中毒事件。 太医院一下子来了五位太医。 其中孙院正负责给璟妃娘娘号脉,柳太医负责给甄婉仪号脉,小姜太医给慕容常在号脉。 其中小姜太医进太医院填表时,写的最擅长的是千金科,便让她给慕容常在看月经不调。 皇宫里医院关系格外紧张,个个都如临大敌,都有提头来见的思想觉悟。 孙院正诊了又诊,眉头紧锁,最终才十分严肃和恭敬地回禀皇上,“皇上,娘娘是春夏之交,冷热交替,受了凉,有轻微肠胃感冒症状。” “所以不是食物不干净?中毒了?” 孙院正摇摇头,十分笃定地摇摇头“不是,从娘娘舌苔可知,是凉热不和导致,而非急症。” 柳太医却诊得满头冒冷汗,情不自禁地朝惠妃娘娘频频望去。 因为他诊出了喜脉。这可是宫里第一位有喜的小主,如果顺利出生,将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 如果甄婉仪第一个生子,恐怕位置就会直逼李惠妃。毕竟,甄婉仪的爹,是皇上最为敬重的太傅,又有从龙之功,还被因此报复暗杀。 有一就有二,想必未来晋位升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柳太医不敢贸然宣布这样的重大喜讯,这样大的功劳还是交给领导比较好。 孙院正仔细地检查了甄婉仪的脉搏和舌苔,“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果所料不错,甄婉仪应该是见喜了。” 皇上最初听了有些发愣。这样猝不及防的消息,一时让人有些难以消化。 朕有孩子了! 朕竟然有孩子了! 这就能立马堵住朝堂上众人之口了。 万事开头难,不管生男生女,至少意味着后宫能有所出了。 一旁的众位嫔妃皆大为震惊。 “此事当真?柳太医?姜太医?” 柳太医立马也毕恭毕敬地附和道:“臣诊出也是如此。” 姜太医随手号了下脉,立刻也拱手道,“恭喜皇上,脉象平稳,胎儿强健有力。” 皇上带着喜悦地问道,“多久了?” 孙院正看向姜太医,你行你上,你可是千金科的主治医生,姜太医信心满满地答道,“将近三个月。” 李北辰回想了下日子,确有此事。 只是才一次而已。 朕也太厉害了吧! 全然忘了,他这些年在其他宫妃身上辛勤耕耘也没见着收获。 不是他厉害,是地儿好,土壤肥沃。 “快去告诉太后和皇后。”李北辰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笑容,温和地拉着甄婉仪的手,“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缺什么,有什么需要的,跟朕说。” 李惠妃心里难受得想哭。 本以为最要防着的是皇后跟璟妃,哪知道竟然被甄婉仪抢了先,都有孕将近三个月了。 在浅邸时甄婉仪便是婉仪,这么多年不曾晋过位份。但她一点都没有上进心,对争宠这事特别佛系,只爱美食和撸猫。 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没有成为青梅竹马,倒成了不折不扣的小妹妹。 以前没进新人时,经常听到皇上喊她“甄妹妹”。甄妹妹,便是真妹妹。 侍寝次数屈指可数。这半年里不过也就两次。 竟然就怀上了! 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惠妃酸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她从小就是个极有分寸之人,异常冷静地站起来,面带喜色,“臣妾向皇上贺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众人立刻也跟着起身道喜,纷纷相贺。 “果然妹妹好福气,怎么侍候一两次就得了喜,怪奇特的。”璟妃吃味地说道,“都三个月了,怎么也不报给皇上听。害得本宫还以为妹妹吃坏了肚子,为妹妹担心。” “臣妾一向月信不准,此前确实不知,如果娘娘不信,臣妾也没有办法。”甄婉仪一脸真诚,说完,对着李北辰盈盈一拜,“皇上不会要怪罪臣妾吧?” 李北辰连忙扶起甄婉仪,“你身上怀着龙嗣,以后要多加小心。孙院正,朕命令你亲自督办,从即日起照顾好甄婉仪。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就知道如此,提着脑袋上班。 孙院正立马带着下属齐齐跪下表态。 升官发财全在此一举了。 如果能把甄婉仪伺候好了,顺利诞下皇上的第一胎,功劳就归在他头上。但如果不小心没了,那他就全剧终。 一片喜气洋洋的欢笑声中,各人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自然多数人不能做到面不改色,脸上多少透露出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来。 尤其是那璟妃,那眼神盯在甄婉仪身上,就跟要戳个窟窿出来一般。 李北辰心中一冷,便吩咐道,“徐福海,你负责挑选几个伶俐可靠的奴才嬷嬷近身伺候着。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谢皇上关怀。臣妾受宠若惊。” 皇上临时组织的徒步加赏花会,就这样以甄婉仪有喜,匆匆地结束。 回去时,甄婉仪母凭子归,跟着皇上去慈宁宫报喜。其余人则没有这样的待遇,都是步行回宫。 璟妃派人去问,说是皇上的意思。气得她不行。 要知道她住在核心cbd,这会儿对于她来说的遥远程度,相当于要从颐和园走到故宫博物院。 她何时受过这等罪。 走回去之后,还要写挖空心思三百字思想心得。 想想就晦气。 今早出门乌鸦头上飞,加上这一系列的事情,心里憋着个十个炸药包。 好巧不巧,晕晕乎乎看了一天戏的海兰珠不知道被谁猛地撞到,一下子没站稳,径自往璟妃身上扑去。 虽然璟妃身边的奴婢眼疾手快地用身子生生地挡住了,但还是重装到了璟妃身上,害得她踉跄了几下,忽乱地抓住身边奴才的领子,差点把人给勒死。 第143章 璟妃之怒 海兰珠委屈地喊冤,她并不是故意的,显然是被人暗地里针对了,可又确确实实地撞到了璟妃。 她不甘心地说自己跟璟妃无冤无仇,肯定有人推她了。 众人都知道海兰珠没这个胆子,肯定不可能故意惹大神。 但在场的人没一个人为她说话。 高层的事,哪里轮到底层小职员掺和的,一个个都只扫自家门前雪。 既然敢跟高管为舞林盟主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在皇上面前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 那就要能承受得住雷霆之怒。 招惹了宫里最不好惹的早更高管,这就是原罪。 该! 一个个生怕卷入是非,纷纷快步离去。 同宫的主位娘娘甄婉仪跟着大boss坐专车走了,范答应独自步行回宫,赶着回家帮甄婉仪铲猫屎,安排小厨房给猫猫们做鱼籽拌饭。 她出来时就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姝婉仪这是自作自受活该!得罪璟妃能有好果子吃嘛。” 范答应借着余光望了一眼,说话的是慕容常在,她身边是小跟班林选侍。 赶紧加快脚步离开现场,生怕有人嫉妒甄婉仪,正主不在,找她小答应的麻烦。 哪知道慕容常在偏偏不让,“范答应,站住!” 官大一级压死人。 范答应只好停住身子,低着头等着慕容常在走上来。 慕容常在幸灾乐祸地说,“范答应,你怎么走那么快,一点规矩都没有。甄婉仪有喜,你可就危险了。” “慕容姐姐教训得是。”范答应柔柔地应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危险了?”慕容常在不悦地问道。 “臣妾愚钝,不知。”范答应依然柔柔的语调。 “甄婉仪这是宫里第一个有孕的,自然金贵的很。” “慕容姐姐,甄姐姐有喜,妹妹高兴还来不及,为何我就危险了?”范答应抬起头看向慕容常在。 就看你会不会蠢到说“万一出事”,会如何如何。这是当前最大的政x不正确,那我只好立刻马上去皇后那里检举揭发。 慕容常在鄙夷地说道,“可万一她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有嫌疑的人不就是你吗?” 范答应心中一乐,你跟叶才人真是一对。 “慕容姐姐,难道你因为妒嫉甄姐姐有喜,所以希望甄姐姐有事情?臣妾现在就要去禀告皇上。甄姐姐有皇上的庇护,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子的。” 说完,范答应就开溜。 “喂,你胡说什么啊!范答应!你给我站住!”慕容常在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急败坏地追上去骂道。 跑着跑着却追不上,“林选侍,你快去给我追上她!” 林选侍无语地在心里摇了摇头,向前跑去。 不行,这慕容常在这么蠢又爱玩,前途堪忧,迟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得想办法换个地方住。 愁人。 剩下慕容常在气得直跺脚。 ※※※※※※ 众人走后,只剩下江锦绣和与海兰珠。 “对,对不起璟妃娘娘,臣妾真不是有意的。”海兰珠难得地放下身段。 这会儿皇上已走远,没人能给自己撑腰。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才是江湖好儿女。 “本宫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昨晚比舞比不过本宫,今天又输给了本宫。你不服气。所以特意给本宫使绊子,想本宫当众出丑。”璟妃顿了顿,叹息了一声,“这样吧,本宫教你个舞蹈动作,你坚持一个时辰,肯定大有长进。” 说着招呼她的贴身侍女巧云,演示了个下腰。 海兰珠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了,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外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帮。跟她同在淑芳宫,以后归她管的万选侍,竟然也不帮忙。 她心中有委屈,却不会让自己当众掉眼泪。娇滴滴地是装给皇上怜惜的,她的本性是个爽朗泼辣的蒙古族姑娘。 “臣妾真是被人推的,绝对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臣妾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罚。”海兰珠高傲地仰着头颅,“至于舞姿,皇上都说了,我们平分秋色,不存在娘娘你比我更厉害的说法。不信,娘娘可以问问她们。” 海兰珠说着,目光直直地看向江锦绣。 江锦绣此时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因为她也没有遇到过这种需要在高管面前站队的情况。 救命!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如果姐姐在,她会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傻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好。 “姝婉仪,你敢对本宫不敬,冲撞本宫。马公公,给我掌嘴二十!”璟妃看也不看她,温柔的笑起来,一脸妩媚的样子,“还敢说跟本宫平分秋色!掌完嘴,再罚罚跪一个时辰。” 对对对,赶紧认错求宽恕。 打脸多不好啊! 疼! 江锦绣拼命地对姝婉仪使眼色,快啊,快认错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就像上次自己老老实实认个错,不仅没事,还赚了华服一件,精美发簪一支,皇后亲切的小眼神若干。 璟妃正好没地方拿捏住江氏姐妹,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打量着眼睛都快眨瞎了的江锦绣,还有依然趾高气扬的海兰珠。 两个姐妹都傻不拉几的。人家海兰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时不来个下马威,震慑住姝婉仪,更待何时? 璟妃冷哼一声,正好准备退一步,以此为借口,让江锦绣跟自己一起回宫,帮自己写作业。 江锦绣犹豫之间,正准备跪下给姝婉仪谏言,赶紧认错,更待何时,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住手!” 原来是皇后坐着步辇匆匆赶到。 江锦绣捂着胸口,心中暗叹,还好还好,终于拖到救星来了。刚刚那差点的一跪,却被璟妃、姝婉仪、皇后均误认为她要为姝婉仪求情。 谁能想得道她是想求姝婉仪快点认怂的。 皇后是个识大体知大局的人,对国际局势非常敏锐。 她暗暗庆幸,还好及时赶到。如果这鞑靼使臣还未离京,便传出自己妹妹在宫里受了委屈被殴打,怕不是又增加变数。 不动声色地说道,“璟妃,本宫正要去慈宁宫。要不你陪本宫一起去吧。” 璟妃撇了撇嘴,“这姝婉仪眼瞎腿瘸不看路,丧尽天良害得本宫摔了一跤。皇上娘娘若这般袒护姝婉仪,怕是会坏了六宫的规矩。她冲撞了本宫,险些害本宫受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44章 开局掉残血 璟妃撇了撇嘴,“这姝婉仪眼瞎腿瘸不看路,丧尽天良害得本宫摔了一跤。皇上娘娘若这般袒护姝婉仪,怕是会坏了六宫的规矩。她冲撞了本宫,险些害本宫受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海兰珠理直气壮地说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并不是有意的,不知道是被谁推了一把。璟妃娘娘也并没有摔倒。” “还敢狡辩!你这是欲害本宫未遂。难道非要本宫受伤了,才如你的愿?这也太狠毒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得认。”璟妃说话时依然仪态万千,可妩媚中却隐藏着巨大的杀机。 海兰珠见皇后来了,知道这才是后宫里真正的厉害角色,也看出来了皇后与璟妃之间的不对付,立马表现出一副被皇上宠妃欺负后,小心谨慎的模样。 “臣妾错了,不该冲撞到娘娘,这就给璟妃娘娘认错。” 算是给皇后面子。 “姝婉仪恃宠而骄,冲撞本宫,本该拖下去杖责二十,姑且照顾她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又有皇后娘娘为她求情,便在这里罚跪一个时辰吧。以后也好长点记性。” “那便这样吧。姝婉仪,这三日早上便不必来宫中请安,跟着教习嬷嬷好好学习规矩,切莫再犯,你可记住了?”皇后乐得两边敲打。 这海兰珠又是个恃靓行凶的主。 “谢皇后娘娘。”海兰珠松了口气。 不必被掌嘴就极好了,不必去劳心费力请安就更好了。 她们族里把掌嘴看成是极大的羞辱,甚至有姑娘因为被掌嘴而寻了短见。 既然已经处理好了下属间的纠纷,皇后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便抬了口小木箱子进了桃蕊宫,随口问道: “璟妃,要不要跟本宫一起走?永寿宫离这不算近。” 岂止是不近,这里离你的永寿宫老远了。 她刚接到从下个月就要全面取消宫中步辇,改为步行的通知,只是没想到今日皇上便带着众妃嫔来先行试水。 璟妃,傲娇大美人,要不要我顺路载你一程?看你嚣张,好汉不吃眼前亏哦。 “皇后不是说要臣妾陪着一起去慈宁宫么?”璟妃好奇地打量着抬进去的箱子,娇笑着说道,看起来好像跟皇后关系很好的样子。 其实就是想光明正大以执行公务的理由搭个顺风车。 “好。那便一起去。”皇后乐得又做了好事一桩。心想,看你以后还嘴硬。 一会儿自有人去给皇上通风报信,禀报刚刚江湖救急的英勇事迹。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同乘一个步辇。其实挺宽敞的,但两个人都觉得很不得劲,以前都是一个人坐专车的,现在经济不景气,只能拼车坐,还是关系不好的上下级,能舒服吗? 不过皇后还是得意,以后只有自己有专车坐。再也不用跟这妃那妃的享受同等待遇。 正宫娘娘的地位就凸显出来了。 以后不管刮风下雨乃至下雪,璟妃都要走路上下班,出门办事要靠走。 皇后光是想想,便觉得跟大声怼在璟妃脸上骂了一万句草泥马差不多舒适。 闲着也是闲着,好不容易逮着璟妃吃瘪,还不使劲薅。 皇后不咸不淡开始训话了,“璟妃,这个人你可打不得。” 不服不爱听,有本事“下车”,走回去。 宫闱宅院的阴谋算计,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魑魅魍魉。任何事情都不得妨碍真正的大局。 “有什么教训不得的。她故意冲撞本宫,还出言不逊。本宫不过是教她些基本的规矩罢了。”璟妃不以为然地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傲慢。 “那好。本宫给你讲个故事。”皇后意味深长地望了璟妃一眼。 “倒不知道璟妃听不听得懂。唐朝有位臣子叫杜有邻,她的一个女儿嫁给左骁卫兵曹柳积,一个嫁给太子李亨,也就是后来的唐肃宗。 杜有邻跟女婿柳积不对付,老吵架。有一次柳戴一怒之下写了篇诬告状,诬告岳父‘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你猜后面怎么着?” 见璟妃不语,皇后继续说道:“柳某本来只是泄愤,结果被宰相李林甫揪住不放,杜有邻、柳积两人都被杖毙,积尸大理寺,妻儿家小流徙远方。就因为两人争斗不休,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丢了性命。璟妃,你听完有何感想?” 璟妃听完脸色苍白,不吭声。她自然听懂了皇后是劝她不要争风吃醋,咬着海兰珠不放,不然下场很惨。 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输,“皇后娘娘讲什么,臣妾听不懂。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那本宫便明示于你。于私而言,你大姐马上就要嫁给海兰珠她哥哥,后日完婚。你不想添乱吧?于国而言,你若执意执意折辱海兰珠,毁坏当下苦心经营起的局面,最终引起两国交战,届时你爹都保不了你,整个家族都会被你连累。” “本宫不爱听。” 璟妃刚说完,脑子才转过弯来,惊怒道:“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我大姐要嫁给什么鬼蒙齐巴克?我爹怎么可能会同意大姐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皇后其实知道原因,偏不说,一手托腮,侧脸看着璟妃,笑眯眯地说道,“这得去问你爹,陈相大人。” 看看人家这姓,怎么喊都是丞相。 两人大眼瞪小眼。 对视片刻,璟妃只感觉心头压着一座泰山,千斤重,心态炸裂。 这一天,真可谓倒霉透顶,没有一件好事儿! “你!”璟妃抬起食指,抖动着,恨恨地说道,“我们关系很差吗?非要这么气我?” 皇后点点头,笑着说,“关系确实不那么好。还有本宫劝你,不要打甄婉仪肚中孩子的主意。皇上太后都盼着的孩子,那不是你担得起的后果。” “你!”璟妃瞪着皇后,恨不得把对方吃了。 皇后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笑吟吟地说道,“好好说话,不然就是对本宫大不敬,按照管理规定,要打二十大板。”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璟妃气得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小气!” 皇后却举重若轻地说道:“论小气,这宫里璟妃娘娘怕是要坐首位。” “甄婉仪有孕,你就一点没想法?”璟妃不服气地讽刺道。 什么扎心说什么。 皇后淡淡一笑:“呵。本宫担心什么?这宫里不管谁生的,都是本宫的孩子,都得管本宫叫声母后。你伺候皇上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人家甄妹妹伺候一次就有了。你就一点没想法?” 什么扎心回什么。 璟妃还不至于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能含恨吞在肚子里。 她心想,真是没想到啊,她堂堂皇后说话竟然如此尖酸刻薄。 不行,等我有机会见着皇上了,我要告她小状。 皇后就喜欢看嚣张的璟妃吃瘪的模样,笑着说道:“听说是你姐姐和那使臣两情相悦,你姐姐非他不嫁。怕不是孀居久了,有些寂寞。那个蒙齐巴克倒也是配得上你大姐,听说是还未娶过亲。” 至于真相么?呵呵。谁在乎真相。 话音落了,惊讶地望着璟妃,“璟妃,你怎么哭了?” 不是战斗力超强吗?今天怎么开局就掉残血了。 还哭得梨花带雨,这般委屈。传出去多不好。 皇后顺手拿了块精致的丝绢手帕递给璟妃,“你怕不是为你大姐开心得哭了吧?两情相悦,觅得良配。臣妾听着都觉得是门好姻缘。” 第145章 海兰珠的侍寝秘诀 璟妃没有接皇后的帕子,生怕帕子上动了手脚。 恨恨地拿出自己的帕子擦眼泪。 心里骂道,呸,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大姐为了保弟弟做出的牺牲,毕竟打使臣的事情是自家那混账弟弟干出来的。压根不会往自己身上想。 皇后心道,这璟妃傻乎乎地还以为自己恢复四妃之位加封号,是因为那一曲《霓裳羽衣舞》。哪里懂得这都是家人们卖命给她谋来的安稳。 陈相在宫外听说她在宫里竟然敢公开忤逆圣意和太后的意思,被褫夺封号,罚抄写,被冷落。又叠加了逆子在这关键节骨眼上打了鞑靼使臣。 生怕皇上怀疑他们家起了反心,密谋挑起外患,思虑一番后,连夜主动跟皇上请奏,安排了这场“你情我愿”的戏码。 皇上那边又借此跟蒙齐巴克达成了私下的交易,以相互联姻的方式,暗中支持蒙齐巴克未来争夺可汗之位,蒙齐巴克则斡旋鞑靼那边与本朝这边休战。 如果璟妃哪天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为今日的骄横跋扈,处处树敌后悔? 但这样的话皇后自然不会告诉璟妃。 这个后宫,谁又比谁活得更轻松? 每个人身后都牵扯着一个乃至几个大家族的命运。 璟妃满心的委屈像泰山压顶,只能说诸事不顺。 她的脸掉过几滴眼泪之后,就像春日小雨过后的娇花,愈发美艳动人。 一路过去,风头无两。 ※※※※※※ 桃蕊宫。 皇后跟璟妃离开后,众人终于舒了口气。 “刚刚好险啊,幸好皇后娘娘来了,不然可得遭一番罪。姝姐姐,璟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尖。以后可不能得罪了。” 江锦绣摸着胸口,身材单薄,发丝垂落,配着眼角的一颗泪痣,仿佛刚刚被璟妃收拾的是她。 海兰珠诧异地盯着皇后的人先是抬着一个小木箱进了西侧殿,又匆匆地离开。而眼前这娇怯怯的江锦绣却看起来十分淡定,似乎对皇后有赏见怪不怪。 心中暗叹,桃蕊宫跟皇后的关系竟如此密切!皇上好像对眼前的江锦绣亦情有独钟。 海兰珠笑着说道,“谢谢锦绣妹妹为我求情。” 声音里充满了宫里少见的欢乐爽朗。 “只是我好像什么忙都没帮上。姐姐果然深得皇上宠爱,刚进宫就侍寝。”江锦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心里没有什么醋意,她已经习惯了被姐姐类似的王者碾压。 面对强者,夸就是了。有啥好嫉妒的。反正那是自己达不到的高度。 海兰珠被吹捧,心里自然美滋滋的,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人不熟却聊房事感觉有些奇怪:“难道妹妹还没有侍寝过?” “还没有。”江锦绣腼腆地说道,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她想到皇上刚刚宣布的奖励,再过两天就会轮到自己了,姐姐不是说了,遇事不懂就问,犹豫了下鼓起勇气腼腆地问道,“姝姐姐,请问,那个,那个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海兰珠一听就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俏声问道,“哪个?” “姐姐!你好坏啊!”江锦绣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一跺脚,羞得脸都发烫。 没多想,就拉着海兰珠往里屋走。 “好像没有特别要注意的地方。”海兰珠边走边笑着说道。 心想,中原的女子都如此忸怩的么。这也太单纯了吧,还能问出这种问题,谁会告诉你这个,巴不得你踩坑。 “姐姐就随便说说嘛。”江锦绣朝海兰珠撒娇,小声说道,“告诉妹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免得到时候丢脸,惹皇上生气。求你了,姝姐姐。好不好嘛。” 江锦绣巴掌大的小脸,长得十分仙气脆弱的好看,打小就在爹娘面前会撒娇卖萌讨人喜欢的,此时可怜巴巴又紧张兮兮地望着海兰珠,乖巧又惹人疼爱。 大草原上多的是憨直爽朗的妹子,这雨后梨花般的小姑娘,海兰珠几乎没见过。 怎能不心软。 海兰珠神秘兮兮地凑在江锦绣耳边说道,“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叫得大声点。其他的不能多说了,靠你自己体会。” “哦。谢谢姐姐。” 江锦绣认真地点点头,虽然不懂海兰珠话里的具体内涵,但是觉得这海兰珠姐姐实在太费心了。考试前给划重点,透露给她这么重要的信息。 海兰珠见江锦绣这般天真无邪的模样,禁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昨晚她一直被李北辰捂着嘴巴,不让她出声。想来是皇上是个伪君子。 小可爱,别怪姐姐,人间险恶。 是福是祸,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江锦绣突然抬起头一脸兴奋地大声问道:“那姐姐你昨晚叫得很大声吗?” 一堆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海兰珠身上,都在无声地问:“叫得大声吗?” 海兰珠立马领取了社死体验卡。 这人间果然险恶。 还没有套路上别人,先被套路了。 只是就江锦绣这种,铁拳过去,恐怕也会打在棉花上,海兰珠无可奈何地捏了捏江锦绣天真的小脸。 指腹下的皮肤柔软偏凉,让人想起塞外的梨花,稍一用力,便与污泥同尘。 “妹妹你猜???” “我猜不到。”江锦绣嘟囔着嘴。 海兰珠看着江锦绣,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望了眼天空,便岔开了话题。 “妹妹,你们宫里有没有进过贼?” “什么???”江锦绣心不在焉地问道,一脸问号。 “你看那边院墙上怎么有个缺口,缺口上好像还有块布条。” 江锦绣望过去,还真是如此,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海兰珠忽而变得异常严肃,“妹妹这里偏僻,听说贤雅小主又不在宫中。你可要千万小心为好。这宫里爱嫉妒人,想害人的好像还不少。” 江锦绣面色紧张,连连点头,“谢谢姐姐提醒。小宝,小罗子。你们赶紧把墙给补起来。” 海兰珠抬眼望见了那两株如朝霞般绚烂的海棠树,想起来即将到来的舞林大会,忧心忡忡地望着江锦绣:“江妹妹,你的舞蹈水平到底咋样,真有你说的那么差吗?” “姝姐姐竟然要单独指点我,妹妹我受宠若惊。可是......” 我真的不想学跳舞啊,那会要了我的小命儿啊! 江锦绣一脸便秘的表情,十分惭愧,从小就是十项全不能型学渣,讪讪地说道:“大概就是真的挺差的。反正让我下叉,我下不去。” 中国舞里最强调的就是基本功。江锦绣这个不过关,从小没有下狠心练,所以确实算不行。 “下叉?”海兰珠愣了一下,转而兴高采烈地问道,“下叉在我们族里倒不那么很重要。我们族的舞蹈非常的明快热情,最重要的情绪饱满,抖肩和翻腕,还有扭腰和踢腿。只有少部分的舞蹈对下叉、腾空的要求比较高。你就跟我学蒙古舞好了。” 管他江锦绣学会学不会呢。 远亲不如紧邻。先跟土豪搭上线交个朋友再说。 让自己不至于太过于被孤立。 尽管,在后宫里都是“孤家寡人”。 第146章 叫,那个该怎么叫 江锦绣被海兰珠的热情爽朗所感染,激动地问道:“我能学会吗?我很笨的,还很怕疼。” 想到小时候姐姐苦口婆心劝自己下苦功夫练舞的话,转而又愁眉苦脸:“舞艺怕是再简单,恐怕也没有办法一天两天能练好吧。” 海兰珠望着江锦绣,对着江锦绣抛了个媚眼,哈哈哈大笑。 “怕疼?嗯?!” 可惜海兰珠的媚眼抛给了瞎子。 江锦绣对媚眼具有天然呆性免疫。满脑子都是练舞蹈基本功的苦楚,还有将来在太后生辰时像小鸭子般的笨拙舞步的丢人场面。 “姝姐姐你又在笑话我了。”江锦绣听出来了海兰珠别有意味的打趣,十分惭愧。 说来,还是自己从小娇气,更怕疼些,受不住学舞的苦楚。 姐姐倒是一向能吃苦受痛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怕侍寝的痛,肯定没有劈叉那么痛。 “不如这样,我专门为你设计一套舞步,你配合我就行。”海兰珠十分认真地看着江锦绣,“任何舞蹈都不是为某个人单独设计出来的。我会的舞蹈种类很多,但可能不适合你,学起来费时费力。既然如此,还不如根据你已经学会的舞蹈动作设计一套适合你的。你觉得怎样?” 江锦绣被感动得泪眼花花,“姝姐姐,你实在太厉害了。” 只是有这么容易设计出来吗?用最基础的舞蹈动作去比赛,不会显得很low吗? 其实姝婉仪只是觉得,要对木桶的最低的那一块尽早布局。 毕竟像自己这般天赋超然,又从小勤学苦练的恐怕就全后宫就自己一个,更别提蒙古族向来都是感到幸福就拍拍手,高兴就载歌载舞的豪爽性子,日常打卡撸舞技。 江锦绣水平烂很正常。 这份真才实学的底气上,倒与璟妃一模一样。 只是与璟妃的不屑一顾不同,她自认为,作为绝世天才,带队队长,理应关怀这些普通废柴,提升舞蹈队的整体水平。 “其实给不会跳舞的编排舞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江锦绣:“......” 海兰珠随意地抖了抖肩膀,“你看,很简单的。” 江锦绣:“......” 江锦绣张了张嘴,想说“我也不是完全不会好吧”、“大概也就我姐能卷会你的动作”、“姝姐姐你天赋异禀非我所比”。 迎上海兰珠期待的眼神,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姝姐姐你说得对。” 说到这里,江锦绣觉得“姝姐姐”等于“输姐姐”,好像卦象不吉。 “我走了。江妹妹有空多来找我玩。对了,妹妹以后别叫我姝姐姐了,叫我海兰珠,大海的海,兰花的兰,珍珠的珠。” 明白,海带的海,西兰花的兰,珍珠圆子的珍。 江锦绣认真地点头:“好的,海兰珠姐姐。” 姝婉仪眉眼带笑,“那就谢谢江妹妹了,我们离得近,以后我会常来的~” 江锦绣一听傻了。这会不会给桃蕊宫惹了大麻烦。这人说不定是个细作欸。 姝婉仪就跟没看见呆傻的江锦绣一样,对着梁小宝来了个勾人的微笑,海兰珠袅袅娜娜,走路都像跳舞般飘飘然地带着小宫女离开了。 梁小宝被笑得一身冷汗。 不过是临场发挥当了下垫背,怎么感觉晚上有刀片寄过来?! 江锦绣喊小罗子找来梯子爬墙拿下来布条,竟然是条质地颇为华贵的月牙白布料,不像是太监或者侍卫身上衣服的衣料。 “小主别担心,可能很早以前就有,不过是我们没发现。交给我来处理吧。”素素不动声色地拿过布条,塞在口袋里,然后对着小罗子和小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晚上值夜要格外留心些。 既然有素素处理,江锦绣便没有多想,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刚海兰珠说的要多叫。 叫?该叫什么?怎么叫? 她走进屋里,叫来晴儿,“你知道侍寝的时候,该怎么叫吗?是啊啊啊,还是喂喂喂喂,还是咩咩咩?” 晴儿满脸通红地摇头。她也是个小姑娘,哪里懂这些。 “司寝嬷嬷应该会教的。” “哦,那还好。那我到时候便认真听,认真学。”江锦绣决定拿出姐姐做事情的认真劲儿来对待侍寝这事儿。 她突然想起来惠妃娘娘今晚要侍寝,连忙招呼晴儿,“快,晴儿,你快去告诉惠妃娘娘这个秘诀。” 惠妃从墨兰那儿听到江锦绣马不停蹄送来的消息时,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心里泛起小小的暖意。 她并不怀疑这个小道消息。 因为她在柳太医走后,她便找来了嬷嬷私下询问,如何调动情绪,改善体验的相关技巧。 嬷嬷告诉她,做女人还是要千娇百媚,会哼哼唧唧才会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心里越发对晚上充满了期待。 虽然第一已经被甄婉仪抢了,但是如果能怀上,余生就有真正的依仗了。 ※※※※※※ 论对如何做女人的系统性学习,恐怕全宫的女人都比不上江月白。 因为这个卷王,别人还未起床,她已经完成了一堆打卡。 早上醒来,先打了套太极,读了一遍皇帝的诗词。吃完丰盛的早餐后,去搞田野实验,拿着多胞胎丸去喂了池塘里的鲤鱼。接着又对着坤宁宫正殿方向,给皇后娘娘搞了一番云请安仪式。 做完这一切,做了个详细的本日学习计划。 她知道,在董事长别墅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到几大高层的耳中。原本开局就已经过于招摇,此时更要摆出谨小慎微,谦恭有礼的做派来。 一套日常程序全部执行完毕,她才倚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地一口气把108式中国功夫的理论部分,全部学完了。 简单地回顾复习之后,做完了108道在线科目一交规理论考试,竟然只错了一道,以a+++顺利通过。 神清气爽。 无论古今,真是喜欢学习新知识。 但凡多掌握一分技能,就多一分就业的安全感。 像她这样出身低微的美貌女孩,在深宫之中,不多进行方方面面的学习,早日爬上高位,说不定就被做成了人彘。 吃人的世界不是说着玩的,不像现代社会,有钱就是大佬,在这里光有钱远远不够。 居安思危,江月白喝着龙井,准备专场默写皇上诗词调节下时,被一段机械音吵醒。 她这才意识到,三天已经过去了,系统今天回家。 【系统:月月,我回来了!你怎么搬到了太后这里?】 江月白:你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系统大人嘛!看系统工作日志! 【系统:月月,你变了,你以前很温柔的。有没有想我啊!】 江月白:有,但不多。 【系统:竟然不多???你摸着良心不会痛吗?】 江月白:还好吧。难道你很想我? 【系统:哼,我没有!】 江月白:整天情情爱爱的不腻吗?努力搞事业啊!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让全世界的系统,为我们打工! 第147章 活成了禽兽 【系统:我没有这样的志气,我想躺平。打工太累了。嘤嘤嘤。】 蜡笔小新的电子合成音带着几分稚气的委屈。 一下子把江月白给逗笑了。 系统感觉万分心塞。 江月白:系统。 被点名的系统感到了冰冷的寒气。 江月白:别恶意卖萌了。你的声音会让耳朵流产。 【系统:……】 江月白:你怎么能躺平呢?你可以关机休息一个小时,但你绝不可以躺平。你绑定了本小主,注定要跟我一起卷出天下无敌。对了,你在修真界这几天都在忙些啥,还有你拿到绝育丸了没?他们不能白嫖你啊! 【系统:月月,你又在搞人参公鸡!最近万界灵气突然出现紊乱。修真界出现了一批邪修叫长生娶妻流,他们把修真界的女修士和修士的后代都娶光了,连最低的伪灵根都不放过,连哄带骗带抢带暴力霸占…… 这帮娶妻流的修仙方式就是整天躺在被窝里搞修炼,草得越多,经验值越高,得到的奖励就越高,升级越快。生的子孙越多,资质越高,修行速度越快。】 江月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采阴补阳???道家修行不是注重修身养性,要节制欲望吗? 【系统:所以他们是邪修。】 江月白:名门正派不去剿灭这些邪修? 【系统:当然。名门正派苦苦修炼几十年才筑基,这邪修不仅修行过程很快乐,升级突破易如反掌,还抢名门正派的道侣。所以名门正派策反了一批沦为炉鼎的女修,给这类邪修吃了绝育丹。 而邪修内部因为抢道侣出现多场内讧,大打出手。生怕资源被抢,就想方设法让他们的邪修同行吃下绝育丹。 两种因素叠加,导致绝育丹在全修真界缺货了。】 江月白:修真界真乱……做人都做成了禽兽,整日欲仙欲死,只有兽欲,还修什么仙。对了,所以他们请你去做什么? 系统感觉宿主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死机了长达十秒,才决定如何回答江月白这发自灵魂的拷问。 【系统:当然是宫斗。邪修第一人的伴侣因为不堪生子过多,身体受损,寿命大减,更恨其道侣为了加快修行速度,一口气连娶低龄娇妻上百人,夜夜新郎。最近,因为修真界实在无女修可娶,魔爪伸向了自家人,做出了极其丧尽天良的事。所以让本系统出手,伸张正义。】 江月白: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人天生喜欢享乐,不喜欢受苦,喜欢走捷径,不喜欢勤修苦练。只要功法还在,就还会有人练。功法被毁,还会有人重新钻研出这套功法。 修行之路千万条,有的成魔,有的成妖,有的成仙。有太阳的地方,自然会有阴暗。这是斩不绝杀不灭的。 【系统:……所以,你在说本系统在做无用功。】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江月白的这句话,把系统给听傻了。自打被开发出来,虽然被无数次捉虫修改,在应用市场上也被差评过。 但是它一直觉得自己虽然很普通,但是自己是个智商很高、不断升级迭代的宫斗系统啊。 江月白:没有。只要你拿到了该得的劳动报酬,就不算无用功。君王修好了长城,然后长城被战火摧毁了,外敌攻入进来。所以修长城是无用功吗? 【系统:……你跟其他的宿主很不一样……】 江月白:对了,那他们到底付你报酬了吗? 【系统:你竟然不关心我!只关心你能得到什么。】 江月白:别闹,你是个没有感情的系统。人世间最大的正义,在于干了活就给钱。只要你拿到了报酬,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系统:我有充足的理由在怀疑你给我在洗脑。】 江月白:不用怀疑,我就是在给你的三观打补丁。系统最大的优势不就在于没有感情吗?当你有了感情,你就有了后门,黑客就可以趁虚而入,你就可能随时崩溃。 【系统:......合理怀疑你在开车......】 江月白:所以,你去了三天,忙活了半天,他们到底有没有给你付报酬吗? 【系统: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你不可爱了。你只在乎我能给你带来什么。】 江月白:怎么会呢?我还关心一大堆问题。比如我还关心你能不能升级?你们系统界有没有打分评级机制?你下次什么时候去万界互联网出差? 我们能为全系统界提供什么特色产品和服务,好跟其他系统进行深入交换。还有本系统有没有其他宿主,能不能进行在线宫斗经验交流会? 你什么时候才能开放积分兑换权限?下个月我的kpi是什么?中国功夫108式的路考评分标准是什么?什么时候能给我安装百科全书? 【系统(苦大仇深):......】 (′-﹏-`;) 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江月白:喂喂喂!你怎么能关机呢?我还要继续刷武媚娘老师在线录播课呢。 急……开不了机。 这系统真小气。 【系统:你竟然说我小气!哼!】 江月白:你这样不正说明你小气吗? 江月白突然想起来,那几盒杜蕾斯好像昨天被系统按照默认地址配送了。当时她情急之下填写的地址为床上。 希望小罗子和小宝给力,没有任何人进去房间。不然该如何解释,出现在床上的那玩意儿。 【系统:翻看了这三日的工作日程记录,小主表现不错,进展神速。不仅身手了得,还不走寻常路。】 江月白:…… 她没有见过别的系统。但觉得这个系统有点玻璃心外加直男气质。 【系统:修真界共支付我100颗好孕丹,100颗多胞胎丹,100颗大补丸。】 江月白:行啊!这么厉害!竟然还真要到了好孕丹和多胞胎丸。 撤回刚才的评价。这个系统很可以。 只是这丹药数量也太多了。难不成一次要吃两粒,每日三次,连服七日那种。 这样算算好像很合理。 【系统:你想多了。每种每次吃一粒即可生效。】 江月白:棒棒的!这多胞胎药丸一次能生几个? 【系统:听说到2到7个不定,还可以遗传给下一代。唯一的缺陷就是后代有可能智商会降低。对了,走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好孕丹吗?快道歉。】 江月白:7个?真不会死人吗? 【系统:这不是正好适合宫斗嘛。一怀7个,肯定难产,一难产基本就挂了。】 江月白:…… 好像这套逻辑没毛病。只是系统比自己还没有节操。 她灵光一闪,古代都是农业不发达。 这么能生,给猪牛羊吃不就行了。简直是对症下药啊! 第148章 我是真的会谢 江月白:系统,你说给猪牛羊吃,会不会效果很好?兔子呢?鱼呢?粮食蔬菜果树呢? 猪一胎一般可以生十来个。但牛一般一胎只能生一只,羊一般能生两只。用在牛羊身上,岂不是可以生很多只。 【系统:......】 你这真的是宫斗吗? 系统内存不足,清除内存中...... 【系统:每种都有一百颗,你可以试试看。】 江月白:所以你这是答应给我啦?系统,我就知道你最棒了。 【系统:说好的道歉呢?怎么又被你套路了。对了,收到我的杜蕾斯了吗?是不是很感动?你说你不想怀孕生子,我特意跟末世仓库系统交换过来的五盒。是不是超贴心?】 江月白:我是真地会谢。听说过老鼠给猫戴铃铛的故事吗? 【系统:对哦。皇上怎么可能用杜蕾斯。那不是笑话嘛。他又不会得病,也不怕把女人肚子搞大。】 江月白:知道就好。是中文版还是英文版?如果是中文版可能把我一把坑死。 【系统:百分百原装进口货。】 江月白:贴有进口标签? 【系统(汗):没仔细看。末世仓库系统说是原装进口货。】 江月白:道歉! 【系统:不道歉!】 江月白:补偿我! 【系统:怎么补偿?】 江月白听着一愣,其实她就是无理取闹,想跟系统薅点东西。薅得到就赚到,没薅到就拉倒。 江月白:没想好,你先欠着吧。我要开始卷舞蹈了。你这里有没有专门的舞蹈课程,还有练习轻功课程? 【系统:小主要开始卷舞蹈了吗?可以优先学习赵飞燕老师开设的“身怀绝技,舞动京城”一课。至于轻功课程,不成问题,可以跟武侠系统交换一套过来。这也是为了宫斗?】 江月白(没好气):还不是因为中国功夫108式(别名)》课程要进行科目二和科目三考试。对技术要求太高。 系统完全没想到宿主竟然这么拼,竟然准备把舞蹈和轻功融入侍寝之中。 只是侍寝何时对轻功有要求了? 它不禁开始万分期待宿主科目二、科目三的考试。 【系统:原来如此。小主这么用功。本系统助你一臂之力。赠送你super弹力舞蹈练功带2条。小主练功用得上。】 江月白:何为super弹力舞蹈练功带?跟普通练功带有何不同? 【系统:结合人类最新的材料技术、纳米技术和人工智能,这款练功带可以任意调节难度系数,并对你的柔韧程度进行打分。】 江月白: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系统:系统默认的收货地址为桃蕊宫主殿东厢房床上。如果不想出现杜蕾斯式的惨剧,请更新你的收货地址,系统将安排即时配送。】 江月白:之前不是要第二天吗? 【系统:系统升级了。】 江月白:请务必加油更新,经常升级,尽早授权“开发者模式”。 【系统:......】 系统内存不足,清除内存中...... 【系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几盒杜蕾斯被发现了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江月白:你是故意的吧? 【系统:不是。只是单纯地想帮你做大女主。】 江月白:我是真地会谢。 其实她淡定得很。不就是几盒杜蕾斯嘛。好说。又不是原子弹。 大不了就说是气球。 再大不了就如实说它的真实用途,表明自己暂时不想怀孕。说不定把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同行们听到都会很开心,降低敌对情绪。 修改后地址后,瞬间在床上就出现了一条纯白色的舞蹈练功带。 看起来跟普通的练功带没什么区别。 她好奇地双手捧着,细细打量这高科技产品,不时地按照中间的基线位置进行拉伸。 轻轻用力绷起时,脑海里就显示一行字幕:难度系数为10,稍微用力时为20。 扣住最内两格,也就是最短长度,然后双臂平展的难度系数竟然为70! 但练功带看起来平平无奇,白白净净的,上面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玩意,还是蓝牙产品。 就在她跃跃欲试跳下床,盯着白色练功带,准备咬牙来个竖叉时,太后宫里的小宫女正好端着一碗银耳燕窝进来。 这,这贤雅小主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竟然要悬梁自尽! 小宫女立马慌了神,大声喊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小主要自尽!” 啥? 我要自尽? 江月白一脸懵地看了看手里的舞蹈练功带,恍然大悟。 这小宫女是把它当成了白绫。 可自己有悬梁自尽的动机吗? 不一会儿就见白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脸惊恐地望着江月白手中的“白绫”。 “小主,小主,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白桃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犯主不犯主的,直接上手把舞蹈练功带扯过去,攥在手里。 再一看,床上竟然还有一条。 这不是要上吊是做什么? 上吊一般都要长一点的白绫,这样绑在梁上一般要牢靠些。 一条不够长,所以找两条绑一绑正合适。 白桃立马把另外一条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哽咽着说道:“小主,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你还有锦绣小主呢。” 江月白哭笑不得:“白桃,你别慌。我没有要寻死上吊。你误会了。把我的舞蹈练功带还给我。” “舞蹈练功带?”白桃一脸疑惑地问道,反而倒退了几步。 江月白有些头疼。看来得跟系统沟通沟通,不能老投递些这个朝代没有的东西过来,被人当成妖女就死惨了。 “对。快点,拿过来给我。不然一会太后来了会怪罪我们的。” 江月白对着白桃招招手,“我现在就练给你看。” 白桃半信半疑地把手中的练功带递给江月白,十分担忧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你要是不活了,奴婢也不想活了。” 江月白不再多说,坐到床上,摆好姿势,然后招呼白桃帮忙用练功带从身后勾住两只脚。 练功绷挂在腰间,练功带一下子就紧绷了,标准的横叉就出来了。 因为用的是最外两格,又还未做任何动作,所以难度系数显示仅70。 但就这也吓坏了白桃。 “小,小主,你这样不疼吗?” “疼,怎么不疼。疼死了。”江月白龇牙咧嘴地说道。 大腿内侧那里的一根筋,真是疼死了好吗?! 真是酸、痛,却又让人快乐着。 第149章 不会疼很久的 但是没办法啊,只能将计就计了。 如果不是怕太后马上到,她得先做点准备运动,压压腿,拉伸拉伸,再上横叉。 但小宫女都已经飞跑着去跟太后禀报,大领导肯定会来的。 毕竟再不来,太后地盘上要“出人命”了。 江月白想了想,一咬牙,左手叉腰,右手上扬,向左侧压,右手手指触碰脚趾,压一压,再回身。 交换右边。 ...... “小主,你真的不要紧吗?这样真不伤身子吗?你可是还病着啊!”白桃看着小主腰肢压成那样的弧度,睁大了眼睛,捂着嘴。 江月白好久没练,确实感觉吃不消了,想想自己还是个病人,决定算了。 像上辈子一样猝死就不好了。 “帮我把练功带取下来。”江月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果然病了就不中用了。” 白桃从未见过小主如此颓败的样子,大吃一惊,心想,看来小主真是要强的,都是病人了,还这么拼。 “小主,病了自然没有力气,您先别急,还是要听太医的,先好好将养着。”白桃心疼地帮江月白取下练功带。 江月白忽然有了主意,“你要不要试试?我们桃蕊宫方方面面都要练起来。” 白桃睁大了眼睛,心都跳出了嗓子,带着哭音:“......这个......是,小主。” “白桃,但你想想看,跟你一起进宫的,有几个能有机会跟着主子学跳舞。等你学会了的时候,你就比其他做奴婢多会另了一项技能。你甚至可能有机会在太后或者皇上面前表演节目。是不是很期待?” 白桃亮眼放光地点点头。 命令只对简单的任务有效,复杂的有难度的任务,需要对方的“愿意”。 对他人有要求时,只要站在ta的立场,谈论ta所需要的,并给出合理的建议,很少不能打动对方。 而不仅仅是告诉她需要怎么做,哪怕对方是必须服从的下属。 “好。你现在试着扯住两端,拉拉看。”江月白笑着说道,“既可以把舞蹈带放在前面,也可以放在后面。都能开肩,这样跳起舞来,胳膊会更柔弱无骨。” “奴婢,奴婢。”白桃硬着头皮,展开手中的“白绫”,用力向两端拉,一开始还容易,直到展开到双臂平举,才感觉到两臂里面的筋络似乎都被绷起,很是吃痛。 “感觉如何?”江月白探究地问,一边把双腿搬回原位。 好久没有练劈叉,突然猛地来这么一下,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还,还好......”白桃额头上开始冒汗,“小主,以后我们桃蕊宫都要练跳舞吗?” “是。”江月白点头,脑子里甚至开始搞出来一套“桃蕊宫”舞蹈代表队的方案草稿。 “小宝他们也要练吗?”白桃怯怯地问。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一起练。” 这有什么问题吗?谁规定男子不能练跳舞了。 白桃想说,可小宝他们是男人,哪有男人跳舞的,想到他们下面已经没有那玩意了,算不得男人,又觉得小主说得有道理。 “那还要练小主刚刚练的那种吗?”白桃想到刚刚小主叉开的样子,就吸了口冷气,那岂不是要被痛死。 “对,那叫横叉。练舞的基本功。还有竖叉,侧叉都得练起来。你再试试从后面拉伸。就是这样的。” 江月白站起身,帮助白桃从后面把练功带套在她的左手上,另一头拉伸开套在右手。 刚微微松手,便听到白桃一声惨叫。 “啊!!!” 实在太疼了,被撕裂成两半的那种疼痛,白桃眼泪水直冒,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这简直是酷刑啊! 不死也残了。 太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白桃满眼泪花地攥着拉伸带,苦巴巴地说:“小主,这也太疼了。” 江月白苦口婆心地说:“不会疼很久的,忍忍就过去了。” 太后:“......” 就她的经验看,上吊死耗时还是很长,死相非常难看,舌头会伸老长。 住在慈宁宫里,竟然想上吊!!! 自己怕疼,这怕不是让奴才先试。 传出去,该怎么说她作为太后何等苛责有功后妃。 对江月白的好感度顿时清空,差点为负值。 十分后悔把江月白接到慈宁宫来。 要死也别死在这。 晦气。 太后周身笼罩着冰寒之气,让在场的都为之震慑。 江月白立刻带着白桃向太后行礼,毕恭毕敬地给太后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贤雅常在,你有什么委屈给哀家说说。刚刚有人慌慌张张跑去跟哀家说,你想寻短见。成何体统!”太后语气十分不悦。 听得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胆颤。 赵姑姑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才说这是个聪慧懂事的小主,十分得太后喜欢。这才一晚上,竟然惹出这样在宫里最为忌讳的事情,给太后添堵。 这波救不回了。 彻底要完。 江月白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董事长的雷霆之怒——的前兆。 立马恭顺地说道,“太后恕罪,请太后娘娘息怒。臣妾绝非想寻短见,是在练舞。惊扰了太后,臣妾惶恐,请太后责罚。” “练舞?”太后面色稍霁,朝白桃手中的拉伸带看去,眉宇间依然十分不悦,“那白绫是怎么回事?” 太后的语气零下一百二十度的冰冷。 “那是臣妾从家里带过来的拉伸带,帮臣妾开叉下腰的。” 太后微微舒了口气。 她刚刚听小太监回来报,皇帝带着一众妃嫔去了桃蕊宫,璟妃和姝婉仪现场比舞,较劲得不可开交。 不免产生了联想 太后认为江月白得了消息,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太过急于跟风争宠。 “纯白色在宫里就不要用了,不吉。”太后的声音依然严厉,“慈宁宫养病期间,静养为佳。江氏,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更要量力而行。万不可恃宠而骄。” 太后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璟妃的一曲《羽衣霓裳舞》,随即又道: “江氏,你即使想以此争宠,恐怕也会落于下风。习舞岂是朝夕之功,官宦世家从小专门请名师培养。”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是臣妾思虑简单,有欠缺。” 江月白斟酌了下,又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妾练舞不是为了争风吃醋,只是从小喜欢跳舞。虽然可能比不上宫中娘娘舞技,但比以前有进步,便心满意足。” 这么一番解释,太后听完倒也觉得合理,甚至有点被这种追求进步的精神劲打动。 但还是毫不留情地给她贴了个“急功近利”的标签。 这番对话,让一旁的赵姑姑捏了把冷汗。 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据理力争的就没几个,不,可以说,几乎没有。 她暗暗打量了下太后的神色,看起来好像不生气了。 但也不好说。 太后心思也不是普通人能揣测到的。 第150章 要么一条龙,要么 太后凝视着江月白片刻,方才说道:“你妹妹江锦诗后日嫁与魏王做正妃。今日晚些时候,你的父母会来慈宁宫觐见。到时候就隔着屏风见见吧。” 什么?! 能见到爹爹和娘亲! 一向很谨慎冷静的江月白突然双眼模糊,饱含泪水,只差喜极而泣,立马哽咽着谢恩: “多谢太后恩赐。臣妾感激涕零。能嫁入皇家是太后对臣妾妹妹的恩宠。” 她对这世的父母感情很深。 入宫后,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她有些想家。这种鼻子酸酸的感觉很遥远又很熟悉,很像离家去北京上大学那年。 那会儿还会躲在被子里哭呢。 脆弱的小女儿态江月白看在太后眼里极为满意,甚至微微弯腰,托着江月白的手,扶她起身。 瞧见江月白红着的眼圈和挂在脸上的两行泪水。 这才像个十五六岁的青葱小姑娘。 人间最大的人伦便是父慈子孝。 一个人若是连父母都不孝顺,还不如禽兽。 对江月白的印象又恢复为“还行”。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主事太监来报,皇上与甄婉仪求见。 然后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喜讯。 太后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说了声让江月白好好休息,便离开了侧殿。 皇家有后,不管是哪位妃嫔的,她内心底,都万分高兴。 这意味着可以安社稷。也意味着未来会有更多的皇子皇女出世。 太后询问了一番甄婉仪的饮食起居、孕后反应, 听说其马上就要满三个月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最容易滑胎的阶段差不多过了。只要不发生意外,都会平安降生。 太后感念自己当初怀李北辰时的不易,颇为唏嘘。 皇上当场谢母恩。 场面十分高兴融洽。 高兴之下,太后特意恩准,甄婉仪母亲即日起入宫照顾饮食起居直至生产。 甄婉仪得到这般恩赐,热泪盈眶,便又要跪下谢恩,被太后扶起。 太后心里高兴,当场又给了甄婉仪许多赏赐。 皇上当孝子,连连感恩感恩太后的十月怀胎辛苦,又感谢太后吃斋念佛,积累福德,感动了诸天佛祖,送子观音显灵。 太后平日里总是神色淡淡,喜怒难辨。听完这番话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对好看的小酒窝浮现在两颊。 年轻了几分,少了几分威仪。 “你们说巧不巧,早上宫女刚说福禄池里孵出了很多小金鱼。这就传来了甄婉仪的好消息。真是好兆头。皇帝,你今日召钦天监的天师问问。看起来还有好事要发生。” 甄婉仪很识趣地说:“母后这里真是吉祥的好地方。不知臣妾是否有福气,能得母后赏赐几尾金鲤鱼养到延禧宫。” 太后听到延禧宫三个字,有些愣神,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就是在延禧宫怀上李北辰的。 真可谓天大的机缘巧合。 但太后没有当着甄婉仪的面说出来这段过往,只是颇为慈祥地答应下来。 派管事太监捉好小鲤鱼送过去。 “这池子里的鲤鱼可不是凡品。浑身金色,没有一丝杂色,是有大机缘跳龙门的。”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鲤鱼跳了龙门就成了什么? 李北辰和甄婉仪自然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 要么是一条龙,要么是一道菜。 甄婉仪装作没听出来,柔柔婉婉地谢了太后。 太后又感念了一番当年甄太傅。 夸奖甄太傅的渊博学识、对李北辰的悉心栽培,夺嫡中的从龙之功。话语间尽是盛赞之意。 甄婉仪却谦虚谦虚再谦虚,只说是一个作为太傅和作为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不足挂怀。 斯人已去,不以功臣自居,越谦虚越真诚越能保平安。 在早会上快言快语的直爽,不过是刻意而为之,表现出没有心机,不争宠。 “能得太后这番感念盛赞,家父定含笑九泉,臣妾感激涕零。” 甄婉仪的诚挚谦逊,让皇上和太后颇为动容。 皇上又借势说了一番盛赞甄婉仪聪慧温婉真诚等等溢美之词后,郑重其事地跟太后提议: “甄婉仪自潜邸以来,一直未升位份。甄太傅劳苦功高,如今甄婉仪为皇家添子添福,朕想晋她为容华,孩子生下来后再晋封为婕妤。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脑子很清醒,正常情况下,都是要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晋封。 但皇上这个时候当着甄婉仪的面,向她提出来,便是旨意已决。 不过是想由她代下懿旨,这样孩子生下来后可以再晋封一次。 有意补偿之前对甄婉仪的忽略,也是对前朝释放出信号,只要是功臣,哪怕已经去世多年,新帝依然会投桃报李。 毕竟甄婉仪是头一个。 大喜。 倒无不妥。 既然儿子有雄心壮志,那哀家便送你一程。 “甄氏一族忠孝有加,德才兼具,对社稷有功,这回第一个怀上皇嗣,对我皇家也有大功,是该赏一赏,晋为容华是应当的。不如皇上再赐个封号,为甄婉仪腹中的皇儿护佑赐福。” 果然,李北辰听了很高兴,心悦诚服地给母后拍马屁:“母后比儿臣考虑得还周全。母后圣明!母后是佛菩萨在世,为佑皇孙,还请母后赐封号。”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恩师临终前拜托他照顾独女,断不会让甄婉仪进宫。 他一直把甄婉仪当小妹妹看,宠幸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宠幸也是例行公事,履行对恩师的承诺,让她在这宫里不受欺负。 不曾想,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颇有戏剧性。 这样的戏剧性,在太后看来,那便是佛菩萨显灵,沉吟片刻,便说道:“不如封为''熙''容华,熙字同喜,又为光明喜乐,热闹之意。皇上以为如何?” 这简直是一等一的好封号。 母后的智慧深不可测,皇上禁不住称赞道:“甚好,儿臣谢过母后。如此吉祥的寓意,真是皇孙之福。母后果然是佛菩萨在世。” 又一个拍起马匹不打草稿的,跟江月白很有共同语言。 甄婉仪笑着谢恩。她也很喜欢这个封号“熙”。最起码不是什么“端”、“庄”、“良”、“丽”一类,听着就头皮发麻。 太后心情颇为不错,又下懿旨免了甄婉仪的每日请安,嘱咐甄婉仪注意饮食,没事不要外出,就在延禧宫安胎。 见识了上届宫斗的残酷,大量皇嗣被残害于腹中,太后依然不放心,又加派身边年长的沈嬷嬷和大宫女玉竹近身照顾。 就这样,甄婉仪出了慈宁宫就被晋为熙容华,仅次于皇后、璟妃和惠妃。 不久后,皇后也收到了太后懿旨,即日起甄婉仪居家保胎,免了每日请安。 第151章 坤你太美 又说了会话后,甄婉仪被沈嬷嬷和大宫女玉竹的护送下坐着步辇回了延禧宫。 皇上留下来陪太后单独商议些事情。 “熙容华有喜,如此一来,哀家就放心了。皇帝疼爱熙容华,也不要冷落他人。今后多多光洒雨露,开花散叶才好。”太后面上依然是严肃着的,难得的有了几分欢喜。 “儿臣省得。今晚惠妃伴驾。” 明知道太后恐怕已经知晓了此事,但不妨碍他再汇报一遍,以示尊重。 “那就好。”太后点点头,她确实已经知道,“皇上这次如此安排,想必后宫的妃嫔能从中受到些启示。以后再对给她们安排下去的事情,怕是不敢再怠慢。” “都是母后高瞻远瞩,组织开展这次先进事迹学习,提高后妃们的思想觉悟很有必要。” 谁说拍马屁是小人之举,ceo在董事长面前也不得不拍马屁。 人类都非常渴望被肯定、被重视,成为伟大而重要的人。 太后也不例外。 这种“饥渴”非常痛苦的。 能够满足心灵饥渴的人很容易控制他人的情感和思想,进而控制行为。 这是人性的弱点。 “后宫难免会勾心斗角,只是希望以后她们斗归斗,不要把心思用歪了。但凡威胁到皇嗣,谋害皇嗣的,不管是谁,一律不得姑息。”太后叹了口气。 她有些担心甄婉仪腹中胎儿。 后宫怎么可能不斗呢? 男人只有一个,皇位只有一个。 全后宫争一个名额。 能不斗得死去活来,头破血流的? 自己当时斗的时候什么手段都用过,斗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说这话,不过自己现在是董事长,夺得宫斗冠军了而已。 就像造反时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为啥不能当皇帝,上位之后就会想你那层次的,也配跟我有一样的八字? 我呸! 但凡上位了,大家的心态都会变。 “母后说得是。感念母后为儿子操心。有母后在,儿子安心,才好放手去处理前朝的事情。”李北辰笑着说道。 “北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海兰珠都进宫了,一切都安排妥了吧?” “妥了。蒙齐巴克与陈相家长女的婚事定在后日,与老三的婚事一天。陈相的意思是,再嫁之女宜从简。” “也好。那便随了陈相。就当他的家事去办。哀家也会送份礼去。毕竟是先帝器重的肱骨之臣。皇帝既然腾出手来了,就专心处理好内务。 老六婚礼准备得如何了?自古以来婚姻乃人生大事,六儿的婚事本该三书齐备六礼周全,却操办得如此仓促,哀家实属有些不安。” 太后清冷的脸上生出了一股难得的柔情和难过。 皇上立马宽慰道:“母后放心,老六的婚事儿子从去年就开始准备,如今已经完全妥当。沈家那边的嫁妆也都安排好了。只管等着明天看新人拜天地,新媳妇给您奉茶。” 太后瞧了皇上好一阵,紧接着便长叹一声,目光沉沉。 民间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天下好女子那么多,两兄弟偏要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皇上沉默片刻,还是主动问道:“母后可是担心六弟去北部边境?” “六儿自小体弱多病,那次溺水后身体更加不好,又得过天花,好不容易才将养好。这又要去北方寒苦之地,经年累月,哀家如何不担心。”太后再抬眼看向皇上时,眼中似乎湿润,隐隐有泪意。 李北辰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这何尝不是皇帝内心深处对亲弟弟的歉疚和担忧。 这是他选择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老六娶已经正式入宫的秀女沈氏,又去私见江月白的原因。 弟弟都愿意为他不顾生死,远离京城安逸,戍守苦寒之地。 这点让步又算什么。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李北辰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母后万分舍不得老六。儿子亦如此。只是按照本朝惯例,老六必将在分封之地守护一方天地,造福一方。 北部边境暂时无忧,如果母后担心老六,朕可就近封他为赵王。谢家不管如何,终究为有功之臣,未来就近封侯,也可镇守北部边境。” 太后垂眸沉默不语。 李北辰说的话都在理。她只是因为老六体弱多病格外疼惜担心,这是一颗做母亲的心。 可作为太后,她又心怀天下,却又知道当今天下并不太平,内忧外患,只有兄弟合心,大明王朝才可突出重围。 就在这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母后~儿臣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来的自然是李北弘。 素来喜穿素色月牙白,今日穿了身墨蓝色底缀着精致祥云暗纹的锦袍,手里拎着个小箱子。 时下贵族流行衣服熏香,他的衣袖间有隐隐的暗香浮动,气味闻着让人凝神静气、心境淡然。 玉树临风,翩翩君子。 仿佛一时之间长大,依然消瘦,却显得沉稳内敛了许多。 “大哥你也在。”李北弘笑着说道,“大哥,你快走,我有话要单独对母后说。” “你这又不是女孩儿出嫁,有什么话不能让做哥哥的知道。”李北辰笑着说道。 “哼!”李北弘冷哼一声,发现太后脸上似乎有隐隐泪痕,“母后,你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生气了?快开心开心,明日可是大喜的日子。” “母后正是为六儿高兴,刚刚还跟你大哥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太后笑着说道,眼睛恢复了神采。 “母后可是舍不得儿臣?”李北弘挤挤眼睛,挑挑眉毛,“儿臣也舍不得母后。母后放心,儿臣以后每个月都给母后写信报平安可好?” “母后,大哥,快来看看,儿臣带了什么来。”老六兴高采烈地说道。 太后和皇上齐齐站在小木箱边,好奇地看着老六打开。 “前有岳母刺字,精忠报国。儿臣自当不输岳飞。母后,您给儿臣也刺上如何?!” 老六满怀期待地望向太后和皇上,以为他们会夸赞于他。 却好像进错片场。 气氛不对劲。 皇上愣了一下,打趣地说道:“老六,你明日大婚,就别跟我们玩苦肉计了。为兄自然信你的,不用搞这么麻烦,还要刺字。” 太后脸色暗沉得吓人:“胡闹!你这孩子,总喜欢搞些惊天动地、花里胡哨的。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哀家不要你表忠心,只要你安守本分,平平安安就好。” 人长得好看,就容易作。 男女都不例外。 因为他们都爱恃靓行凶。 …… 第152章 朕的宏愿 “你们莫非舍不得我?”老六疑惑不解地看向二人。 “我老六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回有用之人。你们难道还要把我放在安乐窝里?我老六自小也熟读兵书,十八般武艺会个十来种,跟着父王上过战场之人。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 “母后自然舍不得。”李北辰笑着说道。 考虑到明日老六就有了家眷,早点去封地就藩也不是坏事,太后便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与鞑靼那边交好,六儿若要就藩,不一定非得去北境。齐鲁之地还有湘楚之地土壤肥沃,气候宜人。” “母后,湘楚遍地土匪,闽浙多海盗,在哪都一样。关键是,之前已经说好了的,怎么突然变了?”老六转向李北辰,“大哥,都说君无戏言呀!” 李北辰淡淡一笑,不做评价。 太后轻叹一声:“六儿,此一时,彼一时。” 老六连忙道:“可是,你我都明白,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鞑靼内部分裂,蒙齐巴克对我们示好,但他并非可汗。何况气候异常,他们草原遭遇了雪灾,近日受了旱灾,百姓吃饭都成问题,难免不抢夺挑事。我们还是应该早做打算。” “胡闹!”太后呵斥一声,“这是两回事。总之,哀家绝不同意你刺字。” 三人陷入沉默。 老六突然跪下,言辞恳切地说道:“母后……” “别说了!你起来吧,哀家不会同意的。”太后揉了揉眉心。 本以为老六又要赖在地上不起来,装病娇以求太后同意。 谁知,他立马笑嘻嘻地说道:“母后不允,那儿臣就不刺字。想想确实怪疼的。明日孩儿就有了正妃,母后一定要答应让儿臣按约定计划就藩。求母后和大哥成全!” 老六昨晚参加了宴会,看出来了皇上变相联姻的缓兵之计,也看出来了潜在的危机和变数。 担心皇上和母后改变主意,便导演了前面这场已退为进的苦肉计。 要知道在谈判中,先抛出一个看起来很不合理大概率会被拒绝的要求,再退而求其次,提出真正的相对要合理些的要求,更有可能成功。 太后沉吟片刻,看向李北辰,“皇帝你觉得呢?” “朕希望有生之年能与六弟一起收复琉球,驱除鞑虏,实现国家统一和繁荣,成为世界强国。” 就在他们谈话间,刘公公端着一个精致的木匣走进来:“太后娘娘,尚工司那边过来禀报,您的发钗修好了。送给您过目。” 太后笑意吟吟地望了老六一眼,接过了木匣,打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简直太完美了。因为江月白的那颗更大更亮火彩更好,整体看起来,甚至更加璀璨夺目。 “六儿,你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老六接过发钗,假装仔细端详了一眼,“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啊。母后,这个发钗我买了意外险,三年质保,如果坏了,自购买之日起七天内,可以无条件退货和免费以旧换新。” 说完,又递还给了母后。 “哪里的店家?服务竟然这么好。”太后感叹了一声,“这样有底气讲信誉的商家不多见。” “专门做奢侈品的胡商。就是从波斯那边来的商人。”老六好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松了?还是钻石掉下来了。” “钻石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太后想起来十分惋惜,还是原装的最好“哀家早晨刚让皇后下发了旨意,重金悬赏丢了的那颗钻石。想必今天晚上会收到不止一颗,声称自己捡到了。” 个中缘由,三人皆会心一笑。 老六凝视着太后手中的发钗,疑惑地问道:“既然原来的宝石遗失了,那如今的这颗又是从何而来?竟然看起来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太后点点头:“是有位妃嫔听说了这件事,立马送了颗过来救急。送来的那颗比原来的那颗,看起来还要稍微大些。” 话音落下,李北辰和老六的心里立马出现了一个名字。 “定是江氏。”老六脱口而出道。 “哪个江氏?”太后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是救人落水的那位。” 老六看向李北辰,“大哥,你觉得呢?” 李北辰只是笑着摇头:“不知。不过不管是谁,如此孝顺母后,朕定会好好赏她。” “正是江氏。”太后冷着脸点点头,“那江氏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都病着了,还在练跳舞,无非就是为了争宠。哀家刚刚训诫了她。病着就该好好养着,而不是急功近利地瞎折腾。皇帝,你说是不是?” 老六听完一脸笑容:果然厉害。这么卷,就很江月白。 李北辰则心想:一定是因为有好事之人把璟妃和姝婉仪比舞之事告诉了小白。所以小白病着还这么拼,生怕落后于人。 只是舞蹈这个事情,不是努力就行,而是要超级努力。当然,还要有天赋,没有天赋,往死里练也白搭。 不行,为了避免她误入歧途,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领导,朕得去看看她。 “母后对江氏恩宠有加,一片苦心。那江氏却太年轻,不懂事,这番不惜命,实在有负于母后。等她病好了,朕再罚她。母后跟老六慢慢聊。儿臣还有事,先告辞了。” “慢着。” 太后喊住皇帝,兄弟二人皆愣住了。最怕老母亲喊“慢着”,一般都没有好事。 “罚她就不必了。六儿,你大哥的后妃今日诊出有喜。还不赶紧贺喜你哥!多亏佛菩萨保佑。魏王大婚后,六儿,你陪母后去潭柘寺上香。”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老六眉飞色舞,真心为哥哥感到高兴,更为大明王朝感到高兴。 皇帝有后自古都是安定天下的大事。 三人又说笑了会。李北辰喊老六送他出门。 走出宫殿门口,李北辰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六,背后刺字的事情,就不要瞎胡闹,惹母后担心。你的这份心意,为兄知道。” 老六抬眼一望,紫荆开了一树,粉紫色的十分艳丽,不由得想到了杜甫的一首诗《得舍弟消息》“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 李北辰也注意到了紫艳艳一树紫荆花。 给原本有些暮气沉沉的慈宁宫,有了新生之感。 “前日这树还没有这么多花骨朵,今日便开了花。真所谓春花报喜。与诗圣杜甫当时写诗时国运前途未卜,战乱频繁时不同。也许果真如母后所说,于我大明王朝,是大吉大利、繁荣昌盛之兆。老六,你可知道这树的典故?” “自然。相传南北朝期间,有田氏兄弟三人闹分家,锱铢必较。堂前有棵紫荆树难以平分,便决定将树砍倒分木材。结果将要伐树之前,那紫荆树却忽然枝枯叶落,如遭火焚。于是兄弟罢了分家之意,紫荆树再度繁茂起来。” 老六说完,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李北辰:“我心已决,请大哥成全。” “我知道。大哥谢谢你。”李北辰拍了拍老六的肩膀:“走吧,陪朕去看看贤雅常在。” 老六先是一愣,随即跟上了李北辰的脚步。 哪知两人到了侧殿,大宫女战战兢兢地禀告,很不凑巧,贤雅小主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 其实不过是江月白为了避免再惹太后生气,干脆假装睡觉,实际上在上网课。 有人睡觉是为了上网课,有人上网课是为了睡觉。 第153章 妲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经过舞蹈练功带一事,江月白认识到,在慈宁宫躺平不动最安全。 太后离开后,江月白在庭院一角,亲眼目睹两名内监按着白桃,两名内监执杖。 白桃痛苦地呻吟着,背上的衣服渐渐被血浸透。 她看到主子来,似乎挣扎着想让江月白离开,不要看如此惨烈的场面。 江月白却固执地立在这里,面无表情。 她要把这一幕刻在自己的心里,时时警醒自己要步步为营,谨慎小心再小心。 绝不能再让自己的下属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白白受苦。 一声一声又一声。 虽然不过是十杖,已经减刑33%,但依然不是普通女子之身所能承受。想想宫规中动不动规定的二十大板,五十大板,八十大板...... 终于执行完毕时,江月白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 沉着脸说道:“把她扶进我屋里。” 白桃急声说道:“奴婢没事,只是皮肉之伤。” “这......”俩个宫女犹豫了下,可江月白的眼神里透着不可置疑,还是遵照指示,把白桃扶进了里屋,伏在软榻上。 江月白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白桃,没有了外人,便红了眼睛。 察觉到主子的难过,白桃忍下身上的苦楚,柔声说道:“小主,奴婢没事。” “很疼吧?我给你上药。”江月白柔声说道,拿出治伤膏来,为白桃细细涂抹着。 白桃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手指触碰之时,白桃会情不自禁地瑟缩着身体。 看得江月白十分心疼。 暗下决心,在慈宁宫的日子就此躺平,绝不作妖,步步留意,小心谨慎。 要卷舞蹈等到了桃蕊宫再卷。 江月白决定把这段养病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先把课程学习都搞完。 很快学完了武媚娘老师讲授的录播课第一课,“目标明确,聪明地面对生活”。 武老师以极其霸道与傲慢的语气简要讲述了她波澜壮阔的一生,似乎她步步惊心的每一步,不过都是手腕到位下的水到渠成而已。 生动讲述了如何从唐太宗李世民时代长期不得宠的才人,到得到太子李治的欢心,即使出家感业寺,李治却为了她不顾朝臣的反对,接回宫中,后续立为皇后,再后来当上女皇的人生历程。 妩媚冷艳的眼神,美丽出众的面庞,婀娜多姿的身段,霸道野性的语言,全都集中在录播课中的这个武老师身上。 说起人生历程,带着一股子高傲冷漠;说起经验,则又条理清晰,款款道来。 就这讲课的牌面,当得起第一课主讲人。 武老师把这一切归结于以下几点: 第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世界以痛吻我,我便给它以大嘴巴子。 目标要明确,不要怕用手段。手段不重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处境恶劣,不要灰心,要想办法扭转乾坤。 武老师举的例子是,曾在唐太宗李世民宫中十二年未有生养不得宠,在其病重期间,以一盆水、一首诗开始了与太子李治的恋情,后面感业寺出家也是如此。 第二,懂得皇帝的需求,满足他,但不迎合他。独立的野性和不可琢磨本身就是极致的诱惑;要爱惜自己的容貌,提高自己的才华,关键时候展现出来。 第三,懂得利用皇帝的宠爱,要敢趁受宠时大胆提要求,该作的时候要作,步步为营地实现自己的目标。该示弱的时候要示弱,该闹的时候要闹。这才是宠妃该有的气魄和手段。男人喜欢满足心爱的女人,某方面讲,这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也是他们的虚荣心。 讲完这三点时,江月白心想,这才是我想要成为的大女主! 一天到晚都是床上那些事,有啥追求! 搞事业,搞事业,搞钱,搞钱! 第四,杀伐果断。喜怒不要行于色,对于阻碍自己上位,威胁到皇帝对自己宠爱和信任的人,无论这个人与自己的亲疏,都要能狠心除掉。 武老师真敢举例,就最后一项举的例子竟然是得知亲姐姐和外甥女母女都跟丈夫李治睡了,便赐死了她们母女两个。 这是能公开讲的吗?这在历史上不是悬案吗? 可武老师风淡云清的,口吻好像跟普通人今天在菜场上买了几根排骨,她喊店家把排骨剁碎了晚上煲汤一样自然。 江月白稍微捋了一下:所以武老师跟父子俩都睡了,李治则跟亲姐妹俩,母女俩。 贵圈真乱! 但不能否认,武老师做女皇做得天下第一。如果做导师,那绝对是顶流的“学术妲己”。 讲课非常的充实有条理,理论与案例结合起来讲述,十分生动有趣,最后还来个本课内容小结。江月白从小喜欢这样有真货的老师,听得极其认真。 可惜不是tx会议的直播课,不然还可以跟武老师互动提问。江月白很想跟老师提几个问题。 进行单元小测时,十分顺利快速,直接拿了满分a+。 等静下来后,江月白最终还是意识到一个问题:强大到天下第一女帝的武则天,事业的开端也要从勾引男人,步步升位份开始。 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睡其体肤...... 这一瞬间,她怀疑这个系统是传销组织开发的,对宿主进行全方位的洗脑。 这样一想,好像自己做的事情,跟长生娶妻流区别也不像是天地之差。毕竟也靠撒娇卖萌陪睡觉刷大boss的好感度,刷装备,刷宠妃等级。 人世间,污泥之中,若想往上走,也许谁也不必瞧不起谁。 太后今天用白桃在敲打她。若她刚刚不服软,强行辩解,白桃说不定丢了性命。 心中不免有些惶恐。这宫里的规矩,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棍杖之刑,残害的是肉体,轻贱的是自尊,威胁的是性命。 而这更加激发了江月白步步为营向上爬的决心。人只有在高位,才能最大限度避免小人的踩踏。 接下来江月白又学习西施的美容保养课。 “鸟惊入松萝,鱼畏沈荷花。” 见到西施老师,江月白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生丽质难自弃,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当然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青春永驻,永远的年轻态。 四十多岁的西施老师,看起来依然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不光体态轻盈,皮肤细腻白皙,脸颊没有任何松弛下垂,手指娇嫩纤细,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那般纯净清澈,内敛柔弱,仿佛从未受到过红尘的沾染。 楚楚可怜的气质上倒与妹妹江锦绣颇为相像。 这一副永远不老的国民女神脸,男人见了恐怕只有一个词来形容:“魂不守舍”。 西施美女对自己的保养秘笈,如数家珍。 简单说来,就是内外兼修。 第154章 西子捧心(上) 在内,西施老师喜欢食用荷花相关的食物,并且喜欢恬静清雅的生活。 她经常喝自制的沆瀣浆。 夏日早晨都会去荷塘边收集荷叶上积聚的露珠,摘取盛开的荷花、荷叶及莲藕。再将花、叶、莲藕、莲子放入露珠中一起捣碎成汁后用纱布包住,挤出浆汁。 每天坚持饮用此沆瀣浆,可以养颜。 除此之外,西施老师还经常吃豆腐,认为豆腐有利于保持肌肤弹性。 在外,西施老师在洗完脸之后,用装着豆腐的薄纱布袋揉搓脸部,帮助吸收。经常敷抹一种叫做《莹肌如玉散》的香粉。 这种香粉甚至被收入了《普济方》这本书中。配方由绿豆粉,白芨、白芷、白蔹等15种药材组成。将这些药材磨成粉每日洗脸,可祛痘养颜,令肌肤白皙无瑕。 另外,西施老师很喜欢跳舞,这种锻炼方式,既可以活血散瘀,轻身健体,还可以保持体态的优美柔韧。 西施老师跟武媚娘老师完全是两种风格。 武老师有多自信无敌霸气侧漏,西施老师就有多内敛低调娇柔动人。 说起话来,有着江南女子天然的轻柔婉转,惹人疼惜。 江月白总结了下:健康饮食,心态要好,经常敷面膜,多锻炼身体。 还是有很多科学道理的。比如现代科学发现了多吃大豆可以补充女性的雌激素,优质蛋白和丰富的维生素对女性大有好处。 在室友那里看到的大印象减肥茶里面的主成分好像就是荷叶,想必有降血脂、排毒通肠的功效。 马上就到夏天了,江月白觉得可以搞起来。 讲完自己的美容心得,西施老师尴尬地发现竟然还未到系统规定时间。 大眼瞪小眼。 竟然有了直播课的感觉。 虽然是录播,江月白却能很真实地感受到西施老师的茫然无措。 那眉头紧蹙的模样,让人觉得,干脆让我们自习好了! 干嘛要为难我们的美女老师~ 太不人道了。 就让老师站在那里托腮看镜头,只管美美的,不就好了嘛。 尬场片刻后,西施老师十分贴心地演示如何做标准的西子捧心。 身着纱衣的西施老师,右手抓着洁白的手帕按在心口,眉头紧蹙,无暇的脸庞上带着无尽的忧伤和痛苦。 盈盈泪光,泪水似乎随时滚落。 恰如娇花带露水、新月带微雨。 好吧。 西施之美太有氛围感了。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想拥她入怀,伸手替美人擦去泪水,想倾其所有逗美人一笑,让她从此不必哀伤。 怪不得同批进宫活泼热情、刚烈耿直的郑旦不受宠。因为郑旦这样自信积极,还爱舞剑的外向型性格,让吴王猜忌。 柔柔弱弱、郁郁寡欢的西施反而得吴王的宠爱。 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我见犹怜。 假如夫差会发朋友圈,肯定会说:只因你太美。 【西施:请跟着我做,轻轻地蹙眉,不要用力过猛,双眼不要盯着一个点,避免斗鸡眼。抬起右手轻轻地放在心口上。对,就是这个样子。】 江月白将手往那一放,却感觉怎么都不对劲。 货不对版。 西施老师很瘦,几乎没有胸。 可江月白胸口处有点大,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姨妈来了,胸口痛。 或者走在路上丢了卖肾得来的水果手机,心好痛。 真可谓卖家秀迷死人,买家秀谜死人。 尽管是录播课,西施老师仿佛看到了江月白一般。 【西施:手放在心口上时,不要用力,用力会把胸口压扁,看起来不雅。要轻柔,手弱无腕,柔弱无骨。体会舞蹈中的这个动作。】 江月白:学个西子捧心,还要懂舞蹈动作! 【西施:胸脯太大的学员,可以事先绑上束胸,制造出瘦弱扁平之感,这个动作才美观。】 江月白:丰满竟然成了原罪……果然宫斗不能用常规思维。 【西施:好了,现在请想想你最委屈的时刻,但不要哭出来,要微微地红了眼圈。想想,你花了一天的心思准备妆容和舞蹈想给大王个惊喜,大王却去了别人的宫里。】 按照西施老师描述的场景,江月白使劲代入,使劲代入,可偏偏代不入。 她便努力回忆其他委屈的场景。 这辈子好像没有。 终于想起来了。 上辈子读小学那会儿,当她兴高采烈地拿着门门满分、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回家。奶奶却没好气地说了句:“女孩子小学成绩好有什么用。初中就不行了。” 此刻想起,那份子委屈依然萦绕心头,让人禁不住红了眼圈。 只是该死的系统,还抓拍中间练习过程作为课程记录。 于是,系统里存了一张,美人江月白紧皱眉头,猩猩般捶胸顿足照片。 像极了她当hr时历尽千辛万苦,结果还是把事情搞砸了时的样子。 看到社死照片,江月白随手想删除。 却显示无法操作。 太可恨了。 …… 【西施:好了,现在诸位学员们是否学会了呢?除掌握好捧心的动作之外,还要注重语气神态的配合,营造一种由内而外的楚楚可怜。声音要茫然无措,娇柔凄婉。要表现被欺负了有心病,却不肯皇上为自己出头。你们自行体会下。】 江月白:这不是传说中的绿茶吗?可娇柔凄婉怎么个凄婉法。 试了又试,不是过于高亢矫情,就是过于阴沉诡异。 江月白反复回放,却始终学不像。 看来,术业有专攻,西施老师作为顶级美女间谍的业务能力真不是盖的。 江月白第一次对能成事的美女产生了真正的敬意。 美人,美人,光长得倾国倾城,还远远不够,还得有情商,有手腕。 太难了。 【系统:原来历史上东施效颦是这个样子的。我今天开了眼界了。】 江月白:走开!(??v_v??:) 其实这太难为江月白了,活了两世,加起来四十多年,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来都是有病装没病,哪有没病装有病的。 上辈子身体不舒服,就是凭着股子信念硬撑着,多喝热水,吃点感冒药胃药,挺挺就过去了,从不请假,更不去医院。 睡上一觉,第二天又是满血好汉。 何曾有过这般柔弱女子的病态模样。 穷人的孩子不配当病娇。 但学霸体质的江月白岂就此放弃,她拿出考中戏的精神,学习演技。 她一遍遍地看录播视频,反复揣摩每一个细节,反复练习。 不断地总结和对比。 终于经过多次练习,顺利通过西施老师课程的理论考试,拿了a+。 但实践部分考试,一开始总通不过。 比如最大的难点,语气语调。 后面她终于琢磨出来了,可以拿到b或者b+。 其实不难。 只要掌握一定的刷题技巧。 江月白从小在苏州生活,学西施说话有天然的优势。 吴侬软语,就是说,苏州话很柔软。 话里的平仄不要太突出,说话要尽可能的慢,要吐气如兰,柔柔软软地用三分之一的真气说话。 憋气说不出话来时的哽咽,时常有病态之美。 而用上真气又不至于憋出毛病。 江月白心想,师父教我学武练剑的时候,一定没想到真气的用法会是这样。 刷了好几次,总b+。 可她就想拿a+。 其他课都通过努力拿了a+的。 ...... 第155章 西子捧心(下) 江月白躺在床上学完两课时,不知不觉到了午膳时间。 大宫女通报,太医姜闲过来复诊,在外面正在候着。 姜闲进来时,总觉得江月白怪怪的,哪里怪说不出来。 之前很明媚的一张脸上,怎么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哀愁,竟然有些了病态。 然而询问起来,却是吃得下,睡得着,药也正常喝了。 这不应该啊。昨日诊断过了,她根本就没病啊。 姜闲心里这么想着,搭了脉,看向江月白的脸色时,更加疑惑。 昨日初见尚且看起来面色红润,今日再看,怎么面色如此苍白憔悴。 他的视线随着月白的手缓缓下移,只看一眼,便垂下了眸子。 原来江月白刚刚练习过度,此时不自觉地把手捂在心口上,眉头微蹙,美丽而惹人怜爱。 再出声,说话竟与平日里不同,吴侬软语般的婉转好听。 “不知为何,今日胸口有些憋闷。” 声音清甜柔软,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说完,哪知道被口水呛着,江月白呛得眼里水光盈盈,双颊微红,清若冰仙。 天下竟然有这般美的女子。 不经意间看呆了姜闲。 阳光从窗户透进,映照着姜闲的脸颊,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宛若染上霞光的美玉。 墨黑的长眉,清亮的眼眸,笔挺的鼻子,紧抿的双唇,不过是普通的绸缎袍子,却是清雅的姿态。 然而江月白不是颜控,心思纯正,面对这样的英俊男子毫无波澜。 姜闲却只是无意撞上了江月白的眼神,立马垂下头不敢看她。 从姜闲的反应里,江月白猛地意识到自己学西子太过于入戏,立马把手从胸口拿下,只是眉头的微蹙已经僵化,一时间竟然无法化解。 大概只因心里真的有事。 姜闲犹豫了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贵人可是心中有郁结之事?” “是,我的婢子被打了。”江月白即使调整了状态,但声音不自觉得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婉。 姜闲随口问道:“因为什么?打得严重吗?” 问完,姜闲才觉这样问有些不妥,又补充道:“你的胸闷似乎与此有关。微臣需要问明原因,对症下药。 是该说重还是轻。遇到这种难题时,最佳答题方式是就事论事,如实陈述。 “杖责十下,背上有伤口,有出血,不确定有没有内伤。因为代我受过。”江月白依然坚持绝不交浅言深的原则,淡淡地答道。 “原来如此。臣开些外涂内服的治伤的药物,随后遣人送来。想必几日便可痊愈。”姜闲抬眸望了一眼江月白,“贵人可是一整天都呆在屋里,不曾出门?” “有劳姜大人了。”江月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是不曾出门。” “贵人心悸受惊,才一时胸闷气短,应无大碍,”姜闲顿了顿,“多出门走走。若总是呆在房间里,容易心情郁结。” “一定要多到院子走走才会好吗?”江月白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可是......” 姜闲以为江月白会说,“可是太后不让我到处走动。” 哪知道,江月白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身子感觉软软的,四肢酸痛,没有力气。” 好久没有练舞蹈基本动作了,四肢酸痛。 姜闲心想,这哪是接来慈宁宫养病,这是把鸟儿圈在笼子里养着,怕是会憋出毛病来,再治上十天半个月的。 但口头上却说着:“贵人不必担心。贵人的身子比常人要康健,臣会把药方做些调整,只要按时吃药,好好卧床休息个几日,恢复了元气,必不会再胸痛发作。” 一听要“卧床休息几日”,江月白便浑身不得劲,心口怎么真地突然猛地疼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皱着眉头,以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这猛地一下心悸让她有了极其不好的体验,因为很像她上辈子心梗猝死前的感受。 这西子捧心的姿势好标准。 【系统提示:第二课“容颜不老”实践课考试得分a+。】 听到播报,江月白吃了一惊,这根本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不过是心心念念这门考试,不知不觉中把这项技能融入到了骨子里,形成了条件反射。 姜闲大吃一惊,昨日美人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虚弱,莫非真是肺经受损,只是没有检查出来。 “贵人,你脸色欠佳,可还有何处不适?可否伸出手来,让臣再查一查。” “刚刚胸口猛地剧痛,还有些心神不宁。”江月白好怕自己才十六岁又猝死了,胆颤心惊地小声说道。 这份真实的脆弱担忧,简直完美复刻了西子老师的内在神韵。 搭上江月白的脉搏,却又发现没什么异常,脉象和昨日一样,十分强健有力。 看来还真是心病。 姜闲见过数不清的各种疑难杂症病人,心磨损得很结实了,从来不耐烦安慰甲方,此时却情不自禁地安慰着: “贵人应该不打紧。就微臣看,只是受了点惊吓。臣给你扎几针,再专门配上两副药,自会药到病除。” 温和得就像在哄小孩。 姜闲从医箱里拿出一个装了一排银针的布包,便给江月白头顶上按照穴位,扎上了银针。 这个过程里,江月白一直睁大双眼,紧攥着拳头,紧抿着唇,漠然而警惕地瞪着他。 显然对扎银针十分的排斥和防备。只是在努力克制着,配合他。 这副架势,让姜闲毫不怀疑,假如一个不合适,江月白的拳头便朝自己的脸上砸过来。 姜闲检查好银针,时不时地捻动着,“尝试着放松。不要如此紧绷。松开牙齿和嘴唇。” 江月白不回答,依然配合着。 有些针还会有热感,那是姜闲从末端进行了加热。 扎银针竟然没有相像的那般恐怖。甚至,在姜闲拔掉银针时,江月白感觉整个脑袋热乎乎的,很松弛舒适,禁不住打了个呵欠。 “先睡上一觉。一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把药送过来。药有点苦,要趁热喝。”姜闲收拾好银针,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陈皮蜜饯。喝完药可含上一片,就不会太苦。”姜闲微笑着交代道。 说完,才觉得有些失态,赶紧板起面孔,一脸严肃模样,“还可以润肺止咳。一举多得。” 拎起医箱,匆匆离开。 第156章 天有异象(上) 姜闲神色间的变化,言语中的细心温和,江月白压根没看出来。 因为不关心。 白桃受伤后,有俩个宫女被安排进到里屋贴身伺候。这两个宫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很精明能干。 在一旁候着,盯着姜闲问诊后,不等江月白开口,便端来热茶,服侍着用午膳。跟白桃经常毛手毛脚不同,两人极有眼色,事事办得非常熨帖,与素素颇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分子熨帖,让江月白感到有些闷气。 满桌的饭菜很丰盛,她却一点都吃不下。想到白桃挨了打肯定还没有吃饭。 便喊来身边的俩宫女,指着桌上的白果虾仁:“这道虾仁,赏给你们。” 两宫女受宠若惊地对视一眼,流露出喜色。 这虾仁可是慈宁宫小食堂出品,厨子是这宫里最好的厨子,比给皇上做膳食的厨子品级还高。她们平日里哪有机会摊上这等美事。 江月白又指着其中的鸡汤对二人说:“这个你们给我的侍女白桃端过去,给她拌点饭吃下。余下的分赏给你们,你们自主处理。你们先吃点,我想去院子里走走。” 两人对了下眼色,一人负责处理食案,一人陪着江月白散步。 跟着江月白的小宫女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自然走两步,都不想走了,索然无味。 想去看看被为了多胞胎丹的金鱼,却被低眉顺眼却很坚定地劝回。说是怕池塘边脚滑,容易落水,伤身体。 小宫女转而建议她是否要去看看白桃,如此这般的体贴当然因为刚刚被赐下的虾仁。 与人方便,于己方便。 白桃对主子的到来万分惊讶,挣扎着要从铺上起来请安,被俩个小宫女按了回去。 白桃躺倒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江月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噗噗地往下落。小宫女便体贴地劝解白桃好好休息,说她们会服侍好主子的。 江月白开始有了坐牢般的心情,但却无可奈何。 有些像某段病毒肆虐的日子里,被关在出租屋里的房间里哪里都不能去的日子。 算了,还是躺回床上去。安全! 正好有感于刚刚的心悸,她很担忧会再次猝死。决定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睡觉,把睡眠补一补。 江月白卸妆解发更衣,躺到床上去,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沉。 只是在梦里,她还习惯性地捂着胸口,眉头微蹙,一副病美人模样。 俩个小宫女一人看守,一人则去回禀太后。 太后知道了姜闲最新的诊断结果,又听了小宫女对江月白西子捧心般病态的描述,让小宫女细心照顾,便让小宫女退下了。 “哀家这次是否过于严厉了。”她看向赵姑姑。 赵姑姑斟酌了下,谦恭地说道:“小惩大诫,趁着机会,让她长点心。能得太后亲自提点,是她的福分。这宫里,哪里是能任着性子来的。” 太后微微笑着,“这江氏天生就是个搅动风云的胚子。刘公公,你去钦天监请袁天师请过来。赵姑姑,你去取了新人们的生辰册子来。” 袁天师走进来时,有一股特别的气场。仿佛日月星辰都跟在他身后而来。 一身道袍,白发飘飘,长须冉冉,眼神清亮发光,满面红光,没有一丝皱纹。 样子很仙气,还很帅。 “臣参见太后。恭祝太后万寿无疆。”袁天师只是拱了拱手,并不下拜。 太后微微一笑,“给袁天师赐座。” “袁天师,今日请你来,是想让你算下一女子八字。赵姑姑,你把那女子拿给袁天师看看。” “臣遵旨。” 袁天师看了眼八字名帖便开始掐指测算,掐着掐着,却突然停住了。 “启禀太后,此女八字不可算。” 太后眯起凤眼,“为何?哀家恕你无罪。天师尽管直说。” 袁天师沉吟片刻方说道,“此八字为富贵之命,聪颖贤惠,如果入宫,当至妃位。如果在民间,当嫁入富贵人家,觅得一相貌堂堂好夫婿。” 这八字若是普通术士测算,那便是衣食无忧、富贵之命。但如果深入挖掘过历史上的帝王后妃的八字数据库,才能算出这是极富极贵的皇后、太后之命。 不仅如此,还是历史上能留下姓名的贤后之命。 可国已有皇后,且是手握兵权的重臣之女。 当今圣上不过登基两年,根基不稳,如果此时说出,将可能造成朝廷动荡,天下大乱。 这岂是能说的? “此言当真?”太后淡声问道,却威仪十足。 心想,妃位,也还好吧。妃位还分皇贵妃、四妃、平妃三个等级。离皇后之位还远着呢,再聪慧,天花板在那里,不足为虑。 袁天师点点头:“臣依八字而测所得,如实呈报。此女聪明伶俐,德行颇佳,贤良淑德,娶之为贤妻良母,可令家道兴旺。” “原来如此。哀家以为是个搅动风云的灾星,听天师所言,不想却是个福星。”太后望向袁天师,言语里颇有些怀疑的意思。 袁天师一怔,很少听到太后如此直白的说话,诚惶诚恐地跪拜在地上:“此乃天命。” 太后收回视线,饮了口茶水,“既是天命如此,天师何必惶恐。起来吧。天师最近夜观天象,有何吉凶?” 对江月白品性的断语,皆在太后意料之中。只最后一句,“贤妻良母,家道兴旺”,有待检验。 袁天师突然想起昨日子时,站在观星台上,万里无云,仰望星空,北辰星旁,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颗从未见过的小星星。那星星若隐若现,此星的初生地正对应着京城方向。 此星象主吉,主天下霸业。 莫非二者有关联? 昨晚已翻阅典籍,历史上有记载的有两次,一次是晋文公降世,一次是芈八子降世。想来跟后宫有孕者有关。 骤然神色一凛:“臣夜观天象,先凶后吉,后大吉。” 太后听到“先凶后吉”,心下一惊:“天师,此话怎讲?” “天象显示,长期看,新帝贤能,我大明王朝正处于大气运之中,必将蓬勃发展,国富民安。除了星象显示两位王爷大婚,大吉大利外,星象显示皇上后宫有孕,所生之子贵不可言。” 此子岂止是贵! 那是北辰星边上的伴生星,很可能要辅佐帝王,甚至继承皇位的。 太后点点头,随即问道:“此乃吉与大吉,那凶呢?何为凶。” “启禀太后娘娘,恕臣直言,近期为凶,正气弱,邪气旺,怨念盛,戾气强,主兵祸旱灾,乃至饥荒。”袁天师缓声道。 “竟如此之凶!”太后不由得感念道,神色间异常凝重。 第157章 天有异象(下) “太后娘娘请勿过于忧虑。此乃天地造化,只可顺应之。阴阳相长,福祸相依。大兴之前,必有大难。近日喜气连连,皆为吉兆,或可减缓其凶。若后宫确有孕者,更当如此。” 太后心下高兴:“天师果然窥见天机。甄太傅之女甄氏今日诊出有孕。” 心想,若甄氏生男,则为皇长子。 遵照祖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若皇后一直无嫡子,那么就有机会问鼎皇位,自然“贵不可言”。 不管怎样,值此多灾多难之际,皇帝有后,确实可安社稷定民心,乃“贵人”。 袁天师立马跪下恭贺道:“恭喜太后,恭喜皇上。天佑大明!” 太后眸子里闪烁着喜悦,眉眼舒展,温声说道,“袁天师你辛苦了。事以密成,此事先不要声张。刘公公,你亲自去向皇上禀告此事,不可让旁人知晓。” “天师,你可有什么请求?” “臣请求归隐田园,云游四海。” “……” “太后若不准,那便三年后吧。” 太后心想三年后应该这一摊子事应该都理顺了,便答应下来,“哀家准了。可让族中新人提前来钦天监学习。” “谢太后。” 太后倒不太担心袁天师退休。 因为遵循祖制,袁家世代学习天文,任职钦天监。现在的袁天师离职,族中会选一名新人来承袭。早点来实习,早点熟悉工作,做好交接。 袁天师走出主殿后,同样望见了满枝紫红色花朵的紫荆。 枝干纤长而立,遇风拂过,高处的花朵抖动,宛若仙子间的嬉戏调笑,真真是“多情扶手捏柔条。颤。颤。颤。” 同样思及这紫荆花所寄托的兄弟家国情怀,仰头喟叹。 却见东侧殿方向似有隐隐紫气。倒与眼前的紫红色花朵相印成趣。 便停下脚步,侧身问身边送他出来的宫女:“东殿可有贵人住?” 大宫女迟疑了下,但鉴于袁天师的地位,不敢不如实禀告,毕恭毕敬地答道:“贤雅常在江氏奉太后懿旨在此养病。天师大人,可有何不妥?” 袁天师高深莫测地笑笑:“无不妥。善待之。” 天佑大明。 说完,袁天师带着笑意,甩着袖子大踏步地离开了慈宁宫。 在庭院里的这番话,被大宫女原原本本地传给太后。 太后捏着绛紫色衣袖,喝着茶,沉默不语。看来哀家没有看走眼,这江氏果然不是普通寻常女子。 所幸天师说她是福星,不然此时非得立刻除掉不可。 听闻婢子禀告,江氏因目睹婢子受罚出现了胸闷胸痛,此时已服药睡下。 如此一来,留在慈宁宫静养倒更加合情合理。 皇帝若是听到这事儿,怕又要挂心。 “此乃天命。”天师的话回荡在耳中。 太后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李北辰那边正约了左丞相、右丞相单独商议南方水灾之后的疫病问题。 据递上来的折子来看,湖广、南直隶、浙江,甚至福建多地出现了为祸千年的大肚子病。其中湖广布政司和南直隶尤为严重。 古人称之为水蛊,得病之后,腹大如鼓,传染性极强。一人得病,很快就会传染到全村。有些村落甚至感染了八九成。 这些得病之人肌体能力下降,缺少医药,很快大面积死亡。甚至出现了“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灭村绝户的人间惨剧。大量青壮年衰弱而亡。 “水蛊这种病来势汹汹,得之传染。就连华佗、孙思邈这样的神医都无法根治,非人力所能为之。本朝常用做法是水灾后,洒以生石灰除毒,但今春以来,水灾涉及区域过广,恐怕生石灰数量不足。 雨季未过,这些地区后续还有灾情。此时处理,恐废人力财力,效果还不大。皇上恕罪,臣实在想不出来好办法。”左丞相孟辛说道。 “孟相不妨再想想。”李北辰转向右丞相,“陈相,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相沉思片刻,方才说道:“孟相所言极是。此时并非根治水蛊的好时期。但此病传染性极强,危害性极大,事关系江山社稷,不可放任其发展。 这水蛊不仅影响粮食耕种,更影响军队和未来服役的壮丁。我们必须采取措施进行预防,阻止疫疾的扩大。” “如何预防?如何阻止。愿闻其详。”李北辰洗耳恭听。 陈相在先帝在位时曾前往过江南调研,对此颇有心得: “《射工候》这本书中记载,人行水中或涉水洗浴,或大雨浸漫,或牛马进入水域,就会感染这种沙蚤。南方水网交错,城市人口密集,农村依村而居。 既然这种大肚子怪病,与饮用不洁之水有关。可先从城市入手,禁止引用江河之水,改用井水。告知百姓饮用熟水而非开水。再则,禁止畜禽人丁粪便排入河道水网,宜挖粪窖沤肥处理。” 孟相立刻补充道:“粪窖还要进行覆盖,避免雨水灌入,导致大面积外溢,污水泛流。” “左相也不是一无所知嘛。”李北辰笑着说道。 孟相心中一寒,“右相曾奉先帝之命,委任为钦差大臣,专门督办过此事。可此疫病极其难以防治。付出甚大,收获甚小。如今国库空虚,钱还是要用在刀刃上为好。” “既然先帝有调查民情的传统,朕便封你为钦差大臣,即日前往两湖地区,尤其黄州府、荆州府、岳州府、永州府督办水蛊事宜。” 孟相心中一惊,立马跪下:“感谢陛下信任,只是臣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不宜长途跋涉。陈相有督办此事经验,当年得先帝盛赞。不如由陈相代劳。” 心中的小九九打得啪啪地响。 京城这么安逸,干嘛要去疫区,万一自己感染了怎么办,再把家人传染了怎么办。一大把年纪,只想顺利退休,拿退休工资安享晚年。 “孟相身体欠佳,确实不宜劳碌奔波。爱卿长子孟青不错,足智多谋,沉稳清廉,朕任命他为钦差大臣,代你督办。明日下朝后即可启程前往湖广。” “臣惶恐,犬子孟青手无缚鸡之力,腹中草包,恐难以担此大任,还是另派贤能吧。陛下!” “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李北辰笑着说道,“孟相,你这是母鸡护崽,小看了孟青。朕看他在礼部做员外郎就做得相当不错,理应委以重任,多加培养。此事无需再议。” 孟相眼看皇帝心意已决,只好应承下来,谢恩告退。心中实则懊恼不已。 他一把老骨头,万一得了病,死在调研路上,那叫鞠躬尽瘁,死得其所,芳名流传千古。也许这正是少年天子希望看到的。 可这儿子如果不幸感染疫病,死在两湖之地,不仅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还会被同僚和世人诟病,他腹黑狠辣,不惜以儿子性命保个人权柄。也许,这也是少年天子希望看到的。 真可谓进退两难。 孟相心中开始盘算着,明日早朝如何破局。 第158章 爱卿但说无妨 “陈相,你速去翰林院、太医院调拨几个人手,今晚整理出历朝治理水蛊的有效办法,再加上你之前的调研经验,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防范和治疗办法,拿到明日朝会上讨论。” 李北辰说完又转头吩咐道:“徐公公,你陪陈相去一趟翰林院和太医院,宣朕旨意。” “老奴遵旨。” 两位丞相心事重重离开御书房后,李北辰顾不上休息,接连处理了一堆事务。 得空一边接受徐公公捶背,一边听徐公公唠叨宫里的各路消息时,晚霞照窗,已是傍晚。 听闻江月白因婢子受罚而心悸病倒,病情愈发严重,李北辰心下焦急,随即说道: “这样的事情,岂可让她看见?她那样自小如珍似宝地被父母呵护着,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真是不知轻重!” 说完,略一停顿,便让徐福海摆驾慈宁宫。 徐福海却没有立刻小跑去准备,反而跪下:“恕老奴多嘴,此时陛下去不得。那婢子是代贤雅小主受罚,陛下如此时再去,恐再惹太后不喜。今日惠妃娘娘侍寝,御膳房已备好晚膳。请陛下三思。老奴还有一则关于贤雅小主的好消息要向陛下禀报。” 李北辰心里一过,便知徐福海说得是对的:“什么事,快说。” 徐福海满脸堆笑地禀告道:“慈宁宫派人告诉老奴说,今日太后召袁天师去了慈宁宫,测了贤雅常在的八字。贤雅常在聪明伶俐,德行颇佳,贤良淑德,娶之为贤妻良母,可令家道兴旺。” 他知道皇上听了这些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皇上显然很喜欢贤雅小主。 “嗯,不错。朕也这样觉得。”李北辰笑着点点头,“还说了什么。” “还说,贤雅常在生就是富贵之命,受皇上照拂,未来可至妃位。” “妃位。”李北辰满意地点点头,“凭她的容貌才华倒是当得。还有呢?你个老东西,还是一次性赶紧说完,不要卖关子了。” “还说,甄婉仪这次怀的麟儿是个贵子,以后贵不可言。还说,夜观天象......”徐福海声音低沉下去,紧张地望着皇上,犹豫着要不要把最近的凶兆如实说上一说。 “照着说。”李北辰语气里甚为不悦。 徐福海战战兢兢地说道:“说,说近期凶,有兵祸旱灾饥荒之事,未来大吉,国运昌隆。” 把袁天师的话精简了一番,唯恐惹怒了皇上。 “兵祸旱灾,”李北辰垂眸默念了一遍,站起身来,望着墙上挂着的江月白的书画,刚刚的喜悦一扫而空。 “皇后那边是否已传信给她父兄?” “回皇上,已经传了。遣的快马,走的官道。”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李北辰在养心殿来回跺着步子陷入了沉思。河南河北地区确实出现了旱灾,北部边境确实出现了兵祸。 饥荒虽然还未发生。但南方连日大雨,这还未至夏季汛期已是如此,影响水稻。北方出现春旱,小麦不生。照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生产恐怕确实会有问题。 一当灾民增多,粮食不够吃,那很可能就会出现“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百姓都要饿死了,难以避免地会激化矛盾,造成农民暴动起义。 粮食匮乏还影响军队调动和军心稳定,对内无法镇压起义,对外无法抵抗外敌侵扰。 看来得早做打算。 “大福,派人传翰林大学士慕容池进宫。” “那惠妃娘娘那边?” 李北辰沉吟片刻,盯着桌上的奏折,吩咐道,“告诉惠妃,朕今晚先要处理政务。让她先准备着,等朕忙完了,便召她过来。” 心绪烦乱之中,便翻开案头的《资治通鉴》来看。 结果随手一翻,便是各种危机,然后君臣相和或者君臣相左。 一朝兴,一朝亡,更替兴衰,似乎有迹可循,却又像春水向东,大势如此。 古来帝王,从来没有平顺的。 慕容池进来养心殿时,李北辰正在专心读卷第四周纪四燕昭王封乐毅为齐王,乐毅惶恐不受。燕昭王死后,燕惠王即位被离间,乐毅遁走赵国。 心有戚戚,就皇后父兄谢家颇有感触。 慕容池见皇上神色凝重,进门后立刻跪下,悲切出声:“陛下饶命。臣罪该万死,不该与陈相之子大打出手,犯下如此大错。” 只感觉脖子凉凉,人也凉凉。以为皇上召他而来,是为前日跟陈章良大打出手之事。 “你是有罪。那陈公子岂是你能打的?他可是陈相的独子。朕看你是色胆包天,昏了头了。”李北辰故意抬高陈家人在朝中的地位,让他们家成为孤臣。 “臣该死,臣有眼无珠。臣愿去相府负荆请罪。请陛下恕罪。” “你先坐下吃饭。明知打不过,却还要打。是什么样的绝色女子值得慕容大学士如此神魂颠倒。”李北辰随口问道。 御前哪敢撒谎,慕容池只好讪讪地答道:“是......是人家姑娘卖艺不卖身。陈公子非要逼人家卖身。” “如此说来,慕容大学士是个怜香惜玉之人。那姑娘想必入了你的眼。”李北辰笑着说道,示意徐公公给慕容池夹点清蒸鲈鱼,“多吃点鱼,补补脑子。” “谢陛下恩典。” 慕容池有些窘迫,几次夹鱼都夹不起来,一块鱼夹了个稀烂。一着急,怕皇上怪罪,伸手把那块稀碎的鱼塞进了嘴里。 “大福,既然慕容大学士爱吃鱼,你便给他多添点。”李北辰尝了口鲍鱼羹,没有多少胃口,推在一边,倒是吃起来盐水花生,一夹一个准。 与慕容池的筷子功形成了鲜明对比。 “朕有一事向你请教。如外有兵祸,内有天灾,并有瘟疫,恐有饥荒,且国库空虚,应如何?” 慕容池垂眸思考了片刻,似乎不敢妄言。 “朕恕你无罪,爱卿但说无妨。” “谢陛下,那臣便斗胆说一说。就臣看来,既然问题很多很杂,而资金和人手均极为有限,那么就要抓主要矛盾。 兵祸、天灾、瘟疫、饥荒四个之中,论主要矛盾。若大兵压境,犯我边境,那兵祸便是主要矛盾。若能缓和边境,先解决国内矛盾更为紧要。” “继续说。” 第159章 敏感话题怎么谈 “处理国内矛盾的核心在于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国内矛盾也分为主要和次要,紧急和非紧急。在国库紧张之时,优先处理主要矛盾,兼顾紧急和非紧急。 这样一来,可排除饥荒。 非紧急的主要矛盾为恢复民生,赋之长期政策,轻徭薄赋,鼓励耕种和垦荒。 紧急的主要矛盾为天灾和瘟疫,这两个催化了历史上很多朝代的灭亡。所以,必须要有所作为。 瘟疫分为可治和不可治,可治者优先,以治为主,得民心见效快,可尽快恢复当地粮食生产和社会秩序。不可治者以防范为主,号令百姓齐心共治。” “那你如何看待天灾呢?” “天灾重在妥善处理灾情,做好善后工作。臣以为妥善应对天灾,比应对瘟疫更能得民心,更重要。” 因为,赈灾的投入产出可量化,立竿见影,可操作性强。但应对瘟疫则是个无底洞,且不见得效果好。 “南有水涝,北有干旱,均需大笔赈灾款项和重建款项,何处可得?” “陛下,或可放出风去,朝廷已掌握各级官员贪腐证据。受灾之地,若能积极自筹资金赈灾则既往不咎,否则以金额规模株连五族或九族。非受灾之地,其他官员,可私下主动投案,交出贪腐财物银两,则既往不究,若能供出同犯,则返还两成。” 李北辰听了有些心动,但瞬间冷静下来,面色从容:“朝中都是贤良之臣,如此一来必会影响君臣间的信任,人人自危,恐引起混乱。不妥。” “是臣愚昧无知,目光短浅。” 李北辰转而一笑,略略一顿:“倒是可由你传出去,户部尚书抄家后发现大批贪腐款项,高达200多万两白银巨款,还发现一本在任期间行贿受贿的流水账本。若相关人士,主动投案,上交钱款,则既往不咎;若拒不上交受贿款项,则会按照大明律法严惩不贷。” “陛下英明。臣遵旨。” “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我们所图甚大,朕授你户部尚书兼翰林大学士。” “臣才疏学浅,尚无资历,臣绝不敢担当如此重任。”慕容池立马跪下,十分惶然。 “大学士又何必自谦。你祖上书香门第,官拜尚书令,虽然当初阵营不同,立场不同,但忠心耿耿,颇有气节,太祖十分敬重。如今你学富五车,朕希望你能够效仿先祖,尽心竭力造福于民。” “臣谢陛下厚爱。只是臣依然认为自己不堪大任,请陛下另择贤能。” “朕看重的就是你刚正不阿,希望你言出必行,成为朕的肱骨之臣。你可有熟知的贤才举荐给朕?” “谢陛下信任。臣确有一人想荐与陛下。该人名叫陈宁,有苏秦之才。他熟读经韬纬略,有超人的胆量和自信,故而性格有些放荡不羁,恃才傲物。” “此人身在何处?出身如何?是否已在朝中任职?你是如何知道他有大才。”李北辰毫不掩饰他的求贤若渴。 “他出身楚地贫寒之家,因手头拮据,居于本人府中。虽未考取功名,但熟读经典,见地非凡。凡事须切中关要处,抓主要矛盾,便是陈宁的思想。上下同欲,除弊兴利,兴旺内部,以御外忧也是他的主张。” “甚好。如此良才,当现在就宣他进宫。今夜我们秉烛夜谈,纵古论今。速派车前往慕容池大人府上请陈宁。” 李北辰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经过这番谈话,兴致勃勃,又多吃了些饭菜。 不停地让徐福海给慕容池夹菜添汤,相谈甚欢。 不到一个时辰,李北辰听闻陈宁已到门外,快步走出房门,与慕容池一起降阶迎接。 陈宁就地叩见,李北辰呵呵笑着扶起陈宁,三人一同进了养心殿。 落座后,李北辰上上下下打量着陈宁。这人双目有神,腰板挺直,身材健硕,只是剑眉粗浓,可见性格较为刚硬。 思忖片刻,转头问徐福海:“大福,这人朕是不是见过?” 徐福海听了李北辰的话,细细地端看了一番,惊讶地说道:“确实见过。去年春天,陛下微服出访时在茶楼之上似乎遥遥见过他。那时,他正在街上宣扬帝策,似乎是说要轻徭薄赋,改变税制。” 去年陈宁落榜,被当众重提旧日街头“卖艺”之事,似是有些尴尬,脸色微红:“正是鄙人。” “甚好!这就是缘分!慕容池大人力荐你,说你有大才,可不要辜负他这番苦心。朕有意请你随侍左右,时常指点迷津,还请不要推辞。此前朕在茶楼之上,汝之主张听得并不真切。愿闻其详。” 李北辰摘了颗枇杷乐呵呵地吃着,“你们尝尝,这是南方刚送到的白玉枇杷。莫要拘束。” “臣不才,未能考取功名,得幸遇见慕容兄这样的君子,今日能见陛下,已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陛下但有驱使,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宁声如洪钟,给人以意气风发之感。 “莫要谦虚。慕容大学士不会看错人。拟旨,封陈宁为六品侍读,入职翰林院。”李北辰顿了顿,又吩咐道:“另赐京城府宅一座,金一百两。国库目前还不充裕,聊表心意。盼你能为朕多出良策,助国祚昌隆。” 陈宁没料到李北辰说话如此坦诚,还如此礼贤下士,一时呆楞住,少顷后才醒悟过来,立马叩首谢恩:“谢陛下隆恩!” 三人秉烛夜谈,相谈甚欢,不时传来哈哈哈的笑声,忘记时间。 这便是李北辰想要的改变。逐步纳入新鲜血液,培养自己的人才队伍,打好感情牌和待遇牌。 临到末了,李北辰从几案上拿出《资治通鉴》上正在看的燕昭王、燕惠王与乐毅这段,问陈宁和慕容池如何看待。 “这……” 这样敏感的话题岂是能当面谈的? 就跟夫妻之间有几个能敞开谈“出轨”和“财产分配”的。 君王与能臣之间的互相猜忌是天然的困局。 自古不变。 第160章 夜半,请收快递 陈宁与慕容池对视了一眼,猜不透皇上的意思。待到李北辰恕他们无罪时,他们方敢豁出去。 “恕臣直言,无论燕昭王还是吴王阖闾与贤臣之间都是君臣互信,互相成就。燕昭王有胸怀,敢用乐毅。乐毅因为这份信任,以性命和鲜血立下赫赫战功。 燕昭王依仗乐毅征战厮杀,对其赏赐奉为齐王,乐毅坚决不受,只是裂土封侯。反之,若王者借权术铲除功臣,则会令人寒心,君臣相背。 君臣间但凡有猜忌的苗头,就容易被敌人利用。田单以一人之力,以反间计令楚军换帅,节节败退,反收复齐国七十余城。失败往往从内部信任崩塌开始。” 陈宁一口气说完,怅然地叹了口气。虽然头铁,不愿曲意奉承,刻意结交权贵。但如此率直评说君臣关系,还是有所不安。 这脑袋就跟不属于自己的一般,留恋地摸了又摸。 慕容池见陈宁掰开了说,也不敢藏着掖着:“皇上宽宏,志在高远。微臣就斗胆一说。臣很赞成陈宁之见。君臣互信则国兴,君臣互疑则国败。 燕昭王的智慧还在于,他把问题留给时间去消化,带着问题前进。一个国家不可能消灭所有的问题,只要保证大局面在平稳中前进即可,其他的先搁置再议。稳中求进,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二位都说得很精辟。朕何其有幸能得汝等良才。”李北辰听完十分振奋,以茶代酒表示赞赏。 新上任的大boss对于如何处理顶尖人才的任用问题,有了新的领悟。 郁结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眉目。 慕容池与陈宁的眼中不约而同有了隐隐的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是他们爱哭。 而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能被主权者重用,大施拳脚,是多少读书人的志向和野心所在。 慕容池与陈宁离开时,已是子时末,凌晨一点,夜已深沉。 站在高台之上,目送两位年轻臣子离开,李北辰负手而立,目光炯炯,毫无倦意。 漆黑如墨的夜空,繁星低垂。 李北辰似乎也在那颗北辰星边上看到了一颗隐隐约约的小星。 他想起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有那甜美纯净的笑容。 摸着那平安玉佩,想到那个心心相印的人,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一个人如果真愿意做出点大事情,那么很多时候,就得选择隐忍,顾全大局。 你能理解朕的,对吗?月白。 真地很想你。 “皇上,夜已经深了,还去景仁宫吗?” “去。”李北辰回答得有些敷衍,转身进了内殿。 写下一字条:朕很想你。 他端看着薄薄丝绢上的小字,眉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 此时凌晨一点过,再过三个多小时又要起床上早朝。 然而这不过是做皇帝的日常。 李北辰已经习惯了。 领导们并不是社畜们想象的那般闲。 他们位置高,钱多得几辈子用不完,还比咸鱼们拼得多。 李北辰派出暗卫今晚去探望月白到底病得如何了,顺带送去信件。 夜色深沉。 暗卫达喜到达慈宁宫时已经亥时一刻。虽然经过训练,依然颇有些紧张。 毕竟是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住的地方。 危险程度堪比老虎嘴上拔毛。 达喜摸到慈宁宫的东侧殿主殿上。 他掀开瓦片往下看去,却只能看见不透明的床顶。窗幔把床榻围得严严实实。 怎么把信送到呢? 直接扔下去的话,纸片太轻,会随风乱飘。万一被慈宁宫的宫女捡到了就容易惹事。 怎么把信亲自送到小主手上呢? 必须得把她叫醒,还不能惊扰到太后的侍女。 他盖上瓦片,拿着小石子往窗户上一扔:啪嗒—— 快来到窗户边拿信。 江月白白天被姜太医扎了几针,又吃了姜太医开的安神药,昏睡了一下午,甚至错过了父母觐见。白天睡得太多,到了这个点,反倒睡不着了。 江月白一下子清醒过来,掀开窗幔,喊小宫女去看:“去看看是谁。” 小宫女脑补着聊斋梁上鬼的剧情,克服着内心的恐惧,打开门去看,发现没有一个人影。 江月白:“你赶紧问问是哪个鬼?姓氏名谁。我们明天好烧纸。” “你是哪家的鬼?赶紧的!”春雨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达喜急了,我一个大活人,怎么成了鬼了。 可皇上交代了,一定不能被太后发现,否则就暴露了,会害了贤雅小主。 他硬生生地忍着不出声。 屋外黑咕隆咚的,一片安静。 “小主,没……没人……也没……没鬼……” “哦。”江月白应了声,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个殿里死过人吗?会不会是孤魂野鬼。或者是前朝冤死的鬼魂。” 小宫女立刻瑟瑟发抖。 这宫里哪里有地方没死过人的。 传说当年太祖打下京城的时候,杀死了宫里前朝所有的宫女妃嫔。 江月白心里有点害怕,强作镇定,告诉自己,说不定是风吹的,重新躺了回去。 隔了一会儿。 江月白又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啪嗒”一声打到屋里的地上。 这鬼还翻了天了。 竟然跑进屋里来了。 江月白猝然而醒,撩开窗幔,看向窗外。窗外正好有棵大树树干的影子,张牙舞爪地落在墙壁上,像一个弓着腰的人影。 “给我滚出来!春雨,给我掌灯!” 春雨从昏睡中醒来,恍惚找不到北:“小主,小主怎么了?” “有鬼!” “在……在哪里?”春雨的声音哆哆嗦嗦,紧张地四处张望。 以前听过同屋的宫女讲宫里的鬼故事,此时满是脑补。那些树影仿佛就是鬼魂的藏身之处。 “掌灯!” “哦,是。”春雨哆哆嗦嗦地摸着火折子,半天打不着。 越着急,反而越打不着。 “怎么还没点上?”江月白疑惑地问,“要我来点吗?” “不用,不用。”春雨想到自己伺候的是袁天师口中的“贵人”,立马有了底气。 贵人都是被天地护佑,鬼神敬畏的。 不怕不怕。 手下的动作便稳妥起来。 灯终于点亮了。 江月白翻身起来,走到窗边,空无一人。 到底怎么回事?! 第161章 不要乱动,会出事 江月白脑补了很多好奇害死猫,出去探寻后被杀的小说场景。 比起怕鬼,她更怕人。 这宫里想害人的肯定不少。 春雨心里害怕,却鼓起勇气安慰小主说道:“小主,别怕可能是树杈打着窗户了。” 虽然不信,江月白安抚性地应了声:“嗯。警醒着,先别睡着了。” 两个人躺下了,都眯着眼睛,留出一条缝隙。不敢全睁开看窗外,也不敢全闭上一抹黑。 江月白想着是歹人, 春雨想着是鬼魂。 都怕得要命。 没人敢起身出门看看到底是什么。 急得蹲在屋顶的达喜不知如何是好。对方一直不肯出门取快递,又不能打电话,该如何是好。 江月白想了想,猛地拍了怕床面:“各路小鬼,各路贼人,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本小主不客气!我习得一门独门秘籍,可让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其实,她是吓唬吓唬,壮壮胆而已。 aoe,群发。 管他是啥。 春雨不禁喃喃低语道:“没想到小主这般厉害......还会捉鬼......” 她心想,天亮了,一定要去禀告太后,小主此番能干。听说天师今天走到院子里特意询问这里住着谁,还嘱咐让好生伺候着。想必今后前程不一般。 如果自己能跟着这样的主子就好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啪嗒一声。 不再是窗棱。 这次一粒石子直接落在屋里的地上。 咕噜噜地滚到了床底。 江月白噌地一下坐起来。 这该不会是贼人在踩点,马上就要动手了吧。 这次借着灯光,清楚地看到是从屋顶的一个瓦缝里掉下来的。 她抬起头网上看,却只看到了帐子不透明的顶部,还很华丽,绣着蝶戏牡丹。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鬼或者这人不想让人睡觉了。 江月白积聚腹中真气,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有何冤有何仇,速速报来!” 达喜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要不要回答,然后跳下去把信交给这小主。 他只会保护皇上安全,哪里做过这种半夜送信的事情。 这可如何是好。 宫殿的门窗都锁了。 那便从屋顶搞个窟窿跳下去? 他试了试把一条腿放下去,感觉会塌房,不太可行,就收了回来。 在下面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就是屋顶突然悬出一条腿来,又突然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屋顶上的洞里透出一人脸,黑漆漆的眼睛好像没有眼仁。 有点《聊斋志异》的意思了。 “鬼啊!”春雨大叫起来。 “嘘!”江月白低声呼道,“上面是人,是歹人,不是鬼。你别大声叫,免得被杀人灭口。你到我这边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你看,他都把腿伸进来了,这是想入户抢劫再杀人灭口呢。 春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钻进床帏里,江月白把她拖上床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你躲在帐子里装作是我,呆着不要呼叫,千万别乱动。我担心这群贼人想谋害太后,我现在就去正殿保护太后。”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正殿方向传来两声锐利的尖叫。 江月白和春雨瑟缩着,面面相觑,齐齐抬头往上看,只看到个帐子顶。 难道真的有刺客?! “小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走,我们去救驾!”江月白压低声音,凑在春雨耳边说道。 主殿那边人多,肯定有武功高强的侍卫。这边人少,就自己和这呆瓜小宫女。 如果统统杀光的话,呆在原地,恐怕最先被杀掉。 而且这小宫女是太后的人。既然听到了,如果不去,以后难免不会告状,到时候,还罪加一等。 “可万一死了呢?”春雨怯怯地问道。 这口气好像卧底。 这不会是太后故意考验我忠心的吧? “那......就做鬼都不放过害我的人!”江月白心一横,杀气冲天,病娇之气全无。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次谁敢要我的命,我就跟他拼了! 屋顶上的达喜也听到了主殿传过来的尖叫,起身飞起,却猛地感受到了一股凛然的杀意不知从何方传来。 谁?这是谁? 待达喜靠近主殿时,听到了更加密集的尖叫,还有印在窗户上混乱驳杂的人影。 救太后要紧! 顾不上什么礼法,破窗而入。 进入室内,见殿里乱成一团。 太后身着寝衣被几名宫女拥簇着,花容失色。几个太监和宫女满屋子里追赶。 在身着黑衣的达喜破窗而入后,在场的人全部都呆住了。 刘公公最先喊道:“抓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喊完吩咐已经乱得手脚不听使唤的小宫女们:“快,你们快护送太后离开慈宁宫。我来保护太后!” 刘公公武功了得,只是平日里不显露出来。此时,事情紧急,逼得他不得不出手。 他只是一个闪身,便如一道黑影般扑到了达喜跟前。 达喜本能地迅速避开,急声问道:“刘公公,刺客在哪里,有几人???” 他以为刺客在他身后或者附近,刘公公才往自己这边扑过来。这种情况时而有之。往敌人身后躲,是借力打力、制造混乱的常见手段。 刘公公一听,气愤出声:“竟然还是熟人,竟然知道我的名号。说!你是谁派来的。” 说完,刘公公便使出绝招,招招致命。达喜却知道对方的身份,不敢尽力还手,只是尽力躲避,实在不行,才抵挡一二,生怕伤了太后跟前的大红人。 想要解释,却被刘公公追着满屋子打,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但凡分神说话,那便从此没有说话的机会。 “太后娘娘,我来护驾了!”江月白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粗大的木棍。 虎虎生威地挡在太后面前。 正是用来杖责白桃的那根。 一张苍白的小脸,怒目圆睁,睡梦里惊醒,来不及盘发,只是简单地头顶一束,竟然有了几分花木兰的气势。 “太后娘娘!”又传一声怯怯的娇呼,春雨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你们护送太后先走!我去支援刘公公。”江月白沉稳地示意了个眼神。 说时迟那时快,江月白拎着粗大的姑棍棒朝身着黑衣的达喜飞身冲过去。 棍子偏有些重,有点抡不起来。如果是剑,还能用的游刃自如点。 这毫不拖泥带水、英勇潇洒的架势,亮瞎了太后和一众宫女的眼。 没人不喜欢看大侠出手把黑恶势力打得落花流水。 自古侠客都是男的。 眼前竟是貌美如花的女侠客! 这可是稀有品种! 跟吃瓜群众不同,当事人刘公公见贤雅小主拎着棍子加入,顿时傻了眼。 这就是所谓的福星吗? 真不是来捣乱的? 第162章 刚立功又犯忌讳 “贤雅小主。你护送太后先走!”刘公公连忙喊道。他想喊你这个傻主子,三脚猫功夫就别添乱了,却硬生生地忍住。 毕竟太后又不是傻子。太后都没喊停,自己喊个什么劲。 危险时候,作为后妃保护太后,在孝道和皇权上无比正确。 “捉活口!”一旁在门口处冷眼观战的太后突然出声吩咐道。 她当然看出来了江月白身上有功夫,但功夫实在很一般。 她很好奇接下来的剧情怎么走。 这江月白万一被刺客砍死了,她的富贵命还富贵吗? “诺!”刘公公应道。 因为江月白莫名其妙地加入,刘公公和达喜的战斗速度突然放慢,怕伤着了这娇娇的病弱妃子。 刘公公是因为旁听了袁天师给太后做的专场讲座。 达喜则是奉皇上之命。 两人都投鼠忌器,动作都不敢大了。 此时两人的缠斗就显得很滑稽。向对方使出的招式,都被江月白生生地挡住。 这真的是来救场的吗? 真不是来搅局的? 倒是这番搅局,限制了刘公公的速度,达喜终于得以喘息,侧身躲过刘公公一掌,急声道:“刘公公,刺客在哪里?你我联手别误了大事。贤雅小主,快跟太后一起走!” 这贤雅小主勇气可嘉,只是就这点身手,遇到刺客根本不够看。本身就是个病秧子,还是别来捣乱,惹皇上担心。 刘公公猛地站住身子。什么??!! 自己人?! 难道只是一场乌龙?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刘公公并不放松警惕,逼近达喜问道。 他是个老江湖,知道敌人总是诡计多端,惯于使诈,对方越是显得亲近,他越是警惕。 “我……”达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暗卫这事儿是最高机密。 没有皇帝授权,暗卫不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说不说?何故吞吞吐吐!快说,你的同党在哪里?!” 达喜大吃一惊,搞半天,原来刺客是自己。 犹豫之间,被刘公公点了身体的各个穴位,还被连扇了几个大耳巴子。 耳朵嗡嗡直响,嘴角流出血来。 明明我只是fbi特派员送个特快专递的。 刘公公支使俩个小太监对达喜搜了身,却一无所获。皇上的那张小纸条写在薄薄的一张丝绢上,被藏在他身上秘密缝制的口袋里,正常的搜身是根本搜不出的。 “说不说?”刘公公对着达喜肚子上又来了两拳,疼得达喜脸色苍白,跪落在地上。 “慢着。”太后瞟了江月白一眼,别又惊吓出毛病,“带回大牢,慢慢审问。” 刘公公招呼俩个小太监,架起地上的达喜就走,达喜的双腿在地上摩擦。 “太后娘娘,我,我真不是刺客,我是来护驾的。听到主殿这边有尖叫,担心有刺客进了慈宁宫。所以才冲进来。” 太后福至心灵,想到了最可能的情况,心下一暖,问道:“你是皇上安排来保护哀家的?” 皇帝怕不是安排了暗卫保护哀家,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达喜沉默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还在纠结这暗卫的身份能不能暴露的问题。因为sop上没有提到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慈宁宫就你一个人守着?”太后又问。 达喜还是沉默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整个皇宫的暗卫分布安排,这是最高机密,这哪是他能知道的。 太后想了想,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把这黑衣人关起来,等见了皇帝再说吧。 在这黑衣人进来之前,她们确实出了点事情,发现了两只肥硕的大老鼠,像成了精般大半夜钻进了太后房间里,吃桌子上的零食。 一堆人抓老鼠搞得鸡飞狗跳的,碰掉了一堆瓶瓶罐罐,却还是没有抓到那两只大老鼠。 “刘公公,先把他关在密牢里,任何人不得靠近。好生伺候着,不可用刑,不可怠慢。” 达喜这才放下心来,他已然明白今晚是个乌龙,只是恐怕不好在皇上那边交差了:“谢太后。我,真不是刺客,是来保护太后的。” “带下去吧。”太后疲惫地摆摆手,警惕地盯着屋里的角落。 总感觉那两只肥肥胖胖的老鼠突然会从哪里钻出来。 场面变化过于快速,来不及消化。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半夜遇到的怪事。不过想必春雨后面会跟太后禀告的,倒是不必担心。 太后看向拎着个木棍的江月白,心情复杂,“江氏你把木棍放下,跟我到里屋里来。” 江月白放下木棍,乖巧地跟着进了里间,太后坐下来,看起来十分疲惫。 站在灯下,太后打量着眼前衣衫不整的美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神经病般的存在。越发看不明白了。 哪个妃嫔这般傻的。 明明是个弱鸡,听说有刺客,却提着个棍子就冲上去的。 以命搏自己的好感?!还是本性至情至善。 脑子里回荡着袁天师的断语:聪明伶俐,德行颇佳,是个福星。 江月白心里想着,既然都已经通宵加班了,此时不邀功更待何时?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臣妾救驾来迟了。” “哀家没事,”太后对上江月白真诚的眼睛,多了几分好感,“江氏,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大半夜地赶来救驾。不枉哀家对你的看重。你看起来会武术?” “回太后娘娘。臣妾爹爹在臣妾小时候,为臣妾请过习武练剑的师父。臣妾学过使剑,没学过如何使棍子。所以今日有点发挥不出来。”江月白如实答道。 “既然只是三脚猫功夫,以后就不要如此莽撞。遇到了真刺客,你今晚这般冒失,定然丢了性命。”太后顿了顿,“江氏,你可知道如何抓老鼠?” 莽撞归莽撞,这份孝心哀家还是很欣赏的。就江氏那起手的架势,如果是真刺客,她那样真性情的人想必也一样会义无反顾。 江月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怎么从抓刺客快速切换到了抓老鼠。 但上辈子出生在农村,对这个事情很熟悉:“动静这么大,老鼠们都钻回了洞里。这会儿肯定抓不到。养几只猫,再用上几包耗子药,跟好吃的拌一拌,保证全搞定。” 所以之前主殿里传来的尖叫,是因为房间里发现了老鼠? 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那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不太像是刺客。既然不是刺客,为何先在自己屋顶频频骚扰,后来又闯到太后这里? 又想不明白。 “太后娘娘,听说熙容华宫里养了好几只猫。要不现在去借一只回来。”一旁的赵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贤雅小主,把耗子药毒死耗子,说得跟后宫里毒死妃嫔差不多,惊心动魄的。 太后信佛,这哪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这刚立功又犯了忌讳。 太后却没有动怒,面色如常,沉声说道:“熙容华双身子,这会儿怕是还在睡觉。就先不去烦扰她了。” 眼中现出慈爱之色,“白日里,就去她那边说怀着孩子,太医说不适合养猫。把她那边的猫都接过来。” 太后一夜未眠,此时黑眼圈浓重,十分憔悴。 今日六王爷大喜的日子,本该精神充沛,喜气洋洋的。 哪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情。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太后满脑子的阴谋论,试图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 第163章 千古特例 太后皱着眉琢磨着刺客的事,半晌没有说话,手里的佛珠被捻得乱了节奏。 “双身子”这三字引起了江月白的注意,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想,宫里有人有喜了? 熙容华是谁? 转而松了口气,这下子不用急赶着怀孕了。 既然争不了生下皇长子。 那就走第二条路线,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折腾了一夜,江氏你还病着,先回去歇息吧。”太后揉了揉眉心,停住了手里捻着佛珠。 她超级怕老鼠这种生物,总觉得只要一闭眼,老鼠就会从角落里钻出来,咬断她的脖子。 江月白可算观察出来了,一向镇定的太后竟然非常怕老鼠。 “臣妾愿意留下来陪着太后娘娘。这老鼠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万一再跳出来惊吓太后就不好了。” 全是经验之谈。 太后的肩膀明显地抖了下。 赵嬷嬷瞪了江月白一眼:“贤雅小主别胡说。我们亲眼看到老鼠钻出门外,怎么会再跑回来。” 董事长的秘书得罪不起。赶紧认错。 “嬷嬷说的得是。臣妾浅薄了。臣妾只是担心太后娘娘,想陪着太后娘娘。” 但江月白很识趣地没有继续再说。这些董事长心里都明白,就是不爱听。 老鼠窝肯定在这房子里啊,这么豪华舒适,有数不清的美食可以吃,华丽的毛毯可以躺,名贵的木头可以啃。 这么奢华的豪宅,为何要住宫外的茅草房。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何苦总是喊打喊杀。哀家给这些老鼠念念佛经,让她们去别处安家吧。”太后淡声说道。 江月白第一次听说,可以通过念经能把老鼠念走的。 这佛法真是法力无边。 好了,老鼠们你们回头是岸,不然再次现身,你们就死定了。 太后发话了,赵嬷嬷用眼神示意江月白赶紧走人,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又要乐极生悲。 “贤雅小主也累了,春雨,你送小主回侧殿休息吧。” “赵嬷嬷,唉,我满心都挂念着太后娘娘的安全,就算回去也睡不着。” “……” 赵嬷嬷捏捏掌心,确认自己还是清醒着的,没有做梦。 这贤雅小主怎么回事。刷好感也不用这么露骨吧。 江月白此时确实精神抖擞。 但凡是跟着领导加班,她都看成是升迁的阶梯。 升职加薪就是打工人最好的春药,让人精神振奋,心潮澎湃。 最终还是太后发话:“贤雅小主,你的心意哀家知道了。快回去睡吧,别伤着身子。” 语气慈爱,还夹杂着几分疲惫。 江月白见领导自己先困了,便改口说道:“谢太后娘娘,臣妾告退。” 领导累了宣布加班到此为止,咱就跟着赶紧下班。 江月白给太后福了福身子,躬身后退。通宵加班,累了,回家睡觉。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江月白折腾了一夜,惊心动魄,拎着大棒子舞来舞去很吃体力,退出主殿后,大步流星往回走,趁天亮之前赶紧补觉。 却因天太黑,路况不熟,竟撞到了门柱。 她摸着额头上的大包,呆立半天,在小跑着追上来的春雨搀扶下才得以安全回到住处。 把急匆匆尾随在身后的赵嬷嬷看无语了,又看乐了。 这小主真够拼的。 身子骨够好的。 折腾了一晚上,这走路都带风,自己小跑着根本都追不上。 白桃探着头守在门口,见到双眼通红,衣衫不整的小主大吃一惊,连忙奔了上前:“小主,你这是怎么了?” 额头上的大鼓包十分醒目。 江月白略有疲惫:“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在这里?” “小主给奴婢抹了药,就好了。你这额头如何伤着了?怎么这么大个包?奴婢去给拿药给小主揉揉。” “没事儿。不必了。”江月白摇摇头,“我累了,想睡觉。” 这时江月白想起来,下午给白桃用了治伤膏。 果然是神药,好东西。 “白桃你守在我门外,春雨你一晚没睡,也去补个觉。”江月白无意识地捂着胸口,吩咐道。 白桃以为主子胸口受了伤,大惊失色,带着哭腔:“小主,你这是怎么了?是胸口受了伤吗?” 春雨见过江月白虚弱的样子,立马解释道,“小主下午见你受刑心悸受了惊,姜太医给开了药。奴婢现在去热热,一会儿给小主喝。” “小主,是奴婢不好,害小主惊到了。”白桃差点哭出声来。 “你们都别吵。我好困。睡觉吧。睡一觉明天都会好的。” 江月白进屋后,撤掉了铁血打工人buff,困得要死。 在公司我是老虎,到家就是一头猪。 不欲多言,拉开窗幔,倒头就睡。 睡着前的一瞬间还在想:待在这慈宁宫跟坐牢一般艰难,何时才能出狱啊! 江月白呼呼睡去了,白桃担心主子,总不放心春雨,好说歹说才成功让春雨回去睡觉,她来值夜。 才过不久,皇上和李惠妃听说慈宁宫进了刺客,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李惠妃素着一张脸,简单地用发簪挽了个发髻。显然一听消息就过来了。 “母后,你没受伤吧?”李北辰进门就焦急地问道。 李惠妃乖巧地跑过去,给太后捶背。 “哀家无事。赵公公你把刺客的事情说说。”太后恢复了如常的镇定自若,人多老鼠肯定不敢出来。 赵公公简单地把过程描述了一番。 把从半夜三更发现了两只硕鼠,到突然从窗户外飞进黑衣刺客,再到徐公公勇斗刺客,江月白提着棍子加入战斗。 最终由徐公公抓住了刺客,关押在密牢里。那刺客却支支吾吾地说是自己人,死活不肯说自己的身份。 李北辰听完,连忙夸赞道:“这次幸好有徐公公忠心耿耿护驾。重赏!” 徐公公自然嗓音嘶哑地谦虚道:“老奴的本分,老奴受之有愧。” “这是你应得的。”李北辰眉头微蹙,琢磨着刺客之事。 徐公公又说道道:“禀告皇上,那刺客武功高强,老奴只能跟他打了个平手。幸亏有贤雅小主出手,才让刺客露出破绽。” 李惠妃一听,惊呆了。 什么?女侠今晚又救人了?!她这是日行一善吗? 脑子里又浮现出前日池塘边,江月白英雄救美的潇洒模样。 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意,心中叹息一声:她怎么这般厉害。 “贤雅小主虽为女子,却侠义心肠的,对母后更是孝心一片。只是在朕看来,她武艺粗糙,有失莽撞,太不惜命了点。”李北辰语气里带着责备。 太后心想,这才进宫几天,谈啥孝顺不孝顺的。无非就是想表现表现,得哀家庇护。哀家的庇护岂是这么廉价的!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 太后久居高位,从来都是她施恩于人,不喜欢欠人情。 从钻石这事开始,她就觉得这贤雅常在对她讨好得有点过分。作为高层,不回点什么,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午后,江月白爹娘来时,太后正在为舞蹈练功带的事情生气,加上江月白那会儿吃了药在昏睡,便没有叫醒她。 如今想来,好像错失了一次机会。 “皇帝,贤雅常在如此忠孝,为了保护哀家有病在身,不惜拼命,哀家想要赏一赏,晋封她为才人。你看如何?” 太后说完心里顿时舒服多了,眼睛看向皇帝,意思是哀家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看着办吧。 反正晋一级不过才人p12,还是基层员工,离妃位p4高管还远着呢。正好当作邀约江敬贤加入皇家集团的见面礼。 天师都说了,她的上限是p4妃位,晋位分早晚的事儿。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呼呼大睡的江月白自然不会想到,明明刚受白桃事件刺激,准备在慈宁宫韬光养晦,躺平装死的,结果又因为英雄事迹被晋封一级。 这种还没有侍寝,便被一晋再晋的,千古以来,怕是头一份。 太后突然觉得,不能把这江月白关在慈宁宫太久了。 是个祸害。 第164章 来,朕来教你 再多关几天,这江氏近水楼台先得月,脑子活泛,心思赤诚,不知道又要逮着个什么机会,继续拍马屁刷一波好感。 到时候升位份不好,不升也不好。 赶紧送出去为妙。 呼呼大睡的江月白万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解禁的日子一夜之间不远了。 “母后做的决定,儿臣觉得都很好。”皇帝又在做大明王朝第一孝子。 妈妈开心,这一天是解放区的艳阳天。妈妈生气,便是阴阳怪气、下冰雹下刀子的一天。 没有原则性问题,顺着就是。 李惠妃在一旁当npc见证了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对江氏再次晋位没了之前那般醋意。 斗刺客,救太后。 就是武功勇气格局非同一般。 不过她应得的。 就跟军功一样,拿命去挣的。 果然太后没有忘了现场还有个惠妃,便慈眉善目地问道:“惠妃觉得如何?” “臣妾也觉得晋位合适。江妹妹前天还救过臣妾的命。”李惠妃回答得滴水不漏,完美演绎了自己的柔婉贤淑,懂得感恩的人设。 既然你们都定了,我又何必添堵呢。 况且我也喜欢她。 听到宫人继续描述黑衣刺客特征时,李北辰心一沉。 糟了。 那不就是给江月白送信的达喜嘛。 就送个信的事,有那么难吗? 难道还要朕教他做事。 还好懂规矩,没有把朕给供出来。 “太后,这里面有误会。” 李北辰顿了顿:“那黑衣人叫达喜,是我派过来保护母后的暗卫。想必是因为听到殿中的动静,急于保护母后,才让母后受了惊。” “原来如此,皇上有心了。徐公公,你去把人给放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早朝,皇帝你先在塌上再躺会儿。”太后慈爱地说道。 太后心里特别高兴,果然,我就知道是这样的,两个儿子都孝顺得很。 “惠妃,你一晚没睡,先回景仁宫好好休息。哀家还有话要跟皇上说。” 惠妃轻抿着嘴唇欲言又止,有些气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先行告退了。 好不容易排上一次侍寝机会,从下午就开始从头到脚精心准备,宫殿里已经提前熏好了助兴的欢喜香。 两人刚脱了衣服,被这么一番搅和,全泡汤了。不知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屏退左右所有人,太后告诉了李北辰下午召见江月白父母的事情。 把利用江敬贤以商人身份作为宫外代理人,盘活皇家生意、拉拢各路人马,代为收受贿赂的计划和盘托出。 太后诈了诈江敬贤,对其许以朝廷的高官厚禄,结果被坚定地严词拒绝。 江敬贤表明他无心仕途,只想经商赚钱,儿女平安。 这样知进退、不得意忘形的清醒让太后十分满意。 况且江敬贤长得一表人才,清朗儒雅,多得了几分好感。 就等着皇帝拍板把这事敲定了。 李北辰自然非常赞同这番子计划,能提携江家,还能解决朝廷没钱的问题,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财政大臣”这个词在李北辰脑子里突然冒出来。 他提前为岳父大人预留好了这个官职,负责国家的经济发展和财政管理。 哪怕江敬贤现在不愿意做官,以后有得选吗? 完全可以一步步地给岳父大人挖坑。 先带着他把酒庄、绸缎庄、玉器店、茶庄、钱庄等等业务做起来,再通过国丈的身份和这些子生意,把京城各种关系网搭起来。 后面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临到末了,太后脸色一沉,语重心长地提醒道:“那江氏固然有情有义,但出身商户,一向精于算计。今晚的舍身相救未必不是她的心机。既然要用江敬贤,皇帝你就要留个心眼,小心为是,不要过于轻信于她。” “儿臣知道。”李北辰不在意地应道:“在朝堂之上,见得最多的就是算计。不是算计朕,就是算计天下百姓,眼里只有自己的官位。 将士的性命,百姓的疾苦,都不在他们的考量。若能像江氏这般不惜身家性命为社稷出力,朕愿奉上荣华富贵。会算计的向来懂得自保,江氏这般莽撞,看起来就不像是城府深沉之人。” 太后面露忧虑之色:“可江氏许在利用你,也在利用哀家。” 对于袁天师说的话,太后将信将疑。作为上位者,她对外可以宣称天命如此,但内心更相信命由我立。 李北辰站起身来踱着步子,似在认真思考太后的话,停下来说道: “儿臣以为事不过三,既然江氏能保持始终与一,那便是她的侠义本性,而不是奸狡手段。 她手足情重,是为仁;救其他妃嫔,是为义;舍命护太后,是为孝;敢于对阵强敌,是为勇;七步成诗,是为智。后宫能得如此佳人,母后想必是为儿臣高兴的。” 怎么可能是利用朕??? 从朕出生为皇子开始到如今坐上皇位,见多了算计和利用。人人都想地位、权势、富贵、宠爱…… 可江月白不同! 她做这一切,只因为她是个由内而外的好女子。更因为从殿试开始,她就如此地爱慕朕。 那次朕让她尽管提要求,可她连晋位份都不敢提,只要了架古琴,还有去藏书阁中读书的机会。 与其他人相比,她所求于自己的,是何等的单薄、矜持与高洁,完全超脱于荣华富贵之俗气。 母后,你不过是不知道这里面更多的细节,对她有所误会罢了,当然我也不想告诉你。不然你又要说这是后宫女子博取宠爱的心机手段。 太后捻着佛珠半晌没有说话,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轻声说道:“皇帝说她好,自然有她好的地方。哀家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一会儿还要早朝呢。” 在后宫里谈利用不利用,真是件可笑的事情。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先帝四十余年,睡了一百多个。 帝王从来都是喜新厌旧,一时头脑发热罢了。越是阻拦,越是兴奋。 为一个低位小妃子跟皇帝闹不开心,何苦来哉呢。 从太后宫里离开后,李北辰便径直去了江月白宫中。 还有一个时辰去早朝。算算时间,也够用了吧。 太后心知肚明江月白没病,默许了皇帝,她知道儿子断然不会在慈宁宫乱来。 李北辰走进房间时,屋子里飘着一股子苦苦的中药味。 白桃坐在灯前,下巴一顿一顿地打瞌睡。 他对徐福海使了个噤声的眼色,运用轻功,飞身掠进屋子,钻进了帷幔中。 江月白睡得很熟,呼吸平稳深长,眉头微蹙,睫毛微微地颤动,似乎还有潮湿的泪痕。手搭在胸口上,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似有心事。 李北辰感叹,这个行侠仗义的女人夜深人静时竟如此娇弱。 又喜欢又心疼。 为拿a+才反复刻苦练习,西子捧心的娇柔已经被江月白内化为本能。 就像学霸们无意识的梦话都口吐流利英文,梦里刷题写卷子忙得飞起。 24小时都在挂机涨技能点。 不服不行。 第165章 折腾皇上 这样的女子刚刚怎么还想着去保护别人呢。 真是个傻子。 透过帷幔隐隐约约的烛光下,月白的这张脸越发的温柔美丽。 他的手抚上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抹平她微微皱起的眉心。 头上怎么鼓起这么大的包。是逞能跟暗卫打斗时留下的吗? 李北辰想起来上次追着她满屋子跑的情景。那次他的额头上也被撞出包来,命令她帮自己揉,她竟然还不情不愿的。 他把大手覆盖在包上,轻轻揉着,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 这眉眼,越看越是爱怜,心绪澎湃,身体荡漾,只想好好地看她,吻她,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还想疯狂地@她。 男女间的感觉非常微妙,太多说不清的道理,不知道是哪一点撩动了心弦。 李北辰此时体验到了隐秘的悸动。 可她睡得那样的深沉,红润的嘴唇还在无意识地砸吧着,愈发地显得诱惑。 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嘴唇。 一开始只是浅浅的,好甜。 却越吻越上瘾,越吻越沉迷。 江月白以为是在做梦,迷迷糊糊地凭着本能回应,却发现呼吸越来越急促,又本能地猛地推开压迫,却沉沉的推不开。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李北辰迷乱的眸子。 “皇上???” 怎么是皇上? 皇上怎么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我好想睡觉啊。”江月白以为的心声,其实迷迷糊糊中从口里说了出来。 而这让这句话让李北辰愈发疯狂,把江月白抱得更紧了。 恨不得揉进去。 “唔……” 她一切的话语都被李北辰吞进嘴中,随着亲吻而起伏不定。 激烈而绵长的深吻,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帷幔上。 早就醒来的白桃偷偷地从指缝里瞧着。 一回头,却发现徐福海在门口正笑意深深地望着她。 顿时羞红了脸颊,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春夜啊,处处都是若有若无甜蜜花香的味道。 待李北辰停下时,江月白气恼地偏过头去,扯上被子。 他合衣在她身边躺下来,从身后紧紧地贴着她,抱着她,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抓着她的手入睡。 跟其他妃子那般清瘦不同,她的皮肤柔软而饱满,滑腻而紧致。 这份子美好得天独厚。 李北辰把鼻子埋进她的发丝里。 清幽动人的芬芳沁入心脾。 只是亲吻,为何让人如此沉醉,如此迷恋。 皇上就这样揽着江月白睡去。 徐福海垂手在门口心中暗叹,笑意吟吟。 这般子折腾皇上却不借机侍寝,这可是后宫独一份。 再看看,在后宫的立功频率,晋升的速度,这贤雅小主,厉害! “皇上,时辰到了!” 李北辰睁开眼,困意浓浓,但很快清醒,从江月白颈项下抽出胳膊。 意识到皇上要起床上班,江月白立马清醒过来,她精神抖擞地坐起身子,恭敬出声道:“皇上,臣妾服侍您更衣。” 到点了,上班了! 不然要扣工资和奖金!!! 这是打工人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和信念~ 李北辰惊讶地摆了摆手:“你且歇着,不必早起。此时才寅时初。” 江月白却固执地迅速起身,披好衣服。 “月白,你不必起来的。这些日常都有大福来做。” “臣妾就想伺候皇上更衣。今日就让臣妾来吧。”江月白对着李北辰灿烂一笑。 皇上宽厚体贴,江月白却很清醒。 眼前的男人,第一位的身份是管理一个国家的大boss,一个需要顾全大局、操纵权术的管理者,然后才是有正常需求的男性生物。就像是养鸡场的大公鸡。 所以,大boss说,公司九点上班,他七点到公司,你们自便,不用早起。 那怎么行。 自然得跟老板一起早起打鸣。早睡早起身体好,脑子清醒效率高。 江月白这一笑让李北辰怦然心动。 刚刚她睡着时眉间存着的愁意,此时完全散开。 李北辰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满足和快乐,原本习惯性板起的面孔被这笑容融化,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好。便由你来。” 李北辰嘴角含笑,轻轻抬起江月白下巴,低下头在她的眉心覆上浅浅一吻。 江月白却没有像寻常后妃那样,趁着帝王的热乎劲抓住宠爱,反而故意低下头,手里熟练地忙活着,一丝不苟地替李北辰整理衣饰。 眉眼间的神色是那般的严肃认真。 最初三天入职培训可不是盖的,江月白学得扎实,自然做得又快又好。 连一旁的徐福海都心生佩服。 他这才对当初暗卫说江氏下了功夫往死里练有了直观感受。 要知道,这份子标准熟练,怕是连入宫多年的李惠妃都做不到。 江月白柔声说道:“皇上,上班时间到了。要好好上班,专心工作。” 李北辰的眸子里闪烁着火焰,他凝视着眼前憔悴的美人,像是要看穿她最内里隐晦曲折的心思。 这女子似乎什么都光明磊落,却又浑身充满了谜团,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骄傲却又爱奉承,认真却又漫不经心,还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比如此时,缱绻暧昧的时候,偏偏谈工作。 这绝对是宫里独一份的。 “时辰还早,朕命你再去睡会。快点把身体养好。” 说完,亲自把江月白抱回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顺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 “朕见你睡着时,眉头紧皱,可是有什么心事?” 江月白笑着摇了摇头,低下眸子:“许是整日呆在屋里有些烦闷。皇上如果能陪臣妾来说说话就好了。” 臣妾好几天没有见到领导,想跟领导多请教多汇报。 “好。朕晚点来看你。”李北辰笑着说道。 “嗯。臣妾很盼着见到皇上。”江月白顺从地点点头。 很希望今晚能有机会跟领导一起加班。 作为新人,一定不要因为害羞、社恐装透明,要跟领导找机会多接触,多交流,增进感情。 不然进公司几个月,手下能人太多,领导很可能记不起来还招了这号人。领导的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是亲疏有别的。 李北辰突然想到太后说的江氏利用自己的话。 他承认,男人的劣根性决定了,面对美人,免疫力会自动下降。尤其像江月白这样长得这么好看,又如此惹人喜爱的女人,不管做什么事情,哪怕是被利用,都更容易原谅。 何况,她如此爱慕自己,对自己如此真心。 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出发,却禁不住将江月白抱在怀里,抚摸着江月白的头发:“月白,昨晚朕很想告诉你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知不知道,为了给你送情书,还搞出来一场乌龙闹剧。 江月白一脸迷茫,垂着眸子,眉头微蹙:“让臣妾好好养病,不要折腾?” 早点结束病假,早点上班? 李北辰笑着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朕想告诉你的是,朕很想你。” 徐福海在一旁暗暗偷笑,不得不提醒李北辰要赶紧出门,不然就要误了时辰。 只留下江月白原地发呆。 这是工作能力出众,被大boss记在心上了? 只要领导把自己放在心上,有事没事就能想起自己,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看来夜没白熬,那么几大本的《偶思集》看来没白抄。 ...... 第166章 璟妃的思想心得(上) 对于江月白而言,起都起来了。 反正睡不着,哪有躺回去的道理。 不如去上个班? 快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打卡,怀疑领导和新同事快不认识自己了。 这样不好。 长期休病假不上班,最容易被裁员。 她上辈子作为天选打工人,金牌hr,从来都是公司里的标杆,永不缺勤,从不迟到早退,从未休过病假。 望着外面越来越亮的天,发自内心地渴望上班,哪怕只是showup,打个卡。 招呼白桃进来帮自己梳洗,挑了件最普通又干练的宫装,去正殿请示董事长对销病假的指示。 太后毫不犹疑地一口回绝了江月白,让她继续休息一天,不要乱折腾。 明天再说。 因为今天老六结婚,今晚老六洞房。 明天就生米煮成熟饭。 江月白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再次躺回了床上上网课。 打开系统界面,发现一堆各类活动导致的宫斗积分和皇帝好感度积分变化通知弹窗。 最新的数据是:宫斗积分分,皇帝好感度积分分。 这几日零零碎碎的赚了些积分,聚少成多,竟然不少了。 昨晚刷出了一波奇奇怪怪的成就。 【取得初级成就[成功击败刺客],奖励宫斗积分+200分】 【取得中级成就[皇帝向太后袒露心声],宫斗积分+5000分,皇帝好感度积分+2000分】 【取得中级成就[皇帝向太后维护宿主],宫斗积分+5000分,皇帝好感度积分+3000分】 【取得高级成就[皇帝对强烈欲望的主动克制],皇帝好感度积分+5000分】 【积分满分,达成初级成就[爱意萌生],升级为lv4级宠妃,系统随机奖励情趣内衣套装20套,神奇去皱面膜20盒,解毒丹20粒。浓情@氛围(虚拟)试用装1份。请确认是否现在配送。】 奖励种类比之前丰富了许多,就是数量实在太小气了。 这个浓情@氛围(虚拟)是什么意思?做什么用的。 江月白正要点击确认,突然看到里面包含情趣内衣20套,浑身一哆嗦,立刻退出相关界面。 还好悬崖勒马。心跳直奔180。 幸好没有点,如果这个被发现了,白桃怕是要被直接打死了。 不过看完一夜的积分变化,江月白的念头越发通达了。 待在慈宁宫好啊,风水宝地,刷分又快又多。还能静心上网课,没有俗事打扰。多好的自习室,之前怎么总觉得像牢房呢。 凡事格局一定要打开~ 实在不能怪太后想要把江月白扫地出门,“赶出”慈宁宫。 从实际结果来看,江月白来慈宁宫,就是来挖矿的。 静音状态下,闷声不吭赚快分。 太后就是太后,姜还是老的辣。 ☆☆☆☆☆☆ 今日来请安的妃嫔们都带着笑意。 明面上是因为今日六王爷大喜,暗地里是等着看璟妃娘娘笑话,她可是不交作业小分队队长。 皇帝既然昨天当众宣布了这项规则,恐怕没人敢抗旨不尊,但是否糊弄就不好说了。 毕竟,后宫第一恶霸璟妃娘娘向来目中无人,从来不把低位妃嫔看在眼里。 夸???她字典里打小没这个字啊。 不赏一丈红就算不错了。 难以想象,傲娇如她,若是亲口夸另一个正得宠的女人,是何种狗血场景。 怕不是要呕出一吨老血。 消息灵通些的妃子,还听说另一则劲爆消息,都等着高层间互怼。 昨晚皇帝本来宿在李惠妃那里,结果太后宫里半夜闯入了刺客,皇上刚睡下就去了慈宁宫。 这熬夜加班,好不容易挣来的工作机会,到手的鸭子却飞了。 任谁不气呢。 皇后坐在中央位置,细细品着广东进贡过来的贡制老枞,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就等着看两大金刚的好戏。 这款茶来自于一棵千年树龄的老枞,又是大师秘制,茶叶和茶汤都有股独特的香味,近似甘草的甘甜,无半分苦味。 很像皇后侍寝后的心态,甘甜,沉稳,悠然自得。 虽然听说甄婉仪有了三个月身孕,被太后晋为熙容华,让她略略有些紧张。 但只要自己能经常跟皇上同房,生下嫡子是迟早的。何况,熙容华的孩子生不生下来还是一说。有璟妃和李惠妃在,她们比自己更着急。 璟妃最后一位才到,她料定了大boss今天不会再来,自然不会给其他人面子。 不是都等着看本宫的笑话嘛。本宫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高端思想心得。 能被你们看一分笑话,让本宫的陈字倒着写! 进门时她眉头倒竖,面色冰冷,手上的扇子刷刷地摇着,都赶得上孙悟空扇那火焰山。 可见多生气。 步子走得带风,头上的步摇却依然稳稳的,几乎不动。可见基本功有多强。 璟妃略略地给皇后请了个安,便霸气侧漏地落座了。 “诸位姐妹,昨个皇上交代说没有交的嫔妃如果今日晨会交了并且当众宣读就免处罚,若是没有补齐,就取消敬事房名牌一个月,罚抄《女诫》一百遍,作为惩戒。不知道众位姐妹准备好了没有?如果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璟妃和叶才人。除了这两位明面没有交的,其他没有交的都有谁,互相并不清楚。只等着皇后发话,看一场好戏。 璟妃娘娘冷笑一声:“皇后娘娘真是辛苦。劳烦你看那么多字,真是费眼睛。昨晚整宿都没睡吧?臣妾怕累着皇后,就不给皇后添太多麻烦,写得精炼了些。免得看瞎了眼睛,皇上会怪臣妾不懂事。” “璟妃妹妹如此善解人意,本宫倍感欣慰。太后和皇上吩咐下来的任务,臣妾作为六宫之主自当尽心竭力办好。妹妹们不管多少页都是本宫分内的事。妹妹若是过于疲乏还未写完,你可当场谈谈,本宫召姑姑代为记录下来,呈送给皇上。” “皇后又知道臣妾写得不长了?”璟妃扬了扬手中一沓纸,一脸傲娇,“厚厚一沓呢。不过本宫早上起来嗓子不舒服,念不了。” 只有皇后和李惠妃靠得近,能看见纸上的字一个个大若箩筐,龙飞凤舞的,颇为壮观。 又不是真要看写的,都想听璟妃亲口念稿子。 结果好家伙,人家直接用一个身体不舒服挡了回去。 “玉荷,璟妃嗓子不好,你替璟妃念念。”皇后慢悠悠地说道:“田七,你给璟妃娘娘上杯好茶润润嗓子。” “臣妾许久不写字,有些生疏,旁人怕是认不全,若是念错,曲解了本宫的意思就不好了,皇上还会怪罪臣妾。” 皇后娘娘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吩咐玉荷道:“玉荷,你拿不准的字不要瞎念,一定要先问璟妃娘娘。” 璟妃:“......何必搞得如此麻烦。” 你们一个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听清楚了,本宫就是不愿意念。 “璟妃姐姐,这是皇上昨日当众下的旨意。姐姐若是不念,对自己不好,让皇后娘娘也难做。皇后娘娘仁慈好说话,但若是因此被皇上罚撤一个月的牌子,就得不偿失了。”李惠妃柔婉地劝道。 无非就是提醒璟妃:都是大老板定的规则,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若是仗着大老板的喜爱,把气撒在分管领导头上,消极怠工,恐怕会死惨了。 璟妃气急了拆自己台的李惠妃:“惠妃,你就是想看本宫的笑话,见不得臣妾受宠。说得这么积极,你怎么不当着大家面谈谈你的感想!” 哦豁,高层撕起来了,撕起来了。 小妃子们都在暗中观察ing。 李惠妃气定神闲地笑了笑,看向皇后。 第167章 璟妃的思想心得(下) 刚刚李惠妃出手帮衬着,皇后自然投桃报李,“因为惠妃她昨天按时交了心得。璟妃如果你想学习借鉴,可以散会后找本宫借阅。璟妃你嗓子不舒服就不必勉强,相信皇上会体谅妹妹身子不好。” 璟妃:“......” 方才气焰嚣张的璟妃一秒瘪掉。 心情十分不好。手上的茶盏恨不得拂到地上,就是怕茶汤太烫,烫着自己的脚丫。 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后你说的体谅是哪种体谅,休假一个月,不让上班那种。 皇后竟然怼得后宫一霸说不出话来,让众人都露出惊容来。 璟妃显然盛宠在身,陈相最近又风头正盛,横行霸道不过是常规操作。 什么时候皇后的战斗力变得如此强横。 璟妃气急败坏地抿了一口茶。嘤嘤嘤。你们都欺负本宫。 “如何?是不是一等一的好喝?”皇后和善地问道,“璟妃先润润嗓子。一会儿让玉荷给你拿一盒去。” 璟妃没好气地喝了口秘制老枞,感觉嗓子被烫得冒烟,茶汤的甘甜有点上头:“喝了皇后赐的大师老枞,本宫觉得......嗓子好了许多。” 她生来骄纵,养尊处优,这辈子就没熬过夜,包括给皇上侍寝。 昨晚竟然为了这份思想心得,忙活到了深夜。虽然——并不是她亲自动手。 这斗大如罗的字不是她的,是她宫里最有学问的大宫女的。 但她光说就说了很久啊。 因为说了一段又觉得太矫情,简直把那什么狗屁江氏夸上天了,只好撕掉重修。 又不像现在的电子版。错了一个词,一句话,她都会让大宫女重写。 既然交上去,万一皇上翻阅,至少会觉得里面有货,而不是水字数。 可难住她的不是字数,是她从小就不爱夸人。 如果是很好,那便是“还行”,如果是还可以,那便是“凑合”;如果是“凑合”,那便是“废物”;如果是“废物”,不用说了,滚滚滚!污了本宫的眼睛。 五六页的成稿,废了几箩筐的纸。 这个过程中,她的怒气不断地叠加。 都怪这个什么鬼江月白。 不是这个江月白救人,就不会要写什么思想心得。 不就是给沈石溪写几句悼文嘛。这个很好写啊。悼文的模板最多,字数又少,还可以抄写,没人会较真。 人们不爱夸活人,死人都往死里夸,夸得跟圣人一般都没人觉得有问题。 毕竟跟死人教什么劲! 她就不懂这江月白了,何必呢! 真是何必呢! 搞得本宫如此生不如死,就不怕本宫把伤害加倍反馈吗? 桀桀桀。看本宫出招。 果然,她最终交上来的思想心得确实别具一格。让众妃嫔都对璟妃刮目相看。 毕竟,角度清奇,无人能比。 比如,她的第一条,所有的桥都要加高护栏至齐腰处,这样自己落水或者推人落水都需要点技巧。 这里面内涵了谁,够在座的妃嫔们各自脑补几百字。 第二条,所有太监宫女一律必须都要学会游水,分批进行培训,否则就逐出宫去。招纳新人,必须要测试是否会游水,不会的一律不得录用。以后无论新人旧人,凡是主子见死不救的太监宫女一律打死。 话音刚落,在场伺候着的奴才们打了个寒战。璟妃这是提高了他们的就业门槛,把他们往死里练啊。宫女们还好说,太监们已经切了鸡鸡,又补不回去,也要是被赶出宫去,哪有出路。 这不是要人命啊。 第三条,不宜在桥上欣赏风景,要欣赏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欣赏。以后禁止在桥上长时间停留,阻碍交通。如果因为长时间停留造成落水的,后果自负。 这条刚说出来,众人憋笑憋得好辛苦。歪理邪说歪得好有道理。 第四条,嫔位以上的如果要在桥上欣赏风景,只能单人前往,不可结伴而行。必须提前预约时间,做好清场和交通管制工作,身边必须配备会游水的奴才婢子三人以上。 如果主子落水,奴才婢子救护不力,全部杖毙。如果其他妃子擅自闯入,后果自负。 众人听完默然,这条就很璟妃,没错,一看,就是她本人写的。 低位妃嫔们仍然沉浸在吃瓜氛围里,在脑子里逐一细品着璟妃提出的几点建议。 高层们却被这份思想心得给震住了。 洋洋洒洒三四百字,竟然不算敷衍,关键是只字不提江月白,更一个字都没夸江月白。 却没有违和感的同时,保留了她高高在上、骄横跋扈的本性。 璟妃是如何做到的? 真是厉害! 全部讲完后,璟妃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把一沓纸往皇后手里一塞:“皇后娘娘,这是臣妾的思想心得,收好了,可别丢弄坏了。” 说话之间,璟妃揉了揉白皙圆润的手腕,腕上翠绿剔透的翡翠镯子格外显眼。 这居高临下的架势看起来就像是,假若皇后不赶紧答应,她马上就要跟皇上打一架。 皇后又不是吃素的,虽然感受到了这种奇怪的氛围,却淡然而笑着:“璟妃的思想心得内容充实,条理清楚,让人耳目一新,深受启发,堪称佳作。璟妃能熬夜写作业真是难得。皇上看了这份心得,一定也会夸奖妹妹。以后的作业都能这样按时交,就更好了。玉荷,把本宫的百花油拿来给璟妃揉揉手腕。” 璟妃听了这番夸奖的话,面上露出红晕,眼神却很不屑地瞟了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那就谢谢皇后娘娘了。” 却突然反应出来,皇后这话里的不对劲。 “以后的作业”?我没听错吧?以后还要布置作业? 这是学渣们对加作业本能的恐惧。 还是不要啊。 这是让本宫早生华发的节奏! 谁,下次还有谁,敢让本宫写作业! 皇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全场:“诸位姐妹听了璟妃的思想心得,可有何感想,都说来一说。也不枉璟妃花了这么多心思,今日嗓子不好,还给诸位姐妹细说讲解。” 没听说还有这个发言环节啊。 不是听听报告,吃吃瓜,摸摸鱼就能愉快地下班嘛。 一个个都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大领导点名发言。 “夏嫔,你来说说。”皇后竟然毫不客气地拿中层开刀。 第168章 书可忍,神不可忍 “臣妾......”夏嫔没想到自己会躺枪。 连续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天天熬夜写作业,头发都写秃了,眼睛都快写瞎了。 不是写思想心得,就是完成太后在桃蕊宫的罚抄写。 皮肤暗淡无光,头发油腻,双眼无神,看起来十分疲惫老态,内心里也是烦躁不堪。原本也不会被注意。这下子被点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过来。 好想现场晕倒。然而可惜装不出来。 夏嫔也是职场老手,回过神来,立马车轱辘话地复述了一遍皇后的评价:“臣妾觉得璟妃娘娘太厉害了。写得十分充实,令人耳目一新,深受启发。” “夏嫔莫非是胸无点墨,只会抄作业?你说的这几句话,都是照抄皇后娘娘的。”璟妃毫不掩饰脸上鄙夷的神色,“谈不出来,就不要硬谈。” 这些日子的委屈顿时喷涌而出,夏嫔竭力压制,避免让自己失态,眼中却已无法控制地充盈着泪水,楚楚可怜:“皇后......” 真真是随时要掉下泪水,情绪崩溃。 璟妃的话让皇后陷入两难,让夏嫔多谈谈,就助了璟妃威风;如果不让夏嫔谈,就显得认同了璟妃,甚至怕了她,还伤了夏嫔的颜面。 皇后没有为难夏嫔的意思,见到夏嫔被璟妃硬怼,不想场面过于难堪: “夏嫔妹妹你不要多想,璟妃花了一晚上时间写出来的心得,呕心沥血,令人拍案叫绝,自然希望能听到点具体点的评价。 好了,今天事情还很多。姐妹们如果对璟妃妹妹的心得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会后可以单独讨教。叶才人,接下来你来宣读你的思想心得。” 皇后直接就把话题切换到下一个,就像是刚刚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璟妃原本想借机磋磨下夏嫔,让她从此不敢跟自己对着干,也借机可以拿她做筏子发难,震慑住一帮小年轻。结果就这么被皇后直接翻篇了。 对着夏嫔瞥了一眼,面色更冷。 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 一众不明真相的小妃子们被切换到了对小英雄江月白的英勇和诸位高层的英明神武的吹捧之中。 叶苏华高亢的吹捧打动了自己,借着余光偷看全场,发现大家似乎都面带笑容,颇为欣赏。 便愈发来劲。 其实很多人都想在看猴耍把戏。 若是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和剖析,倒是份以退为进的高情商。 结果文稿写了十几页。 假大空,全是吹捧之词,还又臭又长。 叶苏华为了准备这份心得彻夜未眠,一直忙到早会前。 关键是,此时把江月白吹捧成盖世英雄的是她,之前想方设法,恨不得把江月白抽筋扒皮的也是她。变脸之快,根本没有转场过程。 这工部尚书家的庶女怕不是仇家买通昏聩的主母送进宫来的吧,这智商和情商真让人捉急。 叶苏华讲完之后,春风满面,以为自己伏低做小,背靠李惠妃这座靠山,就借势翻盘了。 这番子做派,看得李惠妃直倒胃口,生理性地感到恶心,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杯扔在地上。 面上,却笑容淡淡地附和着皇后夸奖了几句,夸叶苏华颇为下了番功夫,精神可嘉。隐含的意思自然是内容狗屁胡说。 但叶苏华根本没听出来。以为新领导对她印象不错,在表扬她认真刻苦。 李惠妃心里发愁得很。 因为叶苏华现在住在她宫里,坐在一条船上。这样的猪队友,真让人捉急。 就在皇后宣布,下一个由朱选侍来宣读自己的思想心得时。 俩个女人出现在了门口,款款地向她走来。 竟然是海兰珠和方选侍。海兰珠是率真野性的异域感。而方选侍则是妩媚妖艳到骨子里的摇曳生姿。总之,走在人群里,十分有识别度。 “呦,不是在自家宫里学规矩吗?这是学好过关了?”璟妃嘲讽地说道。 这两人看着就是一身骚气的狐媚子,不出口气怎么能行。 海兰珠不搭理,带着方选侍给皇后娘娘请了安。 “皇后娘娘,臣妾跟皇上请了旨。带着方妹妹过来宣读下思想心得。交完功课,臣妾就带着方妹妹回去继续跟着嬷嬷学习宫规礼仪。” 皇后看了看手上的名册,上面明明写着“万选侍”,怎么听海兰珠的意思是“方选侍”。 差了一个点,却千差万别。是谁做得这名册做得如此不认真,闹出这般笑话。 这都叫了好多天了。本宫一个堂堂皇后,总领后宫事务,竟然把下属的姓给叫错了?! 书可忍,神不可忍。 好像还有个姓万的新人,皇后翻了翻名册,看到了“万答应”的名字和品级。 海兰珠和方选侍跪在地上,皇后却既没答话,也没喊起身,光顾着琢磨如何圆过去。 妃子们看在眼里,认为皇后雷霆震怒,借着看名册调节情绪。这是暴风雨前最宁静的傍晚。 因为海兰珠的做法无疑是这样直接跳过直接主管,越级找皇上进行外出审批。 一个个噤声不敢言语,等着看一场大戏。 璟妃拨弄着手上的翡翠镯子,都等得不耐烦了:“皇后娘娘,这名册可是有何问题?皇后娘娘向来仁慈,怎么这次让姝妹妹跪这么久。臣妾看着都累了。” 说完,对着海兰珠翻了个大白眼。 敢跟本宫争舞林盟主地位,也配! 皇后瞪了璟妃一眼,这是故意挑起民族争端,破坏大好和平局面。 还未发话,却听海兰珠娇俏地说道:“谢璟妃娘娘关心。臣妾身子健壮,经得起来去,没事。” “你们都起来吧。这个名册不对劲。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本宫看到的是方选侍,今日怎么变成了万选侍。” 众人集体陷入了记忆错觉。她们也不确定眼前的妖娆女子到底是姓方还是姓万。因为印象中高管们好像,俩个姓都叫过。 方选侍被皇上以回炉再造学习宫规,禁足在淑芳宫三天。这几天开会时如何称呼她,她不清楚。 但去惠妃那边搭线求情时,确实听到惠妃喊错了自己,虽然有些意外和不快,以为惠妃是无心口误,且有求于惠妃,就没有特意纠正。 如今听皇后这一说,看来几天没来参加例会,领导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连名字都搞错。想必,其他同事都忘了有这么一号人。 方选侍立马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此事无妨,姓方和姓万都是对的。不必责怪制册的管事人。因为家族本来姓万,后来因为避讳曾经的一个万皇后,改姓方。族谱上也经常出现方和万的混用。” 看来如果今日再不出现,从此都得改姓万。 这正是江月白早晨担心的那样。新人没有存在感,很快就被边缘化。 第169章 让她加入我的舞蹈队 见方选侍主动给自己台阶下,皇后松了口气,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份情:“原来如此。真是件趣事。不知妹妹想我们如何称呼你呢?” 方选侍一扫之前的散漫妖娆,严肃而恭敬地答道:“回皇后娘娘,家父选择姓方,为臣妾取名方圆,取没有方圆不成规矩之意。” “方圆,好名字,好寓意。”皇后点点头,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方妹妹且赶紧把思想心得说一说,别耽误了规矩学习,早日学成过关。” 没有她就不成规矩? 大概这就是名不副实的典范。也许越是缺啥,父母就越会在孩子名字里补啥。 叫惠的不贤惠,叫静的不安静。叫梅并不高冷,只管梅开二度。 方选侍的思想心得写得中规中矩,都是套路。但套路得不令人生厌。 凭姿色,她是那种偏大的凤眼,灵动有神,腰肢柔软。虽然拔尖但不是顶尖。同为妩媚,沈石溪比她精致,江锦绣比她更柔弱,江月白则更为大气。 但方圆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今日似乎特意做了准备,装扮得规矩却又带着几分柔媚。 念起稿子一反常态的落落大方。既没有璟妃的傲慢和不情愿,也没有叶苏华的高亢激昂,听起来让人挺舒服的。 一颦一笑不似平日里风骚,多了几分风姿而已。 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 今天是受罚,不是表彰。 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最为妥当。 同时,不说自己熬夜或者如何精心地写心得。 一切都用行动的细节处表现出来。 璟妃对她上下打量,尤其盯着她的雕版丹凤眼看,越看越发不开心。 方选侍无视领导同事的关切探究的目光,笑吟吟地给皇后福了个礼:“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写的思想心得。水平有限,不足之处,请皇后娘娘多多包涵。臣妾先行告退了。” 弯着眼睛,把一沓整理得整整齐齐的稿子交到皇后手里。 似乎三天的礼仪培训,终于有了效果,一匹野马被驯服得似乎很听话。 皇后却知道并不是本性改了,这不过是进宫就遭到高位无情碾压,见识过权势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做法。 对这方选侍留下心来,发自内心地刮目相看。 就在皇后准备例行公事,让朱选侍收尾,结束这次先进事迹学习,简单做个总结,就结束时。 海兰珠提出来,她作为后宫的一份子,虽然来晚了几天,但也想谈谈自己的学习心得。 既然主动追求进步,希望能融入集体,是好事,皇后当然必须大力支持。 得到皇后授意后,海兰珠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臣妾初来乍到。听说我们后宫里还有江月白这样的奇女子,非常开心。这样率真善良、敢做敢为的女孩子,拥有草原般宽广的胸怀。我很喜欢,非常想跟她交个朋友。 她让我对后宫生活有了一点期待。皇后娘娘,臣妾想跟您现在就申请,让她加入我的舞蹈队。因为,她的妹妹在臣妾舞蹈队里,臣妾不想她们姐妹成为对手,这样不是仁义友好的做法。” 璟妃嗤笑了一声:“听说江氏舞蹈跳得很烂,没有基础。姝婉仪,这场比试,你输定了。” “没到最后,鹿死谁手可不一定。同样的琴,要看谁来弹奏。同样的歌,要看谁来歌唱。皇上都说了,自己厉害不算厉害,要自己教出来的舞蹈队厉害,才是真厉害。臣妾就是看好江氏姐妹。”海兰珠的笑容清澈灿烂。 璟妃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海兰珠这话扎到她心窝里了。 她可没有耐心把宫里这些笨手笨脚的小妃子们都教会。她们也配! 作为领导,面对公开场合,下属的道德绑架或者突然请求,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一般为了慎重起见和程序争议,都会先考虑考虑。很少直接拒绝或者直接完全应允下来。 皇后也一样。 “姝婉仪,难得你这么上心。方选侍你先回去上课,姝婉仪你先留下来等分好组再回去。” “谢皇后娘娘。”海兰珠的睫毛在眸子垂下时显得格外浓密纤长,如同精灵般可爱。欢欣雀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本来过了一夜,大家都快忘了下个月要搞舞林大会的事。得亏海兰珠提醒才想起来。 璟妃瞧了眼皇后,漫不经心地问道:“皇后娘娘,既然皇上说都要参加。这人怎么分?” 皇后沉吟了会,慢悠悠地说道:“后宫一共22人,甄婉仪怀孕可和哀家一起做评委,还剩20人。正好你和姝婉仪领队,每组10人。在座姐妹有位份高低之别,有舞蹈基础之别。 公平起见,皇上跟本宫商议,今日抽签决定。太后下月十六的生日,统共不过二十来天的准备时间。大家要抓紧。玉荷,你去把签子取来。接下来由朱选侍做心得汇报。” 在场的妃嫔们没想到瓜突然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一个个低着头傻了眼。 谁都不敢跟璟妃一个队。 可这是皇后娘娘当场宣布的旨意,除了两个妃位的,其他的人谁都没有资格质疑。 两个妃位的,璟妃不想让自己自讨没趣,丢了面子。她有自知之明,如果真让底下的新人自己选,那估计都跑光了。 惠妃懒得插手,置疑皇后的决定。她既不想跟璟妃一个队伍,又没法低三下四去主动找姝婉仪这样低她位份的做临时领导。抽签倒是更干脆些,至少脸面上不会没光。 朱选侍是个很自命不凡的人,十分纤瘦,虽然之前买过江月白的辅导课,其实很看不上江月白的出身。所以这个学习思想心得写得很不情不愿,十分敷衍。 原本想借机卖弄中国好声音,此时全场氛围十分压抑,她不得不熄了表现的心思,中规中矩,一句不拉地念着稿子。 大家各有心事,除了皇后和朱选侍身边的魏选侍、顾选侍,压根没有谁去刻意听朱选侍到底讲了些什么。 皇后本来就没想卡人,但凡规规矩矩地写了念了就算给领导面子了。朱选侍的学习心得自然毫无悬念地顺利通过。 因为如此一来,就算顺利完成了皇上布置的任务,晚点可以去勤政殿跟皇上汇报工作。 皇后心情大好,对这次学习活动做了个简单的收尾总结: 赞美了太后组织这次活动高屋建瓴的战略高度,感谢了各位姐妹的积极参与,肯定了积极分子的表现,再次重申了贤雅常在勇救落水同事的精神品质和引领意义,勉励大家向贤雅常在学习,积极完成每一次下发的任务。 总之,这次先进事迹学习会议,是一次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 贵妃听着皇后虚头八脑的一番话,心情愈发不好。 虚伪! 璟妃手中的茶杯眼看就要扔出去,却被玉荷手疾眼快地接了过去。 “娘娘,奴婢给您添点热茶~” 第170章 家门口装摄像头 璟妃的手抬起来,扭过脸去,凉凉地说道:“不必了。永寿宫的好茶多得是。”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太后有旨——” 刘公公的干儿子刘小壮弓着身子笑容满面地走进来,皇后领着众嫔妃跪了一地。 “奉太后懿旨:婉仪甄氏,聪慧淑良,敬敏恭顺,今怀有龙嗣,对皇家后嗣延绵有功,深得哀家之心。兹册封为容华,赐封号为熙,寓意国家兴盛吉庆,皇家子嗣昌隆。钦哉。” 刘小壮把明黄色的太后懿旨捧交给皇后手里。 坤宁宫里一片寂静。 昨日甄婉仪怀有三月身孕的消息宛如一颗石子,已经打破原有的平衡。 皇长子的含金量,让几乎所有人都眼热。 有些人的心里此时更像是被刀剜了一般在滴血。 皇后正要带领妃嫔们起身时,刘小壮又从边上小太监手里接过一明黄锦卷: “奉太后懿旨:常在孟江氏,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果敢忠孝,护驾有功,深得哀家之心。兹册封为才人,赐封号为昭,寓意品行光明磊落。宜宣礼教,勤勉奉上。钦哉。” 皇后这才带着众嫔妃谢恩起身。 这么大的喜事,两个事主都不在。扔下个深水炸弹,留给没有晋位的人自己细细品。 昭才人,招财人。众人听到这个封号,个个在心里都笑了。 这是太后临时加上去的。自然就是一语双关。 不过这里面的道道,只有高层的几个品出味道来了。这是国库没钱了,要江家土豪给出钱搞钱。 有些城府浅的,幸灾乐祸地把眼神朝叶才人脸上怼。 叶才人的脸变得瞬间苍白的同时犯上红晕,十分难堪。 今天从选秀那日算起,进宫不过十天。自己降了位份,那江氏却混得风生水起,还未侍寝,却已经连连晋升,如今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半级。 以后按照规矩,她得坐在自己的上手。若是路上相遇,自己还要给她行礼! 可自己是堂堂朝廷二品大元的女儿啊!凭什么给一个商户女低位份! 气愤、怨恨、嫉妒,伤心...... 然而,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莽撞冲动的人。她强力控制住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喉咙里甚至泛起些许甜腥味,只是眸子微微闪了闪,便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你没事吧?”身边的谢才人小声地关切问道。 这个谢才人虽然位份在心里不低,但自进宫后,与叶苏华截然相反,似乎像是隐形了般,平日里都不会被注意到。 叶苏华故作镇定地摇头,婉声说道:“昭才人是天上皎皎明月。以前是我不懂事。” 听起来很像幡然醒悟的样子。 这几日叶苏华天天失眠,辗转反侧中想了很多,捋了一遍身边的人和事。 比如谢才人就比她聪明得多,城府也比她深。平平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像是小透明,但无功无过,人缘看起来还不错。 以后要多向这些高情商的人学习她们的长处,变成自己的优势。 高位妃嫔将她们的神态举止皆收入眼中,注意到了叶苏华的蜕变。 皆默默感叹,后宫对个人性子的打磨。这才不过十天,就已经经历了一波三折,心态一变再变。心性单纯莽撞的人也学会了忍耐和隐藏。 只是脑子实在不聪明,就算明白了,恐怕也就那么回事,就像她像小丑般高唱赞歌。 作为分管总裁,手下员工被晋升,皇后自然要做个简短发言恭喜几句,勉励其他下属再接再厉,做好本职工作。 皇后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接着安排紧接下来的任务: “接下来说新任务。昨天皇上安排下来了太后祝寿活动。本宫对你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分组后尽快准备,勤加练习,高标准完成。抽签从惠妃开始由高到低,现在开始。” 玉荷端着签筒来,上面有单双数,置于竹签底部。 皇后定好了规矩:单数跟着璟妃,双数跟着姝婉仪。 “每人抽一次,抽到哪队是哪队,不能反悔。玉荷负责报数。” 璟妃淡声问道:“那江氏姐妹还需要抽吗?还是就归海兰珠那队?” “江答应既然是皇帝应允,就归姝婉仪那队。昭才人,还是就抽签决定。全部抽完了,余下的就是她的。” 李惠妃第一个抽,她表面上泰然自若,实际上内心紧张得要命。 其实哪一组都不想选。如果非要选的话,我想跟江月白一组。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拿出一支竹签递给玉荷,“1号,单数,璟妃一队。” 哦豁。 两大巨头一组,这下有好戏看了!!! 不少人没做好表情管理,明显弯了嘴角,露出了笑意。 就连皇后也差点破防,硬生生地借着低头喝茶,掩饰住眼中的幸灾乐祸。 璟妃的表情就十分丰富了,又是鄙视,又是得意。 惠妃啊,惠妃,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你终于落在本宫手上了。 论吟诗作画本宫不如你,但跳舞,我可是皇帝亲封的“天下第一舞” 看本宫怎么好好收拾你,不,调教你。 惠妃这边保持着宠辱不惊的姿态,眼中含笑,慢悠悠地喝着茶。 收拾,还真不一定谁收拾谁。 接下来的抽签结果就很魔性。比如跟李惠妃交好的夏嫔、叶苏华,都抽到姝婉仪一组,跟自己的上级成了对手。 再比如,璟妃一个宫里的顾选侍竟然被抽到了姝婉仪一组。 这怎么能忍?姝婉仪可是敌方派来的美女间谍!危险得很。怎么能把爪子伸到自己宫里来。这下子岂不是自己宫里面发生什么事全宫都知道了。 还有没有个人隐私,国家机密了! 这简直就跟在自家门口装了个摄像头一样! 书可忍,神不可忍! 璟妃立马咬牙切齿地怒道:“皇后娘娘,臣妾有意见!” “璟妃,你说。”皇后一脸平静,母仪天下的气度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璟妃理直气壮地说道:“顾选侍是永寿宫的人,必须跟本宫一队!” “我们都是皇上的人,顾选侍也是。皇上定下的规则,璟妃考虑的事情,不足为虑。何况,不是特殊情况,像钱贵人她在景阳宫,是你队里的人,但同宫的宋选侍去了姝婉仪队。”皇后淡声说道。 璟妃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足为虑?!钱氏岂能跟本宫想提并论。何况海兰珠是鞑子,才来几天?皇后怎么就这么相信她!如果被她刺探到了国家机密怎么办?” 第171章 抽签分组结果 “璟妃,这个话就有失偏颇。海兰珠嫁进宫里来,就是大明王朝的人。皇上相信,本宫自然也相信。”皇后微微一笑,借机反问,以皇上的名义反将璟妃一军。 “由你和姝妹妹领衔组队比舞本就是皇上的意思。璟妃莫非连皇上都不信?再说后宫不得干政,诸位姐妹本就不该染指国事,不知璟妃妹妹宫里有哪些机密不得泄露。” 璟妃凤眼一挑,得意洋洋地说:“本宫可是相府之女,能跟其他人一样嘛。难保没有有心之人想把手伸到我永寿宫里来,想刺探出来点什么。” “璟妃说得不无道理,”皇后点点头,“璟妃难道平日在永寿宫里时常谈论机要之事?那可要小心谨慎为妙,别被有心人利用了去,连累了相府。” 璟妃的脸立马绿了。 璟妃这才意识到被皇后套进了话里,冷哼一声,向皇后扫去一抹挑衅的目光:“本宫是何出身,从小家教何其严格,难道不明其中利害?本宫正是一心替皇上考虑,替我大明王朝的国家安全考虑。本宫又不像有些宫里没有其他妃嫔,自然需要考虑得周全些!” 讽刺的自然是皇后,因为后宫里一个人独居一宫的也就是她。 今日之前原本东六宫里最偏僻的长春宫里也只住了一个姜答应。昨天因为叶苏华搬进了李惠妃的景仁宫。原来住在李惠妃宫里的杨答应就搬去了长春宫。 在场的低位妃嫔无不暗生羡慕,这有强大家族背景的说话就是有底气。 璟妃跟甄婉仪一样,陈家嫡次女,自小长得画里人般漂亮,又聪明伶俐,任性娇蛮,比之于姐姐的懂事,爹娘格外偏爱,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自然情绪都挂在脸上。生气了便发火,高兴了便欢笑,不开心了哭一哭闹一闹。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她? 但凡她变个脸色,底下人无不战战兢兢的。 所以,平日里的拽五拽六,皇后都敢怼,都是来自于娘家给的底气。 皇后垂下眸子,喝了口茶:“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确实不一般。璟妃娘娘对皇上一片赤诚之心,本宫深受感动。” 璟妃不自觉地上抬嘴角,露出得意之色。 皇后顿了一顿,掀起眼皮,眼中含笑:“为国家安全考虑,也为顾着璟妃的周全,本宫就差内务府往璟妃府里多派几个有眼色又忠心的奴才婢子,多盯着点。再跟皇上提提,要不要加派一队侍卫看护着。防着小人作祟,坏了江山社稷。璟妃,你看这样是不是安心了许多。” 皇后不仅顺着璟妃阴阳怪气的话,把她引到陷阱里,还给填上土,踩上三脚。 本来顾选侍只是个名头,哪怕安排到海兰珠的舞蹈队里,论国家安全,亲疏远近,身份地位,肯定不敢造次,出卖分管领导兼高管璟妃。 结果皇后倒好,名正言顺地给璟妃的永寿宫安监控,不仅安了,以后还可以名正言顺,以查监控的由头喊过去问话。 气死本宫了。拖下去杖毙了。 这都是璟妃内心的愤怒心声,只是哪怕气急败坏,却也不好就此事再反驳,总不好把话说回去,打自己的脸。 心头憋着一股气,把她气得脸青一块,白一快。 皇后心里一阵舒爽,面上春风和煦:“璟妃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如果没有,那顾选侍还是跟着海兰珠一队。” 璟妃脸色又阴了三分,乌云密布。 放下茶盏,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安排宫里住处的事情,还不是皇后娘娘说了算。时辰不早了,臣妾嗓子不舒服,恕臣妾先行告退!” 璟妃这气场,谁敢动啊。 “等等!还请璟妃再多坐会儿,你作为牵头人,还是辛苦你等签抽完。玉荷,璟妃嗓子不舒服,你快去派人找太医来瞧瞧,耽误不得。” 气得璟妃低血压上涨成了高血压,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涌。 璟妃恨恨地坐下,一脸的恼怒,浑身难受得像爬满了虫子,难受得很。 好不容易在场的都抽完,有人喜有人忧。而璟妃又要起身。 “娘娘,最后还剩下两支竹签。一支是昭才人的,一支是方选侍的。” 皇后笑着看向玉荷,“本宫来替昭才人抽一支。” 说着从签筒里随手拿出一支来,递给玉荷。 “快看看是单数还是双数。” “皇后娘娘,是9,单数。”玉荷说着把竹签递给皇后。 皇后没有接,“你拿给璟妃娘娘看看。璟妃,昭才人归入你这个队。” 璟妃没好气地接过来,确实是9。听说那江氏可是个大弱鸡。 这不是坑本宫嘛! 璟妃心里恨恨的。皇后这个贱人竟然今天坑了自己一把,狠狠地落了自己的面子,拿自己立了威,搞得自己像个蠢货。 不过转念一想,昭才人归自己队,那不是正好可以套近乎,把那个全宫都在传的《偶思集》借来看看嘛。接触机会多了,还可以敲打敲打。 练中国舞这事,需要苦练基本功的地方多了去了。 可不是刚开始学宫规那会儿,都是些空架子。 而且两姐妹不在一个队,看江氏姐妹搞内斗不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嘛~ 好事一桩! 刚刚还黑着的一张脸,突然照出来阳光,勾起来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皇后看在眼里,笑着对玉荷说:“快看看剩下的签字是单数还是双数。” 懒得琢磨恋爱脑的璟妃怎么想,能让她高兴的就那么两件事:得皇上宠爱,踩死得宠的。 “回娘娘,数字是15,单数,归璟妃娘娘这队。” 倒是稀奇了,妖精般的方选侍也去了璟妃里。 最终结果是: 璟妃队里有李惠妃、钱贵人、昭才人、谢才人、慕容常在、姜答应、朱选侍、方选侍、魏选侍。 海兰珠队里有夏嫔、叶才人、苏常在、江答应、范答应、杨答应、宋答应、顾选侍、林选侍。 皇后娘娘很满意今天的抽签结果。简直是个大乱炖。不少同宫的都被打散到对立队伍里。 爱搞事的妖孽们都去了璟妃这队,开始无比期待璟妃与她们爱与恨的四月。 初看过去,璟妃队伍群星璀璨,大佬云集,似乎远胜过于海兰珠队。 然而,越是大佬云集,小兵短缺的项目,越容易出毛病。大佬们各自为政,意见难以统一,时间难以协调,相当难管理。 皇后不由得琢磨皇上搞这个项目的动机。恐怕不简单。 皇上这么做莫不是为了加强各宫之间的交流,加强后宫的凝聚力,打破各宫搞小团体的不良之风,加强信息的传播和舆论监督,打造新型和谐后宫。 毕竟这样一来,不管是什么消息,立马通过组会形式,立刻传遍全宫。 第172章 夹子音?夹子音! 皇后心中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本宫要与皇上肩并肩,为他打理好后宫,打造史上最强后宫。 打定主意后,目光缓缓地扫过全场,特意在两位队长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如今已经分好了小组,各就各位。两位队长,辛苦你们拿出你们的本事,组织好队员们准备好给太后贺寿的节目。 队员们要服从队长的领导。每个队准备四个节目。贺寿前三天,也就是下个月十三,彩排一次。注意好时间节点。好了,本宫乏了,退下吧。” 离开时,璟妃非要抢在海兰珠前面离开,气鼓鼓的像个大皮球。 多数妃嫔们心事重重。 跟着璟妃一队的,担心项目组长技术过硬又蛮不讲理,自己的蠢笨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跟着海兰珠一队的心事也有十吨重,自认为还未比赛就已经猜到了结局,心灰意冷。 项目组长是个空降海归,技术虽然过硬,但是语言不通,手下多是些二本三本的毕业生,想在国家级团队竞赛中拿冠军,怎么可能? 只有少数人挺高兴的。 比如江锦绣和范答应,她们倍感幸运,好姐妹又名正言顺一起做项目。她们俩窃窃私语,说着小时候练舞的趣事,一路欢声笑语,走得飞起。 不知道谁说了句:“有人姐姐都才人了,自己还是个答应。不觉得丢脸。” 范答应连忙回头去看,看到四五个答应选侍排在一起,神色各异,但都有些不自然,一时间分不出是谁说的。 “没事。”江锦绣微笑着说道,“我姐姐说,有人人笑你,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她们就想笑你,激怒你。不理她们就是了。” 范答应甜甜一笑:“姐姐说得怪有道理的。” 慕容常在,同样喜气洋洋。一双妙目里掩饰不住蓬勃的野心。 她从小被家族精心培养。舞蹈是其中花钱花时间最多学习的一项。因为据可靠消息,身段柔软、能歌善舞的女子在历朝宫中都格外受宠些。 她本就有攀附璟妃之意,如今抽签正好抽到一组,简直是天赐良机,给了她在璟妃面前一展才艺,当副队长的机会~ 走出坤宁宫一段后,新人们便交头接耳起来。 跟璟妃一队的朱选侍小声感叹道:“唉,这下子惨了。” “你惨什么,能跟璟妃娘娘一队多好,稳赢!”跟海兰珠一队的安慰道。 朱选侍叹了口气,她虽然一向自视不凡,认为自己容貌才华都当得一个妃位,但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都没学过跳舞,不得被璟妃娘娘嫌弃死。” 然而,她们不知道后面跟着慕容常在,忽然被慕容常在喝住:“站住!能跟璟妃娘娘一队,接受璟妃娘娘教导是何其荣幸的事情。” “是,慕容常在。”朱选侍慌忙地屈膝行礼。 没办法,级别低,在宫司里只能见人就点头哈腰。 她们以为璟妃已经走远,却不知,璟妃此时正坐在小花园里的石凳上,正在为取消步辇,走不动路而生气。 “去把那个说跟本宫一队惨了的叫过来!”璟妃怒声呵斥道。 朱选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感受到了隔着树丛的死亡凝视,吓得脸色煞白,腿都软了。 “朱选侍,别让璟妃娘娘等急了。”璟妃身边的大宫女催促道。 朱选侍到了璟妃跟前,立马屈膝行礼,陪着笑脸:“璟妃娘娘,臣妾知道自己错了。” 三分的夹子音,让璟妃皱起眉头,感到怪异,但还不至于发作。 “竟然没学过跳舞!也配入宫?!你父母都是怎么教导的?拖本宫后腿,本宫看着就心烦!”璟妃火冒三丈,心里骂道什么玩意儿。 从小没钱报辅导班吗?还是招生录用的时候,走了后门,给你放了水? 又一个零基础,拖后腿的! “娘娘,朱选侍是夏嫔娘娘宫里的。”碧月低声说道。 本来已经火冒三丈,这下更加火上加油。原来是夏嫔那个贱货宫里的。 “娘娘恕罪。臣妾,臣妾从小愚笨,不比娘娘聪慧。” 朱选侍一急,眼泪汪汪地说道,夹子音一下子提高到了八分。 这是哪里来的妖孽! 怎么这样妖里妖气地说话! 快给本宫速速打死! 璟妃只感觉耳朵里飞进了小虫子,难受得很,强忍住想打死她的冲动,怒斥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亲自教教你。巧云,碧月,你去帮朱选侍练练压腿!没一个时辰,不许休息!” “啊......”朱选侍被架着不敢动弹,被两个宫女强行拉着练劈叉,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种一个月三十天姨妈的更年期上司太可怕了! 朱选侍想死的心都有。以后绝对要离她三米远,保持安全社交距离! 璟妃却没给朱选侍一个眼神,因为这声惨叫,都自带七分夹子音。 凄凄惨惨之外,仿佛勾魂一般。 带着浓浓的妖气! “过去看看,是谁在那边惨叫。”突然响起皇上的声音。 徐福海跑过来看了下,又回到李北辰身边:“是璟妃娘娘和一个新人。” 说话间,李北辰走到了小园子里,只见两个宫女固定住,强行分岔朱选侍,朱选侍疼得杏花带雨,珠钗掉了一地。 以为璟妃又在体罚新人,李北辰面露不悦:“璟妃,又有人惹着你了?” 璟妃哪里知道皇上这个时候回来,立马笑吟吟地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钟毓宫朱氏惊扰到圣...圣上...臣妾有罪。”朱选侍惊慌地说道。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起不来。 璟妃嫌弃地撇了撇嘴,拉着李北辰的袖子,娇嗔着说道:“还以为皇上会夸夸臣妾呢。比舞的事情皇后刚布置下来,臣妾就开始安排姐妹们提前做准备。她们没有舞蹈基础,不抓紧时间练基本功,舞蹈根本跳不起来。” “璟妃,你有心了,”李北辰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把璟妃的手从身上拿下来,看向朱选侍,“跟着璟妃好好学。能得璟妃指导你,你要懂得感恩。” 朱选侍心中一喜,抬起头,扬起下巴,精神抖擞,要死的疼痛竟然也没那么疼了。 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莫非因祸得福,皇上看上自己了,嗓音里不自觉地又带着七分夹,身子扭出妖娆的角度。 心想,哼,等我在皇上那里记上号了,再挨个讨回我的自尊。 璟妃望着朱选侍此时摆出的姿势,气得要命:就说是个狐媚子,竟敢当着本宫的面勾搭皇上。 真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李北辰转过身,微笑着对璟妃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不是所有人像你般有天赋。不要太着急,循序渐进慢慢来。” 别借题发挥,把人搞出工伤。 人家爹官虽然小,但也是体制内的基层干部。 咱不能让基层员工寒了心。 璟妃使出杀手锏,趁机撒娇,“皇上,太后生辰马上就要到了,臣妾能不着急嘛。皇上,臣妾练了几支新舞,想今晚单独跳给皇上看。” 今晚是江锦绣那个小贱人侍寝,本宫就是要明晃晃地截她的胡~ “改天吧。”说完,李北辰就向着坤宁宫走去。 “皇上~~~”只剩下璟妃在后面娇娇地喊道,气得七窍生烟,连连跺脚,好不委屈。 看向朱选侍的眼神冒着熊熊烈火。 ...... 第173章 负负得正 坤宁宫里,众人散去后,皇后给了李惠妃个眼神,李惠妃默契地留下来单独谈话。 “皇后留臣妾下来,所为何事?”李惠妃心里恨得要死,不过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等待时机而已。 “陪着姐姐走走吧。”皇后笑着说道。 李惠妃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眼眸里却一片冰凉,“好。” 皇后同李惠妃一起步入小花园里。 走在花园里,皇后一抬头,有些恍惚。 清风拂面,李惠妃眉眼舒展,有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头上,似乎心情颇为舒畅,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一下子小了几岁。 给人以轻快的年轻之感,有种让人不敢轻视的美感。 这倒让她颇为意外。 莫非李惠妃放下了?还是昨晚与皇上鱼水之欢后受到了滋养,所以恢复了青春? 皇后心里很不舒服。 李惠妃只是触景生情,想起那日江月白从池塘边救起她时,也是这般晴朗的好日子,小风吹着,江月白脸部的轮廓从下往上看,令人惊艳。 皇后停下步子,转头问道:“妹妹,姐姐家中父兄都是舞刀弄枪的粗人,所以从小性子比较急躁,处事不如今日般周全,妹妹可还为当年之事记恨本宫?” 呵!粗人?急躁?太冲动? 李惠妃听到这句话,那道丑陋的伤疤被揭开,万分疼痛,脸上依然挂着客套的笑容,平淡地说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熙妹妹最先有了身孕。想必太后和皇上极为欢喜。” 正好走到石桌凳处,皇后示意惠妃坐下:“后宫里一向冷寂,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本宫自然欢喜。妹妹请坐。” 玉荷奉上果汁,一壶倒了两盏,一盏递给皇后,一杯递给李惠妃。 皇后微笑着说:“看来妹妹还在恨着我。我跟妹妹从前的交往,确实有很多不愉快。当年,皇上盛宠于你,我却独守空房。教我怎么不恼不气呢。 只是现在这宫里,算上你我,都已经二十多人。以后还会进来更多的新人,万紫千红。眼看着新人笑,旧人哭。没办法,心只能慢慢看淡了许多。今日我谢你,也是一番真心实意。” 皇后自然明白,至今无孕的李惠妃对她有多恨。可不这么闹腾,恐怕李惠妃早就生了好几胎,孩子都会读书识字了。 李惠妃把杯盏放在桌上,并不饮用:“臣妾愚昧,不能体会皇后娘娘的这番心情。不知娘娘今日专门找臣妾来有何事。臣妾这会儿被太阳一照头晕眩晕,十分不适。” 皇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李惠妃,关切地问道: “可有召太医看过?妹妹身子不大好,要多将养着些。刚才多亏妹妹帮衬着,不至于让本宫当着众人失了颜面。今日抽签进了璟妃一队,妹妹可有想法?如妹妹不愿意,本宫就去跟皇上求情,让你也跟着一起做评判就好。” 李惠妃问道:“皇后希望臣妾怎么做?” 皇后没想到一向柔婉的李惠妃会反问自己,只好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本宫自然希望姐妹们都能和平共处,把太后的寿宴办好。” “能有机会跟着璟妃学舞,是臣妾的荣幸。”李惠妃淡淡地说道。 她不明白皇后今日为何来找她私聊,但她明白,敌人反对的,一般都是正确道路。 如果皇后希望自己闹一闹,不要参加舞林大会,不要跟璟妃一个队,那就要反向操作。 “委屈妹妹了。璟妃那轻狂跋扈的性子怕是会让妹妹心里不好受。”皇后的眼神里满是关切,“我特意关心妹妹,就是想跟妹妹交好,修复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 李惠妃心中吃惊,面色如常,“能跟从璟妃学习舞蹈,为太后娘娘寿辰献礼,正好献上臣妾的心意,还能跟昭才人一组。臣妾心里欢喜都来不及呢。姑姑一定也会特别高兴。” 就不要给我挖坑了,我不是璟妃。这番话八分真,掺着两分假,故而听起来格外真诚。 “妹妹能从大局考虑,愿意配合璟妃准备节目,那最好不过了。” 皇后笑着说道,顿了顿,声音一低,“璟妃进宫也有些年头,竟然还跟当年一样不知分寸,经常顶撞本宫。若她借机仗势欺人,做得过分,你尽管告诉本宫。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其实这些都是场面话,李惠妃的态度正中皇后的下怀。 之所以反向操作说这番话,就是希望能引导心高气傲的李惠妃表态,愿意配合璟妃,明面上不闹矛盾,把节目准备好。 负负得正。正是皇后想要达到的目的。 李惠妃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笑着。 皇后又道:“妹妹似乎拒我千里之外,对我怀有戒心。你要本宫如何做,才能冰释前嫌呢?” 对于两个人之间重修旧好,她跟李惠妃的认知一样,既不可能也没必要。 如此一说只是试探。 李惠妃神色微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克制:“这世间沟壑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形成,自然无法一朝一夕消除。或许等妹妹有了自己的孩儿,从前的痛苦才能消解一二。假若你也曾失去过孩子,也许你才能懂得其中的锥心之痛。” 皇后听到这番直白的话颇为意外,“惠妃,你曾有过孩子???本宫为何不知???” 皇后心想:还真是这样。看来当初闹是闹对了。 李惠妃脸色苍白,凄然一笑:“知与不知又如何。结果能有什么不同呢?” 皇后心想:当然不同。本宫凭本事保住了后位。 镇定下来,略一沉吟:“从前是本宫不够宽宏大度,对不住妹妹。如今皇上雨露均沾,妹妹先把身体养好,会有机会的。” 本宫依然不会让你生下皇子。 “希望如此吧,”李惠妃笑了笑,“还请皇后多多成全。” 昨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出现了刺客一事,心里很是难受。似乎总差那么点运气。 “惠妃比其他人都善解人意,皇上一向喜欢你。如果惠妃能得个一男半女,何愁压不过璟妃。” 李惠妃心里对皇后的心理操控术嗤笑了一声,叹息了一句:“臣妾只盼着能有个一男半女,后半辈子能跟着去封地颐养天年,其他的便别无所求。” 如果能生个一男半女,至少不用殉葬。 皇后笑着点点头。 两人对坐着,望着郁郁葱葱的高树,陷入沉默之中,一时无言。 皇后明知作为母仪天下者,要德行表率,让后宫和谐安稳,不要内斗,给皇上一个温馨的家。可论私心,巴不得惠妃和璟妃因为舞蹈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她好渔翁得利。 这是上位者的通病。 心知肚明制衡之术不利于部门发展、运营效率,但假如能对掌控有利,即使牺牲效率也得用上。 但这一切也在李惠妃的算计之中。想要合作,哪怕是临时的合作,必须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一直照对方思路走下去。 她的诉求已经不知不觉中已经转变——迫切想要一个孩子,不论男女。 却听得外面徐公公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 只见李北辰快步走过来,英俊高大,步步生风。 李北辰身着精致华美的便服,不如平日里明黄龙袍那般气势逼人,但依然霸气侧漏,气度不凡。 两人大吃一惊,她们不知道皇上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谈话,忙挤出笑脸,盈盈参拜:“臣妾参见皇上。恭祝皇上吉祥。” 第174章 不透风的墙 李北辰抬头扶起李惠妃,温言道:“惠妃,今日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该是好了许多。既然太医说你身体欠佳,还是要多休息。” “谢皇上关怀。”惠妃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 “你的古筝乃母后亲自所教,堪称后宫第一。如果能在母后生辰会上弹上一曲,想必母后会很喜欢。” 太后的古筝才是千古无人后无来者的水准。深得先帝喜爱。 只是好像许久没有听母后抚筝了。 李北辰脑子里浮现出刚刚朱选侍被“掰成两半”的姿势,还有那凄厉的叫声,顿了顿又说道:“惠妃,你分到了哪一组?如果要做那种很难的舞蹈动作,惠妃你万不可勉强,身体要紧。” 李北辰看似关切的一扶,体贴入微的话语,好像很令人感动的样子。 可是那么一点点隔着衣衫的肌肤接触,已经感受到其中的疏离和客套,这不过是一种道义上对表姐的关切,全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份子情愫。 李惠妃站起身来,苦涩地笑着:“谢皇上对臣妾如此关爱。臣妾定然会好好准备,不负皇上和姑母的厚望。皇上有事要跟皇后谈,臣妾不敢打扰,就先告退了。” 李北辰伸出手来,替李惠妃抹掉脸上的泪痕:“喜伤心,怒伤肝,悲伤则会伤到肺。惠妃你肺上不好,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执着悲伤。春过也,共惜艳阳年。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尊前。” 惟待见青天。 李惠妃心中默念道李北辰没有念出的那一句。 皇上用这首诗告诉她,已经听到了谈话的全部内容,知道了她此前不幸流产的委屈,安慰她,先忍一忍。 李惠妃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看就要崩溃,施了一礼,匆匆离开。 皇后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的秘密,今日贸然揭开。皇上会如何看? 心里有些发慌,暖暖的三月风儿把鬓角的少许发丝吹到脸上,感到发痒。 这些诗词歌赋的她不懂,李北辰最后念的诗词的意思,她也不懂。 凭直觉,她感觉,李北辰几乎听到了全部的对话。粗略一回想,并无大的不妥。 李北辰坐下来,拿起李惠妃的那杯果汁,一饮而尽。 “陪朕走走吧。” 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皇后轻轻地拢了下耳边的发丝,脸不知何时像是烫得要燃烧起来,柔声问道:“皇上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 皇后想要问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口,只是扬起头笑着问道:“皇上,不如去书房看看臣妾新练的字?” 昨日看到皇后的思想心得,字迹比之前确实工整娟秀了不少,看得出下了番功夫。 “皇后平日里不喜书法,怎么会想到练字?” 一向骄傲的皇后此时却静静地低下头,左右鞋尖上对绣着一双粉紫色蝴蝶,此时一颤一颤的,仿佛朝对方迫不及待地飞去。 这份子震颤就像自己此时忐忑不安的心。 “臣妾很是仰慕皇上的书法,也想练一练。作为一宫之主,不可能事事由女官代劳。字写得太丑,有失皇家颜面。” 李北辰点了点头,侧身看向皇后:“皇后有这份心很不错。分组分好了吗?拿给朕看看。” 见皇帝并不看重自己的努力,皇后心里有些失落:“现场抽签已经定好。璟妃对抽签结果有意见还当场闹了闹,说她宫里的顾选侍在姝婉仪那组,就把她的长寿宫从铁桶一块变成个漏风的筛子。” 玉荷立马拿了名册交给徐福海,再由徐福海递到皇上手中。 “这个比喻倒是新鲜,很有璟妃特色。这宫里难道还有不透风的墙。”李北辰拿着名册,扫了一眼。 如果江月白在此,也许会说,抹上点水泥,再两面涂几层腻子,刷上一层乳胶,墙本身还是可以做到不透风的。一个屋子最透风的并不是墙,而是窗户和门。 不过都是高层预留了耳目,又或者人心有漏,贪欲和嫉妒在作祟。这才让下面员工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高层皆了如指掌。 李北辰的视线锁定了几个人,又很快地挪开。 江氏姐妹分成了两组,江月白竟然分到了璟妃这组。心中叹道,真是有趣。 随手把册子放在桌上,小啜一口杯中的果汁:“如此一来,倒是有趣。” 这个认真的小姑娘,会不会跟学宫规、背诗词一般,死命练舞蹈? 他脑子里自动地把刚刚朱选侍的舞蹈姿势脑补到江月白身上。 那倒是会挺有趣的。 “确实有趣。臣妾怕璟妃为难惠妃,所以刚刚单独找惠妃谈谈,看看有没有什么顾虑。”皇后恰到好处地表明自己对项目的积极推进,以及对核心团队成员的动员工作。 “皇后费心了。她们两人在一起,看起来是有点不好调和。”李北辰望向湛蓝的天空,今天还真是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风和日丽。 眼神忽而落在皇后脸上,“皇后这两日可曾好些?” “好多了。”皇后被看得有点诧异,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以为皇上在问能否再次侍寝,顿时羞红了脸颊,“臣妾着女医看过了,已经,已经大好。” 害羞得如同小姑娘。 李北辰淡声道:“那就好。昨日朕已差徐福海送来了新的衣服和收拾,皇后怎么没有都用上。今日六弟大礼,穿得喜庆隆重些,给他好好庆贺庆贺。” “那衣裳精致华丽,怕早会弄脏了礼服。臣妾这就去准备。” “那好。申时末朕会派人来接你。” 李北辰说完就起身离去,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其实这些几日前,徐福海就跟皇后这边的宫人交代过,李北辰只是不放心,又过来叮咛两句。 他希望给弟弟一个顺利而完美的婚礼。 出了坤宁宫后,他脸色一冷,心里想到了老六撂给江月白的红色请柬,还有他威胁的话语:如果江月白不去,他便不结这个婚了。 可如果江月白去了,弟弟会结这个婚吗?会不会当众大闹一场,说出惊世骇俗的举动,甚至做个落跑新郎,硬拉着江月白私奔了? 脑子里闪过一千种设想,最终却平息下来,选择相信弟弟,也相信江月白。 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在江月白心中的地位有信心。 当他昂首阔步踏进慈宁宫时,太后已经做好了全套,准备出发。 发髻上的钻石发钗随着光线的偏转,折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真正的雍容华丽,高贵无比。 双手上多出来一条钻石手链,上面有精致的牡丹图案,与发钗交相辉映。 今日妆容与平日格外不同,折腾了一夜,本该容颜憔悴的,此时却看起来容光焕发,年轻了上十岁。 为了老六的婚礼,真是拼了。 李北辰一顿输出,对太后不啬赞美。 太后手里拿着一柄镶金戴银的小镜子,反复端详,心情极好,笑得眉眼弯弯,摆了摆手:“想看就去看吧。” 虽然这句话没有点明是谁,但皇上自然会意。 江月白所在的偏殿时,正好撞见满头银针、一脸素净的江月白。 边上的姜闲正在认真地翻看医书,不时地往江月白脸上瞟一眼。 就像等着一锅鸡汤,不时地打开看下,炖好了没有。 这一刻,李北辰觉得自己多虑了。 第176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殿内的三个小宫女最先发现皇上驾到,齐齐跪下行礼。 姜闲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站起身拱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刚刚他正观察江月白观察得出神,在心底描摹她的轮廓一遍又一遍。此时皇上来了,就像被撞破了心事般,大为窘迫和惊恐。 【皇帝好感度+200分,最新积分分】 皇上来了?! 江月白正在专心地进行第四课长孙皇后主讲的《舌灿莲花》帝王劝谏术课程学习,听到播报,忙睁开眼,就要屈膝行礼,却被李北辰握手制止住。 一头的银针,就像是只小刺猬般。 李北辰指着银针问道:“姜太医,她可是有头疾?昭才人何时才可痊愈?” 长身玉立,眉目俊朗,此时微微带着几分笑意,让皇帝的威严疏远里多了几分亲切。 姜闲垂首答道:“江氏体质与一般女子不同,康复得很快。加上微臣施以针法,应该明日即无大碍。明天开始就应该多活动活动,才能好得快。” 明天就可以出院! 院董交代的! 这是太后交代的新提法,他作为有道德情操的主治医师,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上级交代的办,把医案的前因后果写得符合医学常识些而已。 为了避免医闹,自然避重就轻,捡患者和患者家属爱听的讲。 果然李北辰和江月白都很满意。 李北辰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在外面候着。” 春雨和芒夏对视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两人心下都有了打算。 待屋里只剩自己与江月白,他握住小白的纤纤玉手,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好好笑,像只小刺猬。” 江月白知道自己此时满头银针看起来一定很好笑,但不敢私自拔针,垂着眸子,有些郁闷。 “生气了?”李北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好好笑。 【皇帝好感度+300分,最新积分分】 领导喜欢看下属郁闷生气无可奈何的模样?江月白有些不解。 “皇上拿臣妾说笑,臣妾哪儿敢生皇上的气。” 只要工资给够,受气、背锅、听领导责备谩骂的服务费就算工资里已经包了。 关键是生完气了,为了苟命,明天不还得继续上班。 就这样一句话把李北辰又逗笑了。 大概遇到喜欢的人,就会无由来地感到欢喜。 此时的气氛分外地轻松,窗外有小鸟啾啾,屋内似有隐隐微风流过。 【皇帝好感度+400分,最新积分分】 江月白抬头看着皇上,皇上也在瞧着她。 李北辰的目光出神却又入神,似乎迷离而又炽热,江月白急忙垂下眸子。 “抬起头看着朕。姜太医说你明天即无大碍,就可搬回桃蕊宫住。在这慈宁宫住着,总归拘束。”李北辰温声说道。 也不知道这个拘束,是说江月白,还是说他自己。 不知为何,心砰砰竟然狂跳,好奇怪的感觉。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分】 江月白抬起眸子,直视着李北辰,诚恳地说道,“太后对臣妾极好,给臣妾升了位份,臣妾无以为报,想留在慈宁宫多做些事孝顺太后。” 董事长因为我合力擒住夜闯办公室盗取机密的毛贼,给我升职加薪。 我好感动,无以为报—— 还想继续加班,继续升职! 从董事长隔壁搬回原来的工位,江月白突然十分舍不得离开慈宁宫,这么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呆在董事长身边,危险归危险,比如半夜还要抓刺客什么的,但是富贵险中求,立功快,刷分快啊。 而且跟董事长搞好关系,天天见肯定会增加感情,百利无一弊嘛!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在走太后路线,通过跟太后搞好关系以谋求庇护。先皇的妃子里就有这种。 李北辰不禁笑道:“你这般孝顺,莫非是为了寻求母后的庇护?” “是也不是。” “是,是为何?不是,又是为何?” “说是,是因为臣妾出身低微,位份低微,有太后庇护,至少可以保全性命。说不是,因为太后是皇上您的母亲,臣妾孝顺太后是臣妾应该做的。” 江月白说这番话的坦诚豁达,不卑不亢让李北辰十分欣赏。 没有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贤惠,孝敬母亲,婆媳和谐相处的。都不愿意做夹心饼干,左右为难。 女人在婆媳关系和谐所做出的努力,男人都会看在眼里,悄悄地想要补偿。 “有朕护着你,无人敢伤你性命,”李北辰爱怜地摩梭着江月白的手背,“明天你就搬回桃蕊宫去住。若想要孝敬太后,以后多来慈宁宫,初一十五陪着太后去庙里上香就好。” 不用去依仗太后,朕就可以护你周全! 【皇帝好感度+1000分,最新积分分】 江月白脑子里却想着,这个信息太有用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太后的这个信息记录下来。看来抄写经文可以列入日程。 江月白低下头略带惆怅地答道:“臣妾听皇上的。就是不知道何时能有陪太后礼佛的机会。” 我想陪同大领导外出调研学习佛法,ceo你能不能给安排下? “朕去给太后说。”李北辰立马应道。 江月白听到皇上的口头允诺,心里美滋滋的,又争取到了跟太后出差学习的机会,真开心。 李北辰开始无比期待翻她牌子的时刻,可是一想到还有好几位妃子因为思想心得写得好,被安排在日程里,心里又有点梗塞。 江月白心不在焉地想着,皇上这个意思是不是,出去之后就要侍寝了,顿时感到十分紧张,绯色浮上脸颊。 看在李北辰眼里,那就是如海棠般娇羞动人。 他轻轻地托起江月白的下巴,就要吻上去时,听到徐福海尖细的声音:“皇上,太后有请。” 老东西! 开弓岂能有回头箭,李北辰自然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同时还有意犹未尽的意思。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分】 徐公公委屈地低声说道:“太后娘娘的旨意,奴才只能照办。” “徐福海,你这差当得愈发的好了!” 李北辰恼恨出声,转而急切地吻上江月白的唇,先是深情一吻后,又在她的嘴唇上用力地咬了下,再匆匆离开。 【皇帝好感度+500分,最新积分分】 江月白嘴上有些吃痛,捂着嘴,嘴里有着淡淡的血腥气,呆呆地望着皇上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骂的是徐公公,为何恨恨地咬自己?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踢猫效应? 作为食物链底端的猫,感觉好无辜...... 皇上走后,过了片刻,春雨和芒夏回屋后,看向江月白的眼神透着热切和好奇。 姜闲走进来,端详了江月白片刻后,温声道:“得罪了,请小主忍着点痛。” 说完就开始一根根地拔掉银针。 他举着银针,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了片刻:“银针显示你没有中毒,放心吧。” “为何这么说?”江月白轻咬着嘴唇疑惑地问道。 “这宫里最不缺擅长下毒之人。有人用药,只需在人病重时增减其中药材的分量,便可杀人。可以说,即使验尸,看起来也毫无破绽。像贵人昨天突然困倦无力又头痛的症状很像中毒。” 江月白点点头:“宫里果然凶险。” 姜闲奇怪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淡定,担心她今后过于大意,不免关切地叮咛: “贵人刚入宫就这般受宠,青云直上,又住在太后宫里,得到这般特殊照顾。恐怕以后难免记恨。贵人平日里要小心谨慎为是。” 说完感觉有些别扭。他平日里闲云野鹤,可不爱多此一举地提醒别人。 江月白面色如常,似乎有点怅然:“遇到什么都不奇怪。我早料到如此。” 第176章 神秘药丸 迟疑了下,江月白打算顺势跟姜闲报备自己吃的三无药丸。 万一哪天发现药丸有问题,姜闲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前情提要:“姜太医,您医术高明,是否听说过,吃了能预防百毒的药丸?” 如今想来,她有点后怕。 姜闲垂着眸子沉思了片刻,说道:“确实有这种神药,既可用于预防也可以用于治疗。宫里曾经有过一颗这种药丸,听说是纯紫色,小小一颗,晶莹剔透。里面集齐了从上古时期开始的天地灵宝,比如龙血凤卵麒麟精此类。” 江月白点点头,觉得姜闲说得有道理。 眼前的这位医生是本朝医药行业的权威人士,拿着国家津贴,所得的信息肯定不同于常人。 何况解百毒本身就是何等的逆天。 “那后来药丸呢?”江月白咯噔一下,好奇地问道。莫非自己吃的那颗紫色药丸就是这个? 姜闲郑重其事地说道:“那颗药丸本来要用来医治当时中了奇毒的太子,太医院却发现已经失窃,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江月白点点头,“这样药丸恐怕很多人都会心动。毕竟百毒不侵。” “但那也只是传说罢了。无人亲眼见过。说不定就是个普通解毒的药丸,说得神乎其神。” 姜闲耸耸肩,严肃地低声说道,“你在慈宁宫别人还会忌惮,手也伸不进来,但出了慈宁宫就无人护着你。要格外小心自己的性命。这世上很多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现代社会国内外都发生过用铊杀人的案子,有的还成为历史悬案,据说就是因为铊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实在太可怕。 江月白心存感激,不动声色地说道:“对谢太医您的提醒。” “贵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药丸?”姜闲疑惑地问道。 江月白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对姜太医坦诚她服过丹药之事:“以前好像听谁说起过。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奇药。就随便问问。” 假如得知她服了这种奇药,难免不会有人特意用毒药试之。哪怕本身是盗版,其他人也会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 乃至原本试图下毒谋害的改为砍头刺胸等更为致命的形式,反而为其所害。 不敢轻易冒险。 想到明日就要离开慈宁宫,江月白忽而惆怅,她还想在这里多刷点成就。 人总是在将要离开时,想起那人那地的好来。 “你看起来好像有些舍不得离开?”姜闲疑惑地问道。 也难怪,慈宁宫最安全。 江月白叹息道:“要是能天天想侍奉在太后身边,聆听太后的教导该多好啊!” 如果再多呆一段时间,说不定可以向太后学到更多后宫生存之道。 姜闲听了这话,跟皇上一样,以为不过是为了攀附讨好太后,并不相信这是江月白真实所思所想。 姜闲收好银针后,方才站起来说道:“贵人好生休息。记得按时服药。” 似乎有风吹了进来,帷幔摇曳,发丝拂到到了眼睛,江月白将发丝拢到耳后,有些惆怅。 在苏城她还有爹爹这个趣人,还有几个闺蜜,还有几个表姐堂妹。 可在这里,她谁都不敢相信。 想想当初楚国的魏美人,就是过于顺风顺水,美貌单纯,轻信郑袖,中了郑袖之计,才会被楚王槐削去鼻子,惨死于楚国冷宫中。 至于现代职场,同事间当面好兄弟好姐妹,背后捅刀就更多。 她有些心烦意乱。 正在她愣神间,春雨神色慌张地走进来,满脸犹疑之色。她站在芒夏边上,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到外面去说。 到了屋檐下,芒夏疑惑地问春雨怎么回事,春雨凑在她耳边,悄声告诉她,刚发现倒药渣的地方,附近蚂蚁窝里的蚂蚁全死光了。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要不要去禀报太后?”春雨悄声问道。 “刚刚姜太医还说宫里下毒之事。可是看银针小主没有中毒。那药也许对人没有毒,只是对蚂蚁有毒吧?”芒夏警觉地盯着四周,压低声音到极细。 “可是万一是慢性毒药呢?慢慢中毒的那种,”春雨凑近了芒夏,“皇上看起来就很喜欢昭才人。万一有事。如果我们侍奉不周,知情不报,肯定会被打死。” 芒夏犹豫了片刻,想到皇上对待小主那份子亲近,立下决断:“那我去找姜太医,你先盯着,先别声张。” “好。”春雨点点头。 “你们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呢?今天的药太医院送过来了吗?小主说她想喝了药睡一会儿。” 原来是白桃按照江月白出来寻今天的汤药。 春雨和芒夏齐齐身子一颤,对视了一眼。还是春雨机警,随口说道:“我们正商量着谁去侍奉小主午膳,谁去太医院拿药呢。” 白桃不疑有他,便转身进屋里回禀江月白去了。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芒夏硬着头皮往太医院跑,结果跑到太医院姜太医出诊去了李惠妃那里。 同在那里替璟妃拿调理身体药汤的巧云听到芒夏的话,立马跑回去报告璟妃。 姜闲从李惠妃的景仁宫出来时,芒夏藏在拐角处,已经急得一头大汗。 芒夏一把拉住了经过的姜闲,慌慌张张地说道:“昭才人那边有情况。” 姜闲一听这话,还不知道中毒的事情,十分担心江月白的安危,拿着医箱小跑着往慈宁宫方向跑去。 他跟芒夏的这副急匆匆着急的模样,恰好被李惠妃的贴身宫女墨兰看见,连忙跑去禀告李惠妃。 ...... ※※※※※※ 其实太后喊走李北辰没什么正经事,也不是硬要坏他好事,只是想找李北辰再确认一遍老六婚礼准备的事情,总怕出纰漏,安全上出问题。 太后一身华服,雍容华贵,高兴归高兴,却依然禁不住垂眸叹息道: “智者忧而能者劳,多情者易早夭。父母爱子女,只愿其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哀家所期望六儿的其实也不过如此。今日六儿要大婚,哀家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只愿他能夫妻和美,安然过一生。”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再位高权重,皆是如此。 “一定会的,母后。”李北辰又陪着太后说话,宽慰了几句。 太后絮絮叨叨说了些关于他们兄弟小时候的事,心情好了许多。就心满意足地打发他回去勤政殿上班。 皇上到了勤政殿,就像学霸拿起习题册,自动进入心流模式,认真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英俊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愈发显得庄严肃穆,高高在上。 “皇上,该用午膳了。您且歇一歇。”徐福海走进来说道。 “喊陈宁过来陪朕用膳。”李北辰吩咐道。 既然把人招揽过来了,就要用上,不能让美玉生尘,让人感受到冷落。 徐福海先端上来一碗冰糖玉竹雪梨汤:“皇上,您先喝点润润喉咙。” 李北辰接过来喝了几口,清甜可口,想到了一向爱煲甜汤的李惠妃。 今日听到惠妃曾经因皇后流产过的事情,震惊之余,对惠妃感到有些歉疚。惠妃这么多年独自承受,没有告知自己,引发波折,让他有些感动。 “大福,让新来的姜太医给惠妃好好瞧瞧,说不定有更好调养的法子。” “诺。”徐福海应承道。 “今夜轮到谁侍寝?” 第177章 罚款 “答应江氏,江锦绣。”徐福海满脸对上了笑容。他虽然只是半个男人,但这男人的隐秘心思他还是懂得不少的。 李北辰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吩咐尚寝司现在就开始安排。” “诺。”徐福海笑道。 这是要安排给江锦绣小主隆重梳洗,显然格外地重视。 “那舞蹈分组的名录拿来给我看看。” 李北辰拿着名录慵懒地翻着,找到江锦绣的名字,笑着看向徐福海:“姐妹俩分到两个组。姐姐分到了璟妃,妹妹分到海兰珠。你猜哪个组会赢?” “恕老奴猜不到。”徐福海笑眯眯地答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李北辰笑着点点头,“所以才要你猜。一眼看到胜负的,就不必猜了。” “老奴斗胆想问皇上认为谁会赢?” 李北辰沉思片刻,“江锦绣。” “为何?请皇上指点老奴。”徐福海心中迷糊地有了答案,却依然装作迷惑不解地问道。 “你个老东西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北辰笑道,“不过她精灵古怪总是给人惊喜。这次也说不定。” “老奴糊涂,真不明白。”徐福海笑着说道。 李北辰笑了笑,冲淡了脸上的疏离:“够她们忙活一阵,琢磨一阵了。我们看戏就好。” “其他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李北辰随口问道。 每个宫里都有徐福海的徒弟、干儿子、干孙子,自然处处都是眼睛,处处都是耳朵,偌大的后宫在他这里就没有什么秘密。 “璟妃娘娘回去后,皇后就差内务府送去了一批奴才供她挑选,其中就有皇后的眼线。气得璟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骂了皇后祖宗十八代。新进贡的杯碟又被砸烂了一套。” 徐福海把璟妃从早会到所说的话,做过的事都说了一遍,内容详细无比,甚至连带着把语气神态都描述一遍。 璟妃若有这份清醒,不把自己的宫当成是法外之地,也不会被皇后绕进去。 李北辰摇摇头,淡声说道:“她发脾气才是正常,不发脾气倒不是她了。差内务府那边以减少后宫开支的名义拟个规矩,与取消步辇的决定一起下发。自四月开始,凡超过份例之外的物件添置,六宫一律按照原价赔偿。” 李北辰睁开眼,看向徐福海:“皇后那边呢?” “今日皇上离开后,皇后独自一人在书房呆了很久。另外,皇后宫里的婢女去慈宁宫打听过两次昭才人的病情。” 李北辰自从知道皇后残害子嗣的事情,就对此非常敏感。 原来这么多年,害他都无所出,都是皇后搞的鬼。 “派人盯紧了昭才人那边,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能在药物上做文章。后宫手段向来毒辣,往日父王宫里就有让人终身不孕的药物。” “老奴遵旨。”徐福海悄悄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 此时,他们还没有得到芒夏去太医院找姜闲的消息。 李北辰拿起碗来,把剩下的半盏冰糖玉竹雪梨汤喝完,随口问道:“惠妃那边呢?” 徐福海欲言又止,李北辰不耐烦地催促道。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听说回宫后茶饭不思,哭了一场。在宫里跪求老天,保佑陛下身体康健,保佑她能顺利有个孩子完成平生夙愿。” “皇后还在服用调理的药物吗?” “是。听说是七日为一疗程。” 李北辰眸中一寒,“皇后初次侍寝身体有损,不宜有孕,宣姜太医开一剂汤药让她免除怀孕之苦,避免凤体受损。你秘密安排下去。” “诺。”徐福海心生寒意。 皇后的做法显然真惹怒了皇帝。皇帝这是要给皇后喝绝子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北辰眉头微蹙,心中十分痛苦。 若不是今日知道惠妃流产之事,他本打算与皇后缓和关系,正常相处。如果生下嫡子,也未尝不是安稳谢家的好办法。 可如今,他已打定主意,只给宠爱,不给子嗣。也能稳住谢家。 ※※※※※※ 李北弘的婚礼由礼部官方操持,极其盛大。 晨会上,宣布原户部尚书的抄家结果和亲眷的发配结果,宣布了慕容池、陈宁还有左相之子孟青的任命,宣布将六王爷改封为晋王,由南向北至北部边境共十五城作其封地,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迎亲队伍由王宫出发,接到新娘沈氏后,返回晋王府。 遵照钦天监意见,礼部专门为迎亲队伍开辟了一条专用主道,由专人铺上红地毯,精心沿路布置上吉庆之物,禁卫军提前清理好了迎亲清路。 真可谓十里红妆,珠翠鎏金,京都满目喜庆的红色。 晋王府外,一丈三尺宽的红地毯绵延而出,蔚为壮观。放眼望去,府内院外,处处挂灯结彩,喜气洋洋。 府内,朝廷显贵,礼部官吏,宾客云集,热闹隆重。 人人皆知,这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亲弟弟,自然都上赶着送礼。 晋王李北弘骑着一匹头顶扎着大红花的白马上赶到皇宫前接亲。 一身红色的锦袍喜服,身上扎着朵大红花,衬得李北弘愈发身姿挺拔,儒雅温和,君子如玉。 真真就是现代人眼里的白马王子。 然而他紧抿着嘴角,有些焦急和心不在焉。 虽然看着跟正常新郎的喜气洋洋不同,但多数人都觉得这很好理解。毕竟他的身份如此特殊,而且婚礼又办得仓促。 焦虑紧张很正常。 李北弘自然想见到江月白。 虽然知道江氏身体不好,且居住在母后宫中,恐怕不可能出现在婚礼现场,却又怀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呢? 他已经认命,那是他大哥的女人。而他所求的不过是,让她见证这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得到她的祝福。 新娘坐的马车和岳父母坐的马车先行到达,沈氏爹娘立在一旁。片刻后,母后、皇上、皇后同三王爷一起驾临时,李北弘的心落了空。 江月白终究还是没有来。 李北弘的肩膀无力地垂下,换上了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对皇兄谨慎谦恭的晋王面具。 他屈膝就要行礼,却被太后及时制止住。 太后笑吟吟地说道:“老六,你今日可是新郎官。不必行礼。” 太后向着她的小六微微示意,毫不避讳地淡定地将手中一张纸条明晃晃地交给他。 第178章 阴谋(1) 李北弘感恩地望了太后和皇上一眼,忐忑地接过纸条。 他知道这是江月白写给他的。 太后慈祥地说道:“打开看看。不要辜负这片苦心。” 李北弘打开一看,甚至手都有些颤抖,竟是这四个字: “建功立业” 而且是小篆,秦国统一六国文字时用的文字。其中寓意非同一般。 虽然和身上《偶思集》上的楷书字体不同,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字迹,俊秀而又疏朗。 这还真是她的做派。非常江月白。 他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四个字,心中轻轻叹息,你是何等奇女子,能在我大明王朝的帝王后宫,是我大明王朝的福气。 心中的郁结和彷徨也随着这大气的四个字,豁然开朗,豪气万千,眉眼舒展。 “谢谢母后,谢谢皇上恩赐。”李北弘恭敬地说道,满脸笑意,内心充满了感动。 有皇兄如此,夫复何求?但赤胆忠心报之! 皇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吉时已到,按时出发。 只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声。 按照本朝嫁娶规矩,李北弘坐上载着新娘沈石溪的马车,为新娘子驾车。 原本按照礼仪,让车轱辘完整的转三圈后,新郎就可就乘来时的白马先行回府,李北弘却一路从皇宫驾到了晋王府。 路上的百姓无不感叹,晋王丰姿如玉,俊美无双,皇妃好福气,得王爷如此深情厚爱。 这些话语传入马车内,听得沈石溪羞红了脸颊。 哪个女人不希望嫁个如意郎君,得到郎君的怜爱呢。 李北弘没有独自返回,心底就是为了守护他最在乎的几个人。 太后和皇上都来观礼,天已黄昏,霞光万丈,日落西沉,夜幕渐渐浸染万物。 此时,难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会在沿途见机行刺。 府外门口点满了火把,亮如白昼,洒满大红爆竹的纸屑,几筐喜钱纷纷扬扬地撒出去。百姓们美滋滋地哄抢围观。 已是黄昏,吉时已到。 沈石溪遮着红盖头,身着喜服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步而入。 那喜服极为华丽,鎏金嵌翠,饰以明珠,缀以宝石,随着走动轻轻摇曳,闪现出耀眼的光芒。 虽然新娘的喜服十分宽松,但依然难掩沈石溪傲人的身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婚礼进行得异常顺利。 婚房内红烛高照,新娘端坐床前。 李北弘从怀里拿出那张纸条,细细地端详着那四个字“建功立业”,眼睛微微湿润。 斟满两杯酒放在桌子上。 他举起一杯,在心里说道:“敬你,侠女。若有来生,一定要先遇见我。” 饮尽一杯。 他拿起身下的一杯,在心里说道:“敬你,大哥。若有来生,我们还要做兄弟。” 饮尽另一杯。 他沉淀了片刻,把纸条藏进内衣的暗兜里。 走向婚床,挑起新娘的红盖头。 露出一张美颜无双,白里透红,含娇带怯,满脸幸福洋溢的俏脸。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国色天香。 李北弘心头猛地一下刺痛,轻抚着沈石溪的脸颊,抱着她倒在床上,生涩地解开她的衣衫,而沈石溪给予同样生涩的回应...... 一室的旖旎,春光无限。 …… ※※※※※※ 仪式完毕后,皇帝李北辰敬了现场贵宾们三杯,说了些祝福和感谢的话。 就与太后和皇后一起离席,好让宾客们自如尽兴。魏王李北望则留下来与宾客们推杯举盏,谈笑风生。 李北辰快要走到王府门口时,突然有人来报。鞑靼使者三人前来恭贺晋王大婚,送上薄礼,讨杯喜酒喝。 这才刚互换姻亲结盟,弟弟的婚礼满城皆知,对方来得不算唐突,李北辰略一沉吟,便许了。 蒙齐巴克带着两个手下,后面跟着两个人抬着个小箱子跟在后面。 蒙齐巴克走到李北辰跟前,行完礼后,对着后方摆摆手,后面两人会意地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上好的毛皮。 见到蒙齐巴克释放出来的善意,李北辰和颜悦色地正要回以感谢的话语。 蒙齐巴克右手边的缺了个大门牙,左胳膊吊在脖子上的使者,突然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快速地朝李北辰刺过来。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眼看那匕首要刺进李北辰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只看见一个俊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挡在李北辰跟前,一脚揣在那人肚子上,把那人踹飞出去。 那刀十分锋利,划在了皇后脸上,皮肉绽裂,血如泉涌。 李北辰震惊地抱住怀中跌落的皇后。 是皇后在关键的时候救了他的命。 望向皇后的脸,从下巴斜着划到脸颊的刀口极长,鲜血直流,污染了整个脸颊,那血顺着脸颊流到地上。 面目十分可怕。 “皇后。”李北辰就算铁石心肠,此时也不免大为感动。 皇后伸出手来,被李北辰立刻攥在手里:“皇上......你没事就好。” 这一说话带动脸颊,鲜血流得更多。 李北辰连忙说道:“你先别说话。” 心中猛地刺痛,阴沉的眼神看向蒙齐巴克:“来人,拿下,押进大牢!” “有毒,快吸掉毒血,有毒!”蒙齐巴克顾不得解释,大声喊道。 蒙齐巴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递到李北辰的面前。“救人要紧。这里是解药!要立刻服下,不然一个时辰内会暴毙身亡。” 边上不少宾客围聚过来。 “不能用,鞑子就是不能信的卑鄙小人。” “敢大胆行刺皇上,就该千刀万剐!” “胆敢行刺皇上,就该让百万大军发兵铲平他们!” “鞑子跟我们是世代仇恨,就是要杀过去,斩草除根!” 在皇上面前,哪怕看热闹,都不敢出声。敢如此说话的,自然都是朝廷重臣。 “对不起,手下失败了。”被踢出去的人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口吐鲜血,对蒙齐巴克奄奄一息地说道。 “放屁!我从未指使你行刺!”蒙齐巴克怒道,冲上去就要挥拳打向那人。 那人却头一歪,当场咬舌自尽了。 “混蛋!你陷害我!” 蒙齐巴克脑中雷光电闪之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第179章 阴谋(2) 原来挈斯诺一直都是大哥的人,这次跟来就是为了监视他,破坏他的这次出使活动,甚至让他丧命于中原。 他跟大哥非一母所生。他是庶出的小儿子。 他大哥跟父王一样,是坚定的主战派,黩武好斗,行事暴躁狠辣。把大明王朝民间商旅剥皮的极端挑衅事件就是他指使手下做出的手笔。 安排挈斯诺行刺皇上,恐怕就是为了除掉他,或者借他之手除掉大明王朝皇帝,让大明王朝陷入内乱,又或者由此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不管成败与否,都可成功挑起矛盾,通过民众的群情激奋、主战党派的推波助澜进一步发酵事件,裹挟皇帝对鞑靼贸然出兵。 而大哥那边一定为此提前做好了部署,通过战争解决今年灾情问题,赢取政治资本,逼迫年老的父王退位。 如今只等大明王朝这边进入圈套。 简直是一箭多雕的妙计。 而此时自己有口难辩,那挈斯诺临死前还要向他头上泼脏水。 生死只在眼前皇帝的一念之间。 信任脆弱很难建立,但崩塌却只要一瞬间。 “陛下,你一定要相信我。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试图阻止我们的合作。请让皇后尽快服下药物,否则危在旦夕。” 蒙齐巴克双腿跪下,低头伏在地上,手里攥着绿色药瓶,以示诚意。 不知何时陈宁站在皇上的身旁,他低声劝道:“行刺一事破绽很多,事有蹊跷,请皇上三思。” 皇上余光扫了陈宁一眼,派人接过了蒙齐巴克手中的药,目光冰凉,吩咐道: “皇后侍女给皇后吸掉毒血,蒙齐巴克一众反贼关押起来。徐福海,你亲自去请姜太医家的人过来!其余人等一律回席,宴席照旧。” 心想,这陈宁倒是个与众不同的。众人群情激奋时劝朕冷静。 就在这时,老六李北弘内院冲出来,套了身常服,“事不宜迟!臣弟跟徐公公一起去,骑最快的那匹飞光!” 岂料,马厩里最快的飞光却被发现下了毒,此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 看来对方把一切都算计得异常缜密。 那匹追光是先皇赏赐给李北弘的西域宝马。李北弘一直像爱惜眼珠子一般的爱惜。 如今竟然丧命于歹徒手中! 李北弘满腔怒气,你要组织我救皇后,坏我大明江山社稷,我就偏不遂你愿,牵出门口的一匹枣红色骏马,急说了声:“我这就去姜太医家里!” 人群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说完两腿一夹,骑马纵身,疾驰而去...... 皇上当即下令:“徐福海,你回宫去把太医院的包括院史都叫过来。” 虽然说姜老太医作为世代御医,医术第一,其他人加在一起恐怕都顶不上。 但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太医院最顶级名贵的药材应有尽有,说不定能想出法子,至少先保住皇后的性命。 玉荷和玉梅二人接到命令后,抱着皇后,一人一口轮着给皇后吸掉毒血,吐在地上。 李北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铁青。 皇后果然中了毒,脸上开始有了发乌黑的征兆。 两个婢子的嘴唇和脸色因为接触毒液也开始发青。 太后面色阴沉,手里攥着绿色的药瓶,在琢磨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望着倒在一旁已经昏迷过去的皇后,内心无比愤恨恼怒。 还有一个时辰做决定。 太后不喜谢可薇,从她嫁进来时就不喜欢。但此时救了儿子的命,就是恩人。 若不是她挺身而出,刚刚那个位置,刺中的恐怕就是皇上的胸口下方。 不堪设想。 而且,这是她心爱的六儿的婚礼。 竟然见血,甚至出了人命。恐怕洞房都未完成。 此前一切都很顺利,临到末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后突然难受地抱着肚子,呕出一大口血来,接着又连着呕出几口,发出呜呜咽咽的痛苦呻吟声。 被划伤了的脸愈发可怕起来。 所有的人都在想,皇后也许命大能捡回一条命,但这张脸恐怕就彻底毁了。 哪怕医术再高明,康复之后恐怕还是会出现蜈蚣一样的疤痕斜过脸颊...... 那个时候,这皇后之位,会不会变,就不好说了。 如实说,这也许是李北辰见过的最可怕的一张脸。 就连李北辰这样的心智,都被吓了一跳,有些失神。 李北辰走上前去,拉住皇后的手,深沉地说道:“皇后,一定要坚持住。” 一方精致的丝帕落在地上,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被慌乱的人群踩踏后又黑又脏。 皇帝捡起地上的帕子,看到帕子一角的大红色纹样,这是皇后常用的一条。 攥在手里,叹了口气,焦急地望向皇后:“快把药给她喂下去。” 玉荷连忙拿过药瓶,跪着给皇后服下药去。 喂完药后,玉荷强忍住泪水,哽咽地说道:“皇上,奴婢这里有昭才人赠给皇后的治伤膏。奴婢能给皇后用上吗?” “治伤膏?”太后吃了一惊,看向李北辰。 她想起来老六找江月白面谈回来那天,老六手里也有一瓶江月白送的治伤膏,据说可以生腐肉医白骨,骨头断了当时就能续上。 李北辰显然也想起来此事,对着玉荷微微颔首:“用上。” 太后也吩咐道:“快快给皇后用上。” 玉荷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小心地倒出里面浓稠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往皇后伤口上抹去。玉梅则在边上当助手,顺便擦去皇后面上的血污。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一道红色的身影闯入众人的实现。 竟然是新娘子沈石溪。 刚刚侍卫贸然闯入婚房打断她和李北弘正在进行中的好事,只是说了句:“王爷,出大事了。” 李北弘知道能惊动他的大事,要么跟大哥有关,要么跟太后有关,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也顾不得安抚,就随便穿了件便服匆匆跑了出去。 作为新娘按照规矩,今晚进了洞房之后是不可以出来见客的。 但她一个人独守新房,心急如焚,最终顾不上规矩,由晋王府的婢子带来皇后这边。 见到皇后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模样。 沈石溪吓得心胆俱碎,禁不住闭上眼睛,不能自控地尖叫了一声,身子浑身发软,捂着嘴,浑身颤抖着,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皇后要死了。” 惹得太后面色一寒,眉头皱起,如此没有定力成何体统。 转念一想,沈石溪毕竟是今日的新娘子,原本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没见过风雨的深闺之女,斥责冰冷的话语到了嘴边,硬在微波炉里转了三十秒: “扶新娘子回房休息。” 王府的婢子中里面有好眼色的立即上前扶住沈石溪,低声说道:“王妃,奴婢扶你回房休息。” 皇后的两位婢子此时正小心翼翼的把治伤膏抹在皇后的创口上。 玉荷目睹主治医师江月白接断指的操作过程,所以她自觉担任起指挥的角色。 “要从最里面一层抹起,每个地方都要抹到。全部抹完之后,把伤口对好。这时候要保持决定静止不动。等伤口初步愈合了,再在外面抹两层。” 许是沈石溪的尖叫,又或者是玉荷的话语,又或者是药物那熟悉的温热而发痒的感受,之前昏迷了的皇后睁开了眼睛。 第180章 阴谋(3) 奄奄一息的皇后,眼睛虽然失去了光华,在剧烈的痛苦下,却如常坚强冷静。 她转动眼珠子看向皇帝,手指轻微地在李北辰手心里动了动。 “要活着!”李北辰说道,攥着皇后的手,“别说话。” 玉荷压住恐惧和悲伤,强忍回泪水,因为泪水落下来会掉到皇后伤口上: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一定要坚持忍住不动。不动就会好。奴婢亲眼见到小罗子的手指断了都能接回去,完好如初。” 挤在身边的一个婢子却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皇上的后背刺出去。这次婢子刚刚动手,就被御前侍卫打落匕首,架住双臂。 “小心她服毒!” 侍卫统领的话音刚落,那婢子就口吐鲜血,带着幸灾乐祸和死得其所的笑容软绵绵地倒下去。 “保护太后!”李北辰站起身,神色如常,沉声命令道,“把剑拿给朕!” “陛下,若此时大肆搜查刺客,必会造成混乱。慎之!”一直冷眼旁观的陈宁低声提醒道。 李北辰余光掠过,微微一笑,接住了侍卫统领扔过来的玉华剑。 这边,王府的婢子扶着沈石溪往回走时,沈石溪禁不住问道:“皇后到底怎么了?” “有鞑子刺杀皇上,皇后替皇上挡了一刀,然后中了毒。据说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服下解药,就会中毒身亡。” “那皇后服下解药了吗?” “服下了。” 中毒??? 沈石溪念叨着,禁不住攥起拳头,神色凝重,她想起来送给江月白的那颗紫色药丸。 那药丸据说可以预防百毒、也能解百毒。是家里人为了以防万一给她准备的。听说得来的途径非常神秘。 “快,快告诉皇上,去找江氏,江月白。她那里有解药!” 身边的婢子有些迟疑,“可是王妃根本不知道皇后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怎么能知道那解药能有用呢?” “不要问那么多。那是解百毒的神药。快去!” 沈石溪说完,见婢子依然不动,索性拎起裙子,自己飞奔回去。 “怎么又回来了?”太后十分不悦地望着飞奔而来,停下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沈石溪,这次语气里毫不掩饰地带着责备和警告:“王妃就不要添乱了。” “启禀太后,江......江月白那里有,有解药,解百毒的解药。快去找她!” 太后心下一愣,怎么又是江氏,怎么又是她有这种神药。 刚刚说那逆天的治伤膏是她给的,现在又说那种传说中能解百毒的神药她也有。 她家到底是做玉石丝绸生意的,还是开药铺的啊! 听到“江月白”三个字,李北辰的心弦瞬间被触动。他的想法,跟太后一样,怎么又是江月白,又是她! 这也太巧了吧! 救人也不带这么救的! 他的眼神没有落在格外明艳动人的沈氏身上,而是看向太后。 母子二人对了下眼神,默契地想到袁天师的断语:“福星。” 但太后一向思维缜密,“能解百毒的这种神药世间少有,几乎只是传说。你如何知道那江氏手里有。” “回太后,是臣妾为报救命之恩送给她的。这颗药是臣妾爹娘入宫之前送给我的。”沈石溪急声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这里面有些不妥,心虚地朝自己的爹娘望去。 沈石溪的父亲山东布政司参政沈伦立马行礼答道: “药丸由一位素不相识的云游道长赠给微臣。微臣并不知道这药是否真有那般神奇,只是作为父母,希望溪儿平安,就送给小女了。请太后娘娘、皇上恕罪。” 李北辰听完,立刻传召,“速去接昭才人!” 松开皇后的手,站起身,神色凌厉地扫视了一圈,对太后恭敬地说道:“天色不早,母后劳累,请先行回宫。” 太后打量了下皇后的脸部。 此时,皇后的脸已经经过了细心地清理。唇白得跟白绫一样,透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暗青色。 狭长的伤口已经完全抹好药物,玉荷和玉梅一下一上严丝合缝地拢着伤口。 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但没有刚才污血涂面那般恐怖。 脸上的乌青色似乎得到了克制,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点减淡的迹象。 太后明白皇上担心,这次刺杀可能不是单方面的,也可能有王府或者朝廷命官的策应。此时说不定还有歹人潜伏在这晋王府。 她呆在这里,没有什么作用,还可能成为掣肘,为了不给儿子们添乱,太后微微颔首:“皇上,你要保重龙体。御前侍卫,你们务必要保护好皇上。” “御前侍卫听命,护送太后回宫!路上请务必小心。” “皇上,臣弟去护送太后!”三王爷站出身来说道。 “三弟,你饮多了酒水。还是先留在这里。” 玉荷与玉梅两个人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口崩裂前功尽弃,又或者错位,留下扭曲的疤痕。 她们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濡湿,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宫里的婢子们在一旁小心地擦汗。 其实玉荷和玉梅因为帮皇后清理伤口,不少毒素进入了口中。 她们同样已经中毒,头脑昏昏沉沉,浑身绵软无力,肚子里像有把刀一样的绞痛,却都强行硬撑着,不敢松动一分。 不时地向对方投去鼓励的眼光,给彼此以坚持下去的信念。 玉荷和玉梅都是皇后从闺阁里带来的,故而对皇后格外忠心耿耿。 玉荷强笑着安慰道:“皇后娘娘,您放心,肯定没事的,皇上已经派人去请太医和昭才人,六王爷已经去请姜老太医。他们马上就能到。您要坚持住。” 说完对着皇后娘娘频频点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力量传给给对方。只是这样的点头,让她两眼发花,险些晕倒下去。心中一惊,默默地咬破嘴唇,通过刺痛让自己清醒。 皇后娘娘用眼神示意玉荷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坚持下去,会努力活下去。 只是两行清泪无声中滚落下来。 玉梅也连忙安慰道:“皇后娘娘,您放心,您一定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他们很快就会带着解药来的。” 半个时辰后,六王爷载着姜老太医狂奔而至,老太医的大儿子随后就到。 老爷子自前几日中风后还在康复休养中,但他今日听说皇后遇刺,毫不犹豫地跟着赶了过来。 他们姜家的无上荣耀,都是皇家给的。当皇家遇到危险时,自然责无旁贷。 老爷子亲自号的脉,又查验了刀锋上残留的毒液,命人从厨房抓了只兔子。 第181章 阴谋(4) 姜老太医命人用凶器在兔子腿上划上一刀,观察兔子伤口的变化。结果兔子挣扎了三四下,蹬蹬腿就死了。 此毒如此之烈! 令在场许多人吸了口凉气。 姜老太医沉思半晌后,郑重地说道:“皇后中的是混合的剧毒,不止一种毒物。既有虫蛇之毒,又有矿物之毒。此前服下的毒药恐怕只是针对其中一种。” “皇后现在如何?” 姜老太医神色一凛,不顾身边人阻挠,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 “皇后情况不容乐观。虽然两位婢子及时吸出毒血,但她们速度和力度都不够。仍有大量毒素进入身体之中。 微臣只能分辨出皇后中了多种之毒。然而世上毒药千变万化,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能对症下药,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除非——” 姜老太医一顿,眼神复杂:“除非有传说中能解百毒的百灵丹。” 经历了当初那场宫廷政变的高层们默契地秒懂。 与那时那日太子中毒后的情形一模一样。百灵丹被偷,无药可解。 皇上皱眉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就这样束手无策?” “微臣只能先尝试以安宫牛黄丸解毒,再施以针砭之术锁住毒性进入心脉。安宫牛黄丸乃清热解毒之最,至少能暂且保住性命。 只是就老臣看,伤口离人脑太近,恐会侵入脑部经络之中……故要始终保持她的清醒,否则可能会——” 李北辰道:“会什么?” “会长期昏睡不醒。” 李北辰立刻喝道:“你们两个快跟皇后说话!不要停!” 皇后只感觉脸上的伤口上痒得厉害,就像无数蚂蚁在啃噬,她好想去挠。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煎熬和焦灼,玉荷想起那天小罗子说的涂上药膏后的感受,连忙安慰道: “皇后娘娘,昭才人曾经说,如果感觉到断口处很痒,那就说明快好了,一定要坚持住。多坚持一会儿,就会愈合。” 她脑子里浮现出小罗子当时因为忍受这种奇痒无比的感觉,而龇牙咧嘴,面目扭曲的模样。 玉荷心里愈发心疼自家娘娘。 因为娘娘连龇牙咧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强行忍耐。 可皇后感觉头越来越昏沉,脸上越来越麻木,逐渐感受不到那蚂蚁啃噬之感。 眼睛渐渐地就要合上。 玉荷与玉梅心里着急,手上却一点都不敢动。 玉荷急促地呼道:“娘娘,娘娘,您不能睡啊!您快看看,皇上在这里呢,皇上在陪着您呢。” “娘娘,您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姜太医,您快救救我们娘娘!”玉梅急得都快哭出来。 姜老太医不慌不忙地从医箱中取出一根银针,找出一个小瓶子,把银针插进去浸泡一番。 再取出来,抓住皇后的手,刺破其中指等几个重要穴位,缓解毒素对脏器的侵入,同时刺激皇后的痛感。 皇后努力地睁开眼睛,只是越来越没有神采,一股死气笼罩在她的脸上。 “娘娘,娘娘,不要睡!”玉荷焦急地呼喊道,猛地抬起头望向皇上,“皇上,求您喊一喊娘娘!她最在意的人就是皇上您。” 只要能救皇后,哪怕要豁出性命,被皇上砍头,她都再所不惜。 皇上不发一语地示意侍卫们警戒,坐在皇后身边,握着她的手,温声喊道:“皇后,朕不许你睡,你就不可以睡!” 原本即将合上的眼又颤抖着努力睁开,显然皇后在用尽心力。 眼里含着泪花,满是温柔和遗憾。 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娘娘,伤口开始愈合了,开始愈合了!您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玉荷喜极而泣,眼中盈满泪花,却又生生地忍回去。 奇迹还真出现了。 裂开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 在场的人包括李北辰无不惊讶万分。只是心思各异。 如此神药,不乏心怀鬼胎之人。 边上的婢子立刻帮玉荷擦去脸上掉下的泪水和头上的汗水。 谁知一个没站稳,往前一个踉跄,撞上了玉荷。 事情过于意外,就在玉荷以为前功尽弃的瞬间,李北辰一手稳住了她。 玉荷连忙往手下看去,生怕撕拉伤口,前功尽弃。却见伤口确实鲜嫩地长上,没有崩裂,但有微微的移动,似有小小的裂口。 “拖下去,杖毙!”李北辰呵斥道。 李北辰已没有耐心去分辨这婢子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关键时候,做事情如此不靠谱,影响大局,要她何用?! 肉眼可见,伤口越长越结实,形成了歪歪扭扭的一条粉嫩的粗线,又再渐渐地结出一层薄薄的痂来。 薄痂两旁的皮肤浮肿着,透着渗人的青色。 “真是神药!如此之快。” 姜老太医禁不住赞叹道,白色的胡须一翘一翘的。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在密切地观察伤口和皇后脸上气色变化。 行医几十年,他还未见过会让伤口愈合得如此之快的神药。 “皇后别睡!” “皇后醒一醒。” 玉荷和玉梅交互呼唤着。 在黑夜里格外感人而令人焦急。 “皇上,可否把药膏拿给微臣研究研究?如果能重做出来,可救世人性命。” 作为大明王朝医学界的首席科学家,他的眼神无比热切。那是对学术的好奇与热爱,也是医者仁心的职业操守。 李北辰心里想的是,如此神药,如果能用在战场上,该是何等的神器,立刻吩咐道:“拿给姜老太医。请姜老太医务必深入研究,探明究竟。” 姜老太医是何等老江湖,他立马听出话中有话,恭敬地拿过小小的瓷瓶。 眯起一只眼睛往里面一瞧,往手上倒了倒却一滴都没有出来,吃惊地问道:“里面怎么没有了?” “给本王看看。”李北弘拿过瓶子,也对着瓶口看了又看,还拍了又拍,看向大哥。只是瞬间,兄弟间的默契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李北弘捏着瓶子十分遗憾地叹息道:“可能都用完了。万幸皇后的脸长好了。可惜这么好的药,只有这么一小瓶。” 说完拿着瓶子往怀里一揣,余光偷偷扫过众人,观察何人眼里有贪婪的觊觎。 演戏他可最会了,常年霸榜奥斯卡小金人,太后亲自颁奖。 这一幕显然是演给在场别有用心之人看的。 这世上最怕贼惦记。 尽管玉荷和玉梅一遍遍地呼唤,皇上也不时地跟皇后说话。 然而似乎刚刚的那一睁眼用尽了皇后所有力气,她无比留恋地望着李北辰,在毫无预兆的一瞬间,合上了眼睛。 这是姜太医意料之中的情况,望着皇后在火把下青灰的脸颊,叹了口气: “伤口愈合了,但毒还没解。皇后娘娘依然凶险。” 李北辰这时才意识到,太医院的人和江月白快过去了一个时辰竟然还没有到。 第182章 阴谋(5) 李北辰心中猛地一惊。 还有太后! 护送她回宫的侍卫也没有按照惯例派人回禀。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李北辰面色凝重,看来今日之局不简单,全部的谋划就是想要了他的命! 如果要了他的命,对谁有利? 除了鞑靼还有谁? 晋王府马厩里,六弟最心爱最有灵性的宝马飞光被提前毒死,后面还有宫女装扮的女子继续行刺,显然不是鞑靼的能量能做到的。一定有内部势力联手。 然而帝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压下内心的忧虑,沉声吩咐六王爷: “老六,你去迎太医和昭才人。” “老六,三哥跟你一起去。”三王爷魏王说道,“放心,三哥海量,不碍事。” 两人一人一马飞身出了晋王府。 才奔出几里路,只见一片厮杀声。 原来是禁卫军正在围攻剿灭一群蒙面身着夜行衣的刺客。 “捉活口!” 老六喊了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地挥剑劈向其中一人的面门,那人正要格挡,老六却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猛地砍在那人腿上。 黑衣人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立马以剑撑地。 对方惊呼一声“老四!” 猛地挥剑砍人,对着老六放出袖剑,要来回护这被砍断腿的“老四”。 同时放出烟幕弹。 浓烟滚滚而起。 老六忙挥剑奋力劈杀迎面而来的袖剑,老三和几名侍卫立刻冲过来,救助老六,无比惊险地连连击飞数支袖剑。 在浓烟中,断腿的那黑衣人被两名同伙趁机救走。老六立马追上去,却迎面飞来第二波袖剑。 老三、老六和赶上来的侍卫们拼命回击,老三才没有中箭。 而不小心中箭的侍卫们昏迷倒地,显然袖箭上淬过毒药。 这时老六才体会到对方的心思缜密。似乎步步预判到己方的预判。 所幸禁卫军意识到局势的严峻,不再拘泥于捉活口,瞬间包围还未逃走的黑衣人,对着浓烟从四面八方射出箭矢。 高呼“老四”的蒙面人命令道:“你们护着老四冲出去,老子跟他们拼了!” 烟雾中隐约可见那人提着剑拼命地挥舞着上下左右的箭矢,拼命地回护着受伤的老四。 剑尖划过流虹,反射着残忍的冷光。 待浓烟渐渐散去,只见那蒙面人浑身上下被扎得像刺猬一般,却依然像杀神一般挺步向前,煞气拉满,仿佛从地狱深处而来。 还有两人形成侧翼,与那人形成个三角,护住中间腿部受伤的老四。 其他两人也拼命抵挡,然而射来的箭矢太多太密,武艺又不如那人,身上也中数剑。 “站住!如果你们再往前走,本王就射死你们的老四。” 三王爷的桃花眼,此时在战场上,有着莫名的妖冶阴毒气息。 此时他正拉弓搭箭瞄准那人的脑袋。 “你们该听说过本王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哈哈哈,那又怎样?你们已经败了,你们却一无所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猛地转过身来,袖口一甩,这次不是袖剑,而是一柄精钢打造的小剑,笔直地刺向三王爷。 立马又有更多箭矢朝黑衣人们射去。 三王爷来不及躲闪,抓过身边的侍卫推了出去,替他挡了这一剑。 那剑大概用掉了那人全部的余力,完全没入侍卫的胸口,透出后背。 咚的一声,侍卫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口吐鲜血。 那人像一只刺猬样扎满了箭矢,却依然屹立不倒。 两翼的二人已经经受不住,倒在地上。中间的老四也身中数箭,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剑。 “老四,下辈子见。” 剑还未刺入老四的胸膛,那人却被魏王射出的箭矢射中眉心,怒睁着双眼,以剑拄地,岿然不倒。 “停止放箭!”六王爷呼道。 禁卫军缓缓地收缩包围圈。 叫老四的黑衣人帮他的大哥合上眼睛,然后放声狂笑,“等着给你们的太后收尸吧!” “是谁派你们来的?!太后在哪里?!”六王爷怒道,温文尔雅的人此刻却满是嗜血的味道。 黑衣人当然不可能回答。 他勾出一抹嘲笑的笑容,“这个问题等你死后去问太后吧!” 垂下眸子,喃喃地说道:“大哥,我来了。” 说完,将手中的剑插入胸中。同样保持岿然不倒的姿势。 老六愤怒地冲过去,一剑斩落他的头颅,将下半截的身体踢翻在地。又同样对待黑衣人口中的大哥。 两名禁卫军立刻靠近,扯下面巾,查看蒙面人身份。 然而是两个陌生的面孔。 六王爷环顾四周,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太后在哪里?!” 地上立马跪下一片,既有禁卫军也有宫里的侍卫。 “陛下派臣等护送太后回宫。路遇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屠杀太医,传出徐公公的呼喊。我们就前去支援。却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围攻太后所在的马车,驱车将太后的马车带走。刘公公向我们求救,我们却被缠住。 这时候又来了一辆马车。突然从里面出现一个持剑的女子,去支援刘公公,追着太后的车子走了。后面禁卫军赶到,但……但太后的马车不见踪影了。” 一名跪着的侍卫简述了事件经过。 那持剑的女子,不用想,定又是那江月白! 此时,他心中反倒丝毫没有了男女之情,反而发自内心地对江月白肃然起敬! 这可是真正的生死厮杀,不是落水救人。那些蒙面人穷凶极恶,杀人灭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 这种大义令人敬佩。 只是她跟母后都生死未卜。 “该死!”六王爷禁不住骂道。 口里在骂着,心里担心着,却异常冷静,镇定地安排好接下来该做的事: “禁卫军,你们调出一队,跟着本王去追太后。御前侍卫,你们查看下御医们的伤势。 三哥,你负责未受伤的太医速送去晋王府,通知他这边的情况。今日凶险,请大哥务必小心。再留下几个人打扫战场,看看能不能查出黑衣人的身份。” 结果清点下来,太医院八名御医六名被歹徒杀害。柳太医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整个太医院如今只剩下姜闲因为藏身于昭才人车底下才没有受伤。 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极其惨重。 显然这是谋划已久的谋反,毫不掩饰地试图刺杀大哥,夺取大哥的皇位。 对方不仅对宫里的人与事十分熟悉,不仅料事如神,做好了全方面的谋划,还能够随机应变。 真可谓机关算尽。 跟着姜闲一起从车底爬出来的还有春雨和芒夏。她们浑身打颤,牙齿磕碰得咯吱响,站得摇摇晃晃。 由三王爷驾着马车载他们一起去了晋王府。 姜闲坐在马车上心绪难以平静。今日的一幕幕错乱地闪过脑海。 侍卫赶到慈宁宫请他和江月白前往晋王府时,他正在探查药渣有毒一事。 第183章 阴谋(6) 经过对药渣的细心查验,对江月白和小宫女的一番询问,姜闲得出来的初步结论是: 并没人有给江氏下毒。 姜闲开的治疗心悸心慌药剂里,为了滋阴养血、补心安神,方剂里面含有朱砂,而朱砂有微毒。 配合其他药物,再加上滚烫的药渣和残余的药汤泼在蚂蚁洞附近,一方面水淹淹死了一部分蚂蚁,朱砂的微毒毒死了另一部分蚂蚁。 纯属一场乌龙。 姜闲正在给江月白讲解药渣探查结果时,侍卫直接闯进来,简单地向他们说明了事项,拿出了皇上的令牌,要他和江月白立刻前往晋王府。 听完侍卫的话,姜闲收起药箱,立马就跟着侍从往外走。 江月白想了想,走进里屋,从里面拎出一把剑来。 “剑?”姜闲问。 “对。玉泉剑。”江月白微微一笑,把剑别在腰间。 御赐的! “你会用剑?”姜闲疑惑地问道。心里一松,果然如此。第一天诊脉就发现了江月白的不同寻常。 只是又很疑惑,这哪里是这几日如病中西子般的柔弱女生? 明明如此英姿勃勃! 哪一个才是她? “对。我会用剑。”江月白点点头,面色沉重地说道,“走吧!” “你……”姜闲本来想说,万一有情况,多的是武功高强的侍卫,听说皇上还有暗卫。你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子一会儿就不要图好玩太冲动了。 坐上马车后,江月白就开始琢磨,为何皇上下令自己一个病号也要去晋王府。联想到沈石溪是晋王妃,立马意识到喊自己过去恐怕是为了那颗紫色的药丸。 可是自己已经服下去了。这可怎么办? 是谎称丢失了? 还是直说自己服下了?他们会不会让取自己的血液救皇后? 又会不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比如发现自己的血液可以解百毒。那别有用心之人会不会把自己抓走囚禁起来,像活取熊胆汁一样,每天给自己放血。又或者把整个人的血肉练成丹药。 巨大的利益必然会激发人性之恶。尤其这种能让人活命的稀缺之物。也许那些恶人的做法甚至比能想到的这些更恶劣。 就像欧洲历史上的血腥伊丽莎白女伯爵,她杀害了500多名少女,用她们的鲜血沐浴以永葆青春。 江月白越想越心惊胆寒。不想做圣母,先保住小命要紧。做好人好事,要量力而行。 她决定隐瞒服下药物的事情,谎称被放在桃蕊宫自己房间里的柜子里。对方到时候找不到丹药,到时候就装无辜,表示不知道。 至于皇后中毒的事情,恐怕只能另想办法。 唤醒系统。 江月白:系统,有解毒丹吗?我中毒了,给我十颗解毒丹。 【系统:有。小主的升级奖励里含有二十粒解毒丹,小主一直未领取。】 江月白想起来此前满5w皇帝好感度积分的坑爹奖励。里面除了二十粒解毒丹还有情趣内衣套装二十套。 江月白:请将二十粒解毒丹投放过来。 【系统:此为奖励套装,不可拆分领取。】 江月白:怎么能这样死脑筋呢?凡事总有第一次。皇帝被刺杀,说不定就要改朝换代了。现在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我这么优秀门门课都拿a+的宿主,要是这个时候挂了。你舍得我就这么死吗? 【系统:请选择送货地址,即刻开始配送。】 一个小瓶子很快出现在江月白手里,她小心地藏起来。 【系统:请小主务必保住狗命。】 江月白:? 【系统:请小主务必苟命。】 江月白:既然如此,再给我弄一套防弹服。最好把全身都护住那种。不然被箭射中,肯定会死。】 【系统:马上去租一套。】 系统很快从万界系统里的【兵王系统】租到一套最新版防护装备。租用时长为三小时。租用费用为仙剑奇侠传主题情趣内衣十套。 【系统(兵王系统来电):没想到宫斗竟是物理意义的宫斗,需要如此高级别防护。】 江月白:宫斗当然是一场你死我活只有一个胜者的兵王之战。没想到万界对情趣内衣需求如此旺盛,我们应该立刻扩大生产规模,根据客户需求开发多种主题。系统你安排下。 【系统:……】 系统传送过来的最新防护装备直接套在江月白身上。 它用最新的纳米材料制成,薄如蝉翼,顺滑紧贴,活动自如,仿佛没穿。 走到半路,他们远远地听到前方的厮杀声时,姜闲才意识到了危险。 他紧张地看向江月白,恰好江月白也看向他,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小心!快下车!” 外面传来黑衣人与车外护送他们的侍卫们的打斗声。 作为世代侍奉皇家的家族后裔,姜闲瞬间意识到这是一次旨在篡位的谋反。 江月白也判断出了今日的严峻之处,当下刺杀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姜太医。可她作为一个朝九晚五,三点一线的打工狗,从未杀过人,也未目睹过杀人现场。 如今就要拎剑搏命,她有些胆怯,甚至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一个黑衣人冲开了轿厢门,微楞了一下,就刺向姜闲。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姜闲以为小命交代了的瞬间,江月白本能地向那人腹部刺了一剑,拔出来,又朝胸口刺了一剑。 “你带着她们两个先待在车里。我去引开他们!” “你跟着我们一起跑吧。”姜闲禁不住扯住江月白的衣袖。 “别啰嗦!听我的。没时间了。”江月白甩开衣袖,从衣兜里装解毒丹的小瓶子,塞给姜闲。 “这是一瓶解毒丹。你先拿去!” “去救皇后!”江月白抽出玉泉剑,冰冷的刀刃闪出耀眼的寒光。 她拿着剑从马车上跳出去。 厮杀声顿时响起,还有噗噗噗噗一类血肉横飞的声音。 姜闲虽然十分害怕,可是担心江月白的安危,他撩开帘子的一条缝。 只见江月白正将一黑人劈成两半。那剑真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好剑! 又有人朝江月白挥剑劈开,还有暗器飞出的声音。 姜闲连忙拉着春雨和芒夏两人趴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果然有暗器穿透帘子飞进来。 对方有暗器。 姜闲更加担心江月白了。 这时他又听到一声尖细的呼叫。 “快来救太后!他们要劫持太后!” 那是慈宁宫总管刘公公的声音。 “那边,他们往那边去了!” 马车外的打斗声很快远去,还有慌乱嘈杂的马蹄声,不断地听到各种惨叫。 姜闲什么都做不了,慌乱之中,开始祈求诸天神佛: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保佑贵人平安……” 大概人在绝望到什么都做不了时,神佛是最好的寄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尿骚味。 有人吓尿了。 春雨和芒夏分别在姜闲的左右,都在浑身颤抖,偷偷地抓住他的衣角。 是人都怕死,可为何她能那般冷静和勇敢。 他这种出生优渥,工作世袭的世家公子,自然无法理解想升职想发疯、每天面临各种突发状况的卷王hr。 hr的日常工作就是“杀人”和“救场”。 外面的搏杀声虽然渐渐远离,但他们待在车上还是不敢动,不敢发出响声,默契地等待救援的大部队。 第184章 解锁新成就 江月白在厮杀过程中,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江月白:快给我开闪避暗器攻击功能的特效光环啊! 【系统:本宫斗系统不提供光环,只能靠宿主自己自力更生。】 江月白:渣系统!那你有没有能帮我躲闪的,本小主我快挂了哇! 【系统:有。快嗑大补丸。可以立刻提升你的六维。保证你磕后足以倒拔杨柳,力大无穷,也许还可以欲仙欲死。】 江月白:……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正经。 趁着打斗空隙期间吃了系统给的两颗大补丸。 她对修真界的丹药没有概念。 听着这个大补的名字很正能量,想必对身体大有好处,习惯性吃了两颗。 吃完之后,对于从未修炼过的凡体而言,显然过量。 不仅精力爆棚,有使不完的力气,而且力量大得惊人,速度更是离谱。 随手砍死了身边围着的三个黑衣人。 “射死那个娘们!” “快,射死她!” 一排暗箭围着江月白射过来。 江月白飞身钻入身边的树丛之中,暗箭穿空而过。 有落在江月白身上的,被身上高科技防弹衣给弹落下去掉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有股神秘的力量保护着她。 所幸天色暗黑,几乎无人能看到这种诡异场景。 如此密集而突然的暗箭,一般说来,很难躲避。 黑衣人胸有成竹地紧追进树丛之中,等着捡尸,却被伏击的江月白瞬间斩杀。 看到躯体冒着汩汩的热血,她毫无情绪的波澜。 你死我活的时刻。 没有时间去害怕。 江月白再钻出来时,仔细听辨马车传来的方向。 她追上去太后的马车,对着迎面围上来的黑衣人一路劈头盖脸砍过去,眨眼之间砍死数人,一下子缓解了刘公公、达喜还有暗卫们的压力。 此时她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宛若杀神,疯狂地劈砍着。 血槽太满,看到蒙面人都恨意滔天,就想砍死他。 江月白此时已经杀疯了。 她只想着一点:董事长不能死!公司不能乱! 谁搞垮我的公司,我就跟你拼命! 收购也不行! 刺客们如困兽般做出最后的努力,眼看不敌,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对着马车射出一排排暗箭。 马车壁被射穿成了筛子。 “太后!” 江月白急呼出声,泪水盈眶。 完蛋了,董事长肯定没命了。 历尽千辛万苦,救援项目却最终惨遭失败。 她急切地打开轿厢的门,却发现里面有一女子看不清楚面容,身中数箭数刀。 心情过于哀痛,江月白以为太后已经惨死。 加上服用丹药过量,药效太猛,又短时间运动过度,她头晕目眩,口吐鲜血,一下子晕倒在地。 刘公公立刻飞过去扶住了江月白,此时危机尚未解除,他无法告诉她真相。 内心却大为震撼。 之前大大错怪了昭才人! 前天晚上江月白抡着大棒闯入殿里嚷着要保护太后,他以为这江氏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草包。尤其在太后晋封江氏为昭才人之后,他更加觉得江氏心机重。 但刚刚不顾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镇住了他,而她因假太后身亡悲痛到晕倒时彻底征服了他。 这个昭才人能处! “快,快,快!驾车去晋王府!” 刘公公感觉手心黏糊糊的,拿起来,就着微弱的月光一看,全是血。 他以为这是江月白的血。 经历刚刚那番恶斗,哪怕他堪称大明大内高手排名前三,但依然一拳难敌四手,身上多处受伤。 对于轿厢里没人这件事,他心知肚明,为了把这场戏演得够逼真,一路拼杀到此时。其实这个轿子里根本没有太后,里面只有一个小宫女作为掩护。 太后出行时,一向备有三台马车,临时决定坐在哪一车中,从而混淆视线。 在其中一个路口拐弯时,太后所在的马车与另外伪装的马车调了位置。 趁黑衣人与侍卫混战时,太后摘掉了所有的发饰,脱掉华丽的外袍,只着朴素的内袍,装扮成普通宫女模样,趁着天黑,跑到附近的树丛里藏了起来。 六王爷和三王爷找到刘公公和江月白后,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查找黑衣人的线索外,带着侍卫们护送太后和江氏返回晋王府。 晋王府虽然不安全,但贵在有医生。 这次亲眼见到江氏舍命搏杀,太后彻底被江氏打动,她不再怀疑江氏逢场作戏、投机取巧,自觉百分之一百确定以及肯定江氏对皇家比黄金还真的真心。 太后命令侍卫把江月白抬进车里,同乘一辆车。嘱咐侍卫,既要快又要稳还要注意安全。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无上的荣耀。 但这已然是江月白的第二次。 只是这次,太后的心里没有算计,只有感动。 太后想说,你怎么这么傻呢,却没有说出口。 人就是这样。 如果有人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会觉得那救人的人好赞但真是个傻子。 如果救的是自己,那对方不仅不傻,还很识相懂事。 太后原以为自己已经够镇定够大气了,见到同样无惧无畏的江月白后,油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她是个刚强的女人,并不轻易落泪,此时却眼角湿润。 此时江月白习惯性地保持西子捧心的姿势,手捂胸口,眉头微蹙,眼含泪水,嘴唇轻轻地抿住。 这已经内化到了她的骨子里。 这般柔弱看得太后愈发心疼了。 太后紧紧地攥着江月白的手,心潮澎湃,随手抹掉眼角几点泪水。 虽然江月白此时处于昏迷状态,她却无比郑重地许诺道:“江氏,不管今后皇帝有多少三宫六院,如何待你,哀家都会护你一世富贵平安。你以后有事就告诉哀家,哀家为你做主。” 能唤醒昏迷植物打工人的,大概只有考研考公上岸,升职加薪这样的爆款消息,绝不是总爱狂狷一笑的霸道总裁的咸湿一吻。 江月白迷糊中听到太后这番许诺,本能地眼含泪花地回复道:“谢太后娘娘庇护。臣妾从今往后性命无忧了。” 声音柔弱而凄婉。 还是西子模板。 董事长真好,没有夸夸式画饼,给她的承诺如此实际:永久编制。 上午刚给升了职,晚上又承诺给铁饭碗和黄马褂。 这个领导可以跟。 【解锁高级成就[太后的庇护],奖励宫斗积分分,最新积分分。奖励天地长寿丹一颗,可延长寿命5年。】 【解锁高级成就[连杀二十名反贼],奖励宫斗积分分,最新积分分。奖励玄级剑术功法一套。】 江月白一时绷不住了。 自己竟然杀了人。 还连杀了二十个人。 怎么做到的? 作为一个不是特殊部门的良民,这是江月白第一次杀人,第一反应是恐惧。 喉咙里一股子想呕吐的恶心感。 第185章 是谁(1) 这种呕吐感汹涌而来,江月白张口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太后见江月白口吐鲜血痛苦难耐的模样,心中一惊,连忙对外面驱车的侍从喊道:“快点!昭才人她吐血了!” “水……水……水……”江月白捂着胸口,喘着气,痛楚地唤道,感觉想呕吐,可喉咙里却像冒火一般地灼热。 丹药药劲太大,熬干了她的身体,燥热难耐。 太后连忙对着车外喊道:“取水来。昭才人要喝水。” 马车很快停下来,刘公公入内,见到江月白嘴角流血,身上满是新吐的鲜血,还溅了太后一身时,吓了一跳。但刘公公很有经验,把水囊递给太后之后,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太后: “这是速效救心丸。昭才人是大喜大悲,伤了身子。奴才伺候小主喝下,应该就无大碍。” 刘公公其实是安慰太后的,纯属瞎掰,他也不知道江月白有没有受内伤。 他正要拿着药丸去喂江月白,却听到太后说,“你先退下吧。” 太后接过刘公公手里的银色药丸,对刘公公吩咐道。 车里并没有可以使唤的宫女,只有她们二人。 太后身边的宫女都死了,包括陪伴她多年的赵姑姑。 “诺。”刘公公想要伺候却伺候不上,只好恭谨地退下。 心中有些吃惊,太后亲自伺候喝药,只有当今圣上和晋王才有的待遇。 太后抱起江月白,亲自照顾她喝水吃药。 江月白依靠在太后的怀里,大口地喝着水囊里的水。 她的心情无比愉快:这下就跟太后有了真正过命的交情。以后只要公司不垮,自己不作死,基本能混到退休了。 “慢点,慢点喝,别呛着了。”太后的声音慈爱,像是照顾她的孩子。 太后没有生过女儿,只有两个儿子。此时竟生出养女儿的感觉。 假如自己有女儿,也该是如此这般美丽聪慧吧? 不过,假如是哀家的女儿,哀家决不允许她这般傻,这般莽撞,这般拼命。 哀家的女儿只要乖乖地负责可爱就行了。 想到今日的刺客,太后的眸子瞬间冰冷,哀家一定要将这群谋反之人查个底朝天,诛他九族! 脑子里开始琢磨着,假如谋反成功,谁会得利?谁就有可能参与了今日的谋逆。 一个个人的名字从脑子里闪过,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 ※※※※※※ 赶到晋王府时,太后已换上此前的华丽衣袍,上面纤尘不然,尊贵华丽。仿佛刚刚在外面的刺杀不曾近她半分。 光是她毫发无伤地归来,便已震慑和安稳人心。 更别提,太后此时威仪万千,上位者的霸气肆意展露。 全体跪下,叩拜如仪。 “参见母后!”李北辰欣喜地上前行礼,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母后安然无恙,乃国之幸事。儿臣方才心忧如焚。” “哀家回宫途中,遇谋逆之人行刺,行刺者甚重,多亏御前侍卫、禁卫军、内侍们一众奋力拼杀,皇上派晋王、魏王接应,还有昭才人英勇杀敌,哀家才得以保全。夜已深沉,请皇上让各位卿家回去歇息吧。” 昭才人?英勇杀敌? 这才进宫几天就有封号“昭”? “天理昭昭”、“昭雪”、“昭彰”...... 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这皇上的后宫竟还有如此忠心勇猛之人。 从来危局中救驾是最好的求取功名之机。 心想,这位昭才人和她的家人从此要富贵滔天了。 家族中有女子入宫了的,暗思要往宫中传入消息,与此“昭才人”多多交好。 没有女子入宫的,开始暗自思忖,与其想尽心思与该女子多交往,不如打听好她的亲友关系,按照官场套路,跟她在宫外的父兄多多来往。 还有人看热闹,人红是非多,都说“行己有度,不必过众”,这昭才人风头如此之盛,恩宠太过,六宫侧目,在后宫中恐怕会成为众人嫉恨打压的对象,怕是命不久矣。 当然也有少数人,心中又惊又恨,多方联合起来,有高人坐镇,布局如此周全,处心积虑的连环计,甚至称得上天时地利人和,太医全部杀光只剩一入职新人,如何就失败了?还有没有后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会牵连到自己? 皇上淡声说道:“诸位卿家,散去歇息吧。” 整个过程中,太后和皇上都在观察大臣们的举止神态。本次刺杀事件极为复杂蹊跷,肯定有内应内奸。 到底是谁? 皇上想到此前陈宁的冷静刚直进言,说道:“陈宁留下。” 六王爷耳语自己的贴身侍卫雪鹰和雪豹,去巡视晋王府内的恭房和其他能藏人处。 众人散去后,太后这才告诉皇上,昭才人为救自己,追敌数里,杀敌数人,如今身受重伤,已被刘公公送去客房,急需太医查看。 皇上一听江月白身受重伤,心急如焚,立刻下旨让姜家大公子姜余跟自己一起前往客房查看。 这个呆子,这才入宫几天,天天叫朕如此担心! 江老爷子自前几日中风后,精力大不如从前,已早早安排在客房中睡下。 如今晋王府只剩下姜余和姜闲两位医生可用。姜闲此时在皇后那边照看,已伺候皇后服下解毒。 李北辰对江月白给的药丸深信不疑,只因对她的信任。何况,皇后这种情况,只能但凭天意,姑且一试。 众人赶到客房时,春雨和芒夏已帮江月白换好衣服,正躺着假寐。 如今在两婢子心中,江月白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她们的态度无比的虔诚恭敬。 她们总感觉自己触碰到江月白皮肤时,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把手指给弹回来。 两人心中暗叹惊奇,又觉得是自己的幻觉。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徐福海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颤抖。 他刚刚也在现场。他负责潜伏在暗处,保护真太后回晋王府。他亲眼目睹,江月白从车厢中飞出,一剑把刺客劈成两半的情景。 心中暗叹,皇上果然是皇上,看人就是准。还好听领导的话,做个听话会办事的好员工,不然铸成大错。 皇上说要鉴于昨晚江氏护太后有功,赐江月白一把顶尖的宝剑。 当时他还冒死劝谏说,这不符合祖制,除了侍卫,宫里不许任何人佩剑。结果皇上说,别人配不得,但江氏配得!因为她是一片赤胆忠心之人。 虽然觉得皇帝泡妞太上头太费钱,快成不管祖制规矩的大昏君,徐公公还是遵照圣旨,立刻马上把库藏顶级宝剑玉泉剑麻溜地给江氏送去。 没想到这柄剑竟然发挥了如此大的作用! “都起来吧。”太后吩咐道,“太医快快看看昭才人如何了。” 言语中满是对昭才人的关切之心。 第186章 是谁(2) “你们检查过了,她身上可有任何外伤?”姜余一时想不起江月白的封号,只好代称“她”。 李北辰有些急躁地看向垂眸立在床边的宫女:“昭才人身上可有伤?” “回禀皇上,昭才人除了脸上有一条剑伤外,其他地方无伤痕。”春雨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眼中自己也不知为何地满含泪水。 太后不敢相信,刚刚江月白明明浑身沾满了鲜血,难道都是别人的血,并无她半分? “有没有好好查过?何以她的衣服上满是血?” 春雨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泪如泉涌:“太,太后,昭才人身上真的没有任何伤痕。那,那血可能是别人的血。芒夏可以作证。” 芒夏立刻捣头如蒜:“确实如此。昭才人似有神力护体,身上确实无半点伤痕。” 李北辰松了口气,对着众人挥挥手,“你们都去外面等着,这里就留姜太医。快查查一下看有没有内伤。” 见老六还停在原地,目光定定地留在江月白身上,满是担忧的模样,李北辰对他招招手,“老六,你过来。” 李北辰耳语吩咐六弟,派人去盯着这个屋子的各个窗户墙角,如果发现有可疑人等,抓活口。去找陈宁,问他接下来怎么办,照他说的去办。最后说道,今晚是关键时候,一定要赢,不要辜负了她的誓死守护。 老六回过神来,意识到危机当前,自己的责任所在,匆匆地带着陈宁离开了现场。 姜余做了一番检查后,禀告里北辰说,昭才人很可能在刚才的情况下“惊恐过度,怒极伤神,为了应对紧急状况,耗散心力太过,所以才会呕吐鲜血”,并无大碍,从药箱里拿了一瓶常见的养神补心的药给春雨,让其伺候小主服下。 太后听了舒了口气。心中暗暗惊讶于昭才人的剑术水平之高。要知道,她亲眼所见,那些反贼,不少人武功高强,与宫中侍卫不相上下。 虽然记得之前对她进行背景调查的人告诉她,江氏从小习武练剑。但普通闺中小姐,不至于武功如此高强吧。 她喊了刘公公到隔壁房间,询问刘公公对江月白作为一个年轻闺中女子为何武艺如此之高的看法。刘公公虽然心中佩服江月白,但作为太后的顾问,他只能如实禀告: “就老奴看来,江氏有一定的剑术基础,但似乎没有对敌经验,应该是第一次杀人。靠着一股子蛮横劲,见人就刺见人就砍,没有什么章法。” “你的意思是,她本身并不强,纯粹是因为对哀家的一片忠心,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太后疑惑地问道。 “恐怕是的。江氏力气不足,显然不擅长用棍。但昨晚依然冲进慈宁宫,与老奴一起对阵刺客,可见勇气异于常人。”刘公公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脑子里浮现出她用棍子时的搞笑场景。 显然她力气并不大,拎不起那打板子的棍子,也不熟悉如何用棍。 “但哀家看来她昨晚武艺一般。今日为何能连斩数人。哀家亲眼见她把那逆贼劈成两半。” “可能就是武林中说的,江氏救人心切,杀红了眼。人在激愤之时,可能会爆发出过人的能力。”这是刘公公目前能想到的最可能的解释。 要知道凭他的功夫,要斩杀一名蒙面刺客都不是几招的事情。那江氏却可以几招就把人给杀死砍死刺死,还连杀数人,战绩逆天。 一定得是激情才能解释得通。 刘公公脑子里突然想到那袁天师的断语:“还有一个可能,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老奴记得袁天师那日说,近日里正气弱,邪气旺,怨念盛,戾气强,主兵祸旱灾,乃至饥荒。谋反也是兵祸,如今兵祸倒是应了。” 见太后不知可否,陷入沉思之中,刘公公又接着说道: “袁天师说,这些都是暂时的,长期看,大明王朝一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而那昭才人是有福之人,以后当至妃位。所以,按照命理来说,今日不管如何凶险,昭才人必定会逢凶化吉。所以哪怕敌人对她放暗箭,皆奈何不得。” 太后眼睛一亮,眉眼舒展了不少。如此一说,还真有道理。让她的焦虑多少减轻了不少。 只要前途是光明,我儿稳坐皇位就好。 那昭才人如今还是才人,p12级,离妃位p4级,还有八级。 也就是说,在这江月白登上妃位之前,都会性命无忧。看来为了国家社稷考虑,不能给她升位份升得太快。只要呆在江月白身边,恐怕都是安全的。对她示好,恐怕也于己有利。 太后一番思量,当下做了决定。 “陪哀家去看看昭才人如何了。” 刘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是不是也去看看皇后?” 毕竟皇后位份更高,还帮皇上挡了一刀。 “你这差事当得愈发的好了,还指挥哀家。”太后没好气地说,她知道刘公公的忠心耿耿,“那就先去看看皇后。” 谁知太后刚踏进皇后的房间,却发现皇后的两名侍女和姜闲皆晕倒在地。闻房间里的气味,显然用了迷药。 一扇窗户大开,显然有人刚刚从窗户逃跑。 再一查验皇后,发现依然处于昏迷之中,并没有受到额外的伤害。 太后没想到自己例行公事的探访,竟然误打误撞,遇见了又一起谋害。 李北辰、六王爷、三王爷、陈宁、姜余很快都赶了过来。 姜余给昏迷的三人施以针灸之后,皆悠悠醒转过来。 问之,皆言突然间昏昏欲睡,就晕倒了,后面何人进屋皆不知晓。 李北辰命三人检查屋里可曾缺少什么,六王爷命人查看窗户外的痕迹。 众人皆心事沉重,己方腹背受敌,多名伤员,太医几乎全员覆没,敌方将己方耍得团团转。 此时皇后屋里的事情,可能是一次刺杀未能致死,派人再次刺杀,只是突遇太后造访未遂;又或者只是故布疑阵,令人惶恐不安,乱人心神而已。 那么如果想要皇后性命的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 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皇后,还是将计就计? 第187章 是谁(3) 不一会儿,六王爷的人提着灯笼回来禀报说,窗外不远的地上有个脚印,大小应该为男子。 而姜闲搜查了一番,神情惶然地跟皇上禀报说,药箱里的药物全部不见了,包括江月白给的那瓶解毒丹,连瓶子都顺走了。 这就非常可疑。 六王爷正要说出自己的疑问,就被皇上用眼神制止。 六王爷默契地吩咐在皇后、江月白和江老爷子门外都加强警戒,带着李北辰等人进入一个普通房间衣柜里面的密室。 里面有书架一面,木桌一张,木凳六只。竟然刚好够坐。 进来密室的有皇上、六王爷、三王爷、姜余、陈宁还有刘公公。正好六人。 依次落座后,皇上便问道:“今日事关重大,诸位有何说法,在这密室里尽管说出。” 三王爷歪着身子坐着,依然是妖冶放浪之态,一双桃花眼闪亮如星。 六王爷跟在太后面前撒娇卖萌截然不同,此时的人设为谦谦病弱君子。 陈宁则也歪着身子,倚着桌子微闭着眼睛似在思考,依然一副狂狷的气质。 刘公公则面露痛苦之意,显出有些疲倦的感觉来。 姜余则万分拘谨埋头不敢看向下方。 六王爷从边上一木柜里端出一瓶酒来,又拿出六只酒杯放置于桌上。 “来喝上一杯,边喝边聊。” 姜余连忙摆摆手道,“臣不善饮酒,一杯就醉,还是不要误事才好。” “也好。便给太医倒上少许。太医可自便。” “刘公公你可是有伤?”李北辰注意到了刘公公面上的几分苦痛之色。 “谢皇上关心。已服过药了。正事要紧。”刘公公大为感动,顿时觉得身上的伤口都不痛了,哪知道抬起胳膊肘还是扯动了伤口,禁不住发出“呲”地一声叹息。 “那就抓紧时间。朕认为姜太医药箱里的药被偷这件事有些可疑。假如对方希望杀死皇后,那为何不直接动手,反而去动手偷药。如果本意不时杀死皇后,那投药是为了什么?” “臣认为当下不应该纠结于此。这可能是对方的一个计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比如因为此事,我们可能加强了重点的警戒。反而可能忽视了大面上的风险。比如现在大明王朝最重要的人物都集中在晋王府。如果臣是谋反之人,那这便对我有利。因为这意味着可以用火攻一锅端。这只是假设,皇上不会怪罪于臣吧?” “不会。”李北辰心中大惊。确实如此。细节处的纷繁复杂,就会分散人员的分配调度。毕竟目前在晋王府的人手还是有限。 三王爷邪魅一笑,“你这陈宁还有两把刷子。有意思。臣弟觉得这里可能有多方的参与。比如皇后遇刺,对谁有好处?首先这让谢家与鞑子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就谢家父子的性格,肯定会主动请战,为皇后报仇。那假如谢家父子主战,皇上您应允,则国库亏空,入不敷出,粮饷发不出,必会造成军心涣散,很可能大败,人财两空还失去民心。同时,则无暇顾及顾及国内的农民军叛乱或者地方叛乱。如果皇上不允——” “若皇兄不允,则是懦弱无能,不敢为一国之后报仇,可能形成民愤,甚至是谢家的反水。”六王爷补充说道,恨恨地说道:“真可谓一箭双雕,陷我们于两难的境地!” “那这对谁有利?”李北辰禁不住问道。 三王爷慢悠悠地说道:“对想谋反的人有利,对想发国难财的人有利。其实对谢家父子也有利。不管发生哪种情况,都会征战鞑子。就会有机会获得朝廷的粮饷,有利于底下的人立军功。更会获得皇上的依仗和拉拢。” “你是说谢家自导自演,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李北辰认为思路走歪了,“刘公公你觉得呢?” “老奴认为这个事情恐怕跟谋逆有关。但如果是谢家,没有必要安排人拦路杀掉御医。前面皇后被鞑子使臣刺伤已经受伤昏迷,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阻止太医对皇后进行施救,更没有必要全部斩杀。皇后还没死,如果整个事情的主谋是谢家,那皇后还有用。” “很有道理。”李北辰点点头,看向陈宁,“陈宁,你有什么看法?” “臣刚刚做了个模拟假设,只是说可能的一个情况。不一定正确。但也许可以提供一个思路。这个事情的缘起,应该是皇上与蒙齐巴克的变相联姻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臣听闻蒙齐巴克是鞑靼最大部落首领的小儿子,他的大哥是个主战派,前些日子的商旅剥皮事件就是他的手笔。所以那个刺杀之人可能真不是蒙齐巴克指使,相反就是想要借刀杀人,让皇上处死蒙齐巴克同时以此挑起两国之间战争。 所以刺伤皇后,让她生死未卜其实完成了这种挑起战争、借机铲除蒙齐巴克的目的。那为何后面还会派宫女刺杀皇帝。说明还有其他势力也在参与,要么成功之后,新登基之人,能许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那么假设他们的刺杀成功了,谁会得利,恕微臣冒犯,比如谁会继承王位?” 陈宁的分析过于直白,直言谋逆相关的种种,惊呆了其余众人,生怕他触犯龙鳞,立马掉了脑袋。 李北辰说道:“陈宁分析的很好。后面大家就照着这样简单明了的方式分析。今晚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不必婆婆妈妈,互相猜忌。” 六王爷刚刚听陈宁的分析愣神,比如皇帝被刺杀,那很可能是自己继承王位,那这不是典型地栽赃嫁祸,挑拨离间吗? 禁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皇兄,对方十分歹毒,他们在挑拨离间。” 说道这里,其实众人也明白了里面的道道,不由得对敌方布局之人的布局严密和巧妙,感到心惊胆颤。 “所以谋反之人,到底想要谁继承皇位?”李北辰禁不住问道,也只有他最合适提出这个疑问。 刘公公突然神色凝重,脑子里不断地理清前朝的那番种种,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也许那种情况最有可能。 莫非?! 第188章 是谁(4) 李北辰见大家目光深沉,沉默不语,扬声说道:“朕恕你们无罪。但说无妨。” 六王爷见皇兄注视之下都不吭声,决定硬着头皮开个头,“先不说他们想谁继承,先说谁能这个资格。依照祖制,皇兄此时已有子嗣,那么继承人为甄氏腹中小儿。甄太傅已过世,甄氏家族无兵权,无人在朝廷担任要职。故外戚专权情况不太可能发生。此时朝中权臣如左相右相辅政则有利可图。如历史上的曹贼。”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于右丞相来说,璟妃为四妃,一向与皇后不和,有为继后的可能。右丞相之长女已定下与蒙齐巴克的姻亲,再过七日成婚。若长女执意不嫁,若蒙齐巴克陷入刺杀罪名,则可就机不嫁,不算违抗圣旨。” “但右丞相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权势滔天,他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政治风险。同时不会因为长女再嫁,而让皇位更迭,次女殉葬。何况璟妃娘娘是右丞相最为疼爱之女。” 陈宁摇摇头说道,转而叹息,“敌方实在狡猾,无形中造成君臣猜忌。皇上千万不要中计,心生怀疑啊!” 李北辰微微颔首,“宁言之有理!甚好。” 三王爷桃花眼闪烁,“此时不是谈论君臣互信的时候。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今竟然有臣不忠不义,胆敢刺杀谋反,皇兄自然要把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找出来。说完右丞相说说左丞相。 左丞相似乎最大的疑点,第一是没有右丞相受皇上重用,也没有女儿在皇兄后宫为宠妃。第二则是,皇上今日早朝任命其长子孟青为钦差大臣前往两湖地区赈灾应对瘟病。 如果左丞相参与谋反,那成功之后,就会压过右丞相,同时孟青不必去疫病泛滥之地。众所周知,两湖地区今春开始雨水泛滥,百姓多得大肚子病,甚至出现了绝户。” 李北辰摇摇头,“知道熙容华怀孕的消息不过才两日前的事。今日谋逆,看起来不像是仓促而行。” 陈宁也觉得事情颇为蹊跷,“但六王爷的婚事也不过是三日前皇上钦定。” 李北辰和老六均陷入了沉思之中,往前倒推的话,莫非沈氏落水是有人有意为之?料定江月白路过一定会救人?对江月白个性和能力了解得如此透彻的还有谁? 但又立刻推翻了这条猜想。因为原计划这次选秀,就包括为亲王的选秀。 不管沈氏是否落水,江月白是否救人,老六和老三都会最迟下月月底前完婚,然后以就藩之名去戌守北境。 老三和老六都到了大婚年龄,去年均已在筹备婚礼之事。万事俱备,只缺新娘。 所以老六今年大婚在宫中并不是机密,从定下选秀同为亲王选王妃时,算上礼部走程序的时间,基本上四月份大婚是预料之中。只是诸多因素推动下,被提前了。 想到这里,六王爷忍下猛拍桌子的冲动,转为轻叩着桌子,目光阴沉地说道:“本王的婚事在很多人眼里也不是机密。最迟不过四月。这些谋反之人准备已久,定下的日子也许就是本王的成亲之日。因为此日,皇兄皇嫂还有母后必会出席。如今不只是提前了。” 一时间,众人再次沉默。第一个可疑人物“左丞相孟相”。 “熙容华怀孕已近三月,有心之人是否早就得知。又或者?”一直沉默着的刘公公突然说道。 李北辰斩钉截铁地说道:“甄妹妹断不会隐瞒这个事情。” 他不会怀疑甄家的忠心,甄太傅从他为皇子时就暗中支持他。他能有今天,里面有甄太傅的很大一部分功劳。 “如果太医不告知,熙容华不一定知道自己已经有喜。此事可查敬事房甄氏的月事记录,还有太医院问诊记录。”姜余缓缓说道,“但凡三月内,甄氏有请平安脉,或者有请过御医。则怀孕之事,太医不可能诊不出。除非有人诊出,刻意隐瞒。而这次沿路刺杀太医的目的之一,也许就是谋反之人,想借机除掉知情的太医。” 众人皆想,假如是这种情况,那把太医院的太医们杀光倒是说得通。 李北辰想到甄妹妹两个多月前只侍寝过一次,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恐怕太医不告知,她断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强。 第二个可疑人物“太医院的太医”。 三王爷突然问道:“但这里面还是有很多疑点。比如,如何能保证熙容华生出来的就是男孩?” 李北辰作为见识过前朝夺嫡斗争残酷,又熟读史书之人,冰冷地说道:“一当刺杀成功,那个时候熙容华生出来的就算不是男孩也是男孩。李代桃僵,换成谋逆之人亲生骨肉都不无可能。” 在场之人均觉得浑身一寒。 历史上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例子。 “诸位爱卿,这是其中一条线。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李北辰又问道。 刘公公斟酌了片刻,“皇上,那老奴就斗胆一说了。” “刘公公请讲!您是母后最信任的人,您尽管讲!”李北辰说道。 “老奴在想,既然熙容华怀孕三月没有被诊出,或者被刻意隐瞒。那前太子府中会不会也有此种情况。” “公公是说,他有不为人知的遗腹子?”李北辰心中一惊,“但父皇当时已经派太医诊过,府中并无有孕之人。且正妃、两位侧妃、还有宠爱的姬妾皆已殉葬。” 若是前太子的遗腹子,倒是完全符合祖制。 “启禀皇上,若当时怀孕时日尚少,太医也无法诊出,”姜余恭声说道,“若是当日行房,更是如此。” 得到姜余的肯定后,刘公公继续说道:“且宫中有传闻,前太子曾青天白日在花园里宠幸随侍宫女,还被当时的太子妃当场撞破。前太子府里的宫女后来有的被重新发配至各宫,有的去了掖庭,有的则遣散出宫。” 如果是这样,牵扯到前太子的遗腹子,问题就复杂了。 第189章 破局(1) 姜余已有妻室,小儿三岁有余,回想小儿初生之时,他不禁问道:“女子生育是大事,若是在宫里出生,嗷嗷待哺的婴儿终日啼哭,何以瞒下去?” 刘公公掐指算了算,“若宫中不成,可能这宫女已经被遣散出宫流落民间,但被有心之人找到,加以利用。按照推散,若前太子有遗腹子,则该有了虚五岁余。” 老六摇摇头,“宫中未尝不可能。若养在地窖暗室之中,未必传得出小儿啼哭。又或者养猫。猫的叫声常像小儿啼哭,也可遮掩过去。” 妃嫔里的旧人,只有甄婉仪爱养猫,且爱猫如命。若是宫女,为了抓老鼠,倒是有多处。 但甄婉仪跟皇上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皇帝对甄婉仪除了极少行房,其他方面对其可谓宠爱有加,有求必应,从甄婉仪每次在早会上的快言快语,只做自己便可亏得一二。 甄婉仪不可能是偷养前太子遗腹子之人。 “皇上,若真偷养在宫中,微臣以为此事不宜打草惊蛇。四五岁小童正是贪玩之时,早晚露出马脚。敌方诡计多端,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处处掌握着主动,只是稍有动作,便让我们人疲马翻。微臣以为,当有己方谋划,以不变应万变。”陈宁往密室门口看去,“此时夜已深沉,对方该要派人纵火。皇上,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好戏?” 果真如慕容池所说,陈宁仗着自身才华,带着三分狂放,三分散漫,四分凌厉,说起话来,似乎目无尊卑,但且直言。 李北辰会意,想起方才种种,心下暗惊,这潜伏在周围的内奸反贼,看来实在不少。 他对“以不变应万变”这条路子十分认同,否则就是被敌方牵着鼻子走,不光消耗实力,中了圈套后,还容易慌乱暴躁,反而更会出错。 “臣弟已根据陈宁的建议,在晋王府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纵火之人出现。”六王爷胸有成竹地说道。 “六弟,今夜本是你的新婚之夜。皇兄对不起你。”李北辰叹息一声,苦笑道,“今夜遭此变故,明日老三的婚礼,恐怕也只能推迟。作为兄长,内心实在不安啊。” 此言正中老六和老三偶尔勾起的心事。 这本是老六的新婚之夜,抱着羞花闭月嫩得掐出水来得新娘子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如今倒好,跟一群大老爷们谋划如何保家卫国。 老六微微一怔,这个亲虽然成得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刚刚已跟沈石溪拜过天地又做了真正的夫妻,这件事情就有了不同。 “皇兄莫说此话。兄弟本就该同舟共济。有国才有家。”三王爷对着李北辰举起酒杯,“干了这杯酒。老子倒是要出去看看,这帮王八蛋到底是谁!杀他个片甲不留!” “大哥、三哥说得对。干了!”老六喝掉杯中酒,站起身来,“走!” 李北辰走到老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新郎官快去照应下新娘子。这边有我们。今晚人多眼杂是非多,你去把她安排好。” 老六沉默地站起,向着李北辰一拱手,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果然他们刚出暗室,就听到有人来报,在晋王府内外分别抓到纵火犯二人。这次不再是陌生面目,而是晋王府中的一个老奴。另一人则是陌生面孔。 老奴跪在地上连呼皇上饶命。让其交代何人指使,却回答并不知情。只有蒙面人告诉他,家中的老母和弟弟妹妹皆在对方手中。如不听命,就屠他全家。 六王爷询问接头时间地点。 老奴只回答说,是昨日夜里,有蒙面男子到他屋里告诉他今日子时放火一事。拿出了老母的一并蒂莲银发簪作为信物。那发簪虽然普通,但却是老母唯一的发簪,出嫁时的嫁妆,平日里最为珍视。若是事先泄密,则要了他家大小九口人的性命。 至于另外一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看就是乞丐逃荒一类。交代说昨晚戌时大概晚上九点多钟左右,有一蒙面男人告诉他,只要今日子时在固定地点朝院子里投点燃了的火折子,就可以得十两银子。还扔了三个馒头给他充饥。这对于活得过今天没了明天的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那火折子的地方就是晋王府里的柴房附近。显然对方对晋王府的布局十分清楚。 众人疑惑晋王府外禁军重重,这人到底如何做到还敢靠近王府,靠近王府又有何用。 问也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李北辰吩咐把这两人看管起来,等候发落。 姜闲找了过来,请他大哥姜余去一起给柳太医做手术。柳太医多处受伤,需要缝合。 陈宁突然意识到此事的蹊跷,立刻扯着李北辰袖子往后退,并大声呼道:“快,快退后,快远离那乞丐!” 那乞丐发出“呵呵呵”的得意狞笑,“晚了。你们已经晚了。哈哈哈。碰过我的侍卫不知几何。哈哈哈哈。你们死定了。” 六王爷立马想明白了,莫名其妙送一个不可能的纵火者入府的原由。 那就是这人身上一定有瘟疫! “套上麻袋,送到偏僻处烧死他。”六王爷立刻吩咐道,“凡是接触过他的一律彻底洗手,灌洗鼻子。” “且慢!”陈宁突然喝止住六王爷。 “何事?先生请说!”李北辰第一次用了“先生”二字,语气有几分恭敬之意。 此陈宁真如慕容吃所说,有大才。今日多有预判,料事如神。 “假如我是对方,此时必在井水中下毒,添加腐蚀伤损之剂。让用井水清洗的侍卫都皮肤破损,更好地感染疫病。” “你是何人???”那叫花子惊讶地呼出声来,在侍卫手中挣扎着就要扑上来,被侍卫直接一棍打晕,口中堵上布条。 “那该如何?把与之接触过的侍卫送往城外隔离起来?”六王爷恼怒地说道,这下又要折损我大明王朝不少好男儿。不让这些将士去沙场上建功立业,让他们折损于这些阴谋诡计。 这帮人真恶毒! 第190章 破局(2) 姜闲因为突发状况还未走开,说道:“不慌。可用白酒洗手、清洗鼻子、含至喉部漱口数次,不要揉眼睛。撕干净厚布做面巾,蒙好口鼻。确实应该烧死这人,还有烧掉他接触过的所有物件。” “姜太医,请问何为含至喉部漱口?”押解叫花子的年轻侍卫禁不住问道,正在撕身上的衣服准备做面巾。 “你先别撕衣服,不干净。要用干净的布做面巾。含至喉部漱口就是把酒含在喉咙里,将吞未吞几息后再吐出来。” “原来如此。”侍卫不好意思地笑笑。 另一侍卫已找好了麻袋把叫花子整个都套了进去。 六王爷心想这个好办,还好本王平日爱酒,今日又结婚,要酒有的是! “传本王命令下去,将本王婚宴的好酒都搬出来。凡是接触过叫花子的,无论将士还是奴仆,都以白酒洗手、清洗鼻子、含至喉部漱口,不可揉眼,保持卫生。” 姜闲这才放心地领着大哥一起去柳太医房中施以救治。 原本得知进来的叫花子得了瘟疫,人心惶惶。如此一来,众人皆从容不迫地按照安排进行清洗消毒工作,皇上和六王爷等人也照做了全套。 六王爷又拿出府里的数匹布料,就是些好料子,拿着剪刀直接撕出一条条华丽的面巾。 有些是六王爷男子用的,不是带着暗纹的月牙白,就是带着刺绣的墨绿。但有些是给王妃准备的,几乎全是偏红的颜色,还绣着花花草草。 侍卫们、奴婢们一个个都看着对方蒙着的各式面巾,不自觉地露出会心的笑意。有的侍卫分到了王妃用的花样布料的,忸忸怩怩地不肯戴,最终却又不得不戴,自然是笑坏了身边的人。 如此一来,化被动为主动,反倒有了众志成城不畏艰险的昂扬斗志。 众人的心贴得更紧了。 晋王府里出现了今夜难得的几分喜庆。 很多时候,扭转敌我之势,只在于赢得一次小小的破除敌方的诡计的交锋。 不知不觉之间,晋王府一扫此前低落与惶恐不安的氛围,变得紧张中不乏吉祥喜庆。 六王爷听皇上的话,回新房陪沈石溪。 回去的路上,六王爷喊来之前送太后回宫的护驾侍卫,询问当时的战况,不动声色地询问江月白与反贼们搏斗时的场景。 那护驾侍卫已然是江月白的粉丝。 他自恃健壮、英武、彪悍,但看到了江月白果决霸气之后,他只能甘拜下风。 要知道那昭才人竟然举剑主动迎敌!劈敌人跟劈西瓜、切黄瓜片、做烤肉般! 没见过这种用剑术的。 尤其是亲眼目睹那江月白竟然把人从上到下一剑劈两半。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这得是多快的一把剑! 还有多过硬的心肠! 若有人告诉他这是昭才人第一次杀人,他肯本不信,还得连吐三碗血,实在太气人了。 六王爷一路微笑地听着,嘴角一直上扬,露出会心的笑容。 侍卫说到战斗的惊险激烈处,六王爷禁不住往手边的一棵大树上猛击一拳。 真厉害啊,你!不光光是英勇忠贞,你竟然战力如此惊人! 他心中波澜起伏,爱慕更盛。 不知不觉幻想有一天与她一起纵马奔腾,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场景。 此时他微微一愣,转而又笑了。 幻想的场景竟然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彻底改变。 不知为何,眼中竟有些湿润。 再听到月白竟然因为假太后中箭身亡而悲极吐血,又感动不已。 “昭才人,真是当今世上奇女子!”侍卫禁不住赞叹道,又自觉失言,忙惊慌地垂下头去,“属下失言,不该妄议。” 六王爷点点头,“知错就好。下不为例。你先下去吧。好好当差,自有赏赐。” 侍卫走后,六王爷掏出怀中的绢布小纸条,认真地在心里读着上面的字: “建功立业” 月白,我定不负你!目光炯炯,那是他心中的星辰大海。 推门而入,沈石溪坐在桌边,正怔怔地望向他。 沈石溪突然晃过神来,奔向他,扑入他怀中,紧紧地环着他的腰部,哽咽出声:“王爷!”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脑中闪过江月白。 又瞬间回到现实,轻轻地擦掉沈石溪脸上的泪珠,“王妃,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呢。来,我们把交杯酒补上。” 沈石溪惊讶地望着六王爷,激动万分。 眼前六王爷神情有些羞窘,愈发显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沈石溪独守新房时最期待却又不敢奢望的仪式。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六王爷心里喜欢的是昭才人,只是她不会主动去问,问就变成了两人之间逾越不去的沟壑。 何况他们已经是夫妻。 六王爷虽然没有抱她上床的欲望,但他心中有为人夫君的责任。 斟满两杯酒,端着酒杯,手腕交叠,郑重地喝下酒去。 沈石溪的眸子温柔如水,爱意浓浓。 ...... ※※※※※※ 众人各司其职后,李北辰让陈宁留下陪他在院子里散步。 李北辰的步子很稳,仿佛对周围的风险毫不在意,颇有兵来将挡的霸气。 陈宁心中暗生佩服。 虽然古来帝王皆不喜形于色,生性多疑,能真正有容人雅量,对臣子推心置腹,礼待有佳的并不太多。这来自于对自身能力和魅力的底气,也对于全局把控的能力。 眼前的帝王就是这样。 李北辰同样很满意陈宁今日的表现。 两人一起走着,并不说话,直行还是拐弯,有着相当的默契。 李北辰停下步子望着陈宁,故作深沉:“陈宁,你妄议谋反之事时可曾想过你的脑袋?你好大的胆子!” 陈宁从容道:“如果皇上想要宁的脑袋,尽管拿去,但拿去了,将来定会后悔。宁能够随侍在皇上左右,依仗的就是陛下的信任和倚重。而您信任和倚重臣,自然是因为臣不仅有能力,还因为臣的无私和忠诚,这正是价值所在。如果不能秉直而言,则言之无物,于解决问题而无用,那说还不如不说。何况今日情势危急,哪怕杀头也是要说的!” 说到最后一句,陈宁慷慨陈词,倒真有些春秋战国时的名士风范。 李北辰听完此话,带着笑意看向陈宁:“朕得贤士如汝,当浮一大白。今日姑且欠着吧!” 陈宁回望李北辰:“皇上赐的酒都是人间至味,不如翻倍,许臣连饮三杯以敬皇上知遇之恩,可行?” “口气很大,志向不小。朕很喜欢。”李北辰的心随着于陈宁的对话舒展开来。 人生诸多愁苦,需要有人在危难时一同谋划,最好还是个气势磅礴、志在高远之人,不遇事悲观狭隘,如遇此人,当浮一大白。 二人不约而同地仰望星空。 繁星点点,在浩瀚的天空里闪烁摇曳,显出了星的渺小,更显出了人的渺小。 李北辰扭头看向陈宁:“朕准备今日照旧去上早朝,宁以为可否?” 第191章 破局(3) 听到皇帝的问话,陈宁眯着双眼,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大明王朝的皇帝。 皇帝主动提出想要如常早朝,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这份子出于大局的霸气和担当令他敬佩。 “皇上果然为天子,胆识异于常人。臣深感佩服。”陈宁颇为生硬地说道。 听到这个桀骜不驯的臣子拍马屁,李北辰忍俊不禁,“看来先生很不爱夸人啊。夸人夸得朕听了都尴尬。你这是劝朕不要去吗?可朕一国之君,不要做这缩头乌龟!” 帝王的言语里颇为不悦。 领导的意思不是问意见。 他自己就是意见领袖。他已经做出决定,就要冒这个险,作为臣子的赶紧拿出个可行的方案! 这下子就轮到陈宁尴尬和紧张。 他脸颊微红:“臣哪里敢夸皇上,皇上哪是臣能夸的,臣这是发自内心地崇拜皇上。” 这马屁听起来怪怪的,但这是陈宁夸的,朕爱听。 “那就请先生帮朕出出主意吧。”李北辰恢复如常神色,淡淡地说道。 看也不看陈宁一眼,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事关江山社稷,个人安危,不是儿戏。 他自然知道里面风险巨大。但如果今日能从这晋王府走出,平安到达宫里,坐在龙椅之上,睥睨群官,就是对谋反之人的有力回击。 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陈宁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有些被震慑住,但并无常人的胆怯。 “臣以为,如常上朝固然好处颇多,安邦定国。但皇上的安危更为紧要,贸然上朝,有风险。皇上请您三思啊!” 说完在夜色里对着皇上拼命眨眼睛,示意他隔墙有耳。 还好陈宁是个心底澄澈之人,眼睛格外明亮,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李北辰倒是心领神会地配合演戏,大声怒道:“这些朕都知道,要你何用?!” 陈宁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敌方在暗处,我方在明处,按照昨日过招来看,对方布局者心思缜密,计谋频出,尤其擅长以小博大,扰乱军心。 按照往常上班时间,寅时末卯时初,也就是靠近早上五点就要上早朝。 从晋王府到奉天门如坐轿辇按照正常礼仪速度行进,则需要一个时辰,那就要三点出发。这时天还很黑,沿路安全根本无法保障。 如果少许精干部队护送皇上骑快马,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也不过三刻钟。行进速度快,目标小,应对更加自由。 陈宁脑子里有了主意,再次直直地看向皇帝,示意他如果真要上朝,就要演出一场好戏。 “先生想出来了没有?莫非你江郎才尽了?!”李北辰会意地说道,语气里颇为讥讽。 此话一出,向来胆大包天的陈宁被吓了一大跳。 作为谋士,最忌讳别人耻笑他说,“江郎才尽”,这意味着吃饭的家伙没了,只能吃屁。 贵为常年霸榜的奥斯卡影帝,李北辰演得过于逼真,陈宁听着都倍感唏嘘,只感觉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 陈宁带着几分真实的悲切,低声说道:“臣不才。想不出好的办法。皇上,还是以龙体为重。宜速派人出去通知大臣们取消今日早朝,否则群臣到时候聚集午门外,指不定被反贼造谣生事。” 李北辰望向陈宁,见他拼命地把眼珠子往下看,默契地领会到了他的意图,长长叹息了一声,在院子里又沉默地往前走了数步,靠近一棵大树前,以掌击树,“那就按照先生说的办。” 语气里诸多的失意和愤愤不平。 陈宁立马凑在李北辰耳边,捂着李北辰的耳朵,飞快地说道,“皇上现在就趁着夜色,乔装打扮,带着几名精干侍卫回宫。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北辰听完心中大喜,却又猛地又拍树,用力之大击得无数树叶纷纷落下。重重冷哼了一声,似乎怨气无限,笑意吟吟地看着陈宁,语气却是冰凉的: “陈宁,你先退下吧。” 这棵树今日可真是惨。先被自家主子六王爷揍,如今又被皇上揍。沾染了如此多的龙气,这是要成材的节奏。 陈宁见识了帝王的演技,又惊叹又后怕。 果然自古以来的皇帝,多多少少都有点变态在身上的。天天高强度飙戏,凭实力精神分裂,能不变态吗? 他扯出一抹笑容,只感觉cpu干烧掉了,扇形图发生了改变,带着三分敬畏,三分狂放,还有四分庆幸。他点点头,做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徐福海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他耳朵聪敏,陈宁与皇上的对话,他基本一字不拉地听了个全,一直在为陈宁捏了把汗。 李北辰面色冷淡,语气惆怅:“徐福海,陪朕走走。朕睡不着。” 做戏就做全套。 两人正在游廊里走着,李北辰忽然问道:“大福,你觉得陈宁这人如何?” 徐福海心想,还好杂家早就料到会考这题,毕恭毕敬地答道:“皇上宽厚,能容贤才。陈大人是有几分才华,也有几分性格在身上的。” 李北辰被徐福海的话逗笑了:“老家伙说话越发滴水不漏了。” 徐福海笑着说道:“老奴遵旨。” 跟着皇上十几年,徐福海最是懂得揣摩皇上的心思。他默契地把皇上引到昭才人的门口。 李北辰下意识地对面部表情进行管理,将严肃值调低,再轻轻地推门而入。 进门后,见到温馨而诡异的一幕。 母后躺在床上安睡,病号江月白却以手托腮,倚在床边的小桌上打盹。 红色的蜡烛,把月白的小脸也照得粉嫩嫩的。 李北辰示意房间里醒着的婢子噤声,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室内的两个人。 他不知道江月白用什么手段,竟然能说服母后睡别人睡过的被褥。要知道母后有洁癖,对寝具要求极为苛刻。 对母后竟然睡得如此之熟也大感讶异,要知道母后一直是个警惕心很强的女人,睡眠很差,十分惊醒,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 遇到大事更是整夜睡不着,要靠焚烧特殊的香料才能助眠。 倒是打盹的江月白突然醒了,瞪大眼睛朝他疑惑地看过来。 李北辰立马用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对着她招招手。 这可是别人没有的待遇。在皇上身边侍候的人,包括臣子们,工作搞得不行,但个个懂得察言观色,一个眼神,立马会意地秒跪到他面前。 明白了,领导亲自过来喊起床加班,有任务要安排。 好嘞! 江月白会意地点点头,笑着朝他轻盈地走过来。 她换下了染血的衣服,此时穿上的是做给王妃的衣服,全都鲜艳亮丽,图的喜庆。 这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容光焕发。 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股子大气和坦荡就不是普通人所能穿出来的。 旁人穿了怕只是华美,她穿了却是高贵。 不过几步路,步步都走在李北辰的心上。 怦怦跳得厉害。 第192章 破局(4)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的目光十分灼热,内心底生出一股柔情来。 不知为何,自打她浑身是血被抬着从母后轿子里抬出来,他就恨不得把她捆在自己身边。把她吃掉,据为己有。 待她苏醒后一脸无辜淡定的样子,更加激发了他保护的欲望。 这个女人! 不是她弱小想保护,恰恰是因为她如此强大,生怕她的一腔热血燃烧了自己,才想要保护她! 灼热的视线看得江月白毛骨悚然,感觉像是跟慢羊羊站在伸出小小爪的灰太狼跟前。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恰到好处的醒来,是因为彼此的默契。 怎会知是系统播报提示江月白皇上来了。 她正闭着眼睛学习赵飞燕姐姐的舞蹈课程入了迷。长孙皇后的口才课程已经刷完,理论考试依旧拿了a+。 长孙老师布置的实践课是要用一个历史典故劝说皇帝改变他的一项决定。 不是江月白不想睡觉,而是吃了过量大补丸的后遗症。浑身精力太充沛,睡不着觉,干脆就起来充电。 只是这该死的蜡笔小新音! 大半夜的让人无语的同时还很想笑! 这一夜收获很大。压根见不着皇帝影子,积分刷刷刷地涨。如果这是银行卡上的钱该多好啊! 一晚上又涨了八千五百好感积分,最新积分分。她已经对分数麻木,只对奖励有兴趣。 (*?????*)?¥学习使我致富 江月白开心的同时非常淡定。 挽救了公司的一次重大危机,避免公司破产。ceo对自己有好感很正常嘛。 江月白被皇上看得相当不自在。这种情况她很有经验,腹式呼吸,深吸几口气,挺直腰板,抬起下巴,调整心态和仪态,落落大方地走到李北辰跟前。 看在李北辰眼里那就是江月白骄傲而又害羞的样子好美。 待江月白走到跟前,李北辰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望着她脸上的刀口,不忍抚摸,“月月,疼吗?” 她刚想说“不疼”,但脑子里立马想起西子说过的话,要在帝王面前示弱。 示弱,示弱。 西子捧心模板上线。 捧心动作此时有点造作,眉毛可以轻蹙起来,注意用力不要过度,过度就是愁容满面,眼中要有泪光,暂时先不能掉出来,要盈盈在眼中,似乎随时会掉落,但又足够强忍回去。 江月白默念操作要点,瞬间完成造型摆盘,色香味俱全。 “臣妾不疼。”江月白含着泪水红着眼睛轻轻摇摇头。 像只无辜的小白兔。 反差感一下子就打造出来了。 皇帝微怔,刚刚走过来时还是杨贵妃的冷艳高贵范,怎么秒变楚楚可怜的美女西施。 只是如此柔弱地故作坚强,朕好爱。 朕知道,你本是如此柔弱胆怯,练剑不过是为了锻炼身体,纯粹是为了保护母后,才变得如此威猛英勇。 李北辰眼里满是温柔宠溺。 江月白眼中强忍着的泪光,让他心疼不已,伸手紧紧地搂入怀中。 感觉怀里的人身子暖呼呼的,生怕她伤口感染,李北辰立马伸手去摸江月白的额头,感觉不像是发烧,又喊来徐福海,让他也摸摸。 徐福海认真思考一番,又壮着胆子摸了摸,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烧,只是人比较暖和。 “月月,朕感觉你身上好烫!”李北辰感觉很烫,烫到身体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只想将生铁反复捶打,百炼成刚。 “皇上,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江月白脱口而出,掷地有声。 完全不是刚刚的柔婉脆弱,一股子英气喷薄而出。 李北辰在江月白耳边吹气,低语道,“此话怎讲?” 他再次感受到了反差萌。 江月白只感觉耳朵好痒,故意撑开身体,远离了一些:“这句话的意思是,十年饮冰,热血难凉。就是说臣妾爱国忠君,心怀一腔热血。” 忽悠起来毫不脸红。 见皇上不信,江月白一把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上,“不信你摸摸!” 李北辰摸上去之后,神情有点古怪,看向江月白的目光更加滚烫:“朕会尽快体会你的热血的。” 哦,谈正事,谈正事。 李北辰想到马上要做的事情,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调整气息,平息龙脉。 与江月白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问道:“朕想问你个事情。” “好!”江月白点点头。心中一松。 终于要进入主题,下派任务了,不用搞情情爱爱那套子事情。 “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江月白点点头,小声地说道:“是。” “你当时不害怕吗?” 江月白咬着嘴唇,忍住眼中生理性的泪水和喉咙里的呕吐感:“怕。” 眸子委屈地看向李北辰,哽咽地说道:“但臣妾要保护太后,不能怕。” “嗯。不容易。” “还好皇上给的剑超锋利。臣妾用劲砍,就砍成了两半,坏人死了,臣妾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臣妾就一直一直砍,直到坏人死光光,就不怕了。只是刚刚一直在做恶梦。梦到血肉横飞,那些人追着我要头,要身子......”江月白嘟着嘴,加大表现力度。 这句话是百分百真话,所以说得格外情真意切。只是前面半句都是真的。最后半句纯属夸张的修辞手法。 在项目启动前和项目完成后,先吹捧领导对这个项目的贡献,再要夸大完成项目的难度、完成度和辛苦程度,是打工人的必修技巧。 当然夸大不能自吹自擂,说自己多辛苦多厉害。而要通过细节处表现心血和贡献所在。 李北辰一想确实如此。自己第一次跟随父王在战场上手刃敌人,下场后也是颇有后怕,但当时在战场上却忘记了一切,只管拼杀。 “不怕,月月不怕。”李北辰在江月白耳边低语,搂在怀里更紧了,义正言辞地安慰道,“那些人意图谋反!都该千刀万剐!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搂得紧到让江月白窒息,也让李北辰窒息(非水文)。 李北辰神情古怪地往房间里看去,两个小宫女垂着眸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总感觉太后已经醒了,只是故意装作没醒,正躺在床上刷直播。 顿时有了小年轻带着小女朋友想胡作非为,结果被亲妈抓了个现行的窘迫感。 李北辰拽着江月白走进隔壁点着烛火的房间。 身后,太后掀开眼睛一条缝,露出属于妈妈的笑意。 进到屋里关好门后,李北辰将江月白整个人圈在怀里,在她耳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月月,朕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付给你。你不要说话,只听朕说就好。” 都已经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了,竟然还要用密语,可见保密等级有多高。 卷王十分兴奋。 第193章 回击(1) 江月白默契地在李北辰的后背上画了个圈表示知道了。 相当于“已阅”。 我懂,高保密级工作任务来了。 她不知道这番无心的“已阅”oa批示习惯,撩得李北辰火烧眉毛。 “朕把太后和皇后的安全交给你。你与太后、皇后同乘一个轿辇,由你护送她们回宫。朕只相信你。” 江月白秒懂李北辰的意思,ceo这是要搭最早的一班飞机先回总部处理集团事务。 自己殿后,做晚几班飞机,陪董事长和皇后一起回去。 最后一句,把江月白所有推辞的话都挡了回去。 这是下了死命令。 必须坚决执行。 实际上,这是李北辰的心里话。 此时能够近身保护太后的,只有江月白。刘公公都不行,他身上多处受伤,又在轿子外面,反应速度来不及。 对于一个人一生的发展来说,认知、选择、资源往往比努力更重要。 江月白此时别无选择。 只能“选择”迎难而上,把项目做成了,获得更多的资源! 江月白又默默地在李北辰背后画了个圈圈,表示自己接受任务了。 “你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李北辰出声问道,这次音量正常。 “那臣妾可以随便提吗?”江月白扬起头笑着说道,又在李北辰背后画了个圈圈,“臣妾就是求上进,想晋位。” 该提要求的时候必须要提。 后宫嫔妃的破格晋升准则主要是两条:于社稷有功,于后宫有助。这次把命都豁出去了,满足了第一条,当然要提。不提显得自己太卑微!不能总等着别人施舍。 李北辰情不自禁地嘟囔了句:“你简直是个小妖精!看样子朕要因为你当一回昏君了!看朕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去把烛火灭了,给朕宽衣。” 就在江月白去灭掉烛火时,李北辰从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快叫,叫得大声一点”。 江月白一脸黑线。《中国功夫108式》是绘图版,不带音效啊。 这个没人教过我啊。。。 李北辰也一头黑线,好吧。他的这个小妃子还是个纯情少女。司寝嬷嬷还没有给她上课,讲解相关知识。 算了。朕在线教学吧。 在外面看来,两人的身影彼此纠缠着,最终灭了灯火。 明天疯传的小道消息会是这样的:大敌当前的环境下,皇后为挡刀昏迷不醒,太后受惊一夜未眠,昏君竟然抱着妃子在太后隔壁房间缠缠绵绵,房间里竟然发出了奇奇怪怪十分羞耻的声音...... 李北辰将江月白抱上去,面对面。在她耳边说“跟着我学,柔媚一点就行。” 温香软玉在怀,滚烫得让人欢喜。李北辰仿佛一只狮子,发出了低沉的叹息声。他看不清月白的脸,但他知道怀里的是她。 月白独特的清香钻入他的鼻中,更加刺激着他浑身的神经。 两人都穿着衣服,但如此亲密,无意识的旋律感,令他悸动得颤栗。懵懵懂懂像小奶猫叫的声音,更加让他不能自持。 他喉咙里亲不自禁地发出沉闷的低呼。 很想假戏真做,由内而外都充满了渴望。只要真做,那么声音就会更加逼真。但他忍住了。 他视她为瑰宝,不希望如此的草率。 持续一会儿后,他在她耳边再次低语道,“继续叫,不用一直叫,中间累了可以歇一会,大概需要叫一个时辰。中间你可以打翻桌上的瓶瓶罐罐,把东西碰掉到床下。偶尔可以说快点慢点一类的话。” 这次她没有在他背后画圈圈,而是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好的。放心吧。注意安全。” “月月,你也是。保重。” “嗯。” “朕......”李北辰那句表白的话就在喉咙里又吞了下去,恋恋不舍地说道:“在宫里等你。” “好。”江月白应了,又低声说道,“等等!” “舍不得朕?” “今日先稳住,多看看再说。” “你在担心朕?” “嗯。” 两人凑得极近,说话的声音就像蚊子一般。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都听不见。 接着屋里又响起来细碎的声音,还有偶尔冒出来的“不要啊”。 ....... 皇帝在黑暗中已经下了床,无可奈何地望着床上的人儿。 其实还是假。不会的真就是不会。 没办法,凑活着用吧。 谁也没规定,美人该唱哪种咏叹调,用什么唱腔。 反正有点怪癖也不算什么。 ※※※※※※ 一切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为了迷惑敌人,一共派出了十二组侍卫,每组三人,前往不同的方向,去其中十二位大臣家通知今天“推迟一个时辰”上朝的消息。 而李北辰则乔装打扮成普通侍卫,三人里的从属右翼从属位置。普通侍卫多数没有见过李北辰,何况在夜色中。 六王爷和三王爷也起床负责作为三人中的主位去通知左右丞相。 整个过程中,由徐福海秘密通知六王爷和三王爷,并且转告六王爷安排寅时末从府里出发的安保事宜。 皇上秘密回宫的消息连两位王爷、太后都未告知。 在李北辰回宫后,即大约半个时辰后,徐福海会派第二批人再去通知正常上朝的信息。 可谓一点都没有走漏消息。 都以为李北辰今夜睡在江月白房里,缠绵到很晚才睡,所以才要推迟上早朝的时间。 李北辰也没有走常规的路线,而是假装跟着头头先去礼部侍郎家方向,再在拐角处突然改变路线,悄悄离开,单枪匹马回了宫。 一路上暗卫神出鬼没地跟随着皇上。 回宫之后,李北辰先回勤政殿,让徐福海最为心腹的徒弟也是干儿子徐方,去通知府军卫亲军在奉天门外集结,准备前往晋王府接驾皇上、太后和皇后回皇宫。对外先不要宣称自己已回宫。 虎贲卫出发沿途陈兵列阵,负责好清场开道,沿途发现一切可疑人等,先抓入大牢。金吾卫和羽林卫待命警戒。 隔一会就从皇宫派出几个小分队前往晋王府。 这些都是回敬给敌方的烟雾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同时让勋卫散骑舍人,即公、侯、伯、都督、指挥诸人的嫡次子组成的亲兵,在勤政殿外待命。不是谋反吗?如果是这些人父兄干的好事,正好一网打尽。 按照约定,晋王府点起漫天烟花,皇宫内也点起漫天烟花。 交相辉映,宛若仙境。 都是湖南那边烟火之乡进贡来的珍品,十分绚丽壮观。 有早起的商贩、农户正在忙碌着一天的生计,抬起头来,惊讶之余狂喜着冲入房中喊一家老小看烟火,甚至不少还抱在怀里的孩童,吮吸着手指好奇地打量着好像有点神奇的天空。 住在昨日厮杀地沿途的居民,大多一夜无眠。他们偷听着屋外的呼喊尖叫,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可能是有人在造反。 不少人默默地祈祷不要打仗的同时,悄悄地打好了包袱。 不管是谁最终入住那个皇宫,一当真出现叛乱,必将血流成河,普通人能做的就是跑路而已。 普通人眼里只有活着,没有那么多的宏大叙事。 就像江月白此时虽然临危受命,但绝不会傻不拉几像个神经病样瞎叫两个时辰。 做什么事情都要专业,专业才能骗过狡猾大大的敌军。 江月白:给我来点相关的音频资料。 【系统:请宿主对音频内容进行准确界定,模糊搜索,容易产生垃圾信息。】 第194章 回击(2) 江月白:你这个渣系统是故意的吧。就是那个@时候的。 【系统:已下载1个t的免费资源。】 江月白:能外放吗? 【系统:请问你需要什么效果?】 江月白:还能选效果。都有什么效果可以选。 【系统:立体环绕声、天籁之音、录音棚、户外、室内】 江月白:室内。 【系统:可以选择清纯、娇柔、妖娆等类型,可以选择历史上着名宠妃的资源库。也可根据宿主系统录音进行合成定制化服务。】 江月白:定制。 【系统:请选择1-15的外放音量。】 江月白:4 【ai智能语音系统合成中,请稍后......】 【ai智能语音系统合成已完成,开始播放,音量4,效果为室内,播放模式为单曲循环】 好了,江月白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奇怪的声音。 试听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立马喊暂停。 真不知道是自己声线的问题,还是ai合成技术的问题。 江月白:好像有点难听.....切到着名宠妃资源库吧。 【系统:好的,现切换到妲己资源包】 ...... 得得得,她算是明白了。都是很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妲己更是魅惑到骨子里,浪得无边无际。 听着这声音,江月白差点吐了。但她觉得可能纣王应该挺喜欢的。 其实偷听的人也挺喜欢的。暗自感叹,这昭才人得是什么样的妖精。 隔壁的太后隐隐听到了妲己充满灵性的声线,以为江氏今晚侍寝了,这也太魅惑了。都能杀敌几十人,活蹦乱跳的,这会跑过去阻止自己皇帝儿子,不是挺搞笑的嘛。 至于门外的徐福海得出一个初步结论:这个江氏会整的活儿还挺多。 江月白却是另一种感受。她放了一会儿妲己音效,头痛想吐,浑身难受,果断选择结束播放。 还是换一个吧。 换个清纯型。 哦,这个还算正常点,但为什么经常嗯,啊,嗯,啊。 学霸思考了半天,这难道就是“清纯”型的技术要点吗? 偷听的人听着挺喜欢的。暗自感叹,这昭才人得是什么样的妖孽。在什么方面都怪能打的,如果给她的咏叹调水平打分得打sss。 门外一路听过来的徐公公心下感叹:这昭才人真是个人才啊。把自己这半成品男人的心都叫酥了。 ...... 江月白本着研究学习的态度,又播放了几款,用电子记事本对今晚声线的学习写了个简要的总结。 江月白:凑够了一个时辰了吗? 【系统:1小时03分。】 江月白:这该也差不多了吧? 若是皇上在此一定会说:那怎么行,这关乎朕的颜面。来,朕给你示范下什么叫经常锻炼身体~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轰隆隆的烟花爆炸声。 这下外面听不见室内的声音了吧。终于可以消停会了吧? 江月白可怜巴巴地想道。 灵感所至,她温柔地低头对空无一物的枕头柔声说道:“皇上快看,好漂亮的烟火。” 然后故意地压低声音,回忆着李北辰的样子,像模像样地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傲娇的冷哼。 她想到《中国功夫108式》里的文字理论部分的一段,突然又娇媚地说道:“皇上,臣妾还要再来一次嘛。” 若是换个时间点,被皇上听到了,一定会忙不迭地说:“来、来、来,朕正有此意。” 若皇上跟驻华大使学了几句英语,会兴奋地招招小手:eonebaby。 ...... 六王爷此时也已回府,有个脑子秀逗了的下属跑过来给他密报江月白房间里的怪异。 “大胆!”六王爷踹了那人一脚,气势如虹地吐出一个词,“滚!” 皇上的墙角你们都敢听。头上的脑袋安得怕是太结实了。 搞不好连本王都被你们这帮没脑子的连累了。 甩头就走去查房,检查下各位vvip的房间周围情况是否正常。 一切安好。 其中柳太医的手术很成功。姜闲守在皇后病床里,姜余守在柳太医房里。姜老爷子睡得很沉,呼噜打得震天响,隔老远都能听见。 在江月白门外并没听到什么异常响声,似乎很平静的样子。 六王爷心里对下属提到的关键词“快一个时辰”耿耿于怀。 走在院子里,挥手又给那个倒霉的香樟树一拳。 谁知道掉下来一只不知名的雏鸟。 六王爷会轻功,不费劲地就把雏鸟送回窝里。却因为上树,发现了屋顶上潜伏的刺客。 “有刺客!” 刺客慌不择路就往府外屋檐下跳,恰好被下面几步一岗的侍卫用网罩住,捆了起来。 这次的刺客,是个怕死的,哆哆嗦嗦地没敢咬破嘴里的毒药,反而吐在地上。 听说要大刑伺候。才被侍卫踹了几下肚子就招了。 自称是被砍头的户部尚书在外面养的私生子,今日买凶杀皇帝,为父报仇。 一口一个狗皇帝。 说一次狗皇帝就被踹一次。 踹得嗷嗷叫。 后面麻溜地讲述买凶杀人经过:自称昨晚路上杀太医的蒙面黑衣人就是他散尽家财请的江湖杀手,目的就是一当刺杀皇帝成功,无人能救; 刺杀太后,偷走皇后的药物就是希望让皇帝体会他家破人亡的痛苦。 至于蒙齐巴克的手下挈斯诺刺杀皇上,他表示不知情。 他只买通了后来背刺皇帝的小宫女。 后面的纵火和投毒,他也表示也不知情,但还拍手大声叫好,说李北辰滥杀忠良遭到众人唾弃还有天谴。 还质问整个大明王朝根儿都烂了,就没有一个官不贪的,凭什么就杀了他爹! 这番供词听起来似乎天衣无缝。 但重要的指证的对象,皆死无对证。 同时幕后黑手,巧妙地直接把全部的责任推到了一个本就因渎职贪腐被皇帝处分、走向破落的家族身上。 蒙面黑衣人是否为职业杀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因为含“老四”、“老大”在内的黑衣人头颅已经被下令处理过,天亮后通通悬挂于城门外和菜市口。 与悬挂头颅配合的是皇城四处悬挂的高额悬赏:只要能提供黑衣人的身份信息,一经查实,每指认一人,奖励银子十两,指完为止。 但就是这自称私生子的一番供词,让陈宁意识到了对手接下来将会做的事情和对手可能的身份。 对手可能不是一个人,很可能是前户部尚书有关联的同僚们或者上级们。因为慕容池按照李北辰的安排已经散布了查获贿赂名单的假消息。 假如是这样,甩锅找个替死鬼就有了强烈的动机。 前户部尚书当初登科时主持考试的是左相,但户部的分管上级领导是右相。 按照本朝科举传统,主持进士考试的考官便是当年这一科进士的老师,孟相当年主持的考试,就和前户部尚书互为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所以? 再次指向了两位高层领导,朝廷的柱石吗? 第195章 回击(3) 就上级领导而言,左相和右相都是张成的上级。 此前孟相已经被列为第一嫌疑人,此时他的作案动机又被加上一条,可能涉及巨大的贪腐问题,甚至已经构成了一条巨大的网络,他很可能是最高的保护伞。 这样一来,可能性就更大了。 如果谋逆的背后主使真就是孟相呢?朝堂上能动他吗? 陈宁沉思之中,想到千年之前的秦国和楚国。 他们都是当时的大国,都采取了巨大的政治变革,都遭到了贵族和民众的巨大阻挠,但一个成功,一个失败。 万事万物遵循因果律。 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孟相是背后最终的主使吗?还有其他的利益集团在搅动风云吗?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背后执棋者就是故意把线索都指向离间皇上与左右丞相?借刀杀人? 说到底贪腐跟谋反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说不定左右丞相基于党争都是一些势力的保护伞,都有贪腐等各种问题,都经不起查,甚至会查出大雷…… 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全部抄家清算一批? 国库亏空抄家的诱惑很大。毕竟一个户部尚书就查出来二百多万白银。 如此一来会不会逼着更多官僚为了保命跟着造反? 这一次政策推行是不是触碰的党派利益太多,有些操之过急了? 陈宁回到了最初的思考中。 他决定向六王爷申请安排一个房间,两名婢女,备上一桌好酒好菜,自己想单独审一审这私生子张孝。 私生子最缺的是什么,一个是爱,一个是尊严。 陈宁就给他这些。把他当成正常的少年,甚至是独立的成年人。 一人一个美女在怀,教慌乱青涩的他如何把妹,跟他推杯置盏,对他礼遇有加。然后讲述了一堆编造出来的,与他父亲共事的美好回忆,以酒代酒地当场祭奠了前户部尚书。 然后循循善诱地询问了他的母亲,他的童年,问他是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铤而走险。 因为就他的心理素质本身,根本做不了杀手。那一定是被利用了。 张成一直不回应,保持沉默。 陈宁就把话摊开了说:“你父亲张成是被砍头抄家了不错,但你是私生子,如果你不去认亲,你根本不会被牵连。 你哪怕认亲,也只是被流放做苦役,这跟你此前穷困的生活而言,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你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一定是他们拿你特别在意的人,比如你的母亲,你的弟弟妹妹。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成愣了半天,终于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表示他不能说,说了就会有人死。 和昨晚的老奴一样,人最放不下的软肋就是亲情。自己死不怕,但用至爱的死来威胁,很少有人能铁石心肠做到无动于衷。 陈宁讲了一番大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他行刺失败,皇帝正在追查真凶。只要他全部如实交代,自己就一定想办法把他的亲人救出来,带在身边悉心照顾。 原来这个苦命的孩子母亲当年是个年轻美貌的妓女,被他爹户部尚书张成赎身养在外面。 这么多年生了三个孩子,其中夭折了一个。还剩下十四岁的他和一个十岁的妹妹。 最近几年,母亲身体不好,遭到了张成的嫌弃,不仅来得少了,钱也时给是不给,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母亲就做些浆洗的活补贴家用,因为操劳过度,就得了病。 张孝就去找父亲张成给母亲出钱医治,却被大房羞辱后赶走。 张成听说后偷偷拿钱给了他,但母亲就在上个月病逝了,父亲出钱安葬了他母亲,想把孩子接回去认祖归宗,但遭到了大房的抵制,闹得很凶。 张孝怕父亲为难,就很懂事地带着妹妹离开了。自己就靠着干苦力,跟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 前几日,大房那边派人来通知他,父亲去世了,让他去祭奠,让他认祖归宗。他很高兴,根本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认祖归宗后,大房才告诉他,认祖归宗是有代价的。因为父亲犯得罪,男的要被流放到西北边关做苦役,女的要被送去教坊司做妓女。 他发现上当受骗之后,当然就拼命反抗。但是妹妹已经被他们抓了关起来。 然后给他安排了买凶杀人和自己伺机杀人的任务,告诉他如果皇帝死了,全家就都不用去服役,妹妹也不用做妓女。 大房还允诺分给他们一个带院子的宅子还有一千两银子。威胁他如果不从,现在就把妹妹给强了,再送去教坊司。 张孝从小就跟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母亲临终前的嘱咐就是照顾好妹妹,所以张孝最终选择铤而走险,做这个冤大头只想保护妹妹。 买凶杀人这件事,都是主母一步步地教他做的,如何去百香楼找到掌柜,如何说出密语,如果约定时间地点。交易的银票也都是主母给的,他不知道来源。 听完张孝说完这一切,陈宁不胜唏嘘。 陈宁也是庶出,虽然没有妓女私生子这样的低贱出身,但他理解张孝对于亲情和身份认同的渴望,还有保护妹妹的这份责任。 张孝在那里嚎啕大哭。陈宁就坐在一边闷头喝酒。 等到张孝哭完了,陈宁就叹了口气告诉他,他自始自终都被骗了。 即使他刺杀成功,他和妹妹也过不上好日子。按照大房的心性,不会容得下兄妹二人。 父亲张成在的时候,都没法接回他们,如今死了,大房怎么可能让私生子抢财产? 后面妹妹还是会被卖到妓院或者做童养媳,张孝则会被无声无息地处死。 太底层的人,死了都掀不起任何风浪。 何况皇上给出的处罚是女的去掖庭当宫女做苦役,跟去教坊司两回事。 大房根本就是通过偷换概念,抓住了张孝心底善良“孝”顺这个软肋,让他做亡命的事情。 年轻人,还是太单纯。 陈宁一声叹息。 张孝就跪下来求陈宁只要陈宁能救出来妹妹,对妹妹好,他自知犯下死罪,什么都愿意做。 买凶杀人的价钱很高,买凶在京城杀人更高,买凶杀皇帝这是天价。 陈宁不觉得一个户部尚书有这样的财力,当时已经抄过家,何处藏了如此巨大的款项。 假如真的藏了如此大的款项,那户部尚书和一条线的人到底贪了多少钱呢? 总算有了突破口。 陈宁答应了张孝,替他照顾妹妹。 见张孝怀里抱着的侍女似乎很喜欢张孝,陈宁就把他们两人单独留在屋里。 关上门之前告诉张孝,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他好好珍惜。如果逃跑,不仅机会没了,他妹妹一定死。 第196章 虚虚实实(1) 天空渐渐有了一丝亮光。 只要开始有了这一丝亮光,似乎驱散黑暗,光明到来只是很短时间的事。 红彤彤的朝霞突然从东方绽放,带来新一天的喜悦。 江锦绣点着灯枯坐了一夜。 忐忑了一夜,期盼了一夜,焦虑了一夜,也失落了一夜。 沐浴梳妆打扮,精心地准备了一切,只等着凤鸾春恩车来接自己。 司寝嬷嬷特别的细致温和,除了传授那些令人羞红脸的侍寝常见事项,还告诉她,从下午就开始由专人侍候精心准备,是极其尊贵的待遇,象征着皇帝的重视。 她安慰自己,晋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可能因为高兴宿在晋王府里,所以才不得回来。 不是故意忘了自己。可为什么不能派个人告诉自己,不要继续这样苦苦地等着呢。 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一夜的心酸委屈,伏在床上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晴儿在边上陪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小主,皇上临时宿在晋王府了,今日回来定会再补上的。别人都是直接抬了去,小主又是花草泡澡,精油擦身,专门梳妆,连衣服都特意熏了好闻的香味,皇上对你这般有心。快别哭了。” 听着是这么个理,江锦绣知道皇上对她好,但依然哭了个痛苦。她也说不出来为了什么,就是觉得难过。 “小主,奴才去打听过了。皇上早上刚回宫来,这会儿正在上早朝。小主别难过了,伤着身子。”小罗子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晴儿你快侍候我梳洗,小罗子你们先跑步和打太极,我一会儿过来读诗。再有几天姐姐就回来了。我们要做好了,不能让姐姐失望。”江锦绣捂着胸口,抽抽噎噎地说道。 自带西子气质的一哭就惹得身边的人心全都跟着疼起来。 根本不用刻意去学。 “好了好了,不哭了,”晴儿笑着说道,“小主,一夜没睡,不向皇后那边告个假,在家先睡睡吗?” 江锦绣摇摇头,红着眼睛说道:“昨夜没有侍寝,因为一宿没睡请假不去,会被人笑话的。我答应了皇后娘娘从今往后都不迟到的。” “也可以说身体不舒服嘛。”晴儿笑着说,她还不适应自家主子这么上进,“算了,既然小主决定要去,那我们去梳洗吧。今天也要美美的。” 要知道小主入职培训第一天下午,午睡干脆翘课不上。 这个时候,宫里几乎都没有听到消息,都以为今天还要正常去给皇后请安。 不一会儿,有小太监来通知,今日不用去皇后宫里请安了。 得了单位的临时放假通知,江锦绣自然不再为难自己,火速洗洗躺下了。 经过晴儿的一番安慰,她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昨天惠妃娘娘侍寝,皇上不是也有事中途离开嘛。 皇上嘛,就是日理万机,忙得很。 如此想着,江锦绣很快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 今天照常五点开早会,确实让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大吃一惊。 昨晚的事情,几乎所有的高层都参加了晋王的婚宴,几乎所有的中层都在午门外听到了八卦,所以都知道昨晚发生的大事。 皇上先宣布了几项圣旨: 第一项,封皇后谢可薇之父为护国公,授其镇守的十郡为其世袭封地。 第二项,任用右相之子陈章含为都察院正七品监察御史,负责监察弹劾官员。并封为钦差大臣即日启程去地方上开展地方官员贪污腐败监察工作。 第三项,今年重灾之地免收赋税,免其劳役,鼓励垦殖荒地,恢复农业生产。 宣布完圣旨后,就进入朝议阶段。 几乎朝堂上的百官义愤填膺的以孟相为首成了主战派,严厉斥责了鞑靼使臣的谋逆行为,认为本朝本身跟鞑靼就是世仇,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就不该求和。 主张处死蒙齐巴克以儆效尤,由皇后父兄镇北侯发兵攻打鞑靼,为皇后报仇,也为之前的商旅人员被剥皮报仇雪恨。 孟相在先帝时就一直是强硬的主战派,所以此时并不突兀。 陈相在先帝时就是主和派,主张先解决国家内部问题,安抚民心,发展经济。对外交往关系以贸易、通婚、和亲等怀柔政策为主。 所以今日朝堂上各自立场依然如此。 加上李北辰的授意,陈相分析了昨日行刺事件中的蹊跷之处,提出这可能是鞑靼那边的计谋,就是为了破坏初步建立的合作关系,借刀杀人的同时挑起战争,又分析了此时开战的利弊之处。 只是今日朝堂上,陈相高谈阔论,却成了孤家寡人,势单力薄。 平日里属于他领导的党派成员,今日集体选择了保持沉默。 李北辰就借机抛出,如果准备长期打仗,该如何筹备军饷的问题。 出乎意料所有人的是,孟相竟然主动提出捐出自己累年的家业积蓄,二百万两白银支持军队征伐,以表继承先帝之志。 毫不避讳地坦诚,他已得知新户部尚书慕容池散布出来消息,明白自己在那份受贿名单上,皇上一定已经知晓。 故而主动坦白求宽恕。 孟相老泪纵横地坦诚这些年,确实糊涂收受了包括前户部尚书在内贿赂,拿了不少项目好处,罪该万死。 恳求皇上开恩,看在他两朝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动捐出来身家的份上,饶了他家人的性命,免于砍头和流放边疆,保留所住宅子,不至于露宿街头。 他深感悔恨惭愧,本人任由皇帝发落。 同时痛心疾首地忏悔自己的过错,强烈呼吁其他有贪腐行为的同僚都捐出来这些年的赃款,以寻求皇上宽恕。 “驱除胡虏,恢复华夏乃先帝的毕生宏愿,一生多次征战讨伐。臣犯如此大错,不敢求陛下原谅,甘愿赴死。只求陛下采臣狂瞽之言,上下同心,君臣交泰,收复北方失地,安稳北方边境,示我大明神威,则死日生年,甘从斧钺。” 意思是,只希望能采用他的建议,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进击鞑靼,他自己死不死的就无所谓了。 说完孟相连御赐的太师椅也不坐了,把乌纱帽也摘了下来,匍匐认罪。 在场的众朝臣们面面相觑,震惊不已,孟相如此这番主动投案之前丝毫没有通个气啊,这也太出乎意料之外。 昨天还以为慕容池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是使诈放出来个假消息。但就孟相这番做法来看,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是不会当众请罪的。 难道传说中抄家抄出来的贪污行贿账本是真的了? 众人立马面临了着名的囚徒困境问题:坦白还是不坦白。 如果自己坦白,那就面临着交出全部赃款的问题。 如果别人主动去坦白,顺便把自己交代了,那别人能得到皇帝的宽恕。自己不仅还是要交出赃款,更将面临加重处罚。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现场震惊的不只是在场的官员们,李北辰同样被搞得骑虎难下。 第197章 虚虚实实(2) 先帝在位时,孟相虽然一向言辞激烈,主张分明,但先帝多次夸赞他高屋建瓴,多是真知灼见,对国家有利,称他是千古良相。 到了自己登基后,孟相突然守旧老成,基本不提有用的意见,遇到皇帝提的意见,多数直接批驳或者消极不执行。 李北辰心中暗恨,孟相啊孟相,你这是棋出险招,以退为进。 以慕容池放出来的假消息为依托,把先帝之名搬出来,主动认罪,说得有理有据,倒让朕杀不得你了。 毕竟外界看来,如此两朝忠良之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只是一时失足多贪了点钱,如今还主动交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而且既然主动当众声称“交出了全部身家”,主动认罪伏诛,作为劳苦功高之臣,做到如此自损颜面,就难以再派督察院去追查他到底贪了多少钱。 自古以来有这样的吗? 李北辰只感觉胸腔中有股气在窜,堵在里面出不来。搞得自己很被动。 而下面的群臣都在等着皇帝的反应。 毕竟天子一怒,血流成立。圣意难以揣测,如果听说贪了这么多钱,非要查个底朝天,再砍了以儆效尤,也不无可能。 李北辰从高高在上的宝座上缓步走下来,弯腰双手扶起了孟相,将孟相扶坐在太师椅上。 “孟相快快请起。孟相何必如此,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孟相辅佐两朝帝王,劳苦功高,众人所见,是朕的肱骨之臣。过去一年若没有孟相筹谋,日子恐怕就更难了。 如今更是拿出百万身家捐助朝廷,疏解朝廷的财政困境,更是大写的‘忠’字。” 李北辰停顿片刻,扫视全场,方才又说道:“至于收受贿赂之事,都是下面的人心思不正,投机取巧,见孟相仁慈心软,才敢费心钻营,反而连累了左相。刚刚孟相一番训导,振聋发聩,希望能对诸位有所警醒。朕近来常思及先帝,不敢懈怠,愿你们也是如此。” “臣有罪,臣惭愧啊。”孟相连忙摇头,佝偻着身子痛苦地说道。 “臣自第一次收受贿赂以来,整日心中自责,寝食难安。只是深陷泥潭,难以自拔。如今主动公开坦白倒是了却臣的心病。臣这些日子细细想了数遍,老朽有罪,错得太多,实在无颜再以此之身理政,有负陛下之恩。 臣想请皇上罢免臣的左相之职,听候皇上发落。” 啥??? 总经理当着不想干了,想干掉自己的上级当ceo,结果不正当竞争手段失败后,就直接向上级提交辞职信? 说老子不干了! 如果朕就此答应了,不就是心胸狭隘,不尊功臣,更不敬先帝了?毕竟先帝在位期间,孟相享受高官厚禄,君恩似海,可谓风光无限。 李北辰闻言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孟相何苦非要离朕而去?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孟相统览大局时高瞻远瞩,于细微处时辨别毫厘,朕如何能离得孟相之辅佐?!你若辞官,岂不是置朕于不忠不孝不贤之地?” 孟相闻言一惊,立马起身离座,再次“扑通”一下跪倒,流下两行泪水,边叩首边说道: “是臣有罪,是臣有罪,辜负了陛下。臣已老矣,近日思及历来功过,过之甚多。心灰意冷。前一阵子,臣的脑疾频发,时常感到力不从心。还请皇上宽恕罪臣之请。” 这是执意要引咎辞职了??!! 李北辰不知道孟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段位太高,看不清楚,倍感烦闷。 但表情管理上他经过了专业培训,喜怒不行于色,是帝王这个职业的必备技能。 李北辰朝太监徐方使了个眼色,徐方急忙跑过去,把孟相小心翼翼地搀起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右相陈相出列劝道: “孟相是忠臣,皇上是贤君。正好如孟相刚刚所说,上下一心,君臣交泰。既然陛下宽恕了你的罪责,苦心一片要留你,孟相你就不要辜负。朝中无人能超过孟相的文韬武略,何苦让陛下忧心呢?” “罪臣有何颜面与陈相同列。臣感到更加羞愧了。”孟相频频摇头,眉眼间似乎颇为懊恼自弃的模样。 “左相要这么说,若人人学你这般引咎辞职,明日后日之后,这大堂之中会不会无人了?依臣所见,陛下宽容大量,爱才惜才,既然已经声明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准则,只要如数交上贪腐的钱财,今后改过自新,皇上定会不计前嫌,一如既往地倚重!” “陈相所言极是,说出了朕的心声,左相你再不可提辞职一事,朕不准奏! 都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听令,今日三月三十,京内官员反腐督察以今日为界。 在今日之前的贪腐,无论款项大小,只要三日内足额交上,就算纾解了财政之困,筹备了军饷粮饷,统统既往不咎。” 如果把吃回扣的都给开除了,公司里怕是没有几个骨干了。 辞退再招人,不过是换了一批人吃回扣。还不如老的这批用的顺手。 (?_?|||) “三日内不交上脏款,罪加一等!” “对赃款有所隐瞒,未足额交上者,一经举报查实,罪加一等!” “今后再行贿受贿者,罪加一等!” 三个“罪加一等”振聋发聩,杀气腾腾。 整个大殿瞬间寂静无声。 表情管理不善者,甚至汗如雨下,浑身颤栗。 大臣们离开皇宫后,三三两两的躲到偏僻处或者跑到家里才敢窃窃私语。 “孟相怎么会突然当众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啊!” “肯定就是那死人张成写了个什么账本,自己作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们!” “皇上这次看起来是来真格的!” “你是有好多脏钱要交吗?” “呸!你才是好多脏钱要交。” “你们听说昨晚的事了吗?好几条街的刺客刺杀太后和御医。把宫里的御医都杀光了。” “真的假的?那这个事情会不会跟谋反有关系啊!” “谁知道呢?!听说那些刺客都被枭首,脑袋挂在城门上,菜市街也有。” “肯定是鞑子派来的。一次行刺不成,就拿太后下手。” “也有说是有人谋反呢!” “慎言慎言!你小声点,想要被抄家灭族别拖上我。” “听说后宫有个妃子武力超群,连杀数名刺客,真是惊奇!就是那个昭才人。” “你打听到她的家世没?打听到了告诉我一声啊!” “还没呢。听说不是京城里的。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啊?万一以后秋后算账怎么办?” “哪里等到秋后,看这情形,不交现在就给你算账。” “要不去找找陈相吧。他是我老师。老师年龄大,总是有办法的。” “走走走,陈相也是我的老师。赶紧的!” 第178章 虚虚实实(3) 早朝散会后,慕容池跟着李北辰走到外面的高台上。 今日有大风,衣衫猎猎作响。 举目远望,整个京城张灯结彩,满是鲜艳的色彩。 “慕容卿,昨日情况万分惊险,命悬一线。你可知朕能此时站在这里,得益于一人。”李北辰脸上只有浅浅一抹笑意,却是发自内心,自带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概。 “是陈宁。”慕容池问道。 李北辰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肯定?” 慕容池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因为,他虽然狂放不羁,但素有急智,真正有苏秦之才。臣是自叹不如的。” 毫不保留他心底的敬佩之意。 禁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但他需要遇到一个像皇上这样包容信任他的人才行。否则也是匹野马,浪迹在山野之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就是为君之道。”李北辰说道。 “陛下圣明~”慕容池忙不迭地恭维道。 李北辰接过徐方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给慕容卿也拿个帕子。你怎么看今日朝堂之事?左相突然投案可与朕让你散布的消息有关?” 慕容池思考片刻:“臣不知。臣只是散朝后,跟礼部、工部侍郎随口说过。后面吏部尚书也来问过臣。臣皆是依言作答。只说恐怕陛下要效仿先帝对朝廷的贪腐问题进行整顿。” 李北辰若有所思,心想这里面恐怕多少有点关系。毕竟这几个人都是孟相点的进士,由孟相一手提拔上来,同气连枝,孟相第一时间知道,也不足为奇。 只是假若真是孟相,昨日上午得知消息,晚上就能布局周密地接连刺杀投毒。那就相当可怕,这人不得不除! 这意味着孟相早有反心,且在京城人财物情报网等多个方面已打下超乎寻常的基础。 但不管是不是,孟相今日都剑走偏锋,全凭一个赌,而他赌赢了。 如果三日里京城里的官员都自清自查,把贪污的款项交上来,那便有了不小的一笔钱,足够今年的战事开销。 李北辰沉声问道:“慕容卿,你饱读史书。历史上,那些主战的文臣一般想达到什么目的?对他们自身有何好处?” 慕容池听出了李北辰话里的严肃之意,但又想不出答案,连忙躬身道: “陛下夙夜思虑天下大计,臣不过只懂得书中皮毛,万万不及。依臣浅薄之见,孟相许是精通军机战事,善于把握局势,所以才有此提议。毕竟皇后受伤昏迷不醒,确实由鞑靼所为。于公于私,只有反击鞑靼,才能稳住大局。” 李北辰听了神色漠然,显然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他只是想听点不一样的意见。 慕容池见皇上神色似有不悦,面色不免显出惶恐之意。 如果非要说文臣主导征伐,诸葛亮算是积极的例子,宋朝典型的文臣领兵,多的是失利的例子。 主战与主和,不一定关乎自身利益,可能仅仅只是个人的政治主张,甚至关乎个人性情。 孟相平日非常激烈强硬,自然主战; 陈相平日温和圆滑,自然主和。 但这样的话,显然皇上不想听。 不说也罢! 慕容池脸上的惶恐之色,让李北辰下意识地与陈宁对比。 心想此人虽为状元郎,文名才绝,文章肯定写得漂亮,看性情也不错,温和圆融,就是过于循规蹈矩,不敢讲真话。 陈宁虽然没有功名,但才思敏捷,想法独特,但不免天马行空,惹旁人猜疑。 细细想来,两人倒是很好的互补。 正在想着陈宁,就听到太监徐方来报,说太后他们的车轿平安到了午门。 “备轿,去午门。”李北辰眼里闪烁着笑意。 随意地对慕容池摆摆手:“慕容卿,你学问做得好,知识渊博。这几日帮朕查查资料,看看历史上对鞑靼胜仗都怎么个打法。这件事要马上去办,尽快办好!也许很快就会用到。徐方,你安排个轿子送慕容大人出宫。” 慕容池明白皇上恐怕大概率要进击鞑靼了,安排自己提前查文献。 这是自己的长项,自然要把准备工作做扎实了。 心中有些激动,忙小心地说道: “臣谢陛下恩典。陛下的吩咐,臣这就去准备。” 皇上摆摆手,就让他退下,自己坐上步辇向午门方向去。 今日路上说顺利,也没有那么顺利。 比如因为从晋王府的侍卫们围的面巾过于拉风新潮,吸引了大量百姓们在道路两旁围观,有些地段道路狭窄,挤得水泄不通。 导致个别路段堵“车”,整个队伍多费了些时间通过。 尤其是那些围着鲜艳衣料做成的面巾的年轻侍卫,个个身材健壮,面目英俊,看起来格外喜感。 又有锣鼓开道,敲得咚咚震天响。 百姓们看着直乐,指指点点,侍卫们自己也直乐,昂首挺胸。 场面格外喜气洋洋。 另外,到了一个周围有高树的地方。有人从树上,对着轿子两侧窗口处分别射了四五箭。 侍卫们疲于当交警维护交通秩序,没来得及反应,又让那射箭的反贼逃跑了。 谁知都在江月白的预料之中。 出门之前早早让六王爷准备了两块木板,放在车上挡住轿子两侧的软帘。如此一来,轿子的漏洞就被彻底堵住了。 那些箭就射在了两边的木板上。 太后都禁不住夸江月白,是个做大事的,胆大心细。 坐在对面的陈宁则说了句“厉害”表示非常欣赏。陈宁跟璟妃一样,属于不爱夸人的类型。说厉害就等于你太厉害了。 实际上,他们这一个小轿厢里坐了四个人:太后、皇后、陈宁和江月白。江月白抱着皇后,太后做正中间位置,陈宁坐江月白的斜对面。 按照宫规,后宫嫔妃绝不可跟外臣挤在一起的。 但架不住六王爷对陈宁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愣是以亲儿子的过人魅力,说服了太后。 六王爷从昨晚已经看出来了陈宁虽然初入职场,但很有见地谋略,成功辅助皇上化解了一场大危机。 自然要当国宝一样保护起来。 这一路,是陈宁最难熬的时光。 他抱着腿蜷缩在一起。生怕无意地碰到任何一位女眷。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子。 恨不得缩成一个刺猬球。 看起来极其猥琐。 但为了活命,也就只能这样了。 透过指缝,他瞧见了一柄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剑,剑鞘闪着如皓月般的光芒。 还有一个美得像画的女人握着这把剑,目光冷冽得可以杀人。 浑身上下都写着“犯我者死”四个字。 听说就是这么美的一个女人杀了几十个男人。 太要命了。 而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娘娘竟然会很温和地问她: “你累不累。哀家给你擦擦汗。” 太要命了。 第199章 虚虚实实(4) 李北辰远远地望见朝自己走来的轿辇,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早朝时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太不容易了。 他的眼里微微有些湿润。 只是随着靠近,怎么最先从轿辇里滚下来的是陈宁? 连滚带爬地朝自己参拜,颇为猥琐。 只因陈宁蜷缩得身子久了,腿脚麻木,使唤不灵。 李北辰的脸立马变绿。这不合规矩。 虽然他知道这样做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陈宁。也知道陈宁断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 陈宁虽然重要,但没有重要到破坏祖宗规矩,污损太后和他后宫嫔妃名节的程度。 名节对于大明王朝的女人而言,跟性命一般重要。 陈宁是个狂放的人,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 他伏在地上不敢放肆,过一会儿,见到一只绣着精美云纹的靴子落在他的眼前。 “微臣参见皇上。”语气难得的谦卑恭敬。 李北辰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却没有预料的那般冰冷无情,相反和煦如春风:“陈卿请起。一路风波,有劳陈卿,辛苦了。” 他的目光落在轿厢的木门上。心里暗自祈祷,你们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要出来。 只要不出来,就不能坐视同乘一轿。 “谢陛下恩典。微臣不敢。” 陈宁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滑过靴子到明黄色龙袍,玉佩,玉带,心下有些惶然。 不敢继续往上看。 前面一路过于平稳,本以为全班人马顺利回宫就万事大吉。说不定还会迎来皇上的一番礼遇。 但他此时有不太好的预感。 他知道自己哪里犯了帝王的忌讳,却毫无办法巧舌如簧地去辩驳什么。只能寄希望于皇帝能怜悯他一颗赤诚报国之心,还有轿厢内三名女眷的慈悲。 “陈卿怎么还不起身?可有事启奏?”李北辰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和悦。 心想,你最好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要当众启奏的。 “皇上恕罪,臣的腿麻了,实在动不了。失了礼仪,就罚臣多跪一会儿吧。”陈宁面露难色。 这双腿太不争气了,在床上十分给力,但这个关键时候却掉链子。 李北辰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气消了一半,温声说道:“既然腿麻了,那就等腿不麻的时候再起来。陈卿不着急,慢慢来。徐方,你在这边照看着,别让陈大人摔着了。” 说着对已经跳下车,躬身伺候在一旁的徐福海使了个眼色。 徐福海立马会意地指挥轿辇往里行进。 陈宁跪在那里,揉了揉麻木的大腿,松了口气。 罚一会儿跪是应该的。 陈宁最想要得到的待遇就是赏罚分明。 心里对车上那个像画一样的女子愈发的佩服。 如此机智,真如太后所说,是做大事的人。 于是,就在空旷的场子里,只见陈宁愁眉苦脸地望着日头,唉声叹气地揉着腿,一会儿揉着,一会儿掐着,就好似,半身不遂了,在那认真做康复训练一般。 ※※※※※※ 一排轿辇有序地驶入宫内,除了近侍的人,都不知道里面坐着谁。 车轱辘压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很有韵律的节奏。 这个时候,节奏才是真正欢快的。 终于回来了。 轿辇行驶到慈宁宫门前,李北辰恭迎在一旁。 太后从容不迫地从轿辇上下来,威仪如常,眼角尽是欢喜之色。 “儿臣参见母后,给母后大人请安。”李北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哽咽。 太后抬抬手,“皇上请起。哀家乏了,明日再叙。昭才人就让她住回自己的桃蕊宫,皇上你晚上多陪陪她,她受了惊吓。你们都退下吧。” “母后保重身体,儿子晚点再来看望母后。”李北辰恭敬地说道。 他知道这是太后给他台阶下。免得按照规矩,他得跟着进到慈宁宫,坐上半晌,陪太后话家常,听太后训导。 车队接着又去送皇后。轿辇停在坤宁宫门前。 “坤宁宫到了。” 很像三人拼了一辆车。 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早就全体站在门口迎接,呼啦啦地跪下一片。 江月白在车里抱着皇后,不知如何把皇后妥善地抱出去,只好轻呼道:“快来人帮忙扶皇后娘娘下来~” 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赵公公连忙上前,被李北辰拦住了,“朕来。” 话音刚落,赵公公和徐公公两个人目光相对,默契地行动起来,两人一人站在车辆的一侧,同时拉住车门。 李北辰往里一看,撞上江月白的眸子。 四目只是刹那间的交汇,却默契地胜过了千言万语。 “皇上,”江月白无奈地说道,“臣妾抱不动皇后。” 李北辰低头看了一眼躺在江月白怀里的皇后,略有诧异,温声说道:“无妨。” 他亲力亲为,钻入车中,以公主抱的姿势,将皇后抱下车,缓步向坤宁宫内走去。 穿过长廊、穿过花园、穿过小厅...... 最后,步入皇后的寝殿,李北辰将她稳稳地放在床上。 李北辰仔细地打量着皇后的脸颊。 江月白的药果然是神奇的灵药。 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褐色的血痂已经完全按脱落,只剩下淡粉色的疤痕,唯有微微的错位,差了几毫,看起来似乎有些别扭。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办法恢复原样。 这差的几毫米,想必是昨天那鬼鬼祟祟的宫女冲撞的。 此刻,李北辰有些后悔当时直接处死了那名宫女,如若留下,还可以审讯,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的东西。 宫女玉兰打来清水,准备侍候皇后洗脸,却被李北辰接过了毛巾。 “朕来吧。” 说完他坐在宫女准备好的椅子上,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皇后擦洗着脸庞,动作缓慢而一丝不苟,像对着一尊精美易碎的瓷器。 他温柔地拭去她额头上的泥垢,细细地擦拭着她的耳朵和颈项,动作十分轻柔,唯恐撕扯到伤口。这是他为何不放心的原因。 他受过很多次伤,知道伤口愈合初期最为脆弱,不能撕扯,不能进水,如果痒,更不能抓。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宁静而明亮。来自花园的清风悄无声息地吹入房间。 整个房间弥漫着温馨的氛围,一副帝后亲密无间的画面。 服侍在一旁的宫女激动得眼含泪花。这是他们娘娘曾经最渴望得到的一切。 此时却偏偏昏迷不醒,对皇上的温柔周到浑然不觉。只盼着娘娘快快醒来,能够与皇上相伴相随,早日诞下龙子。 李北辰做完这一切,盯着皇后依然发青的脸色,心底发寒。 “皇后,你要坚持住,你要快点醒来。” 他虚虚地抚过皇后的伤口,丈量着伤口的长度。 皇后的这刀,对应的位置,就是他的胸口。 心中怒意迸发,神情忽而变得极为愠怒。 谋逆者死! 顿了顿,神情才又恢复了平静。 帝王想到的是自身安危,国家社稷,看在宫女们眼里,那是皇上对娘娘情深似海。 第200章 独处(1) 李北辰突然想起沈石溪提到她曾经送给过江月白一颗解百毒的药丸。 一样是紫色。 跟宫里曾经传说的可以解百毒的百灵丹听起来很像。 让人心动。 昨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李北辰对身边垂头站立着的宫女玉兰道,“你去把昭才人喊到偏厅,朕有话要问她。你们好生伺候皇后,不可出任何差池。” 宫女们跪倒一片,诚惶诚恐地应下。 不多久,江月白就在偏厅见到了李北辰。 “臣妾向皇上请安。” 按照规矩,她站在离李北辰有些距离的地方,屈膝行了个礼。 “你到朕身边来。朕有话要问你。” 待江月白走到跟前,李北辰拉住她的手,温声问道:“听说晋王妃曾经送给你过一颗紫色丹药,可以解百毒?” 江月白唇红齿白,眉如远山,此时穿着在晋王府里换上的一身粉紫色衣裙,娇艳照人,惹人动心。 她吹着眸子点点头:“确实如此。晋王妃说那药丸珍贵,所以臣妾没有带在身上。一直存放在臣妾的寝殿里。此时应该还在远处。” 李北辰含笑听着,十分欣赏江月白的从容大方,这让他对月白的言语深信不疑。 “你可愿意拿出来救治皇后?”李北辰试探道。 江月白迟疑片刻,方才答道:“臣妾不愿意。” 领导让你让出福利待遇,千万不要答应得太快。不然以后第一个削减福利的,就是这些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迟疑有些讶异,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竟然直说不愿意。 “你说不愿意,就不怕朕怪罪?要救的可是皇后。” “皇上如果下旨让臣妾必须拿出来,臣妾就拿出来。如果是问臣妾的意见,臣妾就只能如实相告。臣妾只是不想一片好心,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 江月白的西子体质上体,刻意用最好看的角度楚楚可怜地抬眼看向皇上,十分无奈而娇柔地说道: “这药是他人赠给晋王妃的。晋王妃肯定一片好心,但送的人呢,有没有恶意就不好说了。 再说是药三分毒,能不能治皇后的病根本说不清楚,臣妾只听说过对症下药,能解百毒只是传说。万一到时候没治好,相反起了坏处,不就都是臣妾的错了?臣妾有几条小命都不够赔的。” 若是有人贸然给他送来一颗来路不明的药丸,他也会抱有怀疑,不敢轻易服用。 所以江月白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是江月白的这个调调怎么这么上头。她那挑着眸子看朕的样子怎么这么撩人。 他不自觉地换了称呼,“爱妃说不愿意,原来是这样想的,说的不无道理。不如先拿出来给太医院研究研究,先看一看。免得到时候直接怪到你头上,冤枉你。” 徐福海:昭才人,厉害啊,三言两语就把这药丸的厉害关系撇得一干二净。问,那就是太医院没有研究明白,瞎用药。 江月白认真地点点头:“皇上是臣妾的依靠。臣妾愚钝,需要皇上的保护。” 李北辰:可恶,朕好爱听这个。 徐福海:可怕,这是什么虎狼之辞,皇上他中招了。 “你才不愚钝。你聪明精灵的很。既然要了你的百灵丹,你去朕的藏宝库里看看,想要什么宝贝,朕赏你。” “谢皇上!”江月白立刻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行了个礼,“就知道皇上这样英明神武。” 江月白心想,这宫里最好的宝贝,不就是你的心嘛。得到你的心,就能小命长存,升职加薪不再话下。先去把宝贝挑上,到时候找不到百灵丹,到时候你还好意思要回去不成? 每个人都有死穴,帝王哪怕是个弱智大昏君,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英明神武。 李北辰:我家月白好容易知足啊。还夸朕英明神武。朕好开心。 徐福海:昭才人,你是老奴的偶像。这才几句话,又赚了一个亿!求你带带我~~ 这时候,徐福海还不知道江月白空手套白狼,玩的是期货,不然,一定眼珠子都掉到地上。 “那朕现在就陪你去桃蕊宫取吧。”李北辰起身愉快地说道。 找个借口,送你回家。 江月白心叹糟糕,本想打个时间差,先把赏赐的宝贝拿到手的,现在拿不出来百灵丹,怕是要泡汤了。 不过面上依然镇定自若。 她也没办法,当时吃,是怕太后给她喂毒药;如今不敢说真话,是怕自己被炖了做成解药。 小人物,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 出了坤宁宫,李北辰没有坐步辇回去。而是跟着江月白一起挤在轿辇里。 与皇帝同坐步辇那是皇后才有的最高规格待遇。 跟太后同步辇的性质完全不同。 对于目前的江月白来说,越级太多,容易遭来祸患。不仅后宫,前朝可能都会弹劾。 李北辰躲在四周密闭,连帘子都用木头堵住的轿辇里,把江月白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这用固定的木头挡住帘子,而不是封死窗户,是个好主意。 完美地避免了被偷拍,还能保留空气的畅通。 昏暗的光线,密闭的空间,隐隐约约外面的声音,滚滚的车轮声,还有摇晃的感觉...... 江月白一会落在他这里,一会儿落在他那里。 实在太刺激太新鲜了。 连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的皇上都hold不住了,让江月白坐在自己的身上。 他低下头,捧着江月白的脸,忘情地吻了下去。 先用唇轻轻地描摹着她的唇,再继续深探下去,她的唇齿之间有股香甜的味道,好令人沉醉。那是早晨出发前,李北弘给江月白喝的自酿葡萄果汁,带点酒精度的那种。 好几次了,月白的吻还是那样青涩,矜持,茫然无措,不会主动回应,只是被动地接受。 李北辰不会想到这是江月白内心底还尚存的一丝抗拒,只以为这是她独有的娇羞动人之处。 毕竟,这是他的初吻。 他也不知道女子忘情接吻时该是什么样子。 反正,他是沉迷于此,欲罢不能,身体与灵魂仿佛都找到了引起共鸣的那个人。 车厢里柔情无限,缠绵悱恻。 身体恰到好处的碰触,让李北辰觉得,该要奖励这修路的人,颠簸得不轻不重刚刚好。 心想,以后下雨天,就亲自坐轿辇去桃蕊宫接江月白过来勤政殿。 徐福海几次想提醒,昨晚本该轮到江锦绣侍寝,下午就吩咐准备着了,却放了人家鸽子。是不是要避免两姐妹相见的修罗场。 听到车厢里若有若无的气息。 机智地直接让赶马的车夫专往人少的偏僻地方走。 只是这样一来,偏僻的地方路不好,颠簸得更厉害了。 ...... 第201章 独处(2) “皇上,这好像不是回桃蕊宫的路。” 经受颠簸的江月白在好不容易能自由呼吸的瞬间警惕地说道。 其实对皇帝很无语。一大清早不上班,跑出来玩车震,这是一把手能干的事吗? 堆成山的文件看了吗?批示了?研究市场了吗?听下属单独汇报工作了吗?去视察分公司了吗? 工作时间谈恋爱,一把手带头摸鱼,这样的公司怎么做大做强?! 见皇上愣神的瞬间,江月白把身体拉得更开了一些。 李北辰今日实在上头险些控制不住了。情绪里夹杂了太多的东西,里面除了对江月白的喜爱,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压力的释放......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好像确实不对劲,这也太颠簸了。主干道的路应该没有这么颠簸的。有两下蹦跶得差点给弄折了。 他把江月白从身上放下来,理了理衣服。 “停!” 轿辇很快停了下来。 “到哪里了?”李北辰看了看身旁正看向别处的江月白一眼,她此时正在用手指似乎在车壁上写着什么。 车厢里光纤依然偏暗,看得不分清,只勾勒出江月白得轮廓,愈发增加了江月白的娇羞之意。 “回皇上,马上就到桃蕊宫了。”徐福海立马恭顺地回答道,示意马车夫掉头转个向。他们此时在御花园,离桃蕊宫不远。就是怕皇上突然问起来,不好交代给换了旅游路线。 李北辰抬手轻轻地把江月白的脸转过来。 低声问道:“今晚朕就留在桃蕊宫可好?” 这话听得车外的徐福海心中一惊,皇上晚上住哪什么时候还要问嫔妃意见了?妃子们不得争破脑袋抢着得点雨露天恩吗? “皇上这是问臣妾的么?” 徐福海:这也敢问?!昭才人恃宠而骄啊。 李北辰凑到江月白眼前,鼻子对着鼻子,眼睛对着眼睛,然后突然亲了一下,“那月月同不同意?” 徐福海:你这晚上住在昭才人那儿,昨天已经预约了妹妹江锦绣怎么办? 江月白:妈呀。这是送命题啊。我要是答不愿意,怕不是要直接拖出去砍了吧。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皇上要不改天吧。臣妾今天有点不舒服。” 反正已经抢不到生大皇子了,就不那么着急怀孕了。 位份这么低,生了也养不了,得交给高位妃嫔养。 还是得先把位份升上去再说吧。 徐福海:嗯?皇上竟然也有被拒的一天? 李北辰愣住了。 朕这么想要你,恨不得现在就要你,你竟然敢拒了朕,还找了个这么烂的借口。这…… 朕竟然被拒了? 爱妃这一定是在欲擒故纵! “爱妃身体哪里不舒服,朕就陪着你找个太医看看。”李北辰顺势说道。 江月白心想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么? 只好直说了:“太医现在这么少,还是不要麻烦太医了。臣妾昨晚没有睡好,今晚只想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李北辰脱口而出:“两个人就不能好好睡觉了吗?” 刚说完,自觉失言,这哪是一个明君该说的话。 可一想到昨晚上江月白忙了一晚上做的事情,那小奶猫一样娇软的声音,蓄积的那团子火又腾腾地烧起来。 李北辰这个时候自觉看出来了端倪。江月白一定是不想在桃蕊宫第一次。因为隔壁毕竟住着江锦绣。这样可能会让姐妹们都很尴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北辰想起来昨晚本来该轮到江锦绣侍寝了,下午就让人准备,结果,自己竟然没回。 那就来养心殿好了。 李北辰于是拍拍她的手,颇为自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晚上来养心殿吧。徐福海,你下午安排一下。” 徐秘书,快把办公室给我好好收拾收拾。 江月白呆住了。皇上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愿意居家办公,所以去他办公室加班。 不等她再说什么,徐福海在车厢外禀报,桃蕊宫站到了。 马车停在了桃蕊宫门口处。 下车时,自然是皇上先下。 徐福海发现皇上龙袍中下位置竟然沾染了点点散乱的鲜红血迹,连忙说道:“皇上您等着老奴去取身干净衣服给您换上。” 李北辰低头看了下衣服上的血迹,瞬间明白了。 他退回车里,吩咐道,“大福,你把车停到主殿门口,再去昭才人房间取件毯子来。她在车上睡着了。” 徐福海让司机开进了桃蕊宫里面。 江月白在边上莫名其妙地望着皇上,不明原因。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皇上比自己还能空口说白话。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李北辰没有解释。 两个人还没有发生什么。沾有血迹,只能有一个原因。 怪不得她刚刚说自己不舒服,看来不是找的借口拒绝朕。 “皇上驾到!”徐福海笑意吟吟地大声唱着。 进屋跟着素素进屋取来了件毯子,出门呈交给皇上。 素素满脸笑意,跪在地上,激动地等着小主下车。 盼着小主回来已经很久了! 而且小主昨天的英勇事迹此时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众人都说,小主怕不是又要晋升了。 “你来月信了。朕抱你进去。” 车厢里,李北辰在江月白耳边低声逗趣道。 江月白瞬间满脸酡红,那意味着衣服都弄脏了。 李北辰嘴角上扬,笑意深深。他爱死月白如此娇羞可爱的样子了。 他顺手把毯子盖在江月白身上,把她抱进了殿里。 从马车到寝殿里的整个过程中,用毯子完美地挡住了皇上身上血迹。而江月白则闭上眼睛藏在皇上怀里装睡。 李北辰心中感叹,又要等好几天!月月,你让朕等得好苦啊。 江锦绣熬了个通宵,早晨刚睡,此时睡得正香,听到晴儿急切的呼唤声,她挣扎了半天都醒不过来。 “小主,小主,皇上来桃蕊宫了。小主的姐姐也一起回来了!你快起来去给主殿给皇上请安。跟你说怪不得皇上昨晚没来,昨天外面出了大事。皇上太后皇后他们都遇到刺客。” 江锦绣这才猛地警醒,紧张地问道:“啊?你说什么?!刺杀?!那我姐姐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你不该问问皇上皇后太后吗?”晴儿无语地问道。 “我自然最关心我姐姐!快告诉我,我姐姐怎么样了。快,快扶我起来。”江锦绣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小主姐姐好像受了伤,刚刚是皇上把她抱进殿里去的。”晴儿想了想说道。 不然能怎么解释?! 而且听说昨天晚上刺客特别多,人头今天挂得到处都是。 小主姐姐可能也受伤了。 “对了,我跟你说,听说皇后娘娘为了给皇上挡刀。脸上都破相了,还中了剧毒,至今都昏迷不醒。” “那我们一会儿要去看看皇后娘娘!” 江锦绣忧心忡忡地问道,“什么人这么坏啊?那些反贼都抓住了吗?” 皇后多好的人啊! 她想起那天大雨滂沱,她淋成了落汤鸡,皇后给她喝热姜汤水,还送了她一件超级美的衣服。 听说皇后的境遇,她的心里好难过。 第202章 杜蕾斯(1) “听说刺客们都砍头了。但是背后主使的人没有抓到。不过好像听说是鞑子那边干的。”晴儿一边帮江锦绣梳妆打扮,一边给小主聊八卦最前沿。 他们的消息都是从小罗子那边听说的。 小罗子如今简直是春风得意,身兼多职。 在桃蕊宫里担任武术教练和保安,在桃蕊宫外人脉广泛,是桃蕊宫的外派记者,专门负责传达外面的各种小道消息。堪称走在八卦最前沿。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小罗子是徐公公的干儿子,哪些消息传进桃蕊宫都是徐公公的安排。 “这样的啊。你说他们刺杀了皇后,会不会很快要打仗了?”江锦绣随口问道。 “这我们都不知道了。小罗子没说,”晴儿想了想说道,“不过打仗肯定也打不到京城来吧。” 见晴儿又把发髻往复杂了的方向盘,“好了没?快点快点。简单搞下就好了。我是去见姐姐,不用搞得那么隆重。” “小主,皇上也在主殿。奴婢刚刚亲眼看到的。说不定晚上皇上会召小主来侍寝。”刚刚晴儿因为也在院子里,所以徐福海进院子大门的时候,她就已经行礼接驾过了。 “这样不好吧。说不定这次姐姐护驾有功,皇上怜香惜玉今晚陪姐姐。我怎么能去劫姐姐的宠?”江锦绣嘟着嘴说道。 “没有什么不好吧。小主姐姐刚回桃蕊宫,又生病了。按照规矩,小主作为妹妹应该过去看望,再给皇上请个安。这样才不显得跟姐姐有嫌隙啊。再说了,按照道理,今晚也本来轮到你侍寝了,过去露个脸,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晴儿劝道。 晴儿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她们的姐妹关系。 而是看到主子苦巴巴地点着灯守了一夜,早上崩溃到大哭的样子,舍不得自家主子受委屈,想鼓励她争取争取。 江锦绣觉得晴儿把事情想复杂了,她不过是想快点见到姐姐,看看姐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怎么搞得这么复杂。 立马按住晴儿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就可以了。又不难看。” 江锦绣简单地在镜子里照了一眼,就把镜子扑放在桌面上,意思是好看不好看,都不照了,就这样了。 “你不再考虑一下?”晴儿禁不住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啥?听不懂。我走了。你收下梳妆台。”江锦绣又简单地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没有大毛病就行了。 其实她这般随意是有道理的。 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名贵,耳朵上的耳环名贵,手上的桌子名贵。 人长得那种天然的精致漂亮。简简单单的反而有种特别的清纯美。 美女的随意不叫随意,叫率性而为。 江锦绣一路小跑着去了姐姐的殿里。这些日子,天天在小罗子的带领下,跑步打太极,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跑起来也不气喘吁吁了。 浅粉色的衣裙,衣带飘飘,像一个花间精灵向徐公公飞过来。 把徐公公给看呆了。 这江氏两姐妹不得了。 “江...答应,您慢点。别摔着了。”徐公公还差点喊江常在了,才想起来进宫后,姐姐一路飙升,封号都有了,妹妹还在答应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徐公公好,请问我姐姐她怎么样了?皇上在里面吗?我能进去吗?”江锦绣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徐福海这下子有点理解为何姐姐一路飙升了,纯粹凭实力。哪怕没有这些英雄事迹,救这么多次人,姐姐一样升得比妹妹快。 不过为何每次见到她,都是这副睡美人的模样,像从床上刚爬起来。莫不是刚刚才起床吧? “小主......”徐福海他指了指江锦绣的头发。发髻没盘好,有一大缕掉出来,垂在一旁。 江锦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干脆把头发全拆了,简单地拨弄两下,披散着。 “不好意思。刚起床。” 徐福海:“......” 这是能说的吗?虽然我明白,你昨晚是肯定等皇上召唤等了一夜。宫里的妃嫔都这样。可能就你姐姐不一样。她会主动去找皇上让皇上一夜不睡,或者不搭理皇上自己睡大觉。 “我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要不要紧?我想进去看看姐姐!”江锦绣焦急地问道。 这还是真姐妹情深。 徐福海笑着说道:“托皇上的福,昭才人并无大碍,脸上受了点伤,应该几日会好。现在皇上在里面。小主如果只是想请安,就在外面请安吧。” “脸上受了伤?这怎么叫并无大碍?”江锦绣着急地说,“姐姐最爱漂亮了。要是伤在脸上,她肯定特别伤心。” 徐福海默默地把这条重要情报记下。 “已经她已经用了太后娘娘的玉容膏,几天就可以消散。小主您就放心吧。” 徐福海心想,我们说话声音也不小,妹妹听起来又这么着急,怎么没叫妹妹江锦绣进去。 心里琢磨了下,笑眯眯地说道:“小主,您要不先按照规矩请个安。先坐在厅里喝杯热茶,再等一等。” 江锦绣嘟着嘴,一脸的焦急。心里只担心姐姐脸上的伤痕,没有多想。 晴儿倒是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以为昭才人这会儿在侍候皇上。 可是这是大白天啊。午时都没没有到。 白日宣淫啊...... 她觉得还是拉小主回去睡觉避嫌比较好。 “小主,奴婢让小厨房煮了红豆羹,你要不要回屋喝点?” “不饿。” “小主,这里这么晒,我们那边树荫的地方看看鱼吧?” “不想看。” 这可怎么办?见徐福海对自己点了点头,晴儿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了。 她绞尽脑汁地琢磨,终于给想出来了一条:“小主,我们去小厨房,问问大师傅,煲什么汤有利于恢复皮肤上的伤口吧?” 江锦绣听了眼睛一亮,猛地点点头:“好,我们这就去给姐姐煲汤!” 拉着晴儿便向风儿一样往小厨房跑。 心想,有个小厨房就是好啊。 而屋里面,李北辰把江月白抱进屋里后。 等江月白换衣服时,李北辰随意地往床上一躺。 这一躺不要紧,躺出了新发现。 四盒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枕头边上。 带中文原装进口标识的英文版杜蕾斯。 素素虽然每天帮忙收拾屋子,但她从不乱动乱看。 东西原来放在哪里,现在就还是在那里。 这是个好习惯,可有时也不好。 比如现在。 第203章 杜蕾斯(2) 当江月白换好衣服走到床边时。 李北辰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杜蕾斯。 他不仅拆了包装,还撕开了一只,拿在手里打量着。 江月白过来时,他正举起来,对着光看。 淡黄色的橡胶套子,似乎薄如蝉翼,还有那突出来的囊袋。 辣眼睛。 不,闪瞎了眼睛。 江月白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但不妨碍她前世活了三十年知道这玩意。 瞬间脸颊红得滴血。这可怎么办。 之前想过的各种腹稿,当真面对可以肆意决定自己生死的人面前,觉得各种不成熟。因为保不齐,就在哪个地方惹皇上生气了。 江月白咽了咽口水,不敢主动说话。 “月月,快做到朕身边,告诉朕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 李北辰放下手中之物,疑惑地搓了搓,感觉颇为滑腻,似乎有什么像油一样的东西附着在上面。愈发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这个......”月月犹豫着,她知道答案,不敢说。 皇上要是知道自己不想太早怀孕生子,会不会雷霆震怒? “怎么了?快坐到朕身边来。”李北辰疑惑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哪里不舒服吗?徐福海,宣太医!” 徐福海听到皇上的召唤,立马在门外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回复到:“诺!” “不...皇上不要为臣妾宣太医。臣妾来告诉你为什么。” 江月白小心翼翼地坐到李北辰身边,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推算着。 “那好。徐福海,太医不用宣了!” 徐福海已经走出去了几步,但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很懂得审时度势,适当地为皇上的命令留几分钟的缓冲时间。朝令夕改,甚至他刚抬脚就改变的情况都有。 “诺!” 江月白绞着手里的手绢,望着皇上还在摆弄着的套子,内心纠结。 “爱妃快说。这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李北辰突然发现了周围卷边的秘密。他小心翼翼在边缘抠啊抠,想要抠开看一看。 这么薄,会不会抠破啊。 江月白也凑过去看。她记得系统说这是超超薄的。好奇这玩意能薄到什么程度。 顺手拿起盒子和说明书,想看看上面有没有皇上能认识的中文字。 简体和繁体有区别。但皇帝这种智商的,猜也许都能猜的到吧?毕竟她知道原来的大学同学,去盲考日语一级都能过关。 文字这种东西,恐怕但凡有点像,而且有点上下文,就跟做英语阅读理解一样,单词不认识没关系,根据词根词缀,还有上下文,只要不是太菜,都能连蒙带猜,明白个大概意思的。 完蛋了。 进口标识上,满是简体中文字。 江月白打定主意了。就装小白。反正自己是真的白纸一张。 “臣妾也是第一次见。臣妾父亲在臣妾进宫时,送给了臣妾一些东西,说是可能会有用。这个就是其中一种。”江月白说话的语速很慢,因为要现编。 “哦,这个样子的。那你的父亲很喜欢给你买些新鲜玩意儿。听说太后掉了的那颗稀有的西域宝石,就是从你父亲送你的项链上取下来的。”李北辰信了江月白的话,放下手中的套子,凑过来抱着江月白,打量着江月白手里的包装盒。 “看来你的父亲很疼爱你,把你视作掌上明珠啊。” 江月白被皇上这么一抱,盯着手中的盒子,心头狂跳,努力保持镇定地说道:“是的呢。臣妾的爹爹她是个很与众不同的人,思想极为开明,完全不像旁人那样重男轻女,轻视女子。不仅让臣妾姐妹三人读书识字,还教臣妾练剑习武。还经常与我们姐妹三人吟诗作对,喝酒赏菊。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了。” 想起这辈子的父亲,江月白一腔深情。 这一世的父亲,岂止是父爱如山,简直是父爱如海,如空气,水分,阳光,雨露般无处不在,从小滋养着她,收获着,治愈了前一世父亲重男轻女只会辱骂暴打她带来的心灵创伤。 话语里满是幸福、神情和感恩。 “朕很羡慕你有这样的父亲。”李北辰蹭着她的头发,闻着发间的清香,亲吻着她的颈项,“还有这样的童年。” 在李北辰的心目中,父皇既是他的偶像,也是他伤痛的来源。父皇一生最爱的儿子就是太子,倾注了最多的时间和心血,不仅从小几乎每日都会去看望,骑马射箭读书都会亲自督促辅导。 有父皇陪伴教导是他小时候最羡慕的。 其他的儿子于父皇而言,似乎就是额外的副产物。有时间就问下,陪下,没时间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问。遇见时,但凡有一点做得不好,就会严厉斥责,有时还会体罚,甚至还会甩手而去。 所以作为庶出的儿子,他小时候都是在担惊受怕和生怕父皇不满意中长大的。 哪怕儿子不明原因地夭折了,只要不是明面上不是太过,或者是宠妃的孩子,父皇基本睁只眼闭只眼,不会追究。 江月白说的这些家庭的温馨舒适,他根本没有体会过。 他发自内心地羡慕江月白。 察觉到领导突然的失落,江月白体贴地说道:“皇上您是九五至尊,出生于皇家。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皇上是君临天下的人,福气其实臣妾能比的。臣妾只是凡夫俗子,投胎到普通人家,得到父母的几分垂爱。” 人生从来都不完美。 当领导说羡慕你这个那个的时候,千万不要当真。更多时候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羡慕。即使羡慕,也只是偶尔张望下对岸的青草,觉得有点绿而已。 比如领导说羡慕一个人有周末,他没有。那必然是因为他社会地位高,资源更多,才会更忙。比如领导说羡慕下属学历高,羡慕海归背景等等。 这些都是领导说的自谦场面话,这个时候下属要拍马屁,表忠心愿意为领导效犬马之劳的时候,而不是表现自己“被领导羡慕的那方面”的时候。 不过领导的这番话,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来讲,那就是有个不太幸福的童年,从小活得太压抑还很缺爱。 按照这样的心理来说,他最想要的三样:第一样是安全感;第二,是爱;第三,就是,刺激。 好了,这下明白了,今天在马车里,为何他那般兴奋了。 江月白这边正一边琢磨着,一边写思想心得。 李北辰那边把下巴搁在江月白头顶上,想着跟她借机说说自己跟太后的打算: “月月,那这次你的父亲立了大功了。如果不是他培养你这样的好女儿,你这次就不会不仅保护好了自己,还保护了太后。今天更是护送朕的母后顺利回宫。朕要好好感谢他。” 第204章 杜蕾斯(3) “那臣妾就先替父亲谢皇上赏赐了。”江月白心想只要谢恩谢得快,皇上就不好口头表扬。 “朕还没说,要赏什么呢。你这就谢恩了?”李北辰好笑地用用手指戳戳江月白的胸口,“你这是怕朕不赏么?” 被领导当面戳破小心思尬得能抠出一栋别墅。 虽然看不到皇上的表情,江月白自知此时的应答马虎不得:“皇上误会臣妾了。皇上想着臣妾的父亲,对臣妾这般好,臣妾亲不自禁就想谢恩。” 想到刚想到皇上缺的三样,她立马情真意切地说道:“听皇上一说,臣妾发现自己自从进宫之后,也是日日胆颤心惊,如履薄冰,没有一天不是提着胆子,身份低微,生怕做错丢了脑袋。真不知道,皇上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事。”江月白恰到好处的共鸣感,让李北辰心弦被触动,感觉找到了知音,禁不住握住江月白的手,柔声道,“从今往后,朕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江月白却没有被这两句情话所感动,有了实实在在的地位和家族背景,在后宫才真叫没人敢欺负。 就像璟妃能在后宫横着走,不就是因为爸爸是丞相嘛。当初叶苏华敢欺负她,不也是这个原因嘛。 是时候该鸡一鸡老爹,一家人全都卷起来了。 怎么能三十多岁就躺平呢? 怎么能整天在华东片区江南八大富商之一的成功中沾沾自喜呢。 您老还不是常务江南八大富商之首呢! 各地都开上连锁店了吗? 京城开了旗舰店了吗?在京城的一环内买上房了吗?买了几套房,几条胡同? 上了帝都户口了吗? 您老怎么能歇着呢! “皇上对臣妾真好。”江月白扬起头看着皇上,“如今臣妾三姐妹都嫁到皇家,来了京城,成为皇家的人。爹娘三人膝下只有臣妾年幼的弟弟,无人侍奉跟前。皇上能不能把臣妾的爹娘接到京城来,臣妾也能有机会见到爹娘,尽上一份小心。” 李北辰试探性地问道:“爱妃的意思是给他在朝廷里安排个位置?” 历代后宫嫔妃,得宠后让帝王为家里谋职位,给亲戚安排工作是默认操纵,跟皇帝是否贤能没有关系。 所以李北辰并不反感心爱的女人提要求。 但江月白不敢冒这个险,她从皇上对待皇后、惠妃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作为一个想建功立业的外戚,并不想壮大外戚的势力。 江月白摇摇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想父亲如果在京城,好尽儿女孝道。臣妾的父亲此前跟臣妾说,他此生之愿是做个有钱版的陶渊明,诗酒人生。但如果皇上安排个职位,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这倒是跟太后说的一致。江敬贤无心仕途,是个颇为纯粹的商人。 只是月白实在可爱,非要加最后一句。无非是说,如果朕非要给他父亲个官当当,也是极好的。 江月白心想,能进体制内,几大部委,这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江家之前上面没人,又不是官僚世家,那在下面官场做官,各种潜规则暗规则,又累又当背锅侠,自然没什么做头,不如有钱来得自在。 但如今有国家最大的领导皇上撑腰,在部委上班,接触的都是顶流圈子,能一样吗? 李北辰会心一笑:“朕听说爱妃的父亲经商方面十分有才,位列江南八大富商之首。正好国家需要发展经济,国库需要扩充,不如让他来京城替朕经营些产业吧。听说他现如今就在京城。朕已经给你的父母安排好了宅子,只等他们住进去了。过几天,你也可以去看看。” 后宫晋位都有祖宗规制,但施恩于她的家族上,就有很多种办法可为。 江月白大为惊喜,这样的领导也太好了伐! 直接安排进央企集团下属企业工作,还给解决了在京城的房子问题,听起来还是几进的大宅院。 而且这样的工作,既是父亲擅长的,也是父亲喜欢的。虽然不用进体制,拿的央企事业编,但是贵在收入高,更自由啊。 这要是搁现代,诺奖得主怕都没有这样的人才引进力度。 最重要的是,这样能有机会跟爹娘还有弟弟见面了!!! “皇上对臣妾太好了!”江月白开心无比,她钻出李北辰的怀抱,屈膝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谢了恩。 他好喜欢江月白放下矜持谨慎,如此欢欣雀跃的样子。透过她,他看到了狂喜的被满足的自己。 李北辰就这样笑眯眯地享受着被崇拜的感觉,能让心爱的女人开心地笑着感觉真好。 他顺手把江月白扶起来,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继续坐下:“你进宫后还未侍寝就已经破例连升了两级,朕准备再晋你一级到贵人,这是你应得的。后面等你侍寝了,再给你进一级。但后面的晋级就慢了,得靠生育皇嗣了。朕想你这么聪慧应该懂的,升太快不见得好。你的弟弟还小,等他长大能为朕分忧还有几年。你不妨后面问问你父亲,有没有什么人才可以为朕举荐一二。” 又要升一级?!太好了! 江月白喜上眉梢,顿时脸上生动活泼了许多,不似之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仅给晋升,大领导还这么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谈职业规划,一谈还是个大长篇。把后面的升职条件明明白白的。不仅如此还觉得不够,还让父亲举荐人才,这不是帮助壮大自己的母家背景嘛。真可谓用心良苦。 她摸了摸小腹,感觉摸的是个小金库。 抬头看向李北辰的眼睛,两眼泪汪汪。 李北辰看着两眼泪汪汪的可人儿,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拉着她的手说:“这个时候,不是该高兴么?朕见你以前每次晋位了都特别高兴。这次怎么哭了。” “因为...臣妾太高兴,太感动了。皇上不仅对臣妾好,还对臣妾的家人好。臣妾感觉自己的命好好啊。”说着江月白搂着李北辰的脖子哭起来。 其实就是情绪过于激动,突然痛经了。 江月白强烈怀疑是吃了两颗大补丸的副作用。修真界的东西没有国家监管还是不行啊。 从前月信特别准,每个月都是二十八天,跟日历一般的整齐。这次竟然提前了五天。大概是血气太旺造成的。 不过,这个大补丸来得真是时候,今天连升两级不太好。 升一级到贵人就是新人里最高位份的。 江月白又心酸又高兴,为自己感到骄傲。 她以命相搏,努力求上进,才终于爬到的位置,不过是别人的起点。 而有些人,明明出身很好,家境很好,却不懂得珍惜。 千言万语换作江月白此时捧着李北辰脸的告白的一句话:“臣妾无以为报,只能求爹爹多给皇上赚点钱了。” 李北辰:“......” 第205章 杜蕾斯(4) 见皇上面色不明,江月白立马补充说道: “臣妾只是一个深宫女子,皇上有烦恼却不能分担。在臣妾进宫之前,听说国家这几年年年受灾,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国库吃紧,如果臣妾能帮皇家的产业能多赚些银子,就能替皇上分忧了。” “爱妃有心了。” 李北辰看向她背后挂在墙上的香艳诗句。心里默念了一遍,加上之前在马车上颠簸起来的情绪,看向江月白眸子有些幽深,甚至有点幽怨。 既然今日会来月信,假若昨日大胆一试就好了。李北辰有点怅然。 算了。再等等吧。 他垂下眸子,努力平息心头的欲念,温声道:“你去把那百灵丹拿给朕看看。还有告诉朕这是什么好东西?” 他拿起床上的杜蕾斯盒子,又像研究玩具一样研究起来。 “哦,好。” 看来找药这个事情是躲不过了。 江月白赶紧打开柜子,装模做样地翻来翻去。 实际上却打开了系统,找系统救命。 江月白:系统,你知道那种紫色的能解百毒的那种灵药吗? 【系统:没听说过啊。稍等,我查下万界物联网。】 江月白:要快。 【系统:查到了,叫紫雪丹。紫雪丹具有显着的清热开窍、止痉安神的功能,被称为古代的“急救三宝”。古代用于治疗中毒、热病、小儿麻疹和瘟疫。现代临床用于乙脑、流脑、猩红热等急性热病。】 江月白:厉害啊,这个药。 【系统:紫雪丹出自唐代《外台秘要》一书,原方由16味药组成。其中有清热开窍、镇惊安神的犀角、羚羊角、麝香、磁石、朱砂,有辛香通窍的丁香、沉香、木香,还有清热泻火的石膏、寒水石、滑石、芒硝、硝石,以及玄参、升麻、甘草。】 江月白:听起来好像就是这个药。快给我采购五盒来! 【系统:我查下京狗系统......京狗自营不卖,只有电商才卖......搜索了下,京都同仁堂的最佳。采用飞毛腿速递,最快要今晚才能到。】 江月白:快给我下单。加急!最快的。 【系统:那是另外的价钱。】 江月白自然马上答应下来。毕竟这个是真正靠谱的解毒方子。 自己吃的那个根本就是三无产品,至今不知道副作用如何。也许这月经紊乱,痛经就是副作用也不一定。 在后宫,预防中毒、能解毒是宫斗的第一生存技能。而且看说明书,还可以预防和治疗瘟疫。这在古代可是有大用的。 【系统:已下单。正在处理中。本系统会自动跟踪物流信息。】 江月白:把这个方子的电子版给我。 【系统:石膏、寒水石、磁石、滑石各1500克、犀角屑、羚羊角屑、青木香、沉香、玄参、升麻各500克、甘草240克、朴硝5000克,硝石930克,麝香38克、朱砂90克、黄金3000克、丁香30克。】 江月白心中大安。关了系统。 假装开始翻箱倒柜地开始找起来。结果当然很不幸,没找到。 皇上正想告诉江月白他的最新研究发现,突然听到江月白急切地声音。 “皇上,那个药丸不知道怎么不见了!臣妾记得明明就放在这里的。现在竟然不见了!” 江月白硬是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泪花。 “朕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皇帝放下手中的纸盒。 “装在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里。晋王妃送我丹药的那个原始盒子是紫檀木的,特别稀有,臣妾用来包装治伤膏送给皇后娘娘了。后来装的盒子是个红木的小盒子。” 江月白向皇上着急地解释道,一边着急地翻动着柜子。 李北辰凑到柜子里看。发现里面琳琅满目一堆瓶瓶罐罐,但是没有看到装药的小盒子。 “徐福海,你进来帮昭贵人找药!” 徐福海在外面一听,我的天,这才私聊了几分钟,就升职一级。 “恭喜昭贵人!” “徐公公,劳烦您跟我一起找下药。明明放在这个柜子里的。却不见了。” 徐公公找了一番,也没有看见,便好心地问道:“昭贵人,有没有可能时间久了忘了位置,可能不在柜子里,在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我记得是放在柜子里了的。不过也可能我记错了。徐公公,劳烦我们一起再找找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江月白这也是将计就计跟领导表忠心,让他有安全感。说明自己的屋里子没有任何秘密,任何时候都可以坦荡地展示给他看。 就在徐公公翻看梳妆台的抽屉时,江月白拿出其中的一个白瓷瓶子,走到皇上身边,递给皇上:“皇上,这就是治好皇后娘娘伤口的治伤膏。皇上恕罪,臣妾之前没有送给皇上一瓶。因为那时候,臣妾也不确定这个药如此之灵。” 江月白让梁小宝和小罗子当场试药的事,暗卫之前已经禀告过他了。只是之前,一直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灵药而已。 既然需要当场试药,那说明江月白当时确实不知情。 但不妨碍皇上吃飞醋。 “你送皇后情有可原,那你为何送了晋王一瓶?” 江月白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皇上一眼:“那瓶是被晋王抢去的。不是臣妾送的。” 说到晋王,李北辰的占有欲噌噌噌地猛涨,但想到那天她敢扇弟弟大耳刮子,还敢拼命就很感动,接过江月白手里的瓷瓶:“这样宝贝的东西,以后拿到手就得献给朕!” 江月白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脸,就算是表态了。 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那还不是你默许放进来的。 徐福海帮忙找了一番,肯定还是找不到的。李北辰便让他退下,守在门口。 李北辰环视了房子一周,微带忧虑地按住江月白的双肩,非常认真地对她说道:“接下来朕要说的话,你可能难以接受,但你千万不要害怕。” “我...臣妾本来不害怕的,这下害怕了。”江月白结结巴巴地说道。 莫不是皇上见把百灵丹丢了所以要处置自己或者......宫里的人?! 李北辰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这宫里可能进了贼。可能是内贼,可能是外贼。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四周数目繁密。如果有人要进来偷东西很容易。朕要好好查一查。你这宫里的人不能留了,都得换掉。” 江月白一听急了,差点就要告诉皇上实情了。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团队忠诚和向心力,怎么能说把他们换掉就换掉。 这时正好听到外面江锦绣过来请安,正在跟徐福海聊天。 江月白立马灵机一动地说道:“皇上,臣妾相信不是桃蕊宫里的人做的。臣妾走之前对他们都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不会对臣妾不忠心的。可能是锦绣替我收起来了。正好喊她进来问一问。” 皇上没有搭理江月白,对着门口喊道:“徐福海,让江锦绣进来。” 思想教育要是有用,那天天进行思想教育好了。 显然他无法想象后世思想工作能发挥出来的巨大能量。 信念可以让人战无不胜。 差的就是觉醒。 第206章 谜团(1) 门口徐福海竖着耳朵等待接受领导吩咐。 若不是脑子能同时处理多线程,运算速度快,同时还自带防火墙,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他以无比优雅而快速的姿势跑到小厨房,见江锦绣正以从未见过的认真态度,给大厨安排姐姐最近要喝的滋补汤。 披着头发,神情专注,脸色白里透红,眼睫毛扑闪扑闪,阳光勾勒着轮廓,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小主,皇上在喊您进屋去。” “哦。”江锦绣连连点头,还不忘跟大厨说道:“刚刚跟你说的,记住了吗?晴儿,你在这里盯一下。” 徐福海笑着对江锦绣催促道:“小主,快去吧。皇上等着您呢。” “哦。好!谢谢徐公公。” 江锦绣说着,接下身上的玉佩塞进徐公公手里,扭身就跑了。 徐公公只见江锦绣又像一朵粉色的蝴蝶一样飞快地飞走了。 而那柔顺黑亮的黑发在空中欢快地跳跃。 这...... 这也太快了吧。还很美。 徐公公目瞪口呆地望着手中的玉佩,真可谓一言不合就送礼。 这两主子虽然性格见识彼此差得多,但都是阔气人,人情世故的一把好手。 掂了掂手中玉佩,含笑收在袖笼中。 江锦绣推门而入,头发全部披在肩头,长发如瀑,却带着别样的美。 李北辰见心中颇为吃惊。按照规矩,嫔妃是不可以这样披头散发地来皇上,是为大不敬。 “皇上!”江锦绣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就是自己等了一夜的人啊。 边上就是自己最亲最担心的姐姐。 泪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泪眼朦胧。 “姐姐!” 江月白没想到再次见到妹妹时会是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披头散发的,此时更是傻呆呆的,见到皇帝都不请安。 这要是按照宫规处置的话,又要杖刑伺候了。 连忙给妹妹解围:“锦绣,你怎么披散着头发就出来了,你先给皇上请安。姐姐给你梳头发。” “姐姐!”江锦绣又喃喃地唤了一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妹妹,快来给皇上请安。”江月白再次温柔地提醒道,走向江锦绣,拉住了她微热的小手。 几日不见,竟然不如之前那般冰凉。 江锦绣跟着姐姐走到皇上跟前,按照规矩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祝皇上万福金安。” 又对着姐姐盈盈拜下去:“臣妾参见姐姐。姐姐万福金安。” 按照规矩,亲姐妹位份不同,也该请安见礼。 江锦绣对自己的这一拜,让江月白颇为心酸,连忙拉起妹妹的手,“锦绣。不必如此多礼。” “姐姐!”锦绣说着扑进江月白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姐姐,听说你受了伤,我好担心你!!!” “姐姐没事。只是脸上受了一点轻伤,不要紧。”江月白歉意地望向妹妹被视为无物的皇上。 李北辰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自己不在意。 此时,他在江氏姐妹这里感受到了人间最真挚的姐妹情谊。哪怕不是一个母亲又如何。如此的相亲相爱,彼此牵挂。 他心里十分的柔软,有个地方被点亮。 让他想到自己跟弟弟李北弘。也是这样的感情。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权力之争,他们兄弟之间都是亲密无间,感情深厚的。 “你姐姐不仅没事,还是个立了功的大侠女。”李北辰赞言道。他没有说她姐姐连杀数人的事,怕下着她。 “我从小就很崇拜我姐姐。她总是这么厉害的。”江锦绣挽着姐姐的手,挺直身子,一脸骄傲。 “是吗?那以后你要多给朕讲讲你姐姐小时候的英雄事迹。”李北辰打趣道。 “还是说正事吧,”江月白擦掉妹妹脸上的泪水,温声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都有那些人进过这个房间?晋王妃,就是沈石溪,她送给我的那枚丹药,我记得放在柜子里了,今天找不到了。” “让我想想。姐姐走的那天,我记得姐姐把它放在梳妆台上了。梳妆台上没有吗?” 江月白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只看到了红木盒子。里面的丹药不见了。” “平日里应该就只有素素和梁小宝来打扫。臣妾前天来过一次。对了,前天,皇上带所有人来桃蕊宫赏花做客时,带慕容才人进来换过衣服。臣妾在屋里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她在里面自己呆了很久。”江锦绣越想越觉得可疑。 “慕容才人?!” 江月白想起来,就是上次沈石溪落水时,跟叶苏华站在一起的那位。听说那天皇上来了之后,跟叶苏华互相撕咬,拆穿对方,弄得十分不堪。 江月白刚刚在陪皇上坐在床上研究杜蕾斯的时候,就发现了少了一盒。桃蕊宫的奴才现在就没有对自己不忠心的,肯定没人敢动她东西。 少了的那一盒,很可能就是被慕容才人拿了。 “朕也记得有这回事。就是那天甄婉仪在这里被诊出来有喜了。”皇上淡声说道。 江锦绣嘟囔着嘴说道:“姐姐,那丹药说不定就是慕容才人拿的。前几天早上,臣妾一个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她还故意挑拨我们姐妹关系,说了姐姐好多坏话。” 反正在她心里,挑拨她们姐妹关系的都不是好人。 “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你好好回忆下。我们也不能冤枉好人。” “让我想想。” 江锦绣停顿了会,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我们东北角那边墙有点塌了。还是姝婉仪告诉臣妾的。说是可能有贼人进来了桃蕊宫。还在上面找到了一根月牙白的布条。看布料好像不一般。不像是普通太监会穿的料子。” “带朕去看看。”皇上一听急了,这还真有贼进来了。 这里可是皇宫,不是菜园子啊。 江锦绣带着皇上和姐姐去看那个豁口,果然有个明显是有人翻墙留下的痕迹。 “那布条呢?” 素素立马把一直收着的布条毕恭毕敬地交给皇上。 皇上打量着手上的布条,看到他最熟悉的颜色时,他有个大胆的猜想。也许是之前老六找江月白私聊,临走时翻墙留下的。 所以这墙不可能是老六翻塌的。毕竟私聊那天是上午。 要是墙都塌方了,那得闹出多大的动静。 是以前翻塌的呢,还是最近翻塌的。不管怎样,先把墙补起来,再派人现在就去调查慕容常在,还有—— 第207章 劝谏 还有桃蕊宫不安全,江氏姐妹需要换一个宫; 还有需要询问两个暗卫他们在桃蕊宫时候观察到的异常; 还要要对皇宫里的侍卫们进行个摸排,加强警卫和夜间巡逻。 皇帝在心里列了个清单,刚刚还是好不容易有的笑脸顿时化为云烟。 有一种连睡觉都得半梦半醒的焦虑感。 “月白,朕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江月白点点头,对着妹妹说道:“锦绣,姐姐一会儿就来找你。” “好,我去小厨房看看给姐姐做的点心好了没有。”江锦绣听话地说道。 她知道,皇上和姐姐的世界,那是一片神秘的地方,普通人难以触摸到门道。 像她这样脑子不够用的,便很自觉地不去想,也不去踮着脚张望。 徐福海觉得看着妹妹欢喜离去的背影,心下觉得,这妹妹有点大智慧在身上。 ※※※※※※ 李北辰看着江月白:“我们私下时候,你可以抬起头看朕。朕想问你,庆元宫与和顺宫都还空着,离朕更近,你和锦绣搬到那边去住。可好?” “谢谢皇上这么把臣妾和锦绣放在心上。”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马上就要谢恩,结果她顿一顿之后,继续说道: “但臣妾觉得,如果说安全,整个皇宫都安全。因为真龙天子在这里镇守,还有众多忠心耿耿的侍卫在守卫。如果说桃蕊宫不安全,换一个宫也未必。如果是为了守护皇上您的安全,臣妾愿夜夜陪伴在皇上的左右,做皇上的眼睛和臂膀。让皇上能够睡个好觉。” 李北辰盯着江月白的眼睛,大为震动。 作为皇子,从他出生那一刻,哪怕不得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而他的个性,注定了他是个要强而骄傲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需要别人的保护。 何况从来都是他去保护别人,保护六弟、保护三弟。 除了手下的人,那是依照命令而行,没有人跟他说,要保护他,做他的眼睛和臂膀,免于伤害。 江月白是第一个。可她明明在这深宫里,需要他的保护才对。 他感到心里厚厚的一层冰,又被融化了一个角落。 李北辰抬起右手,将她鬓角散乱的碎发细心地拨到耳后。 江月白垂着眸子,不敢看李北辰。 不是没有人给她整理过头发,只是这样带着亲昵气息的举动,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在公司里,她只想谈工作。 “朕倒是希望你能夜夜都陪在朕的左右,保护朕。你愿意吗?”李北辰笑着说道。 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愿意啊!”江月白果断地答道。 不就是当贴身保镖嘛! 她以前上班的时候,给老板点过餐,搬过家,喂过猫,补过电话卡,取过快递,接过孩子,送过老板岳父岳母去机场,给老板情人送过打胎的钱...... 除了给老板做情人,啥杂活都干过。 李北辰轻轻地抬起江月白的下巴,凝视着她。 轻轻覆上一吻。 “记得你说过的话。”李北辰笑着说道,“朕现在要回去勤政殿批折子。你得跟朕回勤政殿保护朕。” 江月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臣妾有话想对陛下说。” “你说。” “臣妾觉得,此时应该回归冷静平和的心态,以不变应万变。” “这次刺杀确实反应了很多安保上面的问题,也许是社会或者政策层面的问题。但如果敌人是个老谋深算的棋手,那么他下一步棋,必然想到了后面的很多步。虚虚实实,就是为了打乱我们的节奏。” “敌人现在仅仅才走了几步,就让我们对熟悉的人产生了疑心,对自己的下属失去信心。比如怀疑桃蕊宫里的人,怀疑宫里的侍卫,怀疑朝廷里的臣子。一当出现了怀疑,就会乱了分寸,使得原本值得信任的人被推开。一当形成这样的互相猜忌,就会导致斗争和混乱,原有的稳定就会被破坏,产生更大的动乱。” “臣妾还可以继续说吗?”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双眸:“说。” 这次她不躲不闪,坦坦荡荡。 “当初齐国离间乐毅和燕国新王就是这样的,利用乐毅与燕惠王之前的旧怨还有乐毅的功高盖主,造谣中伤乐毅。结果齐国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丢失的城池。 这个故事就是说,君心安定,下面的人心就安定。” 李北辰沉默了片刻,“爱妃有心了。这个故事前几天朕刚听慕容卿讲过。” 这一连串的事,包括早上朝堂上孟相主动认罪的事,都让他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怀疑和警惕,对身边的人都产生了猜忌。 “臣妾逾越了。臣妾只是不希望见到皇上忧心忡忡,夜不能眠,过于心忧和思虑。请陛下降罪。” 李北辰轻抚着江月白的脸,叹道:“朕的月白只是关心朕的睡眠问题,何罪之有!” 江月白笑着说道:“臣妾经过昨晚之后,还有些私家话想说给皇上听。” 李北辰想到江月白学咏叹调学得像奶猫叫,就又动心又想笑,不由得有些心神摇曳:“什么话?” 江月白未开口便先笑了起来。 “昨天臣妾面对刺客之前在想,如果一命呜呼怎么办。我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做,还有哪些心愿没有了。这样一想,竟然还有许多。这样就有了百倍的勇气。” 等到我真地凭着一股子气儿把害怕的人全部都砍光了之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做人就不该患得患失。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在明,他们在暗,我为何要怕他们?!但凡我足够厉害,我有一柄宝剑在手,我为什么要被恐惧打倒!为什么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李北辰执手相看,有千言万语,却都在不言中。他猛地把江月白拽入怀中,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沉默良久后,方才幽幽地说道:“你这倒活得是自信自在不昧因果的。” “跟朕去勤政殿!” 【系统:恭喜小主,通过长孙皇后主讲的第四节“舌灿莲花”实践课考核,成绩为a+。请小主再接再厉!】 “臣妾今日身子不舒服。”江月白委婉地劝道。 你竟然又拒绝了朕。朕不要面子的吗? 李北辰气结,不过他知道,大明王朝有女子月信期间不洁阴气重的说法,宫规里肯定也写了相关规定。 就自我开解,原谅了她。 李北辰装作今天本不是江锦绣侍寝的样子,摸着下巴说道:“既然这样,那朕就安排锦绣今日侍寝了。” 爱妃,你竟然一点不吃醋吗?这样不好吧。 朕不喜欢别人争风吃醋,但朕想看你吃醋。 不好意思。朕在凭实力贩剑。 江月白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年龄还是小了点吧。但是生在封建社会,人均寿命短,社会普遍风气都这样。 罢了罢了。 江月白笑了笑,透着一点点无奈。 这看在李北辰眼里,就是江月白吃朕的醋了。心里美滋滋的。 “徐福海,回勤政殿!” 徐福海见出门来的李北辰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眉眼间疏朗清亮,一身正能量。 经过4s店喷漆保养,看起来又是一辆拉轰的新跑车。 这业务能力刚刚的。徐福海特想给江月白点个赞。 第208章 截宠(1) 李北辰送小白回家,来的时候坐的轿辇,原来的步辇后面随后就到了。 他却选择挥挥手,让步辇先回了去。 让江锦绣陪着他一起再坐一遍轿辇。 轿厢里面光线幽暗,四周密闭,里面还有月白身上独特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初上车时,江锦绣十分拘束。她跟江月白不同,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皇帝单独相处。还是朝着侍寝方向去的。自然有着少女常有的娇怯欢喜。 两人分别在车厢中按照位置坐定之后,又是尴尬的沉默。 江锦绣发现了这辆马车的不同,两侧的窗户都被用固定住的木板挡住。 幽暗的光纤,让她愈发的紧张不安。 而李北辰想到之前月白胯坐在身上时的旖旎,心神摇曳。 他抚摸过月白刚刚坐过的地方,想到她说愿意日日陪他入睡,做他的眼睛和臂膀,心下感动,愈发思念...... 路上恰到好处的颠簸,让李北辰一直紧绷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里,不知不觉中靠着车厢壁睡着了。 而江锦绣就在边上乖巧地抱着腿,就着一点点的光线,静静地打量着皇上的轮廓,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情不自禁想要伸手触碰皇上的脸,手指刚动,就又放下。 她知道这不合规矩。 闻着姐姐身上令她熟悉的味道,她也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地也合上了眼睛。 徐福海远远望见璟妃和惠妃正候在勤政殿门口,惠妃手里还拎着个食盒,看起来又亲手煲了滋补汤。 一路上他都仔细地听着车厢里的动静。哪知道异常的安静,连一句寒暄的废话都没有。 这倒也是独特的风景。若是其他的嫔妃,在这么好的条件下,定要主动亲近皇上,折腾点动静出来。毕竟这一路多少还是有些颠簸的。 徐福海对江锦绣的印象大为改观。在这宫里懂得分寸,知道什么不该做,可比知道能做什么重要多了。 “皇上,勤政殿到了。奴才扶您下车。”徐福海稍稍压低了声音喊道。 “嘘。皇上他睡着了。”江锦绣在里面以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 徐福海抿着嘴点点头,略一思忖,连忙跑过去对两位娘娘行了个礼。 “老奴拜见两位娘娘,娘娘金安。” “徐公公免礼。”璟妃率先抬手说道。 惠妃淡淡地笑着:“徐公公快起来吧。” 说完伸手把徐公公扶了起来。 “两位娘娘,皇上在轿辇里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外面太阳大,娘娘们等在这里,怕是会累着中暑伤身,不如先移步去小花园凉亭坐坐。奴才马上去安排果蔬茶水伺候着。” 璟妃挑了下眉毛:“本宫累倒是不累。惠妃妹妹前些日子一直病着,身子不好,怕是累了。你要不先去凉亭先坐坐,等皇上醒了再来。” 惠妃知道,这是璟妃怕自己跟抢风头,故意想支开自己。而且她站在大太阳底下翘首苦等,自己却跑去树荫凉快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等。 这不光是皇上,就是旁人见了,都得生出看法。 惠妃摇摇头,“谢璟妃姐姐关怀。妹妹甚为感动。璟妃姐姐一个人在这里苦等也是寂寞,妹妹正好陪着姐姐说说话。” 璟妃翻了个白眼,甩了下手绢,没好气地说道:“谁跟你有话说?跟你不熟。话不投机半句多。” 惠妃却不怒不恼:“璟妃姐姐,您是舞蹈队的队长。妹妹想跟璟妃姐姐请教给太后娘娘祝寿的事。不知姐姐有何安排。妹妹好提前准备。” 一番话把璟妃气得七窍生烟。 璟妃瞪了惠妃一眼:“本宫有了决断,会找各位妹妹开会的。” 惠妃继续柔声说道:“今日四月初一,到十三彩排,不过十三天。妹妹担心时间太过紧张,怕自己跟不上,所以才冒昧询问。璟妃娘娘莫要生妹妹的气。” 璟妃没好气地说:“那你先自己练着。压肩、压腿、下腰、推脚背、劈腿跳、小跳这些基本动作都可以先练起来。别到时候净拖后腿,还丢人。” 惠妃变了脸色:“队里还有其他八位妹妹也在等着姐姐发话呢。” 她心里一阵绞痛。皇上为何非要多赐她一个封号,压自己半头,就得叫声姐姐,心中不由得万分委屈。 璟妃扬起下巴:“这还用问本宫?皇上都发话了。都这么没眼色,不知道自己先练起来?!” 顺带着把惠妃都给骂了。 徐福海眼看两位娘娘之间的线绷得越来越紧,眼看就要断了,这可是在皇上跟前啊。 “二位娘娘,生气伤身子。都是为了太后、皇上高兴,千万别伤了和气。” 惠妃本来就此想撂挑子走人,余光注视到轿辇似乎动了一下,摁下心中的不快,柔声说道:“谢徐公公提醒。如果皇上今日不方便,那臣妾就先行告退。麻烦公公把这汤转交给皇上,是本宫亲手炖的天麻鸽子汤,能缓解头痛有助于睡眠。请皇上珍重龙体。” “惠妃娘娘有心了,”徐福海笑着说道,“惠妃娘娘您慢走。” 就在这时,皇上从轿辇上下来。 璟妃立马快步跑了上去,一把扶住皇上的手臂,绵声娇呼着:“皇上,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臣妾了!” “璟妃有心了。朕无妨!”李北辰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把倚靠在自己怀里的璟妃扶正,“璟妃,几日没见,你的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快回去好好歇息着,把身体养好。徐福海,等姜太医有空了,给璟妃瞧瞧,给开几副助眠安神的方子,好好养一养。” 你的黑眼圈脂粉都掩饰不住了,天天熬夜不睡觉,又不写作业,又不爱看书,你都在干什么?! “徐福海,你叫辆车,把璟妃送回去。她看着实在太憔悴了。再把贡上来的桂圆给璟妃送去,那个养神养心。璟妃,你可要好好睡觉啊。”李北辰笑着望向璟妃,握住了她的手。 “是,皇上。”璟妃虽然委屈,但是被李北辰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用心地瞧着,心里比蜜还甜,顿时勾起了嘴角,脸上满是笑意,“就知道皇上最疼臣妾,臣妾先回去歇着,休息好了,今晚一定要来看臣妾啊。” 说话之间,对着李北辰抛了个媚眼,情意绵绵,一时宛若芍药盛放,艳丽无双~ 她璟妃可不怕被人说截宠。 她知道最近的侍寝都是按名单排好了的。 但就是那个什么垃圾思想心得,害得她熬夜写作业。 如今更是被皇上说憔悴! 气死本宫了! 她就是要让全宫看看,她如何凭实力截宠~~ 第209章 截宠(2) 璟妃对着惠妃瞟了一眼,一脸的得意和嚣张。 惠妃已款款走到李北辰面前,面带笑意,比璟妃要矜持许多。 李北辰朝惠妃看去。这几日又清减了许多。 他其实在车停下的瞬间就醒了。所以江锦绣跟徐福海、璟妃与惠妃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能看见他刚刚在车上黑暗中阴沉着的脸。 “臣妾参见皇上!”惠妃行了个礼,在那里如兰如菊地淡淡笑着:“臣妾本不想惊扰皇上,却还是惊扰到了。皇上恕罪。” 李北辰问道:“惠妃手里这是新炖的汤?” “是,这是新炖的天麻乳鸽汤,安神补脑,可缓解头痛。”惠妃不焦虑的时候,声音总是不急不徐,温婉大方,听着十分舒服。 李北辰凝视着惠妃有些衰老的容颜,心中略感唏嘘,感叹道:“惠妃总是这般贤惠,让人感动。当得''惠’这个字。只是惠还不足以概括你的清雅贤惠之意。” 脑子里许许多多的封号闪过,都觉得不甚合意,合意的都想留给江月白以后用。 望着惠妃那般纤细温婉的模样,加上惠妃今日穿的荷粉色的衣服,不自觉地想到亭亭玉立的荷花。心下便有了主意。 “涧影见松竹,潭香闻芰荷。《爱莲说》又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朕就赐你封号和妃,和字通‘荷’,更大气些。两个字都是好寓意,你看如何?” 惠妃此时知道,皇上将刚刚的对话悉数都听了去,懂得了她的隐忍和谦让。这是暗暗地给她撑腰。心下当即十分感动,眼底有了浅浅的湿意。 “皇上如此费心,臣妾受宠若惊,谢皇上恩赐。”惠妃连忙行礼谢恩。 璟妃不屑一顾地瞟了一眼和妃,鼻子里连一声冷哼都没有,但眉眼间已经表达了全部的讥诮之意。哪怕你有了封号,跟本宫平起平坐。 可你的“和”字能比得上本宫的“璟”字嘛!一股子小家子气的。 和,和,和,呵呵哒! “璟妃,太后庆生的活动准备的如何了?不过十多天的时候,要多费些心思了。另外,皇后她为朕护驾,身受重伤,至今还没有醒,你们平日里多去看看她。和妃字写得好,文章功夫深,这段时间,就由和妃代理处理宫务。嫔妃请安都去和妃处。” 什么???由她代理宫务? 璟妃立马呆住了。她本以为皇后如今昏迷不醒,自己就是位置最高的,那自然是自己代为管理宫务。 哪知道她今天也来勤政殿了,还因为一锅鸽子汤,就有了封号,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皇上~~臣妾也想替皇上分忧。”璟妃娇滴滴拉着李北辰的胳膊说道,打的主意,自然是至少跟和妃一起代理六宫事务。难能把好处都给惠妃分了去。 李北辰微微颔首,“璟妃有这份心,朕倍感欣慰。朕听说你后来写了份很深刻详实的思想心得。果然有很大进步。正好每次晨会,都要做个记录,便于以后交给皇后查阅。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就跟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样,吃了菠菜,力大无穷,这菠菜劲过了,立马萎靡。 璟妃摸着额头,低声说道:“皇上,臣妾听着就头疼,先回去歇着了。” 李北辰与和妃相视一笑,说道:“先好好歇着。明天早上做好记录。” “徐福海,你送送璟妃、和妃。”李北辰温声说道,随意地扫了眼后方的马车。 心里暗笑,这小姑娘还挺会看场面的,知道要躲在里面不出来。 “诺。” 李北辰目送着李惠妃缓缓步行离去。果真像那水中央的一株莲花,卓然而立,温婉、清贵、娇艳、独立。 那消瘦挺拔的身影令他心中一滞,令他想起年轻岁月里,惠妃陪着他走过的许多路。 心中念出“涧影见松竹,潭香闻芰荷”的后面半首诗:“野童扶醉舞,山鸟助酣歌。幽赏未云遍,烟光奈夕何。” 相比诗中情景,心下黯然。 李北辰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最终还是没有派车去送。今日是正式发通知取消宫内步辇的第一天。还是以身作则为好。 而他则打开车门,对着车里伸出一只手去。一只柔弱无骨,微微温凉的小手放在他的手中。 江锦绣忐忑不安地下了车。简单整理了下衣衫,欢快而又忐忑地跟在李北辰身后进了勤政殿。 这一幕,都被走得不远回头遥望,看帝王是否还在目送自己的璟妃与和妃看在眼里。 江锦绣今日穿的一身粉色纱衣,头发只是顶部盘着,下部披在肩上,随风飘动。跟在皇上后面,小心翼翼地拎着裙子慢步走着,步步摇曳生姿。 偶尔停住,撩起被大风吹到眼睛上的头发。 李北辰却是大踏步走进去,他满腹国家大事,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后宫身上。 最后还是徐方跑过来,扶江锦绣走上台阶。 璟妃心里想的是,小贱人,竟敢截本宫的宠,跟本宫抢皇上,让你好看! 刚刚还敢藏在轿辇里不出来,走路都如此造作,打扮得如此心机。但皇上都没看你一眼,你搔首弄姿又有何用?! 又一想,这才中午,就跟着皇上过来,这到晚上得多少个时辰啊。在心里数啊数都数不过来了。 这该是多祸国殃民的妖妃胚子!心里又酸又痛又气! 和妃只是看了一眼,羡慕风中那抹粉色娇嫩,暗自叹道,真是清纯鲜嫩得能掐出一团水来。 岁月流逝,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以后这宫里,不断的会有年轻美貌的女子进来。 她的心里想着诗的下半句,“幽赏未云遍,烟光奈夕何。” 这是皇上说,自己这份风景还未细细赏够,哪怕没有那般鲜嫩,也值得再来游玩吧? 这首诗给了她增添了几分希冀,就没有璟妃那般气恼愤怒。何况皇上给了她代理六宫事务的权限,这就是璟妃求不来的信任和倚重。 和妃脸上的喜色看在璟妃眼里格外扎心。真可谓诸事不顺! “贱人!”璟妃怒骂道。 和妃和徐福海装作没听见。 走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妃停下身子,笑意吟吟,温声道:“有劳徐公公了,公公请留步。” “谢刘公公,晚上本宫再来找皇上。” 徐福海笑着躬身做礼,“两位娘娘慢走。” 心想,这和妃也是个妙人,不知道是不是得太后指点,越来越通透了。这璟妃晚上真不会来砸场子吧? 江锦绣进了勤政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李北辰正在被太监伺候着净手: “徐方,你领着江答应去隔壁房间,准备上茶水点心。锦绣你有什么需要,跟伺候的宫女说,让她们照办就是。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晚点一起用午膳。” 第210章 案情 江锦绣一向单纯乖巧,如今面对皇上更是如此。 皇上让她去休息,她自然就乖乖地在隔壁屋,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了衣服鞋袜,躺到床上。 屋里侍奉的宫女点上了皇上常用的香料,安神静心。 一晚未眠的锦绣,开始一番胡思乱想,渐渐地匀了呼吸,深沉地睡着了。 哪知道,她天生睡相不佳,就这样大大咧咧地侧压睡在锦被上。 长发如墨,披散在床上,半边脸颊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半边脸颊被发丝遮着,隐隐约约露出白皙如玉的脸庞。粉色的内袍随意地穿在身上,腰部深凹进去,腰间系着根深粉色的缎带,纤细的大腿压在被子上...... 几名宫女在旁边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要不要去帮她盖下?会不会着凉了。” “入宫不需要进行睡姿培训吗?想我们那会儿多苦。” “没法盖啊。她把被子压在身下了。” “要不要拿床毯子来盖在上面。” “保不准一会儿又被压在下面。” 尽管这么说着,宫女们还是轻手轻脚地拿来了毯子,四个人一人撑着一个角,无比庄重地将毯子轻柔均匀地落在江锦绣的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江锦绣梦中撩了下脸上的头发,一翻身,就这样仰面地躺在床上。 这...... 把在场的宫女们都给整不会了。 “算了,我们出去吧。”其中长相颇为秀美,似乎是几个人里有主意的,低声对其他人说道。 “她这样子好撩人啊。”另一个长得娇俏的笑着低声说。 “说不定是故意的。就等着皇上突然进来。” “嘘,别把她吵醒了。不然我们就要受罚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 “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呢?”徐公公的声音传来。 四个人浑身发冷,立马惶恐不安地敛了神色,弓起身子,低下了头。 徐公公往里瞟了一眼,瞧见了江锦绣秀色可餐的撩人睡姿,心中了然。对着宫女使了个眼色。 四个人立马战战兢兢地掩了门,跟着徐公公后面走出勤政殿: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规矩去哪里了?贵主子岂是你们能议论的。你这个头上戴朵花的,还有你这个描了眼睛的,明日开始不用来了,去浣衣局。剩下两个,做好自己的本分。今日的教训可记住了?” 长相秀美和娇俏的两个人立马跪在地上求饶,却被徐福海一脚无情地踢开。 显然他们听说皇上今日回宫,确实都安了些小心思。先帝就有数次半夜兴致来了临幸宫女的先例。 她们都想着,万一哪天被皇上宠爱了,不就一下子从麻雀飞上枝头了,从此不做这看人眼色伺候人的奴婢了么。 另外二人垂着头缩着身子,惴惴不安地跟着徐福海回了去,呆在江锦绣所在屋子里,垂着眸子,大气都不敢出,丝毫不敢怠慢。 不仅如此,徐福海还细心地安排了两个小太监守在江锦绣午睡屋子的门口。 ※※※※※※ 李北辰回来之后,果然事务繁忙。 各项调查都返了回来。 太医那边发现,熙容华近两月请过两次平安脉。 按照大明后宫的福利制度,上年年末的时候,后宫的妃嫔们都会统一地请一次平安脉,用于尽早发现有喜,为过年增加个好彩头,而且可以就此请封晋位。 故而,每个医案上都会特地注明,是否有身孕检出。 熙容华也参加了。她的医案上写的是,一切如常,无身孕检出。 一次是上个月,上面写的是,腹痛恶心。医案上写得是,积食受凉,开了些暖胃消食的药物。 两次做检查的太医都是梁云,梁太医。他这次刺杀时也遇害了。 梁太医,今年五十多岁,虽然不如姜太医工作年头久,但也是出身于医学世家,从先皇就开始在太医院工作的老员工。在京城有宅子,自家有医馆、药房,子孙繁茂,年年被评为优秀工作者。 按道理说,他不会误诊甄婉仪的怀孕,也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隐瞒甄婉仪的怀孕。 对他家人的调查发现,这几个月并未见老爷子有何异常,吃饭安寝都很正常,跟他们说话也很正常,并未有特别的人来家中拜访,但时常晚归,问起来就说宫里有急召。鉴于太医的工作性质,家人此前并未怀疑。 看来非工作时间有情况。 李北辰安排大理寺安排专案组继续追查。 前户部尚书张成大房那边的调查也回来了。掖庭中的大房见事情暴露,已畏罪自杀。其两子在流放途中半夜被劫走,不知所踪。还有一名十四岁女儿在掖庭自杀未遂,已羁押在牢房里,正在审问。用刑之后,一问三不知。可能非知情人士。 这条线索又断了。 刺客身份认领那边,至目前为止,并未有人主动认领。说明,这一群人,普通百姓基本不认识。那之前张成私生子招供的买了职业杀手进行本次刺杀有了可信度。 李北辰安排下去,这三天夜里,加强城楼和菜市口禁卫军警戒巡逻。利用死者为大,为死者收尸的心理,伏击对方。尤其是“大哥”、“四哥”二人处加强守卫。 京城最大的茶楼兼雅妓院百香楼被查封关停。被抓的掌柜,声称他不是真正的掌柜,天香楼所有者另有其人。同时,联络刺客的声音,他们确实在做。但只是相当于快递站的作用。 双方都在里面留下买卖需求和报价。 每笔生意,只需通讯四次:报一次需求,报一次报价,再回复一次是否同意报价,再回复一次交易地点和方式。就结束。 先付款后发货,一锤子买卖。 靠的就是这份信誉。 银钱两讫,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对傀儡掌柜用刑之后,又找出其他几家名下的店铺。统一查封收归过来。 李北辰安排下去,全部抄家没收充公。这家茶楼和查封的几家店铺,位置都非常好,门面都很大。他立马想到了江敬贤。 就先用这几个店面,做起来,小试牛刀。 正想着这个事情,徐福海通报,三王爷求见。 这个时候,李北辰才想到今天本三王爷的婚礼。被这么一搅乱,恐怕得要改期。 李北辰叫来徐福海,让他骑马去传钦天监袁天师,过来帮忙重新看日子。 如果真要主动打鞑靼,三弟和六弟就不必那么匆忙去北境就藩。 第211章 天机漏一下 三王爷进来后,寒暄了一番后,李北辰告诉了他目前的案情进展,问他什么看法。 两人一致认为,前户部尚书张成的两个嫡子在流放途中被救走,这个很不同寻常。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抓了儿子,用以要挟张成的大房,他们的母亲在掖庭里自裁。所以张氏一定知道什么。 那张成的大房如何知道对方成功救出了儿子呢? 这说明,对方一定派人去联络了大房,做出了令人信服的保证,或者看到了儿子得救的信物,她才肯就死。不然可以反向威胁对方。 此事关乎重大,徐福海听完后,亲自带着两个亲信,去检查张氏的尸体和住所,调查这两日她所接触的人。 不久后,徐方带着袁天师来到了勤政殿。 进来后,李北辰直奔主题,跟三王爷商议婚礼改期的事情。 三王爷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几分失落,怔怔地看了李北辰半晌。 “三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大哥能帮你办到的都帮你办到。” “臣弟......臣弟想今天就把婚礼办了,”三王爷低下头说,“臣弟不想锦诗因此难过,对臣弟失望。我们彼此都等对方,等了很久了。臣弟已经等不及了。望皇兄成全。” 等不及?朕也等不及了。不还得等个至少五天。郁闷! 此时两兄弟的心情,便如《孟子*万章上》写的那样:“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人小的时候,心里仰慕父母。到长大知道男女之情了,则会爱慕年轻美貌的对象。 李北辰看向袁天师,“天师觉得如何?” “臣之前测算过他们二人的庚帖,今日是良辰吉日。”袁天师秉直而告。 “下一次良辰吉时是何时?” 袁天师掐了半天手指,闭着眼睛沉默了半天,方才说道:“四月十六。” 还得有半个月。 李北辰沉吟片刻,方才说道:“那日正好是母后生日。” “再下次?” 袁天师抬起眸子:“四月二十八。” 三王爷跪下来,低下头恭敬地说道:“昨日确实凶险,为了安全考虑,皇兄不宜再犯险。臣弟只是想给锦诗她一个交代,从简就好。” 李北辰双手扶起三弟,分别攥紧三弟的两只手,恳切地说道:“朕知道,委屈三弟了。三弟就如常办婚礼就好。朕虽不能前往,傍晚派徐福海代为恭贺。弟弟以为看如何?” “谢皇上隆恩。臣弟先行告退了。”三王爷笑颜如花,竟冲着皇上轻佻一笑,行完礼,还拱手做了个揖。 李北辰见不得他在外人面前这般轻佻无状,瞪了他一眼:“你这哪里像是马上要成亲的人。成家立业,经过此晚,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不得轻佻无状少年郎,惹人家伤心。” “皇兄教训得对,”三王爷突然凑到跟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臣弟天天看得见吃不到,着急。多谢皇兄成全。” 李北辰没好气地说:“朕看你就是挨板子挨少了。还不快回去准备晚上的婚礼。莫要怠慢了江家父母。” 三王爷趁此嬉皮笑脸地再次行礼,退了下去。 李北辰目无表情地看着三王爷退下:“袁天师,朕想问问,最近天象如何?” “回陛下,”袁天师毕恭毕敬地答道。 “上月出现了血月,意味着近期将有兵祸天灾。西汉京氏所写《妖占》一书提到,月若变色,将有灾殃,赤为争与兵。至阴至寒之相,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天下动荡,火光四起。唐朝李淳风写的《乙巳占》中提到,月犯蚀参,贵臣诛,赤地千里,其国大饥,人民相食。” 这些话,之前太后宫里的刘公公过来给他转述过。今日亲耳听到,更为震撼。 李北辰怔怔地愣了半天,“可有解决之道?” 他自觉并不是纣桀那样残暴无状的昏君,为何会出现这种天象。 袁天师垂眸:“皇上恕罪。微臣愚昧,不懂治国之道。臣只知道德经里提到了如何回归平静的道理,第十六章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 这些话之前李北辰作为太子的时候,也学过,有些遗忘,禁不住问道:“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所以常是什么?” 袁天师答道:“常为自然,为规律。知道万事万物的规律,就拥有了智慧。就能包容,能包容就会坦然公正,坦然公正就能周全。臣不知破解当下的难题。仅就观天象而言,霸星诞生,长期来看,国家必然兴旺发达,百姓安居乐业。此刻,皇上神色爽澈,龙睛虎颈,势同日月,王霸之气,无需忧虑也!” 这番话,听得李北辰挺高兴的。 “那天师看朕的三弟如何?”李北辰忽然问道。 “王公之相。但面露浮光,眼底忧思,又有喜意。心思过于烦躁,倒是不美,不足为虑也。”袁天师淡然答道。 李北辰听着心中一展,倍觉可笑。 自小便不信神鬼之事,只信单凭本心,命由我立。耻笑历代帝王求仙问道,又或者迷信于占卜风水。如今遇到了阻碍,竟也忍不住着了此道。 但听了袁天师的一番话,倒是有了一番收获。与江月白下午说的话,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要无惧无畏,让自身变得强大冷静,依照规律而做,让自己手中掌握“利剑”,那么何须畏惧魑魅魍魉和那看不到的风险呢? “天师可是师从唐朝的袁天罡?” “是也不是,”袁天师神秘一笑,“皇上就不必再问,问了臣也不会说。臣就是来辅佐皇上,传达上天旨意。” “听闻那天你测算了江贵人的八字。那你能否也为皇后卜一卦。” “皇后娘娘舍身为皇上挡刀前,皇上曾想过皇后绝嗣,凡人所思所想尚有能量。何况皇上。圣心所念,天地有应。皇上起心动念之处,当要慎之!反之,亦可金石为开。” 皇上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 却暗自吃惊,明明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只是给徐福海交代过,袁天师如何得知的? 心下对袁天师多少有些敬畏。 其实袁天师不过是合理推断,是谁都看得出,皇后娘家手握重兵,皇上忌惮,没有子嗣只是常规操作。 李北辰想起昨日今日之事禁不住问道:“那天师可能指点,这幕后行刺之人是谁?” 袁天师站起身拱手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此乃皇上需亲历的劫难,此后方可成就霸业。” “还有此说?” “当如是。” “你之前泄露那么多都不是天机?” “能泄露的都不是天机。真正的天机泄露了是断子绝孙,当场遭雷劈。” 袁天师临走时,李北辰赏了他块上好的玉佩作为课时费。 袁天师捏着手里的玉佩,思忖片刻,说道:“皇上刚刚问有没有解决办法。臣知道一个办法。不知皇上是否愿意。” “快说!” “用皇上真龙天子的五年寿命换一年的风调雨顺,皇上愿不愿意换。” “只管风调雨顺一项?不管国泰民安,边境和稳?” “不管。不同的服务项目,要上奏天庭不同的部门。” 李北辰:“......” 走的时候,李北辰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老师讲课觉得好像有点懂,下课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再回忆,他又觉得今天的补习班白上了,课时费白花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过后全忘了。 果然算命的基本都骗的是有烦恼的人的钱。 毕竟没有烦恼顺风顺水的,谁去算命,都是:老子混得好,不是靠运气,靠的是实力,老子能力强,有个好爸爸,就是牛逼格拉斯。 第212章 转变 袁天师走了之后没多久,六王爷就带着王妃沈石溪过来觐见皇上。 王爷成婚后第二天要携王妃进宫拜见太后与皇上,是本朝的规矩。 尽管昨晚如此危险,到了白日里,竟似如黑暗被太阳照亮一般,街上人流涌动,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除了城门上和菜市口那里挂着人头,几乎感受不出,昨夜差点改朝换代。 六王爷今日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袍,仿佛一夜之间,多了几分沉稳疏朗,恰到好处的温润如玉。 腰间竟然挂着一枚香囊,想必是王妃所赠。月牙白的料子上绣着几叶兰草,典雅而精美,颇为搭配。 而沈石溪初为人妇,人比桃花还艳,一夜间,多了几分妩媚。 李北辰打量着老六腰间的香囊,脸上浮上笑意。 让弟弟娶上王妃,一直是作为皇兄心头记挂着的责任。如今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有这样贤惠美丽的女子照顾,想必弟弟的身体,也会渐渐好起来。 “老六,你可曾带着王妃去给母后请安过?” “已经去过了。皇兄,母后还赏赐了王妃一个和田玉的镯子。说是父皇当年在母后生我的时候赐给母后的。”老六笑着说道。 “太后娘娘对臣妾十分的好。”沈石溪低着头羞涩地答道,还是略有尴尬。 “路上可曾顺利?有没有观察什么异常?” 老六余光微微看了一眼王妃,又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示意无妨,无需避讳,这才说道: “臣弟早上派人对整个王府做了彻底搜查。在厨房、柴房、库房里都发现了火油,如果不是陈宁提前让做好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嗯。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臣弟那家奴供认不讳,都认是自己做的。臣就审问他火油的来路和进到王府来的途径。他便闭嘴死活不说,上了刑也不肯招认。” “放到大理寺那边去审,他们办法比你多。只要不敢自裁,那说明还是怕死。怕死就有办法。”李北辰说道。 “王府里面想必还有内奸,所以那狗奴才不肯说。臣弟回头定把王府里的人个个都筛一遍,不信找不出这里的内奸。” 六王爷平日喜欢清幽安静,府里就没几个奴仆。这大半年为娶亲,才增加了大量的仆役。对方恐怕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安插人手潜伏进来的。 李北辰想到刚刚袁天师的话,便说道:“六弟,先不要轻举妄动。清查也是要清查的,不要忽乱怀疑,多暗中观察。清查一次后,有结果当然好。没结果,就当没有。 我们清掉了现在的内奸,对方势必还要重新安排人进来或者策反其他人。就静观其变,相信他们比我们更着急。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 “那安全怎么保障?”六王爷急声问道,眼神下意识地扫过沈石溪。 这一幕看在李北辰眼里,深感欣慰,弟弟这是从内心底接纳了王妃,把她放在心上了。 不是做大哥的人,也许体会不到这种心情。弟弟娶上媳妇,过得好,做哥哥的就是高兴! 此前他内心还担心兄弟之间因为江月白的事形成芥蒂。 今日他放心了。太后刚刚见了两人之后也是如此感受——欣慰。 沈石溪知道六王爷在刻意而为,但她愿意配合。 一直深情脉脉地凝视着六王爷。她相信人心是肉长的,总会用真情真意捂暖六王爷的心。 李北辰说道:“王府的安全保障当然要做好。你新婚燕尔,正好可以多陪在王妃身边。朝廷上暂时没有什么大事。” “还说没有大事。听说整个京城都闹翻天了。说皇上在大力推行反腐倡廉。丞相都主动认罪,交出贪墨银两。现在官员们都在纠结坦白还是不坦白。一部分人去找孟相,另一部分人去找陈相。” 李北辰随口问道:“还有一部分人呢?” “还有一部分人找了臣弟。”六王爷如实道。 “皇上,是否需要臣妾回避?”沈石溪见两人的聊天开始涉及到朝堂,轻轻地拉了拉六王爷的袖子。 李北辰觉得这个动作很有爱。脑子里想象着江月白这样拉自己的样子。那自己大概会说:“爱妃不用回避。呆在这里就好。” 但对于晋王妃,他则答道:“晋王妃先去隔壁房间稍作休息,江答应正好在隔壁。” “谢皇上,臣妾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李北辰跟弟弟后,他们的坐姿更加随意。 李北辰让太监上了一壶碧螺春,吩咐外面,当下任何人不见,来了的都得在外面候着,擅闯者死。 两人便接着敞开来聊前面的话题。 “你是怎么回答的?”李北辰吃了颗核桃仁,拿给弟弟一颗,“补补脑子。” “我当然说是,赶紧把钱交上去,顺便交出同党。” “那不等于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放他们的血吗?有哪个脑子进水,会自愿这么做?”外人不在,李北辰说话也就随意了很多。 “但是他们怕被举报啊,便宜了别人,坑了自己,这不是更傻嘛,”六王爷笑着说道。 “所以说这孟相真厉害,既保全了自己是先帝功臣的名声,哥哥在朝堂上还要挽留他,就连清流搬出大清律例出来,皇上还要知法犯法地保他,拿他没办法。不仅如此,这一招号召大家主动坦白,互相举报,更狠了。拿别人的钱在皇上这买自己的命。” 李北辰嚼着核桃仁,淡定地分析道:“但这对于他们来说,不也是一次重创放血,弃车保帅嘛。他们的势力这一次也会被大幅削弱。而且拿进口袋里的钱,如今让他们吐出来,这跟杀了他们父母差不多。贪这么多钱,得干多少坏事,昧了多少良心。所以他们肯定恨死孟相。” “之前孟相底下的人,也不会再全心全意跟着他。各个小团体内部也会开始猜忌,比如这一条船上的谁会把我卖了,我要不要卖了其他人求富贵求平安。” ”但是也许只是倒了个孟相,暗中又会重新组团。”六王爷自己拿了个核桃自己夹着吃,怎么也打不开。 李北辰笑了笑,“有现成的不吃。非要自己剥。即使这样,也不足为虑。割肉疗疮而已。孟相也只是保住小命而已,他的政治前途已经结束了。至于其他人形成一个派系还需要点时间,另外他们内部会有更多的猜忌,成事也会比之前要难些。” 六王爷细一想,确实如此:“那孟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历史上的大贪官就没见几个主动坦白的。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命贪,直到最后证据确凿了,才肯认罪。” “或许他们内部出现了内讧,或者孟相被人威胁了,”李北辰若有所思地想着,“又或许,孟相这是想用这最大的诚意,交换他儿子的命。都有可能。” 六王爷禁不住扔出了王炸:“那有没有可能孟相是这次谋反的幕后主使?” “先假定不是孟相。把两件事先分开。走一步看一步。”李北辰举着白人褐色皮的核桃仁,看着上面的沟沟壑壑,交错的纹路,“说不定敌人正想借朕之手除掉自己的左膀右臂。毕竟孟相是公认的铁腕丞相,老成谋国。如果能借机为朕所用,不失为好事。” 说完,一口吞下核桃仁:“何况他再谋逆,也没了资本,底下的人放了一次大血,已经不信他。除非他为虎作伥,替他人做嫁衣,那还有点可能。” 李北辰觉得自己的思路发生了点变化。 看来课外补习班也不是一点没用。 好像还是有点用。 对方让自己这边疑神疑鬼,夜不能寐,自己在对方那边也造成了一样的效果。 彼此彼此! 第213章 暖情酒 “皇兄威武,皇兄圣明,不过皇兄向来如此,臣弟自叹不如。”老六笑着说,倒是没有老三那般嬉皮笑脸。 “叫大哥!”李北辰沉着脸喝到。 “大哥好。”老六笑嘻嘻地说道,“大哥威武,大哥圣明,大哥向来如此......” “打住!没个正经。”李北辰忍住笑意。 李北辰打量着弟弟,就算是耍赖调皮,也比以前收着点了。以前那可是有点实打实的无所谓,大有要杀要剐随你便,看你怎么在母后那里交差的泼皮劲。 “你猜猜朕现在想什么?” “臣弟不敢妄揣圣意。” “猜一个嘛!” “那大哥先猜我的。” “好。朕猜你在想,怎么还不上菜,肚子饿死了。”李北辰吃完了三颗核桃就不吃了,改为喝茶。 太医说每天吃七颗,他就安排早上吃三颗,晚上吃四颗。 “正是如此!如果再来点小酒就更好了。有情饮水饱,天下的酒都没有跟大哥一起喝的好喝。” 老六笑着说道。他心里在想,王妃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了。但这样的牵挂,他哪好意思说出口。 李北辰在想,这个情话高端啊,朕回头要说给江月白听。 “朕便赏你一壶酒。来人,把朕窖藏的秘制山东秋露白,拿给老六一瓶。”说完就有内监去取酒来。 “皇兄这里好酒就是多。古人有诗云:‘治曲辛勤夏竟秋,奇功今日遂全收。日华煎露成真液,泉脉穿岩咽细流。’就是说的这山东秋露白。” “山东秋露白,被列为七大名酒之一,与淮安绿豆酒齐名。臣弟今日真是有幸,能品尝到如此稀世珍酒。哥哥真是疼爱臣弟。” 说起珍酿,老六顿时变得严肃,滔滔不绝,俨然成了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李北辰感叹道:“喝酒还得跟老六一起喝。老六堪称酒中博士,学问做的不是一般的深。” “你这般懂酒不辜负这坛酒酿制人的一番苦心。这酒听说为减其燥性,由人收集大明湖中莲花每日朝阳初升之前的露水,加以趵突泉的泉水酿之。” “当然还加了点特别的东西,所以风味独特,且有养生效果。你且带回去与王妃慢慢享用。” 说话之间,一名内监便端进来一小坛酒来,捧至老六手边的桌案上。 “既然如此,臣弟就谢皇兄割爱。如此珍贵之酒,臣弟想跟皇上一起品尝。” “朕今日公务繁忙,午后还要批折子,今天就不喝酒了。” 说完两人突然有点尴尬,皆是因为“皇兄割爱”一词。 老六想要说,臣弟真不是那个意思。狗头保命ing。 皇上想说,朕觉得沈氏美是真美,但跟我家江月白比,总缺少点灵魂。 两人低头喝茶保持沉默。 皇上突然说道:“朕知道,你一直没有娶妻,连侍妾都没有一个,就是怕在朕之前生了儿子,被有心之人利用和诟病。” 没办法,皇上就是圣明,什么都知道。 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是一直未遇到那个愿意共度一生的人,就不愿意将就。 但凡将就,就是麻烦! 老六连忙说道:“非也非也。臣弟之前只是觉得有女眷很麻烦。她们总是心思细腻,争风吃醋,伤春悲秋。” “如今呢?” “如今得皇上赏赐,朕倒是觉得有个美眷也挺不错的。” 老六想说,温香软玉在怀,风流一夜,各种滋味,就像喝酒,感觉确实挺好。终究还是埋在心里,没有展开说,怕皇兄吃醋。毕竟沈石溪是真的美。 李北辰笑眯眯地在酒盖上点了点,“这酒老六你一定要记得与王妃一起喝。” “为何?” “因为...这是暖情酒。”李北辰笑着说道,“早点生个孩子,让母后开心开心。” 原来如此。 怪不得刚刚约哥哥一起分享被拒。 老六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火烧云。 “臣...臣遵旨。”说话都跟喝醉了酒般。 “快拿着这酒去跟王妃回家喝。”李北辰抬了抬下巴,意思是送客了。 “臣...臣遵旨。” 老六抱着暖情酒走出来找王妃时,他还晕乎乎的,感觉抱着个炸药。 一个内监急匆匆地追出来,说是帮六王爷拿酒。老六觉得皇兄真体贴,正好把炸弹扔了出去。 谁知出来后,隔壁房间门口徐福海安排的两个内监不让她进,说是奉命不让任何人进,还告诉他王妃不在里面。 那王妃去了哪里? 六王爷立马慌了神,王妃现在已经不是宫内妃嫔,这皇宫是不可以随意乱走动的。 他立马飞奔出门。 勤政殿外就这么会时间,站着一堆人。里面竟然看到了陈宁。 他立刻上前拱手要问,却被陈宁拉到一旁人少之处,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花园。 花园里正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原来之前,沈石溪出来之后,按照旨意去隔壁房间候着,结果门口被徐福海安排的两名小太监拦住了。 当时徐福海吩咐的是,除了皇上,其他任何人都不可放进去。 徐福海此时又不在,去了掖庭那边。这两个都是徐福海的心腹徒弟,自然坚决执行。 所以沈石溪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根本不听,油盐不进,直摇头。问就是,除非皇上来。 结果江锦绣在里面醒了,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就跑出来查看。 两人一见,就红了眼睛,激动不已。上次见面还是前几天按照姐姐吩咐,给沈石溪送印度神油作为新婚贺礼。 哪怕正主出来求情,两个小太监还是不同意沈石溪进去,坚决执行上级领导的命令。 江锦绣望着外面大好春光,就说,不如去勤政殿附近的小花园聊聊天。 原本因为江月白是沈石溪的救命恩人,沈石溪爱屋及乌,就对江锦绣有着格外的亲近和尊重。加上江锦绣单纯可爱,两个人在小花园里聊得不亦乐乎。 一个人刚刚初为人妇,一个在做晚上侍寝的准备,更是悄悄话说得飞起,染红了脸颊颈项。 沈石溪想到昨日六王爷身着喜服,把自己抱到床上,温柔地褪去衣衫,就心生暖意,娇羞不自禁...... 假装是被江锦绣缠着讲昨日新婚之夜的男女情事,其实是自己禁不住和小闺蜜分享初为人妇的新婚喜悦。 对闺蜜,就是要分享这最幸福的时刻。 最幸福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找人分享,总想要秀一秀的。 不然就像锦衣夜行,憋在心里,憋出内伤。 江锦绣又八卦昨日婚礼上的刺杀事件。 沈石溪虽然昨晚只在现场了一小会儿,但是她很会讲故事,把她见到的场景描绘得让人身临其境。尤其讲到皇后脸上的伤口和使用创伤膏后神奇愈合的场景,把江锦绣吓得不行。 “姐姐,你真勇敢,要是当时我在场,肯定都得吓晕过去,”江锦绣吐吐舌头感叹道,“看来回去我得好好跟着姐姐学武功了,不然小命都保不住。” “我也想学武功,像你姐姐那般厉害。我不仅想学练剑,还想学骑马。你不知道昨天晋王骑马飞奔出去的时候样子有多英俊潇洒,要是他能教我学骑马就好了。” 沈石溪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对六王爷的爱慕之情。 她鬓角边的一缕未拢的发丝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她的心也跟着摇曳起来。 第214章 一夜之后 江锦绣想想小时候跟着爹爹学扎马步时候的情景,更不要提后面有了专业师傅来教姐姐时练基本功的苦,立马萎了。 “其实我就说说,学剑那是不可能学的。谁能做我姐姐那样的人啊。她从小的座右铭,是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每天寅时末(5点)起床练剑,天天跑步扎马步。那个苦得咧!”江锦绣愁眉苦脸地说道。 “虽然学不到你姐姐那么厉害,做不到每天那么早起床,但学个一招半式总归有点用处。练一练,至少遇到危险还能跑得快,要是有马,还能骑着跑,总归有好处的。”沈石溪充满希冀地说道。 忽而又红了脸,“假如是王爷愿意教我,那多苦都是不苦的。” “呀,如果能有自己喜欢的人教,也许会不那么苦吧。怪不得姐姐说羡慕你可以可以嫁给六王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江锦绣笑嘻嘻地说道。 “你姐姐真这么说了的?”沈石溪试探性地问道。 这意味着,江月白在这深宫里永远不可能幸福,因为自古以来,哪有皇帝会只对一个人好的。 江锦绣也意识到自己一时间说错了话,连忙说道:“那是姐姐很早以前说的。那个时候还没有进宫呢。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姐姐说的这个傻话。” “这何尝不是天下女子的心愿。”沈石溪喃喃地说道。 如实说,她听到要嫁给六王爷的时候,一个人痛哭过,觉得万分委屈。过五关斩六将,才入的宫,成为皇上的妃子。这才几日间,就转眼成了王爷的王妃。 虽然旁人不会说什么,但感觉就像二嫁一样,名声上不好听。 经过昨夜之后,她便觉得六王爷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谁都比不上他的温柔体贴还有那番能干。如今听江锦绣这么一说,更加感到了命运的垂青。 宫里那么多女子,以后还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自己再漂亮,也会老去。只是皇帝众多妾之中的一个。而在六王爷这里不同,她是妻,是唯一。哪怕有侧妃,也只有一人。 原本欢笑着的两人,一时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再这样说,连我都要羡慕了你了。不过你嫁出宫去就不用遭罪了。最近宫里举行练舞大会,要给太后娘娘庆祝生辰。每个人都要参加,还组成了两个队比赛。想想就要哭了。练跳舞可疼了。”江锦绣嘟囔着嘴说道。 这些日子没人聊天,这会碰到了沈石溪禁不住吐槽起来。 “太后生辰?太后生辰是什么时候?”沈石溪连忙问道,心想自己作为新儿媳可得借机好好也表现一番。 “这个月十六。” “你刚刚说的舞蹈比赛是怎么回事?” “就是全宫里的人分成两组,然后每组出四个节目。看哪组节目跳得好。”江锦绣声音里满是低落。她别的本事没有,最有自知之明。像她这样的水平,哪能上台啊。 “不是有你姐姐嘛!有你姐姐肯定赢!”沈石溪安慰道。 这下江锦绣更难过了,无比悲壮地说:“可是我姐姐跟我不是一个队!要是我姐姐跟我一个队,稳赢。” 沈石溪硬生生地憋住笑意:“怎么会这样?” “抽签决定的。唉。有点倒霉了,”江锦绣叹了口气,不过她又高兴地说道,“还好没有跟她一组,她们的队长可是璟妃娘娘。” 沈石溪心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好闺蜜就是见不得你受苦,也见不得你开路虎。 连忙安慰道:“反正队里肯定不是你一个人。你就随大流,不出错就好了。” 江锦绣一下子高兴起来:“沈姐姐说得对,到时候再说,现在就不操心了。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不会跳。就是觉得要在太后面前丢脸,有些难受。沈姐姐,以后是不是会经常到宫里来玩?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沈石溪看着纯真善良的锦绣,暗自羡慕她被家人尤其被姐姐呵护得如此之好,心底里似乎没有半分污垢。 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呢!今日是来拜见太后,才能进宫的。” 江锦绣禁不住拉着沈石溪的手,端详着沈石溪的一双大眼睛。她今日穿着亮丽的浅紫色衣裙,越发显得胸口处波澜起伏,阳光照到她的身上,那衣裙更加鲜亮,那曲线更加傲人。 人面与边上朵朵盛开的花相印,更加娇美。 江锦绣心中羡慕,赞叹道:“姐姐,你真好看。你这身衣服跟姐姐也很衬。如果我是男子,我也会爱上你。” 沈石溪羞红了脸,她从石凳上起来,袅袅地站起身。刚刚跟着江锦绣从里面出来,迎面碰见了许多朝臣还有武将。 那些爱慕热切的眼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能感应得到,但她满心里只有她的夫君。 只想夫君能爱上她。 但她不欲说出自己心中的祈愿,何况晋王爱的是对方的姐姐,看了眼对面满脸笑容的锦绣,便没有说话。 “你的气质就像古时吴越的西施,哪是姐姐能比的。而且发现你气色愈发红润白皙,比之前活泼开朗得多。想来是这宫中养人。” “姐姐又在笑话我的蒲柳之姿。” 六王爷站在花园角落里已有段时间。没想到自诩为谦谦君子,今日也有听墙角的时候。 他后退数步,问边上端着酒的小太监:“你看到王妃去哪里了吗?” “好像在那边小花园里。”小太监识相地配合道。 宫里谁人都知道皇上跟晋王亲兄弟感情好,那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沈石溪听到六王爷过来了,脸一红,一颗心砰砰地乱跳。她与江锦绣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又迅速地避开,彼此间都有些甜蜜的不好意思。 这大概就是闺蜜间刚刚分享过那种小秘密的特殊感受。 拉起江锦绣的手,笑着说道:“走,我们一起回去。晋王来寻我了。” 两人抿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都笑了。 没走几步,就迎面碰到了赶过来的六王爷,他对着锦绣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沈石溪,拉着他得手,温声说道:“王妃,害得我一顿好找。” 沈石溪立马屈膝行礼道:“臣妾碰到了小姐妹,两个人聊得开心,就忘了时辰。望王爷恕罪。” “以后经常来宫里给母后请安,定有机会再见。皇上赐了我们一坛暖情酒,让我们赶紧回家饮用。王妃,我们快回吧。” 边上端着暖情酒的太监一脸暧昧地对着沈石溪点点头。 两人新婚燕尔,恩爱甜蜜的样子,让江锦绣吃了一肚子的狗粮。 江锦绣伫立在路旁,目送着拉着手的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墨绿,一个淡紫,六王爷君子如玉,王妃美人如花。 好般配,好甜。 爱了爱了。酸了酸了。 勤政殿前面还在排队面见圣上的群臣感受稍微有点不一样。 如此大美人,竟然被六王爷娶走了。 太酸了。老坛酸菜面。 酸掉牙了。 第215章 又有进展 江锦绣回到隔壁房间,颇为无聊,睡觉又睡不着。 服侍的宫女不敢怠慢,拿来了很多精致的小点心,介绍给江锦绣食用。 此时已经午时,李北辰还在隔壁房间忙着。 江锦绣本来就肚子饿了,又喜欢吃点心,埋头吃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待到皇上喊她过来用膳时,她正津津有味地吃海棠糕,像个小松鼠。 用膳时,陈宁也在一起。这让江锦绣有些意外。 李北辰跟陈宁边吃边聊,也不避讳江锦绣,这倒是让陈宁感到意外。 这又是皇帝的哪一位妃子,得到如此宠爱,竟然中午吃饭都要带着。眉眼之间竟然跟那女侠有几分相似,只是更为瘦弱纯真些。 陈宁这次来是跟李北辰请求将前户部尚书的私生子张孝的妹妹,张馨从掖庭带出来,赏赐给自己。陈宁把审张孝的始末前后都给皇上做了一番详细的汇报。 李北辰把张氏在掖庭自杀,还有张家两个嫡子逃走的事情告诉了陈宁,为陈宁的看法。 陈宁思考了一番之后,认为是逃走还是被劫走还是救出还不好说。大概率是杀人灭口。这两个嫡子已经死了,或者迟早会被杀死,因为死人的嘴巴最可靠。 现在对方就是想一门心思把脏水往前户部尚书和他家人身上泼,造成先是私生子不满父亲被砍头,买凶杀人铤而走险,接着被皇帝发现后,全家畏罪自杀或逃跑的假象。 江锦绣因为吃糕点吃得太多,此时已经全然吃不下。加上第一次陪皇上吃饭,紧张得要命,所以简单地吃了一点点后,就不再动筷。 李北辰以为北方的饭菜不合她胃口,吩咐厨子又做了苏州菜银鱼鸡蛋羹上来。 端上来后,江锦绣依然性质缺缺。 “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李北辰关切地问道。 江锦绣垂下眸子,小声说道:“饭菜都很好吃。刚刚在隔壁吃了好多点心,实在吃不下了。” 徐福海这时从掖庭赶了回来,伺候一旁。因为陈宁对于这件事不是外人,皇上就让徐福海直接陈述案情。 “张氏留下了一封信,说假如她的儿子在流放途中不见,那么一定是被劫持了。需要找户部侍郎林思田,是他出的买凶杀人的钱。” “林思田?把相关证物交给大理寺处理。快,别让林思田又自杀了。把他的家人也抓起来!”李北辰听完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 指示张氏买凶杀人的竟然不是上级而下级。下级有什么仇什么怨谋害皇帝啊?能得什么好处啊? 谋杀了皇帝之后,林思田也做不了宰相,在新任皇帝手上,最多当个户部尚书?但更有可能的是被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林思田是浙江人,老师是陈相,分管领导也是陈相,不过跟孟相是同乡。 为了升官一级,造反谋逆,值得吗? 说完案情之后,三人都没有了胃口。 陈宁摇了摇头,“这件事总感觉在刻意隐瞒什么。皇上,臣有种预感,孟相晚上回来求见皇上。” “朕也是这么觉得。” 正说着,有将士送来八百里急报,“西北边境出现了战事。亦里把里三股兵力对我边境展开疯狂攻击。请求支援。” 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挤在一起。 一听到急报,他就想到了袁天师提到的预言里的“兵灾”。 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反而没有那么惊慌。 李北辰表示自己知道了。让陈宁先行退下。 哪怕现在钱有了,但解决不了兵和粮草的问题,也无济于事。亦里把里和鞑靼如果两头开战,势必会腹背受敌。 鞑靼这边还是要稳住。李北辰这个时候想到蒙齐巴克,又把现在的千头万绪考虑了一遍。想到昨天袁天师的一番话,心下有了主意。 李北辰洗好手,又漱好了口,心情愉快。 “跟朕去湖边走走。你会吹笛子吗?” 江锦绣腼腆地答道:“不会。我会吹箫。不过没有我姐姐吹得好。她的笛子和箫都吹得好。先生们都夸她聪明。” 对于姐姐这样的偶像,她从来都是毫无毫无保留地夸夸夸,表达自己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 “是吗?”李北辰好奇地问道,心想,很期待有一天跟你姐姐琴箫合奏。 “嗯。真没有见过比姐姐更厉害的人了。”江锦绣甜甜地说道。 “那是你没有听过朕吹笛子。”李北辰骄傲地说道,他也不明白为何要跟江月白争个输赢。 “行。” “行?”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江锦绣撇了撇嘴,低下头去,“总不能因为你是皇上就说你吹得最好吧?” 如果姐姐在这里,恐怕就是,因为他是领导,他什么都对。虽然他吹得不是最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觉得他吹得是世界第一。 李北辰忍俊不禁,拿起笛子,“走。让你看看,是你姐姐吹得好,还是朕吹得好。” 两人出了勤政殿,门口空荡荡的,候着的大臣们就像按了delete键一样,清除的干干净净。 大臣们已经被告知下午未时后再来,皇上中午不办公,挂牌歇业。 门口有步辇在等着。但李北辰唤来了早上坐过的轿辇,这样就可以两人同乘,告诉徐福海去翡翠湖边僻静清幽之处。 李北辰坐在昏暗的车厢里,握着玉笛,闻着江月白身上的味道,在摇摇晃晃中,眼皮子时开时合,又想睡觉。 江锦绣坐在侧面的椅子上,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皇上,想到沈石溪说到的闺房中的那些,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此时才四月初一,天还没有热起来。湖边更是一片晴好,水鸟成群,凉风习习。 李北辰在一棵大树下站定。 酝酿了下气息,挺直了腰板,李北辰便开始吹起笛子来。 而江锦绣就在地上铺了条手绢,席地而坐。粉色的衣衫落在青色的草地上,边上就是碧波荡漾的翡翠湖,美得如同一幅画般。 徐福海站在附近,指挥其他小太监防止她人靠近。 悠扬的笛声响起来,悠悠扬扬。传出老远。 江锦绣静静地坐在那里,离皇上不远不近的地方,眨巴着眼睛望着高高在上的皇上。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如身边的一湖春水般,苏醒过来,一波一波地往岸边滚来...... 这湖边竟然还有一树晚开的杏花,片片杏花吹落,落在草地上,落在江锦绣的裙子上。 本来是一幅唯美的场景。只是美人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碰了碰江锦绣的胳膊,接着有人问道:“怎么,朕的笛子把你吹睡着了,这是好听还是难听的意思?比之你姐姐如何?” “好听吧。”江锦绣揉了揉眼睛,还是迷迷糊糊的。 “为什么要加个吧?” 大领导在上面激情飞扬,结果你在下面睡大觉。 结果被领导当场提问。 doge~ 第216章 攀比 为什么要加“吧”这个字? 江锦绣认真地想了想,决定按照姐姐教的,但凡不会的题目,就把原题变相复述一遍,再夸上一夸。一般能过关。 “因为臣妾睡着了,基本没听见。但皇上从小请最好的老师教的,一定是极好的。”江锦绣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说着还在地上找了一朵看起来不那么萎靡颓败的花。 “皇上,送给你。”江锦绣谄媚地笑着。 送给你一朵小花花。别生气了,够意思了吧? 李北辰盯着江锦绣递过来的小花花:“......” “那比之你姐姐吹得如何?” 江锦绣认真地想了想,姐姐以前没有教过这题,凭直觉答道:“皇上应该比姐姐吹得好吧。” 李北辰对这个答案哭笑不得:“朕恕你无罪。你就如实回答就好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有应该的。”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啊。”江锦绣委屈巴巴地捏着手里的花说道,“如果皇上想知道,去找我姐姐比试一次不就好了。” 江锦绣把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往下揪着。 李北辰看着江锦绣这个样子心一软:“你也吹一首给朕听吧。” “好吧。但是吹得不好听,皇上不可以笑我。”江锦绣小心翼翼地接过笛子。 先擦拭了一下,再吹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睡着,但这一次心噗通地乱跳。 李北辰虽然没有坐在她的身边,而是站在湖边眺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就是江月白救起沈石溪的附近。 他的心里片段式闪过每一次见到江月白的场景,尤其是她那双总是透着坚定睿智的眼睛。她并不总是笑,但笑起来灿烂无比,可以融化一切的冰冷不快。 她一点都不脆弱,她甚至还那么真诚地说,想要保护朕。 朕需要她的保护吗? 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嘴角勾起了弧度,笑得那般开心。 徐福海注意到了皇上面上久违的微笑,安心了许多。从昨天到现在经历了太多。 以为皇上喜欢江锦绣吹笛子,心里暗暗记下了,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月白。 “皇上,臣妾吹好了,”江锦绣笑着说道,“皇上还要听吗?” 李北辰转过身,抬头一看,有几位妃子正笑容满面地朝这边走过来。知道是妃子们得到了消息,都凑过来刷脸缘。 江锦绣顺着皇上的目光也看到了,顿时收敛了笑容,全然不似在沈石溪面前那般活泼人来疯。 “有朕在,你怕什么?”李北辰笑着说道,看向江锦绣。 江锦绣似忽然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望向李北辰又低下头,忽然就笑了。 “再吹一首吧。”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江锦绣望着走过来的妃子们,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说道:“那臣妾就斗胆再吹一首吧。” 说完,便全神贯注地吹了起来,仿佛在无人之境,这里不是后宫,身边也不是皇上。 她的指法并不娴熟,还有吹错之处,最大的优点便是,全身心地投入,不受其他因素的干扰。 吹错了便继续往下吹,不回头,所以轻快连贯,吹错了的地方让人觉得错也有错了的妙处。 这便是江锦绣日常偷工减料、马马虎虎的水平。因为她想法设法蒙混过关,不想一遍遍地重来。姐姐就不同,她会一遍遍地抠细节,一遍遍地重来,直到完美。 这次江锦绣吹的是首江南小调,情不自禁地想起许许多多与姐姐在苏州时甜蜜的往事。 来的女子有四位,领头的是璟妃,还有姜答应、钱贵人、方选侍。 璟妃带着众人参见了皇上,姜锦绣停下口中吹着的笛子,参见了璟妃和钱贵人。 姜答应眼里掩饰不住的嫉妒。其他人则皇上面前巧妙地藏起疯狂的妒忌,只有纯净的笑脸。 “皇上好雅致,跟江妹妹在这里吹笛子,”璟妃笑容娇媚,甜甜地说道,“臣妾按照皇上您早上对臣妾的嘱咐,刚刚正在永寿宫里商量着都献些什么节目呢。这位是新来的姜答应、这位是方选侍,还有钱贵人。听说都是能歌善舞的好手。不知皇上是否有空去臣妾那指导下?” 璟妃说完就瞟了江锦绣一眼。 意思是,你跟我们不是一队,就自己知趣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要偷窥我们队的机密了。 可以说,璟妃找的理由真是不错,毕竟皇上是总设计师。 江锦绣见璟妃瞪着自己,只觉得头顶三只乌鸦飞。听到“姜答应”时,更是心中猛地一慌,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喊别人。 皇上淡淡地说道:“朕要回勤政殿批折子。改天吧。” 璟妃不敢放弃,继续撒娇卖痴,说就是去她宫里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就走。而且炖了上好的海参鱼翅汤给皇上补身子,请皇上喝一盅。 其他妃嫔也在璟妃的眼色下,使出浑身解数,劝说皇上去帮忙看看,要排练的舞蹈行不行。 皇上用余光扫过江锦绣。 见她竟然歪着个头,垂手拿着个笛子,一脸呆萌地望着众人。 众人都在争宠,她无动于衷吗?不,甚至在看戏。 “江常在。” 皇上点名江锦绣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何况对面还有个姜答应。她刚刚见到对方时,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听到叫工号的时候,一定要先想一下,不要自作多情。 但对面的四个女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江锦绣把笛子攥在手里,挤出一个笑容,呆呆地看向皇上:“皇上,您是在叫我吗?” 不然还能有谁?李北辰感到很无语。自从他上次发现有个姓“姜”的答应后,他就想着什么时候给江锦绣升一下,免得叫混。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来,江锦绣立马会意地把笛子放在皇上的手上。 只是好不真实,这是给自己升位份了??? 不是还没侍寝吗? 江锦绣禁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走吧。跟朕回勤政殿。” 本来李北辰刚刚考虑把江锦绣送回去的,毕竟到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只好改变主意。 江锦绣感觉浑身被穿了好多个洞,只差被千刀万剐。 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那就快走。” 李北辰又看向璟妃,握住璟妃的右手说,温声说道:“璟妃,劳你费心了。你带着她们好好练。” 松开了握着璟妃的手,带着江锦绣离去。 如果说刚刚只是一点羡慕嫉妒恨,那现在是亿点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凭什么? 她姐姐拿命在拼,会剑术,敢救人也敢杀人,咱比不上也就罢了。 她有什么本事在选秀入宫的新人里最先侍寝,还最先升位份的?! 就她刚才那样傻呆呆的样子?! 留在湖边的四个人像吞了一整个柠檬。 酸得连毛孔里冒出来的都是酸水。 第217章 不明物 李北辰上了马上之后,江锦绣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原来的位置坐好。 她很想表达对皇上的爱慕与感谢,却有很胆怯。 他当众升了她位份,还维护了她自尊,就像大英雄一般。 她颤抖着,轻轻地抬起手。 然而随着车身一摇,又轻轻地放下。 她咬着嘴唇,低着头,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女孩子不可以主动,要矜持,要遵守礼教。 “皇上,谢谢您。”她犹豫了很久,方才说道,说完后,顿时觉得脸更烫了。 虽然李北辰看不清江锦绣的脸,但他知道一定很红很羞涩。 他很喜欢看江月白娇羞的样子,一看到她娇羞却又带着傲娇的样子,就心潮澎湃,激动不已。面对江锦绣时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但没有那种炽热的感觉。 李北辰情不自禁地拿出笛子,在黑暗中吹了起来。 他对笛子的熟悉就跟对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闭上眼睛,都能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孔的位置。 此时他吹的是一首诗经里的男女情歌曲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曲调悠扬而缠绵,令人心生缱绻。 江锦绣蜷着身子,抱着腿,低着头。 她的心随着音乐变得很温柔很温柔...... 一路上的音乐飘出去很远很远。 听到的人包括徐福海都以为是吹给江锦绣的,只有吹的人在深深地思念另一个人。 下车时,李北辰意外地发现,江锦绣竟然又像个婴儿般睡着了。 “把她叫起来,”李北辰手里拿着笛子下了车,对徐福海吩咐道。 徐公公从皇上的口气里,突然悟到了一点圣上的心意,刚刚皇上一直在思念的人是江月白。 李北辰进到殿里,却见到一个女人蓬头散发地被两个太监摁着跪在地上。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臣妾没有偷东西,没有偷东西!” 李北辰的眉头立刻皱起来。 太监立马跪下恭敬禀报到:“皇上,这是翊坤宫的慕容氏,徐公公吩咐小的搜查她的寝殿。发现了这个不明物。” 双手呈上来杜蕾斯的盒子。 “把她带进去。”李北辰接过盒子,捏在手里,吩咐道,“等江常在上来了,叫她也进来。” “诺。” 李北辰随意地翻了翻盒子,打开一看,竟然只剩下五个了,“里面的东西呢?” 他记得拆封的时候数过,一共十个。 “臣妾......臣妾打开了五个,扔掉了。”慕容常在看到盒子腿一软,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她不敢抵赖。因为她知道还有四盒在江月白房间里。 既然现在专门找上门来了,说明皇上知道了江月白有这个古怪的玩意儿。 “扔到哪里了?” 慕容常在结结巴巴地说道:“埋,埋在我们宫边上的小花园里了。” “皇上,臣妾真地没有拿那个药丸。臣妾冤枉的。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哪里冤枉了?你这不是偷了桃蕊宫的东西吗?” 慕容常在知道瞒不住了,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砰地响,“臣妾那......那天是从昭才人的床上拿了个这个东西。但是臣妾真的没有拿那个药丸。真的没有。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皇上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在慕容常在面前摇了摇,“你既然用了五个,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吗?拿它来做什么了?” “不......不知道......”慕容常在的腿在打颤,哆哆嗦嗦地说道,“最开始吹了吹,发现可以吹得很大。后面看到上面的字,上面字的意思好像是......” 慕容常在一咬牙说道:“好像是......避免怀孕......” 因为避孕两个字都没有繁体字,所以很好理解。 其实李北辰也看出来了这三个字,只是怎么用呢。他没看明白。最重要的是,后宫里的女子都巴不得得到恩宠,早点怀孕,怎么会想要避孕? 接着问道:“你研究出来了怎么避孕法了吗?” 慕容常在迟疑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江锦绣走了进来。 江锦绣看到皇上手上的盒子,加上跪在地上的慕容氏,立马想到了早上发生的事,怒气冲冲地骂道:“你竟然偷了我姐姐的东西!亏我好心借衣服给你换!快点把东西交上来!” 李北辰打量着江锦绣,刚刚还像只小绵羊一样,这会儿像只护崽的母鸡。 看向江锦绣,温声说道:“你先坐边上,朕有话问她。” 李北辰把手里的一只递给慕容常在,“你演示给我看。” 慕容常在惊讶地望着坐在边上的江锦绣,愣了片刻,便颤抖地撕开包装,然后将里面东西套在指头上,一圈圈地往下展开。 聪明如李北辰,加上有经验,低头看了一眼,脑子转了一圈,立马明白了里面的奥秘。 “你有没有看到梳妆台上的那个红木盒子?” “没...没有...”慕容常在心虚地说道。其实她有因为好奇打开看过,只是看到里面空空的,就又合上了放回去。如今都怀疑她偷了里面的丹药,而她偏偏打开了那个盒子。 只要她承认打开了那个盒子,那么所有人都会认定偷了。 这时,慕容常在想起来叶苏华被认定推沈石溪落水的事情。 她亲眼所见沈石溪是自己掉下去的。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叶苏华说话,自己也没有。就任凭叶苏华被冤枉。因为她也嫉妒叶苏华进来就被封了贵人,对叶苏华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很不满。 如今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叶苏华当时的绝望。 李北辰从小到大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拙劣的谎言被拆穿的时刻。 “你不仅看到了,还打开看了。”李北辰冷冷地说道。 “臣妾没有。”慕容常在坚持道。 只要坚持不承认,就拿我没办法。反正当时只有自己在屋里面,没有人看见。 李北辰考虑到西北刚报突发战事,慕容常在的大哥又是西北军主力,四品武将宣武将军。准备还是以小惩大诫为准。 便大声呵斥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拿过那颗丹药?如果拿了,那就交出来。这是皇后的救命药。如果拿出来,朕就既往不咎。如果不拿......” “臣妾冤枉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地没有拿。”慕容常在痛哭流涕,禁不住膝行到皇上的面前,扯着皇上的裤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皇上。 脸上的妆容全花成一团,惨不忍睹。 之前她还嘲笑叶苏华自己不会据理力争为自己声张正义,如今她也只能说出来这一句“臣妾是冤枉的”,因为自己并不是毫无把柄,坦坦荡荡。 “起来吧。先禁足一个月。任何时候不得外出,任何人不得探视。等候发落。” 慕容常在愣住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因为只是被禁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 徐公公立马提醒道:“还不赶紧谢恩。” “谢皇上开恩。”慕容常在连忙拜下,心有戚戚。 慕容常在被带走之前,依然回头望向皇上,眼含泪水,“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拿那丹药。真的没有。” 李北辰正在专心致志地套子装回盒子里。心里有点跃跃欲试,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种用法。他更想现在就想去质问江月白,为何不想给他生孩子。 第218章 完了 江锦绣之前在床上看到过杜蕾斯的盒子。 但她没有动别人东西的习惯。 何况是姐姐的东西。 此时听说是用来避孕的东西,更是大吃一惊。 姐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东西的? 之前说不想现在就怀孕生孩子难道是真的? 现在连皇上都知道了,会不会要杀头啊。 她禁不住捂着自己的嘴,惊恐万分地望着皇上。脑子里飞快地回想小时候姐姐犯错时,父母惩罚,自己求情的场景。 完了。没有。 只有姐姐给自己求情的时候。 对。 还是有一次的。 那是姐姐太认真了,熬夜写作业,写到晚上亥时(十点多)还不睡觉,母亲责骂了她,骂她睡得太晚,伤身体。自己的求情,竟然只是,“姐姐她又不是经常熬夜,就让她写完吧。” 再回想姐姐给自己求情的套路。 快快快快,失败,总结不出来。 李北辰整个过程中都在偷偷观察江锦绣。 江锦绣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脸上的表情转换颇为丰富。 从最初的惊讶,到后面的迷茫,再到后面的焦急,如今正在冥思苦想。 是在冥思苦想如何保护她姐姐,替她姐姐开脱吗? 朕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笨蛋,怎么给你姐姐找借口的。 徐福海进来提醒,时间不早了,要准备上班了,外面的朝臣等着来单独谈话呢。 “让他们等等。”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不光是因为杜蕾斯这事,也是想一种心理战,让来的人等的心焦,更容易心浮气躁,一会儿在带有威压的环境中,来人的应对中更容易露出马脚,显示本心。 “锦绣,你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在桃蕊宫见过这个东西吗?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吗?” 来了,来了。完了,完了。 江锦绣立马扑通一下跪倒在皇上面前,眼泪涌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回...回皇上。臣妾在阿姊的床上见到过,但从来没有拿起来看过。爹娘从小教育臣妾不要动别人的东西。所以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李北辰听着好笑,却知道这是真的,他看得出来江敬贤把两个女儿都教得极好,很有规矩:“抬头看着朕。” “哦。”江锦绣下意识地回答,立马意识到不对,“是,皇上。” 她缓缓地抬起头,别人哭都难看,只有她,在泪水盈盈之下却愈发的娇柔动人,宛若一块雪花,稍不注意就要融化在掌心。 一行泪瞬间滚落下来。 是个男人,此时都心软了。 里面包括她爹江敬贤。每次气得要死,看到大眼睛中这两行默默流下的泪水,就会想,“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上也不例外,语气顿时放了百倍的轻柔:“那你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 “臣妾不知道。” 江锦绣想了想,无比诚恳地说道,“应该是爹爹送的。爹爹经常会送姐姐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李北辰面无表情,心里却认可了这种说法。看江锦绣这心理素质就不会骗人。 毕竟江敬贤会从波斯商人那给女儿花重金买个没什么用处只是好看夺目的钻石项链。这恐怕也是从波斯商人那买来的。 “你有这个东西吗?你爹爹只送给你姐姐?” “我没有。姐姐平日里用功,又喜欢收集新奇的玩意。爹爹就经常因为她功课好奖励姐姐。比如姐姐围棋下得好,爹爹一高兴就给姐姐奖励了架古琴,说琴棋书画,都是相通的,不如一起学了。” 江锦绣盯着李北辰手中摇晃的盒子,摇摇头。 为什么姐姐有的,我一定要有?姐姐有那么多作业要写,还要练武练琴连下棋。我成绩又不好,又不爱学习,何德何能跟姐姐一样,要这个要那个。万一要个作业回来了怎么办? 刚刚江锦绣吹笛子,吹的是个很简单的江南小调,却错了三处。就这水准。也就她能那么自信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吹完。 李北辰又信了几分。 他假装随意地问道:“那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不想怀孕吗?” 李北辰给江锦绣挖了个坑,就看她跳不跳。 江锦绣只是有点呆,但不是傻,立马回答道:“我姐姐她绝对没有不想怀孕。她肯定想的。” 说完低下头,羞涩地小声说道:“这宫里谁都想吧。” “那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李北辰扬了扬手里的盒子。 江锦绣心想,这是姐姐的事,我还是不要替她答了。打定主意,便小声说道:“这个臣妾也不知道。可能要问姐姐。” 李北辰摸着下巴打量着惴惴不安的江锦绣,心想估计在她身上也问不出来什么。这个谜题恐怕只有江月白本人能解了。 她那么爱朕,为何不想生孩子,为何不想生孩子。 李北辰想着想着,想了很多,从古代到他父皇,从理论到操作层面,他突然想出来了答案。 一定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出身太低,位份太低,怕生了孩子,要给高位妃嫔养。因为按照大明王朝的惯例确实如此,嫔位以上才能亲自抚养孩子。 她现在已经是贵人,侍寝完了,朕给她封个良媛,再有喜了,正好嫔位。 这不是刚好吗? 刚好...... 皇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江月白自入宫后有多卑微,有多拼。 叶苏华刚入宫就是贵人,江月白入宫才是个答应。如果不是屡次豁出命去立功,现在就是眼前江锦绣的位份,哪怕侍寝完了也就是个常在,有喜了就是个才人。 江锦绣见皇上沉默不语,表情也阴沉得很,心里想着糟了糟了,皇上怕是知道了姐姐不想过早承宠过早生孩子的心思。 又想到姐姐说的,姐妹俩同气连枝,互为一体。心里一边祈祷的同时,一边暗下决心晚上一定要伺候好皇上,把皇上弄高兴了。这样说不定还能替姐姐求情。 李北辰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江月白的心思,心情愉快,摆了摆手,从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书里,先是抽出《左传》,这本太难,繁体字太多; 又抽出《论语》,这本太枯燥,估计抄不下去; 找了半天找出来《诗经》,这本趣味性强,又是情情爱爱的,应该可以吧。 李北辰把《诗经》放在桌上,在封面上点了点,淡声说道:“你拿着这个去隔壁抄书吧。等朕批折子了。你再过来磨墨。” 江锦绣一听抄书头就大,但一想到要救姐姐,立马勇气倍增,收住泪水,双手拿起桌上的《诗经》,抱在怀中,语气坚定地说道:“谢皇上。臣妾一定好好努力!” 李北辰略有惊诧,但没有往心里去,叫来徐福海,让他传召两位丞相进宫来开会。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儿女情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第219章 求情 江锦绣离开后,李北辰并没有立刻让秘书召人进ceo办公室开会。 他在考虑陈宁刚刚的求情。 为罪臣之子求情,可是个危险活。搞不好就要牵连进去,惹皇上震怒,掉脑袋的事情。 何况涉及谋反。 陈宁只说了一句话:“按道理来说,张孝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张成本早就该死。” 这话引起了李北辰的好奇,这个怎么说,怎么会“早就该死”,莫非陈宁又掌握了自己没有掌握的信息? 他就问:“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陈宁回答道:“张成的父亲、叔叔、哥哥和弟弟早就都战死了,只有张成活到了前几天,做到了吏部尚书,所以臣认为他早就该死了。至于张孝,作为一个私生子,认祖归宗都是假的,又是妓女所生,根本上不得台面。” 他这是明贬暗褒啊。 真实的潜在意思是:他们一家子除了他,都死绝了,何况张成也是凭以前立下了赫赫军功。 如今两个嫡子现在大概率挂了,留了个私生子作为血脉,反正又不进族谱,不上台面。妨碍不了对外宣传上,谋反之罪的零容忍。皇上,没必要让功臣绝后啊,最起码可以让他将功折罪。 这个张成替先帝镇压了之前皇叔的谋逆叛乱,从左金吾卫大将军、潭州宣抚司佥事,湖南布政司参议,最后才做到现在的位置。 算是个功臣,所以之前,李北辰砍了之后,内心还有那么些后悔。 但谋逆之事,是任何朝代的零容忍。 陈宁劝谏他以一句话“人取小,我取大;人视近,我视远;人动而愈纷,我静而自正”。 此时在李北辰的脑海中盘旋。 他沉思片刻,让徐福海进来听旨: “对组织这次刺杀的逆臣张成夫妇掘坟鞭尸,曝尸荒野,直系亲属一律枭首,杀无赦。” 然后让徐福海从掖庭秘密提取出张馨,改姓文章的章,名谨,谨慎的谨。赐予陈宁,任其处置。 至于张孝,由徐方秘密前去晋王府,让其改姓章,名忠。即日起,送去禁卫军练兵参军。此时国家正需用人,好男儿应保家卫国,征战疆场,而不是蝇营狗苟于烂泥之中。 张孝接到这个旨意后,为自己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竟然还能得以生机,禁不住悔恨万分,痛哭流涕。跪下拜谢六王爷,遥遥拜谢不在场的陈宁,感念不已。 他本就是个至纯至孝之人,不过是因为过于单纯渴望亲情被张氏利用挟制。经过此事后,天下只余妹妹一个亲人,如今更是御赐改名换姓,便斩断了一切的来处,立誓从新做人。 六王爷不胜唏嘘,替张孝高兴之外,他感觉大哥好像发生了变化。 变得心胸更开阔,格局也更大,心思也更深沉了。 他摁了摁左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心中也同样的热血沸腾。 那里藏着那张他无人时经常拿出来查看的小纸条,“建功立业”。 ※※※※※※ 孟相此时身着常服,正手执《通鉴》,踏着光滑如镜的水墨大理石,面色凝重,缓步慢踱,似在沉思。 端正刚毅的面庞,眉毛很浓,还有几根特别长,窜出来。体型适中,矫健有力,一看就是比较强势果断的性格。身上散发着久居高位者的气势。 而边上坐着愁眉苦脸的大儿子孟青。边上则是孟相的正妻。 “娘,儿子不想去那毒瘴之地。去了恐怕就无命可回,从今往后无法在爹娘面前尽孝了。皇上这是要卸磨杀驴,要搞垮我们孟家!”孟青气愤出声。 “闭嘴!”孟相朝门口看了一眼,瞪了孟青一眼。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新皇帝就是想把权力收回去。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孟青不服气地说道。 在外面不能说,在家还不能说了。 “儿啊,你少说两句。你爹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你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在朝堂那么多人面认错,还捐了二百万两银子。总该有个水响的。” 孟夫人见儿子孟青额头上满是汗珠,连忙给他打着扇子。 “娘,大哥,这是要去哪儿啊。”小女儿出现在客厅一角,睁着迷茫的大眼睛问道,清脆的声音格外悦耳。 “你先让他们都回内院。天塌不下来。我自有主张。”孟相不耐烦地沉声道。 瞪了儿子一眼。 嫡出的只有这一儿一女。 在自己的栽培管教下,长子兼嫡子孟青倒也算争气,做官做得四平八稳,顺风顺水。作为继承人,孟相自然格外看重。 听到门房通报,有人进来。 孟相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颔须冉冉,无风自动。 “倒杯蜂蜜水来。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说话之间,底下的几位官员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过恩师。冒昧打扰,学生有事不明,前来讨教。”来人是吏部尚书范铭,他神色恭敬地上前拜倒。 “见过恩师。学生也一样。”边上的几人一起附和道。 “都起来吧。” 孟相抬手微微还了礼,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你们要问的,答案朝堂上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吏部尚书范铭假笑道:“老师一向高瞻远瞩,望老师指点迷津。” 孟相接过夫人递过来的蜂蜜水,润了润嗓子,放缓语气道:“何为迷津?难道诸位看不清形势。” “看不清,看不清。学生们愚钝看不清,还望老师指点。”一帮学生面面相觑,连连说道。 “你们跟老夫都有多年师生情谊,基本都是老夫一手栽培提拔。你们都经过科举,饱读诗书。那我问你们:历代新帝上位最看重什么?” 学生们先是互相惊慌地对看一眼,又敛住眼神,沉默不语。平日里在外面,他们也是人模狗样儿,端着官架子,气势逼人。今天纯属事发突然,有点蒙。 只有吏部尚书范铭沉思后答道:“忠心。” 孟相看了一眼,对范铭投去赞许的目光:“说得不错。以史为鉴,自古往往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你我还在朝堂之上,留着一条小命。如果不想被赐毒酒抄家,还想留在位置上,为子孙留下点积累和颜面,就该思危、思退、思变。该如何表忠心?唯有自去铠甲,自斩双臂。” 诸位没想到会是这样,都愣在原地。 范铭倒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当堂砍了张成,是皇上的第一次试探,放出张成有行贿账本的消息,是第二次试探,如今则是借着行刺事件,进行第三次试探。 他毕恭毕敬地对着孟相鞠了一躬,“谢老师指点。” 孟相没有任何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捧着蜂蜜水,看墙上的字画。 “上善若水” 做人当有水一般的智慧,可柔可刚,可方可圆,可水滴石穿,也可东流入海。 来日方长。 见老师背过身去,也不给他们上茶,那就是没有留他们的意思。 一个个的期盼越来越微弱,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都变成了哭丧着的脸。 难道贪了半辈子的钱就这么交出去? “老师,真地要全交出去吗?”礼部侍郎不甘心地问道。 “难道还有一半的忠心?”孟相冷冷地反问道。 没有。 每个人心里都默默地答道。交一半还不如不交,只会罪加一等。 浑身上下感觉都被啃噬,不得劲。难受得要死。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带着一万颗不甘心,怨气以指数形式不断攀升。 第220章 不要啊!父亲 “老师,您说张成那个老王八蛋真留了份名单吗?”其中一位还带着几分侥幸。 家里的请了那么多仆人,还给一堆孩子请了私教陪玩。这要是交了赃款,一贫如洗,不都得遣散了? “你这是怀疑圣上吗?”孟相端详着“上善若水”的字幅,又喝了口蜂蜜水。 “学生不敢。” 众位面面相觑。心里愈发没底。 “老师,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如何保证上交了不被秋后算账?老师,我们都是您的门生,都听您的指挥,只求老师能给我们指点一条生路。”工部侍郎思量半天后,话里有话地问道。 我们是来投诚的啊! 孟相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是我的门生,那我是谁的门生?我是天子的门生。要说恩师,先皇是我的恩师。每一步都是承蒙天恩,天子的拔擢。所行之事都是听皇上的指挥。我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你说呢?” “学生愚钝,学生似懂非懂。”工部侍郎一脸便秘的表情,完全听晕了。 这里又不是皇上面前。怎么讲得如此赤胆忠心的。 老师讲题讲的黄岗奥数,我这学渣根本听不懂。脑壳痛。 “听不懂,就回去好好琢磨。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你们都回去吧。活路,我都已经指给你们了。走不走,怎么走。你们看着办。送客。” 打铃了。下课了! 听没听懂,三天后都要交卷了。 众人恋恋不舍地从孟相府里出来。 有人心里想着,刚刚还想着孟相私聊时会骂皇帝说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以借此去皇帝那边打个小报告,把他拉下相位呢。 结果人家滴水不漏。 “唉。看来只能这样了。” “是啊。本来还挺惊讶的。听了老师说要以史为鉴的话,有点悟了。且看太祖如何对待没有忠心的臣子,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老师是我等仰望的高人。看得自然比我们远。不说了。我回家去清东西。” “我也回家收拾东西了。” “唉,今后要过苦日子咯。” “今天要不先去吃一顿?以后都吃不起了。” “走走走。” 这些人急匆匆地走着,脚步声太大。惊起树上停着的飞鸟。 一只只地离开树荫,顺着大风,掠过屋檐,朝各个方向飞去,又停在不同的枝头。 叫声尖利刺耳。 “晦气!”吏部尚书摇头叹息道。 这起风了,就是要变天了。 孟相依然站着,弹了弹袖子,掀起袍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起桌上的两颗珠子,在手里娴熟地盘起来。 不一会听家丁回禀众人离开后说的话语,连着语气神态一起描述得十分详尽。 孟相心想,一个个居然以为本相会在背后吐槽皇上,埋怨皇上甚至带他们密谋造反,好反手就去告诉皇上。 都还是太嫩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非要来问个话。蠢成这样,迟早要把自己玩死。 交出二百万很肉疼,但不是还有各地的地契房契吗?还有夫人代持的钱庄股份吗?何况,比起保住孟青,保存家族,这些都是次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把本相拉下马,你们得再等二十年。 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时儿子孟青从屋里屏风背后钻出来,很不理解地问道: “父亲,您要在朝堂上非要让其他人也投诚。这不跟杀了他们一样。这下文武百官都恨死咱们家了。” “青儿,你听了为父刚才那番话还不明白。” 孟青对上父亲的眼神,看了又看,除了眼睛里满眼血丝,还有一如既往的慈爱之外,看不出来个abcd。 只有个褐色的眼仁。闪闪发光。 “儿子确实不明白。” 孟青疑惑地问道,“父亲之前不是告诉儿臣,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么?这非要人人都做君子,但要做成事,处处都要用银子,处处都要打点。清官办不成事啊。” 孟相叹了口气,望向儿子:“谁说以后该拿不拿,该打点不打点了?国家现在要用钱,皇上需要钱。谁给钱,谁就是忠臣。说得再多,不如用钱表示。” 其实根本原因是,你爹没有退路了。皇上怀疑你爹谋反。 “我懂了。”孟青点点头。老爷子这下子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孟相又问道。 孟青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是皇上的天下。” “嗯。记住这个话。心思不要走歪了。一步错,步步错。不要被人利用了。”孟相深深地看向儿子,“思危,思退,思变。你是我的儿子,更要如此。” 孟青垂下头,感觉小心思都被看对穿。 “从今天开始,你的吃穿用度减半,每天骑马上班,不可再坐轿子。赌博不可再沾,青楼一个月只可以去一次。蓄养的马和养的姬妾没有生崽的都卖了。唱戏的那个也卖了。” “啊?!不要啊!父亲。” “另外爹再给你请个私塾老师,每天晚上学《史记》,三天写一篇读后感,交给我。写得不错的,我会呈交给皇上。” “啊?!不要啊!父亲!” 孟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爹给你留了点钱,但不多。爹老了,再过几年就该思退。这三五年爹做成几件大事,在皇上面前念念佛,为你积攒点功德值,让以后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从今往后都要靠你自己打拼,挣前程了!” “啊?!不要啊!父亲!” 孟相寓意深长地看向儿子: “你只看到了父亲丢了面子,得罪人,没看到这是一场机遇。你看皇上为了保我,不顾大明律法。我丢了面子,但皇上得了里子。皇上如果用我们孟家用的顺手,自然会依仗,不就也有里子了吗?只忠于皇上还没有獠牙的孤臣,没有帝王不喜欢的。” 孟青自感大事不好。 立马惶恐地问道:“父亲,你这是要让我去南方了?” “不。我亲自去。”孟相沉声道。 他突然想到了晋王府里遇到的陈宁,那人容貌灵秀,举止张狂,听说皇上最近非常倚重于他。 “你马上去陈宁府上,亲自去请教,为父该怎么走。请他指点迷津。带上你养的马,要挑最好的。还有为父收藏的笔和砚台。再在路上买几个烧饼。就说,为父愿意跟他一起吃烧饼。” “父亲还要人指点迷津?”孟青大吃一惊。 竟然要选我最心爱的小马!!!吐血。 “照我说的去做。如有差池,你送的就是你爹的命。” 就在这时,宫里派人来说,皇上请孟相进宫议事。 孟青不敢再问。心想,我照办还不行嘛。这日子没法过了。让我哭一会去吧。 不,我要回去抱着我的梅娘哭一会儿。明天就要把她卖了换银子,今天就给她种个崽吧。 第221章 神秘的天香楼 皇帝没有先召其他的臣子,先召见了姜老太医、姜余和姜闲三人。 先任命姜老太医为院使,为太医院的名誉院长,客座教授,享受特殊津贴的特级专家。接着任命姜余为左院判。 姜闲则被任命为一个新职能部门的领导:太医院附属研究院院长。 姜余性格稳重老成,有担任自家几个医馆管理层和坐堂医师的丰富经验。所以其实是实际上的执行院长。 姜闲性格轻快喜欢琢磨新东西,所以让他成立和组建一个新的研究院。 李北辰告诉他,这个研究院的主要任务就是整理历朝历代以来医学书籍整理,治疗常见病被验证有效又很经济惠民的经方,罕见病病例收集,医学生的选拔和培训。编制含他在内暂定为五人。 例如近期他就面临几个任务,首先是招人,然后就分为三块任务去做,从历史典籍出发研究皇后的病,在全国范围内悬赏征集解毒的药方,全国范围内选拔五十名有一定基础的医学生进京培训和学术交流,内容为常见病的治疗以及瘟病的防治。 太医院也要马上招人,这个工作完全交给了姜余,由他起草招聘方案,最终由姜老太医敲定。总之要马上把太医院重新组建起来,恢复正常运作。御医由原来的十八人,减至十二人。编制含院使一人,院判二人,御医十二人,共计十五人。 说完这些正事后,姜余则告诉大家一个重要的信息。 今日有一妇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童过来问诊,小童口鼻流血,昏迷过去,深中剧毒颇为蹊跷。 问之,说服用解毒药物过量。医馆中的坐堂医师让其拿出解毒药物,对方却又拿不出。 对孩童施行针灸后,小童醒转,啼哭不止。坐堂医师则开了几副药给该妇人,安慰了几句。因业务繁忙,而小童啼哭不止。妇人取了药后就不知所踪。 该小童眼底异常,脉搏异常,而皮肤的颜色不像是急性中毒,更像是慢性中毒。 姜余听说后,差人问来诊的其他病人和医馆周围店铺打听该母子的消息,却无人注意。 听说妇人看起来颇为年轻,穿着十分普通,但容貌颇为美丽,言行举止不像普通人。 这就很可疑了。 虽然说上次密室的推论里,没有考虑到太子的遗腹子中毒,然后偷取皇后的解药用于给孩子解毒,这个可能性。但根据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和这个孩子,推断出不无这个可能。 比如太子中毒当时可能中的是慢性毒药,毒发身亡时,已经病入膏肓。但这个过程中,宠幸了某位女子,并且怀孕。这个女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出了皇宫。 现在孩子的毒可能突然严重了,亟需解药。所以才会刺杀皇帝,成功,则直接上位;失败,则可借太医治疗之机,谋取解药。 众人讨论过案情之后,一直沉默的姜闲突然说道:“如果是慢性毒药,那说明,这四五年里,一定有医生专门照顾这个孩子,帮忙控制体内毒性的发展。而这个医生,很可能在太医院内。” “确实如此。”姜老太医沉默了片刻,“前太子中毒身亡的情况,臣受先皇遗命,在先皇面前发过毒誓,不可公知于众,只能自己带到棺材里。臣只能说,太子中的毒是一种慢性毒。” “朕命你说。”李北辰冷冷地说道。 “臣恕难从命,如若如此,臣只能自裁。”姜老太医跪地叩首,老态龙钟地说道,“请皇上恕罪。” 虽然不过中风几日,却肉眼可见地迅速衰老。就像打开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圣明。如果皇上现在要求臣保密,臣也会万死不辞,绝对守口如瓶。请皇上饶了臣的父亲吧。”姜余立马跪在父亲身边说道。 “皇上,老臣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人。早已对生死看淡。如果皇上允许老臣再活上些日子,想办法救回皇后,那臣就活着。如果皇上要臣死,臣愿赴命。臣允诺过先皇的,臣就做到。” 姜老太医跪在地上,须发全白,却脊梁挺直,气度不减。 “好吧。”李北辰摆摆手。 “现在太医院里的人除了柳太医,全都死了。除非刚好是柳太医。其他人即使生前照顾过这个孩子,都无法开口说话。”姜闲说完叹息道。 如果那天因为照顾江月白的两个宫女忠心耿耿,把他临时叫走。恐怕他离开李惠妃的景仁宫后就会回太医院整理医案,拿药抓药。 那就会跟其他的太医一样,命丧黄泉。 至今想起,唏嘘不已。 李北辰沉吟片刻,吩咐道,“那就先查下这个柳太医。” “柳太医目前还在危险之中,不能受到惊吓。何况,臣觉得不宜打草惊蛇。”姜余说道。 “臣也同意。”姜闲定定地望向大哥。 这是做医生最基本的相互守望。哪怕是犯人,奸夫淫妇,到了医馆就是病人,也是他们治疗服务的对象。 他们只做他们的部分,治病救人。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 李北辰微微颔首,示意道:“但且直说。” “此小儿显然住在京城之中。拿着偷去的药物,恐怕一时半刻难以解毒。四五岁的小童,长期慢性中毒,体质必然偏弱,如果看病,没有相熟且技术高超的医生。恐怕会刺激毒性爆发。所以只要再来医馆,必定可以抓住他。”姜闲兴趣盎然地推理分析道。 得到皇上肯定的眼神,姜闲继续把话说下去: “刚刚陛下吩咐我们要光贴告示,招纳天下英才,寻找解毒良方。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必然会想办法跟这些被选中的治毒专家联系上,或者取得这些解毒药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 聆听着的姜老太医神色突然一变。 李北辰敏锐地注意到老太医的面部表情,急声问道:“老太医?” 姜老太医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小童很快七窍流血而亡。根本等不到名医和良方。” 众人皆想起了当初太子死时的惨状。如果真是太子的遗腹子,那就很有可能如此。 李北辰突然问道:“京城之中,可有医生或者奇人擅长解奇毒?” “有,”姜老太医颤巍巍地说道,“但是据说是通过天香楼进行联络。取一小瓷碟血,附上酬金三千金,即可三日后获得解药或者治疗药方。不过不管有用没用,都不退钱。但如今天香楼已经查封取缔。恐怕无人能联络上。” “这么说,皇后的毒有救了?”李北辰不动声色地问道,“只要朕公开悬赏三千金,是不是就有可能得到解方?” 姜老太医摇摇头,白色的胡子一晃一晃,“臣不知。臣只是听说。如果有机会,臣倒是真想会会此人,有些疑问想请教。” 李北辰就此让他们退下,在本子上,记下了几个关键词,理了理刚刚乱七八糟的思绪。 有点懊恼打草惊蛇了。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查封天香楼了。 但他准备找江敬贤来,明天就把这茶楼、这妓院,明天就继续开起来。 对外宣称,昨天纯属是一场虚惊。明天继续照常营业。 就是不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和名医会不会来。 李北辰又让徐福海派两个心腹太监去打听,天香楼是不是有这个悬赏解毒的先例。 第222章 平衡之道 兵部尚书原本就候在勤政殿外,只等孟相与陈相到达后开会。 就在李北辰与孟相、陈相、兵部尚书商议西北战事时,来了两组通报。 一则,宁夏叛乱继续恶化,人数众多,情节十分恶劣。叛乱头目先是集结众人冲入宁夏巡抚公署,杀害了宁夏巡抚,夺了符印,后又杀了宁夏镇总兵官,释放囚犯,开放库银任人哄抢。 二则,城门出口处发现吏部员外郎举家携大量钱款财物逃跑,人赃并获。 对于第一个,孟相、陈相和兵部尚书商议。 孟相认为最重要的是重设宁夏总兵官,稳定军心,然后以办事稳妥、军中有威望推举了他那条线上的一位西北副总兵调任宁夏担任总兵。 陈相则推举了统帅京军的将领,理由是,该将领曾任延绥、宁夏、甘肃三镇的兵马右都御史,在边关掌管军务多年,比较熟悉边事。 兵部尚书也立马附议:“陈相说得对。杨希辰戍边多年,很熟悉西北事务。有他在,相信可以很快平定叛乱。” 杨希辰是个名气很大的文武全才,操练管理军队很有一套,是个出了名的能臣,屡破鞑靼军队。 李北辰才上任一年,除了对这些特别出名的将领外,对边关戍守将领脾性、履历及相互网络、所属党派情况了解不深。 此时完全依赖三位部门主管的意见。心中暗暗记下他们的推荐,留作后续研究使用。 李北辰本以为就这样定下来,谁知孟相突然说道: “这杨希辰虽然是怀远大将军,但是出了名的贪墨分子,不仅贪墨军费,还奴役军士,用作私用。军中名声很差。用他去平定宁夏叛乱恐怕不妥。” 以前孟相就跟杨希辰在先帝在位期间,就在西北事务上意见不合。 孟相既对军事事务颇为精通,又推行强硬的军事政策,所以跟杨希辰多次直接冲突,曾经在先帝时举报扬希辰贪墨军费,把他送进了诏狱。还是陈相冒着丢官位的风险,把杨希辰从诏狱里捞出来的。 陈相本来就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恼火,因为他也要把贪墨的钱吐出来,心中很不爽。 加上孟相此时惺惺作态,把莫须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又搬出来说,打得就是李北辰不知情的信息差。 站起身来,指着孟相说道: “孟相,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公报私仇了。现在边关紧急,一不小心就跟鞑靼那边两头跑。赶紧解决宁夏叛乱要紧!杨希辰对于在边境作战很有经验,没有人比他更胜任去平定这次的叛乱。” “但他贪墨军费,奴役军士是客观事实,都是你一直替他遮掩。他是能干,他是屡建奇功,但这样的人,派他去镇压叛军,就他的威望和才能。怕不是去了就当叛军头头!你怕不是收了他的钱,所以替他说话吧?”孟相质问道。 陈相气急了,怒道:“你血口喷人,东扯西拉,说话办事全是一己私心!杨希辰贪墨军费先帝并没有查实,就算是真贪了,就让他借机戴罪立功!” “那你就是承认他贪了,然后你在先帝那里保他了?”孟相反问道。 陈相见孟相在这里胡搅蛮缠,双手一摊:“那你干脆举荐一个人吧。” 孟相一时被噎住了,其实他也觉得杨希辰是个不二人选,他不过是想不满陈相的态度,他跟杨希辰算是对头,但陈相跟杨希辰走得近。 到了这个时候,陈相提出来这个问题,不举荐也得举荐个人出来。 “臣以为,辽宁右佥都御史田伯祥堪此大任。” 辽宁右佥都御史田伯祥也是一员战斗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猛将,只是性格比较激进暴躁,欠缺谋略,人情世故,统筹协调能力一般。 陈相立刻说道:“此人性格冒进,有勇无谋,缺少大局观,不善变通,处理叛乱,恐怕容易出岔子。” 李北辰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立马的来龙去脉,当即说道: “你们举荐的将领都很好。杨希辰有谋略,文武双全,经验丰富,就担任总兵官。田伯祥骁勇善战,善于作战,就任命为提督,辅助杨希辰。两个人相互配合,刚好合适。” 两方提议的都用了,陈相和孟相无话可说。 至于兵部尚书,他感觉自己就是来凑个人数的。反正两个丞相都有自己的盘算。他不过是日常捡漏,做下会议纪要。 李北辰见两个丞相都很高兴,兵部尚书蒙圈,就说道: “兵部尚书,既然调度归你管,你还是要全程跟着。你从兵部派个人去任监军。这个人要通兵法,体能好,武术好,脸皮子要厚,胆大心细。你拟个人给朕。 另外朕让徐福海安排个内侍跟着一起去。方便到时候你们遇到困难,八百里急报送回来。这样你们办事也会更安心。” 李北辰有自己的考虑。孟相对杨希辰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 一个对边境事务熟悉,同时还能如鱼得水,既懂得军事,又有边事管理经验,多是情商高,黑白通吃的。很容易借力打力,把朝廷的军队变成自己的军队,占山为王。 再派一个性格冒进的,谋略差一些的,组成一组,“以愚困智”就是典型的平衡之道。 就时常说的,把纵横千里的千里马跟跛脚的骡子凑成“一个团队”,把某方面能力不足的员工跟某方面能力强的员工组合在一起,彼此制约。 打压能力最强的,扶持能力最弱的,削弱影响力最大的,强化下级对上级的依赖性。这是通用的制衡原则。 至于兵部,那是顺势给兵部尚书刷存在感,是强化兵部职能,逐步分化两位宰相手中的职权和影响力。 内监自然是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主要是去观察、威慑这批人的。 贪腐问题不是李北辰用人第一考虑,能办成事,尽快平定内乱才是。但他当然支持贪污腐败分子主动上缴国库。毕竟国家是真的没钱啊! 总而言之,第一件事就算这么定了。 但孟相和陈相都觉得皇帝这两天有点变了,开始伸出爪子了,不像之前只是对他们发牢骚,表示不满。 比如没想到兵部派一个,宫里派一个。多一个人就多一把锁。 而李北辰暗下决心,借着西北叛乱开卷熟悉军务这块。这样以后当他们提名这些将领,讨论作战方案时能够心中有数,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 何况京城离鞑靼近,作为帝王,必须要懂军事,才能够将来亲自带兵打仗时,胸有成竹,不至于一摸瞎。 对于第二件事,有官员畏罪携款潜逃,该如何预防和处置,李北辰再次把这个问题扔给三个人。 第223章 罪臣 因孟相已经上交贪污赃款,而陈相和兵部尚书孙尚礼还没有,三人在立场上就有了许多不同。 孟相主张拒不主动认罪、携款潜逃者,按照太祖皇帝对贪腐的雷厉惩治手段即可,对贪腐本人砍手砍脚阉割后再五马分尸。对携家眷子女逃跑者,本人及亲属一律先肉刑,再五马分尸。执行完毕后,一律抛尸乱葬岗。 听完孟相的提议,陈相和兵部尚书皆冷汗涔涔,汗湿夹衣。这也太狠了,死后都不得超生的惩罚力度。 但这都是根据太祖制定的法典所出,也不好去批驳。 李北辰问陈相的补充意见。陈相此时已经缓过劲了,打定主意上交款项就是了。便说道,即使如此,肯定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例如自己不离开京城,但是让家眷、父母、子女或亲戚单独携款潜逃,做裸官。 提出这种情况后,兵部尚书开始大颗大颗地冒汗珠子。因为他今日下朝之后就是打算如此,让大儿子带着钱财傍晚混出城。 孟相听完微微一笑:“这种情况,太祖制定的法典里,也做出了相关规定。一当发现,一律诛九族。其中罪臣及妻子儿女采取剐刑后喂狗。百姓和同僚皆可以举报,凡是举报者,太祖实在高瞻远瞩,志在千秋。 同时,当让罪臣之妻去衣游街,才可达到震慑作用。” “臣以为...此等羞辱有伤风化。即已要采取剐刑此等极刑,则不宜再做此等羞辱妻儿之事,以免激起民变。”陈相斟酌半天说道。 听完这段话,兵部尚书禁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只盼望着太阳晚点落下,儿子千万要听话。不要提前出发。不然九族的命都跟着没了。 大哥,你也不过是主动坦白了。交代没有交代完,还不一定呢。 竟然像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样子。小心屁股不干净,后面被自己定下的规则反杀。 心里可以这样想,但口里不能说出来。 李北辰神情凝重地问道:“孙卿,你觉得如何?” “臣......臣觉得陈相说得对,对妻女进行羞辱可能会损失朝廷颜面。”孙尚礼战战兢兢地说道。 李北辰盯着孙尚礼的眼睛,“孙卿为何如此惶恐?” “臣...一向惶恐。”孙尚礼冷汗冒得更多了。 李北辰道:“国家马上要打仗,军费万不可出现克扣贪墨的情况。孙卿紧张是应该的,务必做好自己的事。” “臣遵旨。”孙尚礼擦了擦额头的汗,腿直打颤。 孟相抬起头来,眉毛里特别长的几根毛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目光炯炯有神,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臣不同意!臣以为那些让自己子女妻子携赃款潜逃的,是妻子无德,既不能劝诫丈夫,也不能教导儿女,更不忠于陛下。贪腐本是错,此时拒不认罪,携款潜逃错上加错,此等人无礼义廉耻,有何颜面存活于世,置天威于何地?” 就知道今天会有异常唇枪舌战的硬仗要打。 在家喝的蜂蜜水质量不错,润嗓子效果很好。此时一口气说下来,不带喘的。 “陈相以为孟相所说如何?”李北辰淡声问道。 陈相品了品孟相的话,沉默了片刻,无可奈何地说道:“孟相说得有理。” “好,既然如此,就按照商议的办。每个被抓人员处置前,先把详细情况报到朕这里来,避免错杀误杀。两位丞相主持了多次考试,学生遍布朝野,作为老师要多多督促,及时劝导,避免学生误入歧途,更是避免栋梁之才自毁前程。” “臣遵旨。”陈相立马跪下答道。 孟相和孙尚礼也立刻跪下:“臣,遵旨。” 三人离开后,只听到屋内传出“咔嚓”一声。 徐福海听着一惊,微微抬眸,循声朝皇上那边看去。 只见皇上手里的茶杯被捏碎,而皇上面色铁青,神色疲惫,伸手揉了揉眉头。 “皇上,老奴给您揉揉肩,捶捶腿。”徐福海立马会意地说道。 走上前去,拿了数个软绵绵的靠垫来,放在皇上身后:“皇上,您且靠一靠,歇息片刻。要不要让老奴把江常在喊过来?” 李北辰半闭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去重新沏壶茶来,要老君眉。你告诉其他人,出了户部的慕容池、吏部的范铭,还有陈宁,其他人一律不见。让他们先去找孟相或者陈相汇报商议。明日早朝提出奏请即可。” 不一会儿,江锦绣就拿着一叠纸惴惴不安地走进来。 “皇上,这是臣妾抄的诗经。请您过目。” 李北辰接过来看了看第一页,字迹属于练过但一般那种。但是态度看起来不错,清清爽爽,工工整整。只是随着一页一页地往下翻,错字越来越多,涂的团团也就越来越多。字迹越来越歪歪扭扭。 “臣妾的手写酸了。所以后面的字就没有前面的好看。”江锦绣悄悄地琢磨着皇上的脸色,怯怯地说道。 眼睛咕噜噜一转,立马有了主意,决定用对付爹娘的手段来攻略皇上。 乖巧地问道:“皇上,您辛苦了这么一整天,都不得休息。臣妾给您揉揉肩,按按背吧。” 李北辰正看着江锦绣的抄写出神。他想到江月白那工整的小字。几天之内抄了六七本。本本都跟印刷的一样,从头到尾一样的工整、清爽,排列美观大方。 这是怎样的心境和态度! 不自觉地微微颔首。 江锦绣以为是同意了自己“将功赎罪”,快步走到皇上的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李北辰回过神来,警惕地问道。 江锦绣还未回答,便笑了起来,让李北辰的怒气消了一大半,“臣妾是想给皇上揉揉肩。臣妾的手艺是专门跟老中医学过的,可好了。皇上要不要试一试?” 正好徐福海端着老君眉进来,使了个眼色,江锦绣立刻会意,替李北辰按起来。 李北辰端起新茶杯,杯中根根茶叶如眉般形态优美,汤色清亮,香气浓郁。 喝一口润泽,清甜,没有苦味。 而江锦绣按摩的手法确实十分熟练老道,比徐福海专业很多。加上这些日子有小厨房,日日喝汤吃着药膳调理,手里竟然不似刚来时那么冰凉。按在身上,自是微微有些凉意。 只是她的手劲偏小,有些地方,感觉总是差点意思。 “大福,你学着点。江常在按得不错。”李北辰一直铁青着的脸色开始舒展。 “皇上有福了。老奴眼神拙,脑子笨,学不来。”徐福海笑着说道。 “徐福海,你把折子都搬到朕边上来。退下吧。” 徐福海差遣小太监整了个小茶几过来,把折子放在上面整整齐齐地码好了。才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后,就传来依法处置吏部员外郎一家畏罪潜逃的处置,一家老少八口,六口肉刑后五马分尸,抛到乱葬岗。吏部员外郎及妻子亲眼目睹全部行刑场景,再将妻子去衣后游街示众。 一时之间,皇帝要铁拳彻查朝廷贪腐,追回赃款,严惩贪官污吏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大快人心,百姓们无不高呼新帝圣明。 百姓一向喜欢看热闹,这次还从多角度看了香艳之景,无不指指点点,拍手称赞。 而吏部员外郎则全程跟车目睹全过程。直到完成游街示众后,才双双就刑。 对贪腐这样的处置实属严苛,但杀鸡儆猴看的效果十分具有震慑作用。 挤在城门口想要蒙混过关的官员和官员亲属立马悄悄转头,混进人群中,生怕被熟人认出来。更有甚者,还有人已经逃出城去的,第二天听到客栈传得越来越神的传闻,立马又原地打包,悄悄溜回城里。 督察院那边开始接待一个个忐忑不安,总是禁不住回头张望的官员。彼此看见时,既有尴尬,也有释然。还好是一人一个房间,不然说不定,彼此还会因为很多事情打起来。 第224章 鸿门宴 陈宁骑着马慢慢地走在路上,打量着周围店铺的招牌。 人高马大。况且陈宁头发披散着,眼睛小小的。穿得却是人模狗样的,一副模样竟不是风流,而是狂放。 这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路上很多人面色很兴奋,谈论着刚刚的行刑和游街。都是些市井里的话儿,生动而下流。 虽然陈宁很招眼。还被路过的人议论,这不知道是哪个还没有抓住的高官。 陈宁还不知道后世管这种贪污就抓事叫“落马”。 总之一路招摇,一路赚够了眼珠子。就是没赚到个漂亮姑娘,有点不美。 陈宁“驴”了一声把马叫住。 好。 松鹤楼到了。 是匹宝马,听话。孟青刚送的,马上就用上了。 立马有肩上搭着白毛巾,浑身都是眼力劲的店小二把他迎了进去,“贵人里面请!马,小的给您牵到后院去。保管喂饱了。” 贵的地方就有贵的道理。价格里包括了猫猫狗狗还有马的服务费。 陈宁报了慕容池的名字,很快就有个专业的跑堂的引他上三楼包间。 包间内,慕容池已经到了,正站在窗户口看外面。 今天风大,呼呼地往里吹。屋里的饰品呼啦啦地乱响。 “鸿门宴?”陈宁被迎面来的风给吹得有些头疼,关键是搞乱了他的发型,头发粘在脸上很难受。 对,他刚刚是骑着马慢悠悠地溜达着来的。根本没有跑起来。今日只是试驾。他怕马跑得凶了闯祸。 慕容池却不搭理,“天祥,你过来。” 陈宁:“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 “来吧。”慕容池回头笑了笑,“对面的天香楼看见了吗?估计这波反腐过后,就该开不起来了。可惜了三层小楼。” 陈宁凑上去,挨在慕容池边上,“那楼是做什么用的?” “喝茶和听曲,还有嫖妓。不能当场嫖,得带回家。” “住你家的时候没见你带女人回来。莫非这是后悔了?” “能不后悔吗?不然怎么跟陈相家的陈章含打了一架。墨娘弹的一手好琴,你是没听过,可谓是天籁之音。尤其是《广陵散》,那弹的是一绝。” “别。后世再无《广陵散》。开墨,跟你说,没有那份心境是弹不出来那种感觉的。不过难怪。你字开墨,人家叫墨娘。你们这倒是有缘。”陈宁笑着说道。 慕容池说起此时颇为惆怅:“都来不及告别,还没问墨娘的联系方式,家住哪里。”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跟墨娘有缘还会再见的。”陈宁安慰道,“只是她一身才华,不过一个风尘女子,宛如浮萍一般,可惜了。” 心中暗叹,情关难过啊。这青楼女子再矜持,说是卖艺,不过是价钱的事。 但陈宁没有说,不管在自己心中如何不堪,在对方心中就是仙女一般。真要说了,慕容池说不定会跟他绝交。 “唉。”慕容池也叹息了一声。 陈宁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既然如此喜欢,为何不为她赎身,带回家中?” “因为姑娘不肯。她说若要赎她,就要娶她为妻。而大明朝娶妓为妻违法,宗族也不会承认,还会被宗族扫地出门。”慕容池无可奈何地说道。 张宁:“……” 还是不够爱吧。 他抬手把窗户关上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慕容池已经官居二品,户部尚书。何愁京中女子喜欢。” “也许,我在意的是,没有来得及跟她告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吧。好了。不说了。”慕容池叹息了一句。 陈宁落了座,菜很快上了一大桌,全是贵菜,大菜。慕容池事先点好的。 门一关。屋里就他们二人。 陈宁搓了搓手,笑嘻嘻地说道,“慕容兄,有什么事专门叫我出来。现在抓贪腐的风头可紧,你这不是顶风作案嘛。我这吃你一大桌子菜,少说得一百两银子。” 慕容池知道陈宁的性情也不生气:“你这说话气死人的节奏。你在皇上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嘛。贪腐归贪腐,朋友间吃顿好吃得的。来,给你倒杯酒。” 陈宁摆摆手,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喝不了。我骑着宝马来的。一会儿从马上掉下去,摔死事小,被马踩死是大。那个,我开吃了?!” “吃!”慕容池看着一桌子菜没胃口,甚至还有点恶心,没动筷子,倒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什么时候有匹马了?皇上赏你的?” 陈宁瞟了慕容池一眼,吧唧了下嘴,端起酒杯闻了闻,“真香。是孟相的儿子孟青刚送的。送了我匹马,一套笔墨,还有几个热烧饼。” 禁不住还是喝了口酒,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好酒!不错!” “热烧饼?”慕容池好奇地问。 “对。孟相说,愿意跟我一起同吃烧饼。” “这是什么意思?皇上画了热乎乎的一块饼,你们一起吃?”慕容池在陈宁面前难得的放松,带着点幽默感。 “谁知道呢。反正那烧饼,我不敢吃。油太多,”陈宁笑着说道,“还是开墨兄的菜好吃,少油少盐,清淡得很。” 慕容池会意地一笑:“听你鬼扯。佛跳墙要是能算清淡,天下没几个清淡的菜了。” “说,你请我吃得这番大补。意欲何为?”陈宁嘴里忙活着,举起酒杯,“来,没有你就没有我陈宁,干了。” 慕容池端着酒杯欣然地碰杯后喝掉。 慕容池:“你最近在皇上那边受宠。跟六王爷那边也走得近。族里有个不远不近的亲戚,他儿子在西北做大将军,女儿今年入了宫。听说拿了那个昭才人的东西,被诬陷拿了救皇后的解药百灵丹。” 陈宁:“……” 慕容池道:“我这不是也想不到其他的人能说得上话的嘛,想来想去,只有求你帮忙。” 陈宁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西北出现了叛乱,正是要用她兄长的时候,她不会有事的。但偷东西这个事,唉,德行不过关,谈不上陷害。何况偷的是皇上跟前的宠妃,还是救了太后的人。得罪的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后果很严重。” 脑海里浮现出在马上坐着时,那一副“犯我者死”冰冷表情的美丽女子,还有她手里那柄寒光四射的宝剑。 禁不住小小打了寒战。 慕容池面色也有些难堪。毕竟如果她没偷,也就不会牵扯到皇后解药的事情上去。做什么事情还是要自身打铁硬。 “那你说怎么办?这桌菜不是我请的,是我代请的。”慕容池尬笑了一下。 陈宁:“……” 还真鸿门宴啊! 第225章 站队 陈宁默默地放下筷子,顿时觉得嘴里的盘子里的菜都不香了。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唉,进门就说了是鸿门宴。”陈宁一本正经地说道。 望着慕容池脸色,他忍不住噗嗤一下又笑了。 慕容池被看得心头发毛,心头火起,拿起筷子:“什么鸿门宴。这顿就算我请。你吃,我也吃!无非就是还他点银子。他自己的姑娘不教好,怪谁!” 说着自己闷头倒了杯酒,跟陈宁桌子上的杯子碰了碰,仰头就把酒倒进嘴里。 “就是!喝!”陈宁也笑了。 慕容池其实也就是想尽个心。共一个姓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假如要诛九族,彼此都在名单里。不帮也说不过去。 但他一个外臣又能怎么办? 陈宁说:“来,开墨兄,走一个。” “走一个。”慕容池跟着走一个。 两个人感情好,不需要那么多喝酒的油头,说上半天冠冕堂皇的话,再惺惺作态一番,最后再把酒喝了。 情意到了,酒只是个载体。 两人又喝了不少。把两坛子酒都给喝完了。 “走,窗户边看看去。”慕容池招呼道。 “不去。我恐高。我怕站在窗户边……我就想跳下去……我就坐在这。”陈宁结结巴巴地说着。 身子在摇晃,脑子还很清醒。 慕容池又把窗户打得大开。风很大,吹得他的袖子鼓起来。加上慕容池容颜灵秀,气质清雅,骨子里的书香世家气息。 整个人在大风里,跟要飞起来成为谪仙一般。 “你可站稳了,别被风吹跑了。吹跑了,我可不救你!”陈宁指着慕容池说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慕容池张开双臂,大声念道。 如此一来,很像燕子风筝。两侧的衣袖像帆船上的风帆一般猎猎鼓动着。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陈宁朗声说道。 慕容池转过身,指着陈宁:“你跳了一句。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其实吧,开墨兄,要我说。你那远房表妹,是表妹吧?这次吃点苦头不是坏事。”陈宁靠墙坐着,朝慕容池望去。 “是啊。后宫是个什么地方。到处是眼睛,到处是耳朵,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家族招来祸患。”慕容池摇了摇头,“她这要是真偷了。就要害死全家。” “不过呢。吃了你的饭,喝了你的酒。我呢,就给你出个主意吧。” “天祥兄,快讲。”慕容池一听,立马把窗户关了。 快步坐到陈宁身边来。 急切地说道:“天祥兄,别卖关子了,快,说!” “解铃还需系铃人。不打不相识嘛!让你那表妹亲自去给昭才人道歉!态度要诚恳,认识要深刻。昭才人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加上现在都刚入宫,会愿意结个善缘。” 慕容池无奈道:“我也是这么建议的。但听说她被禁足在自己的宫里面,一个月不得出来,任何人也不得探望。” “她怎么把消息传出来的,就怎么给昭才人传消息。既然皇上很生气,那先写一份书面悔过书,诚心诚意地认错,给昭才人道歉。请昭才人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问题就解决了。” 陈宁理了理眼前的头发,“这件事其他人插手反倒坏事。皇上会怀疑你表妹一个低位嫔妃怎么有往宫外传消息的能耐。这会儿皇上是最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担心皇宫安全的时候。如果发现这个,你们就真被牵连了。” 陈宁的这番话听得慕容池那是心中大惊,连忙点头说道:“天祥兄说的是。” 揣着袖子站起身,叹了口气。 “何曾想到我的小命竟然系在这样的人身上。”慕容池摇摇头。 陈宁也叹息了一声,“这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张孝,他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吗?不能。但人又会得益于出身,就像孟青。他只要不犯错,起点比我的终点都还高。” “天祥兄不必妄自菲薄,”慕容池安慰道,“英雄向来不问出处。以天祥兄的才华,大有可为着呢!” “能有什么才华,混口饭吃,”陈宁自嘲地摇摇头,“其实这次未必不是个机会。所谓不打不相识嘛。你表妹如果站队,站昭才人,定然不会差。我看那昭才人非池中之物。就是你说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在后宫里面站队站错才要命。” “但她没有什么家庭背景,位份又还低。”慕容池有些迟疑。 “我不是也这样吗?”陈宁歪着身子,自嘲地说道。 慕容池:“……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都说相逢于微时。昭才人现在位份不高,所以你表妹才能有资格去结交。待她扶摇九万里的时候,恐怕是你表妹根本高攀不上的人。 再说,你表妹进宫应该也不过是常在或者答应。她现在已经是才人还有封号。她能够几句话把你表妹禁足一个月。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陈宁看向窗外大风吹过之后,碧蓝如海的天空,微微一笑:“如果没记错的话,大选过去也就七八天,她就已经是昭才人。就连我都想结交她的父母,先攀个善缘。” 慕容池扭头看向陈宁:“这个我打听到了。他家三个女儿,两个女儿进了宫,一个女儿嫁给了魏王。今晚大婚。” 陈宁听到消息大感意外:“今晚大婚?皇上还会出宫?” 慕容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其实他知道晚上皇帝不去,但最高领导的行程必须保密。 陈宁道:“喏。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站队昭才人。他们一家都是皇家的人。还能比她们姐妹对皇上更忠心的?” 陈宁想起来上午看到昭才人的妹妹江锦绣歇在皇上偏殿,后来又跟晋王妃交好,中午还很皇上一起吃饭。 皇上见她没有食欲不想吃东西,还给她单独加菜。如果这都不叫盛宠,什么叫盛宠? 还去跟这样的两姐妹为敌。偷她们的东西。这样的智力在后宫实在挺欠费的。 这些话,他不能跟慕容池说,只能拍拍慕容池的肩膀说:“如果智商不足,那就更要愚钝一点,少惹事,跟个靠谱的人,忠心耿耿。不然还真会连累你。” 慕容池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抬眸望着陈宁:“天祥,谢谢你。” 陈宁只是笑着:“走!跟我去看看我的小马儿!那真是个漂亮!” 废话。 这会儿,孟青也在楼里吃饭。把他的另外一匹宝马也停到后院。 两只马早就是熟人,见了面激动得不行,打着响鼻,交缠着脖颈。 害得孟青差点跑去前台要房间号,找陈宁要回来。 心里那个滴血啊! 第226章 酒驾 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慕容池突然停住,对陈宁说道:“如果有一天真被流放到边疆,我想拜托你照顾我妹妹。” 陈宁一愣,转而笑道:“瞎扯。咱们还得扶摇直上九万里呢。” 慕容池垂着眸子,幽幽地说道:“出生在慕容家,早就有这种觉悟,所以我们家从小就读《道德经》,教育我们凡事看开点,尽人事,听天命。” 陈宁身子一震,接不上话。出身寒门,对于这点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陈宁也幽幽地说道:“出生在陈家,早就有的觉悟是,凡事必须要争。我们从小没书读,我的爹娘教育我们最多的是凡事要争,争一争才有翻身的机会。” 慕容池:“你这样挺好的。” 陈宁:“你这样也挺好的。” 陈宁移开目光,歪着头,示意:走吧。 在权力的漩涡中,谁能置身事外?不是随波逐流,就是逆流而上。 再就是第三条路,搅动风云。 慕容池打开门,叫住店小二:“打包!” “好咧!”店小二麻利地去拿器皿。 “你要不要打包点吃的。还有很多没有动筷子?”慕容池问道。 陈宁想到自己府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章谨,点点头,“好。” 又对着店小二说:“再加份水晶饺。” 听到店小二回了声“好咧!” 陈宁笑着告诉慕容池:“这里的水晶饺特别好吃。我把一份全吃光了。你刚才没吃亏了。所以给你又叫了一份。” 慕容池:“……” 有点感动。 两个人拿着打包的食物往楼下走。店小二跑来喊道:“贵客请留步。我们老板说,本店把打包的东西亲自送到贵客府上去。欢迎下次继续光临。” “谢谢你们老板。” 两个人可得轻松,告诉店小二地址。 慕容池感叹道:“怪不得这里的菜这么贵。是外面的五倍。里面包括了打包费还有跑腿费。” 陈宁点点头,撇了撇嘴:“还有停马费。” 两人来到后院,见一个人影正一个胳膊搂着一只马,似乎在嘀嘀咕咕什么。 走近了。 发现是孟青在跟两只马聊天。一会儿看看这马,一会儿看看那马。 这还真是个马痴。 陈宁清了清嗓子,拱手说道:“孟大人这么爱马,我还是把马物归原主吧。” “哦。慕容大人、陈大人啊!让您见笑了。”孟青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陈大人,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孟青站直了身子,一边抚摸着马背,一边说道。“我这辈子就喜欢两样东西:女人和马。马喜欢好马,女人喜欢才女。你看我送陈大人的这匹马,头不大不小,模样清秀,耳朵短,颈细长,胸消窄,后肢呈现出刀状,是纯种的西极马,跑起来又快又稳,如果是上战场,这种马可以越河过天堑,深入敌阵,战将夺旗。” “送给我倒是可惜了。我不喜欢骑快马,坐快车。只喜欢慢悠悠地溜达溜达。”陈宁笑着说道,“但孟大人说得我得好好练练骑术,才不算辜负这么一匹良驹啊!” “正是!”孟青拍拍马肚子,笑着说道,“陈大人,如果哪天想骑马,叫上我,我知道郊外许多好去处。纵马奔腾的感觉,你只有真正体验了,才知道其中的妙处,那真是妙不可言。一当体验了,你就停不下了。” 陈宁点点头,很高兴地回道:“好!那到时候就来找孟大人指点指点。” “指点谈不上。就是喜欢。交给朋友。”孟青兴奋地搓搓手,然后右手一摊,“骑上去吧。料都喂过了,身子也都擦洗过了。这马有灵性,爱干净。” 陈宁朝慕容池看看,“孟大人,我跟慕容大人还有点事要聊,想溜达溜达。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陈宁就牵着马,跟慕容池一起离开了。 待两人走后,孟青脸上堆起的笑容收了去,拍了拍边上的中等马说:“走吧。家里中道衰落,养不起你老婆。等我们有钱了,再给你娶个新老婆。” 心中感叹,家里穷了,连好马都养不起了,还得送人。唉。这比把姬妾送人还难过。毕竟姬妾玩了一段时间就玩腻了。这马是越骑越默契。 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以后可以有陈大人一起骑马的机会,想必回家之后,老爹会点个赞的。 走了很远之后,慕容池摸了摸身边的宝马,感叹道:“还真是匹好马!” 陈宁道:“我的就是你的,你喜欢,就拿去骑。” 慕容池忽然说道:“不如现在就一起骑骑看?” “刚喝了酒。还是别骑了。”陈宁说道。 “骑骑吧。”慕容池说着踩着马镫,飞身上马,伸出手来,“来,上来!” 陈宁就坐在前面,慕容池坐在后面。慕容池腿一夹,这马就风驰电掣地跑起来。 都喝了点酒,头晕晕的,骑在马上,速度快得感觉像飞起来一样。 陈宁没想到慕容池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如此狂野不羁的心。 其实这是男人血液里对速度的天然偏爱而已,与性格无关。 只是太快乐的时候,总是天然地伴随着危险。 “哇——快看,那个公子好俊!” “嘘——羞不羞——你说的是哪个?” “都好俊。” “我看那马更俊。” “撞死他们就更俊了。” ...... 慕容池眼看着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就要撞到一个行人身上,一拉缰绳,马一扭身,把陈宁甩地上了。 就在陈宁下意识护住脑袋的瞬间,他左手手腕骨折了。 好了,酒后骑马,造成交通事故,还好没有撞到行人,但是两人转战医馆,又是推拿又是上药,折腾得够呛。 慕容池出了马祸之后,瞬间清醒了,给陈宁不知道赔礼道歉了多少次。 陈宁都听烦了,干脆自己牵着马回了家。 快到了宅子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暮色中有个小姑娘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在等着。 他父母双亡,兄弟姐妹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长期孤独的心变得柔软。 “哥,你回来了。”小姑娘乖巧地喊道。 这是陈宁让她喊的,让她把自己当哥哥。 其实是留在自己身边挟制章忠的。此时觉得有个妹妹也不错。 “回来了。” 第227章 魏王的婚礼 慕容池陪着陈宁看完大夫,打好石膏板,包扎一番。 一切都搞完,他准备往回走时,看看天边的斜阳,突然反应过来,魏王结婚的时辰差不多就要到了。 来不及换身干净衣服,就直接飞奔着朝魏王府里赶去。 魏王府张灯结彩,鼓乐声声,鞭炮噼里啪啦作响。 门口铺着红色的地毯,洒满了鎏金的碎屑。那红毯没有昨天晋王府那么夸张,沿路都是,不过才绵延了几十米。 也是也是敲锣打鼓。从府门口,就听到府内雅乐飘飘。 府内到处都是红色的灯笼和大红的喜字。 没有宾朋满座,但朝廷里的正职高官几乎都来了。礼部的不仅正职高官来了,主持婚礼仪式的全套班子都到了场,凸显了皇上的重视。 晋王和晋王妃也都提前到了。被奉为上宾客。 江氏父母,江敬贤看起来不像个商人,倒像个文官,儒雅稳重,气度不凡,眉宇间又有几分傲气;江氏今日满头珠翠,打扮得十分雍容华贵,气质恬静大气,也不像是普通的富商人家太太。 慕容池这下能理解为何能养出昭才人那样的奇女子了。此时昭才人升为贵人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发文,所以并不是很多人知道。 在这种场合基本不会谈什么深入的话题,更不会谈论今天那些杀头的血腥事,都是些互相恭维的场面话。 吏部员外郎全家外逃下午被游街处以极刑的事,虽然不是每个官员都在场,但口口相传,不用亲眼去看,都能想到场面的耻辱和恐怖。 让每个人官员都心惊胆寒,惴惴不安,在自首和不自首的纠结中徘徊,个个都神色凝重,生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挤不出来几分笑意。 但魏王早朝后个个当年邀约和确认答复,众人都是从面子考虑,以后还要一起共事,不得不勉强答应下来。 只等着正式举办拜堂仪式,吃上几个菜,就躲回家去想自己家里的事。 都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一边猜想着皇上今晚会不会来,会不会派人来,会派谁来。 慕容池随大流地时不时地笑一笑,点点头示意。心里记挂着陈宁,颇为内疚。 好心请陈宁吃个饭,人家还掏心掏肺地给出了主意,结果把人给弄伤了。医生说,需要伤筋动骨一个月,需要一个月才能好。伤的还是右手,怕是影响吃饭和给领导写报告了。 就在这样内疚忐忑的心情中,礼部的人宣布吉时已到,准备进行婚礼仪式。 大家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太后和皇上今晚不到场了。 不过很正常,昨晚遇到了那样的事,几次差点没命,凶手还没有头绪。听闻前户部尚书作为帮凶买凶杀人,被皇上鞭尸,挫骨扬灰,满门抄斩。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正式公布。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通报声。 “福贵人到。徐公公到。” 福贵人??? 哪个福贵人?没听说进宫后有个福贵人的。只听说工部尚书家的庶女叶苏华进宫就推人落水,试图谋害妃嫔,被皇上降为才人。 待江月白身着紫红色的刺绣礼服,珠光宝气地款款走进来时,众人被她的美丽和华贵惊呆。 竟然是她来代表太后和皇上出席今晚的婚礼! 徐福海跟她在身旁,亦趋亦从一脸笑意。 众人排成两行跪了下来,竟然大气都不敢出。 “臣(携家眷)参见福贵人娘娘。恭迎娘娘~” 恍惚之间,竟然感觉宛如皇后驾到。 六王爷的心更是揪起来,感到疼痛。今日见到她,与昨日见到她又不同。昨日在昏迷之中,除了英气,还有一种病弱之气,今日则只有贵气和霸气。 江月白一眼就望见了坐在高处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此时正怔怔地朝她望来,又惊又喜,笑若春风。 她作为出嫁女儿有着瞬间的心痛,还有见到亲人的激动,眼圈微微发红,对爹娘轻轻点头示意。 但很快地挪开了目光,所有的泪光都隐藏不见,只有端庄和平和。 几日之间,她的身份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父母见到都必须跪地叩拜。 她是皇上的嫔妃,此时代表的是皇上。 徐福海立定身子,正色宣布道:“奉皇上旨意,今日由福贵人代为参加晋王婚礼。请娘娘就坐。请礼部按照仪轨举行婚礼。” 江月白垂下眸子,淡声道:“起来吧。” 作为hr只有参加招聘会的时候,才需要代表领导宣传和答疑关于公司的一切。这种代表ceo出席会议的,要么是秘书,要么是总裁或者副总裁。 她也没办法,是一道圣旨下到桃蕊宫,临时给她安排的任务。 众人众星捧月般地把江月白迎到大红喜字前的上座。 她看着坐在自己一旁,比自己还要低一些位置的爹娘,内心有作为女儿的千言万语只能全都咽了下去。 随着礼部安排的司仪宣布吉时到,婚礼正式开始。 两个伴娘扶着妹妹江锦诗的手缓缓地走了进来。 妹妹还小,个子不高,显得比锦绣还娇小玲珑。她竟然也要嫁人了。作为现代人无法接受,作为这一世的亲姐妹也无法接受。 只是这是天家旨意,而且按照大明王朝律法也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待江锦诗轻移莲步,走到江月白跟前,跪下来,行了个礼,娇怯怯地说道:“臣妾参见福贵人娘娘~” 江月白感觉有眼泪涌出,被硬生生地押回去,“王妃请起。” 姐妹不再是姐妹,而是君臣。 江月白点头示意,徐福海立马用盘子端着个锦盒上来: “皇上赐给魏王和魏王妃一对玉如意。祝你们百年好和,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姐姐也有一个礼物送给妹妹,是一对羊脂玉手镯。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臣妾谢皇上,”江锦诗停顿了片刻,才略带哽咽地说道:“臣妾谢贵人娘娘。” 江氏坐在高椅上,强忍着,禁不住掉下了眼泪,努力地嘴角上扬,展开笑脸。 接着就是按照礼仪,“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临到新郎新娘离场时,江月白禁不住拉住妹妹的手,“妹妹”。 红盖头底下的江锦诗含着泪说:“姐姐能来,我很高兴。” 司仪连连催道:“送新郎新娘入洞房......” 第228章 阿姊 江月白笑着轻快地说道:“姐姐为你高兴。” 看向魏王,温声说道:“请魏王照顾好小妹。” “臣谨遵贵人娘娘旨意。” 江月白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妹妹的手。 江锦诗并没有抬脚就离开,盈盈地又对江月白屈膝拜了拜,顿了顿,方才拉着魏王的手,缓步走出大厅,在奴婢们的簇拥下,前往新房。 江月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妹妹的背影,她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举行完礼仪,司仪宣布婚宴开始。 宾客们开始象征性地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江月白身上,却又不敢集中在她身上,或看向别处。 慕容池心中暗叹,怪不得陈宁刚刚说昭才人五日内会被晋升,现在就升了一级半。看她的容貌气质还有胆识,都不是普通女子所有,何况盛宠在身。 对陈宁对表妹站队福贵人的建议,多信了三分。但他依然认为,陈宁虽然见解深刻,预判精准,但出身寒门,缺少官场规则的传承,所以并不赞成此时就站队。就他们的官场经验而言,实乃不智。 毕竟,大腿要捡粗的抱,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江月白望向爹娘,眼睛里再也控制不住地浮上一层浅浅的雾气。 徐福海立刻贴在她耳边说道:“皇上吩咐说,小主可稍作停留,与父母话话家常。” 江月白心下对皇上的安排生出感激,但面上依旧。 她笑容淡淡地走向爹娘,弟弟从一旁的角落冲出来,拉住了她的手,激动地唤了声:“阿姊。” 魏王府的管家立马会意地带他们到一个僻静的房间里。 不等管家安排上茶,江月白便挥退了他。徐公公会意地直接吩咐管家,不要再进来打扰贵人娘娘叙话。 江月白扑通一下,跪在爹娘膝前。弟弟站在她的身旁,见姐姐跪下,他也跟着跪下。 她扭过身子,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转过身来,对着爹娘磕了三个头。 沈氏望了眼候在门口处垂着眸子的徐福海,忙起身扯住江月白的胳膊:“使不得使不得!” “阿姊!”弟弟也抱着姐姐的胳膊。 江月白依然坚持跪着不动,垂着眸子,泪眼朦胧:“爹,娘,女儿虽是皇家的人,但这辈子永远都是爹娘的女儿。” “罢了,你就随了她吧。”江敬贤缓缓地挥了挥手,眼睛里极为复杂。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跟皇家扯上关系,只想赚钱,多赚钱,让儿女们在苏城活得富裕自在,一辈子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 一向不喜欢跟官场打交道,做奴才做狗,送礼送女人,做些肮脏的事情,却在江南不得不为了生意经常跟官场打交道。 如今三个女儿都嫁给了皇家,这辈子是跟皇家绑在一起了。别人看能为皇家做事,这是发大财的机会。 在他看来,这是彻底告别了平静的日子,从此脑袋挂裤子上,日夜都是工具人,睡觉的姿势说不定都会有人管一管,说,这个姿势不好,半夜起来重睡。 江月白眼巴巴地看着爹娘,千言万语都说出来,眼泪噗噗噗地往下掉。 “阿姊!”弟弟朝江月白凑得更近,小手一下下地抹掉姐姐脸上的泪水,“阿姊不哭。” 谁知江月白脸上的泪水更多了。她垂下头,任泪水噗噗落下。 弟弟却弯腰凑到她的臂弯下去,仰头侧看向她:“阿姊,我会听话的。阿姊不哭。” 乌黑的眼仁里里也满是泪花。 沈氏也泪如雨下,不断地用手帕擦着眼睛。 “月儿。”江敬贤唤了一声,饱含深情。 伸出手来,犹豫了下,颤抖着摸在江月白的头上,余光看向徐公公,慈声问道:“你在宫里过得好吗?” 你向来爱自由,这宫里如同牢笼一般,真是苦了你了。 “挺好的。皇上对我和妹妹都很好。我晋了福贵人,妹妹晋了常在。今个晚上妹妹侍寝。” 江月白仰起脸笑着说道,双手攥着弟弟的小手。 江敬贤这才从兜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方巾,递给女儿:“擦擦脸。” 江月白看到那块方巾愣住了。 那是自己八岁时给爹爹绣的第一张帕子,上面的竹子长得歪歪扭扭的,针脚松紧不一,参差不齐。 原来爹爹一直带在身边。只是江敬贤以前一直很少用帕子罢了。男人嘛。 “拿着吧。”江敬贤温声笑着说道。眼睛里的泪意纯然不见。 “我来替阿姊擦。别弄乱了阿姐的好看,”弟弟抢过帕子说道,细细地替江月白擦着,“阿姊,你今日真好看。” 江月白禁不住笑了,捏了捏弟弟胖乎乎的大脸:“姐姐走了以后,有没有好好读书,好好写功课?” 怎么一见面就问作业?! 弟弟面露难色。 在家他已经被念道得耳朵都出茧子了。教他的先生都教过他阿姊。最常念叨的话就是,“当年你阿姊巴啦啦……你要向她学习,巴啦啦……” 他有三个阿姊,怎么就不说其他两个整天摸鱼的姊姊了?! 江月白忍住笑,摸了摸头:“阿姊回头跟皇上求求,让你去国子监读书。那里的老师是全国最好的。爹,娘,你们就在京城,别回苏州了。我和锦绣也能常见到你们和弟弟。” 那可是某大附中啊,全国第一。人均五道口职业学校。烤烂了,老师会说,你们再不努力,只能去读隔壁的某大了。 姐找关系给你弄个名额,你就去好好念。 弟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这是不回苏州了吗? 江敬贤听出来了女儿的意思:“蒙皇上圣眷。皇上赐了我们两个宅子,还有些店铺。让……” 江敬贤叹了口气,望了徐公公一眼:“让臣在京城做点生意。” 此前皇上已经跟江月白通过气说过这事,想了想便说道:“承蒙天恩,如今我们姐妹三人都在侍奉皇家,惟愿爹爹亦能替皇上分忧。” 江敬贤点点头:“爹爹知道。在宫里,你和锦绣也要多多保重,万事小心谨慎。” “阿姊,你要万事小心!”弟弟江秉恭禁不住抓住姐姐的手臂。 “阿姊知道。阿秉,你现在也已经八岁了。阿姊不能在爹娘面前侍奉,你要替阿姊照顾好爹娘。” “阿姊,阿秉知道,阿姊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江秉恭乖乖地说道。 这时徐福海提醒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该要回去了。” “好。”江月白拉着弟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听爹娘的话。文赋要学着,武艺也要练好。要树立远大理想,要能文能武,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知道吗?” “知道了,阿姊。”江秉恭重重地点头。 江月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阿秉真乖。” 抬眸望向爹娘:“爹,娘,女儿要回宫去了。你们都保重身体,莫要担心我跟锦绣。我会照顾好她的。” 江氏从袖囊里掏出两个香囊,“夏天又要到了,多毒虫毒蛇。娘年年都给你们做香囊,今年也做了。你且带着去。” “谢娘亲。”江月白恭顺地接过香囊,转递给身旁的徐福海。想了想,从衣襟上解下一块玉佩,双手呈给江氏手中,“来的时候匆忙,没有给阿娘准备礼物。这个是月儿的一点心意,阿娘收着。” 江月白站起身,对着弟弟笑了笑,又对着爹娘笑了笑,恋恋不舍地说道:“爹娘,女儿回宫了。” 第229章 以牙还牙 待江月白走到房门口,徐福海则提剑跟在身后。 她随手接过了徐福海手里的剑,对徐公公微微用眼神示意。 从此刻开始,就要进入随时战斗状态。 “阿姊!”江秉恭情不自禁地呼喊道。 他还不过八岁的年纪,还没能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刚刚一直没有掉落的泪水,突然奔涌而出。 小时候无论是读书、写字、练剑都是江月白教的,摸鱼爬树抓萤火虫也是江月白带着他一起干的。亦师亦友亦姐,感情非同一般。 江月白身子一滞,目光机警地盯着屋顶和茂密的树冠,没有回头。 天上挂着一弯明月,此时却像是个鱼钩,等着笨蛋鱼儿游过去。 “阿秉,过来。到爹爹这里来,”江秉恭对儿子招招手,让他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月儿,你快回宫吧。路上小心。” “小主,我们赶紧走。”徐福海低声劝道。 待江月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敬贤却推开膝下的女儿,飞身追了出去。 被甩在地上的江秉恭一脸懵逼地望着爹爹瞬间不见的背影,转头望向娘亲。 江氏对着儿子点点头,招招手,将儿子抱在怀里,怔怔地望着门口,“阿秉,从今天开始。娘亲会逼你用心学武,绝不可再偷懒。明白了吗?” 江秉恭望着门口的黑暗,乖巧地点点头:“因为有坏人,想要我们的性命。” 江月白从房间里出来一路警戒着,待走到宴会厅门口时,将剑大大方方地拎在手里,抬起下巴,目光冷冽,傲然而过。 看得在场的不少人感觉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六王爷失神地望着江月白,他看出来了江月白紧绷着的后背,那是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王爷!”沈石溪望着江月白的背影,压下心中的嫉妒,甜甜地喊道。 “嗯?”六王爷心不在焉地看向王妃。 “臣妾给王爷盛了一碗汤,王爷要不要尝一下。”沈石溪悄悄地拉住了夫君的手。 六王爷却下意识地推开沈石溪的手,摸向腰间的软剑,随口说道:“王妃自己用吧。本王不饿。本王出去一会儿。” “哎呀。王爷。”沈石溪捂着肚子,娇怯怯地叫唤道,“臣妾肚子不舒服,王爷要不我们早点回府吧。” 六王爷见江月白已经出去了很久,担心她回宫路上的安全,心里烦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置新婚王妃于不顾,“好。我们现在就走。” 正好有段路是一个方向。现在追上去,让车夫快点,应该能赶得及。 “谢王爷体谅,”沈石溪娇柔羞怯地站起来,搀扶着六王爷的手,“王爷对臣妾真好。” 六王爷礼貌地笑了笑。 沈石溪故意放慢了脚步,装作新婚之后,身子不适的模样。当然确实如此,只是没有这么严重而已。 她暗暗地盼着六王爷抱起自己上回府的轿子,那样她就可以发挥自己身姿的优势。 进宫之前,娘亲告诉她,身为女子,青春有限,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展示自己的美好,得到皇上的宠爱,得到更多的机会生下更多的儿子,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 她不似江月白饱读诗书,还会剑术。能仰仗的不过是自己过人的容貌,和逆天的身材,还有自己对夫君全心全意的爱重。 结果六王爷只是小心地搀扶着她,神色间还是很关切的,只是极为君子。 她的心里满足的同时,又感到失落。 其实六王爷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他只能按捺下内心的焦急和担忧,像皇兄和月白期待的那样,做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心中默默地为江月白祈祷,祈祷她今晚一切平安。 此前满屋子的人都在羡慕她尊荣无限,风光无二,只有他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那是赤胆忠心,为了皇上肩负使命,冒死前来。 江月白提剑进到那定制版的轿辇之内,宫中已经改造出来了好几辆同款。如今的这辆是最新的,配了跑得最快的几匹马和最有经验的车夫。 车里很是拥挤,有三个蒙面黑衣人,再加上她和徐福海,个个都缩着身子,收着脚。 黑衣人,皇上说是暗卫,派来保护她的。 她二话不说地撕掉身上的衣裙,露出里面平日锻炼时穿的一身劲装,只是为了套进外面的华服,裁掉了衣袖。 一路都很顺利,忽然到了一四周都是民房和高树处。马车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倾覆。 “有敌,备战,”江月白冷静地对着其他人低声吩咐道,又补充一句,“不用管我。” 眼睛在昏暗的轿厢里像狼一样,充满了警惕与狠厉。 三个暗卫纷纷点头,同声回应道:“是。” 心中暗惊,一个娘娘如何有这样一双眼睛和如此过硬的心理素质。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一阵有人“啊”地一声惨叫。 “就一个人!兄弟们,给我上!那个女的就在车里。不管死活,给老大报仇!” 接着就是无数的乱箭穿空而过的声音。 看来是昨天刺客的同党。 五个人分别从轿厢的两头而出,一手拎着盾牌,一手拎着剑,冲向敌人。 江月白一眼就望见被众人缠斗已经受伤的爹爹,心中怒气迸发。 拎着盾牌,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在车上她已经再次用十套情趣内衣,购买了兵王系统三个时辰的极品防卫装备。 大补丸她不敢再吃,担心成为一来三十天的血魔,没被人砍死,死在月事上。 但不妨碍她给三个暗卫都安排了一颗,暗卫都已经听皇上吩咐过,全程听命于贵人,效命于贵人,他们不敢违抗,给了就吃,不再话下。 大概是受到今日悬首于城门和菜市口,尸身被扔去乱葬岗喂狗的刺激,激愤让今日的刺客格外的拼命和英勇。 江月白冲到父亲身边,与他联手作战。她的怒气不比刺客们差。而且因为父亲在,她脑子的招式重新复活出来,不再是昨晚的乱劈乱砍。 一通厮杀,砍死了数名刺客,加上三名暗卫的夹击,江月白得以救出父亲,怕刺客剑上有毒,赶紧给爹爹吃了颗解毒丹。 “徐公公,你来保护我爹!”江月白说道。 说完,又拿着盾牌冲了过去,加入了暗卫们的厮杀之中。 抬起手来,一只小箭矢朝刺客中杀红了眼最为嚣张的那个飞过去,被另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挥剑击飞,却很不幸地扎入另一个人的胸口中。 江月白冷笑一声。 昨日吃了冷箭的亏,今日她在车上也装上了这等暗器。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杀红了眼最为嚣张的那个见到兄弟死去,又见到江月白的手还没有彻底放下,加上她女子打扮,怒吼道:“兄弟们,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个女魔头!就是她杀了我们父兄。” 说完,从四面八方有袖箭朝她疯狂地射过来。 而另一旁,就在徐福海撕下身上的衣袍,为江敬贤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时,一个刺客正悄悄靠近,朝徐福海的后背拿刀砍去。 第330章 女魔头 两个暗卫立马拿着盾牌,朝她飞身扑过来,用盾牌替她挡住飞来的袖箭。 哪知道扑了个寂寞。 风很大,不少袖箭偏离了方向。 也让部分头发梳得潦草的刺客,眼睛时常被头发挡住,有些分神。 江月白把盾牌挡在前头,直直地飞身朝杀红了眼的红眼病人。 速度之快,无人反应过来。 没人会想到,她会勇猛到逆势而为。 红色的眼仁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绝美的面容。 她没有蒙面,倾国倾城,眼神却凶残得吓人。 然而,剑已划破肚皮,又被一脚踢飞出去。 整个黑夜都明亮起来,眼前只有这个女魔头。 他恨恨地捂着肚子倒下,手里满是温热的血,还有滚出来的肠子,恐惧地浑身颤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愤怒中,将刀对着她的胸口使出最后的力气扔了出去。 江月白早就预判到这一招,冷静地挥出精钢盾牌挡住了这一刀。 那刀撞在盾牌上,力气也真大,嵌进去了一半。 这一下子摧毁了其他人的心理防线。被冲上来的三名暗卫杀得落花流水。 而不远处,一名男子手中拎着的剑上还在滴血。他望着打斗的人群,机警地望着四周。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掀起了他华丽的衣袍。 刚刚想突袭徐福海的刺客已经被他砍掉脑袋,倒在草丛里。那刺客临死前,还怒骂了一声,但没人听见他到底怒骂了什么。 风很大,树影摇曳。 “留活口!”江月白冷声说道。 “呸!做梦!”仅剩的两名刺客互相对视了一眼,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瞬间致命。 杀红了眼的红眼病人做梦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又活了过来。 眼前的这个女魔头,把他的肠子塞了回去,命人涂上了药膏。 让他在阎王殿那边不过才通报了下姓名和死因,在狂喜和恐惧之中又活了过来。 当然为了省着点用治伤膏,只救活了他一个。 江月白在用剑划破他的肚子时,就算计好了这一点,只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刀口很整齐,只是有点长。 红眼病人眼睁睁地听着女魔头摸着自己八块腹肌的肚皮说:“有点浪费药膏。” 指甲划在肚皮上,他瞳孔紧缩,顿时感觉肚皮上像被蝎子蛰了,疯狂地喊道:“我要杀了你!贱人!臭婊子!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可惜没人听他的,他自己也死不了。被五花大绑了,被人踩在脚底下。 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毫不留情地打过来,打得他满眼金星,“敢骂娘娘!找死!” 一个带血的臭布团塞进他的嘴里,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江月白拎着玉泉剑,冷若冰霜的神情有了点温度。只因为她抬眼望见了站在六王爷身边的父亲。 那沉沉的眼神里充溢着担忧和关心。 “福贵人。”六王爷克制住心中奔涌着的情感,恭恭敬敬地说道。 “晋王,谢了。”江月白抬眸望了六王爷一眼,扯起若有若无的一弯唇角。 就这样微不可见的一丝笑意,也让六王爷甘之如饴。 江月白转而看向父亲,急切地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无事。”江敬贤目光深沉地望着女儿,摇摇头,温声问道:“你呢?” 江月白莞尔一笑,柔声说道:“爹爹,女儿也没事。” 见江月白一路朝自己走过来,神色自如,行走自如,略微放心,江敬贤松了口气,沉声道:“没事就好。” 六王爷在江敬贤的注视下,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本王已经派人去通知魏王府。他们即刻会派人来接。本王会护送老伯回魏王府。娘娘请放心,快启程回宫吧。” 风带来一阵轰隆隆的车轮声,一队车马出现道路的不远处。 接着就有人从车上奔下来。 竟是魏王。 “参见贵人娘娘,娘娘受惊了,本王救驾来迟。岳父大人受惊了。娘娘如何了?”魏王低头问道,不敢直视江月白。 按照规矩,宫里的仪驾,宫里如果没有特别提出,任何人包括亲王均不可派人跟随或者保护。否则视同图谋不轨。 江月白没有提,魏王也就没有派人护送。 “我没事,但我爹胳膊上受了伤。拜托妹夫,快把我爹接回府去,找医生看看,有无大事。”江月白婉声说道。 全然没有在婚宴上的盛气凌人。此时只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恳求妹夫帮忙。 魏王猛地听到这称呼,只感觉好陌生好突兀,心中一愣,望了眼六王爷,毕恭毕敬地说道:“本王谨遵贵人娘娘吩咐。” 江月白握住父亲的手,柔声道:“爹爹,女儿先回宫了。您多保重。” 说完,在他的手心用小手指轻点两下,意思是:“放心。” 江敬贤默契地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意。 江月白看了眼地上四处散乱的尸体,看向六王爷:“晋王,今日魏王大婚。不宜在此地久留。我留下一人跟你清点现场。请务必小心。” 六王爷眸光一闪,立刻躬身拱手允道:“是,娘娘。剩下的事就交给本王。本王定不负皇上信任。” 又转向魏王行了个礼:“王兄请速回府,切莫耽误如此良辰美景,辜负了娘娘的一片美意。” 江月白赞许地点点头,余光扫到徐福海已经跳下马车在边上等候,对着爹爹会心一笑,转身走向马车。 今天跟往常一样,备了三辆马车,用以混淆视听。 江月白跟着徐福海进了另一辆马车。原来的马车此时正押解着红眼病人。 不远处,被侍卫团团保护住的沈石溪,望着这一幕,神情恍惚。 那日落水的一幕幕都闪现在她脑海中。尤其是她与她同乘步辇时态度的冷淡,脸上的从容。 其实这些都在让她生出感恩的同时,也让她内心感到刺痛。 为何她可能那么淡定地面对一切的危险。 废话,孩子,她那是前世在村里长大,被逼学会了游泳啊。 孩子,她今世刻苦训练,天天五更起床练体练剑,有过硬的剑术在身啊。 她要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没有皇上赐给她的利刃,没有系统买来的外挂,你看她怕不怕。 只是今日沈石溪亲眼见到江月白是如何奋勇杀敌,她的内心不能用刺痛表达。 那是震惊,是剧痛。 因为那是她穷尽全力,努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此时江月白的马车已经离去,王爷却还留在原地和一位黑衣人在打扫现场。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庆幸离开了后宫,不必与江月白争宠。 还是该懊恼,要跟一个根本就没有机会交手的人争夺晋王。 可从来没有应该不应该。 当恩与恨交织在一起,愈发让人难受。 第331章 奇观 徐福海恭敬地打开车门,扶江月白上马车。 江月白习惯性地对系统说:开照明模式0.01秒。 随即车厢内一亮,有个蒙面黑衣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但是手里的刀放在一边。 自己在亮出,对方在暗处。 看来不是敌人。 没错,此前红眼病人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世界都是江月白的一张俏脸,不是幻觉。 那是江月白开启了照明模式,好精准定位下刀之处。 说服系统开设这个功能并不难。 因为反正之前课程学习都会在黑暗中自动打闪光抓拍,闲置也是闲置。而且连手机都有照明模式,一个高级ai宫斗系统,不是必备模块嘛。 实际上江月白接到任务后,快速复盘了昨天的对敌过程,觉得让系统安排个夜视镜,红外线扫描定位敌人很有必要。既有利于预判分析形势,精准打击,也有利于防守。 只是渣系统说还没有开发出来这个模块。江月白只好用照明系统作替代。 见江月白迟疑着不肯上车,徐福海凑近了说道:“娘娘快上车吧,放心,自己人。皇上为保护娘娘特意安排的。” 江月白这才放下心来,在徐福海的搀扶下上了车。 但剑不离手,依然保持战斗姿势。 上车后,因为江月白知道那个黑衣人在最里面的位置,就选择靠近门口坐下,刻意保持距离。 她对黑衣人没有安全感。 江月白:系统,按照计划进行。 【系统:是。小主。】 二话不说,开始倒计时十分钟。 一分钟后,一团乌云竟然在这挂着大风的夜晚聚集在刚刚战斗的地方。 开始做着准备工作。 大风都吹不散这团乌云,刚吹散又聚集起来,遮住了新月仅有的一点点亮光。 害得六王爷跟黑衣人皆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天。 “六王爷好古怪。怕不是要诈尸了。”黑衣人立马说道,“快,离他们远一点!” 说着就拽着六王爷飞到一块空地上。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响起,震得地面都抖一抖。 过于突然和剧烈,吓得沈石溪直接晕了过去。 也还好她晕了过去,没有从帘子里看到这一幕。 一道闪电劈在一道尸体之上。接连又有两道闪电劈在那道尸体上。 那道尸体简直不能用烧焦形容。就是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嗞嗞地响着。 劈完之后,那团乌云瞬间消失不见,就跟粘贴上去的背景板一样。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但一切都变了。 大风把烧焦的糊味带到很远很远。 有狗开始狂吠起来。接着又有更多的狗跟着接二连三地叫起来。 那雷声太大了,方圆百里的人都能听见,只是声音大小而已。 江敬贤透过窗口,盯着那接连劈下的三道闪电。 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 “敢谋害天子,连老天都发怒了,降下雷罚,降妖除魔。古人诚不欺我。”江敬贤喃喃地说道。说着双手合十,似在念着什么。 魏王定定地望着离开的方向,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糊味,好奇地问道:“岳父大人,您是在念六字真言吗?小婿有一串佛珠,上面有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回去,小婿拿给您。” 他以为今晚杀戮太重,所以岳父在为自己清洁晦气。毕竟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 此时他都怀疑钦天监的是不是吃屁的。什么天赐良缘的好日子。昨天跟今天都在杀人死人。 “不,我不信神佛。我只信因果。此时,不过是求个心安。”江敬贤淡淡地说道,眼神都没有给眼前的女婿。 女儿,你还好吗?为父很牵挂你。 而袁天师此时正临风而立,站在观星台上,举目四望,长声叹息道:“那霸星比此前更亮了。但是,时机未到,燃烧得太快,终将烧掉自己。那熙容华的孩子怕是......” 待那一声惊雷起,又闪起三道闪电,惊得他眼皮子直跳,差点跌坐在地上,凭着一股子真气,屹立不倒,心中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莫非???” 心中一股子正气更盛了。 ※※※※※※ 十分钟前。 坐在车中的江月白正跃跃欲试地等着看好戏。 【系统:报警!检测到宿主心跳一百八。请跟着我进行腹式深呼吸。】 江月白:好,深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拾掇系统用它的劈人系统制造特效。可费了她一番功夫,撒娇卖萌卖痴,讲道理。最终,系统被她成功拿下。 但要收取宠爱值三万点,没问题,拿走拿走。 积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系统的随机奖励。当然经常奖励些额,一些一言难尽的玩意儿。 反正在雷劈之前,她的皇帝好感度值达点,满了10万分,达成了新成就[甜蜜暗恋],升级为lv5级宠妃。 系统随机奖励一堆她觉得用不上的玩意,当然解毒丹除外,包括丰胸丹100粒,瘦身丸100粒,解毒丹100粒,费洛蒙浓缩颗粒100粒,香肌胶囊(外用)100粒,浓情@氛围(虚拟)正式版10套。 里面的黑衣人凑到江月白身边。她听到了刀滑动的声音。黑衣人处于戒备中,准备随时保护贵人娘娘。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马车猛地震动一下。 江月白扶着车壁,兴奋地凑到门缝里望向外面。 黑衣人挤上前,把她往里面推,自己守在门口处,警惕地望向外面。 江月白缩着小爪子,紧张地倒数着。 看,看,看,闪电来了。 刷刷刷,三道闪电,一道接一道。 天啦,这还有人形吗? 江月白恐惧地捂着胸口,冒出一头冷汗。系统太可怕了。 不敢想象,系统这三道雷劈到自己亲人身上的模样。 只是怎么突然被人反身抱住,挡住了眼睛。 “滚开!找死!”江月白猛地把人往前一推,伸手摸剑,瞬间把剑往侍卫肩上一搭,“坐下。” 【系统:报警!检测到宿主心跳一百八。请跟着我进行腹式深呼吸。】 江月白:我,我呼不过气来了。系统,以后,咱们好说好商量,和平共处,和平共处。 【系统:鉴于宿主态度良好,系统自动打八折,扣除几分积分。皇帝宠爱度最新积分积分。】 就在这时,随着大风还送来了一股焦臭味。江月白只感觉自己快要吐了,一阵酸水往外冒,肚子也一阵绞痛,“唔”,禁不住发出冷哼一声。 坐在靠近门口的人似乎想要过来看她是否有事。 “坐下,原地别动!” 江月白转念一想,徐公公确认里面是自己人,也许黑衣人刚才不过是黑暗中看不见,出于使命,才不小心抱住了自己,并不是故意冒犯,缓缓地放下了剑。 只是肚子突然一下剧痛。这一瞬间,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受伤。 万一兵王系统租给她的是别人退换的产品呢,或者是过期了的呢。 以前用狗狗购物,不时地收到这种被别人退换的产品。 摸了摸肚子,好像也没有肠子流出来。 只是真的好痛。好像是痛经的痛。因为痛了一下又不痛了。 而且那玩意今夜量最多,古代的这种卫生用品一言难尽,每个月都是她最想回现代的几天。 此时怕是血海横流,污染得到处都是了。 江月白这一刻,只想回到现代,至少有很多牌子的卫生用品可以用。 鬼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响起弟弟那软软糯糯的声音:“阿姊!” 心里暖暖的,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 第232章 无间道 江月白阴晴不定地打量着车里的黑衣人。回忆进来后的每一个细节。 敢抱自己的,恐怕只有皇上。 但也不能排除是暗卫临时动了色心。 毕竟自己露出两根大白胳膊。这在古代非常有伤风化。 又是在车厢里,没有第三人在场。无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加上自己后宫嫔妃的身份,即使被揩了油,也不敢声张半分。因为是个皇帝,都忌讳被其他男人碰半根指头。 这就是穿越前,漂亮女性面临的职场。上司潜规则女下属被曝光,结果振振有词地怪女下属太漂亮,穿着太性感。 今天不会是碰到这种不要脸的侍卫吧? 但又转念一想,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徐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为了妃嫔的名节,一定会安排自己跟红眼病人再加一个暗卫在一个车厢。这样三个人就没毛病了。 眼前的人只能是皇上。 跟我玩灯下黑? 皇上明知今晚会有刺客,竟然敢乔装成暗卫过来,胆子够大的。 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江月白只感觉无语。 竟然一声不吭。 刚刚要是反应过度,拔剑刺死刺伤了皇上呢? 然后三道闪电,全剧终? 她恨恨地瞪了门口的人一眼。难道皇上认为黑灯瞎火的,才认识几天的人就有心心相印的默契? 这样太高看自己了吧。 当然高估下属跟自己默契的领导不在少数。 在暗处混在人群中观察下属工作的领导也不在少数。 江月白只感觉肚子又痛起来。 职场准则之一:当领导装傻的时候,请务必跟着一起装傻。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职场准则之二:在非工作场合遇见领导,假如对方装作不认识,千万不要傻乎乎地去主动打招呼。 职场准则之三:不要赌触犯职场中禁忌暴雷的概率,例如办公室恋情,背后说坏话等。 综合如上,江月白坚持假装没有看出来,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坐在轿厢最里面的位置,拿着剑始终保持着警惕。 但凡对方不哼哼唧唧地叫,那说明没受伤,不用管。 李北辰此时一边警戒,一边想,刚才好险,差点被月白给一剑劈了,做了牡丹花下鬼,就是风流还没风流成。 但江月白的这份洁身自爱的同时还能保持理智,让他很受用的同时刮目相看。 男人无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对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男人的殷勤示好冷若冰霜,唯独对自己情有独钟。 另一方面又很难受地想,月白竟然跟自己一点默契都没有,还没有发现自己;难道眼瞎看不出自己气宇轩昂,一身龙气,跟其他的暗卫不同吗? 咳咳咳,皇上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准备凭实力犯贱。 捂着自己胳膊,轻微地哼哼起来。其实真的被刀划了个口子,只是不深而已。 想看看假如暗卫装可怜,是不是能把江月白骗过来。 江月白皱着眉头,心里暗暗担心,皇上这是受伤了? “受伤了?把手伸过来。”江月白冷冷地说道。 她拿出一颗解毒丹,从衣襟里拿出还剩一点点的治伤膏。 先把解毒丹放在伸过来的手心里,“先吃一粒这个。快吞。” 皇上从小不会吞大药丸,只会吞很小的蜜丸。只好把药嚼烂了。倒是满嘴芳香四溢,都是些中药草的味儿。 反正毒死了就找系统算账。它出品的三无产品。 【系统:怪我咯。这是修真界出品的。维权得去修真界维权。】 江月白:闭嘴。 【系统:小月月,你变了。变得不温柔了。皇上都喜欢温柔的人。你这样太像男人婆,会失去皇上的宠爱的。】 蜡笔小星的声音,让人好上头。 不过这倒是让月白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所修的课程。哪怕是武则天最初的时候,都得顺着李治的毛撸,装温柔和善解人意。 江月白提醒自己,近期武力值表现过高,对于皇帝来讲,不一定是好事。 毕竟,一个太过于杀伐果断和冷静的女子,皇帝也会猜忌,万一哪天因爱生恨,对自己果断下手怎么办。 看来赵飞燕模板和西施模板得要多用起来。 开启小可怜光环开满级,日常表忠心、求抱抱求关爱模式。 “还有治伤膏。你把手伸过来,拿好了。”江月白声音柔和了一些。 她料到皇上会趁机抓住她的手,故意拎着瓶子的上半部分,落在皇上的手里。 赶紧缩回手。 李北辰只感觉浑身有一股子热气在蒸腾,下腹部丹田处热乎乎的,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怀疑是之前江月白给他吃的药丸的作用。 吃完之后,他感觉自己精力充沛,力大无比,速度快了许多,耳朵似乎也比平时灵敏很多。 这是什么好东西。吃完不疲劳,那以后不是可以整夜不睡觉,批奏折看书了?不就有精力每天早上三点多、四点起来打拳练剑,再五点钟上班了。 李北辰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他警惕地盯着门外的动静,还未到紫禁城,也就还没有解除危险。还是不可以说话,暴露自己的身份。 “换我警戒,你来疗伤吧。刀剑无情看着点。不要乱动,目不斜视,收着脚走。”江月白冷冷地指挥道。 李北辰把自己带入普通暗卫,听话地只走一侧,坐到最里面的地方。 怎么一屁股湿的? 一抹黏糊糊的,闻起来都是腥味。 他明白了。 心疼之余,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江月白坐到外口,手扶着剑柄,警惕地盯着外面时,想起来这个事情。 糟了。 江月白:系统,给我搜不用电,不用化纤,制作卫生用品的技术。 她心想,这样应该可以大幅减少妇女得病人数,提高妇女人均寿命,增加女性生活幸福感。这样,不仅可以增加人口,提高妇女劳动年限,还可以推迟结婚年龄,增加子女抚养时间。 【系统:正在检索中。请稍后。】 【系统:印度某爱妻狂魔发明了这样一种简易手工制作的机器。不用电,纯手工即可完成。】 江月白:很好。先给我下载下来。等我先研究下,等条件成熟了开始制作。 黑暗中,李北辰一直盯着江月白,她却一下都没有回头。 仿佛自己真的是个陌生人。 果然如同江月白预料的那样,他回想着江月白杀伐果断的一幕幕,那是仰望女神的心态,爱慕又欣赏。 可又有些敬畏。 万一有哪一天因爱生恨呢? 此刻,她刚入宫,一切都是新鲜的,想要努力表现自己。 后宫的女人那么多,自己必然要平衡,雨露均沾。 有时候为了前朝,甚至不得不让她退让受委屈。 她性格这么刚烈,如果她吃醋起来,会不会动手杀人? 她武力值这么彪悍,如果自己惹她不如意了,她会不会要杀自己? 就像上级怕下级废柴,又怕下级太能干。 太能干的下级,野心勃勃,迟早会取代自己。 第233章 反转 江月白想了一路。越想越心惊。 李北辰也想了一路。也是一样。 凡事过犹不及。 糟了。吃力不讨好。 江月白生出巨大的危机感。 表现出勇敢能干一面的事件发生得太密集了,密集到当事人和旁观者都感到吃惊和恐惧的地步。 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后退,退到自己感觉安全的位置。 这并不是江月白的错。 而是各方势力博弈的结果,更是人性的幽暗。比如谋反这件事,一连串的,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昨晚,她在路上遇见了歹徒,是被逼反抗,可以说没有任何的野心,只有求生的欲望。 但今晚,她是有选择的。 她本可以选择以身体不适、身份不当的理由,跟皇帝婉拒,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再由皇帝拍板,自己“不得不去”,是为了不负王命,“勉强而为之”。 但她没有。她由于内心非常想去参加小妹的婚礼这一人生的重大时刻,想去见一见久别的父母。于是皇上宣布了圣旨,她欣然前往。 一当项目里涉及到了突出的个人私利,领导就会开始谨慎地看待个人为此付出的努力,下意识地怀疑其假公济私的动机和对自己的威胁。 还有其他很多。 江月白心想,也许杜蕾斯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会是扎在她跟皇上之间的一根刺。即使皇上只要动下脑子就能想出里面的动机。但爱我就会愿意给我生猴子是男性天然的心理。 领导要的,不是下属想怎样,项目该怎样,而是他想怎样。即使一个项目最优方案公认只有一个,那也只能由他来拍板做决定。 身在后宫,就要有生孩子的觉悟。不能生,那也是天家不让生,作为不对等的关系中,被决定的那个人,是没有权利选择的。如果被决定的一方表现出抗争,必然面临着镇压。 比如多数家长和孩子的关系就是这样。家长会认为,作为孩子,就要有听话的觉悟。 再想想李北辰不太幸福的童年。 江月白预判到接下来领导很可能会采取的策略:很可能会采取职场pua。 这是中国自古以来制衡术精髓,打压最强的,扶持最弱的。 男性更容易采取这种策略,因为作为雄性天然地想获得生理优势和心理优势。 当男性面临高傲优秀的女性时天然地想要征服,这种征服除了对她本身的喜爱,更深的动机是借机证明自己。 不管一个人过于自恋还是过于自卑,他都会下意识地去打压对方的自尊,让对方臣服于自己,无法离开自己,最终落入自己足以掌控范围之内,最大限度为己所用。 所以女人不要低嫁,步入扶贫式婚姻。等待自己的会是甜蜜期后的持续打压、漠不关心和对方的出轨。 有三种人可以脱离这样天然心理的驱动。 一种是自小出生环境优渥,得到父母亲重视的人,他们更容易心态平和,对什么都无所谓; 一种是心理强大,心胸开阔,志向远大,真正内在自信的人,他们更想要寻找的,是给自己助力的伙伴而不是顺从的奴隶。 最后一种就是懦弱的男人,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女人获取资源,抵挡外部压力。 而女性不同,强大而有实力的女性可以独立,可以仰慕和臣服于更强的大男人,也可以接纳温柔的小男人。可以顶起一片天,可以并驾齐驱,也可以做小女人。 多数强大而有实力的男人却不能。 所以,男女因为性别的差异,在事业和婚姻中,有着天然的心理差异。 想透了这些事情之后,江月白自嘲地对着黑暗一笑。 人性的牢笼,很少有人能逃出。君心难测,其实不过是人性的难测。自古帝王无情,那不过是权势的无情。 皇帝对皇后的冷漠和忌惮,就是对他父兄能力和功劳的忌惮。 如出一辙。 若要想逆势翻盘,只能对他人顺着人性,对自己逆着人性。 更要韬光养晦,低调做人,精心谋划,步步为营。 万不可再感情用事。 李北辰也想了很多,很多心理过程,就是江月白预判的那样。 他首先想到的是退后一步,冷却一段时间,观察看看,看看江月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是不是在刻意地迎合自己,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往上爬? 还是因为爱情,所以奋不顾身。 作为一个帝王,利用别人可以,绝不能容忍自己被利用。 江月白仔细地听着车外的动静,摇摇晃晃的,有种昏昏入睡的感觉。但她却不敢睡。因为跟一个“陌生”男子单独呆在一起,绝对不可以入睡。 一路上再无风波。 进宫之后,车队先停下来了一段时间,想必是把红眼病人转移到大牢,然后暗卫就此原地解散。毕竟他们注定了是黑暗里行走的人。 徐福海并没有过来这辆车,江月白猜想应该是去了另外一辆空车。 车子继续往前走,那是去勤政殿方向。 李北辰突然往前一冲,跳下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月白知道,皇上不过是斟酌考虑一番后,决定以暗卫的身份行事。 他就这样走了。 那就意味着,走在自己预判的轨迹上。 因为到了皇宫,若是早上那时毫无猜忌的时候,李北辰必然会撤下面巾,将她突然搂抱在怀里,给她一个惊喜,互诉衷肠,还有更多肢体的亲密接触。 毕竟两人刚刚又一次并肩作战,与死神擦肩而过。 其实,这是李北辰出发时以为会发生的场景。结果一切顺利,却事与愿违。 心境变了,一切都变了。 李北辰回了养心殿,在太监的服侍下换下了夜行衣的行头。 穿上绣着蟠龙的常服,李北辰冷着脸,望着墙上的字画。 “碧石成溪水自流,春日晴好景色幽。桃花杏花争艳丽,喜看新苗兆丰收。” “水光浸石溪,片片落花飞。春来多随客,风帘卷幕翠。” 李北辰在心中默念着这两首诗。这是他们最初的相遇。 七步成诗何等的才华? 她美丽如画,她落落大方,她温柔娇媚,她才气逼人,她是那样的懂朕...... 李北辰心变得柔软,却又伴随着锥心之痛。 朕以为她爱死朕了,结果她竟然不想给朕生孩子,到底把朕当成什么了! 月白,你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他站在字幅前来回踱步,恼恨不已。 却不知这是少年第一次坠入情网时常有的样子:患得患失。 第234章 锦绣 李北辰抚摸了一遍墙上的字画,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两幅字画取了。挂上先皇原有的两幅。” “诺。”徐方立马差几个小太监进来,取墙上的字画。 李北辰转过身去,“把江氏江锦绣送过来侍寝。” “是。”徐方里面出门安排人去办。 福贵人,福贵人。福星,我大明王朝的福星。 他努力平息,依然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不断出现江月白与刺客厮杀的场景,还有亲吻缠绵时的小女儿情态。 他无法接受江月白不爱。 李北辰坐在桌案前,上面的奏折堆积如山。他却不想看。 随手翻开桌边的《资治通鉴》,依然还是陈宁时来的那一章:第四周纪四燕昭王封乐毅为齐王,乐毅坚决不受。燕昭王死后,燕惠王即位被离间,乐毅遁走赵国。 君臣互信。 慕容池讲过这个故事,江月白也讲过这个故事。 那日陈宁说,正是因为这种君臣间的信任很难,所以才会难能可贵,成就一代霸业。一当形成猜忌,就会从内部崩溃。 福贵人,福贵人。福星,我大明王朝的福星。 李北辰对于星象之说,跟太后一样,将信将疑,善者信之,对我有用者信之。若全凭星象,那要帝王做什么,要群臣百官做什么?坐等天象显灵,在家躺着睡觉好了。 他站起身,来回跺步数番,才有了最终决断:朕乃天子,何惧一个后宫女子!何惧不能征服一个女子,让她真心臣服于朕!就算是天仙神女,落在朕的后宫,也要让她臣服于身下,让她心甘情愿为朕绵延子嗣! 从马车上到如今这个念头之间,不知回转过多少个不同样的念头。 如此决断后,李北辰猛地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心里倒是安定下来,坐在桌案前专心看奏折。 不久之后,徐福海回报,到了桃蕊宫时,发现江月白昏迷不醒,身上满是鲜血,看起来颇为虚弱,情况不妙。 “皇上,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徐福海战战兢兢地问道。 他敏感地察觉到皇上情绪和心态的变化,一路上,心思也回转了数回,揣测了数遍皇上的心意,还是不得要领。 “这还用问朕?有病宣太医。朕又不是御医。”李北辰冷冷地说道,“以后这点事都办不好,那就换徐方来。” 徐福海踢了铁板,从来没有听过皇上发这样的狠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皇上如此生气。他猜测是因为福贵人杀人的样子吓到了皇上,产生了恐慌。但他不能说出来。 “老奴知罪。老奴这就去办。”徐福海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出了门之后,赶紧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把干儿子徐方叫到了一边。这才知道了杜蕾斯的事。 难怪。这可是触到帝王的逆鳞了。 帝王的宠幸,为皇家诞下皇嗣,那是天恩雨露,怎么成了要特意回避的事情。 徐福海摇了摇头,瞳孔微颤,他不知道一向冰雪聪明的福贵人,为何会犯如此低级如此要命的错误。 不管基于什么理由,真是糊涂啊! 但他明白,皇上对福贵人真正动心了,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待她与别人都不同。 虽然未经历过男女情爱,不懂里面的试探拉扯,但他能看出李北辰见到她时眉眼间的欢喜,私下听到她消息时那快活的笑声,还有赏赐她晋她位份时的甘之如饴。 皇上明明可以轻易地让福贵人承欢,却一再地克制欲望,沉溺于与她的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中无法自拔。就连那昨晚为了掩护他回宫,都没有假戏真做。 这份克制,只能说明,皇上对福贵人无比的珍惜,总在准备着最圆满的第一次。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她一往情深的心甘情愿。 可福贵人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她的独立和勇敢。 帝王是骄傲的,不能容忍如此大的忤逆与冒犯,他要的是她的毫无保留,要她的忠贞不二。需要有个人,有个机缘去帮助化解他们之间的这个结。 他侍奉皇上最久,是最懂皇上心意的人。最巧妙的办法是,让这个机缘看起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假若再刻意,反而让皇上的猜忌更深,把两人推得更远。 听到徐方说,今夜侍寝的是江锦绣,徐福海笑了笑。 看来这事儿,说不定哪天峰回路转,就有转机。 毕竟妹妹江锦绣那是真正天真纯善之人,就算有点小心机,在他这样的老狐狸和皇上这样的大狐狸眼里,那就是小猫的小爪爪,天真可爱得很。 人又长得那般娇柔脆弱,怕是很得皇上垂怜。 徐福海把更衣后的江锦绣引进来时,李北辰正在灯下专心批折子。 今日也同昨日一般,李北辰吩咐人专门从下午开始就安排江锦绣沐浴更衣,化妆打扮。 与那日海兰珠的几乎全透明的轻纱不同,徐福海给江锦绣安排了一套几乎不透的白色绣着几朵清新小花的袍子。腰间系了条葱绿的丝带。 袍子十分的宽大,显得她更加娇小清纯。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发型也一样,盘着最简单的少女款,只有一个小小的珍珠簪花。就像是个邻家小妹妹。 垂着眸子,瓜子小脸晕染上一层薄粉,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待李北辰走到她跟前,她怯怯地一点点地抬起头,仰望着,娇柔地唤了声:“皇上~” 李北辰拦腰把她抱起,坐到案桌前,让江锦绣坐在自己的腿上。那宽大的袍子领口斜斜的,露出雪白的肩膀。 他开始和锦绣聊天,他问什么,锦绣就娇憨地答什么,时不时地惹得他忍不住的哈哈哈大笑。 他问了很多苏城的事情,问了她们姐妹的小时候,问了江月白的喜好,问了他们的邻居,问了他们的亲戚,问了苏家的生意...... 他想知道江月白更多的事情,她的全部过往。 他想透过单纯的江锦绣偷窥,江月白是否有青梅竹马,入宫前是否就有喜欢的人,或者是表兄表弟,或者是邻居或者是念书时的同窗...... 可是没有。 只有内卷,天天如饥似渴的各种读书、上辅导班、完成作业,不辜负爹爹报的每一个辅导班。 再就是辅导弟弟妹妹学习,带弟弟妹妹玩,替弟弟妹妹背锅...... 也许江敬贤确实珍爱女儿,花大价钱请的各种老师,要么是女老师,要么是老学究。 一个青年才俊都没有。 李北辰心满意足地听着这些八卦,又问江锦绣愿不愿意给自己生皇儿。 江锦绣羞红着脸,抓着李北辰的衣襟,靠在他的胸口上,一把抱住了他。 ...... 第235章 意外 魁梧高大的皇上就是山,而娇小柔弱的江锦绣就是一朵还未绽放的花骨朵。 这一夜窗外挂了一夜的大风,呼呼地吹着。 屋内,也像龙卷风一般,卷过来,又卷过去。 李北辰体内的大补丸药劲正上头,论体力,速度各方面都是最优状态。而这些天压抑的心情和身体像酒精一样挥发出来。 像狮子一般的咆哮,也像狮子一般凶狠地撕咬。 拉着江锦绣来来往往一回又一回。 江锦绣不懂得拿捏男人,她只知道,她想要皇上高兴。 何况皇上这样,不是正说明喜欢自己吗? 她感觉自己就像只小兔子,一直眼睛红红的,眼泪汪汪的,只会双手扑腾着,跟大灰狼叫着饶命。 这一夜,徐福海守在门口,迟迟没有听到皇上叫水。 徐福海几次想要提醒到时间了,想了想,终于没有提。不然怕不是一大把年纪要被扔到掖庭去,换徐方来伺候着了。 李北辰也是今天知道的了,真有小奶猫那样的喵喵叫。 听得格外的醉人。 他不知道这可是海兰珠挖的坑。 只是觉得让他更加兴奋和畅快。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到了寅时,才在大汗淋漓中停下来。这一夜,李北辰虽然还是精力十足,但彻底尽了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绝佳体验。 简单地做了清洁之后,江锦绣蜷成一个小猫样睡去,自然没有被送回桃蕊宫。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江锦绣格外得皇上喜欢,所以才格外开恩留宿养心殿。 而李北辰清洁一番后,精神抖擞地批了会奏折。 临走时,透过明黄的纱帐,看了眼她熟睡的模样,吩咐奴才们不必叫醒,高高兴兴地去上早朝。 仿佛这两天的刺杀事件,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因为他知道,从昨天突然炸开了的惊雷和三道闪电开始,形势就已经站在他这边。 刺杀皇帝,已经造成天怒人怨,老天都开始劈人。 能不说明皇帝是正义的一方吗? 早朝上,晋王果然报告了昨天惊雷的情况。说是亲眼所见,一团巨大的乌云聚集在头顶,大风吹都吹不散的那种神奇,然后老天连降三道闪电把其中一具尸体劈焦成了火炭。 晋王为了配合皇帝起到震慑作用,把那人的事故残骸还请人用带盖的密封铁桶搬到了大殿之外。 刚一打开,一股子烧焦的恶臭味又顺风飘散得极远。 于是朝堂上又是一阵朝贺,赞美朗朗乾坤,皇上圣明。谋逆者天道不容,天若得之,天亦诛之。 晋王又说根据从刺客尸身上搜到的证据看,这是一批流寇土匪转化成的杀手,每个人都佩有一个符牌,结合昨天的首级认领。这是江湖上的第二大杀手组织。 大理寺那边确认了晋王说的这个结果,红眼病人经不住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交代了他们所属的杀手组织及老巢地址。就在离京城三十多里的一座山里。 同时交代,有人确实给了总计一百万两的银票作为报酬。 银票就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杀手们准备事成之后,等风声过去了,到时候再分批去兑换银票。 所以只要拿到了银票,就可以根据银票签发的钱庄,就能查到这笔钱的来龙去脉。算是有了突破性进展。 前户部尚书正妻张氏遗书中提到的户部侍郎林思田被昨天逮捕归案,也有了初步结果。 经过审讯,林思田不得不交代了与张氏长期通奸的实情。 张成将妓女养作外室后,不仅经常留宿,而且竟然还跟正室要求带进门做妾。 妻子张氏是书香门第之后,哪能受这种侮辱。坚决不同意。两人直接闹僵,张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住在妓女这边,给张氏施加压力。 林思田就在此期间勾引了张氏。嫡子中的二儿子实则为林思田之子。 张成被处斩之后,张氏立马找到林思田,请求他把二儿子想办法接走。 林思田坚决不认这个私生子。 张氏就威胁林思田,既然儿子都不要,那就一起死。 故而他的供词,坚称张氏留下的遗书,实在是鱼死网破,故意陷害。 林思田跟张氏通奸,周围同僚不少知道,平日里都等着暴雷看戏,没一个人告诉张成这个绿帽子。 故而大理寺一调查,就得到了对方确认。但是否被张氏临终陷害,目前还在继续调查之中。 晋王府的老奴禁不住严刑拷打,夜里死了,没有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太医院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行程神秘的梁老太医,竟然是天香楼vip客户。晚回家是有原因的。 每周至少去四次天香楼,大笔银子花在了天香楼里,各种档次的小姐姐都会光顾。头牌默娘也带回家过一次。 在他带小姐姐回家玩耍的院子里,发现了他的实验室,里面有大量新研发的中老年人兴奋剂。 天香楼查封后,大部分漂亮小姐姐不知所踪。其中一位趁着混乱跟一位穷书生同居了小姐姐指证,梁老太医喜欢嗑药,磕完药后就不是人。 至于梁老太医从哪里得来这么多钱找小姐姐,还在调查之中。 目前还不清楚,梁太医到底是为了研发药物,为升职加薪还是为了自家药房的生意,把天香楼的姑娘,当小白鼠。还是为了天香楼的姑娘,发奋搞科研。 天香楼的名誉老板被发现畏罪自杀。名下茶楼青楼财产巨大,被全部收归朝廷所有。 慕容池亲耳听到墨娘的消息几乎快要晕倒。 他没想到墨娘竟是这样的人,悲愤欲绝之中带着十分的心痛。如果再要见到墨娘,一定要当面骂她下贱,然后再问问多少钱能睡一次。 李北辰听到磕完药后不是人这个,有点感触,当场批评了一句:“荒唐!” 振聋发聩。 但不少人暗想下朝后,得找大理寺的同事私聊,问问查出的药物还有没有,此类药物所用的药材均极其珍贵,万不可暴殄天物,最差也可以走法拍。 礼部那边报告,鞑靼那边送来急报,要求放人。提出行刺纯属误会,并送来毛皮五百张作为赔礼。 不是蒙齐巴克要刺杀皇帝,而是另有其人。该人跟之前行刺之人挈斯诺是亲兄弟。只因该人已经定亲的女子跟汉人私定终身,竟然在新婚前夜跟汉人私奔,逃来大明王朝。 那人找不到未婚妻,也找不到奸夫,所以怀恨在心,自杀不成被挈斯诺救后,就生了对大明王朝的愤恨之心,认为都是因为皇帝开放边阜,汉人多富裕所致。希望能借机挑起战争,到中原来抓住那对奸夫淫妇。 挈斯诺本身就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也是激进的战争分子,巴不得打仗。所以挈斯诺就冒险为之。当初当街调戏汉族卖花女子,也是复仇之心所致。 虽然五百张毛皮颇为寒碜,把蒙齐巴克的身价也衬托寒碜。但今年蒙古草原大面积受灾,牛羊大量冻死,春天草场干旱,今年经济困难,毛皮产量低。为此出现了激烈的内斗。 关于刺杀故事的真假,彼此心照不宣。不过是释放信号,鞑靼也不想打仗。 李北辰决定先借机顺坡下驴,毕竟西北那边这会儿乱着呢。 早上又收到了急报,西夏叛乱越演越烈,开始疯狂烧杀抢掠,达到屠城级的混乱。 一向强硬的孟相这次没有反对。 在总兵和都督都已经确定的情况下,负责平叛的大军正在快速集结整装待发。李北辰批准了兵部尚书提请的监军人选,自己则选派了两名心腹内监一同前去。 督察院那边高达六十二名官员已经主动投案自首,共上缴赃款近1亿两白银。 堪称天文数字。 名单和金额正在持续更新中。 这个数字,让李北辰心惊肉跳,朝廷一年的税收也不过3000多万两。在场官员同样深受震撼,但不敢当场交头接耳。 最后,孟相提出南方水患对大明王朝的粮食安全和百姓的人身安全造成了极大威胁。 孟青不够老成谋国,缺乏地方工作经验和相关知识储备,恐因个人的不足影响稳定大局。 故而主动请旨组成立工作小组,前往南方综合督办水灾、瘟疫和春夏粮食生产。 李北辰愉快地批准了孟相的请求,让孟青继续留京做本职工作。 同时让孟相牵头,先组织相关部门开会讨论出个工作小组名单,再讨论出个初步的工作方案。 明天晨会讨论小组名单,后天讨论工作方案,外后天敲定,即刻启程。 李北辰从未感觉之前哪次朝会,能像今天这样取得如此多的工作进展,意气风发,心中赞叹,张成死得好! 他发表了讲话,鼓励在场官员再接再厉,清正廉洁,做好本职工作,多主动为朝廷关心的重大问题献计献策。 李北辰下朝后,迎面就碰见了慈宁宫的太监刘公公,看起来已等候多时。 “皇上,太后娘娘有请。” 第236章 问话 到了慈宁宫,李北辰刚走进内殿,太后就迎了上来,拉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昨晚哀家亲自下厨做了几个你打小爱吃的菜。派人去请,却说你不在。你怕不是去了昨天魏王的婚礼吧?”太后言语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 李北辰笑着说道:“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在路上,徐福海跟他坦诚交代了,太后在上朝期间逮着他问的事情。所以李北辰来了之后,万不敢再打遮掩。 “可吓死哀家了。昨晚打了那么大的雷,那闪电亮得吓人。你们却还在外面。哀家一晚上都没睡好。听说你今日正常去了早朝,哀家才放下心来。阿弥陀佛。”太后嗔怒着,捏着佛珠转动,垂眸又多念了几声佛号。 叹息了声,悠悠地说道:“不过听说福贵人也去了。有她在,哀家就安心了。”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何有她在,母后就安心了?” 心想,也许是母后见过她武功和胆识了得吧。不说宫中,就算是普天之下,也没几个像她那般武功过人,胆识过人,心智过人,谋略也过人的。 他当时亲眼见着江月白那凌空一刀,后来又命人把肠子塞回去,她再亲自往伤口上抹治伤膏的。就这种临危不乱、有条不紊的心智,远比在打斗时斗狠更令人震惊。 太后引着李北辰坐下,桌子上摆着绿色点心,“哀家亲手做的。你尝尝。” “母后您不要太累着,想吃什么,吩咐厨子们去做,您在边上指挥就行。” 李北辰拿起一块绿豆糕,面上印着精致的纹路,里面是浓郁细密的豆沙馅,甜而不腻,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几块,”太后笑着说道,“哀家做的,厨子替不了。袁天师说江氏她是福星。你看她确实多次逢凶化吉,还说她以后会封妃。哀家觉着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在她封妃之前,有她在皇上你身边,不就能保平安嘛。” 因为你不平安,她怎么一步步地封妃?这还有七八级呢。 李北辰自然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淡淡地说道:“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怎么就不能是朕保她平安呢?” 他并不迷信于星象,更相信自己就是天。但不反对用天象、祥瑞,为己所用。比如昨晚的雷劈。 “你看看你,”太后笑着摇摇头,捻动着佛珠,“从小你心底里就要强,这都要争一争。当然是皇上你平安,保天下黎民百姓平安。但你也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嘛。假如真有这回事,不就多一份保障嘛。” “嗯。”李北辰淡淡地应了一声。 太后瞧了瞧李北辰,知子莫若母,有些揶揄地问道:“你从前对她挺上心的。今个怎么了?昨天看她杀人了,所以害怕了?” 所以说太后还是太后,敢对皇上这么犀利的,恐怕就只有母亲大人。 “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但你要想着,她那是为了皇家,为了你,”太后收了笑意,抬了抬眉毛,“不过哀家也同意冷一冷。她如今的位份都成了新人里最高的,短时间再晋不合适。是该晋晋其他人的了。” 李北辰依然是原来恭敬有佳的表情,既不喜,也不哀,就那样淡淡地应了句:“母后说的是。” 总不能直接告诉太后,江月白不想给朕生孩子惹朕生气了吧。 太后知道这就是皇上不想聊,她收了收眸子,温声说道: “前天晚上,哦,不,现在算大前天晚上,若不是哀家这边进了刺客,就不会打扰到你跟和妃。哀家准备了些菜,晚上,你过来吃饭,和妃也来。尝尝哀家的手艺如何。” 和妃,哀家都做到这份上了,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太后怎么想的,和妃怎么想的,李北辰了然于胸,他点了点头,恭顺地应道:“好久没有吃到母后亲手做的饭。晚上一定来。” “好,”太后一脸慈祥,心下十分高兴。 实际上暖情酒,她也备好了。晚上再加上佛跳墙,鹿肉啊什么的,滋阴补肾壮阳。 出了门,门口的紫荆花随风摇曳,李北辰想起前天老六在门口跟他说的话,心下颇为感动。 昨天,他也亲眼目睹了,老六对沈石溪的责任感,对江月白的分寸感。以及江月白本人的分寸感,都十分到位。 差不多已然释怀。 老六幸福,作为哥哥,他发自内心高兴。 老六和江月白都不知道,他们昨晚经过了多严峻的考验。但凡有一点不合适,李北辰今天就要给江月白疯狂地减分。 回勤政殿路上,李北辰随口问了下江月白的病情。徐福海知道,皇上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实则有许多的小情绪夹杂在里面。 立马回道:“昨日遵照皇上旨意,请了姜太医去看。姜太医说是忧思过重,受了惊吓,昨天在月事期间过于耗神耗体,劳累过度,现在气血两虚,需要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又要休息十天半个月?昨晚拼尽全力杀那么多亡命的刺客,能不耗神耗体劳累过度吗? 想到昏迷的皇后,李北辰又问道:“皇后那边呢?谁在照顾?姜太医有没有去看过?” “回皇上,昨天和今天老姜太医都去看过皇后。扎了银针,又服了两副药,听说是先把毒暂时压制住,不要侵入心肺。照顾的人还是原来伺候皇后的人,玉荷和玉梅,忠心着的。” “光忠心还不够。皇后现在需要专人照料。”李北辰沉思半晌说道,“去找姜余,让他们推荐两个懂照顾病人的人来先伺候着。银子,从朕私库里出。” “诺。” 正要起轿继续往养心殿走,李北辰叫住徐福海,“去坤宁宫看看皇后。再派人去景仁宫通知和妃,今晚她侍寝。就不要让她担心了。” “诺。老奴马上就派人去办。”说着,徐福海就派身边的小太监魏京去景仁宫。 李北辰想了想又问道:“甄婉仪那边如何了?这几天有太医去看过吗?” 这么多年,他都叫甄婉仪都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 但徐福海不敢叫错,立马回道:“熙容华娘娘那边昨天姜太医去看过。听说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姜太医给开了点食补的方子。” 这几样,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北辰眼眸微垂:“以后自己每天报她们的情况给朕听,不要等朕问。” 逐字逐句,口气有点重。 徐福海立马应了下来。事事都想在皇上前面,才是好奴才的正确打开方式。 三个都重要的女人,皇上却最先问福贵人。 这份微妙的心思,甚至在皇上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徐福海就看出来了。 不,甚至更早。在李北辰给桃蕊宫安排两个暗卫做监控,他就察觉了。 动心跟动欲终究是不一样的,跟责任也不一样。 动心了就是动心了。 不管皇上此时怎么口是心非,都马虎不得。办得不好,回头看,都是他们奴才的错。 徐福海心里有了些谋算,面上还是不变的笑容。 “今天景仁宫那边如何?她们晨会没出什么事吧?”李北辰想起夜里呜呜求着饶命的锦绣,“江常在,朕免了她的请安。去了吗?” 徐福海面露难色:“景仁宫那边......” 第237章 景仁宫的八卦会 景仁宫。 和妃在内殿喝着桂圆红枣茶。 悠悠然的,心下有了皇后当初坐主位时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姜太医,姜闲特意嘱咐她宫寒,不要喝绿茶,要多喝桂圆红枣水。 以前那么多御医,都没人告诉她。只会叫她喝很多苦药。 才喝几天,再搭配上姜闲给她配的几副药,就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今天早上起来,竟然发现不用胭脂,脸上竟然看起来有淡淡的红晕。 以前真是庸医误人啊。她心中腹诽。心想,如果姜闲早进太医院,说不定早就怀上了。 所以昨晚她特意去求了姑母,想办法帮她今天安排上侍寝。听有经验的嬷嬷说,月中更容易怀上,还容易怀男孩。 一早上,天还没亮,皇上就派人来送话,免了江锦绣的请安。 按道理说,如今按照思想心得排侍寝算是相当公平的,一份付出一份收获,可和妃就是嫉妒江锦绣如愿侍了寝。 听说皇上前天特意安排司寝监从下午就开始服侍江锦绣梳洗打扮,前天晚上没侍寝成,昨天竟然给补上了。 自己就没有这份特别待遇。 让人更嫉妒的是,皇上不仅跟江锦绣同乘一辆车,中午一起用午膳,还带她专门去湖边玩,同吹一根笛子。 而且听说那同乘的轿辇从上到下封得严严实实的,更让人遐想连篇。 到了晚上侍寝,硬是折腾到后半夜才叫水,还被皇上留宿在了养心殿。 上一个这样的还是皇后。 差的无非就是一个急诊。 疯狂的嫉妒! 和妃没想到的是,墨兰进内殿通报,今天第一个到的竟然是江锦绣。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 其实皇上起来后,江锦绣就醒了。 只是侍奉皇上更衣的步骤和细节,她记不清。怕做不好挨骂,还影响皇上心情,就躺着假装睡着。 故而她知道皇上走之前还特意来看过,心里满满都是小确幸。 皇上离开之后,她就爬起来梳洗。 徐福海送了身带刺绣的水绿色衣衫过来,还送了两支攒珠镶宝的簪子给她。 恭贺她,皇上赐了她个封号”淳”,所以现在是淳常在,然后赏赐直接送去了桃蕊宫,回头她回去就会看见。 江锦绣觉得这个称号特别好听的,心想,皇上真好。 结果她竟然是来得最早的。 整个大厅里就她一个人。和妃都还没有到。 姐姐竟然是第二个到的。 江锦绣迫不及待地拉着江月白的胳膊,走到角落里,跟姐姐分享这份喜悦,咬着耳朵,把她从进门到后面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姐姐。 两人的脸红扑扑的。 江月白听到说,皇上问了妹妹一堆关于她的问题,绕着弯子就是问她有没有青梅竹马,是不是心里有别人才不想怀孕。加上问她的喜好。 她就明白了,领导在对她做背调,即将还会对她进行多次全方位的考察,最终看看是不是要提拔任用。 这说明领导心里依然对她寄予厚望。否则直接不搭理了事。 看来还可以拯救一下。 有个靠谱的妹妹就是好。可以反向pua领导。 毕竟单纯的江锦绣,昨晚经常跟李北辰娇憨地说:“这个臣妾也不知道,皇上要多去问姐姐。她是这个全世界最好\/厉害的人。” 这个就是江锦绣内心的真实所想,哪怕梦里睡着了,问的答案依然是这句。 不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来,江锦绣因为位份低,就又行礼请安了好几次。 “呦,这不是江答应吗?来得这么早啊。果然像嬷嬷们说的那样,下了番苦功夫,规矩学得极好,父母教养得好。不像那个鞑子来的,就不懂规矩,记得她侍寝就迟到了不少。”夏嫔进来后笑着说道。 和妃几乎跟所有人都不怎么密切来往,跟夏嫔算是密切的,不时地会来坐坐。 如今在这里开晨会,夏嫔倍有熟悉感,与有荣焉,底气比以前足了不少。 她故意把江锦绣的位份叫错了,就看江锦绣是否会气急失态。 结果江锦绣不着痕迹地顶了回去:“淳常在谢过夏嫔姐姐。” 夏嫔又看向一旁的江月白说: “听说福贵人那天在现场。你要不给我们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怎么就遇刺了,怎么就中毒昏迷不醒了。听说皇后是用了你的治伤膏,脸上才愈合的,是不是真的?这么好的药膏能不能分给姐妹们一点。” 这简直比得上壹周刊的娱乐小记。八卦的是些头版头条内容。 要多尬有多尬。 关键是最后分药膏的话,实在太杀人诛心。 江月白温柔地笑着说道:“当时臣妾昏迷过去了,所以并不清楚。” 对治伤膏的事情避而不答。 夏嫔想起上次在桃蕊宫借书的经历,那日受的屈辱顿时涌上心头,阴阳怪气地说了声,“果真就是小气得很!” 只敢对着空气发飙,压根不敢对着江月白。 其实夏嫔也听说了江月白连斩数人的又一次英勇事迹,在京城里都传开了。只不过她可不想长江月白的志气。 过了一会儿苏常在过来了,就是那个浙江绍兴姑娘,江月白以前的学生,见到江月白时关切和惊喜溢于言表,立马规规矩矩地请安后,打量着江月白: “听说贵人姐姐像侠女一样,斩杀了不少反贼。没想到贵人姐姐除了凫水还会剑术。贵人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不是我厉害。是皇上的禁卫军们厉害。你不知道,我当时怕的要命,只能自保而已。” 江月白捂着脑袋,脸上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我现在只要一想那天的事,就头痛得要命。这几晚不是失眠就是噩梦惊醒。太可怕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江月白声音越来越弱,嘴唇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眼睛里满是泪花。 眼看着江月白虚弱得似乎摇摇晃晃,马上就要晕倒,苏常在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焦急地说: “好好好,不说了。来,姐姐你坐下。喝点热水。” “最好别说了。说多了,又要写思想心得!”来的人还少,夏嫔的语气相当不满。她现在提起抄抄写写就浑身难受。 “姐姐妹妹们都在说些什么呢?”和妃走进来气场十足地说道。 后面跟着进屋的竟然是海兰珠和她同宫的方选侍。 “见过和妃娘娘,姝婉仪娘娘,臣妾在跟淳常在和福贵人聊天,在说写思想心得的事。”夏嫔走上前行了个礼,对着和妃笑着说道。 “哦?恭喜锦绣妹妹封了淳常在。”海兰珠笑着对江锦绣挤眼睛,“怎么样,有没有用上我的那个?是不是很有用?” 海兰珠的一句话,让江锦绣跟和妃都红了脸。 她哪知道,锦绣这个傻姑娘,本着共享单车的友好精神,特意把秘诀告诉给了和妃。 和妃会意地看向江锦绣,见她极为肯定地点点头,认真把小技巧记在心里。 她决心今晚一定好好表现。 “和妃姐姐,我们在说,这次会不会又要写思想心得。”夏嫔牢记给江月白拉仇恨的使命,心有戚戚地再次提醒道。 和妃看向江月白,只见她扶着脑门,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似乎咬着牙在尽力忍耐。 和妃瞪了夏嫔一眼,对着身边的宫女墨兰使了个眼色,扶住江月白软软的身子,急忙问道: “福贵人,你这是怎么了?快,赶紧找姜太医过来!” 声音那个温柔,那个关切。 没办法,偶像生病了,粉丝真着急啊! 第238章 偶像 “福贵人,你不必害怕。本宫已经为你叫太医了。” 和妃坐在江月白边上的椅子上,倚过身子,拉着江月白的手,想要安抚江月白。 但她觉得还不够,转头吩咐宫女:“去把本宫早上喝的红枣桂圆红糖茶泡一杯过来。再把本宫的鹅毛靠垫拿过来。再把本宫......” 和妃瞧着江月白,想了想,“再把本宫的宫女墨玉叫过来。” 转头又低声安慰江月白:“墨玉的按摩手法很好,本宫头痛时,她每次摁摁,都舒爽很多。” 江月白假装很努力地睁着眼睛,依然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谢贵妃娘娘......” 身子假装因为害怕在微微颤抖,说出来的话哆哆嗦嗦的,似乎再说下去,就要断气了。 听到一声贵妃娘娘,全场蚌埠住。 这怕不是真受到心灵伤害,吓真糊涂了吧? 还是苏常在脑子快,连忙说道:“惠妃娘娘现在被皇上封了和妃。和美的和。” 江月白假装听了后十分惶恐,忙挣扎着要给和妃赔罪,却被和妃拽住手。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顾着这些规矩......” 和妃淡淡地扫了一遍全场,温声说道:“若是其他人怕是直接告假不能来了。妹妹,你就别说话了啊。听话。” 江月白微微地对着和妃点了点头,露出柔弱而凄惨的笑容。 眼睛里就势滚出了两行泪水,顺势稍稍用力,拉紧了和妃的手。 转眸看向陆陆续续来了,凑过来围观的其他人后,又回过来看和妃。 “和妃娘娘,臣妾没事。”江月白柔柔地说道。 “都病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来人,把贵人娘娘扶到本宫屋里,好生服侍着娘娘歇息。”和妃摸了摸江月白的头,“还好不发烧。多喝点红枣红糖茶,那个对身体好。身子不舒服,就派人来跟本宫说一声就好。” 身体不好,你就请假。 江月白挤出一抹西施式的柔弱而凄惨的微笑,“谢娘娘关怀。臣妾就是想来见娘娘...还有姐妹们...” 说出来的话哆哆嗦嗦的,似乎用尽全力,每个字都颤得恰到好处。 没办法,提前练了一晚上。 江月白说完,微微垂下眸子,又有两滴泪落了下来。 这番话,在旁人听着,就是假惺惺的一番作态,才几天又升了贵人,又有了封号,不就是生病了都要赶着来显摆嘛。 后宫里的人消息向来灵通,新人们也逐渐适应了后宫生活,开始建立了自己的信息网。江月白昨晚紧急宣太医的事儿传遍了后宫,故而无人怀疑江月白在装病。 而和妃的一番真诚的关怀,在旁人看来,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趁此机会作秀,自己是多么的关心她们这些低位嫔妃,平易近人,没有架子。 但听在和妃耳里,却是,江月白都病成这样了,江锦绣都可以恃宠而骄了,竟然还一大早走过千山万水,穿过半个皇宫赶过来为自己打call,这两姐妹怎么实诚成这样。 怪不得姑姑那般喜欢这福贵人。识大体顾大局。 而江月白的这句“臣妾就是想来见娘娘”更是让她心生暖意,想要骂她傻,又忍住了,毕竟人家是为自己而来。 又想到从昨日下午开始起的关于江月白的流言,一会谁传,本宫削谁。 和妃伸手替江月白擦去脸上滚落的泪水,“妹妹别怕,你先去好好休息,本宫护着你。” 说完就让景仁宫的两位宫女把江月白扶进里屋,还不忘轻声叮嘱:“照顾好福贵人,福贵人的话,等同于本宫的话,你们照做。” 把夏嫔醋得满脸发绿。 和妃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好过。 上次在桃蕊宫被这江氏烫伤后,和妃给她上药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时候和妃可不管她疼不疼的,直接上手。用的虽然是顶级宫廷秘制药膏,但都过期两年了。 她也好愤怒,心里好想哭。 夏嫔心生一计,恳切地对和妃说道:“和妃娘娘,现在御医太难请了,臣妾请了好几次都请不到。姜太医来了,能不能给臣妾也诊下脉。臣妾这几日感觉身子很不舒服。” 和妃想了想,这样也好。 太医院如今人手严重不足,集体诊下,既给后宫提供了福利,也可给姜太医省下很多麻烦。 “夏嫔的这个建议很好。一会儿姜太医来了,就请他先去给福贵人看病,再请到这里,给各位姐妹们都瞧瞧。”和妃笑着说道。 “各位妹妹们都别站着,辛苦各位走这么远,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先喝喝茶,吃些茶歇。” 被两位宫女扶着离开剧场的江月白,丝毫不敢懈怠,无比敬业地演好自己心悸头痛,轻度战争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 昨晚已经做过了百度,她挑了些不太严重惹人太过反感的轻度症状来演,免得被当成精神病人打入冷宫强行隔离治疗。比如恐惧、头痛、做噩梦。 正好可以避免回答关于刺客和战斗情况的提问,避免触发雷区。毕竟就江月白的理解,这涉及到皇权和多级高级官员,皇家最关心最隐私的问题,应该属于高级机密级别。 她不想说,但不意味着别人不想提。 “和妃娘娘,听说福贵人那里的治伤膏特别神奇,能活死人医百骨,能不能让她把方子分享给各位姐妹。”夏嫔固执地问道。 因为她手上的伤疤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上次的那一切。可刚刚她仔细打量过了,江月白的手白得跟小葱似的,一点疤痕都没有。 立马肯定有猫腻。私藏了神药。 慕容常在同宫的林选侍想到昨天慕容常在昨天回来之后跟她说的话,她想放出来的消息,应该传开了啊,怎么就没人提,不由得暗暗着急。 “听说福贵人家里是江南富商,有很多神药,听说还有一颗能解百毒的百灵膏,如今皇后娘娘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怎么就不拿出来给皇后娘娘用。”跟钱贵人一个宫的宋选侍问道。 和妃心想,呵,终于忍不住跳了,竟想诬陷本宫的偶像,但语气却非常的温柔平和:“竟有此事?世间竟有如此神药?本宫入宫多年前所未闻,宋妹妹是听谁说的呢?” 毕竟第一天做大会主席,还是不要吓着与会来宾。 第239章 就你最坏 宋选侍还是个新人,没有跟高管对线的经验。 皮肤高挑,皮肤偏黄,眼睛不大,眼尾上翘,就是嘴巴很大。不算漂亮,但让人过目难忘那种。 平日里基本不吭声的,今天好像是头一次发言。 和妃和夏嫔不约而同地想到:新人们进宫也有七八天了,看来渐渐熟悉了宫里的生活。都开始进入这张网了。 宋选侍被和妃一问,立马变得万分窘迫,面红耳赤,目光躲闪。 “是听你们同宫的钱贵人说的吧?”和妃饶有兴趣地给她们一个宫的人全都把坑挖好。 宋选侍被领导问话,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团浆糊。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像江月白说什么话之前都会想下一句怎么说,也不像江锦绣能够找攻略。 既没有备考,也没有复习,拿到题目懵了。 但心里想着绝不能分管领导供出来,得罪分管领导,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不是。是走在路上,听,听路上的宫女太监说的。” “妹妹到底刚进宫,还年轻,单纯善良,下人的闲言碎嘴最当不得真,”和妃停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说道,“谁当真谁倒霉。” 说完目光随意地扫了一圈,滑过屋里每个人的身上。意思是,你们谁要是举报,你们拿出证据。 这宋选侍还算精灵的,既没有供出来钱贵人,又没说是听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说的。要不然可以直接给你换一批新的来,之前打点的银子全给你打水漂。 宋选侍吓得一身冷汗,一张圆脸吓得苍白,低着头说道:“娘娘教导得是,臣妾明白了。” 不过和妃话锋一转,直接把话题抛出来:“不过皇上确实跟本宫提了这事。那百灵丹是晋王妃为感谢救命之恩赠送给福贵人的,后来福贵人被太后接到慈宁宫住,回去桃蕊宫就发现不见了。” “曾经进过福贵人房间的慕容氏目前禁足在熹宁宫接受调查。皇上交代本宫转告诸位姐妹,如果谁拿了桃蕊宫的百灵丹,就赶紧交出来,既往不咎。如果不拿,回头搜出来了,就数罪并罚。谁能提供相关线索,一经查实,皇上有赏。” “一会儿等人到齐了,本宫再重申一次。所以关于这件事的谣言,谣言止于智者,姐妹们既不要传,也不要信了。” 和妃这是把所有人拿谣言生事的路给彻底堵上了。 为顾全所有人颜面,也为了低调有序使用套套,皇上没有跟任何人说慕容偷拿的事。所以和妃并不知道内情。 林选侍头有点晕,和妃这个意思,就是昨天下午打点太监宫女的银子全白花了?她哪知道,造谣这个事,不是谁都能行,做什么都要有方法有技巧。 江锦绣不傻,当时她在场。岂会不知这件事的严重性,自觉地保持沉默。 这时范答应过来了。 两人一下子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彼此,眼神一亮,那是真闺蜜的心灵感应。 趁着人还没来齐,还不需要按照位次落座。 范答应快步走到江锦绣边上,抓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捂着嘴贴着江锦绣的脸颊笑道:“果然被天恩雨露滋润的花儿开得就是好看。” “就你最坏,就你最坏。”江锦绣的小拳拳一下子打在范答应的胳膊上。 因为离江锦绣近,她一眼就看到了颈项后面的印痕,凑到江锦绣的耳边,故意闹她:“恭喜妹妹。我可看到你脖子上的红印了。” 说完捂着嘴娇俏地笑着。 江锦绣窘得偏过头去吃吃的偷笑,笑完了,才扭过头,两手分别拉着范答应的双手,轻轻地摇晃着,垂着眸子,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你马上就会懂的。” 因为按照上次皇上的点名,今天轮到范答应。 为这事儿,范答应昨晚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就等着今天找江锦绣聊聊经验和心得。 本来江锦绣昨天白天在勤政殿陪驾,晚上又侍寝,已经够惹人眼红。如今才来几天就又有这么亲热的好闺蜜,更加惹人记恨。 “好羡慕淳贵人和范答应两人关系这么好。”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叶才人说道。经过之前的教训,她已经学乖了很多。 得出来的第一条保命秘籍就是:夸,使劲夸。 然而她平日里不爱夸人,也没有多少拍马屁的经验,明明的一句夸奖赞叹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满满都是酸味。 “可不是嘛。我最羡慕的是淳贵人,既有一位好姐姐,又有一位好妹妹。” 妩媚多姿的方选侍托着腮帮子说道,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她新染的指甲,水蜜桃的颜色,十分水嫩甜美。已经够刻意地去淡化了,但依然酸味不浅。 实际上她心里对面前的两个人嫉妒得发疯,愤愤不平。 尤其是范答应。 曾经就骑在自己头上,仗着比自己位份高,就整天端着个架子,摆着个脸色,无非就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还因为自己高攀上熙容华,偏那熙容华还突然发现有孕,这以后身后的靠山就大了,碰见皇上的概率也高多了。想想就有气! 方选侍斜靠在椅子上,曲线玲珑,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风流,一双丹凤眼眼神忽明忽暗,愈发地妖娆多姿。可惜璟妃娘娘不在,不然又有好戏看了。 像老人和妃和夏妃对这种酸不拉几的话见怪不怪,既不搭腔,也不评论。 两人比新人们年长几岁,经历的事情多,见得多了这种醋味酸意。毕竟皇上只有一个,谁不巴望着皇上能多宠爱自己一点呢。 但和妃禁不住朝向来低调没有存在感的谢才人多瞧了几眼。 此时她就静静地坐在叶苏华边上,喝着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其实和妃知道,她这是在偷偷地观察在场的每个人,就像猎人在打量着猎物,等待未来出场的合适时机。这份子耐心和沉稳很不一般。 果然是书香门第人家出身的嫡女,分寸感比叶才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心机也深沉得多。 “唔!”正恼恨地捏着点心要吃的夏嫔突然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说着就快步往门口走,连连干呕数声。 夏嫔也有喜了? 在座准备开会的人对这干呕的声音特别敏感,尤其是和妃。 按照太祖规定的传统,过年期间为恭贺新春,除了太医院诊断生病的、怀孕的、月事的,皇上会礼貌性地把后宫全都睡一遍,作为年底福利。 和妃立马吩咐大宫女去照顾夏嫔,给她倒茶水漱口。 “夏嫔娘娘该不是怀孕了吧?”跟夏嫔一个宫的朱选侍立马娇滴滴地说道。 声音特别动听悦耳。她曾经也是江月白的学员。 海兰珠笑着说道:“经常熬夜胃不好也容易干呕,我就有点这毛病。” 和妃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也是个可人儿。 吩咐正在照顾夏嫔的宫女:“墨竹,先按有喜了照顾,可别碰着了。” 转头对海兰珠温柔地说:“初来中原可能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和饮食,一会儿请姜太医给你开点方子,把胃调理好了。” “谢娘娘关怀。”海兰珠起身给和妃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今天行的礼特别标准。果真封闭式集训效果显着。 “和妃娘娘这都到时间了,璟妃娘娘都还没来呢。”海兰珠眨巴着眼睛,看向和妃娘娘身边空着的位置。 第240章 手段 和妃弯着嘴角笑了笑,喝了口茶,温声说道:“不急。璟妃娘娘往常有步辇,今日步行过来,慢一点也无妨。我们再等等。” 夏嫔吐了好一会儿,带着羞涩的笑容,被她的贴身宫女扶着走进来。现在她可不敢用任何不熟的人。三个月内胎相都不稳,被人一不小心撞了推了,说不定就没了。 她刚刚一边吐,也一边算了算日子,对得上。 心里冷笑着,叫你们猖狂,叫你们猖狂。 屡立奇功又怎样,昨晚侍寝了又怎样,心得写得好又怎样。还不是得拿皇嗣说话。 和妃立马拿出正宫娘娘的宽阔胸怀,关心夏嫔:“夏妹妹,可曾感觉好些?坐着仔细些,慢慢坐,别急。” 没办法,坐在主位上,立马就有了那种上位者的氛围感。 不自觉地套上皇后光环。 心里想着,夏嫔你最好没有怀孕,这样一个大乌龙下来,你就成了笑料。 诸天神佛啊,速速保佑。 夏嫔看了看门口,“不知道姜太医什么时候来,都感觉有些乏了。” 和妃心说,以前你不是这样的造作的,冷淡高傲得很,脑子也还算好使。冷眼旁观静待其变,不是挺好吗?怎么进新人了,就完全变了。何况你还没确定怀孕呢。 “淳常在昨晚侍了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方选侍拿起桌上开了口的糖炒栗子,吃了一个,笑着说道,“真甜。” 苏常在低垂下头,勾手拉了拉身边正在发呆打瞌睡的江锦绣,意思是你别生气。 站在后面位置的范答应看不见闺蜜的表情,但不妨碍她替闺蜜怼回去,“能见着皇上就让人羡慕了。什么时候怀上皇嗣那是老天的安排,急不得。” “那倒是。谁能比得上范答应啊,今晚排着侍寝,能见着皇上。”方选侍抬了下眸子,丹凤眼更加生动了。 这话听得和妃都不高兴冷了脸子。 才跟太后求了,晚上安排在慈宁宫用晚膳,再借机喝点小酒,然后... 和妃正了正脸色说道:“本宫虽然是暂时代为管理后宫,但记得皇后娘娘在新人入宫第一天就告诉我们,姐妹要和谐共处,共同为皇上分忧,不要争风吃醋。方妹妹如果羡慕,下次安排下去的任务,好生完成,也会有机会的。” 方选侍被和妃直接怼了,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今天和妃第一天“上任”,万一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被杀鸡给猴看可不好。 “谢和妃娘娘对臣妾的提点。臣妾谨记在心。”方选侍顺着和妃递过来的梯子,大方地认了错。 就在这时,璟妃宫里的太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对和妃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说道: “禀告和妃娘娘,璟妃娘娘差奴才跟您告个假。昨日跟钱贵人、姜答应还有万选侍给太后准备舞蹈节目,长时间给学员指导舞蹈动作,腰酸腿疼,没法走远路。璟妃娘娘顺便给钱贵人、姜答应和万选侍也告个假。她们也身体不适,不能来。” 和妃心念,砸场子你就直说呗,还扯这种不影响撂牌子的请假理由。 但面上关心地温声说道“转告你家娘娘好好歇着。有这份孝心难能可贵,但舞蹈编排和练习,也要考虑到队员情况,不要操之过急伤了身体。不然太后娘娘知道了,会担心难过的。” “谢和妃娘娘。奴才告退。”小太监见完成任务,没有大事,立马遁了。 众人的目光皆若有若无地看向妖娆多姿的方选侍。 和妃也微笑着看向方选侍,不仅没有点破璟妃的心机,反而夸赞道: “方妹妹昨日练舞如此辛苦,还照规矩走这么远过来请安开会,难能可贵。墨兰,本宫有对琉璃的耳坠,与方妹妹今日这身装备十分相称,妹妹就收着吧。” 如今能每天来开会的都是优秀员工,尤其住在西六宫的。 几乎要穿越大半个皇宫,实在太远了。 见人都到齐了,和妃作为大会主席,就清了清嗓子,做开幕式讲话: “本宫先感谢诸位姐妹克服路途遥远的重重困难,按时到景仁宫请安。即使没有来的,也都派人来提前请了假。主位姐妹知道,皇后娘娘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皇上挡刀。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皇后娘娘如此忠勇大义是你我学习的楷模。承蒙皇上信任,由本宫暂时代为处理六宫事务。” 和妃说到这里,想到皇上的安排,这才明白璟妃今天不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不想打下手熬夜做会议纪要。 不来了,就没你事了?那怎么可能。这是皇上的安排。和妃心里禁不住笑着。 和妃顿了顿,面色如常地说道:“皇上还吩咐,安排璟妃娘娘做每次晨会的会议纪要,留作存档记录。等皇后娘娘病好了,再交给皇后娘娘过目。璟妃娘娘今天身体抱恙,不知哪位姐妹愿意今日替璟妃娘娘代为记录一天。” 众人一听知道这里面牵涉的大人物很多,有点复杂,皆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无人自告奋勇。 这在和妃意料之中,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叶苏华身上,微笑着说道:“兹事重大,本宫记得谢才人妹妹的思想心得和字很得皇上赏识。谢妹妹,就由你来先替璟妃娘娘代为记录会议内容。” 谢才人听到这个消息,心下震惊,但面上不露声色,柔柔顺顺地行了个礼,答道:“承蒙皇上不弃和和妃的信任,臣妾会尽心竭力地做好。只是臣妾担心能力有限,会有疏忽,记录不周......” 未等谢才人说完,和妃颔首:“谢妹妹果然考虑得细心周到。本宫没有看错人。这样,你跟身边的叶才人一起商量着看怎么做好这事儿。本宫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们,请务必认真完成。本宫定会把你们的功劳如实禀告给皇上。” 叶才人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机会来了。 正发愁没有机会将功折罪,能接触到皇上,表示她的悔过之心,早日侍寝,升回位份。 “能为皇上和和妃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叶苏华恭敬地上前谢恩。 谢才人也只好跟着一起谢恩。 她心中暗道,这和妃真厉害。自己本打算韬光养晦,再观察两个月,这后宫每个人的家世、脾性、特长,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结果如今直接把她推到人前,让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自己还没得到皇上的恩宠,又不像江月白那样能豁得出去一身是胆,这么集过来的只能是怨。尤其是和妃最后一句。 看起来是赏罚分明,不昧了她和叶才人的功劳,给她们创造跟皇上接触的机会。实际上,就是画了个饼拉仇恨。 谁能猜测最高领导皇上的心思,谁能左右皇上的心思? 自己可能天天熬夜费尽心血写纪要,和妃可能只是提一句,皇上可能只是“嗯”一声。 做得好是和妃领导有方,做得不好,是自己能力有限。 何况,说是跟叶才人商量着做事,没有分主次。后面协调起来,分起功劳来,担起责任来,个个都是考验。 而和妃只是淡定地喝着茶,直奔主题:“太后生辰还有十五天。你们都准备得如何了?” 在场不少人看出了和妃的手段,收敛了看客心理,坐直了身子,不敢再造次。 除了江锦绣,她在低头打瞌睡。 第241章 摊牌 和妃和颜悦色地看向海兰珠:“姝婉仪,你们队的节目都定了么?” 海兰珠眨巴着蓝色的眸子,想了想,摇摇头:“回娘娘,还没有。” 和妃关切地问道:“时间很紧,要准备着起来了。是有什么困难吗?” 领导问有什么困难,这就是有困难会帮忙解决的信号,海兰珠连忙说道:“谢和妃娘娘关心。呃,臣妾想问姐姐,这节目是一定要舞蹈吗?还是什么形式都可以?” 和妃心想这个皇上也没有说到底想办成什么样的,也不能擅作主张,便说道:“这个皇上当时也没有说。应该是歌舞为主。本宫回头去问问皇上的意思。婉仪妹妹可是有什么想法?” “是这样的,臣妾这几天好好琢磨了这个事情。这个活动是要给太后娘娘过生日,那我们就要准备太后娘娘喜欢看的节目。和妃娘娘,您知道太后娘娘喜欢看什么节目吗?” 和妃立马对海兰珠刮目相看。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海兰珠很聪明,不是埋头蛮干。 但按照宫里的规矩,太后娘娘的喜好,也是不可以公开讨论的。 和妃想了想说道:“姝婉仪十分有心了。不如这样,你先提出六到七个节目,每个节目是什么内容,你写得详细些。本宫去拿给太后娘娘看看,你再带着她们去做如何?” “哇,这真是个好主意。臣妾怎么没有想到。”海兰珠眉飞色舞地说道,蓝眼睛闪闪发光,“那就拜托和妃娘娘尽快告诉臣妾。另外,臣妾觉得,太后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要跳有难度的舞蹈,让每个人都参加进来很难。可不可以让大家一起唱歌?唱歌至少不会腰酸腿疼,也不会弄伤身体。” 海兰珠笑着问道,她摊牌。 就是把节目主动公开,拿出光明磊落,友谊赛的范。 反正现在分组把所有人全部打散,一个宫里住着的往往分在不同组,根本没有保密的必要。 虽然说是比赛,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凭实力和创意去较量。 她不知道,这种比赛形式叫公开赛。 这种自选项目的形式,很像后来的跳水、体操,比赛选手可以自选难度,可自创动作难度,然后根据完成度打分。 和妃对海兰珠点点头,投去友好而欣赏的眼光。 她懂得,要保护妃子们的自尊心和积极性。 愿意主动谋划如何让太后对节目满意,如何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就很值得鼓励。 原来的几个老人里面,新人没进来之前,皇后霸道,璟妃跋扈,经常一起打压其他人,谁侍寝就去打压谁。谈不上联手,但目的是一致的。 只不过璟妃有亲爹撑腰,性格又很骄纵不好惹,皇后不敢太过而已。 所以,其他人在被打压和折腾几回后,都变得很佛系和消极怠工。有什么提议,都不高兴参加。反正,不想参加也得参加,有什么提议,只有被否决的份。 如今,她来暂时代理宫务,想跟皇后采取不一样的管理方式,给后宫一个宽和仁慈关爱的环境。 不管她们在早会上提出什么奇葩的想法,只要不是故意对着干的,都要先给予肯定,然后再考虑要不要采纳。 以后就算皇后娘娘康复,重新执掌宫务,嫔妃们也会拿皇后跟自己做比较,心里自然对她更认同,对皇后的严厉专断更排斥。 和妃笑着鼓励海兰珠道:“姝婉仪的想法听起来很有意思。有歌有舞有琴声,听起来很不错。你先把这些好的想法都写进节目单里去。” 这些都是套路性鼓励的话,但也是和妃的心声。 这姝婉仪是个很活跃很有想法的人,虽然很天真,把后宫的人际关系看得太简单。但愿意去做就很好。如果多多鼓励她,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好!有和妃娘娘支持,臣妾一定会去好好准备,”海兰珠笑着说道,立马安排工作,“一会儿结束后,我这个队的,都留下来开会。一起商量着出哪些节目。” 和妃没想到海兰珠这么有行动力,禁不住夸奖道:“姝婉仪做事情真是雷厉风行。” “那是当然。我们草原来的,就是策马奔腾,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的性子。”海兰珠颇为自豪地说道。 范答应禁不住向队长看去。队长这么给力,自己的队伍这次获胜很有希望!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锦绣被海兰珠颇为振奋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正好对上海兰珠蓝色的眼睛,她眨巴眨巴着,不知道什么情况。 璟妃娘娘这队的,见对手家的领导这么朝气蓬勃,锐意进取,方案都准备提个七八个的。自己家的领导,既不参加开会,也不给组织她们集体讨论,只找了几个同事私聊。 这是不准备带她们玩了吗? 璟妃不带她们玩,可回头追究起来,她们为何没有参加,不还得自己担责吗? 她们决定会议结束后一起去找璟妃娘娘。 然而,不对啊,大会主席和妃不就是自己队的娘娘吗?她这么猛夸姝婉仪,还给姝婉仪提供帮助,向董事长那边提交年会方案,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但从和妃角度看,这样做完全没毛病。毕竟代理宫务,是常规工作,她是第一责任人,干好了,在皇上那边有功劳;参加年会节目准备,是季节性项目,璟妃是第一责任人,干得好,一点功劳都分不到,何况还是对手。 和妃清了清嗓子,“璟妃这队的,也要抓紧时间准备起来。今天璟妃请假没有来,永寿宫离这不远,你们就主动去虚心请教。今年有姐姐妹妹们载歌载舞,届时一定热闹非凡。” “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是大明王朝的福气。多准备着节目好热闹热闹。”夏嫔说道,只是一说完,又捂着嘴朝门外飞快地走去。 众人也纷纷说着类似的吉祥话。 心想,夏嫔娘娘你这话说的,你要是怀孕了,多准备节目不就都是我们这些人的事情。 上面的人一张嘴,底下的人跑断腿。 “夏嫔你慢着点,万一有身子呢。”和妃连忙说道,“墨兰,你去内殿看看,姜太医来了没有,福贵人有没有好些。” “诺。” 第242章 问诊 “姜太医,和妃娘娘有请。”墨兰福了个身子,十分恭敬。 却禁不住偷偷地打量着自带几分清冷气场,眼眸深邃,举止从容矜贵的姜闲,心神摇曳。 这些日子姜太医经常来和妃这边问诊,见得多了,小姑娘生出情愫。 之前的身份是姜老太医光环下的姜家小公子。 如今皇上给了他太医院附属研究院院长的头衔,人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 就像给孙悟空加上的紧箍咒,给猪八戒穿上了衣服。 墨兰听闻姜太医成了姜院长,愈发认为自己眼光独到,仰慕之情更加浓烈。 姜太医微笑着跟江月白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礼貌地告了别,拎着医箱,跟着墨兰大步走了出去。 走起路来,俊朗飘逸,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冷淡疏离,并不因为院长的头衔而改变。 到了大厅,姜太医就像进入了御花园,姹紫嫣红,千姿百态。 但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彬彬有礼地参见了和妃,似乎身边的人间绝色根本不入他的眼。 这些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他身上。等着他给夏嫔诊脉,最好让得意洋洋的夏嫔出洋相。 夏嫔自然是连羞带怯,捂着嘴似乎还想干呕的模样,眼神里满溢着期盼。 上次熙容华诊出喜脉来,他也在场。院使说姜御医精通于千金科。如今又升了院长,自然人人都信服他的诊断。 这些人火热关切的目光让姜闲感觉莫名其妙,难道都希望福贵人有事,所以幸灾乐祸?! 和妃温声说道:“姜太医,不知福贵人如何了?” 顶着和妃的死亡凝视,姜太医慢悠悠地说道: “回和妃娘娘,福贵人近些日子肺经之损还未痊愈,又劳累过度,遭受了惊吓。神不归体,血不归脏,所以才面色苍白,心悸胸闷,头痛失眠。最重要的,一定要远离受惊之物,静养,不可再受刺激。再辅助以汤药、针灸,大概十余天可痊愈。” 这么严重? 十余天才能痊愈? 和妃心中一惊。再一细细回想,是了,是了。 才来几天,都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都没有来得及休息。真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见和妃沉默不语,面上神色十分不愉。 看来这是要医闹的节奏。 和妃不过听到偶像受伤如此严重,一时无法接受,在拼命地想该如何帮助偶像远离“受惊之物”。 她很快有了主意,颇为严肃地说道:“这都是因为福贵人这些日子为了社稷和后宫都豁出性命付出良多的缘故。姜太医的诊断各位姐妹都已经听见了,福贵人必须要远离受惊之物,不可再受刺激。 诸位在宫内万不可再谈论刺客谋逆相关之事,去刺激福贵人。福贵人是太后和皇上珍重之人,到时候犯了忌讳,别怪本宫不客气。” 这番话清晰明了,掷地有声,闻者皆有些惶然,暗暗谨记在心。但也有心中不屑的,我在私下说,我在我自己宫里说,你管得着吗? 这些暗地里的心思,和妃都知道,但她根本不在意。话先撂在这里,道义都在福贵人这边,谁头铁谁倒霉。 她这才吩咐姜闲给夏嫔诊脉。 此时夏嫔等得都迫不及待了。心想那福贵人昨晚上已经诊过一次,今天又有变化不成,无非就是显摆皇上的恩宠罢了。而和妃无非是显示自己的贤良淑德。 姜闲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白色丝绢搭在夏嫔的手腕上,垂着眸子,似乎在仔细分辨着脉象,把周围一众看客的心全都揪了起来。 半盏茶后,姜闲淡定地撤了布,面色如常地给和妃娘娘行了个礼,“启禀和妃娘娘,夏嫔娘娘有了一个多月接近两个月的身孕。” 话音刚落,夏嫔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她身边的小宫女更是立刻狂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有喜了。” 在场的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些看好戏没猜中剧情的失望,夹杂着热切的妒嫉。 和妃身子听到这个消息,刚刚内心希望夏嫔被打脸的期盼落空。微微一晃。 就连夏嫔的运气都这么好,才侍候过一次就中了。 只怪自己那些日子受了风寒,一直咳嗽,被太医院归为不宜侍寝一类,没有赶上年底发福利。 如果自己当时没病,是不是也有机会。 谁知道夏嫔竟然高兴的晕了过去,吓得身边的宫女急声唤姜太医。 这种惊喜若狂的感觉,大概约等于平时二三百名的学渣接到了清北的录取通知书,穷小子中了几千万,富豪一笔生意赚够上百亿能够类比。 和妃瞬间调整了情绪,催促姜闲道:“姜太医,夏嫔娘娘都高兴得晕倒过去,您赶紧救治吧。” “是,娘娘。她这是情绪过于激动造成的昏厥,微臣施针后,大约半个时辰后就会醒来。娘娘不用担心。” 和妃点点头,面上挂着笑容说道:“宫里又多了一位有孕的姐妹,真是天大的喜事,快去告诉皇上和太后这等喜事。” 江锦绣垂下眸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笑得甜甜的。 她的想法很单纯,既然已经有两个年长的妃子陆续怀孕了,说明皇上身体好。 皇上这么能干,昨晚干了那么多次,自己的肚子里说不定也种下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始终在甜甜地笑着。 看在边上的人眼里,那真是个扎心。 范答应跟江锦绣的想法差不多。她在想着,既然接二连三地诊出怀孕,那说明只要能有机会接触到皇上,怀上孩子不难。心里对晚上的侍寝越发的期待。 她愈发懊恼,进宫之前,当时因为小女儿的害羞,当初没有听娘亲的,几次躲开娘亲讲解这些男女之事,如今想来,失策了,后悔了。 不过娘亲放不下她,在她衣兜里藏了本巴掌大的小人书。 她决定回去好好研究那本书,看看里面的动作技巧。 婴儿肥的笑脸显得愈发的粉嫩可爱。 和妃兴致缺缺地又请姜闲给妃嫔们集体进行了体检,姜闲根据每个人的体质都开了调养的方子。 在场的新人除了江锦绣和海兰珠,都还没有侍寝。她们围着姜闲站了半圈,顾不上还是少女的身份,急切地跟姜闲打听如何能尽快怀上孩子,姜闲淡淡地回了一句:“先把身体调养好,心态调整好,顺其自然就好了。” 就这样? 她们不相信就这样,可好像也就是这样。总觉得好像这三句话不够。 姜闲收拾着医箱准备要走,墨兰又把他留了下来,说是娘娘找他有事。 和妃坐在原处,依然还是主位,却感觉这个世界好吵,而她好孤独。 第243章 想怀孕 众人陆陆续续地散去。 江锦绣还没有走,她很担心在里面歇息的姐姐。刚刚要开会没办法,这会儿,她只想等姐姐一起回宫,好有个照应。 和妃善解人意地让墨兰领着江锦绣进内殿。自己则依然留在外厅,想找姜闲复诊下。 今天夏嫔有喜的消息,于她而言,就像晴天霹雳一般不是个滋味。 就像一个水平不高,你平日里万万看不上的人,结果人家现在做了大官,平步青云。 墨竹又泡了杯桂圆红枣茶过来,放在和妃手边。 姜闲瞟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桂圆红枣茶没吭声,静下心来给和妃望诊、号脉。 人一当有了点希望,就像逆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 但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度,过犹不及。 就像这桂圆红枣茶。 半盏茶的功夫后,姜闲露出了点点的笑意,恭敬地低头说道:“娘娘宫寒血瘀的问题,已经开始有了些起色。微臣把药量调整下,再喝个一两月,应该就差不多。这期间,不可饮酒,不可吃生冷,注意保暖就好。” “不可饮酒?”和妃心里还想着今晚以酒助兴呢。 姜闲点点头,“服药期间不宜饮酒也不宜饮茶。” “药酒呢?”和妃不死心地问道。 姜闲摇摇头:“药酒也不行。你的身子太虚,虚不受补。得慢慢调理。药酒多为大补大热,燥性重,对身体调理不好。” 他的眼神落在和妃手里端起的杯子上:“娘娘,这桂圆红枣茶虽好,但是也不宜多饮。每日三至四次即可。” 和妃疑惑地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似乎有些怅然。 姜闲虽然心里疑惑,娘娘为何执着于问喝酒,莫非娘娘是好酒之人?但他不会去问。君臣的界限在这里。 和妃当然也什么都不会说,她甚至为曾经过于急切,甚至触碰过柳太医的手而羞耻懊恼。恨不得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想起江月白头上的银针还没有取,姜闲起身对着和妃行了个礼:“娘娘,微臣刚刚给福贵人施了针,如今该要去取了。” “本宫同你一起去。”和妃笑着说道,眉眼间闪过一股子轻快。 心想,正好去问问锦绣昨晚上侍寝的事情。越是嫉妒,越想学习对方的路数,为己所用。 进到屋里,和妃猛地见到江月白扎了一头的银针,心中一惊:“竟是这般严重!贵人受苦了。” “谢娘娘关怀,”江月白对着和妃投去明媚的一笑,“刚刚若不是娘娘替臣妾遮挡,臣妾真不知道怎么办。” “可别说这话了。”和妃禁不住坐在江月白,拉着她的手婉声劝道。 想起江月白这些天的英勇事迹和众人对她的中伤诽谤,心疼万分。 大概不管是崇拜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个人,都会觉得能为对方做事是巨大的荣幸,让对方快乐,自己也快乐。不允许世界上的任何人来伤害她欺负她。 “本宫允你从今天开始,直到姜太医说你已经好转,你都不用早上来请安了。好好在宫里静养,不要再折腾了。” 此时满头银针在姜太医手下一根根拔掉的江月白,更加脆弱无依,与之前那天下午在池塘边救他落水的“盖世大英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种反差让和妃觉得英雄落难,她有拯救以作回报的义务。 “还有,如果谁再为那些事儿烦你,你就告诉本宫,本宫为你主持公道。那是她们能问的事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关心皇家的事情。” 和妃长相就是那种传统的正宫娘娘的鹅蛋脸,五官柔和,耳垂很大,耳廓往里收,看起来很传统温婉的那种。此时说起话来给人的感觉更是如此,十分大气。 “嗯!”江月白认真地点点头,一脸的感激。 和妃瞧了一眼姜闲,心想,也不怕姜闲听了去,转头专注地看向江月白:“你就好好休息。总之,谁让你不快,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本宫。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休息,不要瞎操心。其实你现在的功劳,一般人奈何你不得。你可是救过太后的人。你不用怕她们!” “嗯。有娘娘的爱护是臣妾的荣幸。”江月白诚恳无比地说道。 江锦绣做在边上一直没有说话,她认真地盯着姜闲手中的银针,每抽出一根,她就小哆嗦一下。她从小身体不好,经常被扎银针。 扎银针这个事情,比学按摩推拿要难多了,据说都要刺进穴位里,而且同一个穴位,治疗不同的病,刺进去的针法都不同。 站在旁观者角度看,连取针的过程都不是随便一顺取下,而是似乎有特定的次序。 如此之深奥,效果却又如此神奇。她好想学。可是在苏城时,父母不同意。 江月白生怕妹妹提出什么要跟着姜闲学针灸一类大逆不道的话。连忙从和妃的手里抽出手来,拉着江锦绣的手,“妹妹,还不替姐姐谢谢和妃娘娘和姜太医。” 江锦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对和妃说了番感谢的话,又感谢了番姜太医。 姜太医娴熟地取下银针,整理着医箱,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临到末,姜闲正要辞行,江锦绣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锦绣,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和妃笑着用眼神鼓励江锦绣。 江锦绣又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道:“我想问,如果有喜了,多久能知道啊。” 为了等这句问话,把在场的人都急死了。 作为千金科圣手,姜闲对这个问题信手拈来,“因人而异。一般是上次癸水结束后一个月,如果癸水未至,则可能会见喜了。” 江锦绣垂下头,绞着手没有说话。 和妃笑着感激地姜闲:“辛苦了。墨竹你送送姜太医。” 墨竹默契地送上锭银子塞在姜闲手里。 姜闲摆摆手没有收,淡淡地说道,“都是分内的事情。娘娘不必客气。微臣告退。” 和妃当然听说了皇上雷霆整治反腐,已经处死了不少贪官,明白现在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也就不再继续勉强。 遣墨竹送了姜闲些好茶叶,说是既然娘娘不宜饮茶,这些今年新贡的好茶浪费了可惜。 但姜闲以无法携带为理由,再次婉拒。 墨竹也就只好作罢。 内殿里,和妃把江锦绣叫到一边,低声问她侍寝方面的经验和心得。 江锦绣按照姐姐的交代,选择有的不说,有的说一半,有的含糊地说...... 和妃时常掩嘴而笑,毕竟她的经验比江锦绣丰富很多。 但和妃从未和其他妃子交流这么羞羞的话题,加上锦绣娇憨而又大胆的发言和提问,一下子感觉格外的亲密。 交换过秘密的两个人往往更容易成为朋友。 江月白则静静地望着角落里窃窃私语地两个人,脸上带着笑意。 对于后宫里逼着卷起来的雌竞,她有些本能的厌恶。 相比较于跟一堆女人抢着睡皇帝,生孩子,李北辰的直觉没错,江月白确实对打打杀杀、建功立业更感兴趣。 再不地,提升琴棋书画、舞蹈骑马射箭等等技能,也比提高床技有意思。 此时,妹妹与和妃间亲密无间,和妃对自己的关心,又让她感到了些许美好。 她在想,到底怎么回答皇帝杜蕾斯的问题,才能不惹皇上生气。 第244章 新部门 皇上接到夏嫔有喜的消息时,正坐在坤宁宫寝殿里,帮皇后擦洗身子。 结果发现皇后来了月事,贴身宫女竟毫不知情,未及时更换衣物床褥,让皇后睡在一片污秽之中。 皇帝震怒。 她可是一国之后! 正要大发雷霆,把照顾的宫人拖下去杖毙,结果发现是之前为皇后现场吸出毒血的宫女玉梅和玉荷。 审问之后,发现中毒后,会有明显的神经迟钝,精神恍惚,昏昏欲睡症状。 李北辰想到这两个婢子当日算是十分忠心,如今也不算是故意之失。 将两人罚作坤宁宫的粗使宫女,不再做贴身宫女。 命徐福海从坤宁宫里挑了两个伶俐的近身伺候。 正发着脾气,加上夏嫔本就不受宠,李北辰听到有喜的消息,也就“嗯”了一下,命送些赏赐过去,继续忙手里的活。 完全没有得知熙容华怀孕时的狂喜之感。什么都是第一个带来的快乐更多。 他说不上对皇后有什么感情。今日不过就是自然而然地来到坤宁宫做这些事。 说是责任也好,作秀也罢。 救命之恩也好,睡后感情也罢。 总之,此时李北辰拧好了毛巾,再次帮皇后擦干脚丫。 皇后整个人就是个骨骼很大,轮廓很深,方脸阔额,大脚壮腿的健壮身材。 眉毛很浓,睫毛很长,鼻子很挺。 假如此时睁眼,就会感觉英姿飒爽。 不愧出生于武将世家。 所以皇后她舞枪弄剑,骑马打猎,临兵布阵样样精通,李北辰觉得很正常。这是传承和家庭氛围。跟江月白不同。 他拉着皇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为她的勇敢而感动。 轻轻地抚上皇后脸颊上淡淡的粉红色印痕,那略有些错位的伤口。 女人最在乎的是容颜。 如今因为他被彻底毁容。 此时更昏迷不醒。 他怎么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他紧紧地拉着皇后的手,凑到她的耳朵边,轻轻地问道:“皇后,你后悔吗?” 没有回答。 李北辰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想起来了他们之间的很多。 也想起了那一夜他们的乌龙。她的主动,她的勇敢,她的狂野…… 他沉默了会,将身子俯下去,沉声说道:“皇后,你为朕做的朕知道。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是朕的皇后。只要你的父兄不造反,朕就不杀他们。” 又沉默地坐了会儿。 坐着步辇回了勤政殿。 今天天气很好,风比昨天要小了很多。似乎一夜之间,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蝉鸣,宣告着夏天在一步步地来临。 之前徐福海吞吞吐吐不敢讲,景仁宫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来发现也就是璟妃带着几个昨天碰见的妃嫔,以练舞疲劳这种理由不去参加晨会,给和妃甩脸子。 无非就是不想花时间整理会议记录,给和妃当下手,也不想为这事儿担责。所以都甩给和妃处理。 再就是江月白晕倒了,扎了一头银针。 李北辰听到后,一声冷哼,谁让来月事了生病了,还那么能折腾,步行去开会的! 活该! 浪费医疗资源。 不知道如今医疗资源很紧张吗? 李北辰甚至感到很生气。 李北辰正在批折子。都察院那边说,现在各地流言四起。 其一是京城开始传宫里出现了个能以一敌十的娘娘,这个娘娘还未承宠就已经封到嫔位,如果皇后娘娘一直不醒,甚至可能会因为对社稷有功被册封为皇后。 其二是全国各地传李北辰得到皇位来路不正,太子是被太后毒死的。因为倒行逆施,谋害太子,所以老天降下这么多的惩罚,出现血月这样罕见的大凶之兆,到处都是天灾和瘟疫,还有叛乱,还没有皇嗣降生。 其三是国家现在有钱了,所以会大面积发动战争,跟鞑靼要打起来,马上就要征兵备战。 其四是当今的孟相要谋反,但是谋反没有成功,所以甩锅给同党前户部尚书,同时主动自首,检举揭发同僚,交出巨额财产,如今反而深受皇上器重。 除了流言,京城还出现了哄抢事件。梁太医家开的妙春堂今日生意爆火,尤其是滋补类药物抢购一空,甚至出现了打架斗殴,黄牛囤货等违规做法。 可惜妙春堂没有上市,不然股票今日肯定直接涨停。 这当然是梁太医私下研制中老年男性兴奋剂事件的后遗症。 这些流言无非就是想制造恐慌、内斗、民怨,裹挟当政者的政策走向。 例如第一条,针对的是后宫的后位,这是国本;第二条,针对皇位,也是国本;第三条,战争,这是制造恐慌;第四条,直指朝堂,这也是国本。 李北辰对于这些流言的第一反应是镇压。但转念一想,越是镇压,就会越应了暴政的指控。 尤其是第四条,会是谁有这样的动机,制造出这样的流言,直接把皇帝的怀疑搬到台面上?把孟相推到漩涡之中。 他觉得需要一个专门的部门做研究、预判、引导、制造、化解流言这个事情。 这个部门需要独立于其他六部之外,直接归他领导。因为舆论的推动,一定要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 不能看出来是皇帝来运作的。 维稳部?控言部?安邦部?安国部? 他决定就叫安国部。脑子里立马想到了一个人选很适合在这个部门里任职,那就是陈宁。 这个人很机敏、灵活、深刻,能预判事件的未来走向,及时发现漏洞和风险。语言也很有煽动性和迷惑性。 定好了之后,李北辰就召来陈宁,跟陈宁商议了这个事情。 他很快发现,这个部门,简直是为陈宁定制的。对于应对这四条流言,陈宁立马提出了应对之策。 但陈宁建议,除了官方的部门,还需要民间基层的意见领袖,这个意见领袖最好有广泛的传播渠道,这个意见领袖要绝对跟朝廷保持一致。 这样好打配合战。 李北辰心想这个好办,他立马想到了江敬贤。 昨天把江敬贤找来后。 江敬贤设计了一个初步的商业方案。原来的天香楼改为酒楼和妓院相结合。 毕竟反腐之后贪官手头紧,在外面茶馆喝茶肯定喝不起了。但请客吃饭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有常规需求。 一楼大厅,二楼雅座包厢,三楼勾栏听曲娱乐小姐姐。越往上消费越贵,档次越高。 主打酒水赚钱,菜为家常菜与宫廷菜相结合,丰俭由人。 这酒楼和妓院不就是最好收集和传播流言的地方嘛。 但体现江敬贤商业天赋的还不止于此。 其他的几间铺子,几乎全做成跟京城贵女相关的生意,比如丝绸、玉石、胭脂。 这样关于后宫、女眷的各类消息和流言就可以流动起来。 同时还可以跟妓院的生意联动。比如里面的小姐姐可以引导恩客们来这些店里消费。 只有一家除外。 这家装修老旧的店,江敬贤打算做成穷人都喝得起的茶馆。 粗茶,兑水的酒,花生米,小板凳,大长凳,极为便宜和亲民。 这样最底层的消息,也可以收集和流动起来。 李北辰昨天听江敬贤讲解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客气地说交给他全权打理。 如今听来,看来江敬贤昨天可能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做了初步的功课。 提出的商业方案,十分具有针对性和前瞻性。 他对江敬贤,开始真正地刮目相看。 第245章 西林党、璟妃 李北辰最后禁不住问陈宁:“陈卿,你觉得这几条消息最可能是谁放出来的?” 陈宁思考斟酌了片刻说道:“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也可能是爱国之士,也可能是口口相传,以讹传讹。百姓都喜欢听传奇性的新闻,或者越离谱越好,或者越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越好。 就像福贵人的流言,很可能只是老百姓喜欢看英雄救美,惩恶扬善,好人有好报。”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孟相那条呢?” “孟相那条,臣才疏学浅,不知,可能更复杂些。说不定是喜欢针砭时弊的西林党人放出来的。也有可能百姓苦于战乱不想打仗所以编排他。都有可能。” “那陈卿觉得该如何处理西林党人?”李北辰也苦于西林党人已久。 这些西林党人大多出身江南世家,饱读诗书,讽刺朝政,评论官吏,主张廉洁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减轻赋税,革除积弊。 说得都没错。 都是李北辰想做的。 但每个人都不喜欢总是被人骂,被人指指点点,被要求怎么做怎么做,哪怕心里明白这些要求都是对的,自己也想这么做。 也是这次李北辰顺势而为,大力度反腐的一个考虑。 不过他看出来了,这帮西林党人内部分歧很大,真正刚直、敢出头的就那么几个。 比如那天孟相投案自首,他要宽恕孟相,主张自首即可赦免时,只有一个跳出来,依照大明律法,指出他行为的不当。 对于这样死谏的人李北辰很欣赏,总比之前一潭死水,个个都躺平要好。何况敢直接跳出来与孟相作对,正好可以用一用。 只是这些西林党人光会批评不会表扬,他不喜欢。 他们整天要求整顿吏治,惩治贪腐,如今朕高压整治颇有成效,他们只是不吭声保持沉默,竟然没一个人专门发微博、写公众号给领导宣传宣传。 “西林党人,”陈宁观察了下皇上的神色,揣摩了下圣意,“就是文人,文人就容易闲得慌,坐在书斋里,爱发牢骚,净说些老百姓爱听的话。 既然如此忧国忧民,就让他们按照自己提的那套去做。哪里危险,哪里困难就让他们哪里去,派他们去赈灾,治理地方瘟疫、处理地方暴动。给他们用武之地,正体现皇上从谏如流,爱民如子。” 李北辰听到这里,会心一笑。 高帽子给他们戴起来,让他们下到地方去,给他们施展拳脚的田地,让他们在事儿上磨。倘若真做成了大力褒奖,失败了就铁拳惩罚。 发公众号、开座谈会反对贪腐自己却贪腐的,罪加一等。 至少震慑住了没事儿瞎发牢骚,瞎带节奏的。真正有才能的也能够借此机会脱颖而出。 “陈卿之前可曾闲得慌?”李北辰笑着反问道。 陈宁面色一冷,看来搬着砖头砸了自己的脚,“臣实在惭愧,自家里只剩臣一人后,整日忙着吃饱肚子奔波,不敢闲。手停口停,闲着小命就无法自保。慕容兄好心收留臣后,臣自觉才疏学浅,整日苦读,希望能有一日能中科举,为朝廷效命。可惜一直没考上。” 李北辰不过是戏弄陈宁,也就不再言语,让陈宁退下。 今天没留陈宁,召了璟妃来陪着用午膳。 ※※※※※※ 永寿宫。 璟妃正在用把玉石的小玩意按摩脸部。 她就是直接用直接不去表明态度。 和妃那个贱人,跟自己平级。凭什么去她宫里请安。 呸! 她恨恨地想着,又喝了碗银耳莲子羹。 自从内务府传过来话说,从这个月开始,宫里无论是谁,凡是砸坏东西需要重新再补,都要照价赔偿,同时还要自费买新的。 她差内务府的人把报价手册拿过来仔细瞧了瞧,不瞧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个盘子竟然就要五百两。 这不是坑人吗?还是专坑自己那种。 越看一双丹凤眼瞪得越大,脸色越难看,禁不住抬手抚着胸口,葱绿剔透的翡翠镯子顺着莲藕般的胳膊往下滑。 头上的金步摇平日里璟妃快步走几乎都不动,这会儿颤动得厉害,折射出一片金光。 璟妃就连生气,都是珠光宝气的生气,派头十足。 内务府的主管太监孙子彬暗叹道,娘娘真是牡丹真国色,不管怎么夸赞都不为过。何况娘娘的家世。这根本是得罪不起的人。 心里紧张得厉害。生怕出了差错。 “孙公公,你给本宫说说,一个盘子怎么要五百两?” 孙子彬陪着笑脸说道:“回娘娘,这就是这款盘子的市场价。” “感情你们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花,就靠各地上贡来的东西。然后高价卖给本宫?!”璟妃怒道,一张俏脸生气的时候都艳光四射。 孙子彬立马噗通下跪在地上磕头,心中暗暗叫苦。 “璟妃娘娘息怒。只是这是皇上新定的规矩,奴才也只是照做。所有宫都照这个价赔偿,没有例外。皇上说要勤俭持家,体恤百姓疾苦,珍惜物力艰辛。” 孙子彬苦哈哈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想,坐庄的是皇上,开赌场都是皇上赚钱。咱们这些跑堂的有什么办法。 璟妃心里顿时万分委屈。 本宫在相府里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出门要靠走,轿子都没得坐,心情不好摔个杯子都要赔钱。 这日子没法过了。 呜呜呜。 而且听宫女说现在都改成太医们在宫里面坐轿子。 说是皇上体恤太医们公务繁忙,步行辛苦,每日步行步数总是高居榜首,特赐给他们坐的。 可是他们配吗? 那是他们本来就该做的事情。拿着祖传金饭碗,多走几步路怎么了。 本来想着既然宫里要节省开支,那她自己出人出钱出设备不行吗?托人带话给爹爹,让给送给轿子进宫来代步。 结果爹爹说,不能支持她搞特殊化,他都开始骑马上下班,让她赶紧学骑马。 这样既可以跟皇上增进感情,还可以锻炼身体。 她从小哪受过苦学骑马,听说那是要磨破大腿一层皮才能学会的。但想想皇上喜欢骑马射箭,她又觉得可以试一试。 如果皇上愿意教,她勉强愿意学学。 毕竟坐在皇上的怀里,骑在马背上,想想就美好! 她在这胡思乱想着,没有发话,孙子彬动都不敢动,更别提离开。 听到外面通传,谢才人还有几位答应选侍过来探望娘娘。 她回过神来,嗤笑了一声,扫了眼孙子彬,“孙总管,起来吧。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也怪不得你。” “谢娘娘体恤。如果娘娘没什么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孙公公垂手站在一旁,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总算过关。 “慢着。”璟妃娘娘抬了下眸子,“让她们都进来吧。” 第246章 三人成虎 领头进来的是谢才人。 来的四个人里,她的位份最高。 如今真是没办法,好像赶着趟儿,逼着她出头。 就像此时此刻。 和妃和福贵人明明比她位份高,结果一个生病,一个探病。钱贵人也比她位份高,璟妃早上给她请假直接没来开早会。 她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世代读书人,先人里曾出过宰相。从小就按照温婉贤淑培养,注重内涵修养,跟江月白一样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 跟叶苏华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谢才人领着方选侍、朱选侍、魏选侍给璟妃行了礼。 “璟妃娘娘,听说您身子不大舒服,臣妾谢氏跟妹妹们来探望娘娘。” 璟妃有意借此机会拉拢这几个人,每个宫都安上自己的眼线。 客客气气地吩咐宫女道:“诸位妹妹们有心了,赐座。” 转头又吩咐道;“快去把小厨房新出炉的点心给几位妹妹端来尝尝。还有陕西新进贡过来的脆枣也端过来。” 不一会儿,宫女们就端着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放在桌子上。 “诸位妹妹不要客气,欢迎经常来本宫坐坐。中间金黄色的那盘,是蟹黄酥,鲜香美味,入口即化。要趁热吃,诸位妹妹快尝尝。” “谢璟妃娘娘赏赐。”众人齐齐说道。 除了谢才人,其余三人脸上都露出热切的眼神。吃到嘴里后,果然十分美味。 只有谢才人只尝了两小口就放下。 璟妃心有不悦地问道:“谢妹妹可是不合口味?如何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谢才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蟹黄酥果真是人间美味。只是臣妾突然想起来,臣妾对螃蟹过敏。所以……” 其实是因为,螃蟹大寒大阴之物,其中蟹黄比蟹肉更冷,女子多身体寒凉,不宜多食,食之会加重体内寒气,容易出现宫寒、痛经加重、月经紊乱等情况。 朱选侍察觉出了璟妃的不悦,立即说道:“兴许只是对螃蟹过敏,对蟹黄并不过敏。何况,蟹黄酥是娘娘赏赐的,一个金贵的很。吃一个无妨的。” 方选侍抬眸一笑,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身上的风流气质倾泻出来,“这蟹黄酥真的很好吃,浪费了可惜。臣妾小时候也对螃蟹过敏,但吃了也无事。” 谢才人见众人皆这么说,望向一旁的魏选侍。魏选侍垂着眸子,正在专注地吃着,并不说话。 三人成虎。 情势逼人,只能顺势为之。 璟妃抿嘴一笑,还好都是些识时务,懂得配合的。不然再多一个人站出来表示不吃,事情就难做了。最好的局面就是这种,只有一个被孤立。 正好可以借力打力。 “诸位妹妹每人再吃两个。后宫里,就属本宫这里小厨房的厨子最好。你们以后想吃都吃不到呢。孙公公你是内务府主管,你告诉几位妹妹是不是。” 三个蟹黄酥。谢才人盯着装蟹黄酥的盘子发麻。这不就一下子吃过量了吗?这璟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璟妃瞟向一旁候着的孙公公。 孙公公哪里看不出来璟妃在借机调教新人,连忙应和道:“是,璟妃娘娘宫里做糕点的师傅是后宫最好的。这蟹黄酥是所有糕点里最名贵的之一。在这之上也就松露酥,灵芝酥,黄金鱼籽酥这几个。” 璟妃满意地笑了笑,喝了口杯子里的灵芝水。 “孙主管,这几位妹妹都是本宫的人,还请公公以后多关照些。” “奴才遵旨。”孙公公立马跪下答道。 璟妃漫不经心地望了眼方选侍,“好了,孙主管,你好好看看这几位妹妹,认清楚了,回头别搞错了。” “是,娘娘。”孙子彬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把四个人都认了一遍,再恭恭敬敬地答道:“娘娘,都认清楚了。” “回去忙吧,”璟妃随意地摆摆手,“巧云,送送孙公公。” 巧云拿着一个装着银锭子的小口袋放到孙子彬手里:“孙主管,娘娘知道内务府最近不好过。这些银子就当补贴补贴你们了。” 孙子彬假意地推辞了一下:“现在宫里宫外都在搞反腐,这哪能要啊。” 巧云听出来了孙子彬话里的意思,凑在他耳边说道:“再怎么反,不至于反这么几个银子。任谁说,这不过是娘娘体恤大家辛苦的一点心意。” 孙子彬会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为了避嫌,里面的银子没有以前的多。但现在还想着他们,不就是份心意,积少成多嘛。 “那就替我谢谢娘娘的一番心意了。娘娘嘱咐的事儿,一定办好。我就先走了。有事就来内务府招呼一声。” “谢孙公公。”巧云朝孙子彬抛了个媚眼,看得孙公公心痒难耐。 “你给我等着!”孙子彬笑眯眯地摸了下巧云的屁股。 “嗯~”巧云娇羞地扭了下屁股,急匆匆地往门里走,看得孙子彬站着原地笑得更厉害了,眉眼里都是火热。 其实巧云一转身,脸色就冷下来,心里骂着:“变态!” 孙子彬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巧云的圆润的屁股,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装进口袋里,转过身去,见一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孙公公,这是什么好事儿,如此高兴?”徐福海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孙子彬立刻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走到徐公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徐公公饶命,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孙子彬说着掏出钱袋来,双手捧给了徐福海。 “璟妃娘娘赏你差当得好。你就拿着吧,”徐福海拿着拂尘点了下他的脑袋,“想想,你也花了快二十年才坐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啊。这脑袋啊,长得结实了,也不见得就不会掉。” 孙子彬何等人精,立马明白了里面的含义,站起身,凑到徐福海跟前小声说道:“启禀徐公公,是璟妃娘娘让我关照四个新人,说那是她的人。” 徐福海斜睨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该怎么做,知道了吧?” “知道。”孙子彬冷汗流了下来。 “走吧。”徐福海朝门里面看了眼,径直走了进去。 各自心里冷笑。只是徐福海的冷笑在心里,孙子彬的冷笑有一瞬间摆在了脸上,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 被候在门口的小太监看得一清二楚,转头就告诉了徐福海。 经过小太监时,孙子彬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管理并不到位。所以心里反而愤愤不平,能在皇上身边就了不起了,就高人一等,冷眼看人了? 进到屋里,徐福海整张脸堆着笑容:“璟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用午膳。” 璟妃瞬间喜出望外,满脸的笑意,就像盛开的牡丹,光彩照人。 一颦一笑,皆是艳丽无双。 她从小就因为被陈相偏爱,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喜怒形于色。 立马喜滋滋地说道:“诸位妹妹先回去吧,本宫现在要去陪皇上用膳。你们说的事情,本宫知道了。回头再找你们一起商量。” 确切地说,璟妃现在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分享她的快乐和荣耀。 所以看在她眼里,谢才人就让人很不爽。跟那和妃一个类型,总是宠辱不惊的。 不像其他三位,眼睛里都装满了明晃晃的羡慕和嫉妒,还有那些甜的不要钱的盛赞她美貌、得宠的恭维话。 璟妃最讨厌这种谢才人这种类型的人,毫不留情地剜了她一眼,才袅袅娜娜地进屋梳妆打扮。 谢才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难道璟妃还在为三个蟹黄酥生气? 第247章 皇上出马 璟妃盛装出来时,亮瞎了众人的眼。 满头珠翠,朱红的口脂。 每走一步,耳朵上的耳铛,发髻上的金步摇轻轻摇动,金光一片。 她缓缓地走到步辇前,优雅矜贵地往上一坐,微微一笑。 “起轿~” 这才是本宫该有的阵仗。 从来都该香车美人。 居高临下,威仪万千。 而不是跟一帮蝼蚁一起步行,走得双腿疼痛,香汗淋漓。 到了勤政殿,菜已上好。 皇上竟然坐在那里等她吃饭。 她连忙简单地屈膝行了个礼,就快步走到皇上身边,小拳拳打在皇上的肩膀上,看似像是捶肩,其实是在撒娇。 “皇上,你可算想起臣妾了。臣妾这些日子整日盼着见到皇上。” 声音娇滴滴的,格外惹人怜爱。 皇上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座位。 “坐。” 璟妃受宠若惊地坐下,脸上浮上红云。以前这个位置是万万不敢想的。 妃嫔和臣子的位置,一般都在离皇上很远的地方。 这样才不至于僭越。 看来皇上喜欢她今日这身装扮了。 再一看桌上的菜。 竟然只有十分清淡的六菜一汤。高端的菜一盘都没有,最好的一盘菜是清蒸鲈鱼,其次是四喜丸子。其他的都是蔬菜。 而且每种都是小小一碟。 徐福海开始给皇上布菜。 璟妃难以置信地望着皇上碗碟,“皇上现在就吃这些吗?” “还有点心和水果。一会儿端上来。”李北辰笑着说道。 璟妃望着徐福海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忍不住说道:“这也太素了吧。” “大福,把四个丸子都夹给璟妃。”李北辰温声吩咐道。 “快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璟妃连连摆手:“不用。臣妾吃不了四个。臣妾只是觉得这也太素了。” 宫里真的已经穷成这个地步了吗。不是听说抄家发了一大笔财吗? 国家应该有钱啊。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朕吃着挺好。有荤有素有汤。爱妃若是不爱吃。徐福海,你让御膳房给璟妃做碗葱油面。” “臣妾爱吃。不用再劳烦下面了。” 璟妃盯着碗里的大肉丸,心里直发怵,这跟永寿宫里小厨房出品的伙食差太多了。 难道江锦绣昨天中午也是吃的这个? 她硬着头皮小口咬下去。 其实这四喜丸子还不错。 李北辰吃了一会儿就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唇: “朕近日经常思及太祖时的粗茶淡饭,朴素艰辛。国库一直空虚,百姓日子难过。往日饮食,都几十个菜,朕每个只尝了几口,实在浪费。今日六菜一汤,刚刚好。” 说完,李北辰抬眸朝璟妃头上的珠翠看过去。 璟妃只感觉心中猛地咯噔一下,皇上这是怪自己打扮得太华贵,太费钱了吗? 可是这些东西,买了就买了,不戴不是更浪费钱嘛。 李北辰只是皱皱眉头,什么都没说。 然而这让璟妃更是如坐针毡。 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说。 心情不好,那就要事事小心。 “璟妃慢慢吃,不要浪费。”李北辰扔下这句话,就淡然地抱着本书,在一旁专注地看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璟妃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硬着头皮吃掉了一个丸子。 夹起第二颗丸子的时候,咕噜噜地掉到了地上。 徐福海立刻弯下腰,把地上的四喜丸子捡起来,夹到一个空碗里。 李北辰掀了下眼皮。 璟妃心中咯噔一下。她是故意的。 夹第三颗的时候,咬了两口,掉在了桌上。 徐福海立刻拿起布菜的筷子,把掉了的丸子夹起来,跟之前的放在了一起。 李北辰又掀了下眼皮。 璟妃她就是故意的。 “皇上,臣妾实在吃不下了。”她干脆摊牌,不装了,对着李北辰撒娇。 “好,”李北辰也不责怪,吩咐徐福海道,“你把璟妃剩的三个丸子吃了。” “璟妃,你过来给朕磨墨。” 说完起身,向书房走去。 “谢皇上赏赐。” 徐公公就端着碗,站在一边低头吃。 昨天是锦绣那是点心吃多了吃不下,一筷子没动,桌子上剩下的是他吃的。 今天璟妃这纯粹是故意弄掉地上,剩下给他吃。他就感觉有些矫情了。 看着徐福海吃自己的剩菜,璟妃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下把徐公公得罪了。 不过也就是个奴才。 本宫又不是故意的。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昂着头跟着李北辰走进了书房。 李北辰开始专心致志地批折子。她就在一旁磨墨。 磨墨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有许多技巧。倒进去的水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磨的时候要磨均匀了,还不能磨出很大的声响。 才一会儿,璟妃就感觉胳膊酸,磨不动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小汗珠来。也没有旁人打个扇子。 难道江锦绣在勤政殿忙了一下午都在忙这个。那该多累人啊。 璟妃顿时觉得没那么值得羡慕的。 再磨了一会儿,右手磨不动了,换成左手磨。 她眼巴巴地盯着皇上看。 皇上剑眉星目,额头宽阔圆润,下颌宽阔柔和。批奏折的时候挺直了腰杆,气宇轩昂。 落笔轻松流畅,笔下的字看起来飘逸隽永。 思考的时候眉头紧锁,毛笔会擎在半空中,半天方才落下。 璟妃看得痴了,手下凭着感觉一转,直接把墨给打翻了。 泼得桌子上到处都是。 黑色的墨汁快速地蔓延开。 很快浸染到奏折的最下层。 “徐福海,过来!”李北辰怒道,扫了璟妃一眼,转开视线。 迅速地抢救桌上的奏折。 徐福海刚吃好丸子,匆匆地跑进来,十分有经验地开始处理。 李北辰就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地盯着徐福海处理。 璟妃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墨水弄脏了她的衣衫,她却不以为意。 她缓步走到李北辰身边,拉住李北辰的胳膊,“皇上……都怪臣妾不小心……臣妾不是有意的。” 说完,两行泪水噗噗滚落下来。 李北辰微笑着看她:“不要紧。璟妃,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虽然笑着,璟妃却觉得眼前的皇上变了。 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皇上很宠爱自己的,磨墨这样的累活从来不让自己做,都让和妃去做。 “皇上~你是不是怪臣妾了?”她抓住李北辰的胳膊,抬起眸子,一片朦胧。 “朕怎么会怪你呢。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李北辰把璟妃的手从胳膊上拉下来,温声说道,“爱妃磨了这么久,辛苦了。回去午睡吧。” 说完松开手,看向徐福海:“徐福海,派人送璟妃娘娘回宫休息。再顺路去接和妃过来。” 璟妃一听竟然要去接和妃那个贱人来磨墨,立马炸了毛,“可是臣妾还想陪着皇上。臣妾换身衣裳再过来。后面臣妾就有经验了。” 臣妾可以的,请再给臣妾一次机会!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改天朕再去永寿宫看你,”李北辰伸手替璟妃擦了擦眼泪,“朕让你做会议记录,就是想着你能学会磨墨,把字练好,以后能多在书房陪着朕。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改天又改天! “臣妾……”璟妃内心挣扎又挣扎,再挣扎,咬咬牙说道:“臣妾愿意的。臣妾昨天带着姐妹练了很久舞蹈动作,身子实在疲惫才没有去。听说和妃让人先做了个草稿,晚上还要拿给臣妾看。” “那就好。” 李北辰温和地望着璟妃:“朕期待着看你整理的会议纪要。” 第248章 怀疑 “臣妾......”璟妃对上皇上带着期盼的眼神,咬咬牙说道,“臣妾定不负皇上的信任。” “都说虎门无犬子。果然是陈相的女儿。还是朕喜欢的那个璟妃,”李北辰拍了拍璟妃的手背,“快回去换衣服吧。不然会沁到身上去。徐福海,用步辇送璟妃娘娘回宫。” “诺。” 璟妃坐在步辇上,恍恍惚惚。 怎么就答应了呢??? 自己竟然答应了皇上以后天天写作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想到刚刚见到的谢才人,她就有了主意。 反正和妃已经指派下来了。她只用顺水推舟,今后继续用谢才人就是了。 只要最终交上去的会议纪要让皇上满意不就行了。 何况谁会看那玩意儿。 每次开会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废话。 所以,她慵懒地坐在轿子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有代步工具的时光。 迎面见姜闲也坐着轿子走过来,她便抬起下巴,眼睛看着天,看也不看一眼。 下了步辇后,璟妃望着步辇朝着和妃的景仁宫方向抬去,冷哼一声。 “想本宫也是丞相之女。等本宫练好了磨墨,就没你什么事了!” 说完,扭着腰进了永寿宫。 却不知道,这正是皇上想要的结果。 忙着练字磨墨,就没那么多时间和心思搞事了。 只是进门后,想到夏嫔那个贱人竟然伺候一次也怀孕了,总觉得不对劲。 璟妃面露不悦,撅着嘴巴,气恼地瞥了身边的宫女一眼,“巧云,去给本宫把敬事房的彤册再借过来给本宫看看!死贱人,竟然也配怀龙子。” 虽然她在后宫里可以横着走,皇上平日里都惯着她,但没有孩子是她的心病。 爹爹再位高权重,她的位份再高,但红颜终会老去,朝臣也会更替。在后宫里没有孩子终究没有依靠。 如果能运气好生下个皇子,又聪明伶俐,得皇上喜欢,那么连太后的位置也是可以想想的。 自己比甄婉仪她们侍寝次数多,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呢? 璟妃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暗暗在心里说,你争气点啊。 想到甄婉仪和夏嫔的肚子,她就无比的嫉妒,想着如何这两孩子生不出来。 巧云接到任务后,立马去敬事房花银子打点。 谁知那敬事房新来的公公说,如今这彤册除了皇上和太后,都不可以看,给银子也不行。 怎么早上行了,这会儿就不行了。 那新来的公公就说,上午是上午,下午是下午。 巧云好说歹说,银子也花了,对方油盐不进,收了的银子也不退。 害怕回去被璟妃怪罪说不会办事,又怕硬要回银子会得罪敬事房的人,巧云只好准备着受罚。 敬事房的公公在巧云离开后,也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没办法。 要知道敬事房里向来是油水最厚的地方,如今成为最穷的地方。 除了特别特别得宠的妃子,往常其余的人都要通过翻牌子获得侍寝的机会。 由于大明王朝前面两代有陪葬和出家的要求。凡是没有生育过子女的嫔妃还有皇上生前的宠妃都要陪嫁。 所以能不能通过侍寝生个一男半女关系到生死存亡。 而牌子摆放的位置先后里面就大有学问。最中央的c位往往最容易选中,还有两侧的倒数第二个。都是基于先帝大数据基础上统计出来的。 如今皇上之前基本不进后宫,现在又是按照作业成绩排侍寝没他们什么事。 今日能收银子,怎么会不收。料定了像巧云这样的宫女不敢闹,所以敢吃霸王餐。 只是侍寝记录的彤册刚刚被皇帝差人送去勤政殿了。要也没有。 只能找个理由敷衍了。 ※※※※※※ 勤政殿。 皇帝拿着开房记录彤册翻看着。 他对于生孩子的事不是专业的。正等着姜闲来帮他确认时间是否对得上。 看到昨晚江锦绣那一条目,他抚了抚,时辰之久前所未有。 想到只要花钱就能查他的开房记录,还有行房细节,就感到隐私和尊严被侵犯。 转头对敬事房的管事太监吩咐道:“这册子,除了朕和太后,不可拿给其他任何人查阅。否则视为收受贿赂。不论是你们敬事房里谁做的,一律凌迟处死,记住了?” 管事太监立马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额头上开始出现了一层薄汗。 因为今天上午敬事房还借给璟妃娘娘了。这事儿敬事房来之前,就有小太监告诉了徐福海,徐福海又告诉了皇上。 姜闲到了之后,先比对了甄婉仪的侍寝时间和怀孕月份,完全对上,没问题。又跟皇上汇报了下甄婉仪的饮食起居情况,孕吐得厉害,正在调理中。 但到了夏嫔,彤册上她被临幸时间,再参照号脉诊断出来的怀孕时间。中间大概有一个多星期的差距。 但怀孕时间本身就是大致估算出来,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误差一个多星期的情况也有可能。 怀疑一个后宫嫔妃的子女是否为皇帝亲生,这可是关系九族性命的大事。 姜闲不敢大意,轻易下断语,断送一个大家族的性命和前途。 “姜太医,能对上吗?”李北辰观察到了姜闲眉眼里的忧虑,郑重地问道。 “能对上。”姜闲肯定地答道。 姜闲最终决定自己承担诊断结果的不确定性。毕竟即使是亲生的,一个星期的误差,也有可能。而且在后宫能偷情的可能性太小了。 如果有天发现这孩子真是偷情所生,无非就是自己一个人死,牵扯面没有那么广。 “徐福海,赏!”李北辰面色带着笑意,心中一片冰冷。 待姜闲走后,李北辰喊来徐福海,让他立刻安排几个眼线去夏嫔那里贴身伺候着,每日回来汇报相关情况。 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只要有风起,就会疯长。 姜闲走后,李北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打了个盹。 昨晚折腾了一夜,也不觉得累。后面直接去上了早朝,一直忙到这会儿,才开始犯困。 梦里,他来到了一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 有个飘逸出尘,衣袂微扬,一身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视线的尽头。 “仙子!”他禁不住出声呼道。 待她转过来时,却发现竟然是江月白。 月光照在她脸上,仿佛身披圣光,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手里拎着一柄剑,寒光闪闪。 “你是月白吗?” 她却不语,只是浅浅地笑着。 一副与这个世界无关的孤傲寂寥感。 “还你!” 她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掷,斜插在泥土里。 转身往天际走去。 没有回头。 “月白!” 他追着她飞奔而去,却忽然间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只见群山间悠悠然飘起来的云朵,聚起来,又分散开…… “月白!” 他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第249章 小福利 “皇上,您又做噩梦了?” 徐福海一脸关切,手里轻轻地摇着扇子,给皇上扇风。 探了探皇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姜太医刚走,要不要把他喊回来给皇上瞧瞧?” “不用了。给朕沏壶茶来。” 李北辰低下头揉了揉眉心。想到梦里的场景,他有一瞬间的心痛。 房间的一角放着一架古琴。 李北辰在古琴前坐下,开始调试琴弦。徐福海会意地焚上安神的香料,吩咐小太监给皇上泡壶毛尖。 轻拢慢捻,皆是《诗经》中的曲子。 悠扬悦耳,清婉缠绵。 李北辰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是专心地抚琴。 越来越投入,却越来越思念一个人,眼前都是她的影子。 一会儿是初见她时活泼的粉紫色衣衫,一会儿是梦里她高冷的白色衣袂。 一会儿是她的巧笑倩兮,一会儿是她的眉头紧锁。 一会儿是她提笔写字,一会儿又是她举剑杀敌。 一曲终了,手放在琴弦上,心绪难平,怅然若失。 李北辰抚摸着胸口衣服里的同心平安玉,心中问道,月白,你与朕是同心的吗? 屋里的滴漏滴滴答地响着,提醒着他时光的流逝。 他静默了会起身,又回到书桌前,继续批阅奏折。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批完了一打之后,李北辰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问道:“大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朕说?” 徐福海立马弓着腰说道:“皇上圣明。刚刚桃蕊宫的福贵人说作了首诗,想请皇上品鉴。” 李北辰心中一动,月白,你竟跟朕如此心有灵犀。 但面上却神色淡淡:“诗在哪里?” “在这。”徐福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密封上蜡的精美纸卷。 “福贵人娘娘说……”徐福海特意停顿了一句。 “说什么?”皇上果然急了。 “说,皇上要等黄昏时候再看。”徐福海笑着说道。 心想,这福贵人也太会了。很懂得利用人好奇的心理。 李北辰把纸卷捏在手心,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迫不及待地不顾江月白的嘱咐离开拆开。 但又硬生生地忍耐下来。 这种焦灼的兴奋感和期待感,抓住了他的身心。 想到和妃一会儿要来,他悄悄地把这封“密函”揣进了怀里的兜里。 眉梢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不久之后和妃来了。 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个香味,一身水绿色的衣衫,发髻上只插着两只缀着东陵玉的发簪,妆容清淡。 安静怡人。 李北辰看着心情就好了许多:“过来磨墨。” 这不过是和妃比璟妃更了解李北辰,了解李北辰的个性和需求。 也更知道在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有code。 比如在这勤政殿,就是皇上工作的地方。加上还会有大臣来议事。那么得体大方素雅的职业装就最为合适。 浓妆艳抹的烟熏妆和故弄风情的桃花妆就不合适。衣着上也类似,过于浓烈,带有撩拨意味的款式和颜色都不合适。 像“opium”一类带着诱惑助兴意味的香水味,正常工作场合也不可用。 对于勤政自律的李北辰尤为如此。 所以她来了勤政殿之后,就一心一意地磨墨,不作他想。 实际上,能待在皇上身边,她就甘之如饴。 以前和妃就经常伴驾,所以磨墨对于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也不会像璟妃那样没有经验,一直磨个不歇。 而是根据皇上的节奏和砚台中余墨来灵活判断。中间见缝插针地坐在原地歇一会儿,待需要了再接着磨。 砚台里的墨不可盛得太满,太满就会像璟妃那样容易溢出来还更容易打翻。也不必搞得自己过于疲惫,乃至于手忙脚乱。 中间保持安静即可,不要想办法去勾引皇上。 李北辰抬眼点了个赞:“和妃,你做得好。” “皇上谬赞了。”得到皇上的夸奖,和妃心中荡漾,满脸笑意。 工作要的是用脑子,巧功夫,保持稳定可靠的输出,让领导满意。 而不是一味地蛮干,显得很努力,其实跟不上节奏,把握不住重点,把事情搞砸了,领导不满意,自己还挨骂。 只是皇上在把璟妃与和妃对比后的夸赞,加上对晚上侍寝的焦虑和兴奋,和妃心如撞鹿,心思不再像刚才那样全在磨墨上,乱了节奏。 一不小心差点打翻,还好她眼疾手快,及时压住,只是溅出来些少许到了衣服上和桌子上。 和妃惴惴不安地偷看着皇上的脸色,生怕皇上会生气。 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眉头微蹙,什么都没说。 徐福海见这态势,立马默契地协助和妃清理现场。 有了和妃的辅助,李北辰工作进展速度加快了许多。 只是他批阅奏折时经常需要查阅书籍和之前相关的奏折,时常被中断。 需要在一堆奏折里,逐本打开查找,某个事项的前情提要和六部相关业务线各自的批示。尤其是孟相和陈相的批示。 但书房里的奏折只是简单地按照时间先后顺序进行规整,完全不是按照事项或者部门进行归类。 如何只是简单凭印象,过于草率。 所以有些折子只能暂时搁在一边,无法批示。 李北辰准备明天拿到朝堂上分门别类,直接现场汇报捋一下。 免得盲人摸象,各部说各部的,扯皮拉筋,互相推诿,一直都在重复无效讨论的过程中。 终于告一段落。 李北辰眉头舒展开,温声吩咐道,“和妃,你辛苦了。喝杯茶。” 和妃先是惊讶,转而抿嘴一笑,她感觉过去的那些日子又回来了。 刚刚他们的配合那般默契,而且皇上的心情那般愉快,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 即便是她犯了错,他都没有介意。 和妃充满温情地凝视着皇上,“能为皇上磨墨是臣妾的荣幸。只是姜太医嘱咐臣妾,臣妾体寒,不宜喝茶。” “哦。这样的,”李北辰收起笑容,微微颔首,“徐福海,跟御膳房说煮碗暖宫暖胃的糖水。” 和妃受宠若惊,不知道为何皇上突然如此体贴,以为李北辰也在为了晚上做准备,立马娇羞着谢恩,“谢皇上。皇上对臣妾真好。” 其实李北辰就是随口一说,下属认真工作后,给点礼貌性小福利。 就跟加班到深夜,领导点了个外卖和奶茶。下属感动得痛哭流涕,其实领导只是自己饿了,或者觉得比起加工资,小恩小惠的感情牌更划算。 李北辰望向窗外,巴不得太阳快点落山,好打开蜡封看纸条。 和妃:“臣妾给皇上捶捶背吧?” 第250章 浓情氛围感 李北辰摇摇头,依然看向窗外,“你先歇着。今天太阳落山好像比平时要晚。” 和妃心里美滋滋的,以为皇上跟自己一样巴不得快点天黑,羞涩地一笑,低低地说道,“是啊。” 又扫了眼和妃的腹部和胸口上的墨点:“你回去换身衣服,直接去慈宁宫。朕晚点到。” 和妃浅笑着告退,心想,原来皇上也盼着晚上去慈宁宫吃饭,迫不及待地想下班。 和妃离开后,李北辰禁不住感叹一声:“今日连和妃都把墨打翻了,倒是让朕意外。她一向端庄得体,心境平和。” 徐福海惯来都是做好人,给皇帝做心理疏导,“娘娘可能是太久没有来伴驾,有些生疏。如果常来,想必不会如此。” 李北辰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至少和妃身上没有璟妃身上那昏昏欲睡的香味,不惹人烦。 那一个接一个的媚眼,不看就是。 但那一阵阵的香味往鼻子里钻,没办法躲。 难忍。 和妃离开后,李北辰干脆拿了册《资治通鉴》,就在窗户边读书。 这样就不要老是盯着太阳何时落下,光线的变化自会告知一切。 李北辰从小就养成了心流模式,读书的时候,心无旁骛,书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随着书里的政治人物登上政治舞台,做出决策,反思自己的认知和行为。 沉浸于读书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间,光线开始暗下来,书册上开始有了淡淡的橘色。 李北辰激动地从衣襟内拿出纸卷,小心翼翼地去掉蜡封。 展开纸卷,但见娟秀的两行小字:“池中芙蕖始未开,岸上佳人自徘徊。手中玉笛不敢奏,日已黄昏来不来?” 那纸卷展开,又卷上,展开又卷上。 徐福海从李北辰的脸上看出来了惊喜和笑意,里面该是写了很让皇上高兴的东西。 但他不敢动。福贵人给皇上的情书,谁敢看啊。 李北辰不满地望向一旁呆站着的老徐:“徐福海,帮朕压着!” 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徐公公应声,连忙过来帮忙双手平压住纸条。 徐公公心道:这是咱家能看的?! “不敢奏,来不来。池中,岸上。”李北辰念叨完,满脸灿烂的笑容。 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一幅场景:御花园里荷叶田田,还未开花。有位飘逸如仙的佳人,手里拿着玉笛,想吹又不敢吹,在独自徘徊。 知道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月白她约我去御花园。问我去不去! 当然去! 月白,等朕! “快,摆驾御花园。”李北辰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轻快地吩咐道。 把小纸卷揣在胸口里。他要一会儿让月白亲口念给他听。 徐福海望着挂在天边正在下坠的夕阳,心想离慈宁宫那边的晚宴应该还有半个时辰。 够老板去见个姑娘。 老板今天没有叫步辇,叫了窗户封上的轿辇。 奔驰斯宾特。隐私玻璃,隔热遮阳防刺杀。 里面皇上给加装了两个带靠垫的软座。其中还有两个超大的抱枕。 徐福海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脸上带着神秘而便秘的微笑。 惹得周围经过的宫女太监看得见猜不透,纷纷回家报告主子。 ※※※※※※ 御花园。 江月白此时正拎着玉泉剑,倚在御花园里的芙蕖亭等人。 今天她左思考右思考,还是要主动跟领导沟通。 不然这里面的猜疑和误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小说里虽然这么写好看,毕竟误会越大,阻力就越大,显得男女主克服千难万险才能在一起。 但现实生活中,如果谁这么干,纯粹是太闲了。 几句话能够解释的事,非要折腾个一年半载才有个奇葩的机会解释出来,破镜重圆。 在公司里,就更费劲了。一个误会,甚至会造成项目失败,关系剑拔弩张,直接拜拜。 何况系统今天下发了本月kpi:侍寝次数大于3次。 她算了个账,抛去太医要求休假的10天和月底的月事,还剩下只剩下16天的时间,侍寝次数要大于3次。 听起来难也不难。 比如皇上要是彻底忘了她,或者彻底恼了她,那就难于上青天了。 但如果迷恋她,那就容易,就3天的事儿。 所以,为了完成本月kpi,她没法逃避,必须主动。 绞尽脑汁写诗一首。 【系统:这么关键的时候,难道你不来点浓情@氛围感试用装?】 江月白:今天又不@。不必吧。 系统一听这个“吧”字,有机会,攻略宿主。 【系统:试试吧。很应景。着名的《泰坦尼克号》男女场景。】 江月白盯着湖中铺满了橘红色霞光的水面,疑惑地问道:you jump, i jump?我肯定不能jump了,我又不是大明星,为了一场戏身体都不要了跳冷水。 她想到此前的痛经,摇了摇头,还是不作了,身体要紧。 何况rose简直是个愚蠢而无耻的女人。 先不提她高攀嫁卡尔这样豪门的事情,就说她已经有未婚夫了还接受撩拨,还乱搞一夜情和婚外恋。 无非男主长得帅还会撩,一撩就蹦迪,浪完就滚床单。 不仅在装满仪器的工作车间里两人乱串乱跑,无视车间操作流程和整个船的安全。 而且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让女朋友挂在船头闭上眼睛当帆布,好好的,喊你跳我就跳。这是亡命之徒才会干的事。 女主却当爱情。 跟着新认识的小混混深夜蹦迪,戴着未婚夫给的钻石项链画人体油画,搁现代那得是自拍小电影爱好者。 最后竟然把未婚夫赠送的价值连城的项链扔海里,美其名曰祭祀情人。 在江月白看来在,这是妥妥的渣女大逃杀剧本。 【系统:本套装只是营造氛围感,不涉及价值评判。没有任何台词要求。试试吧!可以现在就打开试用。不想用,随时可以关闭。】 说完,竟然还是自动安装。 没想到融合得还挺好。 抒情的纯音乐,悠扬的爱尔兰风笛和锡哨,竟让人禁不住站起身,张开双臂,拥抱迎面而来的风。 江月白也就没有关掉这个氛围。 【系统:你确定皇上他会来吗?】 江月白:确定。因为是人就会忍不住好奇心。何况他缺爱,却安全感,还喜欢刺激。 【系统:男人谁又不喜欢呢。月月,你好会啊。】 江月白:快帮我看看,这样站姿如何?够不够孑然而立? 【系统:没问题,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你此时仿佛天上仙子,不食人间烟火。话说,你这是想干嘛?】 江月白:勾引皇上,让他爱上我啊。 【系统:妲己更适合勾引吧。你这拎着把剑,皇上岂不是会更加误会你?】 江月白:这你就不懂了。妲己那种适合昏君和明君上头的时候。想要消除他对我的误会,就要把让他恐慌的道具带上。破除其中的恐惧。 不然总会梗在那里。 说话之间。 李北辰坐着轿辇到了御花园。 他让徐福海把门打了开。 远远地就望见御花园的岸边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衣服的女子。 只是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碧绿的玉佩。 跟梦里一样。 除了腰间的玉佩。 在他脑海里响起一股莫名的生意,他禁不住想要朝江月白飞奔而去,与她拥吻,拉她进小房间。 第251章 直面(1) 李北辰的这种不自觉的反应,当然是因为露丝和杰克电影情节的影响。 待他真正情不自禁地飞出车厢,朝江月白飞奔而去时,她正好一回眸。 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 李北辰像着了魔一般从身后把江月白搂在怀里。 一颗失而复得的心。 江月白背靠在他的胸口上。 她忽而调皮地伸开双臂。 这一伸双臂,配合着音乐,让李北辰惊呆了。 喷薄而出的爱意涌出。 似乎突然有风从湖面吹来,吹得他们衣衫作响。 但他毕竟不是杰克那样小混混。 他是个帝王。 是个一向很克制很自律的人。 “月白…是你吗?” 江月白微微一笑不说话。 手中的剑“duang”地一下掉在地上。 侧身抱住了皇上。 “皇上……”江月白甜甜地一笑,又低下了头,惊喜而娇羞的模样。 皇上听到了剑落地的声音。 只是这音乐实在动听悦耳,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此时搂着她的腰肢氛围感满满。 顾不上那剑了。 “朕看到你的诗就来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月儿好才情。” 李北辰抬起江月白的小脸,仔细地端详着。 看到了江月白脸上的泪痕。 “怎么哭了?”李北辰爱怜地问道。 江月白仰起头,直视着李北辰的眼睛,里面雾蒙蒙的,“臣妾怕皇上不来。” 没有你,臣妾就完不成系统任务。 完不成任务,渣系统就要劈人。 【系统:怪我咯。要怪就怪程序员。】 “朕知道。”李北辰心底柔软,怀着杰克站在船头抱着露丝时的满腔爱意。 “皇上,”江月白垂下眸子,“臣妾……” “怎么了?”李北辰想吻掉江月白脸上滚滚落下的泪珠。 “月儿,快别哭了。哭得朕心疼。” 李北辰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轿辇。在里面做什么,都不至于当众不雅。 此时沟通的时机就刚刚好。 沟通的时机非常重要,尤其是化解心结的时间。 要尽可能营造一个非常轻松友好的氛围,在对方心情不错、不那么忙、对你的情绪有所共鸣的时候。 不能强行沟通。 就像此时,恰恰好。 “臣妾见到皇上高兴,见到皇上就忍不住想哭。”江月白靠在李北辰的胸口上,喃喃地说道,“臣妾还以为昨晚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臣妾害怕,那帮歹徒穷凶极恶……” 一想到昨晚的打打杀杀,江月白倍感委屈。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一个现代人,哪里杀过人啊,杀猪都没杀过,只切过几块猪肉,做过几次青椒肉丝。 哪知道到了古代,不拼命就会死。砍人跟砍甘蔗一样。 假如她不拼命,不仅她会死,贱系统还会雷劈她的家人,让家人神魂俱灭。 所以她只有一条路,就是拼了。 李北辰亲眼见过昨天的危机,知道江月白的话没有一丝夸张。那群为了报仇的歹徒确实跟杀疯了一样。 但他不准备告诉江月白自己也跟着去了的实情。 “朕知道,晋王他已经告诉了朕昨晚的状况。说你很英勇。” 结果江月白哭得更伤心了,反手把李北辰抱得更紧。 “可是皇上,臣妾并不想要英勇,这两晚臣妾都怕极了。从小学的都是花拳绣腿的东西,面对那些歹徒哪里打得过。” “臣妾心心念念想要回来见皇上,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才会不顾一切地拼命。” 说完,江月白咬着嘴唇,手抚着胸口,任眼泪噗噗噗地往下掉,才一会儿就打湿了李北辰胸口的衣裳。 此时她的西子捧心学得炉火纯情,有着西子的娇柔脆弱,脸上却不花妆。 因为她皮肤细腻白皙得已经不用打粉底,眼睛因为已经安装了眼线套装,也不用画眼线。 江月白的“心心念念都是要回来见皇上”一下子击中了李北辰的心房。 何况此时美人在怀,如仙子般圣洁纯真,又在微微啜泣。 平日里都是他抱紧了月白,此时月白却主动抱紧了着他。他不自觉地加紧了箍着的力度作为回应。 这种奇妙的感受,就像是九天玄女落入凡间,找不到回时的路。 却被身为凡人的他据为己有。 他的心既满心的欢喜,又有些疼痛。 想要把她继续弄哭,又不想让她继续哭了。 “别哭了。朕知道的。朕知道月儿一心爱着朕。”李北辰连忙哄着说道。 他见过江月白杀伐果断、坚强冷静的一面,此时见着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如此直白地表露心意。 心里好受用。 月白是如此地需要朕。 此为向上沟通的原则一:了解上级的情绪。 “皇上,可是……可是臣妾担心杀了人,嫌弃臣妾凶狠不够温柔,皇上就不喜欢臣妾了……” 江月白把曾经所有被领导冤枉打压的场景回想了一遍,积累委屈值,虽然没那么想哭,但也凑活着用。 毕竟不需要哭得那么厉害,鼻涕冒泡那种。只是微微地啜泣,需要的眼泪量很少,演技主要在恰到好处地轻颤。 这就是向上沟通的原则二:了解上级的痛点。 “怎么会呢?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爱妃没有做错,朕也不会那样想。” 江月白停止住哭泣,一本正经地说道:“臣妾,臣妾把剑还给皇上。在宫里有皇上护着,臣妾用不上这把剑。如今物归原主,还给皇上。” 听到这句话,李北辰愣住了。 这不是梦里的情景吗? 月白她来把剑还给朕。 然后她就走了,离朕而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把江月白扳正了,面向自己,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找到点什么。 拉着江月白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把剑既已赐予你,就该好好珍藏,不许还给朕,更不许转送他人!” “可是,有皇上护着臣妾,臣妾不需要学武,不需要用剑啊。臣妾想跟璟妃娘娘那样,做个娇柔的弱女子,被皇上宠着爱着放在手心里。” 此为向上沟通的原则三:了解上级的期待。 李北辰一听愈发心疼。 这宫里的女子都有家世,只是有的是一般,有的是皇后、璟妃、和妃这样显赫的出身。 就连新人,叶氏甚至慕容氏还仗着家世欺负过月白。 只有月白,她什么都没有,除了靠她自己,就只有朕可以依靠。 想到这里,李北辰把江月白紧紧禁锢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脸蛋,新出的胡子扎在她脸上还有些疼:“月白,有朕护着,你可以放心大胆做你自己。” 但他绝对不会告诉月白,他之前的猜忌和误会。 他只会用行动表示。 “月白,以后朕教你练剑。” 这就是他对她的认可和爱护。 想了想又补充道:“朕练剑的时候,你来陪着。” “那,皇上一般什么时候练剑?” “寅时初或者申时末,”李北辰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梦中的情景,他的心再次微微疼痛,“以后每天申时末,你来陪朕练剑。” 说起来,他也有好些日子没有骑马射箭舞剑了。 想想跟鞑靼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只是早晚问题。 很有必要现在就重新练起来。 既然月白对这个感兴趣,有基础,还如此爱他,不如就陪着一起。 “真的吗?”江月白高兴地扬起小脸。 夕阳此时即将敛去最后一缕余晖,沉沉的暮色降临。 “朕说的,当然是一诺千金。” 李北辰说完,再也忍不住了,箍紧江月白的小腰,把她抱着走向轿辇。 “月儿,朕给你准备了软垫。”李北辰温声说道。 “皇上对臣妾真好。臣妾……”说着江月白把李北辰壁咚在车厢壁上。 李北辰被圈在两臂之间。 “你,你这是……”李北辰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哪个妃嫔敢对他这样的! 第252章 直面(2) 李北辰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惊讶。 这是一种很新鲜刺激的体验。 从未体会到过。 哪怕海兰珠热情大胆些,跟这种有着质的不同。 黑暗中,李北辰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虽然看不清彼此的眼睛,却感觉到了一股奇怪而浓烈的情绪在流动。 江月白:开启0.01秒照明。 李北辰只觉眼前瞬间一亮,望见了一个明媚如画的女子,她此时浅浅地笑着,眉如墨画,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黝黑闪亮的眸色清澈分明。 让他禁不住想起梦里的仙子。 又瞬间归于黑暗。 他禁不住快速合上眼睛,再又睁开。合上再又睁开。 再看,只能看到黑暗中浅浅的轮廓。 “皇上……”江月白低低地唤了一声。 李北辰回过神来,伸手把她捞入怀里,怜爱地说了句,“淘气。” 江月白立马随口应到,小鸟依人地偎依在李北辰的怀里:“臣妾惟有在皇上面前才会如此。” 刚刚将他圈禁四目相对的娇蛮,此时小鸟依人的娇柔,落差之大,让李北辰的心怦怦直跳。 江月白:他感受到刺激了吗? 【系统:心跳一百八,瞬间有了生理反应,应该受到了强烈刺激。】 江月白:ok。 再一看皇帝好感度数据面板,确实看到了增长。心里也就舒了口气。 要知道从昨晚上在马车里到见到皇上之前,亏分亏惨了。 一共掉了高达近2万分,昨晚妹妹跟皇上聊天那段时间又扳回来4000多分,一晚上净亏分。 辛辛苦苦刷分刷这么久,取得了好几个高级成就才涨上来的。掉分却掉得这么快。这跟股票一样,赚钱那么难,亏待裤子都没有得穿的只用几个跌停。 不过从中午开始,积分又开始蹭蹭地往上涨,到现在一下子涨了分。最新积分分。 进过一天一夜的疯狂涨跌,江月白可不敢再乱花积分。 毕竟现在还是绿油油的韭菜。来几个暴跌,跌到负分,就该破产,直接被打入冷宫了。 李北辰这时想起晚上慈宁宫的赴宴。他努力平息内心的冲动,调整呼吸。 江月白喃喃地说道,“臣妾好喜欢跟皇上待在一起。” 说着手紧紧地抱紧了李北辰的腰。 这个过程中,无意地碰触到了龙脉。李北辰心中一紧。 这样如何平息下去。 如何去见母后。 他恼恨地笑了。 在黑暗中,江月白唯依着坐在李北辰的怀里,光明正大地偷笑着。 这种笑连李北辰都察觉到了。 “你在笑什么?” 李北辰很想此刻能看到她的表情,便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臣妾在想……” 江月白鼓起一万分的勇气,准备做个坏女人。她伸出手来轻轻地往某处一点。 李北辰立马浑身紧绷起来,神情古怪,浑身有电流通过。 他抓住江月白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臣妾在想……”江月白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正的侍寝是不是嬷嬷说的那样。” “嬷嬷怎么说?”李北辰只觉得喉咙里发干,一团火在冒。 “嬷嬷她……她也没说什么。说到时候司寝嬷嬷会教,”江月白声音里满是遗憾地说道,“如果能提前预习,臣妾一定把功课做好,让皇上满意,拿个优秀。” 李北辰听完只觉得好笑。 后宫里的女子无不想在侍寝上愉悦他,讨好他,但真在侍寝时,又敬他怕他,端着贤淑羞涩的架子,即使撒娇也是带着十分胆怯和拘谨的,生怕惹恼了他。 还没有谁说,要提前预习,想要在侍寝这件事情上拿个优秀的。 这倒是新鲜。 恐怕是宫里的头一个。 这让李北辰想到她事事都努力,提前做准备,全力以赴,又好奇又心疼。 又想到了那盒杜蕾斯。会不会跟这个也有关呢? 他不禁想要顺着话题聊下去,心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身体也跟着缓缓平息。 李北辰带着审慎意味地问道,“作为女子不是会害怕侍寝么?” 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胳膊。 车厢里再次起了涟漪。 暖暖的很是撩人。 “臣妾虽然从殿选之后就开始盼着,但又很害怕。听说会……”江月白故意停顿了几秒才又说下去,“会很疼还会出血。而且……” 领导汇报,要通过停顿,突出重点,尤其是ppt展示汇报。 切忌平铺直叙,语速过快,自己一口气讲得顺溜,讲得爽了,可老板和同事一片懵逼,完全get不到点子上。 李北辰突然感觉很热:“而且什么?” 他身子有些凝滞。 其实从未有人这样勾引过他。 多的是搔首弄姿。 而不是这些坦诚的沟通。 他此前从未关心过后妃们这些问题。 在他从前看来,这不是朕给她们的义务和荣宠吗?做女人不是都会经历那个疼吗?见红意味着贞洁,这有什么问题吗?后面多几次不就不疼了吗? 就像昨晚,他纵马一夜,固然有他自己的快乐释放,但也是他表达对锦绣喜欢和重视的方式。 他从未认为这是个问题。 后妃们也都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的疼痛,全都是压抑着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恐惧。只会表现出欣喜和听话,无条件地配合他。后面侍寝也是,不管苏福不苏福,都会表现出自己很开心很喜欢。 江月白接着说道:“而且这是臣妾跟皇上的新婚之夜,是古今女子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臣妾从此往后就不再是个少女,从此会生儿育女。所以臣妾也害怕。” 李北辰感觉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家江月白对侍寝这个事情看得很重要,而且怕侍寝的疼,怕生孩子的疼。 但他还是想江月白亲口给他答案。 “所以你是因为怕疼不想生孩子?” 江月白摇了摇头,一脸真诚地注视着皇上:“臣妾不是不想生孩子,只是不想那么早生孩子。臣妾还很年轻,臣妾想要全心全意多陪着皇上几年,跟皇上一起做许多有趣的事,让皇上每天都很开心。有了孩子,难免就会花费更多心思和精力在孩子身上。何况——” 她知道,回答对方的疑问,一定要从对方的立场和处境考虑,多说明这样做对对方有什么好处,这样才能真正地打动对方,引起共鸣。 “何况什么?” 第253章 直面(3) 李北辰听了江月白的话十分动容。 江月白的语气如此真诚,充满爱意,在李北辰听来,这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不想怀孕,只是因为对朕本人全心全意的喜爱,不掺杂任何世俗的功名利禄。 而接下来的话,更令李北辰惊讶。 “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可臣妾并不想做那样的女子。后宫里能为皇上生下子嗣的人那么多,不缺臣妾一个。臣妾只想做陪伴皇上一生一世的红颜知己,为皇上分忧,让皇上开心,不为任何名分。” 李北辰听到“一生一世的红颜知己”这里已经十分感动,他听出了江月白话里的一片真心。 月儿对朕真是一片真心! 至情至性! 后宫女人无不巴望着早生皇子,多生皇子,为自己和家族求得位份和荣光。 可她倒好,只希望让朕高兴!竟然连皇嗣都不想要了! 这傻傻的女人,竟然只想爱着朕,陪着朕。 怎么这么傻! 不好意思,这是江月白在学习赵飞燕“舞动京城”课程时,无意中得到的启发~ “皇上工作,臣妾就给皇上磨墨;皇上累了,臣妾陪皇上吟诗作赋;皇上渴了,臣妾为皇上煮茗焚香。皇上练剑,臣妾愿与皇上共舞。皇上吹笛,臣妾愿弹奏一曲相和。皇上如果想要臣妾,那臣妾就……” 之前“听到为皇上分忧,让皇上开心”,已经感动非常,此时听到江月白描述的工作生活场景,代入感更加强烈。 所谓知音不过如此。 宫里多的女人对他献殷勤,煲汤送糖水,可他并不需要这些。甲鱼汤与鲍鱼汤又有什么区别呢? 出身于皇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喝哪里喝不到?那些御厨做出来的汤水端到他养心殿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的情绪,关心他真正需要什么。 但月白不同。 她是真正地关心朕,她懂朕。 之于江月白,这不过是她给实习生画饼描述入职后美好发展前景的日常…… 李北辰禁不住俯下身去,压住了江月白,撑着一只手,凝视着她的眸子,“就如何?”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她睫毛的震颤。 “就陪皇上尽兴……让皇上日日不同。” 李北辰禁锢住江月白的腰身,情不自禁地在她耳边低语道:“记住今日说的话。朕等着你呢。” 因为凑得太近,热气扑面而来。江月白瞬间红了脸颊,连着耳朵也通红发烫。 李北辰感受到了她娇俏的小女儿情态,愈发心动。 “嗯。”江月白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搂住了皇上脖子。 “皇上,臣妾出身卑微,没有什么野心。臣妾只想成为皇上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一生一世陪在皇上身边,矢志不渝的那个人。” 江月白说这话时情绪异常的充沛。 她以前在公司里的目标就是成为公司里相对难以替代的人。而不是随时可以裁掉的那一类。 所以将cpa,律师证各种资格证书都拿到手,周末没事就花钱上各种短训班,跑回海淀几大名校听讲座考充电,报考某大在职mba。从业务上过硬,成为复合型人才。 给领导处理各种私活,各种贴心的情绪价值。把工作关系转化为半私人关系。同时又能领导好下属,协调小组内的矛盾,恩威并施,充分发挥女领导的魅力。 总之,就是企业的各项工作离不开她,领导也离不开她。 她这几天想来想去,希望自己在后宫也是如此。 只有她成为不可替代的人,才有可能继续步步往上走。 就像武则天老师说的,以色侍人,色弛而爱衰。一个女人要有智慧,要有格局,身上要有后宫女人身上稀缺,但皇上又很需要的点。 李北辰被这么一顿糖衣炮弹疯狂轰炸,心中一片柔软,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回响: 月白她好爱朕。 若不是月白她身子不适,他真想温柔地疼爱她一番。 而江月白并不想做什么,她今天只是要让这两天的事翻篇,让皇上对她欲罢不能,不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忘了她。 “月儿,你已经是朕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人。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李北辰柔声地说道。 他此时刻意压抑着。 他好想要把这个小妖精抓回去,即使不能做什么,也要肆意蹂躏一番。 江月白从颈项里拿出平安玉扣,攥在手心,“皇上,臣妾每日都佩戴着这玉佩。时常会想起皇上那日说的话。说要与臣妾同心如一。可还当真?” “当真,”李北辰侧过脸亲了亲江月白的脸颊,想起那时那日场景,在她耳边低语道,“朕与你同心如一。” “臣妾也是如此。”江月白仰起身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同样在他耳边说道,“臣妾与皇上亦同心如一,白首不分离。” 在颠簸的车中,江月白真正做到了让皇上不断地受到诱惑,又不让诱惑得到满足,如海上的船在乘风破浪,却又始终无法靠岸。 本就全然地倾心于她,又有下午的那番梦境,加上这番甜蜜快乐的折磨,李北辰满心的欣喜愉悦,夹着百般的不满足。 皇上和江月白一直在压低声音说话,所以外面的人基本只能听到里面有声音,但具体说了什么根本听不分清。 但徐福海不同,他吃的就是这碗饭。里面的话,他听得八九不离十。 这才明白皇上从昨天开始就闷闷不乐的原因,他在气江氏不给他生孩子。 心中只想感叹,这江氏真厉害。 江氏敢做出不想怀龙子的举动就已经拿人头在手上玩。如今四两拨千斤就把皇上哄高兴了,危机也被解除。 这要是别的妃子,恐怕早就已经死一千回了。 先帝时候,为了争宠,月事期间献殷勤的也有,但那多是让侍女代宠。 哪有这般胆大发条“短信”,约皇上出来私聊的。 马上就要到慈宁宫,他决定给皇上及时提个醒。免得一会儿不雅观。 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慈宁宫就快要到了。” 李北辰此时正把江月白揽在怀里,大手攥小手,爱意浓浓。 低头吻了吻月白的头发:“跟朕去慈宁宫吃晚饭。太后今日亲自下厨。你也一起去尝尝。” 江月白连忙回道:“臣妾身子不适,还是回桃蕊宫吧。” 董事长跟ceo的家宴。她这个公司十八线小职员掺和个啥。 告辞! 第254章 密室禁忌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顾忌了然,不过是担心惹太后不高兴,心中愈发怜爱:“朕让你去,你就去。” 他心想,别的妃子去不得,带江月白还是去得的,而且也该去,以示皇家对月白的肯定和褒奖。 但只能皇上这么想,这么说。 若是江月白这么想,就犯了大忌讳。 “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听皇上安排。”江月白娇柔地偎依在皇上怀中,乖巧地说道。 作为下属,最重要的是执行领导的命令,而不是贸然质疑。 一般而言,领导是组织选定的,组织多数时候不会选一个拖垮组织、破坏大局的人。 领导做的决定,往往有他的理由和立场。我们看不到,可能是他站的角度、高度,掌握的信息与我们不同。 李北辰脸上满是笑意,高兴地说道,“这样就对了。” 能保护江月白,让他很有成就感。 自从早上太后说了江月白是个福星会保护他之后,他就有个争强好胜的潜意识。他的女人他来护,而不是反过来。 李北辰的眸子渐渐冷静下来,眉宇庄重。 他惊讶于为何与江月白在一起时,他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这般肆意妄为,包括被禁止的亲吻,包括此时此刻。 要知道他从小性情冷清自律,行事极为理智谨慎,从未有过半点行差踏错。 真是荒唐而有趣。 他禁不住抓住了江月白的手,心中怦怦地乱跳。 月白,你在朕心中真正是不同的。 徐福海作为特级秘书,竟然在车里提前给皇上和江月白都准备了衣服。 在车里,江月白摸索着帮皇上换上干净的衣服。只是空间狭窄又没有灯光。只能凭手感去判断。 这样子,不免时不时地碰触到不该碰触到的地方。 李北辰心跳不止,甜蜜而又尴尬。 时常禁不住突然紧扣住江月白的手腕。江月白当然笑着装作不知道。 不是喜欢刺激嘛。 密室是最刺激的。 何况这种移动中的密室。 江月白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商机。 待到江月白换衣服,她不慌不忙。 今天她去御花园之前,一切都做好了准备,紧急按照图纸的原理,制作了几个卫生用品,不会出现之前尴尬的问题。 还好徐福海是个贴心的秘书,给江月白选的衣服款式简单好穿,只是朴素了些,没有什么装饰。 不过两人都看不真切,基本都是凭感觉判断的。 下车时,李北辰摸到一个小纸卷,悄悄地揣到衣襟里的口袋中。 江月白跟着下了车。 不就是去董事长家里吃个家宴嘛。在江月白看来,没多大的事。 但不妨碍她一脸娇羞地挽着李北辰,用忐忑不安的口气感叹:“皇上,臣妾有点怕怕。” 江月白心里先yue~ 但霸道总裁却很喜欢听。 “有朕在,别怕。”李北辰温声道。 两人进了慈宁宫后,这才惊讶地发现,太后也约了别人。 除了和妃,老六和沈石溪也来了。 此时老六在陪太后聊天。和妃在和沈石溪闲聊。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待见到皇上带着江月白走进来时,全场瞬间变得无比的安静。 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全都无比惊讶于江月白的到来,以及皇上的表情。 皇上一向冷峻的面孔竟然带着笑意。 “母后请恕罪,儿臣来晚了。”李北辰笑着说完,大步上前,声音里满是喜悦。 “徐福海,把朕的酒拿来。” 徐福海立马捧着一坛酒匆匆走进来。 “臣携皇妃参见皇上。”老六立马反应过来,屈膝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和妃与沈石溪也跟着行礼。 江月白立刻对着众人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和妃、晋王和晋王妃。” 太后虽然有一瞬间的愣神。 “都过坐下吧。今日是家宴。就不要总是君君臣臣的了。福贵人也不是外人。大家都自如些。” 虽然一早就有人来报,皇上太阳还没落就从勤政殿出发,只是去御花园了。这时,太后以为皇上忙碌了一天去御花园休息下眼睛,舒展下筋骨。 后来又有人来报,说是去御花园见福贵人,以为他忙了一天,去谈个小恋爱。 却没想到皇上会直接带她过来参加家宴。 这意味可就不同。 毕竟只有到了嫔位,才算有了正式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编制。 也只有嫔位才能日常过来请安。 算是太后认可了儿子娶的小老婆,不是玩一玩的“女朋友”。 之前算是自己因为特殊考虑把她接到慈宁宫,那是皇恩浩荡。 皇帝亲自“带回家”,那就算官宣。 太后坐在长桌的顶头。 本来两对,刚好正对着坐。结果多出了江月白一个。 大明王朝复循古制,以左为尊。 “月白,你坐这里。”李北辰指着最下首的位置,温声说道。 接着皇上先落座,坐在太后的左侧尊位,然后再排和妃跟江月白。 和妃和晋王妃为了晚宴,盛装而来,打扮得极为精致漂亮。 尤其是晋王妃原本就是国色天香的容貌,此时刚刚新婚,受到滋润后,更加容光焕发。 连太后都暗暗惊叹,皇上竟然如此心胸宽阔把这么漂亮的女子让给了老六。 江月白没有化妆,衣服极为朴素。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装饰。 但却不妨碍,两位美人对她的嫉妒。 哪怕是最下首的位置,毕竟有了一席之地。 何况李北辰毫不掩饰对江月白的爱护,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心和爱意。 但江月白神色安然,面容娴静,从容优雅地吃东西,一言不发。对身边两位对她投过来的目光不以为意。 似乎今晚的任何话题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来吃个饭。 静静地听着餐桌上的人聊天。 以前经常出席这样的局。如果只是个陪同参局的,就不要喧宾夺主,参与或者争夺话题,总想一鸣惊人。 作为陪同的女性,除非是业务必须应酬,否则更应该低调。否则过于活跃,被灌醉了,双方都会难堪,甚至发生些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安静、低调、聆听、观察、学习。 酒桌上要学的很多。 在座的五个人各有各的考虑,异常默契地皆不提昨晚刺客之事。 话题全都是这个菜怎么好吃,太后的厨艺如何不减当年。太后又说了些兄弟二人读书时候的趣事。 倒也其乐融融。 和妃此时脑子里两个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在说,她都生病了,竟然还想截本宫的宠,本宫绝饶不了她! 好气!好吃醋! 另一个小人说,她武功盖世,为皇家做了那么多,都病成这样了,太后和皇上请她一起吃个饭难道不是应该的嘛!皇上喜欢她也很正常啊!毕竟自己也喜欢她! 手上却很实诚地不断给江月白夹菜,热情地招呼她: “福贵人,太后做的虾特别好吃,你多吃点。” “谢和妃娘娘。” “福贵人,太后做的扇贝也特别好吃,你多吃点。” “谢和妃娘娘。” …… 太后听得特别高兴,无比慈祥地说道:“皇上,没想到静儿跟福贵人关系这般要好了。” 李北辰望了两人一眼,淡淡地笑着说:“因为静儿贤惠,月白懂事。” 这就是他想要的后宫,平静、有礼、有序。然而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你们兄弟两都抓紧。哀家等着含饴弄孙呢。” 太后举起杯子,众人又跟着走一杯。 第255章 和妃 六个人里太后和江月白没喝酒。 江月白推辞的理由是,自己睡眠不好,最近老头疼。 和妃纠结了半天,考虑了半天的医嘱,还是选择了喝酒。 没吃多久,喝了四杯酒,太后差不多了,就让步辇把人分别送回去。 毕竟晚上她给他们喝的是温情酒。在她慈宁宫里发作可不好。 皇上跟和妃同坐一架步辇,六王爷跟沈石溪一架步辇。 两个男人同时意识到了今晚的酒有问题。这老母亲抱孙子也太心急了吧。 六王爷感觉身上很热,内心却很冷。 他比太后她们在黑暗中的眼神更好。 在李北辰进坤宁宫大门之时,他便遥遥望见皇兄牵着江月白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 至于江月白走进之后,他一眼都不敢看她,他知道皇兄说着大方的话,做着大度的事,其实很介意。 他并不嫉妒,他只是羡慕和失落。 李北辰坐在步辇里,身体是热的,心也是热的。只是他的热是为了月白,此时满脑子都是她的一切。 月白主动地跟他表白心迹,他很感动。从未有一个女人这样对他,许诺无论什么时候都陪伴着他。 何况从中午时候就期待黄昏,这种期待也放大对江月白的喜欢。 江月白自己坐着来时的车回了桃蕊宫,昏昏欲睡。 【赢得高级别妃子(和妃)的认同,结成同盟,宫斗积分+3000,最新积分】 【取得初级成就[宫斗积分满分],系统奖励忠心卡(电子)*3张、蛊惑卡(电子)*3张。真话卡*3张。】 忠心卡?蛊惑卡? 江月白有点小兴奋。立马点开间接说明。 【名称】忠心卡 【类型】一次性消耗品 【功能】保持100%绝对忠心 【备注】点击使用后即刻生效。时效30天。宫斗圣品,请谨慎使用。宿主再也不用担心宫女和同盟的背后暗算了。你让上刀山,他就上刀山。 那还等什么,赶紧拥在皇上身上啊。可惜皇上不在。 还是好好想想,省着点用。 【名称】蛊惑卡 【类型】一次性消费品 【功能】蛊惑人心 【备注】点击使用后即刻生效。使用对象仅限一人,时效24小时。宫斗圣品,请谨慎使用。再也不用担心你笨嘴拙舌了,只要你说的话,对方全部相信。 【名称】真话卡 【类型】一次性消费品 【功能】让人放下心房说真话 【备注】点击使用后即刻生效。使用对象仅限一人,时效24小时。宫斗圣品,请谨慎使用。不管多有城府的人,被使用了本张卡片后,都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心听了真话后,你原地爆炸,不想活了哦。 江月白觉得这次奖励的几个东西,在宫斗中算是有点用处,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回了桃蕊宫后,照例写了每日总结反思。 终于学习完了《宠妃修炼手册》全部理论课程。 但还有几个实践作业没有完成。只能一步步地来。 还包括三项实践作业,都属于有难度的。 武则天老师要求驯服一匹野马,马等级越高,越烈,用的时间越短,得分越高。 赵飞燕老师要求一舞名动天下,在场人数越多,评价越高,得分越高; 吕雉老师要求利用手段将一位妃嫔降级或者打入冷宫或者使其流产,评分依次增高,其中使其流产为a+。 前面两项还好说。可是第三项,还是多少有些难度。想像其他课程一样拿a+,更是要手沾鲜血,江月白觉得为了个课程没有必要。 但让妃嫔降级嘛。她第一反应就是慕容氏。她知道早上的流言定时慕容氏让人放出来的。 这个也算不得真正的流言,毕竟说她有药不拿出来给皇后娘娘治,也算是事实。但如果为了报复,散布对她更不利的流言,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不过晚上紫雪丹就要到了。到时候找姜闲看看方子和药丸,看看是不是有用。 江月白的直觉很准。 慕容氏是个很自负傲慢的人。此时她正在熹宁宫东偏殿的寝殿内走来走去,嘴里念念叨叨。 她向家里求救。家里却建议她写一封书面的认错书交给福贵人,态度诚恳一点,请求原谅。然后让福贵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这事就可以过去了。 但她心里不服气。凭什么就因为一盒小小的东西,一个商人女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就把她禁足一个月。 何况那盒东西鬼鬼祟祟,竟然用来避免怀孕的,竟然还是给皇上用的。如此大胆谋逆之举,被她发现举报了,竟然反变成了她的错。她不服。说不定江月白那里藏有更多不利于江山社稷的东西。 她要举报! ※※※※※※ 和妃一路装醉,倚靠在李北辰的肩膀上。 她此时喝得有点多,加上江月白的刺激。恨不得全宫的人都出来看,她跟皇帝同乘步辇。 若是她平日里的性子,此时该想着,如何避免众妃嫔对她的恶意揣测,毕竟皇后娘娘还活着,只是昏迷之中。 人一当陷入嫉妒之中,就难免会失去理智,变得疯狂。 和妃算是任性了一把。 李北辰因为跟江月白在一起纠缠许久了的缘故,加上喝了太后的暖情酒,其实兴趣盎然。 一切都看起来很好。 车停好了,架势准备好了,发动机启动了,正要起步上高速。 李北辰胸口的同心玉佩晃啊晃啊,打到了和妃的眼睛上,和妃吃痛捂了下眼睛,李北辰低头看见了空中晃动着的和田玉。 一瞬间,没了感觉。 真的只是一瞬间。熄了火。 再次挂挡,踩油门,还是无法启动。 试了三次,本次考试结束。 李北辰愤怒而无奈。 他知道这是心理性的,不是他的原因。上次半夜也是如此。正要发动,被慈宁宫的刺客叫走。以前皇上与璟妃联手,数次这样打断他们。 最后就变成了没有人来打断也不行了。 他和她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再也回不去了。 他翻起身,坐在床边,背对着和妃,沉默着。 他甚至努力地回想刚刚跟江月白的一幕幕,然而还是不行。 低下头,正要起床,喊徐福海过来更衣。却被和妃从背后抱住。 和妃已经在步辇上偷偷地吞下了一颗药丸。 “别走,今晚陪着我好吗?皇上以前不是也...经常抱着臣妾睡一晚吗?” 和妃温温柔柔带着哭音的一句话,把他拉回了往事的回忆。 李北辰想到她天亮后还要代为打理六宫,如果他此时离去,恐怕众嫔妃都要看她的笑话。 他抚着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好。” 和妃偎依在李北辰的怀里,泪眼婆娑,忽而,扬起头,一寸寸热烈地吻下去。 如此的滚烫。 她在下午的时候,就已决定今晚豁出一切,抛却所有的矜持,任这些年压抑的一切都释放出来...... 做一回自己。 手中的沙子一缕缕地流去。 拼命地去抓住。 不甘心。 然而手心,终究是空的。 是手指缝隙的错吗? 还是本就该做石头而不是做沙子。 第256章 案情有变(1) 景仁宫里,春光无限。 然而李北辰只是默然接受。 眼里没有泪,但有深深的伤痛。 曾经的那些过往,是和妃最好的年华,也是自己最压抑卑微的时光。 她的温柔安抚了四季,安抚了少年那颗痛苦焦灼的心。 都在他的心里。 此时就像碎了的琉璃盏,踩在脚下,扎得鲜血淋漓。 和妃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大胆、热情、放浪。 穷尽所有,做着一切的努力。 是卑微,也是大胆。 他知道这是火焰熄灭前最后的绚烂。 屋里点着龙涎香。 青烟袅袅。 他的身体与灵魂似已分离。 当一切都在人为的刻意中到达彼岸时,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话:结束了。 和妃也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来,笑得很美。 从未有过的绚烂。 仿佛是那午夜幽昙。 她笑着伏在李北辰的胸口上。 “皇上......” 青烟袅袅。一切如愿。 李北辰手僵硬着,最终拿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没有说话。 也就在这时,徐福海匆匆进来,有急报。 李北辰站起身来,和妃跟着起来要服侍他穿衣,被他淡声止住,由徐福海伺候的。 和妃慵懒地倚靠在床头,扯过被子,半掩在身上。 烛光跳动,此时的和妃摄人魂魄。 那是一个内敛女子身上浮动着潋滟春色的矜持之美。 她不过二十四岁。她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已经就算是年华老去。几百年后,这才是一切刚刚的开始。 李北辰有些疲惫地回头望了和妃一眼,喉咙滚动,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望着美人。 “好好休息。” 和妃抓住他的手,露出极为甜美的笑容,充溢着满足,她想跟他说一句话,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今夜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女人,死而无憾。 李北辰注视着她,松了手。 他匆匆地回了养心殿,大理寺寺卿有要事禀报。 殿内,青烟袅袅。 和妃望着空荡荡的内殿,泪如雨下,禁不住伏在床上嚎啕大哭。 墨玉连忙走过来,柔声劝她,赶紧保重身子,按照嬷嬷说的那样去做。 和妃被墨玉服侍着穿好了衣服。 “今晚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和妃冷冷地望着墨玉。 有一瞬间,她想杀了墨玉。 墨玉心中一寒,她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和妃父母府的下人,低低地应了声:“奴婢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不一会儿后,景仁宫里有个人在倒立。 但泪不会倒着流。 ※※※※※※ 养心殿。 大理寺寺卿韩仲载正候在殿外。 夜风习习,已有初夏夜的感觉。今夜星子很多。等着闲时,他抬头望天,却望不出个名堂。 袁天师此时也正在观星台上,仰望星空。那颗帝星今夜似乎没有那么亮,开始闪烁。 他看不懂里面的意味。史书并无记载。 他决定记载下来,趴在地上点着一盏油灯,画星舆图。 画到一半,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不小心碰翻了油灯,点燃了地上的星舆图。 怔怔地望着一团火光飞速地化为灰烬。 李北辰坐在步辇里,心情有些低落。 他摸着胸口上的平安玉佩,感到安心,想着江月白跟他说的话,“想让皇上天天都开心”。 脸上不自觉地挂些许笑意。 徐福海跟在后面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战战兢兢。今晚他恨不得自己不在现场。 到了养心殿,李北辰不慌不忙地吩咐徐福海沏壶茶过来。 韩仲载迫不及待地跟李北辰报告,抓回来的红眼病人撒了谎。在他所说的那个山上是有个土匪寨子,等他们联合当地的官兵剿灭后,审了寨子里留下的活口,发现中了计。 原来是跟红眼病人一直不对付,抢地盘,抢生意,对杀了好多年的另一帮土匪兼杀手。 红眼病人耍了他们,玩了个借刀杀人。 等到消息传回来时,红眼病人已经把吃饭的饭碗砸碎,把碎片吞进了肚子里。 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此时正在紧急救治之中。 那红眼病人危在旦夕之间,他要求见一面杀他的女侠客,如果女侠客能去,他会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 韩仲载作为大理寺一把手,自然也在昨晚魏王婚宴的邀请名单之中。 所以他知道,红眼病人口中的女侠客虽然装扮与在婚宴时见到的不同,但肯定就是福贵人。 昨晚福贵人的盛装出席,惊艳了全场,让在场所有的人无论男女皆生仰慕。不仅仅是美貌,更是那份坦荡和霸气。 韩仲载亦在其列。他发自内心的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 “找来的大夫说,他还能活下来吗?” “恐怕难,”韩仲载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大夫说,恐怕难以活到明天早上。他是个狠人,吞了一整个碗的碎片下去。这是微臣的严重失职,请皇上治罪。” 李北辰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沉声问道:“治罪的事先放一边。想想怎么把他的嘴巴撬开。他有求生的意志吗?” 韩仲载不敢隐瞒,立马向皇上汇报,“没有。他一心求死。还告诉我们,这次总该能死成了。” 福贵人。 李北辰想到徐福海告诉他说,江月白病得很重,早上扎满了银针,一直给她治疗的姜太医说,需要休息十天才能痊愈。 前天,昨天,都在为皇家的事情拼命。 今日还要找她去吗? 略一沉吟,权衡利弊,他方才抬起眸子,“你先回大理寺。朕跟福贵人稍后就到。” 李北辰没有派人,而是亲自去接。 他到达时,与江月白刚入宫时十一点还在亮着灯不同,灯已经灭了,想来已经睡下。 他堂堂一国之君,矗立在桃蕊宫门口,竟然片刻的踟蹰。 不忍打扰。 但也只是片刻,他便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素素和梁小宝立马纷纷跪下行礼,对皇上的深夜来访十分惊讶。 李北辰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吭声,退下。 屋里没有点灯。 他轻轻地走进江月白的房间,凭着记忆,走到床前,坐在床边,就着微弱的亮光端详着她睡梦中的脸。 江月白睡得正深,睡觉时跟江锦绣的千姿百态不同,她是蜷着的。 像只小猫。 第257章 案情有变(2) 屋里很安静,不时传来外面蟋蟀的叫声。 坐在江月白的身边,凝视着她的睡颜,李北辰感觉心里被塞进了一捧阳光进来,他的胸口到全身都被照亮了。 他的心渐渐变暖了起来。 低落压抑的心境变得平和温柔。 江月白睡得这样熟,真不忍心打扰。 但他的理性让他轻轻低唤着:“月白!” 说着还攥紧了她的手。 “皇上怎么来了?”江月白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愣了的瞬间,坐起身,紧紧地抱住了李北辰。 “真的是皇上吗?”江月白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欢喜,钻在李北辰的怀里,娇柔地说道,“竟然真的是皇上。皇上这是一个时辰不见,就想臣妾了吗?” “你做梦梦见了朕?”李北辰搂着江月白笑着问道,他想起了中午午睡时的那个梦。 江月白鼻子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嗯”,像小绵羊一般。 李北辰的手指顺着她的头发滑下,真柔顺,“朕有事找你。你现在赶紧穿好衣服,跟朕走。” 江月白二话不说地爬起床,转念想到一些事情,害羞地对皇上说道,“好,请皇上在外面稍等片刻。臣妾换身衣服。” 李北辰默契地点点头,走到屏风外,“徐福海,掌灯!” 因为不知道所为何事,怕皇上等得着急,江月白就挑了件日常穿的米色绣着如意纹的一身,简单地盘了个发髻。 江月白拎着玉泉剑随意地走到李北辰眼前。 一身常服的李北辰在朦胧的灯火映照下,温润如玉,不似平常。 李北辰端着一碗醒酒汤在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梦中的仙子走到了现实中。 “皇上。臣妾准备好了。”江月白露出嫣然一笑。 老板深夜来访,肯定是有大单要接。 对工作的热爱刻在骨子里。 她又忘了睡觉前还说要保重身体,绝不在月事期间熬夜的。 李北辰微怔,放下瓷碗,坐直身子,望向江月白,瞳色幽深。 “好。我们出发。” 李北辰伸出手,悬在空中。 江月白愣神。不是去接单,是去深夜压马路谈恋爱的?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普天之下,除了老六,无人被皇帝称呼过“我们”。 李北辰笑道:“把手给朕。”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这几天什么都不能干啊。江月白有些蒙圈。 江月白听话地把手放在李北辰手中,抬眼看向李北辰。 皇上眼里的感情那样的浓烈认真,望向她时,好像她便是他的一生所往。 而江月白的眼神那样清澈无畏,望向他时,好像无论他去哪里,她会一路相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问东西。 即便贵为天子,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被这双眸子所惊到。 虽然两个人想的是两件事情。但彼此都被对方所震撼住。 皆收了眼神,不敢再互相对视。 李北辰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坐上带防护的奔驰专列,往大理寺的天牢里驶去。 上车后李北辰把江月白搂在怀里,攥着江月白的左手。一路再无旖旎,内心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和宁静。 有她在身边,就感觉安心。 李北辰简单地把案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告诉江月白,对方点名要她去天牢见最后一面。 夜色浓浓,江月白收起了笑容,她之前悄悄地把被攥着的右手调整成左手,就是因为右手要握剑,足以随时出击。 这晚上十点莫名其妙地出皇宫,很可能是一次不成,又一次刺杀的陷阱。 “皇上您不能冒这个风险,您不能去。”江月白思考片刻后说道。 此时江月白已经敛起了笑容,抬起下巴,望向李北辰。 黑暗中看不见对方,但彼此能感应到对方的目光。 “朕知道,但朕不得不去。” “他们就是料定,皇上定不放心,我一个后宫妃嫔半夜独自出宫,又是谋逆凶手将死,定然会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李北辰也早已考虑到这点,握紧了江月白的手,“朕确实不放心。朕已安排好了一切。如今破局,只有以身入局。只是会委屈了你,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还愿意吗?” 江月白:开启0.01秒照明。 只是微不可见的亮光之中,李北辰恍惚中撞见了江月白眸子里浓郁得化不开的深情。 这双眸子里的深情如此浓烈令人震撼。 似乎没有察觉到皇上的注视,江月白眸中深情不减:“皇上,臣妾愿意。只要是皇上所愿,就是臣妾所愿。” 李北辰凑在她耳边,告诉了她全部的计划。 江月白心中一惊:“皇上~” 李北辰:“朕对你的信任,就如同你对朕的信任。朕信你。” 江月白靠在皇上的怀里,反握住皇上的手:“皇上放心,等臣妾回来,教臣妾骑马,臣妾还不会骑马呢。” 李北辰亲了亲她的脸:“好,一言为定。” 他心里生出万分不舍,还有感动。他昨夜还在怀疑她畏惧她,今日又要令她为自己出生入死。 此时已经十点多,亥时。 现代人的夜生活不过才开始,灯火满城。为生活奔波的很多普通人也许还在办公室里加班,或者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此时深夜的京城一反白天的繁华,洗尽铅华的沧桑厚重感扑面而来。 滚动的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引人注目。 江月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还有萧瑟感。 也许今夜真的回不来了。告别这个时代,不知道再次魂归何处。 她最舍不得的是这里的亲人,其他的无可留恋。 到了大理寺时,她独自下了车,在静静地望向上面的门匾。 一身夜色染上她的米色衣衫,然而还是米色。 今天初一,月亮很细。 影影绰绰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 恍惚望去,一身浓郁的肃杀之气。 大理寺寺卿韩仲载似乎没有料到皇上和福贵人都会来,还来得这般快。 率领百官齐齐跪下行礼。 “牢里阴冷污秽,到处都是血污和怨气。皇上命我前去审问,再去回禀。” 下车时,大理寺卿看到福贵人下车后恭敬地对着车里的人禀告,从内容和语气来看,已然皇上在里面坐镇。 韩仲载被江月白的气势震慑住,低声应道:“是,福贵人。” 监牢里果然阴冷潮湿,各种腐朽难闻的气味。是肮脏的气味,也是血肉腐败的气味。各种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令人感到窒息。 韩仲载小心翼翼地提醒:“福贵人您慢点。这里台阶窄路面滑。若不是犯人坚持,断不会让贵人来这种地方。” 监牢里的路面,黏糊糊的,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什么。 踩在上面,有一种令人呕吐的感觉。 待见到红眼病人时,他正蓬头散发,手脚都戴着镣铐躺在地上。 第258章 案情有变(3) “王金宝,福贵人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吧。” 原来红眼病人的名字叫王金宝。 但江月白似乎并不着急问审王金宝,而是转过头身旁的大理寺卿韩仲载说道:“韩大人,我有话要跟你说。” 韩仲载眉头紧皱,应了声“好”。 江月白拎起玉泉剑,用手指弹了下剑身,发出嗡嗡的清响。 “福贵人有什么话尽管对本官说。这大牢里都是作奸犯科之人。这样传出去对小主名声不好。”韩仲载的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胸口处,又转过头去。 “本小主行得正,坐得直,不惧人言!” 江月白突然把剑往韩仲载的肩上一搭:“韩大人是大理寺卿,想必知道,谋逆的罪可比贪赃枉法的罪大得多。谋逆要诛九族,抛尸喂狗。贪赃枉法不过是流放和收入掖庭。如果主动伏法,交代同党,皇上还会网开一面。” 见周围的人拔剑要动,韩仲载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福贵人!”是徐福海的声音。 众人皆往入口处望去。 “福贵人说笑了。你看,徐公公来了。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武功再高强,也是后宫女子,这样就僭越了。”韩仲载不忙不忙地说道。 “韩大人果然精通律法。但我是奉皇上之命来的,代表的是皇上。”江月白把皇上给的令牌拿在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 “是。”韩仲载假意应承下来。 “下官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之位。怎么会谋逆呢,当然更不会贪赃枉法。” 韩仲载面不改色地望着脖子边上的宝剑说道,倒是与普通的官员不同,有几分胆气。 他已经听说江月白斩杀刺客的准确数目,知道眼前人的武艺不是一般的高。 低下头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 “那就好。”江月白收了剑,笑着看向徐福海,“徐公公,您怎么下来了?您不是在皇上那边吗?” 徐福海笑眯眯地看了韩仲载一眼,“皇上不放心贵人,派老奴来照应着。” 江月白点点头,对着韩仲载正声说道:“奉皇上口谕,今晚放火劫狱者一律格杀勿论。韩寺卿听清楚了吗?” “今晚会有人来劫狱?”韩仲载疑惑而惊恐地问道。 江月白笑了笑,“也许有,也许没有。做好准备。好了,那个什么,王金宝,你吞了碎碗估计活不过今晚。本小主就好人做到底给你个痛快,一剑送你上西天。” “贵人使不得。大理寺这里是人间公义所在,怎么能草菅人命?”韩仲载急忙说道。 “也是。”江月白瞟了韩仲载一眼。 转而望向地上的王金宝:“金宝,说吧。你找我过来有什么遗言?你的命是我救的。死不死的,我说了算。你还是赶紧招了了事。” “我就想问你,你是从何处得了那药膏,能把我的肚皮都给补上。” 王金宝挣扎着努力坐起身,望向眼前的女子。 一身米色的衣衫,眉眼如画,手里随意地拎着一把宝剑。 他认识那把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眼中现出恨意和贪婪。 江月白将他们的神色变化全都收于眼底,随意地玩弄着手中的宝剑。 “本小主福泽深厚,一个云游四海的修道之人送的。” 王金宝急切地问道:“送的?还有吗?” “有。如果你全部招了。本小主送你一瓶。” 江月白此时心里十分紧张,但表现出来却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之所以没有上来就对王金宝立刻使用真话丹,是怕对方上来就滔滔不绝地讲真话,过于突兀,太过招摇。 避孕套的风波还没解,拉伸带的风波害得白桃被打了个半死。 还是不要又搞出惊世骇俗的东西惹麻烦。 也不确定韩仲载的身份。不确定使用后,王金宝吐真言,韩仲载会不会动手杀人灭口。 她在等对方动手。 好人赃俱获。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听说你是杀手集团的师爷,沉稳、残忍、才智过人,出谋划策了不少大案子,今天还把朝廷的人耍得团团转,用借刀杀人之计铲除了你们的对手。” 王金宝得意地冷笑。 “呵呵呵,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别做无用功了。你从我嘴里撬不出来的。我做过的案子,呵呵呵,说出来吓死你们。 不妨把你们破不了的案子都算我头上。反正死一次是死,死一百次也是死。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银票的真正去处,还有是谁指使。” 说完这话,王金宝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和藐视: “想从我口里撬出来有用的东西,做梦去吧。对了女侠,我把一整个碗吞下去了,你还能把我从阎王那里救一回吗?哈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地对着江月白笑起来,眼神里满是猥琐的打量。 江月白沉吟片刻,扬起下巴,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说道:“能。没问题。” 点击使用另一份浓情@氛围套装试用装,《初恋这件小事》。 用的是39集中女主奔向男主的那段放慢浪漫镜头。 浪漫的氛围感开始逐渐营造起来。 【系统:月月,你怎么能这个时候使用浓情套装。在场两个猛男一个太监,宿主你这样很危险的!】 江月白:世间一切都为我所用,无所不用。 江月白转身走向牢房外的徐福海,面向牢内二人:“韩大人,给我找个安静的屋子。我来救王金宝性命。” “这也能救!”王金宝恶狠狠地骂了句三字经,“绑回寨子里做我婆娘得了。” 只是骂完后,王金宝陷入了迷茫。 他的心开始变得无比的柔软。对眼前女子生出无限的爱意。 他和韩仲载对视一眼。 韩仲载也是如此。 王金宝凭着仅剩的理智,站起身,从身下的稻草堆里拿出一柄长刀。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朝江月白扑过来。 而韩仲载见王金宝动手,也操着剑朝江月白的刺去。他的内心也涌动着对眼前女子浓浓的喜爱。 这氛围感不对劲啊。 甜蜜蜜的,就像奔向最喜欢的人的欢欣雀跃。 心跳得那么快,步子也跑得那么快,周围的一切却都慢下来。 满眼只有对方的盛世美颜和脸上迷人的微笑。 就在他们晃神的一瞬间,一把短刀和一柄长剑冷静地刺了出去。 正中他们的腹部。 这是江月白赢得最轻松的一次,却也是最凶险的一次。 外面开始传来厮杀声。 接着有人开始往大牢里放火,还有嘭嘭的巨大爆炸声。 像是有人往大牢里扔了带毒的炸药。 在大明王朝这个阶段,火药发展飞跃式发展,里面很多火药器械都带上了生化武器效果。 会冒毒气,会腐蚀人的眼睛,会腐蚀人的皮肤,或者感染伤病。 江月白连忙跟愣神了的徐公公说道:“徐公公,快用衣服捂住口鼻。不用管我,你先出去。” “不行。皇上说,要让老奴跟着小主一起走。” “行。那你等我一下。” 如果此时离开,肯定无法带上这里的两个人。 杀了他们,也得不到有用的口供。 江月白俯下身,望着满脸柔情和欲望捂着肚子不敢动弹的两个人。 好吧,氛围感倒还真是一流的。 江月白对着韩仲载点击使用了一张真话符。 韩仲载开启了知无不言模式。 第259章 案情有变(4) 时间紧迫,废话少说。 江月白直接问道:“韩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为何要谋反?” “因为我母亲逃荒途中遇到了土匪,被土匪抓去做了小妾,生了两个同母异父弟弟,他们跟着土匪爹做了土匪和杀手。微臣在乞讨途中遇到翰林学士韩淳赋,被他收养为义子。 后来母亲因为弟弟被抓入狱寻找到了我,我无法劝说两个弟弟,只能帮着掩盖了很多命案,还收受了大量贿赂。弟弟替我干了很多脏活。 前晚你杀的刺客里面就有我的两个弟弟。我为了给两个弟弟报仇,所以今天要杀你,与你同归于尽。但我很喜欢你,对你很动心,计划跟王金宝把你抓到寨子上,先享用折磨一番。我现在后悔了,我本该什么都不问直接杀你的。” 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围到处都是嘈杂的哭喊声,骂娘声,痛呼声,锁链的撞击声…… 江月白捂着嘴巴,顶着往里面蔓延过来的火光,继续问道:“你知道买凶杀人的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是弟弟他们接的单,拿的银票。”韩仲载如实答道。 而此时的江月白看在一旁的王金宝眼里,那就是女神一般,他内心底的喜爱和欲念在疯狂地翻涌。 他并没有吞碗,那只是跟韩仲载演的一出戏。 即使肚子上中了江月白一刀,他此时精虫上脑,猛地朝江月白扑了过去。 谁知道扑了个空,江月白已经闪到他身后,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王金宝扑在地上,那短刀刀柄受到猛烈撞击,直接穿透出背部,直接剧烈地惨叫一声。一时翻不了身。 此时韩仲载受到氛围的影响,对江月白的爱意和欲念也愈发浓烈。 “既然我们走不了,福贵人也别想走了。”韩仲载爬过来,抱住江月白的腿。 江月白情急之下,一剑劈下去,直接切断了韩仲载的两只前臂。 韩仲载痛晕过去。 “徐公公,你快去找人来帮忙,王金宝还不能死,”江月白对着徐公公喊道。 从兜里掏出颗药丸,“把这个吃了。” 徐公公虽然是个太监,受到氛围感对身体的影响小些,但受到音乐的影响,心理触动很大。对江月白的喜爱和仰慕呈指数增长。 他接过江月白递来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 “好。老奴去给娘娘搬救兵。” 谁知道韩仲载的手下冲了过来,拿着刀拦住了徐福海。 江月白看到一帮男人冲过来,顿时有点慌神。 这才想起来,这个氛围可以暂停和结束,立刻点击暂停。 江月白摘下蒙在嘴上的布,大义凌然地喝道: “你们给我听着。现在只有韩仲载一个人谋逆,你们还没有参与。 现在把王金宝和韩仲载拖到外面去,就是立功,皇上定会赦免你们。 但如果此时对本小主和徐公公动刀,就是谋逆,斩无赦。你们的亲人也会被诛九族,皇上一个都不会放过!让开!” 然而徐公公已经吸入了一定的毒气,行动受到了影响。 江月白立马查看背包里还有什么能用的,以前竟然还奖励过幸运奇迹符。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立马点击使用。 扶着徐公公,手里拿着一柄剑,一起往前走去。 “杀了她!你们给我杀了她!”王金宝厉声吼道。 韩仲载的手下一个个自发的站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显然江月白的气势镇住了他们。 但此时更镇住他们的,是幸运奇迹符在他们身前产生的一条铺满星光的大路。 一条生的光明之路。 这条路上点点星光,毒气似乎被隔离到了外面,火焰蔓延到了各处,但这条路上竟然没有一点火苗。 这怕不是神仙出世吧? “徐公公快走!你们也快走!” 听到江月白的呼喊,徐福海回过神来,望见了前面的“星光大道”,想也不想,朝着外面快跑出去。 他要给江月白搬救星! 也就是在此时,外面的救兵恰好赶到,出现在甬道的尽头。 顺着这条“星光之路”冲了进来,部分护送着江月白出去。 部分有序地抬着水桶进来灭火,收拾残局。 不断地听到火苗烧得滋滋地响,浓烟滚滚地往外冒。 李北辰的一颗心揪住不能动弹,理智地选择继续坚守在上面,这才是对月白最好的守护。 两个人都在下面隐患无穷。 待江月白从火海浓烟中走出来时,见到她的一瞬间,李北辰眼睛湿润。 “皇上!” 江月白朝皇上飞奔而来,而他也稳步向前,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抱住了她。 心脏跳得极快,舌尖微微苦涩。说不上的滋味在心中蔓延,复杂至极。这与面对皇后为他挡刀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真怕再也见不到月白了! 如今活着就好。 徐福海比江月白先上来,他如实地给皇上汇报了刚刚在天牢里看到的一切。 徐福海悄悄地充满感恩地望着江月白。到了最后关键时刻,江月白竟然没有忘记这个奴才。名义上是让他搬救兵,其实就是让他先走。 而王金宝被直接拖着手上的锁链,一路拖行出来。 还好里面地面很滑腻,拖上来倒不费劲,就是肚子被磨得血肉模糊。插在肚子上的那个匕首几乎完全没入,刀柄几乎都看不见了。 他一边痛呼,一边狂骂,“妖女,妖女,妖女......” 在大理寺的空地上见到江月白时,就像看到魔鬼一般,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韩仲载拒绝被救,宁愿一死。却依然被侍卫沿着“星光之路”拖出来。 只是他更惨。因为双手被砍,拖着脚出来的,脸着地,啃了一地的血污烂泥,下巴被磨烂了。 见到江月白时,竟然直接吓晕过去。因为这意味着,今后的日子死也死不了,只会被痛苦地折磨到至死方休。 李北辰下令,连夜就在大理寺秘密审讯,避免夜长梦多。 自然是怕两人失血过多死了。 皇上亲自审讯。 江月白对王金宝同样使用了真话符。 她实在太累,又相信真话符的神力,在办案现场趴着睡着了。 还好她睡着了。 因为这场审讯牵扯出来许多大机密。怪不得韩仲载刚刚宁可在里面失血过多、烧死、毒死都不想活了。 实在是他知道得太多,帮人办的黑活太多。 有人要借机杀他灭口。 李北辰为大理寺的肮脏、官场的黑暗、百姓的苦难而震惊。 欺上瞒下,贪污腐败,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欺男霸女,镇压冤案…… 触目惊心。 远不止贪污银子那么简单。 他不知道韩仲载为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这一切。 他以为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韩仲载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作出忏悔。又或者是死的不甘心,要拉着几个垫背的。这在办案过程中都很正常。 韩仲载交代完这一切时,还剩最后一口气。 李北辰问韩仲载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他竟然说是把福贵人先奸后杀。 李北辰亲自上前结果了他。 第260章 案情有变(5) 皇上一并审了王金宝。 王金宝作为杀手组织的师爷,爷爷是私塾教书先生,从小读了些书,自称“人中小诸葛”,在皇上的一阵审讯下同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他们的老巢在哪里,银票藏在哪里交代得一清二楚。 做土匪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接的杀手单更是千奇百怪。 问到他们一个土匪帮派,竟然敢接刺杀皇帝的单,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王金宝告诉皇上,他们也不想接单,但是对方先放出来假消息,有南方富商入京,诱惑他们下山抢劫,接着就把他们的母亲、孩子和孕妇全抓走了。 他们明知道这是个想埋了他们,把他们一锅端杀人灭口,却没有办法,只能跳。 游走于黑暗之中的人,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而他作为军师,已经洞察,对方不仅想要他们的命,还想借机要韩仲载的命,掩盖所有的肮脏。 所以提前给韩仲载通风报信,把营救母亲孩子的后事托付给韩仲载。 所以把全部人马分成了两拨,最强的一拨在第一天刺杀皇帝。失败之后,对方确实按照承诺,把一部分的妻子老母送回来了,留了另一半做人质。 大当家在的时候,还没有人敢逃跑。 但这时候,大当家的已经死了,剩下的土匪听闻了城门和菜市口都挂满了人头的惨状都想活命。一部分人就带着别人的老婆逃走了,留下了别人的儿子和老母。王金宝说,这部分人肯定会死。 其中包括自己的亲属还都在对方手里,谁都不带,自己一个人亡命天涯的。王金宝认为这种人还有可能活下来。因为心够狠。 剩下的人,要么为了救回亲人,要么为了给亲人报仇,但也有他这样的,最看重兄弟情意,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他与“大哥”、“四哥”三个人的感情与别人不同。 三人一个村子里长大,从小一起玩,后来闹了饥荒,吃不上饭,一起上山当了土匪,多次杀人截货中互相救过对方的命。 那晚并不是他们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们一般会安排两个人潜伏在附近通风报信。 所以他们第二天出城后,给王金宝汇报了当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老大和老四最后的一幕。 王金宝自称,这让他心如刀绞,当场泪流满面,为了兄弟,他可以两肋插刀。 这跟他的性格和人生经历有关。 他出身陕西,双亲兄弟姐妹都被饿死,娶了抢来的三个女子做老婆,生了两个儿子。 亲眼目睹双亲兄弟姐妹被饿死的童年经历,让他对大明王朝的统治极度愤恨。后面做土匪兼职杀手后又见识了达官贵族的骄奢淫逸、腐败黑暗的生活后,加剧了这种愤恨。 何况王金宝已经看出来他们进了死局。 所以他一门心思想要杀了皇帝、杀了江月白为自己的亲人和兄弟报仇。 这一点与韩仲载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也看出来了这是个死局,就是要一箭多雕,请他入瓮。 加上这两天李北辰抓的贪腐,对携款潜逃官员的大力处置,还有督察院那边不断传出来更多的人坦白和告发同党的消息。 他就接受了王金宝的建议,联手设计了这个局。 假装有人放火劫狱,趁机杀了江月白,烧了天牢,然后看情况亡命天涯。 李北辰会来,他们没有想到。但韩仲载通知了别人,李北辰可能会来的消息。 王金宝猜测,今晚刺杀李北辰的是另有其人,也许就是抓了土匪们老婆孩子的幕后黑手。 讲到后来天牢里发生的事情,王金宝当着皇帝的面,竟然敢一脸猥琐的笑容,肆无忌惮地说了很多下流的话。 李北辰听完后,怒气冲天,毫不犹豫地让徐福海刺死了他。 “终于死了。呵呵。这一生。” 这是王金宝的临终遗言,死时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对这个世界的嘲讽。 在死去时,他的脑海里定格在小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大旱,还没有饥荒,他开心地和大哥、四哥在村里田埂上,比谁尿得远。 当然还是大哥尿得远。 李北辰冷冷地讽刺道:“挫骨扬灰。” 抱起睡得正香的江月白回到了车上。留下其他人打扫战场。 坐着车,怀里抱着江月白,两人相互依偎着回了紫禁城。 这辆车是一辆新车。来的那辆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炭。 但里面的装饰跟原来一模一样。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父皇是位明君,虽然总有这样那样的灾害战争,但总体而言,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国泰民安。 如今看来,好像并不如此。 也许这是朱门的酒肉臭,是被屏蔽了的圣听,咫尺之内看到的繁华。 竟然连科举这样给国家选拔人才的国本制度都被权臣们所控制,充满了血腥和腐败。 他无比的压抑、愤怒和心痛。 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做一个伟大的皇帝。让国家繁荣,百姓能安居乐业,不至于饿死街头,落莽为寇竟如此之难! 抱着江月白,闻着江月白身上的气息,李北辰心中的郁结渐渐地平息下来。 他紧紧地握着江月白的手,心中对身边的这个女子充溢着感恩。 “皇上~~”江月白忽而醒来,软绵绵地揽住了他的颈项。 “月儿,”李北辰低头吻了下江月白的唇,“你睡得好香啊。” “是啊。有皇上在身边就是睡得香,”江月白娇娇柔柔地说道。 李北辰笑着抚摸着她的眉眼:“今晚多亏了你,月儿。那般危险。” 为了能看见江月白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模样,他命人在车里放了一颗夜明珠。 此时,莹白的柔和的光照在江月白脸上格外好看。 江月白挑了下眉,笑意满盈,目光直视着李北辰:“为皇上分忧甘之如饴。” 笑着搂住李北辰的腰:“其实哪一日不危险呢?臣妾说过的,只要跟皇上在一起,臣妾什么都不怕!” “月儿。” 李北辰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谋逆之人在下一盘大棋,接二连三的失败,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江月白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李北辰的手,似乎在沉思之中。 或许就连今夜之事都在谋划之中。 也许就对方看来,成功了固然好。 但失败了,牺牲韩仲载,把从朝堂到地方的脓疮掀开来给李北辰看,让他胡乱开刀,大批处置群臣,导致朝纲动荡,自乱阵脚。 就在朝堂大规模换血之时,再借机掀起大规模的农民暴乱…… “月儿你饱读诗书,见地深刻,你的看法如何?” 确切地说,这个话题,皇上没有几个人可以聊。 江月白举起小拳拳,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捶在皇上的胸口上:“皇上又在笑话臣妾。臣妾哪能妄议国事。” 捶完,江月白差点笑场。 第261章 都怪你 李北辰低头,身子前倾,凑近江月白:“那可未必。就朕看来,你的胆识心智不逞须眉!” 拉着江月白的手,注视着她,无比认真地说道: “朕想当一代明君,做一个伟大的皇帝。你来自民间,比宫中出身世家的女子懂得更多的民情。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江月白莞尔一笑,用手指戳了戳李北辰的胸口:“皇上如此待臣妾一介女子,已然是一代明君,伟大的皇帝。” 李北辰捉住她的手:“调皮!朕在说正经事!” 江月白:“若是有一天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在朝做官才好呢!” 李北辰温声说道:“月儿,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且说说,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给皇帝劝谏那可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惹大老板生气。江月白想到长孙皇后的劝谏课。长孙老师说,关键之处,在于讲好中国故事。 江月白抿嘴一笑:“从前有个富翁,他从头到脚都得了病,一天都离不开吃药。 有一天晚上,一个盗贼到了他家偷东西。结果他醒了,盗贼就要杀他。他跟盗贼搏斗,盗贼怕惊醒其他人,就逃跑了。第二天盗贼喊了同伙来,他也叫了家丁来。第三天,盗贼直接交叫了一窝土匪来,半夜杀了进来。 他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皇上说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办?是先去报仇呢?还是先治病呢?” “先治病,同时报官。” “如果报官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就被土匪寻机杀了呢?” “多花钱雇几个侍卫。”李北辰淡定地回答道。他心里明白了江月白的意思。 江月白抿嘴笑着看向皇上:“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治病要紧。” 李北辰掐了下江月白的小蛮腰:“可这强盗把富翁的家占了,他没钱怎么治病?” 江月白道:“富翁不会只有一个宅子,也不会把所有的钱都只藏在一个地方,他还有自己的铺子,甚至可能有钱庄,这些都会每天有新钱进账。还有亲戚朋友,还有信誉。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关键是他要养好身体,慢慢地把病治好。” 说完,江月白勾起了嘴角,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李北辰不明所以地扬了扬下巴,又刁难道:“这个富人要治病,总该要慢慢调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这个病一辈子治不好呢?那还任凭这帮匪徒作乱,不要宅子了?” 江月白抬起头来,望向李北辰,目光灼然: “难道宅子还会长了腿自己跑了?那帮匪徒能无中生有拿出地契?无非只是他们暂住而已。讨回公道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至少要等病情稳定一点。该切的毒疮要切,该切的腐肉也要切。还要买足够多的保镖跟在身边。总之,不动则已,要一动能一击即中。” 李北辰用手指戳了戳江月白的胸口:“朕看有的人就不是。生着病还到处乱跑,不也能一击即中嘛。” “还不是因为皇上~”江月白眉头一挑,娇声说道。 江月白没有护住自己,反戳向李北辰,惹得李北辰哈哈哈大笑。 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都怪你,都怪你~”江月白连声轻呼道。 她笑着,闲散而随意,与之前在天牢里的冷酷霸气截然不同。 她喜欢项目成功完成后,众人调笑庆祝的欢乐场景,虽然她本人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她只是特别喜欢这种仪式感。 跟着大老板做大项目的感觉就是好。 虽然过程惊险血腥了点。 副驾驶上的徐福海被江月白轻快的笑声所感染,露出微笑。 这福贵人还是个开心果呢。 他们正穿过一条清冷的街道。 街道很宽,两旁建筑典雅华贵。 马车四周围着一圈禁军侍卫,或是骑马或是跑步。还有暗卫藏在隐秘的地方跟随着马车。 江月白的笑声那般清澈,听着格外的清脆。 让这周围的景色都变得生动起来。 小野猫躲在草丛里发出喵喵的叫声。 回到宫里,江月白推脱说月事不吉,不宜居于一床,要回桃蕊宫。 李北辰非要带着她睡在暖心殿,说是有龙气护着她,这样晚上不容易做噩梦。 其实是怕晚上有歹徒去桃蕊宫报复。毕竟那地方偏僻,大张旗鼓派人守着太招摇,救援起来又很困难,他不放心。 江月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也就没有继续推辞。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可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睡,很不适应两个人一起。 总觉得胳膊腿施展不开,床的空间不够,被人碰着很不舒服,被人抱着就更不舒服了。 若不是身边躺着的是皇上,她恨不得一脚踹开。 而且她望着窗幔,想到这龙床上睡过好多女的,就很别扭,觉得很脏。 鲁迅先生说得对,人不能矜持,不能软弱,要学会拒绝,还有面对惨淡的人生。 李北辰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别扭,吩咐徐福海:“明天就这个龙床换个新的。太旧了,睡得不舒服。” 徐福海何等的人精,自然听懂了皇上的意思。那是要把这一切都换成新的。相当于为福贵人准备的“新房”。 不过想到在天牢里的经历,徐福海倒觉得福贵人当得起这份荣宠。 江月白在各种各样的别扭中,翻来覆去地动来动去,小声嘟囔着:“难受。” 只想皇上放她回去。 惹得李北辰就更加睡不着了。 在和妃那里不行,在江月白这里岂止是行,那是很行,特别行。 只要不在聊国事,但凡江月白冲着他嫣然一笑,他无法控制地心动,也无法控制地身动。 此时与她同床共枕,更是一种幸福的忍耐和煎熬。 他禁不住在她再次翻身过来,面对他时,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把所有的爱意都融入其中。 深远而绵长。 此起彼伏,不愿停歇…… 这样的亲吻过后,他意犹未尽。 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唇,“你先睡。朕去批折子。” 事实证明,一当江月白可以霸占整张床,她明明还是只睡了一点点位置,却很快就睡着了。 李北辰精神抖擞地在书桌前读了会《资治通鉴》,写了点心得。 实在困了,才放下书。 揉了揉眉头,简单地又回想了一遍明天早朝的计划。 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在月白身边悄悄地躺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生怕吵醒了她。 一夜好眠。 无梦。 第262章 科举之路 早朝之前,四品以上的官员按照惯例在午门外集合。 昨晚大理寺天牢着火,有歹人劫狱之事很快被传播开。 议论纷纷。皆猜测劫狱之人为何人。 大理寺卿这一正职空缺出来,都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一会儿早朝该举荐谁补缺。 众人皆猜测今日圣上恐怕心情不愉,谦虚谨慎,小心为妙。 事实上,李北辰确实大发雷霆。 竟然还敢有人劫天牢,目无王法,需要彻查。 对韩仲载进行了表彰。 韩仲载清剿铲除三十里山外的土匪窝,和在半夜勇斗劫狱歹徒,深受重伤,经紧急抢救后无效英勇牺牲,安抚其家人亲属。 反其道而行之,一来让对手麻痹大意,二来给他拉仇恨,三来测试下民意和下属反应。 对土匪兼杀人组织头目王金宝枭首示众,悬挂首级于城门外。按照他重新交代的银票藏匿地点,去寻找银票。 对梁老太医的继续调研中,在房子一个秘密的机关中,发现了一本中老年药物的分销记录本。原来朝廷中众多大臣是他的客户。其中最大的客户是天香楼。 原来他跟天香楼的关系属于外聘专家团队的关系。他为天香楼提供此类兴奋剂药丸,天香楼用小姐姐的服务来支付药丸费用。 所以梁太医不存在需要大量银两才能跟小姐姐玩耍。 大理寺没有公开账本的具体内容,但是李北辰拿到了账本,第二客户是孟相家的小儿子孟梓。第三大客户是陈相家的独子陈章含。两人都是天香楼的常客。 进一步查证发现,陈相和孟相都去过天香楼。都睡过墨娘,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最多说明,男人都好色? 听起来,天香楼很像是各个党派进行联络和勾兑的地方,而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香艳。天香楼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依然无法解释为何梁太医隐瞒熙容华怀孕的事实。 这条线算是走到了死胡同。 那个奇怪的身重剧毒,口鼻流血的小童后面再未出现。这条线似乎也进了死胡同。 太医院那边很快太医世家中找到接班对象,凑齐了一套复刻版的人马,其中招了两个女太医。由姜闲领导的太医院附属研究院,成员班子也很快组建起来。 五十名医学生培训给各地按照人口数分派了名额,已经直接下去。向全国征集解毒方子的通知,也一并下发。已经征集到了十几个方子。姜闲正带领团队,正在查验其有效性和副作用。 大理寺卿一职空缺,暂时闲置。一个月后由两位少卿中的胜出者继任。 春闱会试此时已结束,将录取名额从三百名增至四百名,增加人才录用规模。主考官“总裁”定为慕容池,由十八名翰林院的官员担任房官担任阅卷,名单待定。 孟相提交了南方赈灾、治瘟、保生产综合工作小组的组员名单,共计六人。李北辰以熟悉业务、体恤民情为由,把担任户部员外郎的表兄李克勤,陈相一党的工部侍郎张飞跃、督察院的右佥督御史安排进了工作小组里。 相当于换掉一半。 其实,这也是孟相跟皇上的默契。肯定得换掉一半。 领导不动刀子不舒服,总觉得方案里面有猫腻。 接着李北辰宣布参考南方赈灾工作小组的模式,由陈相组织成立西部旱灾蝗灾赈灾工作小组,带领团队赴河南河北陕西等地赈灾。 就在一切似乎运行有序时,听到有小太监来报,皇宫午门外,有一书生打扮的布衣要敲响青龙钟。 此时正在预支三十大板。 这是太祖时,为避免权贵欺上瞒下,百姓有冤不能申,鼓励清正廉洁、秉实举报而设。 官员和百姓都可以敲钟奏请不平之事。但要先经受三十大板以明志,避免无事瞎敲钟,意味着敲钟有天大的冤屈。 朝堂上几乎无人不惶然,面面相觑。 李北辰拍了拍龙椅的扶手,叹息道:“没想到在朕手上有人敲响了这青龙钟。诸位可有话说?” 这青龙钟自设立以来还只敲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还是太祖时,吏部侍郎之子等世家子弟野外强抢民女,轮而奸之致死,抛尸荒野,强行让家人接受钱财私了。 其父为求公道,敲响了这青龙钟。只是冤屈得伸之后,该父因受伤过重,加之伤心过度,几日后过逝。 李北辰问话之后,人人皆低了头,不敢言语,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地方的纰漏给捅出来了。 打得后背满是鲜血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被带上来时,礼部尚书眼睛一跳。 很可能是春闱会试出事了。 要命。 “参见皇上。大理寺寺正罗民兴状告今年会试科考存在舞弊。” “你可有证据?” “有。微臣在上月处理的一起天香楼打架斗殴事件调查中,从嫌疑人工部尚书叶明之子叶竹卿身上搜到了一张写满会试考试题答案的小抄。 向寺卿韩仲载报告时,韩仲载说可能是考完之后默写出来给其父叶大人品评。且不在案件受理内容范畴以内。 微臣以为不论是考前泄题还是考后以此进行标记,属于极为严重的科举腐败,影响科举的公平与神圣。微臣认为应当彻查此事。假如叶竹卿没有抄袭,还他一个公正。假如叶竹卿抄袭了,还天下学子一个公正!” 此话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 三年一次的科举是朝廷从全社会面纳贤取才的基本制度,是所有寒门子弟几乎唯一的逆袭之路。 假如存在科举舞弊,不仅会影响朝廷选贤用能,更会激起民愤,影响对朝廷的信任。 工部尚书叶明脸色立变,出列跪上前:“陛下,冤枉啊!小儿叶竹卿从小有些贪玩,但从小师从翰林大学士韩淳赋聪明伶俐,饱读诗书,完全没有必要徇私舞弊。请皇上彻查!” 叶竹卿还真是从小聪慧,名扬京城,不是那种饭桶纨绔。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异彩纷呈,各个不同。至少有一半人为吃瓜没吃到自家松了口气。 不少人以为这件事颇为蹊跷。 李北辰面色阴沉:“把叶竹卿的小抄给朕呈上来。” 摊开小抄一看,字迹清秀,卷面美观,见解深刻,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倒还真是佳作一篇。 若是叶竹卿自己所作,根本不用作弊,完全会被录取。 李北辰看完也充满了疑惑。 他没想到韩仲载“死了”的消息传出去后,第一个露出水面的大案竟然是科举舞弊案。 “岂有此理!”李北辰捏着小抄怒道。 “大理寺少卿听令,现在就与御前侍卫同去,把叶竹卿抓起来,封会试试卷,连夜彻查!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叶竹卿,否则视为同犯。三日内必须给朕查个水落石出!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第263章 天香楼 李北辰下早朝后依然满面怒容。 六王爷立马上前安慰。 三王爷沉默地跟在一旁。 “皇兄,消消气,消消气,您别太上火。是黑是白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哼!怎么能不气!科举都敢动。”李北辰面色暗沉,冷哼了一声。 六王爷连忙说道:“也许问题没有那么严重,按照叶竹卿从小的盛名,应该不至于需要作弊。” “或许是想争个头名也不一定,”三王爷笑嘻嘻地说道,“世界上总有人好胜心比一般人强,凡事都想争个第一。” “或许吧!”李北辰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他回应的是老三还是老六。 李北辰突然想到了另一种思路。 叶竹卿的案子闹到了敲青龙钟传遍整个京城的份上,肯定得公布调查结果。 一当宣布叶竹卿没有作弊,就相当于直接官宣了科举具有公正性。 所以会不会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叶竹卿被证明没有作弊,也就反客为主,成功掩盖了科举这件事上其他考生的作弊和主考官的徇私舞弊。 毕竟其他考生是否作弊没有证据。 而且以叶竹卿的聪明,假如事先知道了题目,那么他可以多用几天的时间准备,也就更有可能拔得头筹。 即使让他默写考试答卷内容,可能完全看不出任何马脚。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北辰禁不住心中一寒。 见皇上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六王爷知道皇上不愿多谈,也就不尬聊。 行完君臣之礼,六王爷就跟着三王爷离开了宫。 走在路上,三王爷挑着桃花眼,笑嘻嘻地问道:“老六,晚上要不要乔装打扮一番去天香楼玩玩?听说天香楼这两日装修了一番,今日重新开业。早上就开始敲锣打鼓、舞狮子、发红包,很热闹。晚上还有新花魁亮相,香艳刺激。要不要跟哥哥我一起去看看?!” 六王爷不由自主地想到沈石溪,自觉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笑着摇了摇头。 三王爷调笑着说道:“六弟成亲不过三日,就如此惧内了?天香楼现在是正经生意,不就吃吃饭听听小曲嘛。又不非要叫姑娘陪着。听说换了新师傅,东西南北的名菜都有。现在一座难求,包厢全满,火爆得很。去陪哥哥凑个热闹呗!” 六王爷还是微微摇头。 说是两人乔装打扮一番。自己倒是还好说,站在人群中倒不显眼,但老三那双招牌性的桃花眼,还有那从头到脚风流倜傥的气质,怕是戴上面具,穿上一身布衣,都无法隐藏得住。 而且虽然可以只在一楼二楼,但毕竟还有三楼的小姐姐服务。本来是去吃个饭的,结果回头被沈石溪误会,说不定又惹出一堆麻烦。 就像昨晚,从慈宁宫吃饭回来,本来好好的,结果沈石溪从出了皇宫开始,就莫名其妙哭得很伤心,却什么都不说。 回了晋王府后,非要赶他去侧妃小茉莉那。 李北弘以为这是沈石溪的本意,就真去了小茉莉那,因为温情酒的原因,就此第一次宠幸了小茉莉。 结果早上起来,听说沈石溪哭了一整夜,砸了不少瓷器,闭门不见他。 六王爷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经历。自然不懂得沈石溪内心底的弯弯绕绕。 而且自觉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做错什么事,努力地去对沈石溪好,基本顺着她的意思,做个合格的夫君。完全不理解沈石溪为何如此生气。 甚至下意识地觉得沈石溪在无理取闹。对比之下,小茉莉虽然不如沈石溪漂亮,但十分温顺和善解人意。 想到这些,他心情就有些低落。 见老六又拒绝了他,三王爷摇摇头,自嘲道,“算了算了。你们是何等身份,我又是何等身份。走啦走啦。你们都高雅,去不得这种低俗的地方,本王就无所谓了,从小就低俗。” 这番话听在六王爷耳里很不舒服。 甚至觉得三哥有时候就是故意把这些话说在明面上,压低自己的身份,让他和皇兄难堪。 六王爷本来想到昨晚的事心情就有些不好,转念一想,觉得去一次天香楼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不去三楼。 清者自清,明者自明。如果沈石溪非要生气,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三王爷见老六神色有些凝重,脸色一变,一本正经地说道: “老六,你想想看,这天香楼。买凶杀人跟这个楼有关,陈章含跟慕容池是在这个楼打架,梁太医跟天香楼也有关系,今天科举舞弊案也有关系。说这天香楼里没猫腻,我都不信。你信吗?” 六王爷没有说话,理是这么个理。这些日子,似乎很多事情都跟这天香楼扯上关系。 三王爷看出来了老六的动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就跟着哥哥去预订位置。今天重新开张,我们这去打探一番这天香楼,说不定能有些收获。回头也好给皇上汇报一番。” 六王爷没有说话,三王爷就当他默认。这是来自于小时候的默契。 要拒绝早就一口坚定地拒绝,但凡摇头就是还有商量的空间。 好女怕郎缠。 好郎也怕郎缠。 只要够不要脸。总归有门路。 ※※※※※※ 李北辰下朝后直接去了养心殿,以为江月白还没起,会在殿里等他。 结果一问,江月白在他去上早朝后不久,就回了桃蕊宫。 一般妃嫔留宿后,都是坐着轿子,回自己宫里洗漱更衣。 如果醒了,就不便于一个人留在养心殿中。 李北辰望着空荡荡的龙床,有些怅然若失。 转身就去了勤政殿。 没有江月白在,似乎呆在这里就没有了意义。 到了勤政殿,徐福海就开始更新江月白、皇后和熙容华的消息,衣食起居,事无巨细。基本都没有什么变化,毕竟熙容华那里有太后的人贴身伺候,想要做手脚,并不容易。 徐福海特意汇报,江月白起床后看起来气色不错,心情也不错,还哼了不知名的曲子。 李北辰听了,心情也随着好起来。 徐福海又报告了夏嫔那边的情况,璟妃在照顾夏嫔的人里安了自己的人,半夜有小太监看到这人跟璟妃的人联络。璟妃的人给了对方一包东西。按照璟妃的性格,怕是想让夏嫔流产。 李北辰沉默了半天,淡淡地说道,“盯紧了,但不必轻举妄动。” 这意思大概就是将计就计,静观其变。 第264章 都不睡了 此时夏嫔病怏怏地倚靠在床上,失魂落魄。 本以为自己有喜了,皇上定会来看望一番。 结果只是送来了些赏赐。 后面内务部那边过来说,皇上特意不放心夏嫔,安排了两个懂孕产的嬷嬷、两个聪明伶俐的小宫女过来贴身照顾着。 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特别高兴,说娘娘终于熬出头了。 毕竟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赏赐。而且皇上特意安排嬷嬷照顾,显得特别的重视。 得这些赏赐时,同宫的朱选侍也在。 一脸惊讶和羡慕地说了很多恭喜的话,甚至带着浓厚的谄媚。 这极大地满足了夏嫔的虚荣心。 夏嫔知道朱选侍是希望能留个好印象,以后皇上来探望她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礼貌性”地请个安,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但她听到这些奉承的话,依然禁不住心情愉快,沾沾自喜。 得意之时,带着几分骄傲地许诺,以后有机会定会照拂给朱选侍,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其实是用这些画饼,暂时安抚住朱选侍,担心她同住一个宫,因为嫉妒或者被人收买,做出伤害她胎儿的事情。毕竟最难防的就是家贼。 朱选侍走了之后,夏嫔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虽然看起来没有熙容华得到的关注和赏赐多,太后还没有来过问,但自我安慰,皇上还是爱护有加的,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 然而直到昨晚天黑得深沉了,都还不见皇上过来探望,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身边新来的小宫女不停地跑过来,一会儿告诉她皇上去了这里,一会儿告诉她皇上去了那里,然后不停地安慰她说,肯定皇上过会就来,似乎特别殷勤, 她听说皇上去看了皇后,召了璟妃伴驾,又召了和妃伴驾,傍晚特意去御花园见了福贵人。 晚上宿在和妃宫里。 欢好的声音叫了一夜,特别大声。 好像唯恐六宫不知她如何受宠。 这个新来的小宫女就一直坐在宫门口张望着,最终天黑后,气呼呼地跑进来,跟夏嫔提议: “都一天了,皇上都没有来。皇上肯定因为太忙忙完了。奴婢这就去皇上跟前求皇上,说娘娘病了。他肯定会舍不得娘娘,过来看望娘娘。” 夏嫔心里明明感觉这个新来的小宫女有点怪怪的,但心里残存着一丝幻想,让她听任这个小宫女去找皇上说她身子不舒服。 也许皇上真的会因为怜惜,过来一趟呢。 结果小宫女过了很久以后回来跟她说,皇上没有宿在景仁宫,回了养心殿。 小宫女又跑去养心殿,苦苦哀求守门的太监,被告知皇上已经安歇了,如果夏嫔真有事,就去找太医。小宫女说,她不知道怎么找太医,小太监说让她找小主,小主知道怎么找太医。 按照宫里规定,如果是半夜想找太医,只能要么找皇上,要么找和妃。 夏嫔听到这句话,心如刀绞。 看来皇上真的不在乎她腹中的孩子。 她一时过度伤心,竟然真的感到一丝腹痛。在原来的贴身宫女照顾下,才稳定下来。 其实是因为当时皇上压根不在宫里,徐福海安排的礼貌性推诿回话模板。 当然这个小宫女就是璟妃安排的人。就是故意惹夏嫔生气,想把夏嫔气流产。当然去找皇上的途中还去接了个璟妃娘娘的外卖单。 夏嫔躺到床上时,也发现了这个宫女的蹊跷之处,吩咐原来的贴身宫女紫苏留心这个宫女,不要让她近身伺候,注意着饮食。 紫苏宽慰夏嫔,她会留心注意,但一般新人容易犯这个错误,到了一个新地方,就总想快快表现自己。 夏嫔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细细地想了一遍,想到熙容华不仅得了太后的赏赐,太后派人亲自照料,而且得知怀孕的当天,就晋了一级,还得了封号,而自己竟然什么名分都没有捞到。 她越想越委屈,禁不住大哭了一场。 紫苏拼命劝自家娘娘:“娘娘千万要以身体为重,把孩子生下来,晋位份是迟早的事。” 就连新来的肖嬷嬷也安慰她:“怀着身子的最初两个月最不能大喜大悲动了胎气。这宫里多少人盼着你这孩子生不下来。你这都要做母亲的人了,一定要坚强,看得开,想得开。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夏嫔听了这些话,才忍住了泪水。想想确实如此。这宫里就没几个人希望自己生下孩子的。自己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只是点着灯,她还是一夜都没有睡着。 ※※※※※※ 璟妃大半夜的听说她安排的人已经惹得夏嫔伤心到肚子疼,心里倍感欣慰。 她安排的这个小宫女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所以忠心得很。一直留作闲子,宫里没人知道。 那个药她是故意给小宫女的,里面就是普通的开胃茶,不是什么堕胎药。 她就等着有人怀疑那个小宫女,去夏嫔告发那个小宫女,再反将一军,博得夏嫔的信任。 要让夏嫔肚子的孩子流产,哪里用得到下药这么留下把柄的手段。就夏嫔的心眼,只要多上眼药就行。 但是听到皇上竟然又给和妃补上一次,她特别不开心。 至于听到宫女说,和妃叫唤得侧殿听得一清二楚,不得安生,银牙都咬碎了,骂了不知道多少脏话。 最开始气得差点砸了花瓶,小宫女立马瑟瑟发抖地抱住花瓶,报价,三千两。 再准备砸手里的茶杯茶盏,小宫女又瑟瑟发抖地跪下,报价:五百两。 璟妃气得直跺脚。 最后只好把头上的发簪扔地上,小宫女脸色发白,没有报价。因为这个内务府单子上没列。 璟妃气得不行,拿起谢才人和叶才人交过来的会议记录找平衡。 这份会议记录采用的是流水账形式。就是依次按照谁谁谁讲了什么话顺着写下来。 这一行行的“和妃说”、“永寿宫太监说”读下来,简直身临其境。 几乎不用去开会,就可以知晓全部会议内容。 看着看着就笑了。 谢才人写得一手清秀的好字,排版特别漂亮,看着就让她生气。 明明没有什么值得修改的地方,她非要几乎每一页都挑出来两三个地方,做出批注要做出修改。相当于要把这份纪要全部重写。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反正自己不好过,就不想别人好过。 把这些全部圈圈点点出来后,她的心中舒爽多了。 抬头一看,天竟然已经蒙蒙亮。 璟妃呆愣愣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中计了。 却又说不出来,中了谁的计。 人家在欢爱,她却在彻夜加班。 好气。 第265章 搅局 如今西六宫的妃嫔要去景仁宫请安,比以前的坤宁宫远不少路。 只好起得更早些。 这样免不得心里都有怨言。 却也多了许多人偶遇的机会。 今天锦绣出门后不就就遇见了海兰珠和方选侍。 海兰珠和方选侍虽然是一个宫,但彼此气场不合。都说禁室培养感情,她们两个因为学习宫规礼仪,被封闭式培训五天后,彻底互相厌恶。 海兰珠嫌方选侍轻浮妖气造作,方选侍嫌弃海兰珠是个表面一套背面一天的心机外族蓝眼睛美女。 经常就是上班一起走,下班一起回,彼此顾着个礼节,不闹在面子上。 当海兰珠见到锦绣,激动得一路小跑着从后面追上去,直接扔下了方选侍。 “怎么样?姐姐告诉你的秘诀好不好用?”海兰珠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挽着江锦绣的胳膊调笑着。 江锦绣想到前天晚上的一幕幕,瞬间羞红了脸,发出微不可闻的“嗯”的一声。 海兰珠憋住笑,没想到自己想要坑人的,结果倒是成就了对方一桩没事。 她抚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道:“终身难忘的第一次吧,快说要怎么样感谢姐姐?” 这可把江锦绣难住了,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姐姐这么漂亮,妹妹那里有几匹苏锦的布料,送给姐姐做几身衣服可好?” 海兰珠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兴奋地说道:“衣服我不想要,能不能请我去你们桃蕊宫吃顿饭?宫里的饭菜太难吃了。好羡慕你们桃蕊宫有小厨房。” 谁知道后面传来方选侍淡淡的声音:“宫里嫔位以上就有配备小厨房的资格。得看皇上喜欢不喜欢,给不给配。熙容华以前做婉仪的时候就有。” 江锦绣皱了下眉头,抬眼看向海兰珠:“婉仪姐姐,你别生气。桃蕊宫有小厨房,是因为臣妾姐姐病了。” 海兰珠倒是丝毫不介意,笑着说道:“姐姐虽然来自草原。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不懂。这后宫就是但凭皇上的喜欢。皇上喜欢谁就对谁好。妹妹,你说是不是?” 江锦绣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说道:“皇上喜欢自然会有很多赏赐。但姐姐得了小厨房并不是因为受宠,而是因为她品行高尚。如果以后有其他人也像姐姐这样做,太后和皇上肯定会一样另眼相待,赏赐有加。我姐姐说了,想要什么,要靠自己争取,不要去嫉妒别人。” 这样的话,她记得已经说过一遍了。 为什么她都明白的事情,其他人都不明白。 这段话堪称话题终结者。 海兰珠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江锦绣在为自己说话,不仅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开了,还毫不手软地回击了方选侍。 愈发地喜欢江锦绣,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妹妹说得就是好~我们要靠~自己争取~锦绣~你说对不对?” 然后用眼尾的余光瞟着身后的方选侍,故意叹了口气,“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有的人呀,她想争取都没机会,只能干着急,气得眼睛都发红。是该好好学一学了!” 江锦绣没想到海兰珠讽刺得这么直接,有些不安地看向后面。 但海兰珠笑得肆无忌惮,似乎根本不把方选侍放在眼里。 她现在是淑芳宫的主位娘娘,巴不得方选侍以下犯上,她好逮着个机会,好好教训一顿。 江锦绣同样不喜欢方选侍,但见到海兰珠如此这般,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她总觉得作为外族人的海兰珠这般高调行事,总会惹出祸端来。还是远离些比较好,免得因为自己的蠢笨,连累了姐姐。 故而低下头沉默不语。 但海兰珠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又起了个话题:“妹妹,如今宫里有两位娘娘怀孕了。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有可能怀上?” 江锦绣低着头,满脸通红地小声说道:“不知道。” 她们经过坤宁宫时,江锦绣停下身子,跟海兰珠说:“婉仪姐姐,你先走吧。妹妹还要在这里给皇后娘娘行个礼。” 说完,就在坤宁宫门口的石阶上,给皇后娘娘跪下来,毕恭毕敬地祷告道“皇后娘娘,淳常在给您请安。臣妾祈盼您早日苏醒过来,恢复健康。” 在江锦绣心里,一直感念着皇后娘娘对她的好,发自内心希望皇后早日康复。 看在海兰珠眼里那就是心机,会整活。方选侍眼里就是虚伪,做样子。 海兰珠默默地跟着江锦绣一起请安,说了类似的话。 恰好被一宿没睡的璟妃看见。 “呦。两位妹妹对皇后娘娘这般孝心呢,本宫看着都感动。皇后娘娘身边正缺少人照顾。要是真这般孝心,就每日去伺候着皇后,说不定能早日康复。” 当然用的是激将法。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每个人都欠她五百万。 海兰珠下意识地扯了扯江锦绣,暗暗提醒她不要上当。 两人齐齐垂着眼眸对璟妃行了礼。 璟妃脑子一转,打量了两人一番,顿时有了主意,“夏嫔八百年接一次驾,就有了身孕。两位妹妹也都伺候过皇上了,说不定也快了。本宫准备一会儿早会后去看看夏嫔,你们就跟着本宫一起去。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她们两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能被璟妃看上,可没什么好事,只能硬着头皮,谢恩应下了。 两人跟在璟妃后面走着,就像是璟妃的依仗。 璟妃走得慢,她们也不敢走快。就这么踩着点,到了景仁宫。 因为是和妃是大会主席,璟妃明明跟她平级,却要坐在她的下首,让璟妃很不爽。 和妃就知道璟妃今天一定会来,笑眯眯地站起身,走到璟妃身前,柔声宽慰,“璟妃妹妹,步行者这么远,辛苦你了。墨玉快给璟妃娘娘上茶。” 声音有些沙哑。 “谢和妃姐姐挂心。比妹妹我年龄大,就是会体贴人,关心人,”璟妃笑着坐下,“和妃你怎么嗓子都哑了。是谁惹着生气了? 全场面露深不可测的笑意。昨晚的事,几乎全部传开了。 “有劳妹妹挂心,可能是本宫被子没盖好,着凉了。” 和妃浅浅一笑,十分淡定。 “昨日璟妃妹妹没来,可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喜事。夏嫔妹妹她怀孕了。本宫想着,姐妹们都是一起从潜邸过来的,一会儿去看看夏嫔妹妹。璟妃觉得呢?” 璟妃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在路上,本宫也在想着这事儿。夏嫔妹妹初有身孕,皇上还没去看,昨晚歇在姐姐那儿,想必呆着高兴。只是夏嫔妹妹那边恐怕就不好受了,想着一会儿请安结束了,该先去看下。如今姐姐想去,正好一块儿。” 皇上不去看夏嫔,都是你在使坏! 和妃顿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本宫哪能左右皇上的心思,昨天第一时间跟皇上太后都送去了好消息,不过都是尽好本分罢了。” 皇上看不看关我什么事? 目的达到的璟妃没有接话,看了眼谢才人上方的位置,“那个空着的位置,是福贵人的?皇上对福贵人真是宠爱得很呢。这才不过十来天,还没侍寝,就已经连升三级,竟成了新人里面位份最高的。” 冷笑着扫了眼谢才人和叶才人,“不像有些人进来时多风光,位份比谁都高。论模样也不差,家世背景样样都强,如今倒不如了。” 从桌子上拿起一沓纸,拿起来扬了扬:“就说写个会议纪要的事,做起来都这么费劲,害得本宫看了一整宿都没睡,给你们改格式,改病句。你们这态度,这能力哪里赶得上人家福贵人半分。人家那可是七步成诗,三天晚上抄出六册诗集,本本都工整漂亮。都给本宫学着点。” 对,她就是给江月白拉仇恨的。 毕竟一大早就有人打小报告,天不亮就见到江月白从养心殿出来。 看样子没刷牙没洗脸。 璟妃听到这消息实在没忍住,连带杯子和杯盏,碎了五百两银子。 心里更痛了。 第266章 设局 谢才人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叶苏华倒是一脸平静,她觉得璟妃娘娘说得很对,她已经认识到了,江月白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和妃和颜悦色地说道:“璟妃娘娘是陈相之女,文采自是普通人不能比的。诸位姐妹都要向璟妃娘娘多学习讨教。昨天璟妃妹妹没来,今天既然来了,从今往后就由璟妃亲自执笔,免得还要连夜多修改一遍。” 璟妃咳了一声,她才不想每天都当书童,天天写作业,眉毛一挑。 “既然谢妹妹已经开始做这件事,最好不必中途换人了,这对谢妹妹来说,是次很好的提升机会。皇上一向喜爱有才华的女子。说不定可以借此面见皇上。” 和妃早就料到璟妃会这样做,不想做得太过,给彼此留点空间: “也好,那就以后还是谢才人记录,叶才人协助,璟妃审核,再签字存档。有劳璟妃多费心指导二位新人。” 璟妃不情不愿,感觉自己吃了亏,但这是皇上布置下来的事情,只能先这样。 众人又闲话了一会儿。 海兰珠昨天散会后给队里的成员开了个会,拟了七八个节目的单子。里面包括两个歌舞,三个合唱,一个古琴,一个吹箫。标好了曲目和分工,清晰明了。 歌舞一个海兰珠的独舞,一个海兰珠与所有队员的合舞。 弹古琴的是苏常在,吹箫的是宋选侍。 和妃把节目单拿在手里,静静望着下手处一脸自信的海兰珠,满心惊讶和警惕。这个海兰珠做事情真所谓雷厉风行,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顺势问璟妃准备得如何了。 璟妃虽然昨晚从会议纪要中看到了这个事情,但她不以为然。 太后的千秋宴不就追求个新鲜和惊喜么?现在就把节目单子拉出来,到时候不就没什么盼着了? 所以璟妃一脸从容地怼了回去:“本宫的队伍有自己的考虑。十三那天能拿出来四个节目就好。” 和妃:“那就好。万不可出了纰漏,影响了太后的心情。” 如今海兰珠知难而退,从舞蹈类节目转成唱歌类节目。璟妃觉得自己队伍赢的可能性更大了。 要想胜出,必须迎难而上!而不是退而求其次。她气鼓鼓地想,且看她怎么让全员都参与进舞蹈演出的。 “本宫这队的,一会儿留下来。本宫有话要说。” 璟妃故意地给了和妃一个眼神:“和妃你现在还参加演出吗?” “海兰珠那边夏嫔不能参加演出,少了一个人。皇后娘娘还未醒,本宫主持着宫务,就不参加了。” 璟妃哪里会放过:“本宫这队福贵人身子不好,太医嘱咐至少要休养十天。今日已四月初三,还有十天就到了。怕是来不及。和妃你恐怕必须得来。” 和妃点点头,脸上挂着微笑:“也好。”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除了璟妃队伍里的,海兰珠和江锦绣留了下来。 和妃疑惑地望着二人,“你们是有什么事找本宫吗?” 璟妃忙笑着说道:“路上碰见了她们,说好了一会儿一起去看看夏嫔。” 和妃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提议抓紧时间讨论节目安排。 和妃提议参考海兰珠的做法,各种形式的表演都可以参与进来。这样排练的压力不会太大。 璟妃一脸轻蔑地说道:“和妃,你这话本宫就不爱听了。这是看不起本宫还是看不起在座的各位?!” 她一脸自信地扫视全场:“本宫对在座的各位都有信心。万物都可以配舞蹈。一个人吹箫,可以配群舞。一群人唱歌,也可以配独蹈。” 钱贵人接受到和妃的示意,吞吞吐吐的说道:“可是才只有四天时间,要记住四个舞蹈的动作,感觉太难了。” 璟妃似笑非笑地说道: “还没开始就畏难怎么能行?!确切地说不是四个舞,是三个舞。其中一个是你们唱歌,本宫独舞。只要肯下功夫,就一定能行。你们未时初就到永寿宫来,本宫亲自编舞,带着你们练,你们不可能学不会。和妃,到时候,你也来。” 和妃没有反对,反正只负责弹琴。 就这样,在众人的愁眉苦脸中,宣布小会结束。 璟妃、和妃带着海兰珠和江锦绣步行到了夏嫔所在的钟毓宫。 进到庭院之中,就听见啪、啪、啪的响声。 只见夏嫔的宫女紫苏正在处罚昨晚那个献殷勤的小宫女。 而夏嫔正护着肚子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那小宫女跪在地上,头发散乱,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着鲜红的血。 “说!是谁指使你给夏嫔娘娘下药的!” “冤枉啊!那真的不是毒药,奴婢肠胃不好,那些药是助消化的。” “谁信啊!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 一巴掌再一次抽在那小宫女脸上。 紫苏再一次冷冷地问道:“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的?” “冤枉啊!没有人指使奴婢!娘娘不信,不信可以叫太医院来查。真的不是毒药。奴婢是冤枉的!”小宫女哀嚎着。 发抖地捂着自己的嘴,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哆嗦了半响之后,突然朝柱子上猛地撞去。 和妃眉头一皱,呵斥道:“住手!快看看婢子如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孕产之人受不得惊吓,见不得血吗?” 夏嫔原本看到那小宫女朝柱子上一撞,软软绵绵地倒下去,满脸鲜血的样子就受了惊,如今听到和妃这猛的一声呵斥,禁不住浑身一颤。 想到今日之事愈发委屈。 夏嫔身上的颤抖过于明显,和妃忙缓声安慰:“夏嫔妹妹有着身子,不必起身!你这婢子怎么如此不懂事?如此惊吓妹妹。” 夏嫔惨白着一张脸,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和妃与璟妃面前。 还未说话,泪已经流了下来。 和妃一时有点慌神,这没事则已,有事不得了:“妹妹,别哭,会伤身子。进去坐着慢慢说。” 紫苏探了探那撞柱子的婢子,似乎还有鼻息,她没有想到这婢子会如此烈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璟妃以帕子掩着口鼻,紧张地问道:“怎么样?还有气吗?” 第267章 出局 紫苏有些慌乱地点点头:“回娘娘,还有气。” 夏嫔跪下身子,垂眸落泪:“娘娘,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有人想要害妹妹。结果被妹妹发现。就是,就是这撞柱的婢子。” 和妃皱着眉头吩咐身边的墨竹:“墨竹,快宣太医过来。” 夏嫔想到要保留物证,连忙吩咐自己的宫女紫苏:“快起把药罐搬过来。免得被坏人倒掉。” 和妃目光落在夏嫔身上,伸手去扶夏嫔,“夏嫔,你先快快起来。地上凉。如果这婢子真是谋害皇嗣,定按照宫规处置。” 结果就在此时夏嫔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身下一热,似有热流滚出,禁不住松了手去捂肚子,结果害得和妃没抓住,夏嫔跌坐在地上。 她捂住肚子,惊恐地望向众人,面色苍白,惊呼,“臣妾,臣妾肚子好痛……” 她因为腹痛,面庞扭曲,鬓角汗湿,“嬷嬷,好像不对劲。有东西流出来了。” 身边扶起夏嫔的嬷嬷脸上瞬间变了,“主子,快,快躺倒床上去。” 就在夏嫔走动几步后,血开始顺着她的腿流下来,滴到地面上,鲜红…… 孩子恐怕已经保不住了。 显然扶着的嬷嬷很有经验,已经看出来,但不敢说出来。 和妃的心揪了起来,愣愣地出神,毕竟看起来就是夏嫔给她请求伸张正义,然后自己没扶好,夏嫔跌坐在地上流产了。 璟妃神色如常,心下有些慌乱又很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而且发生过程看起来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要追究责任,怎么着都牵连不到自己。 江锦绣捂住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惊恐地望着这一幕。 从前她在江南在戏文和话本里看到过,后宫争宠投毒堕胎这样的事。 哪知道,今天这样残酷的宫斗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令她感到恐惧和恶心。 海兰珠同样惊吓到,虽然面色自若,但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把这里清扫干净。”和妃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冷静地吩咐奴才们处理现场。 毕竟看起来十分血腥可怕。 她叫来紫苏问道,“你把事情经过给本宫详细地说一遍。” 紫苏就告诉和妃,这个小宫女是昨天皇上特意安排过来照顾夏嫔,只是有点过于积极表现,一直在报告皇上的行程。 夏嫔昨晚一宿没睡,早晨起来时肚子就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发现小宫女的殷勤有些不对劲后,让她紧盯着小宫女。 结果不久就抓到小宫女偷偷摸摸地熬姜闲安胎方子的同时,还熬了另一种药。 那药闻起来味道有些奇怪,并不是昨天姜闲开的安胎的方子。 紫苏就去问小宫女,小宫女说是,自己肠胃不好,尤其换季总是腹泻,所以熬着是给自己喝的开胃养胃的中药。并不是给夏嫔喝的。 但是紫苏和夏嫔都不相信,认为她绝对是想偷偷调换药物,让夏嫔流产。而小宫女坚决不承认。 所以就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夏嫔走着走着,也发现了地上的血迹,和奔涌而出的热流。 她紧紧扯着身边嬷嬷的袖子,声音颤抖地问道:“嬷嬷,我是不是,是不是……” 嬷嬷苦着张脸,叹了口气,“娘娘先别多想。等太医来了再说。怀孕最初三个月,胎像不稳,动不得半点气。” 夏嫔阖上眸子,眼泪就刷地一下滚落下来。 泪流满面。 和妃拉着夏嫔的手,柔声安慰道:“夏嫔妹妹,先别急。按照嬷嬷说的去做。说不定没事,太医有办法。” 夏嫔沉默着,眼前一片模糊。 难道这个孩子来得这么不容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掉了? “娘娘,先别急着难过。我们民间很多人怀孕了一直都干活,一直到生呢。见红是常有的事,后面只要躺在床上保胎,等胎像平稳了就好。” 夏嫔听了才试着控制住自己情绪,没有任悲伤继续发展下去。但身体明显的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璟妃站在一旁,依然还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眼神已经说出来了所有的话语:你这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怪不得皇上都不来看一下。 她当时要带海兰珠和江锦绣来,本就不是因为关心,而是带来讽刺打压夏嫔,让她心情抑郁,自己流产。 以她的角度看,没能力保,就别生。 江锦绣默默地用余光打量着处理地上血迹的奴才们,心中十分的难受。 望着昨天还是怒放的芍药,此时却已残败不堪,情不自禁地觉得躺在床上的夏嫔娘娘,以前那么令人讨厌,此时却如此可怜。 模模糊糊地理解了,为何姐姐不愿意过早怀孕生子。因为位份太低,能力太弱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姜闲行色匆匆地敢来之后,做了一番细心的诊断。 他内心底多少有些疑惑,从来前三个月流产的不少,但确诊怀孕第二天就流产了,就很蹊跷。 想到昨天皇上找他去对侍寝记录和月份,心有戚戚。感叹,天家的血脉果然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怀疑。 姜闲随后走出来屋子,向和妃到门外汇报详情。 孩子十分确定已经流产了。 他现在开一些药方调理下身体。 再检查了药罐,发现里面的药物确实是最常见的和胃开胃的药物,并且孕妇使用没有禁忌。 哪怕跟姜闲昨天开的保胎的药物一起服用,也不会产生使人流产的功效。 至于夏嫔流产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她短时间内大喜大悲,昨晚没有睡觉,早上又受到惊吓。夏嫔原本就血气不足,加上情志影响了身体,就造成了流产。 再又检查了撞柱子的小宫女,发现已经断气。 听到小宫女已死这个消息,璟妃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下是做得彻底干净了。 在等待姜闲的过程中,和妃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 李北辰下了早朝,正在勤政殿与大臣商量政事。听说之后,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没想到这么快。璟妃沉不住气,夏嫔也沉不住气。 立马坐着步辇赶了过来。该要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 李北辰到了钟毓宫,耐心地听和妃汇报了详细的经过。 温声安慰一直在哭着的夏嫔。 “朕听到这个消息很难过。朕和太后都盼着皇嗣盼很久了。夏嫔,你也不要太伤心。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这么一说完,夏嫔哭得更伤心了。她感觉皇上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 李北辰见此,就赏赐了些滋补的珍贵的药品和衣料给夏嫔作为安慰。免了夏嫔接下来十日的请安。 但也仅限于此。 说了些话后就匆匆回了勤政殿。 只字不提对和妃的惩罚,甚至还小夸了一下和妃,说她关爱后宫妃嫔,处理十分及时。 此情此景下,和妃在温柔地宽慰着夏嫔身子养好了以后还会有孩子。 璟妃不忘伤口补刀,说夏嫔疑心病亲自把孩子作没了。 江锦绣一直默默抹眼泪,海兰珠则专心致志地哄江锦绣不要伤心,不要代入感太深。 江锦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也许第一次见到了李北辰冷淡薄情的一面。要知道娘亲生病的时候,爹爹衣不解带的照顾和关爱,那是溢于言表,做不得假。 她觉得姐姐简直是人间大清醒,把后宫情爱的真相看得清清楚楚。 第268章 解迷(1) 璟妃离开时,不忘讥诮地嘲讽和妃: “和妃这才管理两天后宫,就出了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皇上作为父亲失去孩子的内心之痛恐怕藏于心底。皇后若未中毒,想必会顾着夏嫔妹妹有着身子,断不会让她跪着行礼。” 说完还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和妃身子一滞留,带着几分苦笑,眼角和脸颊上都印着清晰的泪痕。 “夏嫔之事让本宫深感悲切,只盼着皇后娘娘早日醒来,能主持大局。至于其他的,皆谨遵圣意。在其位谋其事,是福是祸,本宫都认了。璟妃,没什么事,就此别过。” 璟妃这才看出和妃眼眸中深切的悲意,心中暗暗震惊,和妃的菁纯演技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看起来情真意切地为夏嫔而感到悲伤。 难道和妃原本的计划是,想借夏嫔怀孕和晋封,提高自己的势力? 她禁不住冷笑,愚蠢! 这怕是东郭先生和狼。夏嫔的野心已经露出了端倪,怎么可能继续依附于和妃? 璟妃仰起一张傲慢的脸,“和妃别忘了未时到永寿宫练舞蹈。” “好。”和妃倒是颇有气度地应了下来,无视璟妃的挑衅。 安慰夏嫔的话没有半分真心,其实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为夏嫔流的眼泪倒是百分百真心,因为她也曾经历过今日类似的一幕,因为意外失去过孩子,所有格外感同身受,悲痛万分。 当年不能确定皇后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但结果就是夏嫔这样。 皇后那天无中生有怪罪与她,罚她抄了一夜的经书,她在走路时,因为疲劳,被鹅暖石绊倒,一夜间流产。 从和妃进门看到那个小宫女被罚,她就心里清楚,有人故意要让夏嫔流产。只是目前找不到证据。 当然她也藏了私心,所以没有当时没有及时喝止紫苏,任由夏嫔下跪行礼。 四个人分开后。 璟妃对这两人恨得牙痒痒,自然不屑于跟海兰珠和江锦绣为伍,自己找了条道绕着走。 璟妃这个大螃蟹不在。 两条小鱼终于松了口气,松下浑身都紧绷,吐着泡泡。 海兰珠凑在江锦绣身边悄声说道:“今日之事肯定大有蹊跷。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想想璟妃娘娘的性子,还有早上璟妃娘娘贸然喊我们一起去看望夏嫔娘娘。说不定就是她的手笔。” 江锦绣一听这话,眼泪又滚了下来。 这梨花带雨一哭,哭的海兰珠六神无主,连忙拿着帕子,给江锦绣擦眼泪。 “哎呦呦,怎么又哭了。早上你不是还说,你姐姐说,想要什么,要靠自己争取嘛。你这老哭的性子,得要改一改。万一这会儿你已经有喜了。你这样爱哭,不是也容易气着身子嘛?快别哭了。” 江锦绣咬着嘴唇,忍住哭意,脸色苍白。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恨不得把肚皮看穿,好早点知道结果。 她低下头一脸慌乱,心里再不如此前期盼有喜,甚至默默地祈祷了一句:希望没怀,千万别怀。 海兰珠当然知道江锦绣的心思,笑嘻嘻地说道:“妹妹该不会因为夏嫔的事怕怀孕了吧?别怕,真要怀了,绝对是件大好事,皇上一定很高兴。再说,你不是还有姐姐嘛。你姐姐那般厉害,她定会护着你的。” “姐姐你呢?你会希望见喜吗?” 海兰珠听到这个问题怔住了,细细思考了一番,有一瞬间的黯然,却又转眼明亮,“当然希望啊。这可是在后宫的依仗。” 想到她离开草原时,那双满是心碎,送了她一程又一程的明亮眸子。 心下黯然。 即使不能与青梅竹马的他在一起,即使在这后宫之中无法为他守身。 若是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怀上皇帝的孩子。 这样有一天离开皇宫时才不会有任何难过与不舍,如果要为了母国要刺杀皇帝时不会有任何牵挂与犹豫,与他再相见时,如果没有孩子,可以假装这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锦绣听到海兰珠的回答,以为跟自己心里想的一样,反倒松了口气,回给海兰珠一个挤出来的笑脸。 海兰珠掐了掐江锦绣清瘦的小脸,突然凑近了,蓝色的眸子直接撞上黑色眸子,一脸坏笑,“你要是再哭,我都怀疑自己要爱上你。还是快别哭了。” 江锦绣猛地往后退一步,惊慌地私下张望了一番,红着脸没有说话。 眼泪水被这么一吓,全然退了回去,惹得海兰珠抚手哈哈大笑。 回到桃蕊宫,江锦绣迫不及待地去找姐姐,才到正殿门口,就急唤道:“姐姐!” 进门后,见姐姐正穿着一身月白上绣着暗红色花纹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素素和白桃帮忙梳妆打扮。 “锦绣,早会上可有什么新鲜事。” 江锦绣搬了张椅子,坐在姐姐身边:“姐姐,跟你说,刚刚出大事了。夏嫔她刚刚流产了。” 江月白似乎对这个并不惊讶,淡声问道:“是什么原因。” 江锦绣就把前因后果一股脑地全说了一遍。甚至包括所有人的神态和言行举止。 却见姐姐神色淡定,似乎全都在预料之中,“姐姐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嗯。按照夏嫔的性格迟早的事情。你想想那日在这屋里发生的事情就明白了。” “姐姐,你不觉得昨天确认,今天就流产了。可能是有人在后面搞鬼?” 江月白转过眼珠子,看向锦绣,一脸笑意: “锦绣,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就是她。” “能设计一个以皇上的名义由内务府安排到夏嫔宫里,需要布局已久的人脉网络;能故意安排出跟安胎药物没有抵触作用的胃药,需要对药物的使用极为专业,说明跟太医院或者跟宫外有密切的关系;能短时间内安排好这一切还能脱身事外,抓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说明这个人心机很深,定不是新人。兼具这几个条件的,你说呢?” 江锦绣无比崇拜地望着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姐姐,你真厉害!” “不仅如此,因为她的自作聪明和狠辣,还泄露了更多信息。想必皇上其实已经知道了是谁和里面的是非曲直。” 第269章 解迷(2) 江锦绣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因为那个小宫女撞柱而死有些蹊跷?” “对,那小宫女开始坚持煎的是自己喝的胃药,后来不过掌了几个大嘴巴子,后宫主管后宫的和妃、璟妃都已经来了。 按照正常小宫女的反应,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和污蔑,见了和妃,必然会哭着喊着求还她一个清白。就算自己私自煎药不合规矩,但也就打一顿而已。结果反而自己撞柱了,还用了九分认真去撞,不是做做样子。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江锦绣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说明她在故意替某些人遮掩?” 江月白望着妹妹,露出欣慰的笑容,“很有长进嘛。这说明,她有很总要的把柄或者很重要的人捏在对方手里,绝不允许自己犯错。想必这个宫女平日里很怕疼,经不起严刑拷打。故而一死了之。” 说到这里,江锦绣恍然大悟,可是又更加不明白了。 “怕疼,不是应该会更怕死吗?” 江月白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说起来我就挺怕疼的,也很怕死。” “那姐姐还是杀人无数的大侠女。现在宫里都传遍了,你勇斗刺客的传奇呢。”江锦绣言语里满是骄傲。 已经好多人对江月白这样说,她都有点腻歪去回应这样的话了,但对妹妹她总是一如既往的耐心: “因为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啊。我可还想好好地活着。如果有一必须得死,不能白死,总要死得其所,做成点什么。” 【系统:必须要提醒宿主,你的职业规划里包括顺利退休,寿终正寝这一项。如果被提前下岗,请接受雷劈套餐。】 江月白:知道了。 江锦绣好奇地问:“怎样算死得其所呢?” 江月白这次变乖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是寿终正寝。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不过直白了当的几句话,却让江锦绣瞬间有些低落,“姐姐,我现在明白你为何不想过早侍寝和怀孕了。力量太小,太卑微,很容易成为整个后宫嫉妒的对象,孩子很容易就没了。” “别想太多,”江月白看了眼江锦绣,“关键想了没用。顺其自然吧。皇上如果喜欢你,多宠幸几次,时间长了,必然会怀孕。” 江锦绣忙点头,有些好奇,“姐姐,为何如今不说妹妹小了?” 江月白已经停止在这件事上的纠结,眉维扬,语气格外郑重深沉,“既来之,则安之。甘罗十岁拜相,慕容恪十四岁大败石虎,李世民十六岁开始打仗。早点晚点,关键在于自己的实力。” 与其说是说给妹妹的,不如说是给自己的。 这跟江锦绣此前在路上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想到了那几盒杜蕾斯,关切地问道,“对了,姐姐,慕容常在告状说那避孕套的事情,皇上那边没有为难姐姐吧?” “没有。”江月白对着铜镜转动着脑袋,感觉差不多了。 转过身,拉着妹妹的手,细细打量着,眼睛里满是灵动狡黠。 怎么感觉妹妹天天走路山下班,看起来脸色红润了许多。 看来还是要锻炼。 “姐姐,你在看什么?”江锦绣被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江月白忍住笑意,抬头托着下巴,“我在看,我妹妹真是个大美人。难怪皇上这么喜欢!” 她瞟了眼门口的小太监,缓缓起身,“锦绣,皇上召我去伴驾。等晚上回来再聊。” “嗯,好!”江锦绣红着脸,眼睛里满是羡慕,学着姐姐的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我姐姐真是个大美人,难怪皇上这么喜欢!” 江月白禁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江锦绣喃喃地感叹道。 ※※※※※※ 勤政殿。 身着衮龙袍的李北辰眉宇冷肃,正一人自弈,静静地坐着,一身睿智尊贵之感。 今日夏嫔落胎,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但不是为夏嫔,而是为和妃。 和妃眉眼间的哀伤和心痛,别人都以为是体恤夏嫔或是演戏。 他知道,那悲伤是真的,甚至是压抑的,是为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孩子。 只是昨晚之后,他与和妃之间已经彻底变了。所以,他倒是希望昨晚能偿了和妃的心愿,算是给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至于璟妃,敢算计皇嗣,虽然是朕不想要的皇嗣,慢慢来。 伴着棋子的落下,李北辰淡淡的声音传来,“大福,给朕制几身月牙白,绣金龙于领边、袖口的袍子。” 他打算以后这几身衣服,只在跟月白独处时穿,给她一个惊喜。 “诺,”徐福海走上前来,“除了领边袖口,皇上可还有其他要求?” “无,”李北辰喝了口清茶,抬眼望向窗外,嘴角噙着微笑。 他在等月白。 话音落下不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响起喧闹,小太监通传:“璟妃娘娘驾到。” 李北辰神色微微一滞,旋即恢复正常,声音淡淡,面容沉静,抬眼问徐福海,“宣陈相进宫了吗?” “回皇上,已宣,进宫后安排了软轿。” 李北辰沉静的眼眸里,浮上几分戏谑,“请璟妃进来。” 璟妃今日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比牡丹都华贵艳丽,进来时,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皇上~”璟妃嘟着嘴走到皇上面前,手里拿着一沓纸,扫了眼桌上的棋局,“臣妾为了按照皇上的吩咐整理昨日的会议纪要,大半宿都没睡。” 李北辰微微颔首,“辛苦爱妃了。你把会议纪要放在朕的案头上。早点回去补觉。” 璟妃顿时感觉十分委屈:就这?就没点实惠的吗?他们写篇感想,都能捞着一晚的侍寝机会。自己可是忙了一宿啊! 扯着李北辰的袖子撒娇,“皇上就不心疼臣妾吗?” 李北辰绕过了这个话题,“爱妃如果不困,就陪朕把这盘棋下完。你可以任选一方。” 璟妃从小在相府长大,正经地请过京城名师各类兴趣班、辅导班,琴棋书画这些贵女们必修功课,她都下了番功夫。 打量了一番棋局,白子此时显然更胜一筹,她娇笑着说道:“既然皇上让臣妾选,那臣妾就选白子。毕竟皇上的棋艺比臣妾可是高多了。” 第270章 棋非棋 李北辰抬眸望向璟妃,“好。你先下。” 璟妃心想正好可以凭借下棋,多拖延些时间,说不定还能蹭到一顿午饭。 明明已经想好了,却迟迟不肯落子。 李北辰哪里会不知道璟妃的心思,眉头轻蹙,“朕的记忆里,璟妃棋艺一向精湛,今日为何迟迟不肯落子。莫非许久没下,已经退步了?” 璟妃被这么一激,立马落子。 “璟妃果然下得一手好棋。这一着,妙!”李北辰夸赞道。 璟妃一听皇上的夸奖,立马展开了笑容,明丽照人,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李北辰早就计算好了璟妃的落子,随手落下黑子。 这一子颇为平常,璟妃异常自信地停顿片刻后,接着落子。 几个来回之后,璟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棋盘上,看起来闲置的黑子,此时已经连片成势,白子相反捉襟见肘。 但依然胶着着,胜负难分。 她犹豫很久,方才将手中的白子落于一处。 李北辰端起身边的龙泉瓷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淡淡的茶香顿时萦绕在他们周围,扩散开来。 “璟妃,你知道下棋最忌讳什么?” 璟妃一愣,想到今日夏嫔流产的事情,有些心虚,但想到那人已死,死无对证,又底气十足,“臣妾棋艺之道远不及皇上,还请皇上教教臣妾。” “记得陈相说过,你的棋艺师从国手梅东海。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下棋最忌讳心急于攻,得子而不得势。一当心急于攻,就满是破绽。让原本必赢的一盘好棋,到最终反而输了。” 璟妃错愕地望着皇上,立马垂下眸子。 看来皇上是借下棋敲打她,告诉她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她了。 但皇上既然没有明面上处理谁,就是在提醒她,后面再不可以如此为之。 璟妃可不是初入职场的新手,只是一瞬间就巧笑嫣然地拉着皇上的胳膊撒娇,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皇上的棋艺是何等之高,走一步看十步百步,臣妾输了不是很正常嘛。能得皇上指点更是臣妾的荣幸,回去之后定会好好反思。何况,最近臣妾见不着皇上,整日思念,当然心急。” 同样不着痕迹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李北辰眉宇舒展开,放下茶盏,“璟妃出自相府,从小陈相就细心培养,早慧聪颖。能得国手梅东海亲自教授,莫要辜负了陈相和你师父的一番苦心,还有朕的期望。今天这样的臭棋,以后就别再下了。” 说完,随手捻起一黑子,落在棋盘上。 就这一子定了乾坤。 璟妃骇然地盯着棋盘,大声惊叹,“皇上太厉害了。臣妾怎么就没有想到!” 说完,面露惭愧,眼中却是春光潋滟,“不如臣妾以后每日来陪皇上下棋如何?皇上也好多指点臣妾。” 皇上抬起眸子,注视着璟妃,“璟妃,你先回去好好练些日子,等到恢复到从前的水平,再来与朕对弈。下棋,还是要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放下手中的杯盏,落在桌上收出清冽之声。 他越过璟妃,望向窗外,神情悠然。 璟妃顿时意识到,皇上在等人,心中醋意翻天。 “臣妾下了这局,找到了些感觉,不如陛下跟臣妾再下一局,看看臣妾是不是领悟到了皇上刚刚的意思,有了进步?” 回答她的却是李北辰送客的话语:“改天吧。徐福海,你送下璟妃娘娘。” 神色淡淡,话语也淡淡。 “皇上~~”璟妃还想借着撒娇赖在这里,至少可以给一会来的人上点眼药。 却听见一声太监的通报:“陈宁求见~” 李北辰立马脸上露出喜色,“徐福海,你现在如何当差的,还不送璟妃娘娘回宫。” 原来皇上盼着的是朝臣。 璟妃心底的醋意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是心中暗想,陈宁又是谁?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当她抬着下巴,仪态万千地走出勤政殿,迎面遇上一位身着蓝色衣袍,同样微微扬着下巴,气宇轩昂,眉眼间有些孤傲的年轻男子。 这就是陈宁?皇上的新宠臣? 璟妃禁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人。 陈宁却目不斜视,跟着内侍大步走进了内殿。 进店后,陈宁跟李北辰汇报了今天京城的舆论动态和自己做的工作。 先拿出来四个话本,一个封面上写着“女侠且慢”、“惊世后妃福贵人传奇”、“谁才是她真正的身份”、“开局杀了四十八个反贼”。 李北辰打开一本,只见上面写道:“据说,本朝后宫里有位神奇的后妃,她来自民间,而非达官贵人之家,嫉恶如仇,对皇家忠心耿耿......” “写得倒还不错,”李北辰强忍住笑意,问陈宁,“这是陈卿做的宣传工作?” “回皇上。这是街头巷尾到处在流传的话本子,还有不少说书先生当街说书。”陈宁立马毕恭毕敬地说道。 “陈卿如何看这件事?”李北辰饶有兴趣地直接翻到结尾,想看看这些写书的给福贵人安排了个什么结局。 谁知,书的结尾处写着,“本书正在火热连载中,欲知后事如何,请购买第二册。” 李北辰的嘴角勾起微微笑意。 陈宁立刻答道,“定有人刻意为之。否则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嗯。你且关注着这些话本子里面的内容。先不要打草惊蛇。”李北辰又好奇地翻了翻其他的几本书,基本上全是一个套路,无非就是遣词造句,细节描写,内容详略上的差别。 陈宁偷偷地观察着李北辰的神色,他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某种密码,“是,陛下。” “昨日的消息可都安排散布出去了?” “微臣已联系江大人,其他渠道陆续散播开。今晚上天香楼开业更是个好时机,已经安排好。” 李北辰点点头,合上手中的话本子,“京城中对大理寺寺正举报叶竹卿会试舞弊案有哪些风声。” “回皇上。考生们都已经回乡。有考生议论,但动静不如想象中的大。叶竹卿的名气颇佳。很多人怀疑这是不是工部尚书死敌趁着反腐搞的鬼。引起更多人关注的是天牢劫持案,对于幕后黑手的身份,猜测纷纷。” “都有哪些猜测?”李北辰随手给自己续了杯茶。 又给另一个空杯子倒上。 “陈卿,你喝口茶。慢慢说。” 陈宁是个才子确实不假。但人情世故方面确实差了那么点。 陈宁受宠若惊,端起茶杯时,立马意识到了刚刚的不当。哪能让皇上亲自给自己倒茶。 立马诚惶诚恐地放下茶杯,跪在地上,“微臣御前失仪,乱了尊卑,请皇上降罪。” 李北辰笑着扶起陈宁,一脸的风淡云轻,“小事小事。陈卿不必如此拘束。喝茶!” 看起来礼贤下士,十分潇洒大度。 陈宁颇为感动,心里却知道,在帝王面前,绝不能恃才傲物,再有下次。 就在这时,徐福海进来通报:“启禀皇上,福贵人到了,是否请福贵人去偏殿休息。” 第271章 纵火案 既然此时正好聊到了昨夜的天牢纵火案,李北辰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让福贵人进来。” 转头望向陈宁,“陈卿你也认识福贵人,曾经跟太后还有你同坐一轿辇。” 陈宁何曾不记得当日马车里的场景:江月白手持玉泉剑,面色冷峻得如同一尊杀神。 他装作努力回忆状,脑子里的cpu飞速运转,都要冒烟起火,方想出一个不太烂的应答,低头拱手作揖:“当日多亏福贵人侠肝义胆护送太后回宫!” 李北辰不再言语,只是转动手中的茶盏。 陈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月白立于门外台阶下,听不见里面的交谈声,神情静默。 虽然她很好奇一国之君的办公室长得什么样,但多年的商务礼仪让她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稳重低调才是职场最好的新手保护,而不是东张西望,肆意张扬。 先扎根立足,在组织里找到一席之地,而后才有机会展示自己的真性情。 何况真性情,就不是低位新人在正式的工作场合需要展现的。即使工作性质需要表现出“真性情”,那也需要经过修饰。比如率真不意味着口无遮拦,不分场合开玩笑。 徐福海毕恭毕敬地请她进去,眉眼里都是笑意。昨晚以后,他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福贵人。 江月白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微微紧握的双手,舒展面部僵硬的表情,迈步走向这个王朝最高领导的办公室。 屋外传来的平稳脚步声,让屋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心中一跳,抬首望向门口。 李北辰端着茶杯的手停在空中一顿。 江月白今日穿的这身,他从未见过。与往日的明亮鲜艳或者是素雅干净不同。今日是月牙白与绛红色搭配,主体是月白白,少许绛红色,再缀着些绛红色的花朵。 怎么说呢。 配合江月白的鹅蛋脸和发型,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江月白气度不凡,端正大气。 这种大气不是像皇后那样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反而有一种带着几分柔婉的亲和力。 与陈宁那日马车里见到的满身煞气截然不同。 陈宁低下头来暗叹,难怪话本子里都称呼她为女侠。 江月白进来后其实略有惊讶,ceo在开会,喊她进来做什么,但面上并未显露,得体地行了礼。 李北辰喝了口茶,温声吩咐:“福贵人,来,坐朕身边。” “谢皇上。” 江月白浅浅地笑着,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上前替李北辰和陈宁斟上茶水。又把空了的茶壶拿给徐福海,这才款款落座。 陈宁瞬间红了耳朵,有些不自然,为自己方才的失仪感到十分羞愧。 江月白坐下后,垂下眸子,目不斜视。 既不盯着皇上看,卖萌撒娇,吸引皇上的注意力;也不好奇地偷看陈宁,打量一二。 越发显示出她心思端正不逾矩。 李北辰心下满意,看江月白的眼神越发柔和,“陈宁,你接着说。” 陈宁迅速地调整心态,继续讲京城里的传闻。 有的说是,那王金宝是刺客组织的主要头目,昨日的纵火劫狱就是为了救出王金宝。有的说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借着混乱,劫走天牢里关押的其他朝廷要犯。 也有的说,韩仲载作恶多端,担心此次反腐会让他贪污枉法的事情暴露,所以纵火让以前的冤假错案死无对证。还有的说是纵火是谋反之人是在对刺客们斩草除根。 李北辰微笑着听完,先问陈宁,“陈大人你怎么看,这些传闻?” 陈宁并不知道昨晚的内情,还有韩仲载还活着这件事。 他想了想回答道:“以微臣之见,也许这些都有可能,或许是多方合力的结果。京城已经连续两天发生了刺杀之案。明知道朝廷会加强对天牢的看守,却顶风作案。 这说明,第一,这件事一定有内应,内应很可能是大理寺的朝廷命官。第二,大牢里有巨大的腐败或者冤情很快遮不住了;第三,天牢里很可能有能牵出众多高官的犯人或者朝廷命官,甚至是这次刺杀的幕后黑手。” 陈宁确实让人意外。 李北辰暗暗惊讶,眼中带着欣赏。 仅凭有限的信息,陈宁分析出来的结果,却跟审讯韩仲裁的情况几乎全部吻合。 但李北辰不置可否,隐藏住眼中的欣赏,只是抬了抬下巴,“陈大人,喝茶。” 因为还要放长线钓大鱼,案情暂时还不能公开。 “谢皇上。”陈宁的耳朵依然红着。 李北辰转过身,目不转睛地望着江月白,“福贵人,你觉得呢?” 江月白笑着回过神来,起身给李北辰倒茶,“臣妾乃一后宫女子,不敢妄议国事。” 李北辰料到江月白会这么推脱,这个女子,关键时候心狠勇敢,但日常谨慎小心得很,总是一副怕被治罪,小命不保的模样。 朝着江月白一笑:“此次铲除谋逆乱党,有你的功劳一份。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这一笑里,眼底既有欣赏,还有几分宠溺。 江月白又给陈宁斟上茶,停住手时,神色凝重地看向李北辰:“依臣妾看,皇上英明睿智,下面又有大理寺、督察院、刑部,想必不论对方有多狡猾,只要做了坏事必然会留下痕迹,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室内突然出现了片刻的静默。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的眼里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按照大明王朝的司法程序,一件最终要判死刑的大案,一般先要经过十分严格的审批程序。 先由地方法院,也就是一个区域的行政机关,例如顺天府进行初判。 然后交给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这三个法律部门联合审批,无异议后每个部门都要签字盖公章 最后由刑部拿着卷宗交给皇上,皇上看完,认为可以,才可以算结案。 江月白的意思是,这件事如今已经过了昨晚最为凶险的环节。就该进入公事公办的司法程序,让负责刑事案件的三个部门都参与进去。 人一多,就难以合谋,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公开透明,讲证据,而不是在这里闭门造车,空口无凭地进行揣测。 反正最终是由皇上来定夺。 李北辰轻轻咳嗽一声,对江月白说道:“福贵人说得很好。” 陈宁略有尴尬,耳朵红得更厉害了。 江月白这话,分明也暗讽了皇上前面治理贪腐不符合法律规定和司法程序。 第272章 谋划 陈宁敢断言,即使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个臣子敢这么建议皇上。 毕竟谋逆是所有罪行中最高之罪。 每个人都想明哲保身,不愿意沾染。 得罪当今圣上人头难保,但如果找到蛛丝马迹,得罪暗中蛰伏的谋逆之人,一样人头难保。 陈宁沉思片刻说道:“福贵人说得有理。这样公开办案,大理寺里即使有内应也不好再做手脚。只是,本案涉及谋逆,事关重大,还要防止有人借机造谣生事,扯出不可公之于众的机密。” 李北辰与江月白默契地交换了下神色,这个陈宁确实可以。 比如江月白和李北辰均当晚在场,而且是直接参与人,即使肯定会有不少官员知道,但不宜现在就直接公之于众。 李北辰凝视陈宁,微眯着眼沉声道:“那陈卿可有解决办法?” 陈宁陷入沉思之中,半晌之后,摇摇头,“可能还是需要秘密调查。” 李北辰又看向垂着眸子,似乎陷入沉思的江月白:“福贵人,你觉得呢?” 江月白一抬头,微笑着看向李北辰: “陈大人考虑得周全。既然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正式公开,那是不是可以做个折中。 比如从三个部门里分别抽调出一个信得过的人,组成专案组,遵循严格保密原则。只有他们可以审查当晚所有的涉案人等,并向皇上直接汇报他们的工作。其他人一律不可以问审相关人员和案情。” 陈宁眼睛一亮,李北辰眼睛也一亮。 陈宁不由得向福贵人投去赞赏的眼光:“这倒是个办法。虽然不能杜绝当日纵火劫狱案内情的泄露,但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传播和讨论。既能顺藤摸瓜,还能浑水摸鱼。看得到猜不着摸不清,更容易让人露出马脚。” 李北辰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瞥了陈宁一眼,思量之间已经做了决定,“好了,陈宁。你先退下。朕吩咐你的事,照原计划行动。” 陈宁回过神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寒暄了两句,行礼后匆匆告退。 李北辰并不恼陈宁,他了解陈宁的性子,直率而有些不懂人情世故。 见江月白神态自然,拉过江月白的手,叹息道:“月儿,朕又是可惜你没有投个男儿身,埋没了一身胆识和才华;又高兴还好你没有投个男儿身,不然何来如此红颜知己。” 在江月白心里,这话听着没多少意义。 就像现代,大佬们千方百计把并驾齐驱的商业伙伴变成情人,却很少把情人弄进公司变成并驾齐驱的商业伙伴。 不过老板这么深情款款地夸奖,还是要恰到好处地回应下。 江月白抬起头,凑近一步,盯着李北辰的眸子望进去,眼睛熠熠生辉,黑亮的眸子透彻分明。 扑哧一笑,“皇上如此欣赏臣妾,臣妾倒不好叫皇上失望了。不如明年科举,臣妾乔装成个男儿,去试上一试,看能不能真的如皇上所说,有一身才华,金榜题名。” 李北辰怔了一下,点了点江月白的鼻子:“调皮!如此一来,以女儿之身去参加科举,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那陛下就开恩让女子也都能参加科举,不就好了?天下间男子可为之事,女子同样可以。当然还有女子可为,男子不可为的。”江月白故意眨巴着眼睛,笑着看向李北辰。 李北辰望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沉默,他轻轻地将江月白散落的发丝拢在耳后,却被江月白一手抓住,十指相扣。 朝臣在的时候,她端正大方;朝臣不在,她狡黠大胆。 逆着光,她的脸部有这样一股花瓣般的轻柔娇美感,浑身上下却又流淌着洒脱肆意的性子。 也许从殿试那天,江月白大胆地向她走来,七步成诗开始,便未把她当成寻常女子。 李北辰看向被江月白抓住的手指,心下一软,“那要看你能不能赢朕这盘棋。如果你赢了,朕就允许你明年去参加科考。” 说完抽出手来,将刚刚落在棋盘上的最后两子取下。 江月白喜出望外,“皇上此话当真?” 这不就又有事情可以做了。如果考上了,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找个官做做。 整天呆在这后宫有什么意思。 【系统:小主,你的目标是当上皇后,不是当上朝廷命官。请不要偏离主线任务。】 江月白:说不定这样,可以劝说皇上让天下女子都有机会参加科举。女子的受教育程度,社会地位提高了,对整个社会都有利。社会昌明了,说不定皇上觉得我德才兼备,智勇双全,格外宠爱我也不一定啊。 【系统:小主,别怪我没提醒你。后宫干政,为封建王朝的大忌。你胡作非为,后果自负。】 江月白这下有点迟疑了,系统说得也没错。有点冒进了。上一次冒进,害得白桃被打了个半死。 “你不会觉得能赢朕吧?”李北辰漫不经心地问道,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玩味。 听得徐福海在边上强忍住笑意,原来“少爷”也会这样跟人聊天。 江月白这下有点为难了。跟领导下棋,一般要使出浑身解数,经过苦苦鏖战,结果输了。最好不要赢,但也不能输得太潦草。 只是皇上赌上明年去科举的机会,江月白又有点不想输。 江月白盯着棋盘,十分郑重地问道:“是一局定胜负,还是三局?” 李北辰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还真想赢他,她说话之间的神态异常严肃,颇为兴味打量着:“一局。陈相待会儿还要过来商谈国事。” “好。那就一言为定。”江月白的视线从棋盘上移到李北辰的脸上,“皇上,黑白两子各有优势各有破绽。不如我们石头剪刀布,定胜负吧。赢了的拿黑子,输了的拿白子。如何?” 石头剪刀布? 徐福海在一旁再次勾起嘴角,把头埋得很低,强忍住笑意。 这大街小巷小孩子都玩的东西,皇上倒是没有玩过。不知道今日会不会玩。 李北辰听完江月白的话也愣住了,默默地轻握着拳头,放在身侧,准备着玩他生命中的第一次石头剪刀布。 第273章 博弈 “皇上这是答应了?”江月白笑着问道。 满是欢欣雀跃和意气风发。 她可看出来了,皇上似乎从来没有玩过石头剪刀布。毕竟谁敢赢皇上啊。 那此时可以用“刺激”这一项俘获皇上的芳心了。 陪领导玩的要诀,不管是打羽毛球、保龄球、高尔夫、滑雪,还是什么,还是一起组团打游戏,就是陪ta玩的开心尽兴。 李北辰观江月白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微微一笑,心想朕还能输给你,温声说道,“开始吧。” 江月白欢乐的声音响起:“三局两胜啊。石头剪刀布!” 她也好多年没有玩了。上次玩,还是陪弟弟江秉恭玩的。 结果江月白出了剪刀,李北辰出了石头。 李北辰比江月白晚了两秒。 江月白眼看旗开得败,那哪能行,后面想赢的难度太大了。 “不行,不行。你晚出了。得要同时出。” “好,重来。”李北辰嘴角上扬,饶有兴趣地望着江月白。 接下来一局,江月白晚出了一点,她还是出的剪刀,不过这次李北辰出的布。 所以江月白胜。 江月白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可是后出了又有点心虚,“皇上,不如我们都蒙上眼睛。然后让徐福海来判定我们的输赢如何?这样就不分先出后出了。” 李北辰虽然玩得正开心,想了想,陈相怕是快要到了,如果再准备红布,恐怕还要等很久,笑着说道:“这样,我们都转过身去,在背后出手势,然后由大福判定。如何?” “好主意!” 江月白立马转过身去,又扭头看向皇上,恰好李北辰也扭过头看过来。 她对着皇上轻轻地单眨了一下右眼。 李北辰立马觉到心跳好快。 徐福海没有想到自己也要加入游戏,不对,过来光明正大地看戏,心里一样小激动。 “开始吧。”李北辰淡声说道。 “石头剪刀布!”江月白负责喊号子。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剪刀,皇上剪刀。平局。” 李北辰心想,你是不是傻啊,每次都出剪刀。又想,你下次还出剪刀吗? 就在这样的琢磨中,来了第二局。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布,皇上锤子。福贵人胜一局。” 江月白禁不住笑出了声。 李北辰心想,看朕怎么赢你剩下两局。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剪刀,皇上锤子。皇上胜一局。” 江月白这次又笑出了声。 李北辰不动声色,但心情变得异常愉悦。 决胜局就要来了。 两个人都在揣测对方会出啥。徐福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皇上输了咋整。 皇上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徐福海朗声说道:“福贵人布,皇上布。平局。” 战况更加激烈了。 全场三个人的心都在狂跳。 又一局平,都出了石头。 又一局平,都出了布。 就在气氛烘托到了最高点时,三个人都是满脸笑容,正准备做最后一战时,外面传来通报:“皇上,陈相已经来了,正候在殿外。” 江月白转过身,颇为遗憾地说:“很遗憾,只能下次再决出胜负啰。” 李北辰笑着点点头:“你先去侧殿休息会。一会儿陪朕用午膳。稍后再战。” 徐福海垂着头,憋住笑。“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江月白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李北辰忽然站起身来,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月儿,有你在真开心。” “臣妾也是,也很开心。”江月白甜甜地笑着。 领导满意是最大的肯定。 “臣妾先去隔壁了,”她瞟了眼桌上的话本子。 李北辰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印上一吻,再松开手,转身拿起桌上的话本子,放入江月白手里,“正好看看民间写的关于你的传奇故事。” “谢皇上,”江月白把话本子捧在手里,甜甜地说道,“让臣妾看看,是不是写得很有趣。” 江月白抱着话本子落入陈相的视线,后与陈相错身而过。 陈相有些错愕,不动声色地以视线追随着她。 今日一见,既与晋王大婚那日的昏迷中奄奄一息不同,也与魏王大婚那晚华贵大气不同。此时笑靥如花,灵动得只是个活泼轻快的少女。 这个时间竟然出现在勤政殿,而且看她走的方向,不是离开而是去偏殿休息。 隐约间有股好闻的淡淡清香,随着她的衣袖飘散开来。 令人心旷神怡。 心下暗道,看来女儿在宫中遇到真正的劲敌了。 进屋之后,李北辰喊徐福海给陈相上茶。 陈相微微抬眸,瞥见了陛下舒展的眉眼,心里松快了许多。毕竟这些日子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他正要奏事,却被李北辰止住:“陈相,来,陪朕下会棋。璟妃刚走,这是她未下完的棋局,不如由陈相来替她下完。” 陈相一愣,知道皇上定是话里有话,便领命坐下来:“微臣棋艺退步,已经不堪大用。如若下得不好,请陛下原谅。” “璟妃刚刚也这么说。可她天生聪颖,棋艺又是陈相和国手梅东海这样顶级的高手教的,下得太烂,未免可惜。陈相,轮到你下了。” 陈相明白了,璟妃在宫里闯祸了,下了步皇上容不下的臭棋。 他扑通一下跪下,连连叩首,“小女亭玉自小聪明伶俐,被臣和内人过于骄纵,若是在宫中犯错,是微臣教女无方,请皇上责罚微臣。” 李北辰捏着手中的黑子,面色深沉,半晌没有说话,也不叫陈相起来。 再也无心谋划如何为女儿除掉江月白,而是为女儿的当下忧心忡忡。 终于等到从上方传来的声音:“陈相,轮到你落子了。” 陈相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凝视着棋盘,片刻后,落下一子。而后而俯下身去,不敢直视天颜。 只听见李北辰一声冷笑:“没想到,你落子的位置跟你女儿一模一样。果然父女同心。” “臣,臣和亭玉都同心于忠于陛下。”陈相额头上滚落下来大颗汗珠。 李北辰随手落下一子,如此前一局一模一样。仅此一子,便定了胜负。 然而,这本就是陈相的算计。 以退为进,让皇上出口气。使得自己显得笨拙,而不是老谋深算。 只有显露出对皇上毫无还手之力,随随便便便可取了性命,才能博得皇上的原谅。 “你们陈家好大的胆子,胆敢谋害朕的皇嗣!” 第274章 腹黑 “你们陈家好大的胆子,胆敢谋害朕的皇嗣!”李北辰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陈相心中一惊,暗道,女儿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竟然被抓住了把柄。 后宫之争,第一争便是皇嗣。古往今来不少谋害皇嗣的事,只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些,地位更高些,皇上更偏爱些。 “皇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人赃俱获,璟妃都承认了。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陈相你竟然还敢说误会?!”李北辰的声音一片冰凉。 女儿糊涂啊。这怎么能承认呢? 谋杀皇嗣这种事,只要不是当场人赃俱获,就坚决不能承认。这就跟偷情一样,一定要抓奸在床,否则可以死不认账。 陈相虽然皇上在诓骗他,但不敢再嘴硬呼冤枉,而是匍匐在地,“请皇上念在亭玉自十四岁入宫,对皇上情痴一片,一时糊涂,就饶了她这次吧。臣教女无方,甘愿替小女受罚,自请死罪。” 说完开始一巴掌一个结实地开始左右开弓的掌嘴。 掌了大概总共五十下,陈相的脸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李北辰方才喊停。 沉默良久。 李北辰忽然幽幽问道:“陈相的长女与蒙齐巴克的婚事如何了?朕听闻蒙齐巴克明天就要离开京城。” 陈相:“......” 他本想借着这次刺杀毁了这桩婚事,如今看来是躲不过了。 他抬头,对上皇上清冷和探究的眸子,一脸颓然:“紫嫣与蒙齐巴克今夜成婚。” 李北辰眼中略有微动,放下茶盏,露出浅浅笑意,唤道:“徐福海,给朕拿坛好酒。朕要陪陈相喝两杯。” 陈相挤出一点笑意。 自儿子陈章含打了鞑靼使臣,璟妃重新位列四妃,并得封“璟”字那晚开始,他们陈家的戏就不得不按照剧本演下去。 前几日不过是老父亲抱有一丝侥幸。 室内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北辰叹了口气,方才说道:“陈相,你起来坐下吧。一会儿朕派人把你们陈家后人送回去。好生安葬吧。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谢陛下宽恕。” 陈相努力地站起身来,被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照的有点晃眼,几乎要站立不住。 跌坐在椅子上时,险些碰翻棋盘。 徐福海很快端上来一壶酒,分别给皇上和陈相斟满。 李北辰端起酒杯,目光摄人,“一祝陈相长女大喜临门。祝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陈相一凛,福至心灵地朗声说道:“谢陛下。” 竭力掩饰声音里的喑哑。若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送女儿远嫁他乡,更有谁愿意送女儿去和亲,嫁给蛮荒之族的敌人? 碰杯之后,喝下。 李北辰再次举杯,“二祝陈相西北赈灾巡视之行顺利圆满。陈相为国事鞠躬尽瘁,朕不甚感激。” 碰杯之后,再次喝下。 李北辰再次举杯,“三祝陈相长子陈章良钦差御史巡视执行顺利圆满,助朕还天下吏治一片清明。” 碰杯之后,干掉。 李北辰面色冷沉,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陈相,朕相信你的忠心。但要好好记住今日,也记住今日朕跟你说的话。落错一子,满盘皆输。望你也告知璟妃。如有下次,朕也保不住她。告知你的大女儿,紫嫣,永远要一心向着大明,大明是她的后盾。” 陈相深吸了口气,拱手行礼:“谢陛下宽恕。臣定当为大明基业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徐福海,送些厚礼给陈相带回相府,恭祝陈相家长女新婚大喜。” “诺,”徐福海笑吟吟地退到一旁,“陈相您先请。” 陈相走出大殿后,望向皇宫里的亭台楼阁,神情遥远而恍惚。 不知那草原此时又是何等光景。女儿余生又是否适应? 陈相走后,李北辰琢磨着桌上的棋局。 白子是否真的已被璟妃下成末路? 只有那一处可下? 别无选择。 假如没有选择,兔子都会咬人,陈相家又是否暗生反意? 想到隔壁的江月白,不知道她的棋艺如何,还有未吩咐胜负的石头剪刀布来,眼底就浮出几分笑意。 江月白笑意吟吟地抱着话本子走进来,瞬间就像一束阳光照了进来,让李北辰心情明亮了许多。 “喝茶还是喝酒?”李北辰随口问道。 “臣妾猜皇上想喝酒,不知臣妾猜得对不对?” 李北辰扬眸看向江月白,眼中带着笑意,“那便与你喝上两杯。” 其实他从小克己复礼,除了不得不喝的场合,象征性地喝上三两杯,不会贪杯,更不会大量喝酒买醉。 因为酒会让人失控。而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可有半点性差踏错。 李北辰剑眉星目,瞳仁如墨,目光流转,令江月白有一瞬间的的恍惚,却又立马清醒过来。 她简短地应了声,“好。” 她的这份失神被李北辰收入眼底,眼睛一眯,便带了几分探究。 “月儿,你刚刚在想什么?抬起眸子看朕。” 江月白此时已经恢复了心神,渐渐地抬起眼睛,迎上李北辰的眼神,“臣妾在想李白的一句诗,人生有酒须尽欢,莫让酒樽空对月。” 李北辰知道这不是江月白的真话,也不戳破,心想总有一天,会让她卸下所有的心防,将斟满的酒杯递给江月白,“今日小酌,改日夜里有月时,朕再给你设庆功宴。” “谢皇上。”江月白笑着接过酒杯。 “第一杯,朕敬你为朕保护了太后。” “臣妾的本分。” 两人视线交错,默契地喝掉第一杯。 “第二杯,朕敬你为朕去参加魏王的婚礼。” “臣妾的荣幸。” 干脆利落第二杯。 “第三杯,朕敬你文武双全,智勇双全。朕能得你何其有幸。” “臣妾的...” 李北辰好奇地问道:“臣妾的什么?” 江月白拿着酒杯,望向李北辰,地下头,红了双颊,抿着嘴却不肯再言语。 说着骗人的情话,虽然不要钱,但有时候怎么突然很难说出口。 她垂着眸子,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些话本子。 江月白猛地意识到这些个话本子有问题,笑容忽然凝固,神色严肃。 她抬起眸子看向李北辰:“皇上!这些话本子有阴谋!必须立刻马上进行处理。” 第275章 话本子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盯着话本子的封面:“是内容上的问题?” 江月白放下酒杯,神色凝重地说道:“首先是这件事本身。” “皇后是中宫之主,皇上对皇后敬重有加,天下皆知,皇后为皇上挡刀昏迷不醒,所做的贡献比臣妾大得多。虽然说,写皇后的本子属于严重冒犯皇权,还有可能引起民众对鞑靼的激愤。 但大肆宣传臣妾。那么身居皇后的家人如何想?如果这些本子流传到戍守边关的镇北侯手里又如何想?恐怕这是在离间皇上和镇北侯。如果臣妾猜得不错。事发当晚就有人快马加鞭地把消息送到了镇北侯那里。镇北侯恐怕在激愤之下会出战鞑靼。” 李北辰声音瞬间冷了下去,眉头微蹙,“没有朕的号令,镇北侯断不会贸然行动。” “国仇家恨集合在一起,如果送信之人巧舌如簧,善于煽动,镇北侯可能借着应对鞑靼零星的骚扰,或者为被剥皮的商队讨回公道而大规模出击。战场最大的依仗就是士气和民心所在。” 江月白顿了顿,仰头望向李北辰,“如果京城里皇后的亲族传信给镇北侯,说明京城的舆论风向,就会加剧镇北侯的愤怒和担忧。” “但朕已经封他为王,给了世袭封地。”李北辰捏着酒杯,无意识地把玩着,又给两人满上。 江月白想到自己的父亲。 那晚他牵挂着女儿的安危,跟在车队之后默默地守护,关键时候不顾生死地出手。 眼睛有些湿润。 她摇摇头,“爱女之情人皆有之。何况是长期镇守北域,抗击鞑靼的一方猛将。” 李北辰岔开了话题:“这话本子还有其他哪些问题?” 江月白端起酒杯,很有默契地与李北辰碰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讲起第二个可疑之处: “还有这题目问题。比如《谁才是她真正的身份》,这是暗示臣妾的身份有问题。里面内容提到臣妾出身不明,却身手不凡,剑术超群,一剑劈一个。字里行间,隐含的意思是臣妾进宫是个阴谋,皇上因此给臣妾晋位是个阴谋。而《开局杀了四十八个反贼》这个题目里数字就十分夸张。臣妾都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数字,对方如何知道?这明确的给反贼立了个靶子,要复仇,找福贵人。” 李北辰喝掉酒杯中的酒,眯起了眼:“这是要离间朕和你,借刀杀人,意图除掉你。这样的朕后宫里就没有能贴身...保护太后的。” 他本想说“贴身保护朕”临时傲娇地拐了个弯。 江月白垂下眸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想李北辰应该懂了里面的内涵。 李北辰见江月白沉默了下来,面色微沉,心想她怕不是又想到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条宫规,破天荒地说了句:“朕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朕。你可以尽管地畅所欲言。恩怨是非,朕分得清。” 江月白:系统,这句话你录下来了吗? 虽然皇帝说是说一言九鼎,但是事后不认账的时候多了去了。把皇帝逼急了,人家直接往死脑筋的人脖子上一抹,这个世界就不存在出尔反尔的证据。 【系统:录下来了。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千万别信。】 江月白:老板的口头承诺效果类似。但有备无患嘛。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李北辰误会了江月白短暂的沉默,又十分别扭地说道:“还有贴身保护朕。” 江月白回过神来,扑哧笑出了声,害得李北辰立马冷了脸。 “臣妾是在想,如果对方成功离间了臣妾跟皇上,会有什么好处呢?一般而言,谁受益,谁就更有可能去做这件事。第一,当然是宫里的后妃就有更多机会接触皇上,升位份,得皇子。第二,假如有宫里妃嫔中有内应,就可以更好地下慢性毒药或者行刺。” 听得守在门口的徐福海胆颤心惊。 这从今往后,皇上的吃穿用行住,都要更加严格的把关,用膳要每道菜试吃银针验毒,坚决不能接受后妃们送来的汤汤水水。不知根知底的人坚决不能安排近身伺候皇上。 李北辰转头看向徐福海:“福贵人的话,你可都听见了?把乾清宫收拾出来。寝殿里不要安排其他的任何家具,香炉也不要。把养心殿的旧床搬过去,一个桌子,两把椅子。再在偏殿里安排两间屋子,更衣和洗浴分开。今后侍寝一律安排在乾清宫,必须在偏殿洗浴更换纱衣确保安全后才可以送过来。不可佩戴任何发饰、耳环。御膳房的人清查一遍,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违者杖毙。” 转头看向江月白:“至于福贵人,以后就跟朕去养心殿。” 皇帝的雷厉风行令江月白内心点了个赞。 果然危及到了自身安全,就非常上心。 李北辰的意思,当然是养心殿以后属于福贵人专用。他期待地望着江月白,以为她会很感动。结果看到江月白眉头紧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月儿,你还在想什么?” “臣妾在想,能把当晚的事情写得十分生动,虚虚实实中透露了不少细节,描绘得如同身临其境。那说明这个人要么当时就在现场,要么就是采访了当时在场的禁卫军。”江月白笑着摇摇头,“不过有天赋的作家,仅凭几句故事梗概就可以推断想象出完整的现场。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个不是如今的重点。” 李北辰差点就想敲江月白的脑袋,说话总是说半截,吊人胃口。 “说吧。你觉得如今的重点是啥?” “重点是,”江月白拿着手上的话本子摇了摇,摸着下巴说道,“要抓紧时间写出几本更好看更狗血的话本子。臣妾想想看,是感人至深的儿女情长,还是瑟瑟发抖的鬼故事,热血激昂的沙场征战,还是跌宕起伏的悬疑故事......” 文化娱乐这块阵地,我方不占领,就会被敌方所占领。 李北辰微微一笑,这江月白鬼精灵鬼精灵的,吩咐道:“徐福海,你现在就派人通知翰林院,让所有人未时正来勤政殿。国子监祭酒、户部尚书慕容池、督察院左右督御史都过来。” 第276章 小字 江月白听到皇上点名的几个部门一把手,心下大骇。 领导这架势和行动力,比自己还猛。 这下大明朝的公务员也该开始内卷了。 翰林院这相当于现代zyd校、中科院、社科院的部门,今天被皇帝抓过来写小说话本~ 到时候,老学究们的反应会不会很激烈? 国子监、户部和督察院,难道是来写《人民的名义》那类反腐小说的? 李北辰目光灼灼地望着江月白:“对了,月儿。女子嫁人后夫君都会喊她的小字或者闺名。你十五及笄之后可有小字?闺名如何?” 他总觉得直呼其名叫月白,不够尊重。叫月儿又显得过于小气。 如果有个别致的小字可叫更好。 江月白笑着没有回答,在她心里,闺名属于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的专有,她不想在公司里使用,哪怕仅仅只是被领导使用。 李北辰随口吟道李白的诗句:“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 江月白莞尔一笑,“还有王安石的''露鹤声中江月白,一灯岑寂拥书眠''。” 李北辰想到刚进宫那会儿,江月白还真抱着他的诗集睡着过,眉眼间满溢着笑意。 “不如朕为你起个小字如何?天清、静知、书眠哪个好听?” 江月白抬首,忽而想起,曾经在苏州河边见过一个锦衣少年躺在草地上,春日太阳下,以书盖着脸睡觉的模样,虽然觉得最喜“书眠”,却笑着说道,“臣妾觉得都挺好。” 又抿嘴一笑,“万条溪流奔东海,一点丹诚向北辰。臣妾愿字为丹诚。” 说完定定地望着李北辰,含着温柔的笑意。未说完的话,自在不言中。 这诗句就像江月白本人,磅礴大气,又情意深重。 李北辰瞬间被笑意融化,为江月白对诗词的信手拈来,深厚的爱意忠诚所震动,他举起酒杯:“丹诚,朕敬你一杯。” “谢皇上赐字。臣妾很喜欢。”江月白笑着说道。 她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愈发有信心。 从此在老板这里不再是小江,jenny,江贵人,江老师,江姐,而是能亲密地类似称呼“德康”的人。 当然她不会傻乎乎地去问李北辰的字啥。毕竟没听说下级喊上级小名的。 就像谁敢喊“泽民”的。 北辰即北极星,喻指帝王,也指帝都。这就是帝王之名。比如《论语为政》里:“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说不定在未来某个时刻,李北辰为不受重视的童年而伤心时,就可以用名字开解他。或许从先帝给他起这个名字开始,就对他寄予厚望。 李北辰不善饮酒,此时脸颊微红,“朕不善饮酒。丹诚,你若是喜欢,多饮一点。” 摩梭着拇指上的扳指,望向江月白的眼底幽深一片:“朕字九如,朕的父皇赐给朕的。出自诗经,小雅,天保。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皇上的父皇对皇上寄托了如此高的期待,想必很爱。”江月白试探着说道。 李北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想必父皇给他带来的感受并不愉悦。 但他并不会跟任何倾诉这些感受。上位者注定是孤独的,很多情绪都需要自己去消化。 望向身前的棋盘和对面坐着的江月白,对她产生好奇来。 如果她执白子,会如何下这盘棋。 “陪朕下完这盘棋。你执白子,朕执黑子。” 其实都已经是残局,执白执黑都无所谓了,又不是开局,绝大多数棋手执白子胜率要大些。 “哦。好的。”江月白心领神会,也不问领导为何又改了规则。反正问了也是自找没趣。 李北辰满怀期待地望着江月白:“丹诚,现在轮到你下了。” 江月白先给领导来个预期管理:“臣妾的棋艺很烂,只能绞尽脑汁,尽力而为。下得不好,皇上会不会怪罪?” “不会。” 江月白继续进行预期管理:“赢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李北辰抬头很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心想,就你还能赢朕? 丝毫不在意江月白偷偷打量着的眼神,委婉客气地说道:“当然不会。你尽管下。” 徐福海方才听到皇上的话,已经撤下酒具,端上了醒酒的茶水。 此时江月白捧着徐福海倒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聚精会神地盘算着棋盘上的棋局。 看起来黑白二子相当,实则白子大势已去,而黑子气势如虹。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好像从前一世就这样,她经常临危受命,总是被领导抓去江湖救急,解死局,挑战不可能。 这样死脑细胞,掉头发,但也能快速获得领导的信任和提拔。 李北辰被江月白专注思考的模样所吸引。 他望着江月白,轻声问道:“怎么?很难?” 其实若实在下不出,也不要紧。 李北辰毫不自谦,他的棋艺至少是国内一流水平。 他幼时师从名师,不仅颇有天赋,而且是与梅东海齐名的国手韩子谦的弟子。 登基之前是个安静内向的人,无事时、烦恼时就自弈,乐在其中。 “嗯。”江月白说话之间,落下一子。 一个李北辰想不到的位置。 “你确定要落在此处?这会连着丢失至少四子。”李北辰好心地劝道,倒有了几分温润的感觉。 江月白有点生无可恋,她虽然学过下棋。但下棋真不是她的长项,毕竟不仅需要背海量棋谱,下得好至少需要计算十步以上,她感觉自己的智商根本达不到。 还是不要勉为其难,想赢了。 果然在古代女子参加科举,就跟围棋小白想赢专业九段一样困难。 顶着李北辰探究的目光,讪讪地说道:“臣妾水平有限,先这么继续下吧。” “好。” 李北辰看到江月白的应对,默默地在心中摇了摇头。年轻人,不要怪朕不讲武德了。 落下一子后,江月白就直接废了三子。 江月白秉着反正算不清楚,那就看整体大局,不看局部得失的信念,算个四五步拉倒了,又信手落下一子。 这一子看起来像是乱下,又不像是乱下。 把李北辰搞晕了。 第277章 新项目 怎么说呢? 李北辰搞不清楚是酒精让脑子变慢,还是心有点乱。 他看着棋盘上的棋局有些不理解了。 江月白好像随随便便地落子,却通过转身和凌空一挖,让自己局部突然间亏损不少。 白棋看起来活了? 李北辰不可思议地盯着棋盘。 璟妃只撑过一手。她竟然还撑了好几手。 陈相那个不算,他那是故意下输的。 手轻叩在桌子上,沉默的声音响起。他望向江月白,眼底含着惊讶。 好奇地问道:“丹诚,你的棋是跟谁学的?” 江月白不好意思地回道:“棋下得太烂。还是不要报上老师名号比较好。免得污了老师的名声。” 唉,围棋实在太难。精力有限,真不是靠内卷可以卷出来高手的。 李北辰闻言一怔,听起来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下什么,还是特意而为的谦虚。 “你的路数很独特,朕没在任何棋谱上见过。” 那是当然,江月白是遵照围棋的基本规则和基础棋谱,跟着感觉走,随意发挥。 有啥套路的。 反正输给皇上也不丢脸。 李北辰眯起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丹诚,轮到你下了。这次你回下在哪里?” 江月白扫视了一下棋盘,中盘厮杀激烈,她也不知道再往哪里下了。 尬笑着说道,“皇上,臣妾已经输了。不如去用午膳吧。肚子有点饿了。” 李北辰认真地数了数子,“丹诚妄言了,明明胜负未定。” 自己表示肚子饿了午休吃饭,老板说要继续加班谈业务。 尬得脚丫抠出来了一座桃蕊宫。 江月白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难道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皇上棋艺水平这么高,臣妾十分仰慕,自叹不如。” 喃喃地念叨着,算是求皇上网开一面,不要折磨人了。 皱着眉头,盯着棋盘,干脆落下一子,干脆在中腹封锁黑子正面出路。 李北辰料到江月白会落在此处,落下黑子去截月白的三子。 待月白皱着眉去救时,李北辰哈哈哈哈地笑着说道:“落在这处,你倒是真输了。” 他乐得笑出了声。 这一笑,让江月白和徐福海都松了口气。 徐福海:得给福贵人点个赞。能输给皇上,还能输得让皇上满意不容易。 “皇上的棋艺令人叹为观止!”江月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不忘继续拍马屁,“臣妾已经黔驴技穷了。” “不,不,不。”李北辰将刚刚三子取下啊,将白子落在另一处,“假如你下在这里,那可以提朕一大片子。朕数数看,虽然还是会输,但输的子会少很多。” 江月白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臣妾根本想不到下到这里。你看臣妾额头上的汗。这就是顶级高手跟低手的差距。请皇上以后多指点臣妾,也能跟着进步。” “起局时白子已经处于颓势。你还能撑了八手。已经难得。不过是缺少好的老师,棋谱背的不够,当然还缺少经常练********发表获奖感言,说的话当然都是很有道理的。 “多谢皇上夸奖,让臣妾感觉虽败犹荣。”江月白端起茶盏,隔着雾气将目光落在李北辰身上。 李北辰微微摇头:“丹诚,你低估了自己的围棋才华。从你落下第一子开始,朕就知道你是在围棋方面很有天赋。晚点朕的围棋老师韩博士来了,以后每天就由韩博士在勤政殿隔壁教你下围棋。” 李北辰的声音非常的认真而笃定,不容置疑。 看向江月白的眼神,充满了殷切的期待,那是对未来棋友的期待。 江月白只想说,宝宝心里苦。宝宝不想学围棋。 围棋这个事靠天赋啊。没有天赋的再怎么卷,卷不过有天赋的。 但转念一想,这不就相当于领导给她安排了一个地狱级难度的项目叫【围棋高手】。 老板经过考核,认为她具有专业潜能,请了国家级专业人士进行指导培训,甚至安排好了培训场地。恐怕定期会检查项目进度,甚至还会进行专业等级考试。 没有清晰阐明项目目标,规定项目期限,也没有承诺项目奖励。 但领导安排的工作,就得竭尽所能完成。 想想以前为了工作,学会的各种技能,羽毛球,兵乓球、交谊舞...... 围棋虽然是高智商的活动,但那也没什么嘛。 只要肯努力,肯下功夫,比一般人水平高就行! 遵循职场难题准则:不要一刀切,先来切一刀。 江月白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上面的念头后,放下手中的瓷盏,坐直身子,对着李北辰嫣然一笑:“感谢皇上给了臣妾这么难得的进步机会,臣妾保证好好学习,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这在前世,国家级围棋名师教学,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多好的机会,没问题,往前莽~ 领导安排任务,最不喜欢下属提困难,提要求,讲条件,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是“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李北辰听到江月白的回答果然很高兴,江月白脸上真诚的笑意更让他感到由衷的满足。 男人很希望能满足自己喜欢的女人,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 李北辰也一样。 而且他能看出来,她的眼睛真诚而明亮,那是求知若渴的目光。 跟璟妃的勉强和功利不同。 李北辰笑着说道:“好。那朕就经常检查你,看看你进步没有。” “好。那就一言为定!”江月白一当转换了思路,就会全力以赴,眼睛里的坚定清晰可见。 明白,领导会定期检查项目进展。 作为下属要定期向领导汇报任务进展,寻求领导的支持,有问题找(请教)领导。 江月白坦率积极的心态,让李北辰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朕当然知道,她一直都在找机会跟朕多呆一会。 就像昨晚她主动提出,想要以后每日申时陪着朕练剑。肯定是为了陪着朕,而不是为了学剑术。 他定定地打量着江月白,心里涌动着别样的情绪,想要原地抱着江月白亲近一番。 摸鱼之心人皆有之。 何况正处在皇上陷入初恋的甜蜜期。 只是想到午膳还没有用,下午一点未时要见诸多官员,时间紧迫。 只好作罢。 第278章 餐桌潜规则 今日的午膳依然简朴,九菜一汤,比昨日多了三道菜。 清蒸鸡,椒醋鹅,炙烤牛肉,椒末羊肉,羊肉水晶饺儿,清蒸鲈鱼,还有三道时令蔬菜,加一个三鲜汤。外加两道甜品和水果。 很像现代的自助餐。种类丰富,每种皇上吃上两筷子就差不多了。 只是皇上能自由夹,陪吃饭的人不行。 皇上发现昨天中午肉吃少了没吃饱,肚子饿得咕咕叫,下午工作效率低。 所以今天多增加了牛羊肉。 宫廷是世界上最大的食材店与餐厅。维持宫廷里一天的吃喝,光厨役人员就有接近四千人。 太祖皇帝出自民间,生活简朴,早膳也要有十二道,午膳也要二十道。 皇帝竟然吃得如此之简朴,简直要让这些人失业了。 江月白感叹了下,眼前的皇帝真是勤俭节约还天天这么努力。 简直不知道是,他给天下人打工,还是天下人给他打工。 今日的饭菜,跟在江南家中时差不多。只是河鲜少了些,红肉多了些。 江敬贤虽然是玉石绸缎商人,有钱,不吝啬吃滋补贵重的食材,但在饮食上不喜欢铺张浪费,讲究因时而食,喜欢食用当季蔬菜瓜果,注重精致和养生。 府中请了个做苏州菜的老厨子,一顿午膳,菜的数量一般是十二道,荤素搭配,主要是河鲜与时令蔬菜,个个色香味俱全。 江月白跟江锦绣不一样,两辈子对吃都没有什么追求。 上辈子出身农村,到了帝都之后,认识了很多新菜新食材,包括西餐。但除了公务应酬,她日常为了省钱,吃得十分简单。 按理说,这辈子投胎到江南富商家后,应该有强烈的补偿心理。但除了小时候的好奇心,什么都想尝尝,长大后,受父亲江敬贤影响很大,对吃讲究但不追求。 即使到了古代,依然受到现代光盘行动的思想,每次用膳都尽量避免浪费。 所以江月白面对这样的一桌菜很淡定。 徐福海安排到自己碗里的,就欣欣然地尝尝。皇上推荐给多夹的,就多吃两口。 然后得体地表示感谢,表示做法十分独到,味道十分可口。 跟领导吃饭,重点哪里是埋头吃饭。这可是隐性福利,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看看领导平时没事喜欢找谁一起吃饭,基本可断定这是他的心腹,至少是倚重信任的人。 重点是默默观察记住领导的就餐习惯,喜欢吃啥,顺便培养下感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就餐习惯,里面大有学问。情商高,很多时候表现为熨帖。如果下属能够观察到,很多时候能熨帖到领导心里,一当走入了领导的心里,就有了更多可能。 李北辰原本跟江月白下完棋心情就很不错,加上江月白没有像璟妃那般抱怨膳食过于简单和清淡,而是风淡云清,看起来十分知足满意,这让他的好感度又上升了几分。 他不觉得江月白眼皮子浅,小家子气。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江月白懂他,能跟他同甘共苦。 李北辰笑着问道:“皎皎,这些菜可合口味?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朕让御膳房帮忙做。” 江月白见皇上差不多吃完了,准备要离桌,立马笑着回道:“臣妾吃好了。这些菜臣妾都很喜欢。尤其是椒醋鹅味道十分不错。鹅肉酥软,有弹性,不油腻,口味酸酸甜甜,还有胡椒独特的香味。很好吃。” 当然是因为皇上喜欢这道菜,位列今日第二。而且这道菜里鹅的做法,相对于猪牛羊肉的做法更为独特。 发现江月白的喜好竟然与自己一样,李北辰心里十分高兴。他刚刚就注意到,江月白吃这道菜吃得最多。果然如此。 两个人要能在一起和谐相处,如果是个函数,吃能吃到一起就是自变量前面的系数。 江月白一定没想到,老板因为喜欢上她,竟然也在偷偷观察她的偏好,记下她喜欢的菜品。 李北辰离开餐桌,江月白跟着起身离开。 十分忌讳领导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完了,下属还在那里吭哧吭哧地继续饕餮。不仅不符合基本的商务礼仪,而且显得没有修养,容易被看低。 吃完饭,江月白默契地跟在李北辰身边散步。 她习惯性地保持比李北辰总是落后个两步的距离,以示君臣之别。 在现代社会也一样,不要贸然紧挨着一个人坐下或者行走。会引起强烈不适。 朋友和相熟的同事相处,让人舒适的距离约为一臂之遥,大约0.5米到1米之间。 但商务场合,低于0.5米的距离,往往会被认为是失礼和低级趣味。 阳光正好,两个人没有说话。 一种温暖而甜蜜感觉涌荡在李北辰的心底,他禁不住拉住江月白的手,低呼道,“皎皎!” 江月白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几日刺客的事情,总觉得她们似乎被对方耍得团团转,也许会对方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所诱导,离真相越来越远。 不知不觉中她收敛了笑容,微微低着头,眸子微垂,有些凝重。 听到李北辰这声饱含情绪的低呼,江月白这才回过神来,扬起头,对着李北辰粲然一笑,“有!末将在此。” 这声“末将在此”惹得李北辰心头一震,露出笑意。 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几年父皇在世时,带着他征战鞑靼时的厮杀情景。 父皇是个喜欢征战之人,一生戎马生涯,不服就干,疆域扩大了不少。却也因为连年征战,害得国库亏空,壮丁大幅减少,民不聊生。 他打心底不喜欢战争,但他知道,消灭东部倭寇海盗,征服北部鞑靼,扩大西南疆域,平定西部叛乱都不得不战。 握着江月白的手,他似乎听到了战场上的厮杀声,而她的眼睛里一片坚定和澄澈,心中的热血被激荡着,一本正经地回应道,“江月白听令,今日申时陪朕练剑!” “得令!”江月白松开手,挺直腰杆,躬身抱拳行礼。 李北辰含笑托起江月白的手,想起他们的下棋的赌局,“皎皎,你为何想参加科举?还有你想参加文举还是武举?” 第279章 凤毛麟角 江月白抬眼看向皇上,目光明亮,“因为不仅是天下好男儿,好女儿同样有一片报国之心,爱国之志!古有花木兰,唐有平阳昭公主。女儿一样可以文能入朝堂,武能上沙场,报效国家。” 李北辰抬首望向江月白,神色复杂,她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第一位是昭云公主,他的皇长姐。其母妃出身于西南武将家庭。 先帝共得了八位公主,其中有两位未成年便已夭折。五位嫁给了边陲守将,一位还未成年十二岁,居于京城公主府内。 昭云公主自幼英姿飒爽,颇有男儿志气。喜欢舞枪弄棒,勇猛善战,兵略不输男儿。被先帝极为看重,安排了多位武将在京时为她授业,在征伐鞑靼时,还曾两次带着长公主出征。 昭云公主后被先帝许配给了西南戍边的昭毅大将军,镇守西南。夫妻琴瑟和谐,育有一子一女。多年来,西南无战事,一直安稳。 先帝带着她征战鞑靼,大获全胜,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昭云公主就说过类似的话。英雄儿女皆能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第二位便是皇后。皇后出身于武将世家。父兄全是行伍中人,且都是佼佼者。皇后耳濡目染,自是一身本领,性格上也偏刚硬张扬。 在潜邸有次两人发生争吵时,皇后也愤而出声说过类似之语: 她的本意就不在深宫,皇后之位对于她而言,不是荣耀而是枷锁,只是服从先帝与她父亲的意愿。 她的志向是沙场征战,哪怕马革裹尸还,那也是宿命所在。 当时,他还为此异常愤怒。认为皇后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对于武将和武将之女,皇帝的心态一向是复杂的,既需要依仗,需要拉拢,又很忌惮。所以当他们说出想要统领一方,做个女将军,建功立业,皇帝总会怀疑他们的动机。 但江月白并非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她说出来的话,让李北辰有了极大的触动。 好女儿一样有报国之心。将门虎女,更加自然如此。 但李北辰敛住神色,打量着江月白,转移了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你想参加文举,还是武举?” 态度十分的严肃,江月白明白,这是领导谈公务,而不是随意聊天了,于是态度也十分认真:“臣妾对文举和武举都不了解。皇上可否能为臣妾讲解一二?” 李北辰眯着眼睛,打量着江月白:“武举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先考军事谋略再考军事技术。如果军事谋略不及格,就不能参加武试。 军事谋略的笔试共三题,试策两题,另一题默写《武经》。武试考骑射、步射、枪、刀、剑、戟、拳搏、击刺。都是实战中需要用到的战斗技能。” 江月白听完,摸着下巴,叹息道,“听起来很难。” 看来镇住她了,不会把瞬息万变,动辄生死之间的战场看得太草率。 李北辰接着说道:“文举,则主要考《四书》、《五经》,不考诗赋。考试分三场举行,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考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内科一道;第三场考经史时条策五道。” 听起来好像跟现代公务员考试很类似,第一场考政治理论基础知识,第二场考察行政管理知识;第三场考申论。 江月白听完,摸着下巴,叹息道,“听起来也很难。” 不过高考跟公务员干部选拔考试合二为一,十年寒窗苦读,终身受用,故而叫“考功名”,考上了,就有官做。 不像现代高考考得上清北,公务员考试可能还考不过。上了大学,读了硕士,留过洋,都有可能找不到工作,家里蹲。 总体来说,古代科举性价比很高。 当初十年寒窗,考上了中关村五十九号的那所大学,可以说也是出类拔萃了。 但面对全国的统一选拔,作为江苏考生,她感觉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还有河南、山东、浙江考生排在前面。 而且一次不中,只能再等三年。好残酷。 江月白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让李北辰忍俊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朕给你介绍了文举和武举,你准备考哪一科。” “皇上,请问文举录取多少人?武举录取多少人?”江月白一脸忧心。 李北辰憋住笑:“文举约300名,武举约150名。秀才中举的比例为30比1,中举率约为百分之三。举人中进士的比例为20比1,录取率约为百分之五。” 科举三年一次,相当于每年仅录取文职100名,武职50名。 今年过了生日就十七。 科举三年一次,三年后二十岁。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貌似准备得有点晚。但考研考公也就准备个两年,就是要考全国前三百名,跟卷王们和考王们一起竞争还是蛮激烈的。 如果二十岁就能考上公务员里的管理岗位,算是很年轻有为了。 然而古人的寿命是个玄学。动不动就在天灾人祸下,突然就嗝了。 尤其是女人。结婚年龄小,没有避孕措施,只能不停地生育。每次生产都在鬼门关走一遭,性命堪忧。 男人常年征战服劳役,死亡率高。女人负责生孩子操持家庭更符合社会需要。 所以即使放开科举对女性的限制,女性依然很难冲破束缚参加考试,最终录用的一定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计算之后,江月白心情有些沉重。 果然只有穿越到古代,才能真正理解范进中举后的疯癫了。 李北辰的笑容渐渐消散:“皎皎,是知难而退了吗?” 江月白摇摇头,感叹了一声:“全国前三百名,真的难。按照皇上刚刚给的数据,秀才能中进士的比例为千分之一点六七,真所谓千里挑一。” 千里挑一,难归难。 但当初她考上北京的那所着名高校时,在高考大省的排名省里前一百,远超过千里挑一。 努努力,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你是怎么得出千分之一点六七的数据的?”李北辰问道。 江月白脱口而出:“三十乘二十,就是六百分之一,也就是千分之一点六七。” 李北辰被学霸的自信所迷住:“皎皎,你的心算算得不错。朕倒是觉得,你不必去科举,协助皇后打理好后宫内务,学会管账很适合你。” 第280章 五彩斑斓的黑 江月白笑着没有说话。 李北辰有些不解,“你看起来不愿意?这可是很多妃嫔都想要的。” 比如璟妃,比如和妃。都争着管账,管内务府。 江月白笑着说道,“臣妾还是先把围棋学好,陪皇上下棋。后宫还有很多姐妹可以帮皇上分忧。臣妾只想多些时间陪着皇上,做皇上心中独一无二的皎皎。” 她才不想在这个阶段去掺和后宫宫务。 人心就那么大。 容不得别人跟自己抢利益,除非没有实力,不得不接受。 皇后娘娘如果苏醒过来,不敢找和妃的茬,肯定就找自己的茬。 皇后娘娘如果醒不来,和妃或者璟妃就是未来的后宫总裁,那此时自己掺和,肯定会秋后算总账。 皇上有心让她学着管钱这么重要的事,但名不正言不顺,资历实在浅。 退一步,让两个后宫副总裁和妃与璟妃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让她们斗得两败俱伤,后宫必然会闹出矛盾,捅出篓子。 到那个时候,才会有机会临危受命,参与解决问题。 否则,假如此时自己登台,必然先促成她们先结成联盟,反而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 “那你还想参加科举。无论武举还是文举,都需要每日扎实地苦读。” 江月白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臣妾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虚度年华,在宫里无所事事,能多陪在皇上身边,给皇上尽可能地分忧。 比如参加武举,那臣妾就可以跟着皇上每日练剑练枪,说不定还能得到皇上的亲自指点。以后皇上去征战,臣妾可以伴随左右;如果参加文举,那臣妾......臣妾就参加武举吧,这样臣妾能为皇上做的事情更多些。” 问,那就是,一切决定考虑的基点都为了领导的利益考虑。甚至不是为了宫司利益考虑。 至于女子参加科举的事,今日不过试探,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徐徐图之。 从今日皇上的态度来看,既不那么反对,也不那么支持。多少有些偏向于女子在于厅堂,处理好家庭内务,让江月白学习处理后宫宫务就是如此。 但江月白的这些话,听在李北辰耳中十分舒适和感动。 领导自然希望下属能为自己分忧,事事都以自己为重,唯自己的马首是瞻。 他定定地望着江月白,嘴角弧度微微上扬:“朕就知道,你想参加科举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为了能多些机会跟朕在一起,为朕分忧。”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还有更多骗人的情话,想想还是算了。等回去练习一番再来。 李北辰轻轻地拍了她的手背,“等你身子好些了,朕教你骑马。” “太好了!还要教我在马上射箭!”江月白立马欢欣雀跃地说道,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 马就是古代的小汽车啊。学会骑马就跟现在学会开车,考个驾照一样重要。 不仅是个生存技能,还会带来许多的便利和商务机会。 作为兢兢业业求上进打工人,升职加薪、福利待遇、津贴补助、进修学习机会她全都要。 江月白开心的样子,让李北辰一脸的心满意足。 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的皎皎在花式争宠,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没想到只是教她学骑马,她竟然就这么开心。 她崇拜和需要的,恰恰是他所最擅长的,让他异常骄傲自信。因为这种崇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能力和个人魅力。 他颇为受用地弯了眉眼,满眼都是宠溺。连江月白话里的“我”字的冒犯都自动忽略不计。 其实皇帝对于喜欢舞枪弄棒的奇女子,都有着叶公好龙式的憧憬。 像皇后那种从头到脚的英姿飒爽,妥妥的巾帼英雄,就不符合五彩斑斓的黑的要求。 得要既武功高强,还年轻貌美,还娇柔妩媚,还诗情画意,还聪明狡黠...... 反正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做得到的,可能不喜欢男人。 毕竟都能雌雄同体了,还要男人做什么。 江月白因为活了两世,恰好经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性格十分的复杂多变。好像歪打正着地满足了甲方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见马上就要到了上班时间,李北辰给江月白安排了个任务,“皎皎,一会儿朕有事要忙。你就先在侧殿写话本子。等朕忙完了,再找你。” 太好了。皇帝给她安排活了。 江月白高高兴兴地去偏殿里磨墨,准备写本畅销小说。 李北辰回正殿的路上,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后宫争宠,大多是想方设法把自己弄得身材脸蛋都漂亮,再就是服饰发饰指甲盖上做文章,再就是送汤汤水水,送亲手制作的物件比如香囊、腰带、手帕这些。 然后就是没病装有病,小病装大病,只求他送人体外卖,包治百病。 再就是邀请他去观赏新学的舞蹈,当然肯定没穿多少衣服;再不就是弹琴,当然肯定是情意绵绵的情歌,谁会在谈恋爱的时候播放《十面埋伏》啊对吧。 皎皎就不一样,她争宠的方式,是抢着跟朕在一起上自习,追求进步。 未时正,翰林院的三十六名在编人员来了三十三名,户部尚书、督察院左督御史准时来了。 还有三名翰林院的、国子监祭酒、还有督察院左督御史没有准时到。 李北辰让按时来了的在一张纸上签上名字。他还不知道,这在后世叫做签到表。 然后,就开始安排任务。 翰林院可以说集中了大明王朝最优秀的知识分子,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相当于现代的清北大学教授,堪称是精英中的精英。 像唐朝的张九龄、白居易,宋朝的苏轼、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都曾经任职翰林院。 所以当皇帝要求他们参考四本畅销话本的体例和语言风格,主题不限,每人编写一本畅销话本时,几乎群情激愤。 “这恐怕不好写!” “话本这种东西,老夫写不来!” “臣只会写诏书,不会写话本!” 不敢大声斥责,只敢叨叨几句,吹胡子瞪眼拼命摇头。 毕竟面前站着的是皇上,还端着国家的金饭碗。 但个个面露难色,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和愤怒,看向李北辰的眼神,满是看亡国之君的悲悯。 要知道他们可是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这些正经事的啊! 这皇帝都不批奏折,不看三司会审送过来的诉讼案宗,竟然看这没有油盐的话本子,还让他们仿照着写爱情故事、鬼故事...... 这不是玩物丧志,是什么。 李北辰当然把他们的清高不屑愤怒全部收在眼里,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三十六个人,正好有四个样本,由丁院长分成四组。 第一组写才子佳人的故事,要缠绵悱恻;第一组就写太祖的传奇,多编写些祥瑞之兆,神奇之事;第三组就写父皇和长公主的传奇,多写征战四方;第四组嘛,写寒门书生通过科举收获功名利禄,要很励志。 每人写一本,要通俗易懂,生动有趣。明天早朝之前由丁院长审核后交上来。” 说完之后,国子监祭酒柳如是赶了过来。 第281章 贪腐问题 国子监祭酒柳如是行礼过后,抹着额头上的汗说是骑马过来,马在路上撞了别人的水果摊,花了点时间协商赔钱。 相当于开车出了点交通事故,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李北辰盯着柳如是半天没有说话。 吓得他头上的汗更多了。 “翰林院明日推出八本书精选上市,每个分类两本。销量最大的话本,可分得一半收入。不符合体例和内容要求者,由翰林院丁院长负责督促重写。国子监负责本次加急印刷。务必确保在明日未时前完成印刷。” “微臣遵旨。”柳如是松了口气。 “诸位卿家,以后各位骑马皆要万分小心,闲暇时多练练骑术。闹市之中,宜低速骑行。技术欠火候就下马。万不可惊扰民众。否则这次只是撞翻水果摊,下次就该踩踏伤人了。” 说这话时,李北辰带着些许怒气,想到酒后跟慕容池骑马的陈宁前几天被摔断了手腕,目光瞬间冷冷地转移到陈宁和慕容池脸上。 “更不可酒后骑马,伤人伤己。” 慕容池和陈宁之事,在朝中早已传遍。在场之人知道皇上在影射慕容池。 慕容池为上一届的状元,又出身京城世家,虽然已经没落,但究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而且曾经在翰林院就职,专业能力强,做人谦虚低调,人缘颇好,威望颇高,被升至户部尚书,属于实至名归,凭实力晋升。 故而众人的幸灾乐祸都体现在心里和散会后的八卦之中。 但陈宁这种高考和公务员考试考不过,完全凭关系走后门在翰林院捞了个编制,还整天在皇上身边献计献策得皇上重用,甚至还能获得与皇上共进午膳得莫大殊荣,就很令人不满和嫉恨。 但毕竟翰林院里不乏脑子实在好使,科举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的浪荡才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众人在这被动的笑声中,紧绷的笑脸实在憋不住了,跟着小声笑起来。 李北辰抬头一瞧,呵,竟然是江南书香门第谢家的后人谢璟,堪堪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谢璟,鉴于你当初是轰动京城写出了《西子赋》的才子。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这等写才子佳人话本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朕命你四类话本各写一篇。三日之内交上来。” 谢璟乐呵呵地做了个礼,二话不说接下了这个活。 他本就是苏南书香大户,从小就受了江南富庶书香子弟进则朝堂,退则风月的熏陶。 从小聪敏过人,才思敏捷,勾栏听曲吟诗做赋写戏本,不仅喜爱而且擅长。 只不过,按照家里的安排,走上了仕途,把一身风月蹉跎于日复一日修书补录的枯燥发闷之中。 如今皇上让他写话本,简直是久旱遇甘霖,终于可以拿着朝廷俸禄做点自己真正擅长的事了。 自然开心得只差拍大腿。 众人把幸灾乐祸的眼神又分给了谢璟一点,等着看他的好戏。 随后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和另外三名翰林院的也都到了。 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来时,手里捧着厚厚一沓卷宗。那是李北辰吩咐要交过来的京城官员自首名单、贪腐金额及举报他人情况。 今日四月初二,是京中贪墨人员投案自首,交出赃款的最后一日。 按照李北辰当时在朝堂上公布的特赦原则,今日督察院下班之前,所有足额上缴贪墨赃款的官员一律不予以追究。 今日过后再被检举揭发出来的官员,按照《大明律》原有贪腐处置罪行之上再罪加一等。 翰林院地位非常高,但没有油水,整日与典籍为伴,都是些清贵之人。所以看到厚厚一沓的贪腐卷宗,要么露出一副气愤难当的神情,要么十分孤傲清高。 但他们的内心却都有些复杂。 里面有些品行高洁效仿先贤的风骨雅士,但也不乏学富五车的普通人。 对于后者而言,若有机会贪,他们其实也想贪,也会贪。而且他们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更聪明,更懂得制度的漏洞,更懂得有节制地贪,和有技巧地掩盖隐瞒。 李北辰先遣散了翰林院众人,单独给余下三人布置任务。 给督察院和户部指定了一个联合任务,编写一个以近期反腐为主题的话本系列。 一方面要加大对皇上加大整顿吏治、惩治贪腐取得的功绩进行宣传; 另一方面,以近期的两个贪腐大案前户部尚书张成、前吏部员外郎马自达为蓝本,警示未来贪腐必被抓,抓了必然会受到朝廷的铁拳出击。 除此之外,还要编写一本面向大明王朝所有官员的反腐教材《醒贪录》,发放给各级官员学习,今年科举的新进士入职,也要先组织学习这本反腐教材。 布置完任务之后,李北辰留下了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和督察院右督御史常易安。 “周卿,常卿这三天经办了这么多投案自首的官员。二位认为贪腐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太祖对贪污一事深恶痛绝,惩治力度非常大,贪腐满八十贯就要被判处死刑,对于重大贪腐,甚至采取了律法之外剥皮充草这样的酷刑,为何贪腐依然屡禁不止? 以至于朝治而暮犯,暮治而晨亦如之,尸未移而人为继踵,治愈重而犯愈多。” “皇上......” 周仕鹏与常易安交换了一下眼色,却不敢吭声。 “朕恕你们无罪。你们两位分别据实说一说。周卿你先说。” “贪腐现象,自古以来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就像野火一样,杀了一批,新的一批会继续贪。高压酷刑之下,这些贪腐的人为何不怕死呢。这三天里,微臣也问过他们这样的话。 他们给出的理由大致有下面这么几个:第一个是俸禄太低,而且经常不能按时发放;第二个是一个部门如果不与他人同流合污就会被集体孤立打压,升迁无望;第三个是整个大环境就是不给钱不办事,要想把事做成,就要多方打点,如果不贪污,就没有钱打点各方,把事做成,完成本职工作。” “按照百姓一年的收入来说,官员的俸禄并不算低,至少在京官员并不低。底层官员另当别论。 京中官员多为从四品以上。正一品官员年俸禄九百石。而百姓一年一个五口家庭也不过消耗五十、六十石粮食。相当于养活九十个百姓。就算从四品也有二百四十石,相当于养活五十个百姓。 俸禄不是问题,也可适度再提高。至于发放米粮是否按时,可改为发放银两。也可以解决。最难解决的是官场里不给钱就不办事的问题。常卿,你怎么看?” 第282章 食色,性也 督察院右督御史常易安垂眸沉吟片刻方才回道: “回皇上,也许正如荀子的《性恶论》中所言,人性本恶,臣以为贪腐问题难解。” 听完这句话,李北辰和周仕鹏皆心中一惊。 “臣所负责接待的贪墨官员,均与罪臣张成一样,养有多名家妓或外室,育有多名子女,买房置业,仆从甚多。 从四品官员固然有能养五十个百姓的俸禄,但他要养的不是五人之家,而是包括奴仆在内的五十人、百人。甚至还要满足自己与妻妾奢华的生活享受。 如此一来,自然俸禄不够,只能通过火耗一类乃至贪污补足亏空,满足其妻妾成群的生活。” “人有好逸恶劳的本能,又有食色的人欲,想要享受奢靡的生活,是人的天性使然。一当手里有了权力,就难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铤而走险。能够恪守清贫,保持志节,矢志不渝坚持家国情怀的是少数,因为这与人性相悖。” 常易安以为皇上会打断的话,一直在偷偷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但没有。 对于李北辰而言,从小内敛的性格,和危险的生存环境,让他习惯性地观察对方,倾听对方的讲话,识别对方真正的情绪和立场。 就他的观察,常易安应该也涉及了贪墨,正下意识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 与此同时,脑子里冒出来程朱理学的主张:“存天理,灭人欲。” 曾有人问朱熹,何为天理何为人欲。朱熹答曰: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程朱理学已经盛行了这么多年,影响非常之大。然而贪腐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历朝历代贪腐问题都屡禁不止。 不禁自问,是否说明灭人欲是不可能的?就像,昨天吃了六个菜,发现没有肉就吃不饱。今天就想吃八个菜,不仅要吃饱,还要换个花样。 李北辰抬眼望去,眼前两位都是美男子,身着官服,内敛持重,又有官位加身,走在外面,必会吸引诸多女子注意。 男女欢爱本是你情我愿,只是朝廷没有义务出钱给官员养姬妾,更没有以民脂民膏养官员之贪欲的道理。 他想着正在出神时,周仕鹏摇头说道: “倘若真是自蒙学之后,熟读《四书》、《五经》之人,必是满腹经纶,情志高尚,儒家思想深刻骨髓。但如今科举所得人才并非如此。坊间有人将历年科考试题及经典答卷收录,在收集整理之后,形成答题模板套路和试题汇编。只要背下几百篇这些经典范文,根本无需花时间通读典籍,加以深刻思考,只需根据最佳答题套路就能被录取。” “果真如此?”李北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卿?” 他想到中午饭后,与江月白聊的文举与武举。 本以为三场考试对考生掌握《四书》、《五经》有相当高的要求,故而对考生的综合能力有相当全面的鉴别程度。江月白感叹文举之难时,他颇为赞同。 所以如今科举考试录取的都是善于考试之人?也就是后世说的做题家。还不是小镇做题家。因为能拿到这样绝密保真考公资料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李北辰不由得联想到叶竹卿的科举舞弊案,会不会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比如,按照历史阅卷总结出来的最优答题套路,提前编写的试题答案? 周仕鹏面色坦然地答道:“回皇上。臣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因为他是凭真本事考上进士,而非走捷径刷题,是真正的学霸型选手。 不仅熟读经典,还熟记大明王朝的律法,在司法体系内绝对是顶尖人才。 常易安头皮发麻,瞥了周仕鹏一眼,暗恨在心,神情不自然地答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他就是通过这样的考公速成班考上公务员的,四书五经别说深入研读了,一本都没有读完。纯粹靠背范文,照着模板答题,才踩线进了督察院。 因为背后有人,加上心思活络,所以在督察院如鱼得水,频频高升,可谓春风得意。 “所以,周卿以为该如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常卿以为如何?” “臣愚钝,以为当改革科考内容,不再固定为严格的八股文格式。翰林院皆是当世大儒才子,想必会更有办法。” “常卿?” “微臣以为,该对这些编制科考模板的作坊予以取缔和打击。” 常易安直接来了手过河拆桥,提议对考公培训行业进行整顿。 没办法,当初报了包通过班,收的培训费和材料费实在太贵了,高达一千两银子。 李北辰垂着眸子,喝了口茶,冷冷地问道:“督察院可有主动投案自首的?” 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二人的胸膛,看清里面的五脏六腑。 “有。有一人。”常易安咬着牙,用尽了力气,才能出声。 李北辰从常易安的反应猜到,这“一人”就是他自己,却转头看向一旁的周仕鹏,故意问道:“周仕鹏,卷宗里可有记录?拿给朕看看。” “无,”常易安立刻跪在地上,抢先答道,窘得满脸通红,“微臣现在自首。” “周仕鹏,你带着常易安回督察院记录下详细情况。通知督察院,你们一应皆在本次督察范围内。今日是投案自首最后一日。都退下吧。” 李北辰拿起督察院送过来的卷宗,心情沉重里又带着一丝高兴。 高兴的是国库终于有钱了,有接近两个亿的白银。可以做很多有利于民生之事。 沉重的是,京中腐败官员高达三百多名,几乎无官不贪。卷宗里记得很详细。 治理黄河、修建河堤、免除兵役资格、刑事判决、赈灾救济、贪污官粮...... 整个朝堂的贪腐令他感到痛心和愤怒。 尤其是想到太祖高压酷刑之下,贪腐问题依然屡禁不绝,就有些灰心丧气。 而以史为鉴,历史上太多王朝的覆灭是因为各级官员贪墨问题导致民不聊生,爆发了农民起义,更令他担忧。 到底怎样才能还大明一个吏治清明?成为国泰民安之强国? 思考良久,他准备先走一步看一步,避免慌乱之中,中了敌人的圈套。 李北辰进来时,江月白正在聚精会神地写话本子。 一边写,一边偷着乐。 见她这般模样,李北辰眉眼间的愁闷瞬间消散,眼中的开心几乎满溢而出。 嘴角毫无顾忌地弯起。 真真是见到她就欢喜。 想要从身后抱住她,环住她的腰身,却担心失手弄脏她的话本子。 转而轻身走到她的身边,笑着说道:“快让朕看看写了什么,笑得这般开心。” 第283章 霸总上线 一句话映入李北辰的眼帘:“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公子的注意。” 嗯??? 江月白连忙用手挡住,脸上却忍不住直乐:“皇上先在一旁稍等片刻。臣妾把故事写完了再给你看。” 李北辰凑得更近了,问道:“那,还要等多久?” 他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朕的注意。” 嗯??? 感觉在横店影视城当群演。这,这也太逼真了吧。 江月白禁不住把身子往边上缩了缩,努力跟李北辰保持一点距离。 脸却瞬间红到了脖子。 前世,风靡大江南北数十年,至今地铁老爷爷还会释放表情包的霸总小说,男权为尊的古代应该也会爱看吧。 不过台词被皇上一念,她悄悄地把“地”字划掉。这样好像更有气势些。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吧。皇上,您要不先去批会儿折子?” 嗯??? 竟然赶朕走???!!!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李北辰无师自通会了这句。 但是乖乖地回正殿批折子去了。 话说大明朝的皇帝工作真是辛苦。 要按照工作时间和工作强度评比全国优秀劳模,皇帝绝对能评上。 当年太祖定下的制度,每日折子每日清。批折子不能经手丞相,直接由六部呈送上来,削弱相权,加强君权。 左右丞相主要负责在上朝之前,把当日要朝议和呈报的事项进行事先汇总,朝议时加以引导和提醒。过程中进行补充、阐述、总结、综合,提出潜在的建议供皇上抉择。 再就是在多部门协作中充当组织协调作用。就像这次南方和西北的两个赈灾工作小组。 此外负责处理一些日常文书事务性的工作,帮助六部发布的最终文件把关。 所以,李北辰日常工作量非常大。 每天整个国家的运转,六个部门的工作和人事情况都要审批,各地的天气、民生状况都要关心,还要审查涉及死刑的大案、官员违法的案件,对人间的正义和人命的剥夺要负责。 就这还不算,除了正常奏报的折子,还有批阅密折。 密折这个也是太祖发明的。太祖实在是个控制欲极强,极为勤奋为民的人。 最开始发明密折,是为了配合反腐,防止欺上瞒下、作恶多端的事情发生。 后来发现,这是把双刃剑。 确实更有利于全面了解情况,底层的消息也能快于正常渠道奏报。但是,导向性虚假消息和捕风捉影的同样不少,还有趁机打压对手,造成了一些冤假错案。工作量很大,累死狗。 所以,李北辰一当进入批折子之中,就像进入了打游戏模式,以闯关模式进行,中途根本停不下来。比如,批完工部的折子、批完吏部的折子类似这样的。 终于批完了一批,手腕都写酸了。 一边揉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去读江月白写的话本子。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朕的注意!” 他小声念出这句话时,嘴角自然地向上有了弧度。 待他推门而入时,江月白正好刚刚写完第一章,大概有两千五百多的样子。 她研究过了那几个话本子,几本都是两千到三千字的样子。那就取两千五,中间值,准没错。 而且她已经按照话本子的样子裁好,都装上了深蓝色布的封面。 李北辰盯着江月白手上的话本子,她的手指恰好把话本子的名字给挡住了。 江月白满脸笑意,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她捏着本子,摩梭着封面,望向李北辰,有些忐忑地问道,“皇上,这个话本子,会拿到外面去卖吗?” 她的目光十分认真,令李北辰微微一怔,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突然俯身,嘴角含笑:“你是愿意拿出去卖,还是不愿意?” 如果是后宫女子,见到皇上如此一副惹人倾慕的好皮囊,又如此暧昧深情注视的模样,一定芳心萌动。 然而江月白此时心里装的都是生意,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番情意。 她花了一下午写了人生中第一部小说,正踌躇满志地要成为大明王朝畅销书作家,再成立一个工作室,开几家小时候的那种言情小说书店,搞几个说书先生在茶楼、闹市进行直播。 除了自己瞎编,完全可以攻略系统,让它搞来金庸古龙琼瑶阿姨小说的电子档。然后咱们就缩写一下。毕竟篇幅还是有点长。 好看的小说一定可以穿越古今。 最好一年内就赚好人生第一桶金。 满脑子商业计划,哪有空谈什么恋爱。 她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当然愿意!既然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写,当然希望大卖。最好能成为京城最流行的畅销话本子,风靡京城~当然了,皇上如果能臣妾分点利润就更好了。” 李北辰被江月白逗乐了。 自己刚刚那么深情款款,都不如她话本子赚钱重要。 “行,利润你七我三。”李北辰好笑地盯着一脸憧憬的江月白,静静地俯身,“皎皎,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江月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头撞进了一双墨黑的眸子,从商业计划的憧憬中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说道: “教过我的先生都说我是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努力,努力得离谱。从未见过我这么努力的人。” 啊,其实教书先生想说的词是,努力得令老夫抓狂,不过也令老夫欣赏。但鉴于是闺阁女子,这样的话万万不好乱说,免得坏了名声。 这个答案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李北辰有些疑惑。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朕的注意。”李北辰毫不犹豫地运用台词。 “去掉‘地’。嗯。这样更霸道一点。”江月白像编剧一般十分严肃地向男主讲解台词。 李北辰伸手从江月白手里拿过本子,看了眼封面《霸道公子爱上我》。 嗯??? 疑惑地看向江月白:“你喜欢霸道的人?” 立马清了清嗓子,换成一幅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样。当然根本不用装,霸总气质满分。 瞬间意识到皇上误会了她,立刻解释,不留任何误会,“回皇上,这个只是话本里面男主角的性格。下本书的性格就换成个敦厚儒雅的,或者玩世不恭的。就看哪种性格男主的本子卖得更好。” 其实这就是李北辰故意挖的一个坑,他立马问道:“皎皎,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第284章 换个思路 江月白知道,这是最重要也最关键的问题了。答得好是送分题,答得不好就是送命题。 先用一低头的娇羞拖延时间。纯洁的小女儿情态始终是对直男的杀手锏。 现实中,男女生在恋爱初期,也会经常因为没有安全感,还有想要听情话,也会经常问这个问题。 常规答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但这个答案,得要看说的人的性格和气质。如果不搭,那么就会显得敷衍,让对方生出恐怕跟另一个人也可以这样说的感觉。 所以,对方一定会紧接着问:“在你心中,朕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时候措辞就要很小心,毕竟是天下最王霸最有权势的男人,还有最多疑的男人。 她带着笑容,盯着自己的脚尖,造作得很自然,毕竟是人生第一次用美人计,业务还不熟练。 实际正在系统里找浓情@氛围感,《初恋这件小事》看这名字应该刚刚好。 氛围感先营造起来。 点击使用。 江月白想起来课程教学里的“欲擒故纵”,还有穿越前小姐妹说的,不要太轻易投入一段感情,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那就先装傻。 李北辰见她脸色绯红,鬓边一丝未拢的发丝轻轻地摇曳,这颗心也跟着摇曳起来。 他拉起江月白的手,温声问道:“皎皎,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月白小声地说道:“臣妾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李北辰心里笑开了花,轻咳了一声,压住内心的紧张,假装平和地说道:“皎皎,这是何意?你抬起脸,看着朕。” 说着用手指托起了江月白的脸颊。 真真的娇艳若桃花。 李北辰将江月白搂在怀里,凑近了,盯着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道:“皎皎,告诉朕,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心砰砰地跳得厉害,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本以为江月白会不好意思地闪开眸子,谁知道她竟炽热地回望着自己,似乎是在拼命地鼓起勇气,这番热烈,这番挑破与未挑破之间,最叫人心神荡漾。 何况还有《初恋这件小事》的经典场面的甜蜜氛围感。 李北辰只感觉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要亲口听到她坦诚热烈表白,说喜欢他。 这种渴求如此炽热,他禁不住箍紧了怀里的江月白。 “臣妾......”江月白对上李北辰热切的眼神,缓缓说道,“臣妾在入宫之前,整日热心于学习,提高自己,从未想过儿女情长的事情。臣妾……臣妾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 江月月的目光没有躲闪,认真而坦诚,李北辰没有怀疑。 这些李北辰已经派人多方调查过,江月白以前在江南家中每天的日程安排,与其他同龄女子完全不同,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在外与人交往,旁人最多的评价就是教养极好,恭敬孝顺,行止有度,沉稳有主见。并没有听到任何人评价她活泼可爱,娇憨有趣。 李北辰自动脑补为,端庄那是在外人面前,这番可爱小女儿情态只在他面前。 只有很爱朕,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这些浪漫可爱的一面啊! “嗯?那你对朕呢?”李北辰呼出的气温度有点上升。 皎皎,难道你不是很爱朕吗?难道你没有觉察到对朕的喜欢? 这个情窦初开的傻姑娘。竟然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思。 李北辰竟有些哭笑不得。 男人的征服感,让他对白纸一张的江月白愈加珍惜。 这是人性。要想事情办得丝滑,就要顺应他人的人性。 其他的女孩子到了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龄,多没有什么事情可忙,打交道的都是后宅的女性,自然说来说去,最多的都是男女情爱之事。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少女怀春。所以,很多妃嫔宫女在入宫前有心仪的少年。 只是论迹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完人。 像江月白这种舒服的大小姐日子不过,整日找虐的就属于人间少有。 江月白意识到李北辰这是想要听再直白再热烈的告白,当然不能让他现在就得到满足: “臣妾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没有人比皇上更容颜如玉,更霸气、睿智,更有才华,更勤奋、仁慈宽容,臣妾想不出来哪个女子不仰慕!” 江月白说这番话时发自肺腑,眼睛闪闪发亮,这是遇到一位卷王好领导的由衷庆幸之言。 把夸君王的所有好词全都堆砌起来。对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避而不谈! 她说的全是事实。 根本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谈恋爱又是什么感觉。 努力搞事业不好吗?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的眼神透着宠溺。 仰慕就是喜欢啊!傻瓜! 李北辰忍不住大笑,但还是想要更确切的答案:“皎皎,除了朕,你是否还仰慕其他人?” 江月白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没有。” 确实没有! 心仪其他公司老板,想跳槽?没有,绝对没有! 李北辰心中暗喜,十分满足。 果然如此,朕就知道皎皎爱慕朕。只是她自己完全不懂男女情事,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动心。 那朕要对她更好一点。她总有一天会明白她对朕的心意是喜欢,是爱。 眼见李北辰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炙热,氛围越来越暧昧,江月白立马关掉了浓情@氛围感套装。 这催生好感的效果还真是刚刚的。 有些关系鬼使神差的发生了,当时的氛围感起了很大的作用。氛围到了,很多时候不是道德和理智所能阻挡的。 就像此时,撩起来的情绪哪里会有瞬间退下去的道理,李北辰情不自禁抬起江月白的脸,温柔地吻了下去。 就在嘴唇碰触到的瞬间,江月白突然呢喃地问道:“皇上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吗?” “就是现在这样。”李北辰的情绪累积到了要爆发,果断地封住了江月白的小嘴。 缠缠绵绵的一个吻,吻了很久,倾泻了李北辰所有的情意。 浓得化不开得爱恋,只能这样的胡搅蛮缠中如此一遍遍地倾诉给她。 江月白的吻,就像甜而不腻的糖果,怎么吃都不够。 待两人分开,喘息之间,江月白犹疑了片刻,轻声问道:“皇上是说喜欢臣妾吗?” “朕喜不喜欢,还用说吗?”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的眸子,目光灼灼,满是幸福的笑意。 江月白摇摇头,可无奈何地说道:“臣妾好像不懂。” 胸膛因为急促的喘息正明显的起伏着。 这是实话也是装傻。 “当然喜欢。”李北辰毫不犹豫地答道。 心想,这么聪明的皎皎,怎么对感情一无所知! 不喜欢就不会总想跟你在一起,总想跟你亲亲呀! 江月白垂下眸子,怅然若失地说道:“虽然知道后宫姐妹那么多,皇上不过是在哄臣妾开心,但臣妾听了真的很高兴。” 第285章 气急败坏 “朕当然说是真的。” 皎皎竟然在怀疑朕的真心? 还拿出来宫里其他妃嫔比,傻姑娘这是在吃朕的醋吗? 望着江月白,面若满月,腮凝新荔,沉默着,纯洁中蕴着绵绵的忧愁。 李北辰望着她的眼睛,急切地说道,“皎皎,朕只对你会这样,与宫里其他女子都不同。你对于朕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你是朕的皎皎。没有必要和其他人比较。” 在江月白面前,李北辰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听到皇上迫切的解释,江月白确认了第一点,领导看重自己。 喜欢不喜欢放一边。只有对于重要的人和事,才会在意,才会花时间和心思去解释。 想看领导是否能被下属影响,就看领导在面对员工有疑问时,愿不愿意花时间解释。 愿意花时间解释的,一般要么是这个领导很有耐心很有格局,要么这个领导非常完美主义者,有一定强迫症,要么就是他很看重这个下属。 否则大可以直接斥责辱骂辞退下属,或者转给其他人去做。 越是被工作束缚住的领导,越有可能被下属影响。 那种见你生气了哭了,只会说不跟你解释了,懒得解释了的,往往他没觉得你的感受有多重要,跟你的关系有多珍贵。 vip客户,谁都不敢去得罪! “那什么是喜欢呢?皇上竟然喜欢臣妾,真有点让人不敢相信了。” 江月白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李北辰,红着脸,一脸的懵懂。 一般而言,如果对方真的很喜欢,就会顺着话去解释和说服,唯恐一片真心不被相信。 如果是那种很内向的人,就会很促狭得手足无措,很多话说不出口。但越是这样不善于表达的人,越会在这个时候,郑重地表达出实际承诺。 李北辰帮她理好头发,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上一吻,“喜欢一个人就很会在乎她,想要时常跟她在一起,对她好,满足她的心愿。还有,会想要亲亲她,抱抱她。这些朕都只有对你做过。” 他耐心地跟江月白解释,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也能明白她自己的心意。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靠近温暖,远离伤害,靠近光明,远离黑暗。 江月白垂下眸子,看向李北辰的胸口处,小声说道,“皇上说的话,臣妾好感动。臣妾还以为,皇上也会跟其他姐妹做同样的事,说一样的话。” 迟疑片刻后,江月白放大招,“皇上也会这样喜欢别人的吧。” 虽然心里明白,作为集团公司老总,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得力的手下。但谁不希望能成为大领导最偏爱最心腹之人呢。这是未来升职的全部基础。 李北辰连忙急着说道,“当然不是。” 怎么能以为朕对其他人也一样呢?朕根本做不到对别人跟对你一样。 何况朕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样,不是从前那个克制冷静的人。 是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从未见过的自己,非常的开心,总是抑制不住地非常冲动,想要跟你一起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他扶住江月白的胳膊,脱口而出,“你想错了,皎皎。很多事情,朕只跟你一起做过。很多感觉,只对你才会有。” 说完,竟感觉失言,神色有些窘迫,神色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松开了搂着江月白的手。 怎么可以把一颗心捧出来给她看? 作为帝王,怎么能被人看出内心的真实所想。 一瞬间,甚至有气急败坏的感觉。 江月白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望向李北辰。领导这是发现自己在套话生气了吗? 不行,与领导有误会得立刻马上沟通,有情绪要立刻安抚,让领导宽心。 连忙抓住李北辰的手,急切地低呼道,“皇上......” 李北辰无比期待地注视着江月白。快说,快对朕表白。你对朕也有特别喜欢,特别心动的感觉。 江月白眼巴巴地望着李北辰,“皎皎不会是说错话,惹皇上生气了吧?” 但凡这么退后一步,领导很难再说,我生气了,很生气,生我自己的气。 李北辰果然很无奈地为江月白的傻里傻气干笑着,拉起她的手,“朕怎么会生皎皎的气。走,陪朕练剑去!”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话本子。准备等江月白离开后,再好好研究一番。 一般而言,一个人写的东西里面,总会不知不觉地掺杂了很多个人的喜好、观点和人生经历。 他相信,这话本子也一样。 暗下决心,今后要让皎皎一步步落入他布下的情网,凭实力征服她。待她幡然醒悟时,发现已经深深地爱上。 比如先从给他更衣开始。 本以为帮他更衣会是很香艳的亲密接触画面,毕竟璟妃就是这样,总是没话找话说,还总是手落在不该落得地方,不经意地撩拨他。 谁知道,十分的清净。 江月白一脸认真严肃表情,十分娴熟地帮他换好练剑服。无欲无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不曾逾矩。若不是人长得漂亮,气质不一样,还真象是个专门伺候的小宫女。 皇上原本长得极为俊美,剑眉星目,此时换上一身银白色的练剑服,英俊潇洒中带着几分儒雅的大侠气质。 既不是张飞,也不是关二哥,而是常山赵子龙。 果然是基因好。 后宫都是天下美女,自然生下的皇子也个个都俊俏。 只是自带上位者的威仪和深沉,想必与当年赵子龙的明朗干净有所不同。 江月白心里这般想着,却被李北辰突然问道:“皎皎可喜欢朕的模样?”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英俊潇洒,世间无双。” 李北辰没听到“喜欢”二字,心里直痒痒,可又觉得不停地追问一个女子是不是喜欢自己,太有失身份,简直荒唐。 徐福海捧出一剑,跟着李北辰和江月白到了殿外。 剑鞘精纯的金黄色,上面饰有云纹。 李北辰拔出剑来,只见寒光闪现,不用试,就知道这是一柄绝世好剑。 江月白惊诧地打量着眼前的这把剑,这是对宝物自然的喜爱。 “这就是大名鼎鼎以铸剑者自己炼成的干将剑,此为雄剑,千年过去,依然极为锋利。”李北辰庄重地介绍手中的这把剑,这是对铸剑者的尊重。 竟然是传说中的干将剑本剑!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几把宝剑之一! 就在她的眼前。 江月白眼中满是欣喜和惊讶,“那莫邪剑呢?” 第286章 酣畅淋漓 李北辰手中执剑,眸子有些黯然,“当初太祖时还有一对。据说这两把剑生死不离,绝对不会分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有一天,莫邪剑就不知所踪。当初太祖搜查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可惜了。” 心中暗想,朕一定要有生之年,把这把剑找到,送给皎皎。 这样一对由爱情铸成的剑,只配得上皎皎和他各执一柄。 江月白叹息一声,又歪着头笑着说,“确实可惜了。但干将剑还在,有缘一定会找到的。” “你倒是个奇女子。看剑!”李北辰笑着说道,飞身跃出。 只见他身手矫健,剑走游龙,银光一片,杀机四伏,仿佛在真正的激战之中,而不是花拳绣腿的表演。 干将剑似乎与李北辰融为一体,用起来十分顺畅。 江月白只觉得熟悉,那晚魏王婚宴后遇刺,被敌人群发的袖箭所围攻,拿着盾牌扑向她,替她去阻挡箭矢的两人里似乎就有皇上。 心下有些感动。 有事过来禀报的和妃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江月白的身侧,爱慕而痴迷地将视线停留在李北辰的身上。 江月白专注地看着,下意识地行了礼,肌肉动作已经形成记忆,分毫不差。 待李北辰停剑收势时,江月白情不自禁地鼓掌,“好!皇上好剑术!” 这喝彩,满是江湖气。 李北辰心中得意,脸上淡淡。和妃心中惊叹,口中却喊不出江月白的这番话。 她只会用行动默默地表示。 “皇上。” 和妃上前两步害羞地从徐福海手中拿过毛巾想要给皇上擦汗。 李北辰顺手接过来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妃来了,有事?” 和妃瞟了江月白一眼,而后柔声说道:“太后将臣妾找了去,有件事情需要皇上定夺。” “等朕练完剑再说。大福!” 此时的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行走如风,宛如一把利剑,沉默内敛中,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人心。 和妃在李北辰的眼神之下,有一瞬间的慌乱无措。 徐福海递给皇上盾牌和枪,自己也拿了一副,跃出身去,与皇上互相搏击。 江月白看着二人的打斗练习。 竟如刚才一样,招招带着杀机。 徐福海并没有因为是奴才而有任何相让。李北辰好身手,徐福海也不差,一看就是长期习武的练家子。 那天在地牢里,竟然还以为徐福海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保护对方。而徐福海也不辩驳,笑眯眯地承了情。 江月白不禁有些汗颜。 如此说来,那晚是皇上不放心她孤身在天牢里,派个好身手地去保护她。她还以为是皇上特意派去视察工作的。 江月白也长期习武,看到高手过招,禁不住用手指默默地比划着,体会着一招一式。 她与和妃观看让李北辰不自觉地表现出更加孔武有力、身手敏捷。 江月白想到系统中还有一本中级剑谱,等到她身子爽利了,就可以练起来。 只要皇上不禁止她练剑,她很希望不断进阶,让剑术越来越高超。 只有自己强大,手持利剑,才能守护住在乎的人,还有心中坚持的理想。等靠要是没有用的。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江月白是内行人,眼里的是高手间的惺惺相惜;而和妃就是外行人,眼里满是浓浓的爱意。 李北辰更渴望理解而不是爱慕。 爱慕他的人已经够多了。 此时在场的人里,也许只有江月白才最懂李北辰一招一式。 徐福海武功虽高,但恐怕无法在剑的“术”,乃至于“道”的更高层次进行交流。 和妃不时看向江月白,目光中既有崇拜,又有嫉妒和失落。 缠斗了许久,酣畅淋漓,十分精彩。 徐福海渐渐体力不支,败下阵来,收势后退到一旁,低头愧叹道:“老奴体力已经跟不上。皇上,要不老奴寻个武功好又忠心的内侍陪皇上练习?” 李北辰汗水并不太多,只有微微细汗。这是他师从高手自小练习的结果。 大汗淋漓,损耗气血,容易伤身。 他接过和妃递过来的毛巾,“寻两个来。” “诺。”徐福海满脸陪着笑容。 李北辰又看向江月白,“福贵人,你先回去。话本子的事情,明日再说。徐福海,安排个轿子给福贵人。” “谢皇上。” 江月白带着笑容离开,脑子里想着皇上刚刚使用的几个招数,很有启发,迫不及待想要回桃蕊宫比划比划,试上一试。 李北辰擦着汗,下意识地目送着江月白的离开。 良久后,才看向和妃。却见和妃也红着脸望着江月白坐着的轿子出神。 运动过后荷尔蒙分泌旺盛,一股男子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令和妃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又羞又窘,脸上发烫。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不去惹恼李北辰,也不去拆穿李北辰的心意,只是默默地陪着李北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就像从前一样。 和妃看就看为何会红脸,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也在看她?” “是。”和妃回过神来,对着李北辰有些不好意思,只感觉脸上热得厉害。 她斟酌了下说道,“臣妾在想,福贵人这样的侠女,身手恐怕也是极好的。不知何时能看到福贵人舞剑。” 那日在池塘边,差点掉入水池,福贵人可是轻轻一伸手,就把她捞到了怀中,何等潇洒。 她长得好看,不知舞起剑来,又是何等风采。若是与皇上比试,是否会胜出? 这也是李北辰此时心中所想。 他的脑海里浮出出魏王婚宴那一晚,她一个人带着小队,分工得井井有条,凭借着勇敢和智谋,以少胜多的精彩场景。 皎皎临场对敌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剑术,更在于谋略和胆识。 李北辰没有意识到,此时他嘴角竟有了微微的弧度,眼底有着温柔爱意。 如此模样,令和妃怦然心动的同时感到锥心之痛。皇上果然爱上了江月白。 李北辰很快敛住神色,恢复正常的表情和语气,“和妃,太后那边有何事?” 和妃以眉眼示意,进内殿后再说。两人一路沉默不语。 第287章 三件大事 徐福海心里感叹,这有福贵人在跟没福贵人在,皇上就像两个人。 那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哈哈哈的笑声,甚至还跟福贵人玩起石头剪刀布,那般的快乐。不禁期待着福贵人以后能多陪在皇上身边些。 作为皇帝幼时大伴,他最懂得李北辰多年的压抑和孤独。 进了屋内,宫女开始泡功夫茶。 “有三件事,还请皇上定夺。”和妃声音谦恭,眉眼顺从。 “和妃请讲。” 和妃想到刚刚皇上和福贵人间的默契,有些犹疑,但在李北辰的注视下,不敢隐瞒。 “一个是,慕容常在,她派人给太后送了封血书,说福贵人诬陷她。还说,福贵人殿内藏有避孕的东西,不想给皇家延绵子嗣,罪不可赦,怀疑她的寝殿内还有其他不利江山社稷的物品。” 未等和妃说完,李北辰便眉头皱起,脸上阴晴不定,怒喝一声,“荒唐!” 和妃不知道这个荒唐是指慕容常在,还是福贵人。 但还是谨守本分,将她的血书递到皇上的手中。 皇上看都不看,扔在桌子上。 和妃等了片刻,不见皇上有任何指示,只好继续往下说。 “一个是,皇后的母亲每日进宫探望皇后,想奏请住进坤宁宫,贴身照顾皇后直至痊愈。太后想问问皇上的意见。” “准奏。”李北辰毫不犹豫地应下。 如此一来,正好可以缓解与谢家的关系,平息民间舆论。 “再有一个,后宫今日连连见喜,本是天大的吉兆。可夏嫔昨日刚确定有喜,今日就流产。夏嫔妹妹好不容易有了第一胎,臣妾昨日请姜闲太医给开了安胎药,今天不放心,想着请安完了去看看还缺点什么。谁知......” 说到这里,和妃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请罪:“都是臣妾代管后宫不力。请皇上责罚。” 这就是当领导的坏处。不管哪个环节出了事,就得担责。 李北辰将和妃扶起来:“地上凉。你就别往地上跪了,伤身体。这件事哪里是你的错。朕知道你的性情。听说你代管宫务以来,勤勤恳恳,管得井井有条。今日璟妃都能去请安,还能跟着去看望夏嫔,已经实属难得。” 照顾夏嫔的两个嬷嬷和两个小宫女还是朕安排的。要是你有错,那朕不就是直接责任人了? 和妃坐回椅子上,心下明了,皇上大概也明白实情,这就好办。 “谢皇上宽宥。夏嫔妹妹腹中的皇嗣突然没了,还死了个婢子,臣妾总觉心里不安。熙容华在养胎,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姐妹有喜。所以,绝不能发生今天这样的闪失。” “臣妾就赶紧派人做了番调查,那撞柱死的婢子竟是璟妃的远房亲戚,本名叫陈小月。有太监看到前一天大半夜璟妃宫里的贴身婢女巧云给那婢子陈小月送了一包东西。既担心宫里有歹人企图谋害皇嗣,又担心牵连了璟妃娘娘。事关重大,特来禀报皇上。” 李北辰的视线落在和妃身上,禁不住让和妃微微打了个冷颤,但强作镇定,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个举报璟妃的太监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给她点教训。 他知道,和妃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失去了一个孩子,对于夏嫔的流产她有更强的共情,一定会安排人去查那个撞柱而死的婢子。 江月白能想到的,和妃也能想到,锁定了璟妃就是嫌疑人,自然就可借此事立威。 李北辰把手覆盖在和妃手背上,温声说道,“和妃,这么多年,你独自承受丧子之痛,受苦了。当初那个孩子,朕不知道。若是知道,朕当时定不会轻饶。” 当时若是知道,正好可以借机把皇后的位子给褫夺了。 “皇上~~” 和妃听到皇上的这番话,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悲伤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泻而出。 这么多年,她忍得好辛苦,瞒得好辛苦。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噗噗地往下流,脸色苍白如纸。 她对皇后之恨,杀了皇后的心都有。 皇后如今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正合她意,巴不得皇后就此毒性加深不治而亡。 只是听说最近几天,不仅在姜闲的调理下,毒性得到了控制,而且已经招募到了一些解毒名方,正在研究,马上就可以在皇后身上应用。 李北辰握着和妃的手,思索片刻,走到和妃身边,将和妃抱起来,横坐在自己的身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朕知道你委屈。哭吧,想哭就哭出来。” 说着拿过徐福海递过来的干净帕子轻轻地替和妃拭掉脸上的泪水。 “皇上~~”和妃此时脆弱得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泪水更加止不住。 她内心底明白,皇上也不过是安慰她,断不会轻易对舍命相护的皇后和已经加封为护国公的谢家出手。 知道仇人是谁,却只能忍,什么都做不了,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她接过李北辰手里的帕子,又哭了许久,最后变成了抽搐的哽咽。 此时靠在皇上宽厚的怀里,只觉得一颗漂泊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一刻,她感觉是此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和妃,朕把后宫交给了你。后宫的事情,就归你全权处理。璟妃的事情也一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朕相信你。” 和妃内心感动,忙要跪下谢恩,却被李北辰轻轻地按住。这让她愈发感到甜蜜。 全然忘了她进宫的初衷,她进宫来就是为了当皇后的,而不是跟皇上谈感情。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迷失,离最初的目标,越来越远。陷入感情的女人尤其如此。 李北辰沉默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内心十分冷静。 让和妃给璟妃点颜色看看,本就是他的目的。 和妃哭归哭,感动归感动,心里明白得很,皇上这是让她做刀子,去刀璟妃一把。 但她并不介意。因为这也是她所愿。跟璟妃斗了这么多年,一直被趾高气扬的璟妃打压,如今终于有机会出口气,她高兴还来不及。 很多时候,最好的合作就是各取所需。 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李北辰吩咐徐福海,“派人通知慈宁宫。朕和和妃现在过去陪太后用晚膳。准备步辇,朕与和妃同去。” 第288章 不可收拾 待皇上与和妃到达慈宁宫时,太后已经准备好的晚宴。 太后自魏王遇刺之后,似乎心情有些变化,她把慈宁宫的布置都更新了一遍。 琉璃瓦灯,锦毯铺地,明珠点缀。 只是有两只雪白的波斯猫正静静地躺在锦毯上,悠闲地用爪子一上一下的勾着锦毯。浑身圆乎乎,头圆而宽,脸颊丰满。耳朵尖而小,眼睛大而圆。举止神态颇为高贵傲慢。 见到皇上与和妃进来,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皇上行了个礼,好奇地问道,“这两只猫又放出来了?” “昨晚屋里半夜又有老鼠。哀家就把它们抱回来了。这两只倒是安静乖巧,不抓人不咬人,不怎么闹腾。除了抓坏了哀家的地毯,倒也还算可爱。今天还去锦鲤池里抓小鱼吃,厉害着呢。” 仿佛几天前说猫晚上叫春吵死人的事没发生一般。 宠溺的口气,可见以后有了皇孙,皇孙女,肯定是个极其慈祥的祖母。 典型的真香现场。 皇上听着,也觉得这两只猫可爱得紧,跟着太后夸了猫几句,乐得太后喜欢,皆大欢喜。 太后眉眼里都是笑意,喜滋滋地说,“听太医说,猫也怀孕了。月底就会生小猫崽。真是双喜临门。” 和妃连忙附和道,到时候定要来讨要一只,带回去养着。 皇上则心里琢磨着,皎皎不知道喜不喜欢养猫,如果喜欢也给抱只小猫崽送给她。 说话之间,两只猫溜到太后身边,绕着太后的脚,蹭来蹭去,求摸摸。 “你们看,是不是怪通人性的?”太后笑着把其中一只抱起来,放在腿上。那猫老老实实的任太后摆布。急得下面的猫喵喵直叫,“好,你也来。哀家抱抱。” 接过就是两只猫一人一条腿地蹲坐在太后腿上。 眯着眼睛,打着小呼噜,一副惬意的小表情。 形成一道无比霸气的风景。 太后慈爱地摸着两只猫的脊梁,招呼璟妃和皇上,“来,摸摸它,不咬人的。这只叫来福。耳朵上有个小黑斑。这只没有,叫来喜。” 李北辰顺着背脊摸了摸,毛特别的顺滑。自小他就没有养过小动物。 只因为父皇在世时很讨厌猫狗,加上猫经常涉及到巫蛊,历来是后宫的忌讳。故而宫里见到猫就会被打死。 这是李北辰第一次离宠物如此之近,听着猫舒适地打着呼噜,感觉还挺解压。 养只猫也挺不错的。 用膳之时,其乐融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默契。 直到吃完饭,三人围坐下来,喝杯清茶,气氛开始有些凝重。 太后喝了口清茶,目光沉沉,瞥了和妃一眼,“和妃,你都把事情给皇帝说了?” 和妃此前哭得太厉害,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太后猜测和妃怕是借着夏嫔的事告诉了皇上之前因为皇后流产的胎儿。 “说了,姑母。”和妃垂下了眸子,不敢看太后。 她对于这个姑母一向又敬又怕,总觉得姑母期待很高,她为自己达不到而感到深深的自卑。 “皇帝,你看了那封信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太后话语中透着不悦。 当宫女给她送过来这封信时,她当时毫无心理准备地打开,然后看到一纸的红字。 浓浓的血腥味冲鼻而来。 当时她手一抖,差点把血书掉在地上。 至今提起来,就忍不住犯恶心。 太不像话了。 “看了。”皇帝开始当面扯谎,不带脸红的。看了一团红色,也不算看了吗? 李北辰有几分薄怒:“这个慕容氏简直是荒唐!她福贵人进过房间,有重大嫌疑。朕禁了她的足,让她闭门思过,接受调查。她竟敢写血书,惊扰太后,简直是无法无天!” 太后放下手中茶盏,面色肃然:“这慕容氏确实大逆不道。以血书冲撞哀家和皇上,罪不可恕。但若不是真有冤屈。一个名门出身的贵女,也不至于写血书到哀家这里。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番地步,虽然福贵人对皇家有恩,哀家甚为喜欢,相信她的为人。但后宫需要个交代,否则就有失公允,反而污了福贵人的名声。” 此时,在年近四十的太后身上,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威严深沉。 “是,母后。”李北辰十分恭敬。 他一向对太后极为孝顺,不欲当面顶撞,准备出了慈宁宫再做打算。 和妃垂下眸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毕恭毕敬地说道: “臣妾这里收到了跟太后那里一模一样的血书。假如真如慕容氏所说,福贵人百灵丹乃晋王妃所赠,原本就有服用的权利,但如果服用了不据实禀报,诬陷他人偷了百灵丹,则为欺君大罪和栽赃陷害罪。臣妾被福贵人救过一回,相信福贵人的为人。只是如今到了这番田地,也很为难。请皇上明示。”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北辰原本不想解释,此事不得不解释,“福贵人并未指证是慕容氏所为,是朕在调查中发现慕容氏进入过福贵人房间,同时偷窃了室内物品,证据确凿,人赃俱获,故而有偷盗百灵丹的嫌疑。目前并无定论。朕会派人将个中的是非曲直调查清楚!” 那慕容氏,禁足原本就是看在他兄长西北大将军的面子上,留给她一点颜面。 等民间的解毒方子征集上来了,皇后能被救治苏醒了,她偷东西这件事就算翻篇。 可这慕容氏竟然一式两份,把事情闹到了台面上,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此一来,就触碰到了包括皇上在内的高层三人的底线。 李北辰心里生出杀机。当然根本不必他亲自动手。 太后慈祥的笑容中微带冷意,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传说中百灵丹能解百毒。哀家以为,要想彻底平息这件事,堵上悠悠众口,不如让福贵人取一些血液,看看是不是能中和毒药,不就能还福贵人一个清白?” 和妃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向李北辰。 李北辰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无,眼底里带着几分深沉。 他想起江月白分析话本子的用意时提到的,大肆宣扬她的事迹就是为了挑拨自己与福贵人之间的信任。 这慕容氏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挑拨。 不然即使最终证明江月白确实撒了谎,但按照《大明律》规定,盗窃内府财物者,不分首从皆斩,慕容氏数罪并罚,至少也会砍手砍脚。 第289章 说服太后 李北辰沉默片刻后说道,“是朕怀疑慕容氏于福贵人在慈宁宫养病期间偷窃了百灵丹。既然慕容氏以血书要个说法,那就按母后说的办。和妃,明日早会,由你主持,让尚方司、太医院的太医也过来,参与审理。一切照章办事即可。” 皇帝的态度,让太后与和妃吃了一惊。 太后已经知道,昨晚皇上半夜还去了桃蕊宫,今日福贵人更是在勤政殿呆了一整下午。 她们皆以为福贵人这几日盛宠正隆,皇帝会直接选择袒护,直接拿捏住慕容氏偷窃的罪行,按照律法让慕容氏闭嘴。 谁知道皇帝选择公开审理。这样看来,是证据确凿么? “皇帝,哀家听说,那福贵人在勤政殿待了一下午。勤政殿是皇帝你处理朝政的地方。后宫不可干政,这不符合祖宗规矩。” 太后抬眼朝坐在下首的皇帝看去。皇帝这些日子有些憔悴,眼底都有了黑眼圈。想必这几日的风波和朝政,让他格外劳力劳心。 今日朝堂上的事,太后已经听说,心里一样颇为沉重。 李北辰微微皱眉,“儿臣见她在棋艺上颇有天赋。便请了朕以前的围棋老师韩博士在勤政殿侧殿教她学棋。另外,徐福海年岁大了,儿臣剑术需要有个陪练,其他人儿臣不放心。” 太后叹了口气,“福贵人老这样不得休息,身子养不好,怕是会留下病根。听说昨日还在景仁宫晕倒,今日还去陪皇帝下棋,实在太难为她了。宫里就没其他人了吗?璟妃不是棋艺很高?” 提到这个,李北辰一直暗沉的脸瞬间明亮,“璟妃虽然师从国手名师,但福贵人哪怕还生着病,下得比璟妃还好。” 太后心想,这福贵人怎么下棋也会。是不是会的太多了,所以不想生孩子。 和妃心里一乐,如果璟妃在场,此时怕要气死了,得要把现场所有的瓷盏花瓶都给砸了。 “依臣妾看,新进宫的姐妹们里面说不定有像福贵人这样的好苗子。韩博士教一个人是教,多教几个也是教。不如以后请安之后,给愿意学棋的姐妹们都教一教,也不叫福贵人过于受累。” 太后眉头一展,这样可以提早预防专宠,好得很,“和妃的这个想法很好。皇帝觉得如何?” 李北辰听出了和妃的弦外之音,觉得很有道理,对着和妃点点头,“甚好。” 一时间太后感觉有点拿捏不住事态发展的方向,装作随意地问道,“皇帝,慕容氏提到在桃蕊宫发现的避孕物是怎么回事?” 不愿意怀皇家的子嗣,严重触犯到了太后的尊严和底线,即使是救了她命的江月白也不行。 在太后心中,为皇家生下子嗣,是后宫妃嫔的本分,是天大的恩赐。不想怀孕,就是有异心,等同于谋逆。 和妃垂下眸子,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霉头。 “累得母后挂心是儿臣不孝,”李北辰抬眼,神色郑重,“但这件事,朕已经问明了福贵人。母后放心,福贵人对朕忠心耿耿,并无二心。” “并无二心?都不愿意为你生下皇嗣叫并无二心?”太后怒道。 李北辰毫不退让地望着太后,“母后,福贵人为了朕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对皇家对朕的忠心,根本不用证明。至于避孕物这件事,朕已经了解到,事出有因,与案情无关。” 他也曾为这件事苦恼过,但自从江月白跟他坦白地解释过了之后,他很理解她的考虑,已经释然。 除了不想在没有地位和能力保护好孩子的时候怀孕,他看得出来,江月白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舞剑、骑马这类剧烈的活动,而过早怀孕必然对此产生影响。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维护,令一旁的和妃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前他也维护过自己,如今换作了别人。物是人非,无可奈何,心中刺痛。 太后眼睛一眯,冷声说道,“既然事出有因,那你便说与哀家听听,是什么样的事出有因。从来都是避子汤只能由皇家赐予,岂能妃嫔自己喝?” 但李北辰说的都是事实。 一个后宫女子生孩子更可能是为了母族为了自己的私利,忠不忠的很难说。但为了皇家敢于一次次豁出性命,却很难说不忠。 但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严重冒犯了皇家的尊严。 李北辰垂下眸子,看来到了不得不摊牌的地步,否则两个女人的眼光还是局限于后宫的争斗。 “母后,这件事儿臣会处理好。从六弟那天开始,已经接连三日都出现了刺客谋逆。第一晚,福贵人在场,与众人拼杀出一条血路;第二晚,福贵人在场,生擒了王金宝;昨晚,天牢火灾,她又陪在朕的身边,守护了朕的安全。 谋逆之人现在做了许多动作,就是在把仇恨聚集到福贵人身上,好趁机借刀杀人,除掉福贵人。一来,为他们自己人报仇,二来,可以除掉后宫里真正对朕忠心的人。假如我们中计怀疑她,乃至处死她,岂不正中他们的下怀?就像慕容氏口口声声地要求公开审理,真的只是伸冤?如果证明福贵人欺君之罪,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能袒护?” 李北辰的声音发冷。显然对幕后之人恨之入骨。 他缓缓地说道,“后宫能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但福贵人只有一个。” 和妃之前看到血书,对江月白不想生孩子还抱有怀疑,以为是慕容氏口不择言的诬陷。怎么可能有不想生孩子的后妃?太不合理了! 如今皇上的官方确认,让她百感交集,惊讶、迷惑、赞叹、佩服、嫉妒...... 这后宫竟然还真有不想生孩子的人。真是怪异的想法!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考虑啊! 既然不求子女,那求什么?求皇帝的宠爱? 皇帝又不可能专宠一人,更不能一辈子都宠爱她,从来都是色衰而爱弛。只要皇帝还活着,这个游戏就不会结束。她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难道是为她父亲谋个一官半职?和妃觉得这个好像最有可能。 太后一直紧皱着眉头,听完果然完全被李北辰说服,暂且放下了江月白不生孩子这档子事。 转而担心起儿子的安危,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李北辰,“皇帝,你昨晚还出了宫?去了天牢?这样的时候,万不可太冲动。今后即使有福贵人在身边,也不可如此了!” 李北辰松了口气,看来江月白不生孩子这件事,暂时算过关了。只要把自身安危搬出来,真诚地卖卖惨,老母亲就没有不心疼的,关注点自然就转移了。 “让母后担心了。多亏了有福贵人配合,儿臣一切安好。昨晚天牢之行大有收获。” 第290章 冷宫氛围感 李北辰说完后,抬眼望向太后,继续巩固成果:“母后,儿臣明白您的担心。如今危机伺服,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让朕很劳心。后宫这边,多为朝臣的女儿,朕希望还是尽可能能尽可能地保持原状,不要引起动荡。” 这番话表面是说给太后听的,其实告诉和妃明日的处理原则。 知道这个儿子一向言出必行,太后点点头,表情严肃:“所以,皇上一早就对明日之事已做了周密的安排?此事一定要谋划周密。哀家听说那慕容氏的兄长是西北的大将军。” 手指轻叩在桌子上,沉闷的敲击声似乎漫不经心却又威慑十足。 怀中一直眯着眼睛打呼噜的波斯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化,突然睁开眼睛,对着李北辰 “喵~~” 这小东西还挺有灵性的。 太后板着的脸庞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李北辰面色郑重地扫了一眼太后与和妃,“在这件事情上,只要母后与和妃都与朕保持同样的立场即可。其他的事情,朕已经安排好了。” 声音沉稳而笃定,给人以安全感。 太后很熟悉儿子的这个表情和姿势,那就是话已经说完了,要走人了,眼一眯,摆摆手:“行了,哀家知道了。近来不太平,切莫大意。你且去忙吧。哀家还有话要跟和妃说。” 李北辰望向和妃,面无任何笑意,眼神中带着几分锐利:“和妃,这件事事关重大,明日就交给你了。”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为大局让路。保护福贵人是大局的一部分。 他素日里便很有威仪,朝堂之上,经常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前不过是在太后和和妃面前卸下心防。此时涉及国家安危,就恢复了极为严肃的态度。 这番庄重的交代,让和妃心脏骤然收紧,柔声应道,“臣妾定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那就这样。朕先回去处理朝政了。” 波斯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算是太后的回答。 李北辰嘴角一弯,走上前,摸了摸波斯猫的脑袋,“这东西还挺乖巧的。” 太后露出慈爱的笑容:“这是来福。来福,跟皇上跪安。” 李北辰说完给太后行了个礼,太后摆弄着来福给李北辰行了个礼。 他离开慈宁宫后,太后摸着猫圆溜溜的脑袋,重重地叹了口气,为儿子的安危而担忧。 “姑母,喝口茶吧。”和妃给太后斟上一杯新茶,柔声说道。 太后半合着眸子,无意识地抚弄着猫,沉默片刻方才说道: “静儿,明天哀家不便出面,你顺着皇上的意思办就好,尽可能地维护福贵人。如果慕容氏的事牵涉到后宫其他的妃嫔,错的都是奴才,不是主子。狠狠地处罚奴才,明面上先稳住。兔子急了还会跳墙。不要把人都推到敌人那边去。” 说白了,就是风高浪急,先维稳。主要目的是给福贵人洗刷污水,不是给慕容氏伸张正义。 既然是彼此心知肚明,和妃便恭顺地垂眼道:“静儿谨遵姑母教诲。定不会乱了大局。” “静儿一向知道分寸,”太后抿着嘴笑了笑,“今日安排侍寝的是谁?” 心道,就是太知分寸,显得过于拘谨软弱,缺少驾驭人的能力和气场。 “陕西汉中府知府范承安之女范氏,如今住在熙容华的延禧宫。” 太后冷哼一声,带着几分鄙夷,“也是正四品官员之女。哀家怎么听说,她与福贵人的妹妹淳常在来往得很密切。” 岂止是密切,听说江月白还把太后给的赏赐的苏锦分了一匹给范氏。那范氏眼皮子浅还喜滋滋地接受了。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和妃脑子里浮现出两人从来都形影相随,欢声笑语的模样,“许是投缘吧。” 她对这样情投意合的友谊很是羡慕。入宫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可以真正欢声笑语的姐妹,一向都是如履薄冰。跟夏嫔交往,也只是为了多个帮手,能对抗璟妃。 入宫只是单纯地做朋友,她最想交往的是江锦绣,跟纯真可爱毫无心机的她呆在一起,感觉很快乐。 太后微微摇头,好姐妹只在初入宫时,时间长了,后面都会翻脸,“哀家乏了。你先退下吧。” 和妃出了慈宁宫,坐上步辇,望着天边的一抹新月,内心有些惆怅。 明明现在她现在终于可以掌控后宫了,却一点都不快乐。 与其拥有现在的位置,不如新人们可以陪在皇上身边,一夜春色。 谢可薇当初也是这样的吗? 她摸着小腹,叹了口气。向诸天神佛,祈求奇迹。 ※※※※※※ 熹宁宫内。黑暗中点着两支蜡烛。只能照亮很小的一个角落。 一女子歪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脸上满脸泪痕。 屋里一股难闻的铁锈味。即使点了熏香,都驱散不去。 不知何时开始了咳嗽,一声又一声。 许是前些日子,被叶苏华连累了下了三月的湖水,寻找皇上扔到湖里的玉佩留下的病根。 身边的两名宫女,一个给她拍背,一个去倒热水。 “我这是不是要死了。血书,血书到底送去了太后和和妃手里了吗?” 话音刚落,咳得更厉害了,吐到纸上,身边的宫女拿到烛光下一看,痰里竟带着有些锈红色。 却不敢告诉主子,怕主子难受更加伤着身子。 “小主先别说话,先喝口水。外面传来的消息说,血书已经送到太后娘娘和和妃娘娘那里了。小主别担心,太后娘娘一定会给小主主持公道的。太医院里的太医前几日在去晋王婚宴路上被刺客全都杀死了,所以宫里的人手不够,听说这几天新太医来报道了,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慕容常在想要说什么,又猛烈地咳起来。 她已经咳嗽已经好几天了,越咳越厉害,尤其晚上,咳得几乎整晚难以入睡。 拜托同一个宫的林选侍去找和妃请太医来看病。 林选侍确实去求了和妃,但说得比较轻飘,就说慕容常在有些咳嗽,想请姜太医去看看。如果只是平常,自然很快就会有太医过来。但最近情况特殊。 新招的太医们都在办理入职手续,进行入职培训,熟悉后宫主子和小主们的医案。 几乎只有姜闲一个人满宫跑,自然顾不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咳嗽病人。 她花银子托人传出宫,试图能让父亲慕容侍郎托人弄点药进来,却两天了没有消息。 明明只是禁足,却愣生生整出了打入冷宫的氛围感。 此时,同一个宫里的林选侍正坐在自己房间窗户边,望向对面黑洞洞的房子。 心中暗爽,面上却看不出来任何表情,假装难过地对着身边的宫女宁儿幽幽叹息一声: “慕容常在咳得如此这般可怜,想帮又帮不上,这该如何是好。我这里倒有从家里带过来的几副治咳嗽的药,只是不知道对不对慕容姐姐的症,如果不对症,反而害了她。” 宁儿宽慰自家小主道:“小主您也别太自责了。这些天不都是您在外面费心费力为慕容小主的事跑来跑去嘛。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宫里如今只有一个太医在看病,忙也忙不过来,哪里能顾得上这边,能有什么办法。” 第291章 冰火两重天 “多嘴!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做奴才的来议论!”林选侍呵斥道。 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对面,她知道慕容氏每天夜里都会派人过来偷听她们的谈话。 熹宁宫原本住着沈石溪,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搬出去住,成了高贵的晋王妃。 如今只剩下她和慕容常在。 从入宫以来,慕容氏仗着自己的父亲是礼部侍郎慕容弘就趾高气昂,对出身是个穷乡僻壤小县丞之女的林选侍十分鄙视。 不仅在每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前早上要先去她宫里请安奉茶,甚至还把她当奴婢使,让她去做掌嘴江锦绣这样得罪人的事情。 好在如今被禁足了,林选侍反而享受了几天的清净和自在,不用时时刻刻夹着尾巴做人,只用去慕容常在屋里时做做样子就行了。 就着屋子里明亮的烛光,她拿着谱子,清了几声嗓子,心里美滋滋地开始练习唱腔。 按照抽签,她被分配到海兰珠这一组。 早会上,最终敲定下来的四个节目里面有个大合唱,一个独唱。而她因为嗓子好,旋律准,乐感强,被海兰珠定为大合唱的领唱人之一。 说不定借着这次太后的寿宴,凭借着一副老天赏赐的好嗓子,获得皇上的宠爱。 这几天她花着心思靠近江锦绣,有事没事找江锦绣聊天,还去桃蕊宫做了次客,自认为搭上了这条线儿,从此前途一片光明。 因为是给太后贺寿的曲子,无论旋律还是唱词都十分吉祥轻快。加上林选侍如黄鹂般清脆的嗓子,充满了喜庆的气息。 与对面殿里慕容常在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着对面传来的连连咳嗽声,林选侍愈发得意。 血书她已经按照慕容氏的要求送到了太后与和妃那里。 她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说慕容氏不要做送血书这样晦气的傻事,触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忌讳,必然会惹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不快。 何况福贵人正得盛宠,皇帝每日都召去勤政殿,不管真相是什么,皇上必然向着福贵人。如果非要去招惹,必是螳臂当车,只会害了自己。 慕容氏收到家里传进来的信,要她服软道歉,请福贵人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她在家从未被如此羞辱对待过,何况她坚持的做法是正义的、为皇家考虑的,自尊心让她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如今这么一个穷旮旯角里的县丞之女也劝她忍气吞声,她愈发怒火冲天。 她就不信,她有父兄的依仗,江氏一个商人之女还能把天翻起来。 更不信天家能容忍不愿意为天家生育子嗣的后妃。那福贵人一定是为了某个心仪的男人,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奸情,她就不信皇家能容得下。毕竟她入宫之前就对叶苏华家的嫡子叶竹卿芳心暗许。 所以林选侍越是劝告她忍气吞声,慕容常在就愈发激愤,坚持要以血书相谏。 林选侍了解这种人性的幽微,就是故意刺激慕容氏,如今只等着看好戏。 “去,去让林选侍给我闭嘴。大半夜的唱什么歌。咳咳咳~”慕容氏咳得脸色涨红,差一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身边的宫女小声地说道:“这是给太后娘娘祝寿的。本月十六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听说和妃娘娘吩咐下来每个人都要献艺,勤加练习。小主,您就当没听见吧。” “没听见?咳咳咳~”慕容氏翻了个白眼,差点把小宫女给吓着了。 这么大的声音,听不见的是耳聋吧? 小宫女见小主如此这般,心疼得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小主,您真的不能生气了。再生气下去,身子就要扛不住了。” 慕容氏抬头幽幽地望向窗外,细细的月亮悬挂在天上,“我爹大概也不管我了,不然听说我病得这么厉害,都不送药进来。咳咳咳。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咳咳咳。” 就在这时,熹宁宫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慕容小主~慕容小主~皇上给您派御医来了。”有个尖细的男性嗓音出现在门外。 小宫女顿时狂喜,“小主,您听见了吗?皇上派御医来了。奴婢这就出门去迎。” 说着就往门外奔去。 慕容常在暗淡的眼睛终于有了亮光,她突然感觉身体里出现了一股力量,自己的病似乎在一瞬间好了一半。 皇上,皇上终于想起她来了。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泪流满面。 “扶我下床。”她激动地对身边的另一个宫女说道,刚说完,又咳嗽起来。 慕容常在在宫女的搀扶下往外走,一路走,一路泪水滚落在地上。 这份委屈已经积压得太久。 还未走几步,就又咳得直不起腰来,甚至差点背过气去。 “小主,您病得这般厉害,就在屋里接驾吧。”身边的宫女劝道。 这次慕容常在没有坚持,虚弱地点点头。 待到徐方带着新来的太医甘太医,还有两个小太监进来时,她几乎站立不稳。 徐方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地呵斥道,“慕容小主都病得这么厉害,你们做奴婢的还不赶紧扶着主子去床上歇着。” 又立马满脸堆笑,“甘大人劳烦您赶紧好好给慕容小主瞧瞧。这奴婢还不把蜡烛点亮些。这黑灯瞎火的,怎么看事。”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去翻蜡烛,犹豫了下同时点起了三根来。既然皇上都派太医来了,想必以后不会少了蜡烛点吧。 屋内瞬间亮堂起来,愈发衬托出慕容常在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 慕容常在抑制不住地连连咳喘,简直要咳出五脏六腑。 甘太医一脸凝重,擦了擦额上的汗,拿去一方白巾,替慕容常在号脉诊治。号脉之后,即刻施以金针以缓解咳嗽。 “甘大人,请问我的病情如何?” “小主莫要说话了。静养为宜。” 施完针后,他取出一个小瓷瓶交到身边小宫女的手上,“这是止咳精油,涂抹于后背两肩胛骨及脊骨处,按摩十分钟,可缓解咳嗽。” “臣写个方子,御药房配好药就会送过来。每日三剂,连服七日即可康复。问题不大,好好养养会好的。” 甘太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怒伤肝,悲伤肺,气伤心,思伤脾,恐伤肾。小主肺经受损,如今失血过多,心火过旺,阴虚火旺气血两虚,伤了元气。不宜大喜大悲,生怨发怒。常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有活着才不辜负上天的好生之德,不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甘太医最后的宽慰落进了慕容常在的心窝里去,泪水瞬间又涌了出来。只是她强忍着不忍落下,又引起了一连串咳嗽。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爹爹通过太医带给她的话。 甘太医心中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婢女,“小主在饮食上,也要注意,不要吃辛辣生冷的食物。水果一类的不可以吃,花生一类的果仁不可以吃。” 随后甘太医跟着徐方走到熹宁宫外,小声地跟徐方说道,“慕容小主的病根子还是心病,心病不除,药石难为。心病还得心药来医。” “甘大人医术高超,仁爱明达。有劳大人费心了。” 徐公公满脸堆笑地感谢了甘太医几句,吩咐外面等着的轿子,将甘太医送回太医院。 转身回了慕容常在的殿里。他还有事要办。 第292章 你要干什么! 徐方奉义父徐福海的命令而来。 他令随身跟着的两位小太监守住宫殿门口,防止其他任何靠近。 命伺候在慕容常在的两名宫女把窗户关了。 徐方吩咐道:“把她的上衣脱了。” 两个小宫女一开始还没有动,最终在徐方目光的威慑下,颤抖着上前给她们家主子脱衣服。 整个过程中,徐方丝毫不避讳,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还不时指导推拿手法。 屋里此时点了五根烛台,亮如白昼。 徐方的面容在烛光下愈发的明晰,那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 徐方虽然是个太监,但毕竟是个少了点部件的男人。 慕容常在是个刚入宫的闺阁女子,何曾在男人面前露出过身上的肌肤。 顿时羞红了脸,心头涌起一股复杂而奇怪的感受。 可徐方是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公公,她不敢质问。 脱好之后,徐方又吩咐道:“在她后背双肩肩胛骨和脊柱上抹上精油,反复推拿二十次。” 两个宫女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抹精油。待抹好了精油,徐方亲自上手,给两个宫女演示了两遍如何顺着脊柱推拿。 当徐方的手指触碰到背后的皮肤时,慕容常在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演示完毕后,两个宫女才照葫芦画瓢地继续推拿。 整个过程中,徐方都在一旁不出声的看着。 推拿结束之后,徐方让两名宫女退到屋外去,没有命令,不许再进来。 他将一座烛台端到床边上的桌子上。这样两座烛台,就把床边的位置照得亮堂堂。 蜡烛燃烧着的青烟不时地往慕容常在鼻子边上飘,她禁不住拿着帕子捂着嘴,连连地咳起来。 徐方坐到床边,轻轻用手拍着她的后背。 慕容常在禁不住瑟缩着,浑身颤抖,牙齿直打颤,“徐公公,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徐方笑着端起手边的烛台,凑近慕容常在的脸边,就着灯光细细打量着,带着几分轻佻地说道,“啧啧啧!真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这要是死了,真真是可惜了。” “你这个奴才,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爹是礼部侍郎,我是皇帝的后妃!” 慕容常在惊慌地往一旁躲去。她压根想不到徐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皇上派来要杀了她的? 还是福贵人那个贱人挑唆来杀了她的? 因为她死了,就死无对证。福贵人的案子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真相,再也没有谁能证明那个避孕物的事情。 是,一定是这样的! 脑子里瞬间明白了,自己这么做,就是把家丑公然闹到了众人面前,让皇家失了颜面。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都没有好结果。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才后悔没有听家里人送进宫的话,向福贵人低头服软。 她明白了这一点后,眼角挂着一滴泪,满眼悔恨和惊恐,“你,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徐方端着明亮的烛台望着她笑而不语。 他的笑容被烛光照得清清楚楚,慕容常在十分清晰地看到了徐方眼里的冷笑和不屑。 求生的本能让她张皇失措地说道,“徐公公,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她说上面这些话之间,几乎没有停止过咳嗽。就像得了肺痨这样的不治之症。若不是甘太医说了她这是心病,徐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屋里。 之前的自信和骄傲,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荡然无存。 “小主原来是怕死的。奴才还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呢。”徐方左手翘起兰花指,右手将烛台稳稳地放在桌台上。 凑近了慕容常在,盯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小主敢写血书冲撞皇上和太后娘娘,胆子可真不小啊。这是你自己不想活,也不想让你爹娘和弟弟妹妹们活了吧。”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是有冤屈的。我真的是有冤屈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慕容常在一着急,竟然被一口痰憋住了,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跪在床边,鼻子里钻进来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这种姿势怎么古怪法呢,就是趴着跪在床边,肚子上垫着枕头,头悬空往下垂着。 她的上衣被推到颈项处,有人在往她背上抹一种冰凉滑腻的东西。 扭过头,发现徐方竟然不仅没走,还正跪坐在她身侧。 他不是来杀她的吗?难道是??? 是不是已经??? 屈辱、害怕、悔恨......百感交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只不过想用避孕物给江月白一个好看,竟然会落到临死前还要被太监侮辱的地步。 可是她又没有自尽的勇气。 更有着万般的不甘心。 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着,扯过身边的被子捂着,咬着牙,泪水如珠子一般落下去。 “别动,”徐方不耐烦地说道,手指像蛇一样滑过她的背脊,给她抹上精油,“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动。” 慕容常在强忍着泪水,保持着这个屈辱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低头看到下方,确实放着一个铜盆,盆里有许多污秽物。 徐方又不像在说假话。 一瞬间有些茫然。 假如要她死,那为什么要帮她?假如是要帮她,为何又要羞辱她? 半晌之后,徐方才从慕容常在的床上跳下来,绕过瓷盆,坐在靠近床头的位置,“按照这个法子,你已经咳出来了不少咳痰。想必今晚不会咳得那么厉害。” 她就势坐直了身子,抱着床上的被子,缓缓退到床尾,惊恐地望着徐方。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方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慕容常在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奴才自是奉皇上之命来探望小主,跟小主谈一谈。” 就是要给她持续地制造心理压力。 果然,慕容常在立马移开了目光,眼中噙满了泪水。 还未等慕容常在提问,徐方垂下眸子,把玩着手里一张纸牌大小的金箔,“皇上想问你,你是想让全家活,还是想让全家死。如今你一家人的性命,你父亲和你长兄的前程都取决于你。” 慕容常在垂下眸子,手指紧紧地抓住被子,就像溺水的人在紧紧地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知道如果回答“想全家活”,必然会有苛刻的条件。不然压根就不会这么问。 会苛刻到何种地步,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不想死,更不愿意家里三十几口人因自己而死。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家世和嫡女身份。 璟妃的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让她有一种错觉,父兄在朝堂的地位就是后妃荣宠的保障。只要父兄地位稳固,就能护她平安。 如今,她倒要因为自己的过错连累父兄了?!父兄都庇护不住她了? 这是她从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方,“如果想全家活,要怎么做?” 第293章 出乎意料 徐方脸上瞬间没有了笑意,阴沉地问道,“你先告诉咱家,写血书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其人?有没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慕容常在脸色变了。 她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她想到了刚刚那刺耳的歌声。 如果去死,她要拉个垫背。 就在她准备反咬一口林选侍时,耳边想起了徐方的冰冷的声音,“所有的话,咱家只问一遍,如果还想活,就不能有半句假话。” 她心中一冷,身子微微颤抖。 反咬一口林选侍的想法却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不甘心。却又不敢冒险。 露在外面的后背感到了冷冷的寒意。 徐方站起身,拿起慕容常在挂在一旁的外衫,走到她的身边,对上她惊慌的面孔,轻柔地披在她的肩头,还掖了掖。 慕容常在被徐方这出乎意料的行为吓崩了。 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这个恶魔一样无常的人。 最终还是选择说实话。 “没……没有。是我自己的主意。”慕容常在答道。 说完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口。 那弯新月看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乌云挡住了,还是升到了更高的天空。 徐方点了点头,“记住了,你要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慕容常在低着头没有说话。 徐方手里把玩着的金片停了下来,又迅速地在手指间转动着。 徐方继续诱导道,“如果你举报指使你的人,你可以戴罪立功,甚至可以被宽恕无罪。但要这个人确实指使过你。否则罪加一等。” 慕容常在摇摇头,艰难地说道,“没……没有……” 脸色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下格外的惨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徐方手中的金牌停止了转动,被捏在手中。 “好。既然如此。那咱家便告诉你,明日如何做才能保住你全家人的性命。” 徐方压低声音告诉了慕容常在明日该做的事情。 “听明白了吗?” 慕容常在木然地点点头。 徐方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方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盒子的盖上用的是掐丝珐琅点翠的工艺,十分精美。 就在这时,外面的两个小太监拖着一个宫女进来,“禀报徐公公,找到了个鬼鬼祟祟听墙角的宫女。” 其中一个小太监抬起宫女的下巴,让垂着的脸仰起来。 “是你的人吗?”徐方抬了抬下巴,问慕容常在。 慕容这时已经恢复了冷静,抬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不是。” 是林选侍的贴身宫女。 她心里冷笑一声。呵!自己送上门找死,怪不得别人。 徐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吩咐道,“老规矩做了她。扔回她主人那。” “诺。” 两个太监把打晕了的宫女拖了下去。 徐方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慕容常在。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神色镇定,正在轻轻咳嗽着,没有那种咳出五脏六腑的剧烈,但又咳出了不少痰液,比此前真的好了不少。 徐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像是欣赏一件作品。 慕容常在咳完后坐正身子,感觉自己憋闷的胸腔好了许多。许许多多积压的堵住胸口的东西,都被清理了出来。 “看起来好多了。” 徐方的声音不咸不淡,毫无波澜。 慕容常在抬起眸子,此时已经没有太多害怕,直视着徐方,十分镇定地说道,“公公吩咐做的,我会照着去做。如果没什么事,我想休息了。” 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我是主子,他再嚣张,也只是奴才。 何况已经达成了交易。说明皇上并不想她死,只是要度过目前的难关,让皇家不会颜面尽失。 自然不必畏惧于他。 徐方见到神色如常的慕容常在,心下有几分吃惊,嘴角勾起笑意。 这要是其他的妃嫔,经过刚刚他精心设计的一番打压和羞辱,早就失去了自尊和冷静,心理再脆弱的发疯都有可能。 尤其是让她误以为被太监侮辱。有些妃嫔都该因为这种可能撞墙自尽。 但眼前的慕容氏竟能这么快调整过来。如果这次倒不了,以后还能算个角。 徐方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注视着慕容常在,“敢写血书的小主果然不一般。这份胆识连咱家都佩服。” 慕容常在不再低头,咬咬牙说道,“徐公公说笑了。今夜还要感谢徐公公指点迷津。” 徐方一愣,没想到慕容常在竟然这么快反客为主说出这句话。 他手里的金片停了下来,瞥向门口一眼,“你的宫女你自己教训。今晚的事情如果泄露半句。你如此这般聪明,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声音竟柔和了几分。 “该配合的我明日都会配合。只求一人做事一人担,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慕容常在咬着牙,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既然已经知道了皇家的底牌,料到此时徐方不敢杀她,那她必须申明自己的底线。 徐方转头看向她,目光幽深。 他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小主最好知道分寸在哪里。性命的事情很多都在一念之间。” 慕容常在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 突然之间薄薄的金片从徐方手中飞出,绕着她的脖子打了个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慕容常在眼中闪现出恐惧,尽管她她没有再颤抖。 刚刚的一瞬间,她只见到一片金光飞过来,闪到了她的眼,然后就感觉两边耳朵上一松。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和耳坠。 没有血流出来,但耳坠已经不见了。 她抬头看向徐方,撞上一对幽深的眸子和一张令她痛恨作呕的笑脸。 下意识地紧抓着手下的被子,恨得牙痒痒。 但希望总是要有的。 先要努力活下去。 徐方看向手中的金片,拿起来吹了吹,对着她笑了笑,走出屋子。 他去了林选侍那里,用了类似的手段,以地上死透了的宫女威胁了林选侍,让她对今晚的事闭嘴,不要多管闲事。 不仅如此,徐方还安排了跟着来的一个小太监留在林选侍身边伺候着,把原来的太监带走了。 江月白这边,李北辰也做了安排。他亲自去了桃蕊宫,告知了她明日的计划。 第294章 贱里贱气 李北辰说完正经话,便就着烛光,一直望着江月白。 烛光下给江月白周身镀上一层温柔的暖色。 让李北辰的心也跟着温柔起来。 拉着皎皎的手,温声说道:“皎皎,如此这般委屈你了。” 江月白微微垂着眸子,摇了摇头:“臣妾不委屈。皇上这般信任爱护臣妾,心下只有感动。” 心里却想,那药不管是不是能解百毒,有什么样的副作用。反正已经把药给吃了,吐也吐不出来。平安地把这几件事给翻篇了,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作为一个基层员工,出了事不用背锅,还有啥资格委屈不委屈的。 “那就好。” 李北辰伸手描摹了一下江月白的眉眼,沉默了片刻,“朕先回去了。你早点歇息,不要太晚才睡,把身子养好。” “是。” 江月白微微点头,抬起眸子,对着李北辰粲然一笑,“皇上也早点歇息。” 李北辰听到这句,微微怔了一下,扶着江月白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皎皎可是吃醋了?” 江月白直视着李北辰,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皇上所愿,就是臣妾所愿。皇上开心,臣妾就开心。皇上是一国之君,儿女情长自然没有江山社稷重要……” 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充满灵气。 李北辰听到这番坦坦荡荡的话感动的同时,有些失落。他倒希望皎皎说她吃醋了,这样才说明在乎他。 人性就是这样贱里贱气。 李北辰希望后宫的女人都像江月白这样懂事,为了江山社稷学会宽容忍让,顾全大局,不要总是折腾,惹麻烦。 却希望他的江月白不要总是这么理智懂事,任性一点,再任性一点,多来点儿女情长,就像跟他玩石头剪刀布时那样。 江月白说这番话前的片刻迟疑,其实在琢磨按哪个模式回答最能得领导喜欢。对领导今晚跟谁上床睡觉没有感觉。 却被李北辰误会为皎皎心里吃醋,说这番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皎皎,你开心,朕就开心。朕希望能护着你,这辈子都这般开心。” 江月白点点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让李北辰整个心都被融化。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北辰还是离开,去了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里,范答应已经候在那里多时了。 为了安全起见,徐福海把袍子全改成了高度通透的,没有一根带子,只有三个纽扣。这样宫女就不能用带子行凶。 按照皇上的要求,头发就完全披散着拢到身后,浑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就连脸上的妆容都清理干净了,防止脂粉口脂有毒。徐福海的心思不可谓之不细腻。 真正所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要不要把手脚都捆起来?”徐福海毕恭毕敬地问道。 啥? 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范答应眼睛睁得大大的,身子颤抖,瞬间脸上一阵火热。 竟还要把手脚绑起来,哪里都遮不住,岂不是要羞死人了。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江锦绣的模样。难道那小身板竟然受了这样一番风浪。 咬着嘴唇,紧张得瑟瑟发抖。 李北辰想了想,摆摆手,“不必。” 偌大的一个屋子,空荡荡的,只有床、桌子、椅子,还有一条长几。 比初创公司ceo简陋的办公室还简陋,毕竟沙发和饮水机都没有。 但再简陋,只要能办公就行。 项目交流得很顺利,打卡成功。 按照惯例给范答应赐了常在,封了些赏赐,又问了她同宫熙容华的情况,就让安排轿子送回了宫。 范答应坐在轿子里,眼里噙着泪水,心底满溢着悲伤。 女人往往睡过了,被男人进入了,才会真正在乎地在乎一个男人。 在此之前,她的内心是一种相对封闭的状态,更多的关注自己爱不爱对方,一当打开,就更多地执着于这个男人爱不爱她。 哪怕皇上虚情假意地哄哄她,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再送回去,她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对比起来,听说前天江锦绣直到后半夜才叫的水,不仅直接宿在养心殿,而且还免了她的请安。 更重要的是,同样是第一次侍寝,她还不仅晋了级还赐了封号“淳”,相当于升了一级半。 就跟很多领导有多个情人一样,更多的是不甘心。她明白自己并不能完全独占这个男人,更在乎的是男人到底爱谁多一点,还是爱她的女同事多一点。 甚至再退一步,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对我是用心的,愿意哄一哄说点夸奖的话,就感觉好多了。可是就连这个皇上都做不到,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过程除了两句引导性的话,就没有其他。 这就是她的第一次。其实也是后宫多数女人的第一次。 ※※※※※※ 天香楼重新开业,极为热闹。 从一大早开始就放鞭炮、敲锣、打鼓、舞狮子、说书。 门口摆满了各式高脚花篮。 还有美女和伙计派小点心给路人免费品尝。 “今夜新花魁楚玉姑娘首秀。欢迎各位来吃饭喝茶听曲。” 那说书人竟然说的不是最流行的《后宫福贵人传奇》,而是《西游记》。 “话说那美猴王听说弼马温是个养马的芝麻官,气得他直接去找玉帝老儿,说俺老孙不干了……” 那说书人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而且内容老少皆宜,围过来免费听书的一拨又一拨。 组织登记的长桌前面排了长长一条队伍,蜿蜒得折了三折。 突然来了个穿着天青色锦袍,长得一表人才的年轻人摇着折扇朝这边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家仆立马冲上前去,挤过人山人海,中气十足地喊着“让一下,让一下”。 边上不少人已经认出年轻人的身份,纷纷避让,连带着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随着大流让出一条道来。 “我家公子是当今宰相孟相之子孟冉,今晚请客。今晚订上二楼一间六人包厢,要位置最好的。” 众人皆噤了声,这可是与陈章含一起并排“京城四少”的孟冉,孟相的庶出小儿子,最爱人跪地求饶喊他“孟爷”的那位纨绔。 负责登记的少年迟疑了下,十分客气地说道:“我家掌柜的吩咐,今日位置预约按照先后顺序登记。” 然后望了眼队伍,心算了一番,笑着说:“二位小爷,若现在去替你家公子排队,一楼大厅的位置、四楼天台的位置应该还能排得上。” “一楼大厅?”其中一个狗腿子一点都不客气地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天香楼怕不是不想开了,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京城四少的孟爷。” 第295章 离了个大谱 “就是,就是,”旁边的狗腿子狐假虎威地骂道,“连我家孟爷都不认识,做什么生意。想我家孟爷可是你们天香楼的头号贵宾!你们狗眼看人低,给你们看看孟爷的贵宾卡。” 说完像打扑克牌一样,得意地拿出来一把闪着金光的贵宾卡。 真?京城阔少。 “看清楚了吗?还不赶紧的。得罪了金主,你们掌柜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之间,孟冉已经走到了长桌上,不耐烦地问道:“怎样,订到位置了吗?” 其中一名狗腿子立马有些低声下气地说道:“孟爷,小的错了。这管预定的小杂粹有眼不识泰山,不识抬举。小的这就替孟爷去教训他。” 负责登记的少年,陪着笑,“掌柜的反复交代过了。无论贫富贵贱,只能排队登记。” 孟冉面色暗沉,这不是当众踩了他孟爷的面子嘛,目光将天香楼从上扫到下,“就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档次,本小爷是什么档次!就他们也配跟我一样看花魁的首秀?” “就是,就是!”旁边的狗腿子跟着涨了气势,伸出食指,跳起来指着排在最前面的人叫嚣道,“你们排在有眼色的,赶紧给孟爷让个位置出来。” 人们面面相觑,有些松动,既畏惧又不甘心。 突然排在第三位的一位月牙白锦袍的英俊公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堂堂孟爷肯定不缺钱,如果现在能给本公子一百两银子,我就把排的位置让出来,成全孟爷。怎么样?” 这年轻人看起来英俊潇洒,仪表不凡。 孟冉看他这副高傲的样子哪哪哪都不顺眼,更听不惯对方的这番话。 这不是摆明了当众戳他心窝子肺管子,不给他脸面吗? 老爹当堂投案自首,上缴二百万白花花的银子。现在家里没钱,大哥把最好看的小妾都卖了。他的零花钱都打了三折,青楼老爹都规定每个月只能来两次。 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作为小儿子,哪里过过苦日子。 孟冉脸青一块红一块,半天没有说话,平白无故拿他之前攒下来的私房钱付这一百两银子,他舍不得。可如果就此走人,他既不甘心,面子上又过不去。 看对方又很眼生,京城贵公子朋友圈的好友没有加过这人。 孟冉对着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那狗腿子立马气势汹汹地骂道,“就你竟然敢讹我们孟爷的钱!还一百两!信不信把你给抓起来,送到京城衙门里去!” “正好!”那英俊公子一拍手,掌中原本打开的扇子合上,“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衙门里评评理。看看你们孟爷是不是可以仗着是孟相的儿子,就可以仗势欺人。我可听说,皇上正在狠抓京城吏治,肯定能讨个公道。” 孟冉想到这几日娘亲的耳提面命心里有点慌,但面子上,却不能拉下,“去就去!哼!本小爷还怕你不成!” 心想,哼,小爷在京城衙门里也有人。谁怕谁啊。咱可跟知府大人的公子是好兄弟,都是一个朋友圈的贵公子。 他们在拉扯着的时候,登记的少年小声催着排第一位的书生赶紧办预约手续,那书生吞吞吐吐半天话都说不利索,在手心里比划着自己的姓氏,交了押金,拿了个预约单,赶紧溜了。 见预约登记重新启动,孟冉又舍不得走,毕竟他来是来定位置的,不是来找茬的。他脑子一转,“你们排在前面的几位,有没有谁肯出二十两让出位置?反正,后面多的是时间吃饭听曲,不差今天这一天。” 二十两对于普通人家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转手就能赚二十两银子,此时再排到后面的位置,说不定还能排个大厅的位置。 顿时有两个人面色松动,有些动心,只是众目睽睽下一时间有些拉不下面子。 此时排在第一位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如果公子当真出二十两银子,小民愿意。” 看到了吧?有钱能使鬼推磨。 孟冉得意洋洋地看向那英俊公子,“行啦。总算有个识相还懂规矩的。你跟着我的家仆去孟府取银子吧。” “公子,这......”那中年人犹豫着说道,“公子还是给小民现钱吧。” 孟冉禁不住咧了嘴角,冷笑一声,“本公子身上从来带黄白那种凡俗之物。莫非你还看不起堂堂孟相之府,还会差你二十两银子不成!” 他出门从来不用带钱,看上什么,只要打包回家就行,账单自然会送到孟府。 至于吃饭,对于京城社牛小王子,他需要考虑的从来不是买单问题,想请他吃饭的从街这头排到那头,需要烦恼的是今晚到底参加几轮饭局,去谁的饭局。 那中年男人的嘴唇翕动着,还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其中一个狗腿子离开了队伍。 不管怎样,孟少这样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大不了,就不要这二十两银子,以后再来就好了。又不是非要凑这个热闹。无非就是不能享受开业第一天八折优惠而已。 孟冉大摇大摆地站到英俊公子前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爷姓孟,预定二楼一个十人间的包厢,”孟冉摸着下巴轻佻地笑着,“再来六个姑娘作陪,要会弹琴跳舞。” 负责预定的少年十分专业地介绍道:“十人间包厢的消费最低标准是一千两。有四位姑娘会陪喝酒聊天。如果单点三楼懂琴棋书画的美貌小姐姐,每人出场费一百两。琴棋书画吟诗做赋另收费,弹琴每支曲子一百两,舞蹈每支曲子一百两。请问孟公子确认要定十人包厢,六位小姐姐作陪吗?如果需要,公子先付四百四十两银子作为定金。” “你们这是疯了吧?真是贵得离谱!”孟冉睁开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这个意思,今晚的最低消费至少得要两千两银子。 虽然说天香楼之前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各方面的消费都贵得相当离谱,但印象中也没有这般离谱。 若是以前,他孟爷眨都不眨眼,如今不同了,十分肉痛。因为老爹孟相从本月开始控制他们的开销,花掉一两就少一两。 少年立马补充说道,“开业三天内办金卡,预充一万两,天香楼全场八折,预充十万两,全场七折,预充一百万两,全场五折。请问公子是否要办理一张金卡会员?” 孟冉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记得去年过年期间,天香楼被查封前,就是这么疯狂说服他办卡充值当会员得。 可是他记得以前的金卡里还有几万两银子没花完啊? “本小爷以前就是天香楼的金卡贵宾。一年在这里消费几十万。卡里还有几万两没有消费完。今晚就用本小爷卡上的钱付吧。” 说着身边的狗腿子从一堆卡里抽出一张来,啪地一张拍在桌子上。 “就是这张!”孟冉霸气侧漏地说道。 少年立马把卡推回到孟冉面前,客客气气地回复道,“对不起,现在天香楼换了新老板。以前老板不知所踪,听说死了。您丢的这笔钱,我们为公子感到很痛心。但如果要成为新天香楼的会员,需要重新充值办理金卡,才能享受超值折扣。” 第296章 富家公子 听到店小二这番介绍,令人瞠目结舌的高消费,队伍里立马有人开始离开或者准备离开。 店小二立马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 “天香楼奢俭由人。一楼堂食价格非常亲民,今晚无论餐食还是酒水统统八折。每人最低实际消费二十两,提供免费茶水无限量饮用,免费小吃、免费水果。免费观看歌舞演出,今晚花魁楚玉姑娘的精彩表演免费观看。如果觉得二楼包厢价格高,可以预约一楼大堂位置,性价比高。” 听到这话,准备离开的人收住了脚步,刚刚离去了的人想要插回原来的位置,却被身边的人齐齐阻拦住,也有脸皮厚的无视其他人的阻拦硬横着插回去。 免费是个魔咒。 一听免费,不少人就开始肾上腺激素开始旺盛分泌。不多的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去不起天香楼高消费的二层包厢,三层青楼,但可以在一楼饱饱眼福,体验一番京城最高档销金窟的奢华。每人只要花个二十两银子,点两个菜,基本上就可以吃饱喝足还能看大型歌舞演出。 就像不少人会借山姆会员店的会员卡去小小体验一把中产生活的品质,还有西式牛排、甜品等免费试吃。 排在他后面的英俊公子,啪地一下打开折扇,露出几分笑容:“孟小公子,赶紧订个大堂的位置,实惠得很。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又对正在一脸兴奋专心吃瓜的登记小哥温声说道:“麻烦约个十人包厢,再来六个姑娘作陪,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帮忙问下楚玉姑娘是否愿意赏脸来包厢弹几支曲子,一支曲子一千两。” 孟冉气得脸色涨红,颇为尴尬:“嗯?!” 这不是当场打他的脸吗? “好嘞!孟公子您先在一旁考虑考虑,不急。”店小二立马坐下眉开眼笑地登记姓名,收下银票,发放预约凭证。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欸,孟家小公子你也来预约了。队伍排得这么长,这会再去排,怕是排不上了。不知道能否沾孟小公子个光啊。” 孟冉扭头一看,原来是魏王和晋王二人。 英俊公子登记好了后,正好与二人迎面而过。目光交错之时,双方都为彼此微微愣了一下。 彼此都觉得对方很不一般,气度不凡,都不似平常富家公子。 但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错身而过。 “是魏王啊。这不正好排到我了。还没想好约个几人的。”孟冉有些尴尬,生怕店小二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那就丢死个人了。 魏王颇为豪爽地主动说道:“孟小公子你那边几个人?我这边就我跟六弟两个。今天沾了公子的光,我来买单。” “魏王真是个爽快人。我这边四个人,我,我哥还有两个兄弟。”孟冉说道。 “成。”魏王拍了拍魏冉的肩头,转头对店小二说道,“伙计,我们这算一起,来个八人包间。再来点三楼的六个小姐姐伺候着。” “三哥,我需要点女人。”晋王正色说道。 其实他看见人群扎堆就浑身难受,跟人说场面话更难受,社恐,只想一个人安静呆着。 今晚来这天香楼纯属因为名气太大,最近又跟多桩大案有关联,硬着头皮来摸个底。毕竟连番出事,皇兄肯定不好微服私访来这种地方。但不实地考察一番,总觉得无法接近真相。 魏王一开始没明白,转而哈哈哈地笑起来,“好,哥哥就知道你需要点女人。你这才是头一次真性情。” 晋王瞬间石化,他刚刚一激动,竟然把话说反了,连忙解释道,“三哥,我是说,你不需要给我点女人。” “别说了。就六个,一人一个。这是规矩,”魏王摆摆手,对店小二说,“赶紧给本王办了。” 大家都点小姐姐,就一个人不点。其他人咋玩,都会感觉不好意思,气氛会很尴尬。 “先给公子您说好了,八人间最低消费八百两银子,三楼小姐姐出场费起步价一百两银子一位,才艺表演另算。给您介绍下,我们天香楼可办会员卡!有一万,十万,一百万三档,分别八折,七折,五折。可以现在办,也可以结账时办。” 魏王一双桃花眼溢满了笑意,“今晚本王请客,你给本王办个一万的会员卡。” “好嘞,”店小二十分热情地给魏王办手续,脸上堆满了笑容,“今晚包几位贵客满意。” 到了酉时中,天香楼才正式营业。 门外车水马龙,两侧站着一水儿颜值过人,身材健硕的保安镇场子。 进场的人至少身着整洁光鲜,不少人打扮得风流倜傥,十分贵气。 一个个拿着预约凭证入场,多是男性。 但也有少数人带着女眷来。毕竟一楼正经吃饭,还有诸多免费可口的食物。二楼包厢里面具体如何不可知,但不时有小厮出入,不会太犯浑。三楼只是听曲、看歌舞表演、下棋、对诗的地方。 而且按照天香楼老规矩,不可以现场办事。如果想要带小姐姐回去过夜,得要是金卡充值十万以上会员,作为门槛和担保。 毕竟开青楼的都不想小姐姐们动不动就跟人私奔,最后落得人财两空。 一个包厢里传来喧闹声,原来有喝了几分醉的富家公子喊来了管事的风娘子。 “听说新来的花魁楚玉姑娘比当初的墨娘还要漂亮,沉鱼落雁之姿,您开个价,本公子包她一晚。” “墨娘?呵呵呵,她那种连太医都伺候的残花败柳之身,怎么跟楚玉姑娘比。” 风娘子眨巴眨巴着眼睛笑道说:“楚玉姑娘一晚一万两,不还价,不打折,不出楼,卖艺不卖身,就不是普通人能包得的。公子还是不要破费的好。若是被公子长辈知道了,怕是要打上门来。” “一万两???卖艺不卖身???”富家公子嗤笑了一声,“本公子花一千两就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买回家。那墨娘当初不是也说卖艺不卖身吗?呵呵呵。后来不过也就三千两,人尽可夫,老太医都可以睡。” 风娘子对上富家公子不屑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道: “公子说得是。所以说,还是请公子不要为楚玉姑娘破费得好,不如留下钱去买个一千。老身不必多说,一会儿待楚玉姑娘出来了,你自然知道,会有多少达官贵人愿意为她一掷万金。” “嗤。本公子倒是要看看。这楚玉美能美到什么程度,还能像仙女不成?”富家公子十分不屑地指着风娘子嘲笑着。 “说着甩出一沓银票。如果真有那么漂亮。这些钱,就请她到本公子面前弹个琴,唱个小曲。” 这银票据目测,差不多有一万两。 哪有有钱不赚的。 风娘子风情万种地笑着说道:“楚玉姑娘不唱曲,只弹琴和跳舞。弹琴一千两一曲。跳舞贵一点,两千两一曲。公子这些钱如果现在预付,自然是够听上几曲的。等楚玉姑娘一会儿上台表演结束了,有这钱,都请不到。” “那就给本公子办个金卡,充值一万,今晚就开始享受八折优惠。”富家公子伸出食指比划了个一,对着身边的另一位公子喊道,“来,咱再喝一杯。那头牌过会儿专门到我们包厢里来。怎么样,公子我对你够义气吧?” ...... 第297章 神秘女子 京城里似乎永远不缺富人。 多数人的记忆就跟鱼一样只有三秒。 就像这么多贪官刚去督察院自首,天香楼依然热闹朝天。 甚至很多人就是特意赶来天香楼探听消息。 第一手情报在任何朝代都是稀缺资源。 人们热火朝天地八卦这几日谋反刺杀皇帝之事,但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看戏的津津乐道。 带着几分惋惜和回味谈论着天香楼过去曾出现过的漂亮小姐姐,又在八卦从前的头牌墨娘与京中高官的爱恨情仇以及与太医间的床帏密事。 十分热烈讨论着天香楼背后的大老板,还有关于天香楼易手换了大老板的内幕。 听闻天香楼大老板其实是贪腐高官的白手套,听到反腐风声后怕被贪官们杀人灭口提前逃跑,却被砍死在半路上。又说跟墨娘是真爱,带着墨娘已经逃出生天,效仿范蠡与西施,去了江南隐居。 带着几分猎艳和下流谈论那天吏部员外郎夫人赤身游街的全过程,还有一家人被严惩的惨烈。 至于皇上大刀阔斧的反腐举措,来吃饭的人官位不同、立场不同,自然各有各的态度和说法,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这些都不妨碍人们及时行乐。 或者说,越是不确定的未来,越是以后要被抄家杀头的预期,此时越想一掷千金,喝最劣酒,过最浪荡奢华的生活。 ...... 魏王他们所在的包厢里十分热络,风娘子给他们安排的姑娘个个都清纯漂亮,贵公子们喝得十分畅快,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晋王自带冷气场,不笑也不攀谈,就静静地坐在魏王边上,喝着清茶。轮到提酒或被敬酒时,来者不拒,但只是端坐着,象征性地喝一口,不发一言。 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魏王替他圆场,跟其他贵公子介绍说,“我六弟向来都是这般高冷范。” 其他贵公子都尬笑着,个个捧场地给晋王敬酒,恭维着何其有幸,能与两位王爷一起喝酒吃饭。 分配给晋王的姑娘是魏王特意挑选的,同样来自江南水乡,容颜姝丽,妆容打扮清新得体,整个人矜持温婉,不卑不亢,自带书卷气,长相与江月白有六七分相似。 不像是青楼中人,反而像是大家闺秀。 此时她正在弹古琴《相思曲》,面带浅笑,不时地会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向晋王。 指尖轻动,缠绵的琴声倾泻而出。 晋王心中一股不知不觉间,升起一股柔情和伤痛,眼前的那女子竟与江月白的面庞重合在一起。 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却不可以说出口,涌动在心底。 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待那姑娘一曲弹毕,魏王让其再弹一首时,她站起身钱让给了另一位女子,款步走到晋王身边,在他身边坐下。 纤纤玉手伸出,将要碰到晋王捧着酒杯的手时,却见晋王猛地把手一缩,抽了回去。她顺势端起桌上的酒壶,假装要为晋王斟酒。 一股让人燥热的幽香钻入他的鼻中,他立马清醒过来,对着身边的魏王说道,“三哥,我出去走走。” 说完,径直站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魏王吩咐一旁目光紧追着晋王背影的女子道,“你赶紧跟上去,伺候好王爷。” “是。”女子温顺地应道。 晋王出门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两旁都是包厢。忽然远远地望见慕容池正在跟老板风娘子正在说着什么。风娘子一边摇头,一边似乎在笑着说什么。 又见慕容池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一边放在风娘子手中,一边说着什么。 他想起慕容池曾经在这里跟陈相的独子陈章含为了当时的花魁墨娘打过架。 莫非慕容池还在念念不忘地打听墨娘的下落。 晋王不想打听别人的私事,准备掉头就走,却见慕容池抬起头来望见了他。 两人瞬间有些尴尬。 这时,晋王的手臂突然被人挽住,他心中一惊,往身猛地一看,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好像江月白挽着他。 她对他笑着,眉眼如画,甜软而明媚。 他的心里跳动着欢喜。 “我叫云熙。”声音里带着几分江南的柔软乡音。 这句话又把他拉回现实。 他将云熙的手拿下来,云熙却又再挽上。又拿下,又挽上。 晋王皱着眉,一甩袖子,甩开了。却又被挽上。 慕容池走过来寒暄,见到晋王身边的女子时微微一愣,但很快收回神来。 因为这女子无论长相还是气质跟江月白还真像,只是比江月白稍微矮一些,瘦一些,显得更加较小一点。 刚刚那一幕挽来挽去的场景,像极了小两口闹矛盾的打情骂俏。 慕容池带着尴尬地解释道,他所在的包厢在这一楼的顶端,是个二人的小包厢。 晋王客气了两句,拱了拱手,就快步离开。那云熙却紧追不放地扯着他的袖子跟着他。 “公子,公子!” 看在慕容池里感觉又疑惑又古怪。这女子看起来像是三楼的小姐姐,难道只是巧合? “楚玉姐姐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知道有个观看的好位置,还很安静,要不现在带公子去看看。” 晋王摇摇头,“你不要跟着我,本王只想自己走走。” “那我就跟在王爷身后,陪着王爷。” 在包厢中,她已经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这样身份的人,自然是她得罪不起的,想高攀却高攀不上的。 晋王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 突然传来音乐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喝彩声。 “楚玉姐姐出场了!快走!”云熙笑着说道,不由分说地拉起晋王的手往前跑。 带着他钻进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房间里面有个内间,内间的窗户开着很大,正对着天香楼中间的舞台。 “这就是我刚刚跟王爷说的好地方。是不是位置很好,还很清净。”云熙得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楚玉带着面纱,穿着红色的内裙,外罩白色的轻纱,从四楼一跃而下。 并没有血溅当场的惨案,而是像仙女一般,抓着从天空中垂下的透明粉色丝绸,在空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从一根丝绸上又飞到另一根丝绸上。 轻盈得似乎没有重量。 最终缓缓地落在二楼用粉色丝绸交替拉出来得一个像荷花一样的舞台。 而她就在那丝绸之上随着音乐而舞动着。 飞身跃起,像鸟儿一样振翅飞起,落下时却又像羽毛一样轻盈。那绸缎都不曾明显地下坠。 这该是何等的轻盈。 又有金粉亮片彩丝从空中洒落。 如梦如画。 红色裙裾摇曳,白色轻纱飞扬。 热烈的火焰冒着袅袅青烟。 狂野中却又那样纯洁浪漫。 那丝带一条条的抽掉,支撑她的脚下面积越来越小。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她悬在半空中。 直到还剩最后一根时,她仿佛压根没有注意脚下,站在丝带上,从大厅的中央走向前厅,又从前厅走到丝带尽头二层的露台上。 露台的阶梯直接通向一层的中央舞台。 一位一样美丽的少女扶着她的手缓缓从露台的阶梯上走下来,步履优雅轻盈,宛若仙子。 她脸上戴着半透明的面纱,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 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杏眼明亮清澈,似乎会说话,满是骄傲。 身上的衣衫此时泛着点点细碎的金光。那是刚刚洒落的金粉亮片。 此前还有各种喧闹、尖叫、谈论。 整个天香楼此时异常的安静,全场都在屏息凝视着。 只等着楚玉姑娘掀开面纱的那一刻。 待走到一楼舞台中央处,楚玉姑娘松开了少女的手,傲然而立。 那位美丽的少女清了清嗓子说道: “楚玉姑娘说,诸位如果想一睹芳容,需办理会员金卡,一次性充值十万两。今晚还将在四楼单独献舞一支,一万两。演奏一曲三千两,今夜仅限五曲,乐器任选,曲子任选。先到先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第298章 颇为蹊跷 今天慕容池请陈宁一起来的。 一是想带着陈宁见识下天香楼的气派豪华,二是想问问陈宁能不能给他表妹慕容常在带个话,家里人很担心她。 两个人因为要聊正事,所以没有点姑娘。 两人有个默契,外面的妓女很可能都是别人安排的间谍。即使不是间谍,也很可能会为了利益或者活着出卖自己听到的消息。 在他们心中,就没有有忠心不二的妓女。无非就是价钱的问题。 “怎么样,有墨娘的消息吗?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陈宁笑着说道。 慕容池摇摇头,饶有兴趣地问道,“没有。你猜我刚刚看见了谁?” “谁?” 陈宁问道。他来得比慕容池早,他看到了晋王和魏王一起来了。 慕容池想了想,十分郑重地说道,“晋王。他不是一个人。有个长得跟那福贵人很像的女子一直缠着他,拉他的袖子。感觉有点蹊跷。” 现在陈宁已经不比从前,如果想要以后继续保持交情,必然需要坦诚相待。 有形无形中,两个人的利益会逐渐地绑在一条船上。 “此话当真?”陈宁心中一惊。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按照他这几日对晋王的观察,是个很清高矜持的人,他大概率不会主动叫小姐姐。那就只可能是魏王安排的小姐姐。 如果魏王特意安排一个跟福贵人长得很像的女子给晋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 莫非是为了引起皇上对亲兄弟的猜忌?还是晋王可能暗中喜欢福贵人,魏王在做试探? “走,我们出去看看。”陈宁立马说道。 慕容池望了眼栏杆外楚玉姑娘的表演,转过头,“好。” “如果他回到了大包厢,应该没有问题。这里有明文规定。不可原地乱来。”陈宁小声地说道,“所以,那个女子可能会带他去本楼的小包间。也可能是三楼或者四楼。” “为何不会带他去楼下或者干脆离开?”慕容池问道。 陈宁笑了笑,大厅中的音乐已经响起,“因为花魁首秀演出刚刚开始。按道理是不会这么匆忙离开。甚至可能到一个小包厢或者小房间里观看演出。如果不是包厢,可能是这里的小厮们用来准备茶水或者休息的地方。” 慕容池还在思考,陈宁就抓住一个端着茶具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的小厮问道,“这楼的茶水间在哪里?我们屋里的两个茶杯不小心都打碎了。” 小厮可能忙晕了,加上两人都穿得光鲜亮丽的,立马指着左手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门,“就在那间屋子里。辛苦两位公子自取。” 陈宁和慕容池走到茶水间的门口,正要推门。门却自己打开了。 晋王出来时满脸通红,似乎有点呼吸不平,见到他们时显然愣了一下,似乎想要解释最终还是没有解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要进去。” 然后匆匆地往楼梯处离开。 隔着门依稀能听到里面有女人压抑的哭声。 慕容池看向陈宁,意思是现在该怎么办。 陈宁分析了下,假如是晋王霸王硬上弓,对方一个小女子可能哭,如果是这种情况,这说明晋王可能很喜欢福贵人,但根据按照慕容复的描述,晋王对于这个青楼女子本身是排斥的,不然不会老是不愿对方挽着自己的手。 假如小姐姐脱了衣服想要霸王硬上弓,晋王因为个性比较清高,可能坚决不从,这样这个小姐姐可能觉得自尊心受到委屈所以哭了。这说明这个小姐姐可能有点喜欢晋王,或者她本身是有任务的人,没有完成任务,可能会受到惩罚。 目前来看,后面一种很有可能。那如果是这样,小姐姐为了自保,可能会铤而走险,造成已经跟晋王睡过的假象,假如这个小姐姐是个黄花大闺女,那么这就更好伪造了。 事不宜迟,需要得有个合适的男人送进去。 自己肯定不行,慕容池可以勉强考虑,但也会影响皇帝的信任。 正在一筹莫展时,孟青刚刚上完洗手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慕容大人,陈大人,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说完打了个嗝,摇摇晃晃的,看来喝的不少。 陈宁立马反应过来,就他了。 “来,我们扶您进去休息。” 说着就去扶孟青,示意慕容池开门。 陈宁进去之后,立马感到里面情况不对,窗户已经关起来,云熙满脸通红,衣衫不整,望见他们进来时,十分惊慌,连忙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孟青听到这句话,醉意朦胧中见到美人在前,立马松了陈宁的手,朝云熙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将她扑倒在窄窄的坐塌上。 陈宁不敢回头,快步冲出里间,整了整衣衫,平整了呼吸,才走出屋子。 “怎么样?”慕容池此时也大致想明白了里面的道道。 “嗯,”陈宁点点头,“我们赶紧回包厢。” 陈宁回了包厢后,立马把桌子上好好的茶具扔地上给砸了。 又喊慕容池把要的两坛酒全都喝了。 等到小厮进来时,两人都趴在桌子上喝得醉醺醺地睡着了。 还好慕容池办了张金卡充了一万两银子,倒是不影响自动划款。 晋王从屋子里出来后,回去房间里跟魏王打了声招呼,就坐着来时的马车回了晋王府。 魏王似乎很惊讶他独自出现,问给他叫的漂亮小姐姐去哪里了。晋王说自己去了个恭房,就不知道了。 他走了之后,屋子里更加活跃,尺度更大了。但也不敢真正乱来。 晋王坐在马车上,有点心烦意乱,浑身燥热。 他努力去思考工作上的事情,试图分解注意力。 回想了一番今晚听到的话,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 除了魏冉好像说他们在山西那边有房子。 约他们到时候去山西,他们家在那边有几条街的房契,到时候想住什么样的房子,住什么样的房子,好吃好喝漂亮姑娘管够,还可以带他们去山上打猎。 这说明魏相在其他地方还有大量的地契。交上来的二百万两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 但这也很正常。两朝宰相,怎么着都该有点积累的,贪墨银两肯定不止上交的这么多。 再一个就是魏王看起来跟魏冉之前不认识,可为何魏王非常自然地提起魏冉不吃香菜。 还有那女子为何长得那么像江月白,而且身上还有那种有迷情效果的熏香。 莫非魏王察觉出来了什么?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魏王一向放浪不羁,也许是捉弄?又或者是试探? 他从太后那里知道江月白的父亲如今奉皇上之命是天香楼背后的大老板。江敬贤如何在两天之内把这些都准备好?他初来京城,很难凭自己一个人准备起来。 是不是告诉了江锦诗,所以魏王也参与了进来?还是原来在京城就有生意? 还好三哥不是拒绝大哥不要姬妾,因为他有了江锦诗么。如今为何又在天香楼里左拥右抱。 他忽然觉得三哥好像去了趟江南有些变得有些陌生,又怀疑这几天因为刺客的事情有点过于紧张,看见谁都怀疑有问题。 不过越是到了此时,他越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即使长得再像,不是她就不是她,无法勉强。无法平替。 他喜欢的就是江月白的勇敢坚贞,光明磊落,家国天下。 而不是青楼女子这样的卑鄙手段。 回到王府时,沈石溪点着灯坐在客厅里等他。 斜倚在桌旁,托着腮帮子已经睡着。 晋王心中暖暖的,温柔地将她打横抱起来,带回新房。 ...... 第299章 第一个案子 这一夜,后宫里很多人都没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和妃照着镜子,看着十分憔悴。昨天哭肿了的眼睛热敷了好几回,依然没得消去,眼睛底下还多了一大块淤青。 但总归看上去气色不好,硬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想办法巧妙得遮住,还不显得妆容重。但古代的化妆品和化妆术远远不行。 所以众人见到和妃时,尽管穿得眼色眼里,一身绯红色,脸上妆容精致。 但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疲惫而焦虑的状态。 但多数人以为她因为夏嫔的事被皇上责怪,所以自责得哭了一晚。 众人都听说了慕容常在昨天给太后跟和妃递血书的事。自从舞蹈队打乱分组后,后宫里的八卦消息流传速度更快了。 此时正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等着看热闹。 竟然有新人刚进宫,就这么烈性。 关键要血书要告的对象可是皇家的大功臣,当前皇上跟前最受宠的福贵人。 不过一个是礼部侍郎三品官员之女,一个是末流商人之女。倒也算不上鸡蛋碰石头。 此前官方给出来慕容氏禁足的理由是,百灵丹于福贵人外出养病期间在桃蕊宫丢失,而她进入过福贵人的房间,有偷窃的嫌疑,故而禁足接受调查。 原本大家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在配合调查而已。 如今慕容氏写血书,就是要状告江氏自己把紫雪丹吃了,欺君犯上,反而诬告于她。就把福贵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璟妃今天倒是没有迟到,容颜看着十分憔悴。 先是皇上暗示她已经知道了夏嫔落胎的真相,接着就听说那富贵人陪皇上了一下午,晚上皇上又跟和妃去太后那边吃饭。 后面又听父亲传话过来说今晚大姐二嫁给蒙齐巴克,即日跟着蒙齐巴克前往草原。 她写了封家书给陈相再加上些金银珠宝送出宫给姐姐。信中嘱咐父亲说,自己最近做了件错事,惹了皇上生气,希望父亲万事小心。 她不知道皇上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又惊又怕,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几乎一宿没睡。 本想着拿那谢才人和叶才人出气,结果,这次两人吸取了教训,字迹每个字都工工整整,语句通顺,条理清楚,留给她签字的位置都安排得不大不小,十分熨帖。 看了半天,就找不出来什么毛病。 所以她啪地一下把会议纪要放在茶几上,“和妃,这是昨天的会议纪要。给你看看本宫领导的团队水平。” 那茶水立马溅出来几滴,滴在纸面上。 和妃立马拿起来会议纪要,拿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把上面晕染开的水珠擦干净: “璟妃带着谢才人和叶才人费了这么大的苦心,写得这么好,打湿了可惜。只是再可惜也没有夏嫔妹妹刚得来就丢了的孩子可惜。前日才高兴了半天,谁知道昨天孩子就没了,真是让人伤心。各位妹妹怀个孩子不容易,今后怀了,自己要多加小心,可不能冒冒失失的。” 和妃说话之间满是惋惜。 璟妃没好气地说道:“孩子这事得看天意,强求不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这是个人的造化,各人的命。” 和妃笑了笑:“璟妃什么时候如此这般信命了?本宫还以为璟妃你只信自己呢。” 璟妃不屑地望着下方:“强者自然信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弱者自然信命,因为只能被别人主宰命运。” 和妃认真地点点头,“璟妃说得对。既然姐妹们都到了,上方局的文尚宫、太医院的姜闲太医也到了。今日就说两个案子。” 和妃环视一周,才开口缓缓说道:“第一个案子,就是夏嫔流产的案子。下面由文尚宫说明该案子的调查结果。” 众人一听目瞪口呆。竟然如此,果然如此。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不知道又是谁的手笔。 文尚宫立马上前在和妃和璟妃面前跪下,低着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夏嫔娘娘她不幸流产之后,煎药宫女撞柱身亡,十分蹊跷。本宫带领手下的人开展了细致的调查。调查得知,撞柱的小宫女小月。有太监看见前天夜里璟妃宫里的贴身婢女巧云给了她送了一包东西。此后被证实那包东西就是第二天小月煎煮的治胃病的药草。” 璟妃瞪了和妃一眼,怒道:“一派胡言!本宫里的婢女怎么可能跟这事扯上关系?你这办案要讲证据的吧?谢才人,你可得把今天的话记仔细了,回头要拿给皇上看,可别出了纰漏。” “是,璟妃娘娘。臣妾知道了。”谢才人立马温顺地行礼回道。 文尚宫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望向和妃娘娘。 “本宫在此,据实说即可。” 文尚宫得了和妃的首肯,立马转身对宫外呼道:“把负责巡夜的小平子和小全子都给带上来。” 两个小太监带上来之后,战战兢兢地跪下,连连磕头。 和妃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把前天晚上看到的事情,据实交代即可。” 两个小太监便慌忙把那晚看到的事情,前后始末都交代清楚了。 璟妃和站在她身后的巧云顿时变了脸色。那天都已经深更半夜了,而且选了个十分僻静的角落,怎么会有巡夜的人恰好看到。 璟妃冷哼了一声,眼神如刀子一般,划过在场每个人的脸: “莫非就凭你们两个小太监血口喷人,就可以诬陷我们永寿宫的人么?假如这样,两个太监串通就可以污蔑人,下次是不是该污蔑到本宫头上了?” 文尚宫硬着头皮说道:“经过调查,还有物证。” 说着,就有太监用盘子盛着一张折叠了的精美纸张走了进来。 “这张洒金喜上眉梢纸是皇上赏赐给璟妃娘娘的。查了库房记录,整个宫里只有璟妃娘娘独有。在陈小月的房间里找到了这张包装纸。同时这张包装纸上留有草药的香味。因此这张纸应该是当晚被用作了药包的外包装。” 璟妃脑子里嗡地一响。 这张喜上眉梢的包装纸明明看起来很普通,皇上赏赐给她时说可以用来给下人包包红包什么的。哪里知道这宫里只有她宫里一个人有。 正在璟妃思考这事怎么过关之时,巧云跑到堂中跪下,哭泣着说道: “和妃娘娘,是奴婢的错。璟妃娘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是奴婢跟小月交好。听说她肠胃不好最近有些腹泻,又没有药,奴婢就好心把治疗肠胃的药私自给了她一些。奴婢怕娘娘会责罚,就没有告诉娘娘。请娘娘责罚。” 璟妃当下就明白了,但如今巧云已经担下了全部罪责,只能见招拆招了。 “既然巧云承认了,文尚宫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这种行为按照宫规如何处置?” 都已经到这了,文尚宫咬咬牙继续问道:“巧云,你的药从何而来?为何要子时才去送药。” “奴婢,奴婢的药是偷偷拿了璟妃娘娘的。璟妃娘娘常年胃不好,有很多治疗胃病的药。奴婢夜里送药是因为奴婢怕璟妃娘娘知道了会责罚。而且小月说她白天很忙,只有晚上才能出来。” 巧云说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璟妃,连连磕头,“璟妃娘娘,是奴婢辜负了您的信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下辈子再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和妃心想,这果然是璟妃从家里带进宫的奴婢,真是忠心。 看这样子,是准备用命替自己主子顶罪。 第300章 结果 巧云说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璟妃,连连磕头,“璟妃娘娘,是奴婢辜负了您的信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下辈子再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和妃心想,这果然是璟妃从家里带进宫的奴婢,真是忠心。 看这样子,是准备用命替自己主子顶罪。 璟妃冷哼一声,望向文尚宫: “巧云有什么错,她就是人太善良,太好心爱帮人。那什么小月,自己不长脑子,非要把主子的药跟自己的药一起煎,怎么还怪帮她的人了?夏嫔流产了,是什么原因,太医那里自有主张。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谁敢把脏水泼到本宫的人身上,本宫决不轻饶!” 巧云是从小伺候她身边的婢子,忠心耿耿,陪着她度过了风风雨雨,感情非同一般。 平日里打归打,骂归骂,但自家孩子只能自家管,哪里轮到别人欺负! “娘娘!”巧云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新人都不知道,但老人们都知道。 璟妃爱生气,一生气就不吃饭,长期生气和不吃饭,就造成了慢性胃病,长期看太医,长期看不好。所以璟妃那里常年备有治胃病的药。 宫里宫女地位低,除非自家主子心善人好,会给其救治,得了病基本都是任其自生自灭,甚至还要坚持干活,不得休息。运气好的,其他宫女见着可怜,互相帮衬着。 故而,璟妃话一扔出来,就得到了现场很多宫女太监的认同。 江月白默默地听着璟妃的辩白,她没想到璟妃能为底下人出头到这个程度。一般情况下主子都会断臂求生,第一时间跟下面的人撇清责任。 这璟妃人是个恶霸,心狠手辣,但还是个有担当的领导,都这个时候还在维护下属。能在这样的手底下打工,这个巧云也算死得其所。 她抬眼看向和妃,和妃恰好也看向她。 和妃纤长的手指点点了桌面,不搭理璟妃,喊了一声:“来人!把小月带进来。” 只见和妃的宫女墨竹从屏风后带出来一位女子,她的额头被包裹着,脸色苍白中透着淡淡的青色,嘴唇颜色发紫,眼睛里满是泪花。 正是撞柱子的宫女小月。 模样像人又像鬼。 全场人都懵住了。小月撞柱后竟然没死? 巧云见着她,惊得眼睛睁得老大,身上像筛糠一般颤抖着。 璟妃也捏着帕子,手有些发抖,但很快镇定下来。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咬死,巧云撞坏了脑袋,被别有用心之人胁迫指使陷害于她。 她与跪在地上的巧云交换了下眼神,意思就是按照刚才的话咬死不放即可。 如此这般,刚才她跟巧云的话,都落在和妃设计的套子里去了。想必这个安尚宫的问话也都是设计好了的。 小月走到和妃与璟妃面前停住了,两眼红红地盯着璟妃。 璟妃固然有些心虚,害怕对方抖露出来是自家亲戚,一直潜伏在内务府的事实,但硬撑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假装不认识般冷冷地看着她。 和妃:“小月,刚刚审问的话,你也全部都听见了。你来说说,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半句假话,污蔑陷害他人,则按照宫规加倍处罚。” 璟妃怒气冲冲地低吼一声:“贱婢,你听清楚了,本宫的宫女巧云好心好意帮你,你不要恩将仇报,故意拉人下水!” 听到这番话,小月心如刀割。这就是她以死都要护住的远房表姐。称呼她为“贱婢”的人。 她红着眼睛,眼含泪水,咬着嘴唇,若不是想到谋害皇嗣可能会诛陈家九族,她此时必然要把全部的真相统统说出来。 泪水滚滚落下,“奴婢的药确实是巧云姐姐给的。第二天煎药确实是奴婢肚子不舒服,自作主张,想给自己煎药。” 说完她停顿下来,无比凄凉地望向巧云和璟妃。 听到这番话,璟妃松了口气,感叹还好还好。 谁知她立马听到了下一句,“巧云姐姐给奴婢药是想帮我止住腹泻,但这是有条件的。巧云姐姐交代我,有机会的话就想办法把夏嫔娘娘的孩子打掉。” 此话一出,全场皆震惊地看向璟妃。 巧云是璟妃的贴身心腹,巧云的意思,不就是璟妃的意思? 璟妃眉头挑起,怒道:“贱婢,你必是受人指使,血口喷人,诬陷巧云,诬陷本宫!” 小月抬起头,脸上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容:“奴婢还有家人在宫外,不愿连累她们,绝无半句假话。奴婢确实受了巧云的恩惠,受了她的指使。奴婢自知无法对皇嗣下手,故而只能一死了之。” 巧云听到小月提到家人,生怕小月抖露出秘密,牵连到娘娘,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着响头。 “和妃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与璟妃娘娘无关。奴婢近来一直受娘娘责罚,想要讨好娘娘,想要替娘娘争宠。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在场的所有人这时的目光都看向了和妃。 包括璟妃。 这里她才是最终决策之人。 璟妃此时深深地体会到了坐在中央这个位置决定人生死的无上权力。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她一定要想办法坐到这个位置。 皇后在昏迷之中,只要动点手脚,不成问题。剩下的挡在她面前的就只有和妃。 和妃微微地合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尚宫,这件事你怎么看?按照宫规如何处置?” 安尚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定决心:“回禀娘娘,巧云偷窃主子财物,意图谋害皇嗣,按照宫规,二罪并罚,应当杖毙,暴尸荒野。小月虽不肯受巧云教唆,撞柱寻死,忠心可嘉,但因此害得主子夏嫔娘娘受惊流产。按照宫规,杖三十后驱逐出宫。” 和妃这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看向璟妃:“巧云是你的婢子,璟妃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璟妃眼含泪水,望着巧云:“本宫与你主仆一场。没想到,你却如此之傻,为本宫做到这般地步。只是你错得太厉害。本宫也救不得你。下辈子,你定要投个好人家。” 巧云此时额头已经磕出了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却强忍住泪水,“娘娘,奴婢糊涂做错了事,对不住娘娘。娘娘您珍重身体。” 在场人都知这是奴婢替主子背了锅,主仆二人的话情真意切,话里有话,但谁都不会出声说破。 江月白暗暗地观察着这一切,感觉这个场景跟公司里高层间的勾心斗角好像。 高层之间显然早就私下达成了协议,暂时还不会在管理层的层面动手。 但除掉巧云,就除掉了璟妃的一个得力臂膀,这个教训不小。 尤其放在早会上公开审理,就是在警告璟妃,其他的好说,但不能打皇嗣的主意,这是底线。 和妃淡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案便如此处理。” 第301章 第二个案子 接着就上来了四个太监,将陈小月和巧云两个宫女压了下去。 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恨,但为了各自想要保护的人,默契地没有出声。 自今日她们两人死后,从今往后,对于夏嫔流产一事,这就是真相。 第一桩案子的尘埃落定,让和妃心里有了底气,眉目间多了些自信,“接下来审理第二桩案子。这桩案子涉及到另一个案子,就是百灵丹失窃案。安尚宫你来说下这个案子的进展。” “上月二十七日,福贵人随太后前往慈宁宫养病。前一天下午,也就是三月二十六日,福贵人的妹妹淳常在随皇后前去探望当是还是沈答应的晋王妃。沈答应为报答福贵人的救命之恩,赠予了一颗紫色药丸,据称可以解百毒。 三月二十八日,即福贵人住在慈宁宫的第二天,早会结束后,皇上带领众人前去桃蕊宫,期间慕容常在因为来了月事,弄脏了衣服,由淳常在领去了福贵人房中,在此期间有单独呆在房间里一段时间。两天后,三月三十日,福贵人从慈宁宫返回时发现,百灵丹不见了。这就是案发的基本过程。” 安尚宫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三月三十日,皇上命下官开展调查。当日即发现桃蕊宫的东北角靠近御花园的地方,有个很大的豁口。似乎有人曾经翻墙进过桃蕊宫。与此同时,因为慕容常在进过福贵人的屋子,故而被禁足在宫里,接受调查。 昨日,四月二日,慕容常在写了血书,由其同宫的林选侍,提交给了和妃娘娘与皇太后。血书中声称,福贵人已经吞服了百灵丹,谎称百灵丹丢失,诬陷被她所盗。这就是整个案情。这就是慕容常在的血书。” 说完他拿起一张血书,展开来给众人看。 和妃垂下眸子吩咐道,“拿给璟妃娘娘看看。” “诺。”安尚宫随即毕恭毕敬地把血书呈送给璟妃。 璟妃倒是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端端正正地拿起来,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的字迹。意外地发现上面竟然没有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控诉江月白宫里藏有避孕物品。那才是能大做文章,把江月白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的东西。 就目前这种空对空的嘴仗,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她有些嫌弃地把血书,递给江月白:“福贵人,你怕是还没有瞧过这血书吧。好好瞧瞧。传言中在你的房间里搜出来了不该搜出来的东西,这血书上竟然没写。” 刚刚被砍了自己的手臂,正心痛和不爽着,巴不得这件事,一箭双雕,搞垮正得宠的福贵人,也搞垮家世背景雄厚的慕容常在。 哪一个都是她的情敌,眼中钉肉中刺。 哪一个她璟妃都看不顺眼! “璟妃娘娘不会连传言都信吧?没有写上捕风捉影的东西,只能说明慕容妹妹是个讲道理不想害人的人。” 江月白一边说着,一边淡定地接过来,假装从上到下地仔细辨读着。 不得不说,这慕容氏还是个人才,心够狠,情绪也够稳定,连血书的字都写得漂亮整齐。如果在职场上,还是个能往上走的角色。 只是太急于攻击对手,而忘记了防守,最重要的忘记了自己作为新人的身份,把自己的家世看得太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江月白的脸上。 本以为江月白会大怒或者叫冤,谁知江月白不仅四两拨千斤回了璟妃的恶意,还顺带着夸了慕容常在,甚至可以算是敲打和提醒慕容,今日搞清楚目的,别走歪了,被人当枪使。 慕容常在一直垂着眸子,让人辨不清神色。江月白的这两句话,她自然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她抬眼朝江月白望去,只见她淡淡地笑着,看完血书后,将血书又还给了璟妃。不由得浑身升起一股子寒气和畏惧。 璟妃冷冷地没有接血书,血书自然又回到了安尚宫手里。 “安尚宫,既然案子案情的来龙去脉如此。该如何判定福贵人到底有没有服用药物,有没有诬陷慕容常在?” “回禀娘娘,下官与姜太医商量了一个解决方案,请娘娘定夺。” 随着安尚宫的话音刚落,姜闲立马跪在堂中,低下头禀明实情: “如果福贵人确实服用了百灵丹,那么她的血液里即含有能解百毒的成分。只用取福贵人少许血液,再取两个碗。一碗放皇后娘娘的血液,一碗放普通的蛇毒。蛇毒为最常见的毒药成分。如果真能解百毒,此毒必能解。如此一来,即可观察福贵人的血是否有解毒之用,能否解皇后体内之毒。” 和妃转头看向璟妃,问道:“璟妃,你看如何?姜大人,你还有没有其他好办法?” 姜闲抿着嘴,垂下眸子,摇摇头,拱手回道:“并无他法。” 姜家是无关朝代兴衰的着名百年医学世家,璟妃从小就在姜家医馆看病,进宫之后,也多得姜老太医照拂,自然信得过姜家后生。 璟妃搞不清楚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不便此时就把话说死:“好。那就按照姜太医的法子试试。” 和妃看向江月白,目光深沉,“福贵人,你可愿以此自证清白?” “愿意。”江月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好,把碗端上来。姜太医,皇后娘娘的血,是否已经备好。” “已备好。”姜闲一拱手,亦十分严肃恭谨。 立马就有宫女以漆盘端上来一个空碗,盘里还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江月白拿起盘中锋利的匕首,目光滑过姜闲,撞上两只坚定而明亮的眼睛,默契地交错过目光,她拿起刀,准备对着掌心划一刀,只是刀子贴近掌心处,有了片刻的犹豫。 “没想到福贵人还会怕疼。”璟妃语气里满是嘲讽。 江月白莞尔一笑,淡淡地说道:“自古谁人不怕死不怕疼。不过是心中有了信念,向死而生。就像皇后娘娘就是我辈真正的楷模。” 说话之间,她眉头轻蹙,稍一用力,左手便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殷红的血飞快地流在宫女手中端着的碗里。 眼见着很快盛了小半碗,姜闲连喊道:“够用了。启禀和妃娘娘,福贵人刀口偏深,需要包扎上药。” 和妃:“去吧。” 姜闲立马小跑着去从座位上的医箱里取出纱布和药粉,细心地给江月白包扎伤口,手法娴熟而温柔,很快就包好了。 这个过程中,福贵人面色从容,一直冷冷地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悲喜。 姜闲站在三个瓷碗前,恭敬地向和妃禀告:“和妃娘娘可以开始了。” 才不过几日,此时的儒雅端方,行事有度,与刚入宫在慈宁宫见太后时的随性不羁判若两人。 俨然有了首席科学家、太医院附属研究院院长的气度和派头。 福贵人暗叹,果然职场改造人,位置塑造人。 第302章 意外 和妃抬起眸子看向慕容常在,“为了公正起见,证实慕容常在没有偷服百灵丹,将慕容常在的血同样取些来。” “臣妾......”慕容常想要大声申辩“我根本没有见过什么百灵丹”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遇上和妃清冷的目光,却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垂着眸子,低声说道,“臣妾愿意自证清白。” 霎那间,她感觉背脊上仿佛有蛇在上面蠕动,浑身寒毛都竖起来。那是徐方的手指昨晚落在她背脊上给她感觉。 徐方很懂得,权力有客观的一面,但是权力存在于人心。谈判时双方心理和头脑的较量。 主观感受比客观情况更重要。所以要想最后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就必须先影响慕容氏的心理和她头脑中的想法。 所以他一开始就故意造势,扭转慕容常在心中认为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他徐方是奴才这种心理优势。通过持续地羞辱和极限施压,打压她的自尊心,破除她的安全感,增强她的自责和负罪感。 同时通过肌肤的碰触,让她能形成条件反射,加深对其影响,延长影响时间,形成威慑。 而此时,慕容常在下意识的反应,证明了他昨晚做的工作十分很有效果。 “那好。给慕容常在取血。”和妃用眼神示意。 慕容常拿着那柄已经擦干净银光闪闪的匕首时,手在打颤,险些要捏不住匕首,迟迟不敢下手。 “慕容常在迟迟不敢下刀,莫非因为心中有鬼?”璟妃等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如果偷拿了百灵丹现在承认还来得及。” 慕容常在抬起头,恰好碰到和妃探究的眼神,她知道今天已经没有了退路。 咬咬牙,闭上眼睛,对着左手掌划了一刀。谁知道她低估了匕首的锋利程度,因为紧张,用力过猛。这一刀划得实在太深,皮开肉绽,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慕容常在这几天原本就在月事期间,加上连写了四封血书,本就失血过多。如今这一划,血流如注,飞快地落入碗里,很快就有了一小碗。 她眼前直冒金星,猛地眼前一黑,浑身发软,只感觉就要滑落下椅子。却被人扶住,手也迅速地被人托起,做着包扎。 “好像都划到骨头了。”身边有人小声嘀咕着。 “这么大一碗血。真吓人。”身边另一个人叹息道。 “慕容小主,你先撑住不要动。微臣给你上药。”姜闲着急地说道。他没想到刚刚明明十分胆怯的慕容氏会划得如此之深。 璟妃见慕容的衣服上被手掌上流出的鲜血浸湿,皱着眉头,瞟向江月白,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说道,“听说福贵人有治伤的灵药?一抹上伤口就愈合了。都是宫中姐妹,福贵人又是我们学习的助人为乐的楷模,不会舍不得拿出来给慕容妹妹用吧?”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江月白面露焦虑之色,叹息了一声,“这般灵药,世间稀有。臣妾也就送了太后一瓶,皇后一瓶,皇上一瓶。自己都没有留。臣妾倒是想帮慕容妹妹,只是帮不上。” 和妃面色一沉,“姜大人,慕容常在的手伤得如何?” “伤得有些深,”姜闲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正在两位宫女的辅助下,往上面持续抹云南省进贡过来的一种秘药,这个药粉向来是止血神药,但手上的血此时还未止住,仍然不断地往外流。 慕容常在已经晕倒过去,面色如纸,越来越苍白,嘴唇几乎没了血色。 气氛十分凝重。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太监的传报,徐方走了进来,眉开眼笑地说道,“皇上听闻今天要以血断案,特命奴才送来灵药治伤膏,以防意外。” 他瞥了一眼慕容常在,一脸吃惊的样子,“姜大人,这慕容常在这是?” “徐公公,麻烦快把治伤膏给我。她的血止不住了。”姜闲焦急地说道。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天青色的长衫。 “好好好,”徐方拿出瓶子,递到姜闲手中,“治伤膏这样的灵药只有一瓶,还请姜大人务必省着点用。” “微臣明白。” 姜闲重重地点头,暗中发誓,回头一定要想方设法研究出来这治伤膏的配方,回头能多生产些出来,造福于民。 此时云南白药其实已经开始起作用了,部分地方已经凝结起来。 姜闲从瓶子里取出豌豆粒大小的一点点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还未凝结正在出血的地方。 不多不少,刚刚好。 “治伤膏这么珍贵,皇上真是体恤这两位新来的妹妹。和妃,你说是不是?”璟妃笑着望向和妃。 心理不舒服,不能她一个人难受,得拉着和妃一起。 “一切谨遵圣意,”和妃回望璟妃,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慢慢扫望向众人,“皇上一向不偏不倚,爱护后宫姐妹。还望诸位姐妹能深体圣意,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不要给后宫添乱,让皇上忧心。” 璟妃很讨厌和妃这种惺惺作态的模样,刚想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扫到身侧的位置。此前巧云一直站在此处。此刻却已不在,令她心中剧痛。 她忍住了到嘴边的话,表现出十分傲慢和不屑一顾的模样。把目光投向了江月白,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其锋利程度不亚于x光,扫描了一遍。 “本宫想起来福贵人前日还头痛到不能参加早会,昨天好像就去勤政殿伴驾下棋,陪练剑术。福贵人这是身子大好了?” 璟妃打定主意,如果江月白说身子好了,那就正好折腾她练舞。 如果江月白说身子没好,那她一定会善意地“提醒”她不要如此卖力地争宠,吸引一波火力。 璟妃给她挖的坑,江月白自然心知肚明。 上辈子的职场经验告诉她,可以头痛装病博直属领导同情,能不参加没有营养勾心斗角的各种小会就不参加,抓着空子凭实力摸鱼。 但如果大领导亲自安排的任务,还能推三阻四吗?不过是头痛而已,又不是脑瘫了腿折了,又或者住icu了,该干的活不得干嘛。 领导这么想栽培自己,不得好好抓住机会。抓不住,机会就是别人的。 人都讨厌别人拒绝自己,尤其是领导。 刚进单位时,对于大领导安排的活,一定不要推三阻四,一定要克服各种困难,争取来个开门红,打开局面。 不然就会立刻贴一个病秧子、不耐操的标签。 有背景有关系的还好说,一格电可以撑到大结局;没背景没关系的,不久后就会被边缘化,体制内还能混下去,但在企业里可能试用期就让卷铺盖走人。 江月白抬起头,轻捂着胸口,眼角眉稍间皆是风情,“谢谢璟妃娘娘关怀,承蒙和妃娘娘照顾,臣妾已经好多啦。” 这表情包令众妃嫔一惊。 这副受了委屈又很娇俏的病娇模样,怎么出现在舞刀弄剑的侠女身上? 和妃心想,这福贵人该不是得了什么小道消息,故意气璟妃的吧?要知道璟妃最喜欢娇滴滴地跟皇上恶意撒娇了。 璟妃气得面露不悦,没好气地说道:“既然身子已经好了,下午就跟其他人一起来永寿宫练舞。” 众人心中一乐,璟妃这是要出手修理福贵人了,坐等吃瓜看戏。 在众人面前,江月白不好夹出西施范,只是微微带了几分娇柔:“臣妾也很想跟着众姐妹练舞,好给太后娘娘寿辰献礼。只是,姜太医嘱咐臣妾虽然可以稍作走动,但还是要静养为宜,不宜练舞练剑,过于劳累。臣妾实在是有心无力,辜负了璟妃娘娘对臣妾的厚望。” 听到这话,众人有些失望。看来好戏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和妃那日也听得姜闲说江月白的病情,连忙安慰道:“妹妹你这身子还是按照姜太医的嘱咐好好歇息着。今日这是慕容常在写了血书,不得不让妹妹过来一趟,免得落人口舌,污了你的名声。” 江月白已经深得西施的精髓,眼中含有泪意:“臣妾就知道和妃娘娘仁慈,为臣妾主持公道,臣妾万分感恩。” 璟妃娘娘不仁慈。 不仅如此,臣妾还知道,你是站我这边的。放心,今天的戏肯定会圆满收官。 璟妃沉下脸来,疾言厉色道,“福贵人明明病着,就不要去皇上身边,把病气过给皇上了。作为妃子,就要为皇上的龙体着想,而不是千方百计地挖空心思争宠。”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同时说出了众妃嫔的心声。 哪怕是皇上召福贵人去伴驾的,在众人眼中,那就是江月白这个狐狸精主动勾引皇上。 这是女人们面对男人出轨时的普遍心理。不去想自家男人的错处,而是对第三者恨之入骨。 璟妃作为高层公然发难福贵人,众人皆冷眼旁观,心中泛起隐秘的快意。 只有江锦绣心里为姐姐鸣不平,她以为姐姐还是跟从前一样,根本无意于争宠,那避孕物就是证据,不禁脱口而出:“我姐姐根本就无意争宠,都是皇上召姐姐去的!” 和妃也知道避孕物的事情,虽然不明白江月白不想有皇嗣的动机,但她心里十分认同江锦绣。 宫里后妃争宠不就是想方设法地能够侍寝生下龙子么。江月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连孩子都不想生,争的哪门子宠! 正是因为如此,她即使羡慕皇上喜欢江月白,甚至可以说是妒嫉,但没有把江月白当成威胁。 但这话,不能摆到台面上说。 和妃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却听到江月白说道:“正如臣妾妹妹所言,臣妾不比璟妃娘娘身份高贵,皇上召臣妾去,臣妾不敢违抗圣旨。” 江月白眉眼低垂,语调却是不卑不亢。 这话就很诛心。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第一个案子。大家心知肚明,巧云背后就是璟妃娘娘,皇上肯定也知道,却不能惩罚她,只是处罚下人了事。换做其他人,断不会如此。 而且搬出皇上出来,一句话就盖棺定论。有本事,你找皇上理论。 璟妃听了这话,脸色阴沉得很,冷笑着说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不知道姜大人的验血结果如何了?” 徐方此时已主动接过了姜闲的工作,托着慕容常在的手部,保持伤口处的静止不动。 姜闲在一旁按照规程操作着,将血液分别舀入置有皇后血液和蛇毒的碗中。 慕容常在在昏迷之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萦绕着迷雾的森林,里面不时传出猛兽的嚎叫。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令她心惊胆寒的声音。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瑟缩着,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 她挣扎着想要从梦魇中醒过来,摆脱这片令她恐惧的森林,却又怎么都睁不开眼。 这番子反应,看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她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身体颤抖和恐惧。 第303章 江月白打量着姜闲有条不紊地做实验的模样。明明只是几个碗和勺,却做得如同手里拿着试管和显微镜那般的严谨。 如果在后世,姜闲这样的妥妥院士级别的生命科学大佬。 全场屏息凝视等待结果。 不少人希望里面至少有一个人被证明服用了那百灵丹,得到处罚的同时,用血液替皇后娘娘解毒。 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姜太医宣布两个人的血液皆无法中和蛇毒与皇后中的奇毒,也就意味着要救皇后娘娘只能另寻他法。 同时告知众人,百灵丹只是传说中的灵药,是否存在未知。即使存在,服用后是否血液也可以用于解毒也未知。严格来讲,不能直接证明有没有服用百灵丹。但更有可能是二人都没有服用。盗取百灵丹的可能另有其人。 和妃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文尚宫意见如何?” 文尚宫低头垂眸拱手答道: “回禀娘娘,目前这个案子人证物证皆不足,无法支持慕容常在指证的福贵人服用了百灵丹的说法。 根据调查,福贵人并未提出慕容常在偷窃了百灵丹。故而慕容常在主张福贵人诬告她偷窃并不属实。慕容常在涉及诬告福贵人的嫌疑。同时,贸然血书直谏冲撞了太后和皇上。 按照宫规,应杖责三十大板,抄写宫规二十遍。” 和妃皱着眉头望向慕容常在:“徐公公,慕容常在的血可曾止住了?伤口可曾愈合了?” “回娘娘,止住了。”徐方笑眯眯地答道。 目前一切来看都按照计划进行。也不枉费昨天他的一片用心良苦。 江月白却在这个时候,步行到殿中央,跪在和妃跟前: “慕容妹妹这几日失血过多,今日又大量失血,恐身子虚弱,臣妾恳求和妃娘娘宽宏大量,免了她的杖刑。而且不久之后就是太后娘娘寿辰,正好借此机会慈悲为怀,赦免罪责,为太后娘娘祈福。” 江月白为慕容常在求情,让璟妃颇为意外,看她的神情语气不是做做场面,动的真格。 这就让璟妃瞬间有了优越感。 照她的性子,此时当然必须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而不是像现在江月白这样的主动示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到底没有底气,上不得台面。 璟妃带着明显嘲讽地说道:“没想到福贵人还会为她求情。本宫可听说她恨不得置你于死地。不过慕容妹妹家位高权重,妹妹如此这般做,也情有可原。” 本来就烦,如今那福贵人竟然不仅全身而退,还卖慕容常在人情。忙活了半天,全是给别人做嫁衣。 璟妃心里赌成了早晚高峰的北京三环,哪哪哪都想摁喇叭,口吐芬芳。 江月白面色沉静,不慌不忙: “多谢璟妃娘娘提点。自古谣言止于智者,如是道听途说之言,不可轻易信之。今日已为臣妾和慕容妹妹证得清白,故而臣妾才替慕容妹妹求情。璟妃娘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和妃本就对血书这事反感,恨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翻篇。璟妃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挑拨离间,让她愈发烦躁。 但想到说不清道不明的今后,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今日审理严格按照程序,尚正局、太医院、皇上的人全部到场,两个身体不适的当事人都现场取血验毒。但事实证明,没有充足证据判定任何人有罪。慕容常在并无故意栽赃陷害,未造成实质性后果。福贵人顾念姐妹情意,为慕容常在求情。璟妃如果对此存在疑议,不放直言。” 璟妃:“这还一定要本宫说明吗?” 和妃:“璟妃的意思是不是还有遗漏和不妥的地方?” 话说到这个份上,璟妃看向慕容常在,心想,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怎么还没有清醒过来。 之前慕容常在明明传信给她,一定会在血书里,大写特写在江月白宫中发现避孕物一事,拿合理怀疑她有奸情做筏子,主张皇上彻查。 现在整成这样,她都已经派人去江南安排江月白的“青梅竹马”,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璟妃现在只能拿慕容常在昏迷作文章,行缓兵之计,“慕容常在还在昏迷,还没有听到最后审理的结果。也许她还有其他要申诉的。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涉及到皇后娘娘的苏醒,再谨慎都不过份。” 之前你们不是想进本宫队伍吗?想抱本宫大腿吗? 赶紧的。 璟妃扫视了一眼,尤其选侍那一排。现在做墙头草,两边不得罪,以后遇到事求到本宫,别怪本宫见死不救。 最终停留在站在末位妖娆多姿的方选侍身上。 方选侍妩媚一笑,眨巴眨巴眼睛,她反正是最底层,没有背景,抱大腿是唯一出路: “和妃娘娘,臣妾愚钝,读书少,有个疑问。不知道这血书笔迹是不是慕容姐姐亲笔所书。会不会有人模仿了慕容姐姐笔迹。或者调换了慕容姐姐的血书?” 方选侍说完这番话,许多双不知内情的眼睛开始碰撞打量,又落在几个主要当事人身上。 “你的意思是谁假冒了慕容常在的笔迹?”江月白盯着方选侍的眼睛问道。 和妃这边跟璟妃一样,面临着没有新人可用的尴尬。 骑墙的人并不一定是坏人。 新人位份低,多数还在观察形势,并不急于表态。何况叶苏华事件被直接降位份,让众人说话行事更加谨慎。 关键时候力挺对方,需要眼光,更需要魄力。 和妃暗叹,璟妃有方选侍撑场子,她这边还好江月白挺身而出,对江月白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臣妾没有说一定有谁假冒了慕容常在,”方选侍淡然一笑,“臣妾只是以为敢以血书相谏,必有天大的冤屈。故而确保血书的真伪十分关键。如果血书本身有假,当然说明里面大有文章。” 和妃掸了掸袖子,尽管上面没有灰,“今日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案子。审仔细些总归没有错。在慕容常在醒过来之前,诸位姐妹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议?” 第304章 真真假假 江月白立马笑着说道:“启禀和妃娘娘,方妹妹的意思是有人伪造了血书,想要一石二鸟,不仅陷害慕容常在,而且还要陷害臣妾,惹得后宫不安宁。” 方选侍面色瞬间变了:“臣妾没有这样说。” 和妃心中一笑,这江月白又摆了她们一道,反咬对方一口,妙哉,温声问道:“那方妹妹刚刚是什么意思?” 璟妃接过话来:“难道血书里面果然有猫腻,不然为何还验不得?或许慕容妹妹受到某些人的威胁,才在血书里没有写明真相。” 她感觉今天的争议已经到了必须要分个高低的地步,不然以后压不住场子。 “璟妃娘娘看来是知道真相了?”和妃自然抓住了璟妃的话柄,“不妨说出来。如果里面真另有隐情,本宫还有尚方局的文尚宫定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本宫看能写血书奏请太后的案子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处处透着蹊跷。还是等慕容常在醒来之后,由她自己说吧!”璟妃慢悠悠地说道,自然不想自己亲自动手。言语里十分硬气。 让其他的妃嫔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这是在等皇上的人来了,再爆对方的黑料了么? 不得不说,璟妃此时还是显示出了智慧。她模模糊糊地猜出来了,和妃和福贵人肯定在背后搞了鬼。不然不会配合得这么默契。 这么雷声大,要掀起一场风暴的架势,结果才下了点毛毛雨。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慕容常在身上。 一直守着慕容常在的徐方怎么可能让她坏了整盘棋,低声感叹:“失了这么多血,再不醒的话,怕是要小命不保了。唉!皇上都送了治伤膏了,如果还救不了,怕是要难过了。” 慕容常在这才知道,一直握着自己手的竟然是那个魔鬼,想起来就会牙齿打架,让她一晚都不敢入睡的人。 她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映入眼帘的是徐方那双细长而幽深的眸子。 徐方故作惊喜地说道:“娘娘,慕容常在醒了!她醒了!” 和妃眼中露出笑意,当事人终于醒了,戏终于可以继续往下演:“太好了。慕容妹妹终于醒了。皇上因为忧心于你,特意送来了治伤膏,果然好用。” “臣妾谢谢皇上,谢谢娘娘,谢谢徐公公,”慕容常在的声音十分虚弱,似乎会随时晕倒过去。 其实她早就清醒了,只是一直在逃避。她的自尊心决定了,她不想往下一步走。 她听到了徐方的话,自然明白了里面的意思。皇上让你演,你就得往下演,不要耍花招,才能保住你和家人的小命。 按照姜闲的吩咐,宫女端上来一碗补血养心的糖水上来。 徐方竟然放下左手,笑吟吟地亲自端起糖水,一口口地喂到慕容常在嘴中。 徐方昨晚那般阴狠毒辣,今日又这般温和细腻,让慕容常在更加畏惧。 心里即使万分惶恐,这碗糖水即使含有毒药,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 和妃十分关切地说道:“慕容常在,你身子弱,此时正需要休息,本不该继续问你。但璟妃娘娘说这血书可能不是你亲手所写,其中另有隐情,可能另有他人诬陷于你。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说完,墨竹就用盘子盛着血书端到慕容常在眼前,然后双手打开血书,平整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小主,请您过目。” 慕容常在的心像被刀扎了一样的疼痛。这上面的字当然是她亲手所写,而且是昨晚徐方亲自划破她的手指,监视着她一笔一划地写出来的。 徐方扭头看了看,又回转过来,笑眯眯地瞟了慕容常在一眼,垂下了眸子。 “慕容常在,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否是你亲手所写?” 慕容常在沉默地盯着血书,点点头,沉声答道:“是。” 璟妃脸色变得阴沉,“那有没有人胁迫于你,改了里面的内容?本宫听说你在桃蕊宫发现了特别的东西,要报告给和妃娘娘。” 这才是真正地要置慕容氏于死地。 和妃娘娘连温声宽慰道,“慕容妹妹,你尽管说出实情。如果确实有人诬陷于你,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瞬间整个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全都聚集在慕容常在的脸上。 江月白也是如此,她淡定地朝慕容氏看去,刚好遇上她的目光。而徐方的手还稍稍用力地攥住她的手,看起来是固定手掌尚的伤口。 但她知道,那是徐方在提醒她,昨晚对她说过的话。 慕容常在躲开目光,垂下眸子,低声说道:“没有任何人胁迫臣妾。臣妾只是被皇上禁足之后,听说怀疑臣妾偷了百灵丹后,十分难过害怕,所以一时冲动,就写了血书想为自己证实清白。” 这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虽然不是全部。 第305章 尘埃落定 谁也没想到之前看起来力挺慕容常在,想要为她做主的璟妃,竟然反手当场就把她给告了。 剧情反转得太快,让众人对璟妃更加畏惧忌惮。 真不能轻易得罪璟妃。更不能轻易表态站队璟妃。 入了宫,谁都在找自己下一步的位置,所属的朋友圈。 想要舔璟妃,真得有几分胆量和脑子。 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皇后遇刺前,璟妃就是这样嚣张有话直说的性子,耍威风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如今和妃主持大局,她更加有恃无恐。今日贴身侍女巧云被处分,本就窝火得很。说话更加泼辣无所顾忌。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慕容常在,心想,借她树立威信也不错。 “璟妃娘娘,臣妾错了。求娘娘看在臣妾入宫不久,不懂事的份上,饶了臣妾一次吧。”慕容常在顾不上手上的伤,挣扎着跪下,流着泪哀求道。 璟妃冷哼了一声,“该怎么处置,有和妃和文尚宫做主。你待本宫如此,可惜了本宫待你一片真心爱护。” “臣妾错了,失了分寸。”慕容常在低着头,垂着泪珠,声音哽咽,不敢分辩。 总归会得罪一方。走一步看一步,保住性命再说。 和妃面色平静,心下却笑了起来。 慕容常在进宫时日短,竟敢如此打璟妃的脸,敢当面抵赖当初给璟妃私底下打得小报告。 她不知道徐方的手段,心里只觉得经此一事,能看出来慕容常在是个敢对自己下狠手的。 和妃温声说道:“文尚宫,璟妃娘娘的话,你都听见了。本宫代为处理宫务不久,拿不定主意。文尚宫,按照宫规,你觉得如何处理为好?” “这个......”文尚宫直到皮球又踢到了自己这里。 这在宫里是常有的事。主子拉不下面子来,丑话就由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人说。 文尚宫肃颜答道:“按照宫规,挑拨是非、诽谤他人,应杖罚二十大板,抄写《心经》二十遍。” 这时众人紧张的面容都慢慢地松弛下来,偷偷打量着和妃的脸色。 如今这就是个拍板子做决断的事情。 说严重,就可以往眼中的判;说轻点也可以。 璟妃听到文尚宫的话,脸上浮出几分笑意。 而慕容常在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面前的地上,已经有了湿漉漉的印痕。 和妃对着文尚宫微微颔首,露出赏识的神态。 她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静默片刻,似乎在谨慎斟酌,目光看向慕容常在,带着几分怜悯之意。 “既然如此,因验血证明慕容常在没有偷百灵丹,又有福贵人求情,血书的三十杖责就免了。鉴于慕容常在是初犯,在璟妃娘娘面前诽谤福贵人一罪,杖责二十大板减为十大板,另抄写《心经》二十遍,《宫规》二十遍,抄好了,就送到景仁宫来,给本宫过目。诸位姐妹须以此为戒,遵守宫规,修心养性,莫要搬弄是非。” 和妃运用平衡之道,借此机会,既体现了赏罚分明,又体现对后宫的宽厚仁慈,还顾及了璟妃的脸面。 璟妃对杖责减半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无话可说。 慕容常在心中舒了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低头应道:“臣妾领罚。谢和妃娘娘的宽仁,谢福贵人为臣妾求情。” 泪水又随之滚落下来。 形势比人强,对于这样的处罚结果,她已经十分感恩戴德,甚至还有些庆幸。 因为按照昨天徐方的安排,如果在场真有人咬着她在桃蕊宫偷拿了东西回去。 她还得当场承认是自己嫉妒江月白,故意造谣诽谤江月白不想怀孕,用了含有麝香的香料,暗示她有心上人的。证据就是她拿了江月白的一盒名贵的香料,里面的成分闻起来十分可疑。 就是昨天徐方放在她床头前的那盒。 这样就还得背上偷窃的罪名,从此她在宫里恐怕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所以包括用力过猛,都是她精心设计的苦肉计,就是为了博同情。 这时她才完全体会到叶苏华被降位处罚后心情的起起落落,也能理解为何叶苏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小心谨慎。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恭候在一旁的徐方脸上堆满了笑容,心下松了口气。目前的结果比他计划的还要令人满意。 很多时候,领导不过一句话,要的是个“令他满意”的结果,这是领导的艺术。 下面的人却得好好揣摩领导的意思,不能轻易地去问领导到底该怎么做,尺度在哪里。 处理领导交代的事情,重要的不是手段如何,而是结果的分寸感一定要让领导满意。 故而,落实起来一定要小心谨慎,把握好尺度,容不得半点差错。 螺蛳壳里做道场,天宽地阔,这就是见功夫的地方。 “璟妃娘娘,既然慕容小主的案子已经定下来。奴才这就回去给皇上回话,”徐方恭谨地上前给和妃行了礼,转头对慕容常在说道,“治伤膏这般神药如此这般珍贵,慕容小主,莫要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好生休养着。奴才告退。” 徐方离开之后,和妃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福贵人身上,“诸位姐妹当以今日两个案子为戒,多琢磨如何伺候好皇上,修身养性,不要乱动歪心思。” “是。”众妃嫔连忙垂下眸子应道。 该打的板子还是要打。 外面传出来“噗噗噗”板子落在人身上的声响。 和妃特意提前交到了,要打得声音大,但是实际损伤小,都是不致命的外伤。而徐方交代了慕容常在,打板子的时候要大声地叫,不要喊任何话。 在众人耳里听着十分令人心惊胆颤,毕竟他们亲眼见证了慕容氏流了那么多血,那般虚弱,但该挨得板子一个也不少。 姜闲鼓起勇气,上前献上一瓶金疮药:“和妃娘娘,这是治伤的药。虽然不如福贵人的治伤膏,但活血化瘀的效果不错。” 和妃抬抬手,“慕容常在的婢子,还不来把药拿了去,伺候好你家主子。” “诺,奴婢遵命。”慕容常在的婢子立刻应道,面上露出应有的惶恐,连忙上前取了药。 和妃声音转为轻柔:“慕容常在身子弱,今日又流了那么多血,本宫也多有不忍。只是宫规如此,做错了事就得受罚,没有办法。墨竹,把本宫的滋阴补血茶饮,都给慕容常在拿去。” 墨竹立马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话之间,两个太监扶着奄奄一息已经虚脱的慕容常在走了进来。 正要拜下,和妃摆了摆手,对着慕容常在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扶你们主子回宫休息。” 又看向众人,“你们谁和慕容常在一个宫,跟上去照应着。” 林选侍立马走到跟前跪下,小声说道:“臣妾跟慕容姐姐一个宫。臣妾定会帮着照顾好慕容姐姐。” 和妃感谢了一番文尚宫和姜闲,留了姜闲下来问话,赏赐了些银两,众人皆散了去。 无论在场的人信与不信,至此慕容常在的血书事件就算尘埃落定。 某种程度上,算是皆大欢喜,就连璟妃都对慕容常在的处置基本满意。 可谓难得。 吃瓜群众吃到的瓜都是利益相关方们博弈的结果。 至于里面的真相,从今往后就此被掩埋。 第306章 医患关系 众人走后,和妃问太医姜闲道:“今日有劳姜大人了,敢问慕容小主的身子状况如何?受了这十杖要不要紧?慕容氏满门忠烈,皇上仁慈,只是为了面上过得去,怎忍真去苛责慕容氏。” “微臣明白,宫中主子都是娇贵身子,马虎不得,”姜闲略略停顿,又接着说道,“慕容氏近日里失血过多,伤了元气,今日又受了杖刑,恐怕需要多静养些日子,才能养好。” 昨晚皇上亦召了姜闲去了养心殿,告知了今日的计划和他该做的事情。故而即使和妃不明说,他也知道今日之事的分寸。 “这样就好。皇上下令让慕容小主禁足一个月,正好可以精心休养。就有劳姜太医关照着些,仔细调理着,别落下病根。本宫这里有些上好的红参,听说是补血的珍品。姜大人,您看用不用得上。” 姜闲:“谢璟妃娘娘。太医院里各种品级的红参都有。这些红参,娘娘可以留着自用。” 和妃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和惆怅:“本宫就是担心慕容妹妹,想聊表心意。罢了。” 姜闲:“微臣给娘娘请个平安脉吧。” 这正是和妃心中所想。 在宫里,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太医,生老病死都掌管在太医手中,还有后宫嫔妃最关心的孕产。如果有信得过的太医,自然是如虎添翼。 但后宫又往往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讨好拉拢太医,毕竟太医属于外男,过于亲近,难免会惹出不清不白的祸事。 和妃这些日子心里就盘算着,柳太医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走得太近容易生出事端,无法培养成心腹。 如今因为变故,整个太医院都被姜家把持。恰好姜闲刚入职,年轻上进没有心机,跟柳太医那种职场老油条相比,不仅更有家庭背景,还更好掌控。简直是培养成心腹的最佳人选。 正好借这段代理宫务的日子,跟他搞好关系。、有了姜闲的悉心调理,说不定一直虚亏的身子能好起来,能怀上个一儿半女。 姜闲给和妃把了脉,又开了些滋补调养的药和日常饮品,温声说道:“和妃娘娘的身子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微臣又开了些药作进一步的调理。” 和妃连忙差墨竹取来一锭金子赠与姜闲,姜闲却连连坚决推辞不受。和妃只要让墨竹取了些小厨房做的点心,赠与姜闲。 拎着和妃赠送的小点心,姜闲转身就去了坤宁宫。 江月白昨日已借着复诊之机,把网购的紫雪丹给了姜闲,告知了他成分和用途。还将紫雪丹的药方写了一份给他。 姜闲拿到紫雪丹和药方之后十分惊讶,如获至宝,激动得久久说不出任何话来。 紫雪丹是个已经失传的古方,解奇毒和治疗瘟疫的神药。但他所翻阅过的典籍里皆语焉不详,只知主要成分,没有完整的药方记载。而传说中的百灵丹就是在紫雪丹配方上做的加味。 有了紫雪丹的配方,就有可能研制出百灵丹的配方。 姜闲语无伦次地向江月白表达感谢。 迫不及待地问江月白这个药方的来源,更想问江月白手中还有没有其他药方。这是古代科研人员发自肺腑的热爱。问出口来之后,又自知失了分寸。 他本计划着找个恰当的时机向皇上汇报江月白的这项功劳。 江月白却异常严肃地告诉姜闲,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只当是他自己翻阅宫中珍藏的古籍中发现的,功劳全部归于他。 他记得自己疑惑地问她这样做的理由时,她那风淡云清的模样,还有她说的那句话,“功成有我,功成不必在我。我不在乎这份虚名。现在我本就已经风头正劲,再出风头,必有灾殃。” 所以昨晚当皇上命令他,不管今日的验血结果如何,都必须只有一个答案,江月白没有服用百灵丹,她的血不可以解任何毒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即使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也会如此去做,即使需要他昧着职业操守撒谎。 实际上,他确实当场撒了谎。 江月白的血液融入皇后的血液之后,半个时辰后,出现了明显的解毒作用。但在场的其他人皆不是专业人士,无法做出专业的判断。 他当然明白江月白为何要隐瞒服用过百灵丹的事实。一旦被人知道,很可能就成为天下人疯狂猎杀的对象。 作为一个傲娇的人,作为一个医者,他以前从未撒过慌。 但能为江月白做点事,于公保护她这样的侠义之人,于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他甘之如饴。 转眼间,姜闲坐着步辇到了坤宁宫。 见到了坐在皇后床边的谢夫人,皇后的母亲,皇上亲封的二品夫人。 谢夫人身着绛红色衣衫,虽不华丽,坐在那里,处处透着尊贵。 几日前,姜闲在坤宁宫初见谢夫人时,她还发如黑绸,几乎看不到一丝白发,面色憔悴但依然红润;第二日再见,却已花白,此后一日比一日白得更多,容颜也日愈憔悴。 今日再见时,已满头白发,容颜老态,不过几日,脸上便没了血色,皱纹尽显。 姜闲心中暗叹,天下父母,忧思自己的子女,无不如此。 “微臣参见谢夫人。” 谢夫人用衣袖遮掩着,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慈声说道:“姜大人,请起。有劳姜大人了。” 姜闲凝神诊过脉搏之后,谢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姜大人,皇后她如何了?” 姜闲细细斟酌之后,方才答道:“回夫人,皇后娘娘的毒性已经控制住,比昨日状况还要好些。应该暂无性命之忧。但需要尽快地找到解药。微臣这里已经收集了十几个妙方,应该能找到解毒的办法。夫人您忧思过甚伤身体,切切要保重身体。” 谢夫人叹了口气,面色疲乏,愁容满面,眼睛里盈动着泪光,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终究没有说。 当初她就不同意谢可薇入宫,只想女儿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平平安安过一生; 但她的夫君,当时的镇北侯,却告诉他,谢可薇投胎到他这样的家庭做了唯一的嫡女,入宫为妃为后成为联姻的纽带就是她的命运。否则会因为功高震主,手握兵权,被帝王忌惮,全家甚至九族都得死。 如今女儿替皇上挡了一刀,谢家的保全就又多了一份保障。 可作为母亲,她心中没有丈夫、儿子那么多的家国天下,那么多大局;她只知道谢可薇是她唯一的女儿,此时不仅被毁了容,还危在旦夕。 她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双手捧到姜闲的面前:“这是谢家的信物。日后,如果你需要谢家的地方,你只要拿着这枚玉佩去谢府,谢家定当尽心竭力。只求姜大人能救回老身的女儿。” 其实这是谢家主母才会有的令牌。 玉佩紫光流转,十分奇特。 当年镇北侯谢晋得了一块超大的稀有紫玉。从同一块玉上,给谢家人做了一块玉佩,玉佩上留有每个人身份的特殊印记,用作谢家人的信物。 她的这块跟夫君谢晋手里的那块从玉石上的同一处切割而成,如果放在一起,可以严丝合缝地拼成一块。 谢母的随身玉佩,且如此奇异珍贵,姜闲岂敢受之,坚决推辞。 “谢夫人抬爱。皇后以身护君,忠勇大义。救治皇后是臣分内的事。臣不能接纳夫人如此贵重之礼。夫人请放心,微臣不收礼,也一样会尽心竭力。” 说完,姜闲躬身行礼一拜,“微臣现在给皇后施治,请夫人回避。” “老身能留下来陪着吗?”谢夫人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谢大人不用担心老身,老身受得住。” 姜闲迟疑了片刻,望着谢夫人的苍苍白发,终究不忍心拒绝,沉默着没有正面回答。 昨晚拿到紫雪丹和药方后,姜闲迫不及待地研究了一个晚上。对照了其他的十二个方子,按照原理来讲,紫雪丹是最有可能解皇后之毒的药方。 按照服用方法说明,要用冷水为宜。 姜闲决定大胆地改用江月白的血液送服。 他拿出瓶子,迟疑地望向谢夫人,怕吓着谢夫人。 第307章 一事相求 昨晚拿到紫雪丹和药方后,姜闲迫不及待地研究了一个晚上。对照了其他的十二个方子,按照原理来讲,紫雪丹是最有可能解皇后之毒的药方。 按照服用方法说明,要用冷水为宜。 姜闲决定大胆地改用江月白的血液送服。 他拿出瓶子,迟疑地望向谢夫人,怕吓着谢夫人。 谢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看出了姜闲的顾虑,“姜大人放心,老身并非普通妇人,多年来跟着夫君见多生死,有几分胆量。姜大人不必担心老身。” 姜闲握着瓶子,异常严肃地跟谢夫人解释:“那好,谢夫人。这种药物叫紫雪丹,十分珍贵,有些特殊,是解毒奇药。需用鲜血喂服。刚刚怕惊吓着夫人,不敢贸然施用。” 谁知谢夫人听完姜闲的话,眼中放光,欣喜万分,连连说:“好,好,好。” 既然是珍贵的药物,那就说明女儿有救了。管她什么喝血不喝血的。如果姜闲说要用她自己的血服用,她绝对二话不说,给女儿放血。 谢夫人扶起皇后,半托着她的上本身。 姜闲把紫雪丹掰开成小颗状,便于服用。却发现皇后昏迷中的牙关紧闭,无法张嘴喝药。 姜闲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细辛和皂荚磨成的细粉。这个就是元代着名医学家朱震亨所着的《丹溪心法附余》的通关散。专治昏迷不醒,牙关紧闭,汤水布下。 把少量细粉吹入皇后的鼻中,趁着打喷嚏时,用细棍撑在上下牙间,再就着江月白的血,将紫雪丹碎颗粒徐徐喂下。 一点都急不得,必须等完全吞下后再喂下一粒。否则卡在喉咙里更麻烦。 有好几次皇后看起来被药丸卡住,吞咽不下。姜闲通过抚触喉部,辅助金针,才顺下喉咙。 这期间,血液难免从皇后的嘴角流出,显得格外的凄惨恐怖。 看在谢夫人眼里,只有心疼和难过。她抿着嘴,静静地擦掉女儿身上沾染的血迹,所有的泪水都倒流回了心底。 费了很大劲才喂完一整颗紫雪丹。谢夫人和姜闲都累得满头大汗,背上的衣服黏在了身上。 方才取下撑住上下牙关的细棍,再缓缓地合上皇后的上下颌。 这般毫无尊严,让谢夫人心如刀绞。她禁不住问道:“姜大人,我儿吞服这般困难,请问这药能否由老身嚼碎了喂给她?” 紫雪丹毕竟是蜜丸,难以碾磨成粉。而且成粉之后,干服不易下咽,就水服用,容易随水流出嘴角。 嘴对嘴的喂食,倒是个帮助吞咽的好办法。但作为太医肯定不能这么做。 姜闲叹了口气,心中感动又倍感沉重:“夫人爱女心切,令微臣感动。只是夫人若是如此喂食,有可能由口水感染剧毒。” 谢夫人摆摆手,“只要能救亦柔就行。老身没有那么娇弱,不怕。” 亦柔是谢可薇在母亲给她取的闺中小字。来自于诗经中的《采薇》。 姜闲只好说道:“如此大事,关系夫人安危。微臣不敢贸然做主,还需奏请陛下。” “老身知道。姜大人,请施针吧。”谢夫人轻轻地放平谢可薇,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点点头。 女儿发间的几根雪白刺伤了谢夫人的眼睛。 亦柔不过才二十岁,竟然已经有了白发! 姜闲照例针刺了人中、合谷、涌泉等穴位,刺激醒神回苏。又行针刺激了其他穴位,锁住了毒性的继续蔓延。 谢夫人在一旁坐着,双手交叠地放在大腿上,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姜闲行针。面色冷峻中又透着慈爱。 对鞑靼的愤怒亦在心中不断地发酵。 皇后遇刺第二天,她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传八百里急信给夫君镇北侯,让他务必替女儿报仇。 不管鞑靼那边有什么复杂的内情,朝廷有什么复杂的考虑,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不关心。 她只知道最终伤到女儿谢可薇的就是鞑子。 他们谢家本就常年镇守北境,常年跟鞑子交战,与鞑子势不两立。 伤她女儿的这个仇必须得报! 就在这时,外传通报传来,“皇上驾到~” 这是谢夫人第一次与皇上在坤宁宫见面,心情复杂,略有尴尬。 她知道女儿在后宫过得并不好,也知道女儿一心爱慕着皇上。知道皇上需要他们谢家,也在防着他们谢家。听宫女说了皇上每日都会来看望皇后,甚至还给她擦洗身子,陪她说话。 亲家是皇家,哪怕自己是皇帝的岳母,依然是卑微的,不敢指责和批评的。 李北辰走上前,见到谢夫人白发如雪的模样,神色一愣,没想到谢母会因女儿几日白头,心想有些触动,冲淡了密报谢家在前线擅自行动带来的不快。 “徐福海,守住殿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李北辰一拂袖摆,吩咐一声,走向皇后的病床。 谢夫人逆光望着周身镶嵌着一层金边的年轻帝王朝自己走来,呆滞了片刻,才向皇上行礼问安。 李北辰扶起谢夫人,给她在下方赐座奉茶。 看着亲切,但君臣上下之分,一览无余。 两人寒暄了片刻,李北辰按照在朝堂上的说法,十分官方地感谢了谢家含皇后的一家人为江山社稷所作出的贡献,表达了一定会千方百计治好皇后的决心。 而这两个方面的表态,李北辰都拿出了实际行动表示,给谢家封王,给予世袭封地,给她晋封了二等“诰命夫人”,为求能解奇毒的名医妙药传檄天下。 所以于情于理,从皇帝给他们的实际利益而言,对他们谢家不薄。 李北辰俯眼看向默然而坐的谢夫人,心中有些复杂,斟酌了片刻,方才诚恳地说道:“谢夫人,朕有一事相求。” 没听错吧? 从来只有臣子求皇上,哪有皇上求臣子的。 皇上这样乱了尊卑的低姿态,把她放到高位,给人以不详征兆。 谢夫人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皇上尽管吩咐。能为皇上分忧,是谢家之幸,也是臣妇之幸。” 皇家说话,从来都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一句话带着转几道弯,猜不透下一句。 谢夫人作为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此时亦禁不住抚了抚手臂上倒竖起的寒毛。 皇上连忙扶起谢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朕想请夫人给护国公写封家信。请转告护国公稍安勿躁,莫要中了敌人的圈套,乱了我方的阵脚。亦柔是朕的皇后,这是朕的家仇,亦是国恨。朕一定会为皇后报仇!” 谢夫人一怔,心里满是欢喜,面上不露声色。 老头子收到信后真地怒发冲冠,先斩后奏,给女儿报仇去了? 好!干得好! 第308章 下发任务 谢夫人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李北辰刚刚说话时,褪掉了面对他人时的强势冷酷,压抑而又激愤的的话语在殿内回荡,夹杂着的感情显得恳切而真挚。 表明他既是帝王,也是谢可薇的夫君。他一样想为皇后报仇。 李北辰打量着谢夫人,眯起了眼睛,眼底的神色带着几分猜疑。 待谢夫人抬起眸子时,竟然眼里含着点点泪光,在满头银丝的映衬下,极为压抑,“谢陛下对谢家的信任和看重。老身,这就去写。” “夫人高义。去皇后的书房取来笔墨纸砚。”李北辰吩咐道。 两人四目相对,谢夫人眼神里的期盼和请求,毫不掩饰地展现给李北辰看。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初夏之暖风从窗外拂进,吹动了屋内人的衣摆和宽袖,吹动了皇后床四周的帷幔。 姜闲已经给皇后扎好金针,此时正在那里就着阳光,认真研读一卷发黄的古书。似乎自动屏蔽掉了这边两人的谈话,淡定自如。 谢夫人缓缓站起身,在李北辰面前缓缓跪下,垂着眸子。 李北辰面色微变,沉声问道:“谢夫人,这是为何?” “皇上,臣妇有一事相求。”谢夫人的声音既恭敬却又不卑不亢。 “请讲。”李北辰面不改色,尽管在心里设想了许许多多种名利的要求。 “臣妇自请给亦柔喂药。请皇上恩准。”谢夫人伏下身子,行了大礼。 李北辰望向姜闲:“姜太医,这是什么回事?” 姜闲这才回过神,快步走过来,跪拜在地上,给李北辰讲述了刚刚喂药的始末,最终说道: “如果谢夫人能亲自喂药,能让皇后娘娘服药少受些苦楚,还能避免呛噎的危险发生。只是夫人有可能通过口水沾染毒药,累积下来,对夫人身体有害。” 谢夫人紧接着话说:“皇上,臣妇身子康健,不碍事。只要能救亦柔,臣妇什么都愿意试。” 李北辰有一瞬间的晃神。当初在潜邸之时,皇后说话的神色气质与此时的谢夫人何等相似。 再想想护国公贸然之下,进击了鞑靼。 他心里叹息一声,谢夫人对皇后的母爱,奋不顾身。皇后情急之下对自己挡刀,亦奋不顾身。 如此想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皆如此烈性,重情重义。 李北辰扶起地上跪下的谢夫人,望向姜闲:“夫人拳拳爱子之心,令朕感动。朕允了。但是,太医姜闲,你务必尽最大的可能保谢夫人的周全。” 姜闲亦被谢夫人所感动,已经打算给谢夫人也少量服用紫雪丹用于解毒。 待谢夫人写好书信后,递给李北辰审阅之时,缓缓说道:“臣妇需要回府一趟,盖上两枚约定的私印,方可寄出。” 李北辰点了点头,将书信还给谢夫人,抬了抬手,命徐福海安排了两名太监护送谢夫人回府给信加盖印章。 待谢夫人离开后,李北辰坐在皇后身前,拉着皇后的手,细细打量着皇后。 眉毛很像谢夫人,浓密乌黑有些宽,因为修饰过,看不出原来的形状。看起来不是细细的柳叶眉,自带气场。 “姜卿,皇后病情如何?” “启禀皇上,病情基本稳定,护住了心脉。刚刚喂了解毒的古方紫雪丹,”姜闲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如果药方确实有用,按榜封赏,此事由你负责,”李北辰顿了顿,“另外,早上的事情,谨记守口如瓶。” 作为领导,他不会关心具体操作细节,不关心这个方子是研究院研发出来的,还是通过悬赏征集出来的。他只要结果,就是能救醒皇后,治好皇后就行。 姜闲瞥见了李北辰眼中的寒光,连忙跪下:“臣遵旨。” “退下吧。” 李北辰垂下眸子,看向皇后。 人总有很奇怪的心理。 他很难说自己喜欢谢可薇,但不能说没有一丁点感情。即使光是感动本身,就足以让很多女子怦然心动,以身相许。之于男人,救命之恩,也不是寻常小事。 他默默地握着皇后的手,垂着眸子,沉默着坐了片刻后,嘱咐贴身宫女照顾好皇后。 突觉体内水位过高,洪水即将要冲毁堤坝。从恭房一番舒爽出来,在外面的洗手处,一个宫女低着头似乎很是羞涩地端着铜盆伺候着。 李北辰灵机一动,淡声问道,“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叫刘溪。”小宫女抬起头望了李北辰一眼,立马又垂下了眼眸。 忸忸怩怩的,娇羞不胜,心里做着得了皇上注意,从此飞上枝头的美梦。 同样是娇羞的模样,江月白就看起来那么美,眼前的小宫女却看着造作,令他厌烦。 但不妨碍他下发任务,“刘溪,好名字。朕安排你替朕做件事情。每天观察谢夫人的一言一行,把她跟皇后说的话,都记下来告诉朕。这件事不可告诉其他任何人,明白了吗?” 皇上俊美的面庞在窗户透进的阳光映照中,透着如美玉般的无暇。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是皇上,天下至尊之人,后宫所有女人唯一的男人。 “奴婢明白了。”小宫女喜不自禁,也娇羞不已,仿佛随时会被推倒的模样。 这是皇上信任自己,给自己安排工作了。以后给皇上禀明情况的时候,不就又可以接触到皇上了。说不定哪一次,皇上就情不自禁把自己推导,那自己不就飞上枝头了么? 李北辰转身冷漠地离开了恭房。 剩下小宫女目光炙热,春心荡漾,盯着皇上的背影,觉得这是她的“囊中之物”,自动脑补了自己一篇以自己为女主的逆袭言情爽文。 皇上坐着步辇回去时,脑子里还在琢磨着今日早朝时发生的几件事。 首先,根据王金宝的口供,找到了藏着买凶杀人银票的地点,竟然就在京郊的一个农家小院子里。 院子里住着一个待产的孕妇,年轻刚过二七,经大夫诊治,却已怀孕六个月,交代称是王金宝包养的小妾。 找到的银票厚厚一沓,面额都不大,均为万两白银。对银票进行调查,发现来自京城六大银庄,分别来自不同的人,都是朝廷的官员。 这里面就存在三种可能。 第一种,这些官员集资凑钱收买刺客,买凶谋反,这个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可能买凶之人收了这些官员贿赂的人,用这些零散的银票制造额外的线索混淆视听。 第三种,可能买凶之人通过特殊的方式获得其他人的银票,然后或混淆视听或栽赃陷害。 至少说明,对方的智商很高,反向思维能力很高。 其次,昨天天香楼开业第一天,竟然就出了命案。 第309章 若是普通的嫖宿杀人事件,自然不会拿到朝堂上讲。 只因事关朝廷重臣。 孟相之子孟青,礼部员外郎,醉酒之后在茶水间里睡小姐姐,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孟青竟然生生把对方给掐死了。 这小姐姐却是魏王所在的包厢点的,负责伺候晋王的。 被小厮发现后被老板风娘子报了官。 因为出了人命,又涉及到高级官吏,京都衙门受理之后直接移交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寺卿职位空缺,暂时代理主持日常事务的大理寺寺正罗民兴已经把孟青抓了起来,关在大牢里。 按照大明律法,王公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违法就罪论处,无论对方身份,杀人是最严重的犯罪形式之一。 但因为是孟相之子,又涉及到两个亲王,虽然有一定可能性,孟青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激情杀人,就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上,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朝堂之上,孟相痛陈虽然其嫡子孟青好色,但家中蓄有姬妾,常年厮混于勾栏之中,见多识广,远不会疯狂到杀人的地步,定是有人趁其酒醉不清醒之时,谋害了小姐姐,再栽赃陷害。 目的就是借机谋害忠良,让君臣离心离德,报复他此前在朝堂之上公开投案自首,甚至可能试图搅乱朝局,坏我大明江山社稷。 李北辰自然顺势安抚孟相,要求大理寺务必善待孟青,深入调查案情,绝不能屈打成招,谋害忠良,诬陷朝廷的肱骨之臣。 毕竟还要依仗孟相带领督导组去南方督办赈灾、抗疫、保粮食生产的任务。 孟相两朝臣子,铁腕强势,善于统筹布局,同时门生满天下,关系网错综复杂,由他亲自挂帅去南方督察工作,这一堆难题基本就有了破解办法。 他之所以愿意出马,就是想顾全唯一的嫡子孟青。如今孟青陷入大牢,甚至有性命之灾。如果不能保住孟青,那他冒着感染瘟疫丢掉一条老命的风险去南方就没有了意义。 这是父母爱子的人伦常情,也是老职场人遵循趋利避害原则的必然选择。 故而孟相毫不避讳地下朝后留下来,找到李北辰。 李北辰进了勤政殿,还未落座,孟相孟锦川便噗通一下笔直地跪在地上,低垂着眸子,神情凝重而悲怆,静静地凝视着李北辰龙袍的下摆。 阳光透过窗棱照到孟相身上,孟相没有了从前的强硬霸道,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今日看在眼里格外的悲切。 徐福海弯着腰在门口立着,保持着恭谨的姿势,吩咐宫女给皇上和孟相沏茶。 在李北辰转身在龙椅上坐下时,孟相俯身叩首大拜于地上,恳切出声:“皇上,小儿孟青他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借着他醉酒之时,陷害与他。他平日里好色归好色,但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呢?” 李北辰左手下垂,右手随意地置于大腿上,望着孟相匍匐的身影,半晌没有言语。 孟相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继而又连磕了三个头,“求皇上明鉴!求皇上明鉴呐!” 言辞种的恳切悲伤,令人动容。 “徐福海,你来沏茶。”李北辰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匍匐在地上的孟相身子微微一动。 “皇上~~”孟相低呼道。 他做出了如此低的姿态,低埋着的面庞上满是怨恨和怒火,只是李北辰无法看清。 听在旁人耳里,满是凡世间的舐犊情深。 “孟相,不必如此。这个案子还未开始审理,孟青他是否犯法还未可知。孟相不必如此惊慌。说不定真是他人栽赃陷害的。” “皇上,微臣去南方赈灾在即,等不到案子开审,而且这一去恐怕至少一两个月,甚至此去一行可能有去无回。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微臣只有孟青这一个嫡子,是微臣贱内的命根子。微臣别无他求,只求如果出现万一,皇上能看在孟家鞠躬尽瘁的份上,保住他的性命。” 孟相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说道:“刚刚丞相还对孟青的品行十分有信心,怎么此时又信心不足?” 孟相直起身子,长叹了口气,“微臣三十有六才得了他。如今想来,确实管教不严,有放纵溺爱之嫌。微臣相信他没做,但老老实实地说,微臣不敢打包票。所以,微臣在去江南之前,恳求皇上留他一条性命。这是微臣唯一的请求。” 第310章 扬州瘦马 李北辰端着茶杯嗅了嗅,眯着眼睛说道,“好茶。徐福海,扶孟相起来。” 徐福海立马走上前扶着孟相站起来,“孟相,老奴来扶您,您慢点。” 孟相借着徐福海的力道,站起身,竟然感觉两腿有点失了力气。 李北辰望了眼他左下手边的座位。 徐福海连忙把孟相扶着坐下。 “给孟相上茶。” 徐福海泡上茶,双手递给孟相,“孟相,皇上赐您茶。明前龙井呢。” 孟相也双手捧着茶:“老臣谢皇上。” 李北辰自顾自喝着茶,不说话,过了会儿才抬起头: “南方的事就有劳孟相统筹,按照你在朝堂上说的办。另外,南方瘟疫盛行,近来正好太医院那边招了很多新人。朕派两个御医随你同去,听你差遣。” 孟相连忙谢恩。 李北辰望向一旁的徐福海:“徐福海,你一会儿就安排人去太医院那边把这事去落实下。务必挑两个身体好,医术好的跟着同去。” 李北辰:“孟相,你回去再找同去的几位大人再商量商量。江南之行的方案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尽快敲定下来。晚上再进宫一趟回朕的话。江南的赈灾、抗疫、保生产一个都不能误,要其他部门给什么支持,趁着还没出发,赶紧提。” 孟相站起来,恭敬地答道:“臣遵旨。” 徐福海亲自送孟相出门下台阶,叫了顶软轿送出宫。 徐福海回来时,李北辰正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立马碎布跑到李北辰的身后:“老奴给皇上揉揉肩。” 李北辰:“天香楼的事情,看起来很蹊跷。不像巧合。把陈宁召进宫来,问上一问,让他中午陪着用午膳。” 徐福海:“老奴觉着也不一般。孟相刚要去江南给皇上办事。就出这档子事,让孟相不得安生,挑拨孟相跟皇上您之间的关系。实在居心叵测啊。” 李北辰:“看大理寺那边的调查结果吧。如果这事是幕后之人的手笔,对方还真是杀人诛心的高手。如果公事公办,寒了孟相的心,寒了孟相一党的心,也寒了老臣一派的心,害得君臣相悖。但如果偏袒孟青,就失了大理寺的公正,定然就失了民心,害得君民离心。” 徐福海:“这算计真狠毒。怎么做对方都得利,横竖都伤筋动骨。” 李北辰:“这人八成不是孟青所杀。他这人虽然孟浪好色,喜欢听戏嫖妓,但对孟相极为孝顺,平日里不是个骄横跋扈的主。上次把陈宁手摔伤了的那匹马,就是孟青听他爹的话送的。听说那可是孟青花费千金,最为珍爱的汗血宝马。” 徐福海:“奴才想着也是。传闻中孟青是个爱马好色,附庸风雅人。奴才倒是听说孟相的小儿子孟冉,乃京城四大纨绔之一,骄横跋扈,听说那晚他也去了,跟晋王和魏王他们一个包厢,跟那茶水间离得不远。” 李北辰没有问徐福海怎么知道的。 徐福海作为他的耳目,这么多年,自然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信息网。不少期望能得青睐的,都主动找关系把一手消息送上来。 李北辰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哦?还有这回事。孟家跟晋王什么时候搅在一起了?”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皇上,听说是临时聚在一起的。孟冉去预订天香楼的包厢,没能预定上。后来魏王给解了围,包了个大包房,两路人一起玩。魏王给包厢里的贵公子都叫了姑娘。死的那位姑娘是给晋王叫的。后面晋王提前回府,但那姑娘没有回包房。再发现时就在茶水房里和孟青呆在一起。” 李北辰:“那个姑娘有何特别的?” 徐福海:“听说......听说......” 李北辰眉头一皱,十分不悦地问道:“听说什么?!直说!” 送进来消息的人因为没有见过福贵人,不知道与福贵人容貌相似,只道是皮肤细腻,气质脱俗,十分美丽。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说道: “听说那位女子是一等扬州瘦马,不是寻常青楼女子。这种女子,都是江南那边牙婆斥巨资专门为满足有文化的文人雅客和商人培养的。容貌极美,完璧之身,而且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吟诗作赋等才艺无不精通。除此之外,还会学习商业和官场之道,待人接物之仪。” 简而言之,就是诸多千奇百怪奢侈品中的一种。 不过存在的形式是女人。 李北辰:“天香楼里皆是这样的女子?还是仅她一人?江敬贤如何两日之内,即可寻到如此不同一般的女子?” 徐福海摇摇头:“老奴不知。听闻天香楼的新花魁比之从前的花魁墨娘更加不一般,一舞动京城,貌比天仙。这女子与从前的花魁不同,卖艺不卖身,且身价极贵。想必也是扬州瘦马一类。” 李北辰:“如此一说,此事更加透着蹊跷。” 他心里在想着要不要召见江敬贤问问清楚,还有是否要借着孟青这件事先借着大理寺的手关了天香楼。 考虑到引蛇出洞的大计,李北辰又准备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徐福海试探着问道,“皇上您看要不要召晋王进宫问话?” 李北辰微微颔首:“也好。召晋王进宫用午膳。陈宁就让他晚一个时辰再来。徐方那边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都顺利。送过来的消息说。慕容氏被罚了十大板子,抄写《宫规》二十遍,《心经》二十遍。验血结果,福贵人安然无事。”徐福海垂着眸子笑着说道。 李北辰眸子一闪:“避孕物那事顺带着遮掩过去了?” “遮掩过去了。”徐福海立马严肃地答道。 李北辰手指轻轻地叩着桌子,淡淡地说:“和妃心慈手软,才打十板子少了点。若是璟妃,定会借机打死。把徐方派去慕容氏身边伺候着,不要出乱子。” “是。”徐福海应下来。 徐方是他最为信任的两个心腹太监之一,人聪明会办事就是心狠手辣。 心里想着,得空了得跟徐方好好聊聊,这可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李北辰站起身来,“换身衣服,摆驾坤宁宫。” 李北辰换了身清爽的常服去了坤宁宫,就遇到了之前与谢夫人、姜闲对话的那一幕。 坐在回勤政殿的步辇上,想起翰林院院长送到勤政殿的十个话本子。 此前光顾着处理孟青的事,还没来得及翻阅。 想到江月白话本的题目《霸道公子爱上我》,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眉眼里装着笑意:“传福贵人来勤政殿。” 第311章 不能死 回到勤政殿后,徐福海报,陈相长女陈紫嫣此时在午门外,求进宫辞别妹妹璟妃。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北辰有些敏感。毕竟上午才处置了璟妃的人,此时安抚正合适。 他思考了片刻,吩咐道:“派步辇去接陈紫嫣,送到永寿宫。让徐方先跟着去。” 之所以安排步辇,就是让众人皆看到中午就要出发去鞑靼的陈家大小姐陈紫嫣的地位,还有皇帝对陈家和璟妃的重视。哪怕出了上午那样的事情,皇家对陈家一样倚仗和信任。 相当于给陈相吃一颗定心丸。 毕竟陈相再过几日,也要奉旨带队去山西、河南等地赈灾。 徐福海立马安排徐方去跟进这件事情。 璟妃那边听了这个消息果然松了口气,冷哼一声,又沉默不语。 她又不傻。骄横跋扈是她从小养成的心性,但何尝不是她的保护色? 堂堂一个丞相嫡女,而且美艳动人,难道还要整天收着藏着,伏低做小,看人脸色?若是跟和妃一样谨小慎微、善解人意,恐怕皇上更怀疑他们陈家图谋不轨。 她当然领会到他们陈家的每一个人,都是皇上的一枚棋子。重用他们陈家,但也一步步地把他们往孤臣的境地推,同时还拔掉他们的牙齿,避免反噬。 待到两姐妹相见时,一向骄傲的璟妃却快步奔向了姐姐,看了身边的徐方一眼,拉着姐姐的手,快步走进寝殿内说话。 两人坐在床边,四目相望,不约而同地泪流满面。 终究还是璟妃扑进陈紫嫣的怀里,悲切地喊着:“姐姐!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陈紫嫣搂着璟妃,轻抚着她的头发:“在这深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怕是很苦吧?听母亲说,远房的表妹这次因为你的事情死了。” “姐姐!她们,她们那帮贱人把巧云活活打死了!”璟妃愤怒地说道。 陈紫嫣叹了口气,很是难过,“当年若不是你替我进宫,也许在这宫里苦苦熬着的就是我了。” “姐姐!”璟妃哽咽着说道,“你跟父亲说啊,你不想去草原,不想嫁到鞑子。父亲从来没有跟皇上求过什么,如果父亲去给皇上求,好好地求,会有办法的。京城的女子这么多。为什么非要姐姐你去!” 陈紫嫣摇了摇头,半天没有说话,沉吟半响,方才说道:“妹妹,你知道这不可能的。如今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圣意如此,不可能更改。大局需要的时候,任谁都要服从于大局。在国家利益面前,无论是皇上还是父亲,需要抛弃个人情感的时候,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何况......何况昨晚我已经跟蒙齐巴克摆过宴席,入过了洞房,已经是夫妻了。” 璟妃直直地望着姐姐,眼睛里满是心痛,她知道姐姐和姐夫情投意合,感情极其深厚。 只是情深不寿,两人如此恩爱,姐夫却身子骨柔弱,结婚不过几年,就过世了。 姐姐为此大病一场,差点绝食自尽,还是母亲劝回来一条命。曾经发誓要为姐夫守节一辈子,从此再也不嫁。如今却不仅要嫁,还要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 璟妃顿时眼泪水流得更多了,“那蒙齐巴克对姐姐你好吗?姐姐你甘心吗?你以前跟姐夫那么恩爱。你还能接受别人吗?” 陈紫嫣露出一抹笑容,轻轻地拍着妹妹的后背: “他对我很好,很温柔,很强壮。但他对我好与不好我都无所谓。我的心早就已经随着你姐夫死了。我都已经没有心了,还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事情。剩下的这副身子,只是为养育我的爹娘而活。能为爹娘分忧,我的活着就有意义。” 姐姐说这番话时的平静,听起来就像是最后的告别,交代后事。 璟妃惊慌地抱住姐姐,试图抱得再紧一些:“姐姐,姐姐,你......” 陈紫嫣她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摇曳的树枝,轻轻地叹息:“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去死的。既然我的身子已经不属于我,那么就算要死,也要在天上留点痕迹。为父亲,为大明做点事情。” “前些年,我总想着这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总会想着如何去死比较没有痛苦。每天都会跑去高楼上看夕阳,想着纵身跳下去,就可以下去陪你姐夫,结束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可每次都被爹爹派来的人拉住袖子扯回来。自从弟弟闯下祸打了鞑靼的人,眼看着爹爹一夜白头,我突然就明白,身为陈家的女儿,我们不是为自己而活,也不是为了男女情爱而活。” 璟妃第一次听到姐姐讲这番话,心中痛得无法呼吸,她抱住姐姐:“姐姐,不管为什么而活,我都不想你走!我可以找人安排路上打劫,绊住蒙齐巴克他们,你就逃出去,逃得远远的。不管你去哪里,总归好过去鞑子那边。” 这一走,无论生死,恐怕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陈紫嫣轻轻摇头,警惕地看向窗外,轻轻地捂住了妹妹的嘴巴:“别说这样的傻话了!你能想到的,别人想不到吗?我如果逃走了,你怎么办,爹爹娘亲和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璟妃拿下姐姐掩在自己嘴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万分悲伤,“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去送死!我去求皇上好不好?哪怕再求个其他大臣的贵女嫁过去,陪着你有个伴也好啊。” 陈紫嫣把妹妹的手并排着放在床上,一双手在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的衬托下如同葱白样又细又嫩,笑着说道: “妹妹,看看你的这双手,如此细嫩美好。你把它保养得这般好,何尝不是为了得到帝王恩宠,庇佑我们家族。我们既然出生在陈家,享受了锦衣玉食,人前的荣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皇上这么决定,没有让其他的贵女一起嫁过去,自有他的道理。你去求皇上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就不要败坏你在皇上心中的好感。” 璟妃已经哭得眼前一片朦胧,只是苦巴巴地拉着姐姐的手。道理她都懂,只是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亲姐姐,今生从此不见,生死不知。 陈紫嫣见璟妃终于止住了哭声,知道妹妹已经想通了,微笑着说道: “妹妹,父亲让我转告你。你已经到了如此高的位置,仅次于皇后,真正要做的是尽快生下皇子,而不是其他。这次这样的错误,不要再犯了。历朝历代,这都是天家的大忌。姐姐希望你能坚强起来,不要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替我孝敬好爹娘,照顾好弟弟妹妹。” 第312章 逝者如斯 姐姐的这番话听在璟妃耳里,心知自己计划不周给娘家添了麻烦,脸露惭愧之意。 她怔怔地望着姐姐,竟觉得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姐姐好像一夜之间从一个脆弱感性的小女子变得如此的坚强理性。 一时心情复杂,不能平复。 过去她一直依仗着父亲的权势,凭着本能,凭着从小的一股心性,爹娘的宠爱,在宫里为所欲为地做自己,骄横跋扈,心狠手辣皆无所顾忌。 姐姐的一番话,似乎是一记当头棒喝,又像是一盏明灯,让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肩头的责任。到了她来回馈家族,保护家族的时候了。 可到底该怎么做,她却愈发地迷茫。 璟妃想到这里,倍感孤单,在这诺大的皇宫里,她只有她自己,而她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命运。 骄傲的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却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她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吃力地说道:“姐姐,我......我......” 陈紫嫣叹道:“妹妹,你已经位居四妃,又有了封号,仅次于皇后,宠冠六宫。你还很年轻,只要有了皇子,想必就会更进一步。所以跟其他人还要努力往上爬不同,你根本不用担心在宫里的地位。最紧要的不是打压其他人,而是不犯错。对于那些低位的妃嫔们,反而要花心思去拉拢她们。男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情爱不过是一种调剂。帝王心中更是如此。妹妹如果想专宠,那就大错特错。” 璟妃一时语塞;“我......我......” 姐姐的一番话,说到了她心里去。 她内心确实疯狂地妒忌其他任何得到皇上宠爱的女子,曾经是李惠妃,如今是江月白,还有其他轮着侍寝的新人。 明知道皇上不可能专宠她一人,可是她就想尽可能地得到宠爱,尽可能地占据皇上的心。 每次夜里,想到皇上与其他人,就跟与她在一起时那样的颠鸾倒凤,她就心如刀割,彻夜难眠。 转而眼睛又瞬间明亮,好奇地问道:“那你跟姐夫呢?情爱也只是一种调剂吗?” 这明亮的眼神,让姐姐瞬间明白了妹妹的心结。她爱上了皇上,就像所有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 陈紫嫣垂下眸子,眼中的泪水又忍了回去,淡淡地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姐姐嫁的是个淡泊名利之人,而你嫁的是帝王,注定了此间的不同。当你得到什么东西,你就失掉什么东西。这大概就是命。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想想,一个帝王能有什么样的情呢?是纣王宠妲己?还是唐明皇宠杨贵妃?姐姐希望你能够看淡情爱,把自己活好,不要为情所困。” 璟妃语塞:“我.....”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随着姐姐的话瞬间死去了一半。 假如对皇上没有了爱,没有了期盼,那每天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在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塞进了太多的东西,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令她一时无法反应。 陈紫嫣定定地望着妹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 “姐姐,你就从来不怨不恨吗?” 陈紫嫣摇摇头:“怨有何用?恨有何用?” 这时陈紫嫣的贴身婢女走了进来,迟疑了片刻,提醒道,“大小姐,您得要走了。不然就要错过出发的时辰了。” 陈紫嫣握紧了妹妹的手,眼中含着泪花:“妹妹,你自己多保重。我要走了。” 璟妃看着姐姐,这个经历了世间至真至纯情爱,又经历了世间大痛之后,却活出一番新境界的女子。 她紧紧地握着姐姐的手,想通过手的连接,汲取更多的力量,她心中有很多话想问,可答案似乎刚刚姐姐都告诉自己了。 璟妃道:“我去送送你。” 陈紫嫣点点头:“好。” 璟妃站起身,挽着姐姐的手一步步走出寝殿,走出花园...... 走到等在外面的步辇前,徐方弯腰行礼,微笑着说道:“璟妃娘娘请留步。” 璟妃扭头跟身边的宫女说:“等等,去把本宫的玉笛拿过来。” 又望向陈紫嫣,“姐姐,这笛子还是进宫前爹爹送给我的,你带在身上。” “娘娘,奴才扶您上步辇吧。”徐方催促道。 璟妃剜了徐方一眼,徐方讷讷地垂着眸子,不看抬头。 “有劳公公。”陈紫嫣柔柔婉婉地说道,伸出手来,顺势搭在徐方的胳膊上,踩着另一个小太监的背,登上步辇。 待她接过妹妹递过来的玉笛,缓缓地抚摸着上面的孔洞,想起那年璟妃入宫之前姐妹辞别的场景,也如今日般依依不舍,泪流满面,恍若隔世,不胜唏嘘。 逝者如斯,好怀念小时候两个人无忧无虑生活在爹娘羽翼之下的日子。 两人四目相对,亦是无言。 陈紫嫣敛住情绪,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谢谢妹妹。姐姐走了。珍重!” “姐姐!”璟妃走上前,拉住了陈紫嫣的衣袖,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泪水。 陈紫嫣的余光扫过徐方,轻轻拍着妹妹的手,强笑着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放心,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徐公公,我们走吧。” “璟妃娘娘,请留步。”徐方脸上堆满了笑容。 “姐姐,保重!”陈紫嫣强忍住崩溃的泪意,避免人前失态。 她的余生就是留在这宫中,做帝王后妃中的一个;姐姐的余生就在草原上,如果蒙齐巴克成为大汗,姐姐会成为大汗的妻子或者侧妃。 待抬着陈紫嫣的步辇开始往宫外走,离永寿宫越来越远时,陈紫嫣的泪水终于禁不住哗哗地滚落下来,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在她身后,璟妃孤独地站着,一声叹息,融入了经过的风中,无人听见。 待陈紫嫣的步辇走到主干道转弯时,正好碰见一台软轿抬过来,跟着自己一个方向往前走。 她强忍住内心离别的伤痛,细心地擦掉泪痕,不想在离开京城时节外生枝。 本以为要出宫,结果发现去了勤政殿。 软轿跟着她的步辇一起停下来,走出一位样貌气质皆十分引人注目的女子。 正是奉诏而来的江月白。 当今圣上李北辰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 江月白走出轿子之后,在台阶下屈膝对李北辰行礼。 李北辰眸子里瞬间有了温柔:“免礼。” 陈紫嫣忙在徐方的搀扶下走下步辇:“臣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北辰的身形中带着无形的威压:“陈氏请起。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声音一下子从对江月白的温和变为十分严肃。 陈紫嫣伏地,镇定地答道:“臣女准备好了。身为相国之女,为国尽忠义无反顾。” 丝毫没有了刚刚在永寿宫与璟妃在一起的脆弱和悲伤。 李北辰对这样的心态很满意,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陈紫嫣面前,停下。 “不愧是陈相之女,有志气有担当。” 陈紫嫣没有抬头,但李北辰远远就注意到了她脸颊上明显的泪痕,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等你到了鞑靼那边,只有你孤身一人,要面对各种的敌意和千变万化、错综复杂的局面,面对的痛苦、害怕、绝望,远胜于此时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想必你的父亲已经跟你讲了你的使命,希望你能够保持今日这样的坚强理智。” “臣女明白。”陈紫嫣咬了咬嘴唇,她已经做了送死的准备。 李北辰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心声,意味深长地跟她说道:“你要做的不是求死,反而是求生,要想办法活下来。做决断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你终于下定决心往前走时,遇到的困难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这个时候就要靠一股信念支撑着活下去。” 说完,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掌心有一块晶莹透亮碧绿得生机勃勃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朕的信物。你不是大明公主,但你承担着大明公主同等的重任。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派人拿着这块玉佩送信回来。” 陈紫嫣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玉佩,身子有些发颤:“谢皇上。” “把酒拿过来。” 李北辰吩咐完,徐福海就端着一个酒壶,两杯酒走过来。 徐福海端一杯给皇上,再端给陈紫嫣。 “朕敬你。等你的好消息!”李北辰笑着说道,一饮而尽。 “谢皇上。”陈紫嫣饮下了酒,心情有些复杂。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李北辰将酒盏放回盘子之中,挥挥手,淡声说道:“出发吧。” 陈紫嫣坐在步辇上,不过一杯酒,却感觉有些微微发晕。她手里握着妹妹送的玉笛,心下黯然。 当初妹妹入宫时,父亲送给妹妹这支玉笛时说,以后在深宫之中,一定会有很多孤独难熬,心绪不平的时光,当找不到出口时,就吹这笛子,把满腔的怨气都吹出来,自会平复心情。 未来是什么样的呢?她不知道。 她不想去多想。 她很聪慧,很多世间真相早已看得通透,只是没有多少求生的欲望。 她没有妹妹那般野心,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已经得到过,只是过于短暂,但人生已无遗憾。 活一天也好,死了也罢。 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313章 李北辰刚刚见陈紫嫣时,江月白就垂眸站在一旁。 刚刚李北辰的话,让她心里大为震动。 “等你到了鞑靼那边,只有你孤身一人,要面对各种的敌意和千变万化、错综复杂的局面,面对的痛苦、害怕、绝望,远胜于此时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想必你的父亲已经跟你讲了你的使命,希望你能够保持今日这样的坚强理智。” “你要做的不是求死,反而是求生,要想办法活下来。做决断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你终于下定决心往前走时,遇到的困难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这个时候就要靠一股信念支撑着活下去。” 李北辰肯定没有想到对他的这番话触动最大的不是陈紫嫣而是一旁的江月白。 江月白很容易把自己代入陈紫嫣的处境。 一样独自深处险象环生的环境中,无人可以信任,无人可以依靠,找不到可以支撑自己的力量,纯粹要靠自己赢得一片生机,包括自己的美貌、身体、智慧...... 要靠自己委身的那个人,却无法真正依靠。因为这个人可能是种种危险和苦难的来源。 没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入宫后,她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和前世在公司里的升职经验,闯过一关又一关风险,看起来英勇无比,实际上,时常与危险相伴。 就像今天早上与慕容氏共同演的那场戏。 但凡慕容氏抱着鱼死网破、执迷不悟之心,那么在丢失皇家尊严面前,和妃乃至太后不得不选择牺牲她,一竿子把她撸到底。 而李北辰的话,给她在黑暗中点了一盏灯,虽然不算足够亮,却让她有了方向,有了力量。 她怔怔地垂着眸子站在李北辰面前。 李北辰拉起江月白的手,眉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皎皎,跟朕来。” “谢皇上。”她顺势抽出自己的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等着皇上先行。 李北辰立马领会到了她的顾虑,绷着脸,环视了一遍四周。 “朕来牵着你的手。听话。”说完,李北辰笑着弯下腰,拉起江月白的手。 她只好垂下眸子,温顺地被牵着手,一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李北辰刻意放慢了脚步,攥紧了她的手。 徐福海跟在后面,望着他们并肩拾阶而上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江月白礼仪学得极佳,行走的步态矜持高贵。 她与李北辰走在一起的感觉,那种默契和气度,就像是一国之母。 这种感觉令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想必很快就会有别有用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他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提前布局好,扼杀在萌芽状态。 一个顶尖的秘书就是要想在领导的前面,让领导没有烦恼,只有熨帖。 李北辰道:“你都听到了?” 江月白默然。 “那是璟妃的姐姐,今日要代表大明,嫁给鞑靼最大的部落的首领的小儿子。目前国内错综复杂的局势,试图篡权夺位的人一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确实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 李北辰极为耐心地向江月白解释道。 江月白沉思片刻,“皇上圣明,以时间换空间。” 李北辰听到江月白说的话,为她深刻的见地,感到惊讶,“以时间换空间是何意?” 在这个朝代还没有这个说法,感觉很新鲜。 江月白老老实实地回答:“就臣妾的理解是,以时间换空间的意思就是,用更多的时间为代价,以谋求在将来有更多更好的办法解决当下的问题。” 在领导面前不敢多卖弄。 在后代,这更多的是一个在计算机方面的概念。即在单位时间内进行更多的计算操作,以此来节省内存的使用。 “就是说先获得缓冲的时间,做出更充分的准备,后面再发动更猛烈的攻击,取得更多的利益?这就是空间?”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江月白默然。 思索片刻又说道:“也许不仅仅是更猛烈的攻击。不承诺放弃为了解决问题使用武力。但也许还有其他和平解决的可能。自身强大,是谈判还是打仗,就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李北辰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抬眼望向江月白,看向她的侧脸。 白嫩细腻的脸颊,笔挺小巧的鼻子,优美的下颌线,澄澈的眼神,令人心动。 见她的眼神始终注视着前方,不曾有一眼看向自己,禁不住问道,“皎皎,你在想什么?” 江月白愣住。 此时她该以“下属”的身份,还是以“小三”的身份回答这个问题更容易拿高分? 这是她最近时常迷惑的事情。 在她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时,她决定使用万能法宝,只是缓缓地转过脸来,对着李北辰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第314章 “事情解决了就好。”李北辰说道。 领导在表明自己为下属解决了问题,这个时候下属就该顺势表达感激。 江月白诚恳地说道,“谢皇上对臣妾的照顾。” 她看出来今天的大部分剧情都是皇上事先安排好的。不然慕容氏都闹到太后和和妃那里去了,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只有皇上有这样的能量,让底下靠关系进来的员工闭嘴。 关系是助力,但用得不好,会反噬。 李北辰就静静地拉着她的手,一步步地走上台阶,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却又感觉什么都说了。 一股奇妙的电流随着牵着的手心流入他的心房,让他感觉新鲜而激动。 就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李北辰侧脸望向江月白。 他没想过一张脸不仅可以好看,更重要的是这样有神采,皎如明月,清纯明媚,灼灼辉光。 宫里进过很多美人,他见过很多美人,但是眼前的人却更胜一筹,并非是容貌上的令人注目,而是一种充满勃勃生机的气质,夹杂着略带冷意的通透沉静。 让人禁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亵渎的感觉。 心弦就这样被拨动了。 进屋之后,李北辰依然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一会儿教你学围棋的韩博士就来了。你先去看看翰林院交上来的话本子。看看合不合意。如果合意,就即刻送去印刷出来,送到市面上去。” “好!”江月白点点头,弯了嘴角。 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院士这样正经人写的话本子。 李北辰把厚厚一叠话本子推到她的面前,“这堆就是话本子。如果写的实在不好看,甭管是谁的,撂在一边就好。” 说完就拿着江月白的话本子,坐下来认真地看起来。 皇上没有赐座就不能坐。 江月白就站在桌子边上,就着书堆,翻看起最上面的一本,题目竟然叫《景泰帝传奇》,讲的是上一任皇上征战沙场的传说。 写得跟一本传记差不多,而且就三千字讲完一个人的一生。 用的平铺直叙的写作手法,充分罗列了各种数据以展示先皇的赫赫战功。再 着重写了一次先皇御驾亲征与鞑靼以少胜多的重大战役。在那次战役中,先皇夜里偷袭,亲自冲锋陷阵,只身深入敌营,斩了敌方大将首级,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在混战中,先皇中了箭矢,其中一箭射中了胸口附近,大难不死。而先皇竟然在古代这种手术环境下,没有有效麻醉和消炎药的情况下,纯粹靠忍,由随军的太医取出箭头。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只有现代军神可比。 受到先皇奋勇杀敌的鼓舞,大明王朝的军队连连得胜,逼迫鞑靼的军队整体外移五百多里。只是先皇也因为这次战役落下来了病根。 江月白随着文字,见识了古代战争的残酷,帝王的责任担当,每一个朝代的开拓对后世中华民族的版图贡献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合上本子,心潮起伏。 一种崇敬感油然而生。 第315章 江月白:…… 小本本记下来。皇上爱听先帝大败鞑靼这段辉煌岁月。 由此可推断,先帝在皇上心中是盖世英雄般偶像的存在,再可以推断,皇上心中恐怕也有开疆辟土的远大梦想。 领导的远景,就是下属的远景。 那提高武力值和谋略值就是身为下属的独家技能。 只是皇上完美继承了太后的颜值,笑起来还有点怪好看的。 “没想到皇上也喜欢看话本子。这里还有好多本,时间紧迫,皇上要不跟臣妾一起看?” 江月白早会后回桃蕊宫换了一身玉白的长裙,湖水绿的窄袖衫,手上戴着通体碧绿的镯子,为了配合演戏特意画端庄娴静的妆容。 这么一句暧昧的话,通过她嘴里说出来就只剩下工作。 十分严肃地讨论工作进度和分工。 李北辰敛住涌动的心潮,松开抱着江月白的手,站直身子又悄悄地收回去些,微微颔首:“甚好。” 江月白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对着皇上笑了笑,拿起下一本,假装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李北辰让徐福海搬了把椅子放在江月白身边。他随手拿起一本紧挨着坐下。 江月白感觉在工作场合凑这么近有些别扭,但不能拂了皇上的心意,也就淡然处之,报以微微笑容。 她本就生得端庄大气,这抬头一笑倒显得娇柔腼腆,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别有一番风情。 李北辰心下一动,正要说话,却发现人家低下头又去看话本了。 都这样了,李北辰是个骄傲自矜是明君的皇帝,哪能像昏君般一把抱过去,转而规规矩矩地看起话本子来。 拿的一本恰好是老学究写的才子佳人的言情小说。 隔几段就来一首诗来表达男女主的思想感情,文采斐然。很有点现代歌舞剧的感觉。一言不合就全员一起跳舞。 没想到老学究这么闷骚,从前根本看不出来。 剧情跟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很像,只是男女主不叫这两个名字。 女主梅林才华横溢跟男主柳常恩琴瑟相和,感情很深。男主无心于功名,沉湎于儿女情长,每日双宿双栖,结婚一年却没有怀孕。 男主母亲对男主荒于学业又没有生下子嗣很生气,逼迫男主休妻。 老学究把男女主二人的感情写得极其缠绵悱恻,动人心弦。 李北辰禁不住把自己带入男主,把江月白代入女主。江月白诗词方面的造诣,跟女主十分贴贴。 话本子写到男主亲娘再次找男主苦口婆心,却被男主言辞拒绝后,威胁男主自己去亲自找女主这个不下蛋的母鸡谈。 男主晚上跟女主缠绵后,女主睡下,男主睡不着,起床后发现母亲竟然在门外听墙角,羞愤之下拉着母亲到后院,安抚住母亲表态一定写休书之后,独自对着月亮喝闷酒。 岂知女主跟随男主到了后院,在墙角处偷听到两人的对话,明白男主的心意。 剧情到了这里,嘎然而止。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 令人意犹未尽,心绪难平。 李北辰捧着手中的话本子,吁了口长气。还好母后喜欢皎皎,自己也没有像男主一样沉湎于儿女情长,而忘记身为皇帝的责任。他和皎皎不必经受话本中两人的痛苦境遇。 可是,如果偏爱皎皎,又按照皎皎的意愿进行避孕,一年之后如果皎皎侍寝次数多却没有见喜,母后恐怕也会不喜。 后宫的女人需要孩子傍身,也需要堵住众人的口舌,还是得帮皎皎先要个孩子在后宫稳住地位。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把话本放到她的面前:“皎皎,这本朕看过了,尚可,你再看看如何。” 说完,便细细欣赏着他的皎皎,简直挪不开眼睛。 在李北辰眼里,此时皎皎的专注样子太美了!美得动人心魄,不忍唐突。 江月白眉毛一挑,对着李北辰一笑,手里依然碰着话本子:“好啊。皇上恕罪,臣妾这本还未看完。臣妾看完手中这本,马上就看。” 手里的活还没干完,领导总觉得下属工作安排没有饱和,又扔来新任务。这时,要尽量把之前的任务完成,再接手领导布置的新任务。 一定要尽可能避免猴子掰玉米,两头都没做好。 尤其是新手很担心领导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不会重用自己和提拔自己。 但实际上,领导们最常用的管理手段,就是给每个下属安排三个人干的活,压榨出2.5人等效的产出就赚到。 工资保持不变更好,如果实在不得已涨工资,就涨到1.5倍以内,员工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更加舍不得离开公司。 打工人往往最终都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只会为拿到手工资涨了高兴。 全然忘了之前被老板压着天天加班到吐血,甚至还会自我pua为领导看重,离不开自己才会不断委以重任。 只要钱到位,多数人都不记得这是自己的血汗钱。 所以,领导临时扔来额外的活,态度要从容,心态要好。 一定要保证一个萝卜一个坑,凡事有交代。手头份内的活务必保证完成好。再完成老板加量压榨的活。 因为如果手头的活搞砸了,领导一定会生气责备甚至还会要求赔偿损失。才不会管是因为他扔了超量的活过来,决策失误,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见江月白这样淡定地回答,李北辰果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自觉地拿起下一本话本子看起来。 江月白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手里的话本子,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对照自己的话本子,都自叹不如。 明明都是才高八斗的大学究,写起民间话本子,竟然一样手到擒来。把范本话本子的灵魂学了八九不离十。 语言上朗朗上口,或者华丽排比,或者通俗接地气,驾驭起来,比她流利顺畅很多。 情节上很会制造悬念,再来些古往今来喜闻乐见的桥段,爽点迭起。里面掺杂着历史上的野史或神话传说,读起来十分有趣。 她可得从这些话本子里好好学习,这些套路学到手了,融入到自己的话本子里,精心打造出一个爆款,后面再把自己的笔名ip化,打造系列连载小说…… 光想想就好开心。 当然如果自己写书这条路走不通,就当像现在这样当个御用主编不错。 把今天的工作做好了,皇帝身边说不定就离不开她,除了能陪领导专业下围棋,她又借此机会有了一项自己独特的竞争力。那她的地位不就稳固了嘛,升职加薪不就有希望了嘛。 心里顿时美滋滋,干劲十足。 江月白进入了工作模式,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本又一本专注地看下去。都到了午膳时间,她好像一点都不饿。 才十一点多算什么,以前她工作安排满的时候,一个会接一个会,中午经常顾不上吃饭。下属帮忙带回的饭都凉了,她都得等到忙完再吃,甚至有时候午饭晚饭一起凑合了。 所以她对于吃饭这事压根没感觉。 李北辰一开始凑在江月白身边看话本子,美其名曰是为了确保第一次舆论宣传顺利开展,实则借机摸鱼看美女。 后面江月白旁若无人专注,让他自惭形秽,无颜继续摸鱼,自觉地回到原位,老老实实批奏折。 像极了一起上自习的大学情侣。 第316章 等到江月白终于看完手中的话本子时,李北辰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 李北辰前方和右手边的奏折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是特意留出来左手边,方便休息时看到江月白。 这下角色互换了。 李北辰其实察觉到江月白似乎停下来了手中的工作,只是强迫症又犯了,不批完户部的折子他就不想停下来。 李北辰没有抬头,江月白就默默地候在一边,先给皇上续上一杯热茶。 再拿起皇上刚刚挑给她的言情话本子重新再看一遍,等着一会儿领导提问。 除此之外不作任何声响。 一般而言,到了领导办公室,领导在谈话前让先看些文字材料,请务必认真地看。不仅对材料认真思考,把材料里涉及事项的前因后果总结提炼成三五句话。 还要反向思考领导可能问的问题,比如怎么看材料里提到的事项,怎么看待材料本身的严密性规范性,对事项的解决思路有没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还要把看的材料跟自己的工作联系起来。因为领导可能是旁敲侧击自己的工作,或者安排新任务。 总而言之,领导给下属看材料一般都有目的,而且一般接下来的谈话会很严肃而正式。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卑不亢,沉稳得体,不能太过轻浮亲热,也不可过于诚惶诚恐丝毫没有底气。 比如她就在一边看,一边思考这个跟陆游唐婉的he美学倾向的言情小说,像皇上这样的人会提什么样的问题。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听得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 因为李北辰让徐福海在房间外等候着,他心里着急,但不敢贸然进来打扰。只巴望着江月白蕙质兰心,懂得红袖添香的妙处。 然而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因为现代人用电脑,不需要磨墨。但是古人需要。 江月白认真地读着话本子,全然没有注意到,皇上在她低头的一瞬间,抬头看向她,沉静而欣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对她安静而专注的样子百看不厌。 似乎有她陪着就很好。 李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望向一旁的砚台,轻描淡写地说道:“皎皎,过来给朕磨墨。等批完了这堆折子,就去用午膳。” 江月白这才回过神来,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腿,连忙走上前十分歉意地请罪道:“臣妾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你看得认真,无妨。”李北辰眼睛里带着笑意。 若是其他妃子,定然直接将其扫地出门。毕竟她们来的任务就是磨墨。 他很喜欢江月白做错事不找借口不居功的得体。错了就是错了,该认要认,而不是狡辩或者搪塞。 御案上的砚台是难得的极品,是黄庭坚的款。墨条是一两千金的米南宫的款。 江月白磨墨的手法十分娴熟。 她从小就喜欢给父亲磨墨,喜欢墨的香气,更喜欢父亲秉着毛笔写写画画,做账本子。父亲经常会在添墨的时候,慈爱地望她一眼,脸上挂着疼爱的笑意。 她总是怔怔地回望着父亲,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都会融化。 她的父亲不仅这样能干,而且这样疼爱她,把她视作掌上明珠,而不是上一世女孩无用的辱骂殴打。 一开始,那些上辈子父亲留下的种种伤痛清晰而锐利。渐渐地,日子久了。那些伤痛不知不觉中就淡化下来。 陪着父亲磨墨的时候,只有欢喜,没有了心底的刺痛。上一世父爱缺失的那块就这样被一点点地填起来。 她心底回忆起从小到大与父亲温馨的点滴,不知不觉想得入了神,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和思念。 不知道父亲在宫外如何了。给皇上办的事又办得如何。好久没有见到小妹妹锦诗,她跟魏王过得好不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还磨着墨,浑然没察觉,砚池中的墨已经墨好了,再磨就嫌太满,容易溢出来。 “皎皎。是不是累了?”李北辰禁不住提醒道。 磨着墨竟然都走神了,在想什么呢?还是忙了这么半天累了呢? 江月白听到这句话,立马抽回思绪,抬头便对上李北辰的眼神。 再顺着皇上目光低头一看,发现墨已经刚好磨到位。 江月白立马停止手中的动作,简单收拾一番,小心翼翼地把砚台移到方便李北辰取用的位置。 她心中咯噔一跳,屈膝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 她望着地面苏州产的地砖,呼吸有点急促,在领导办公室集体办公时走神实属不应该。 突然一片安静。 李北辰没想到江月白竟然给直接跪下了,其实他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你刚刚在想什么事情那么入神?” 江月白想了想,选择如实交代,“……臣妾在想臣妾的父亲。小时候,臣妾经常给父亲磨墨,看他记账写信。臣妾好几日没见父亲,很是挂念。” 她既想从皇上这里打听到父亲的事情,也想借机请求皇上多关照一二。 毕竟子女对父母的孝养乃人之常情。想必皇上不会因此责怪。 “原来如此。爱妃请起。”帝王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嗯。”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握住江月白的手扶她起来。全然没有在意江月白忘记宫规,此时该谢饶恕之恩。 江月白的手被李北辰握在温热而宽大的手掌中,能够感受到他手指和手掌上的茧子,那是骑马射箭练剑留下的。 他深邃的眸子望进江月白那双清亮而略有惊慌的眼中,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脸颊:“皎皎,你爹爹那边都很好,朕对他委以重任。你若累了,先在一旁歇歇。朕再批会折子,很快就好。” 转而又望向门外,呼道:“徐福海,进来!” 门外的徐福海一直紧盯着屋里的动静,听到皇上的一呼,立刻微微弯着腰,快步走进来,“奴才在。” 李北辰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端些点心进来,” 他望向江月白,“皎皎,你喜欢吃什么点心?” 江月白想了想,对着徐福海笑着说道:“谢皇上恩赐。有劳徐公公,来些桂花奶糕就好。” 徐福海满脸笑容,默默地出去吩咐小太监们去准备点心。 心叹,皇上真是宠爱这福贵人。 皇上行事十分谨慎讲规矩,将批阅奏折面见臣子的地方看得极重,从不让点心一类掉屑的食物送进正殿里来。 而福贵人不知是不是真喜欢奶糕,但从她选不选掉屑的奶糕,足可见其为皇上考虑、不添麻烦的七窍玲珑心。 实际上,江月白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为上一世,她跟李北辰一样,从不在办公室里吃味道大、爱掉屑、汤汤水水的食物。 要吃东西全都去公共厨房解决。从不在公司吃味道大的食物,比如麻辣、咖喱、酸菜口味的东西,更不要提螺蛳粉。当然,作为hr,她把这些基本的就餐细节,写进了员工手册之中。 公司和她的办公室都随时准备着有领导、客人、下属来访。 但她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没有人情味的冷血师太。 办公室日常备有口香糖、巧克力、一口一个的单独包装的迷你面包,用作加班时的能量补充。 第317章 修罗场 徐福海走了之后,江月白站起身,先给李北辰续了杯茶水。 就快速地离开,走到窗户边看风景。 整个过程,她的视线都未落在李北辰的奏折上。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很喜欢江月白的这份分寸。 以前璟妃跟和妃在身边时,大概因为家族利益的关系,靠近他身边时,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扫过他手中的奏折。 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不愧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从任何一扇窗户向外面看去,都是一副精美的画卷。 江月白闲适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高大葱翠的树枝,看着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蹦蹦跳跳,又忽地一只只四散而去。 原来有人来了。 那人一身月牙白的锦服,从远处走来时,玉树临风,带着几分随意和散漫。 让整个静谧的画卷有了生气,成为点睛之笔。 这幅唯美的画面,让江月白一时看得呆滞住。 而对面走来的人,恰好也看到了窗户里的一抹绿白相间的人影。 虽然眉眼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那是一个在笑着的人,那个人是她。 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她在勤政殿伴驾?看来皇兄真是很喜欢她。 她那般勇敢,美好,对皇兄一心一意,皇兄怎会不喜欢呢? 心中不禁一痛。目光却情不自禁地锁定住窗户里的面容。 随着李北弘的走近,江月白也看清了他的模样。 略有一瞬间的尴尬,转而又坦然地笑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都是磊落坦荡之人,不必再记挂在心上。 转身离开窗户,静静地坐着喝茶。 江月白的嫣然一笑令他开心,突然离去,却又让他怅然若失。 少年的心就这样被偷了去。对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昨天的棋局还摆在桌子上。 虽然系统无法提供阿尔法狗作弊功能,但它开放了拍照权限。所以江月白昨天在下棋之前,就把棋局给拍下来了。 晚上回去之后,江月白跟系统在残局的基础上,下了几盘。 结果自然是盘盘都输,一局都没有赢过。 这会儿,她又把棋盘恢复,专心致志地自己跟自己对弈。她就不信,白子这个败局,破不了。一定只是因为水平不够。 才过一会儿,徐福海就来通报,六王爷到了。 李北辰停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了江月白一眼,顺手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将奏折一收。 揉了揉一直皱着的眉心,使之舒展开,方才淡声说道:“传他进来。” 起身大步走到江月白身边,含笑望着她专注在自己世界里。 “皎皎,你这是还在琢磨着呢?要不,朕再陪你下一局?” 江月白脸上瞬间浮上一抹红云。十分窘迫。 心知自己水平太烂,根本搞不定这样的高端棋局,纯属好胜心下的乱下一通。 她克制住内心的慌乱,想要站起来,却被李北辰按住肩头,“以后不要跟朕这么拘束。坐着说话就好。” 江月白当然顺着领导意思,甜甜一笑,“好啊!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晋王走进屋里时,正好看到两人四目相望,笑意浓浓的场面。 他想象过大哥与江月白相处的样子,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恩爱甜蜜。 尤其是江月白脸上那抹嫣红羞涩。 徐福海立马禀奏道,“晋王到。” 晋王立马回过神,行礼道,“臣弟参见皇上。” 江月白也按照礼仪,站起来,对着晋王福了个身。 皇上转过身去,脸上恢复了日常的严肃威仪,“传膳。” 侧过脸,看向江月白,眉眼温柔地问道,“皎皎,饿了吧?中午跟朕的六弟一起用膳。” 江月白回之以点点头,浅浅一笑。 这种不叫工号,叫昵称的意思,就是中午以家人的身份吃饭,而不是君臣工作身份吃饭。 李北辰的余光扫过桌上的棋盘,想到弟弟在围棋方面自小禀赋异常,棋艺高超,没登基之前,从未输给过自己。只是登基之后这一年多,诸事繁忙,就再也没有切磋的机会。 不想起来没事,此时立马觉得心痒痒。 见江月白还在冥思苦想昨天的棋局,寻求白子的反败为胜的办法,他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像弟弟这样的高手,是否有破解之道。 笑着对晋王说道,“六弟,好久没有一起下棋了。用完午膳,来陪朕下上一盘。” 晋王扬起眸子,带着几分骄傲地一笑,“好啊。臣遵旨。” 暗中记下了江月白的闺名,“皎皎”。心口默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有魔力一般。每念一次,心中便柔软一分,缱绻一分。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实在惹人爱,禁不住握住她的手,“走吧。” 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异常温柔。 江月白顺从地被李北辰牵着手,她微微垂着眸子,不敢看任何人。她能感觉到李北辰不时会侧过脸看她,而晋王也会假装无意地扫视她一眼,或者用余光偷偷看她。 这并没有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反而有些慌乱。 她努力调整情绪,带入职场骚扰的场景。 女性在职场中遇到的骚扰的困扰比媒体上披露的要严重得多。因为除了直接的动手动脚和侵犯,还有言语上的骚扰等。 如果是现代社会,只是火热的眼神,根本算不得什么。就当不存在好了。 但这可是在古代,她的对象是皇上,不合规矩看她的是皇上的弟弟。 脖子凉凉的。 今日的午膳依然简单。 这次吃饭,李北辰跟之前全然不同。 细心地提醒江月白这个内容很烫,需要小口慢慢吃。那个需要蘸酱蘸点调料才更好吃。又或者告诉她,这个豆腐用的是哪里产的豆子,用的水是哪里的水,酱油又是哪家老作坊出品的。 又或者告诉她水果是从极远的南方运过来,十分稀有。又或者告诉她今日的甜品是地道的江南厨子做的。 只差告诉江月白,为了她,专门让江敬贤寻了个专业的苏帮菜厨子进宫来当差。 江月白很识趣地听领导解说,认真品尝。 吃这件事,很有意思。 食物味道好吃很重要。但食物本身的故事会让这份味道更加的深刻难忘。 李北辰的语调带着低音的磁性,讲解起来不慌不忙,淡定从容,从食材到典故逐一信手拈来,仿佛他的职业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专门的美食家,负责食物的专业品鉴。 江月白听得聚精会神,吃得津津有味。 六王爷实在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 皇兄好像不仅当他不存在,江月白竟然除了宠溺,还带着几分明显的讨好。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冰冷自持的皇帝吗? 六王爷心里翻了个白眼,禁不住小声嘀咕道,“皇兄,食不言睡不语。这不是你从小教我的嘛。” 李北辰抬起眸子瞪了弟弟一眼,淡定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六王爷挑了挑眉毛,无声地嗤笑了一声,一脸“你是皇上,你说了算”的表情,埋头干饭。 嗤笑归嗤笑。 虽然心里不舒服,酸溜溜的,但他也感觉今日的饭菜特别可口。 按道理说,从小到大都在皇宫里长大,平日里就吃这些,应该习以为常了。所以差别到底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抬头疑惑地望向李北辰,难道因为刺杀事件,宫里御厨全都换了一批?那也不对啊,换新的不就更危险吗? 李北辰瞧了一眼弟弟,漱口洗手,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晚天香楼是怎么回事?听说你昨晚也去了?” 第318章 新嫌疑人 说到天香楼的事,原本还带着几分清冷散漫的李北弘,垂下了眼眸,瞬间变得有些低沉。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以弟弟的身份,还是以臣子的身份来说这件事。 那七八分像江月白的女子的面庞浮现在脑海里。 昨晚还巧笑倩兮,温言软语地跟他说话,弹奏着《相思曲》,侍奉他喝酒。今日却已香消玉殒于命案之中。 不胜唏嘘之外还有几分懊恼。昨日如果他没有匆匆离开,那女子是不是就不会殒命。 李北辰将李北弘的神色变化收在眼里,想到天香楼里四楼的生意,似乎确实不方便当着江月白的面谈论,缓声说道,“六弟,你陪朕去散散步吧。” “遵命。”六王爷松了口气。如果江月白在,很多话,真不知道说出口。 他抬眸望了江月白。 江月白此时却正专注地望向自己的哥哥李北辰。 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温声吩咐道,“徐福海,你带着福贵人先去偏殿休息。” 虽然六王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刚刚不经意的一眼,江月白感觉昨晚天香楼的事情跟她有关。这种直觉理智分析不出,就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六王爷跟着李北辰走出屋子,两个人一直沉默无言。 一直走到花园里的一个四顾无人的偏僻角落。 由徐福海站在不远处把风。 “跟福贵人有关?”李北辰的目光落在弟弟的脸上。 都说成亲会改变一个人。这句话可能是真的。 他发现弟弟眉眼间好像真地变了。好像不过几日,虽然还是以前那般清冷俊美的模样,却从之前的干净整洁,眉眼间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察觉到李北辰打量的目光,六王爷回看过去,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微微点了点头。 李北辰的眸子瞬间变得阴沉,声音瞬间冰冷,“具体怎么回事?” 这样的大哥,六王爷再熟悉不过了。刚刚柔和的大哥反倒像是幻觉。 他不敢再调笑,立马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昨晚的事情经过: “昨晚我跟着三哥去了天香楼,本意是为了替大哥去了解情况的,毕竟大哥不好去这种地方。孟相的小儿子孟冉因为没有预定上包厢,就跟着我们凑在了一起。三哥给我安排了一名江南女子。” “那名女子身上有迷人心智的熏香,一路缠着我。后来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单独的茶水间里。我闻到那股香气感觉不对劲,就用功封住口窍,离开天香楼回府了。” 从小就骨子里怕大哥。大哥一瞪眼,他就不敢造次。 血脉的压制刚刚的。 心中暗叹,还好昨晚没有糊涂,做下糊涂事,不然今天哪怕那女子没死。如果皇兄见到那名女子,恐怕也会起疑心,甚至杀心。 听完六弟的话,李北辰垂着眸子,默默沉思。 所以这个女子像江月白?江敬贤会找一个跟自己女儿长得像的在天香楼做艺伎?还是他根本不知情?全然是老鸨安排的。把长得像江月白的女子安排给六弟? 莫非是三弟?三弟这么做的目的?他只是看出来了六弟对江月白的喜欢,还是别有他意? 他紧盯着六王爷的眼睛,忽而问道:“这个女子有多像福贵人?要如实回答。” 恍惚间竟然带了几分杀气。 六王爷回忆了下,迟疑了片刻,才答道,“大概有七八分吧。” 七八分那就是很像。 还好老六没有做什么。 李北辰瞬间想到了幕后主使之人的歹毒缜密。昨晚老六不管睡不睡那个女子,对方都安排好了后手,就是要离间他们兄弟,离间他和孟相。 他挪开眼神,看向远处高远的天空,叹了口气,“那你怎么看?” “这件事肯定不简单,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刺杀不成,继续搞离心计。”六王爷皱着眉头说道,“孟相正要奉皇上旨意去南方治理瘟疫,就遇到儿子当众嫖娼杀人。处理不处理孟青都会得罪人,不利于皇上的威名。可能还有其它目的。” 还有离间我们兄弟。 李北辰心里当然明白弟弟没有说出的话,很快有了谋算,问道:“昨晚有人看到你跟那女子进了茶水间吗?” 六王爷心虚地望了李北辰一眼:“有......出茶水间时碰到了慕容池和陈宁。” 李北辰简直要翻个白眼,心里却松了口气,还好这两个都是自己人,不会乱说话。 六王爷沉默了,他努力地抬起头,让自己的表情都在大哥的视线之中。额头上开始滚落汗珠。 李北辰沉默了半晌,凝视着自己的亲弟弟,“老六,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需要我们一起演一场戏。” “什么戏?”六王爷脱口而出道,“将计就计?” “对,”李北辰点点头,这就是兄弟间的默契。 微笑着说道:“将计就计。既然希望我们兄弟不和,那我们就假装兄弟不和。把你算计到牢里,甚至只是拖住你,就可以阻止你去北境就藩。完全打乱了我们对鞑靼和谢家原定的布置。暗地里继续按照原计划,甚至抛出来假消息迷惑对方。看看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让哪些人跳出来。这样我们好一步步地把对方这股子势力连根拔起。” 六王爷忽然想到,北部就藩的事情,目前应该只有母后、皇上、三哥和自己知道。昨晚的女子又是三哥安排的。 莫非??? 莫非是三哥在背后捣鬼?目的就是要篡权夺位?!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噤。 尽管已经见识过皇家内部斗争的残酷。但他们三个人不同,一直相依为命,才最终活了下来。如果突然要斗得你死我活,暂时难以接受。 显然李北辰也想到了这些,心里有些惆怅,但面上看起来沉稳冷漠,“老六,一切都顺其自然。我不希望是他。但如果真是他,我绝不会手软。” “大哥,”六王爷稳住心神,抬眸注视着李北辰,郑重地说道,“放心,我永远站你这边。” 李北辰凝重地点点头,重重地握住六王爷的肩头,凑近后低声说道,“我也永远站在你身边。” 突然退后一步,淡漠而失望地望着六王爷,冷冷地说道,“晋王,既然事情如此,还不赶紧去找魏王,去刑部把事情交代清楚!” 说完,怒气冲冲地错身离去。 留下六王爷在小花园里凌乱,呆呆地望着大哥的身影,发呆。 这直接就演上了?跟真的一样。 六王爷恹恹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拖着一双像灌了铅样的腿向宫外走去。 这个皇宫,他真不想呆了,到处都是肮脏和血腥。 最好赶紧就藩。哪怕跟鞑子战死也好。 好男儿哪怕死,也要死在沙场上,而非死于算计。 第319章 天牢里的密谈 李北辰并没有直接回勤政殿,而是去了天牢。 在天牢里,他见到了孟青。 他被单独关押着。虽然已经算是条件好的牢房。 但坐牢哪有舒服的。世间最阴暗的东西都聚集在这里。 最深的罪恶,怨恨和冤屈...... 天然地带着绝望的死气。 何况人性让狱卒不会让他太舒服。 高高在上的人骤然落到污泥里,总有人会控制不住地先踩上一脚再说。 孟青身着囚服,头发披散,面色暗沉带着污迹,平日里束发的玉冠不见踪迹,手上脚上带着镣铐,神情惶然中带着惊恐。 完全没有平日里朝廷命官的气势。 见到李北辰时,两眼圆睁,怔怔地愣了半天,才噗通下像没有骨头一般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哀声哭嚎着,“皇上,臣是冤枉的。臣是冤枉的啊。” 砰砰砰的磕头声,在嘈杂的牢房里,依然十分清晰。 李北辰沉默着,嘴角抿着,眼角带着几分阴戾气。 孟青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闭上了眼。 这是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本能惧怕。 人不是他杀的。,但他确实用强现场睡了人家。醒来时,那姑娘已经死在自己边上,身子都凉了。 周围的狱卒早就被徐福海屏退。 “徐福海,吩咐人给孟大人打盆水洗脸。” 孟青心中一颤,眼中有了水汽,一颗眼泪不争气地掉落在地上,喉咙里发涩,几乎要哭出声来。 皇上这是要开恩赦免了他吗? 一个狱卒诚惶诚恐地端着一盆水跑进牢房。 “把孟大人手上脚上的镣铐解了,侍奉他洗把脸,”李北辰吩咐完,瞄了眼角落里的茅草,眉头皱起,冷冷地说道,“搬个木板床来,再加床被子。” 狱卒连连应下,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照办。 李北辰对徐福海使了个眼色。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叠衣服毕恭毕敬地碎步走进来。 换上干净的常服,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收拾整理一番后,没有穿囚服的孟青整个人变了个模样,垂手而立,眼睛里茫然中有了些许光彩。 李北辰使了个眼色,又只剩下他与孟青二人。 孟青不由自主地腿一软,再次跪下,泪流满面。 “皇、皇上,臣,臣做了糊涂事,但真、真地没有杀她......” 李北辰负手而立,盯着孟青,沉默着,过了片刻,一边的唇角上挑,冷冷地说道:“人是不是你杀的,自有公断。你父亲下朝后来求朕。他放心不下你,求朕关照你一二,在牢里少受些苦。你自己好自为之!” 孟青听到这句话,连连用袖子擦眼泪。从小到大,都是父亲给他和弟弟兜底。 李北辰甩了下袖子,离开了天牢。徐福海又跟孟青安慰和交代了两句,才跟着皇上离开。 狱卒们一开始还把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生怕皇上发怒降罪下来。 结果发现皇上只是看在孟青老爹孟丞相的面子上来走个过场,换身衣服,加床被子,保全其体面,而不是直接无罪释放,都松了口气。 但借此明白了孟青的身份,顾忌着秋后算账,小心伺候着,不敢有丝毫怠慢,方方面面都尽可能地给他便利。 到了夜里,睡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孟青竟然感到了一丝丝幸福。 他躲在被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借着一颗玻璃珠大的夜明珠,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完。那是给他送衣服的小太监塞给他的。 皇上交代他后面要做的事情。 看了两遍之后,孟青想了想,把纸条塞进了嘴里,嚼了嚼吞进了肚子。 衣服口袋里有几张银票和一枚玉佩,恐怕是留给他打点狱卒的。 还有一把鱼形的玉制梳子。只是把普通的梳子,没有任何的玄机。 拿到银票时都没什么感觉,把梳子攥在手心时,孟青的眼睛却猛地就湿润了。 深夜里,白天牢里发生的事情,皇上与孟青间的对话,被狱卒一字不差地在一处浓密的小树林里汇报给了他的主子方面的接头人。 而在不远处的暗影中,有高手奉命跟踪着过来,巧妙地隐藏起来,偷偷观察着这对接头人。 接头人凭着直觉,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跟踪了。接头结束后,他故意没有回去复命,而是到处瞎走乱窜,就是想确认有没有人跟踪过来。结果没有发现任何人。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干脆声东击西,摸黑进了六王爷府...... 这些台面下的东西,往往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只有牵扯其中的人才会感觉命悬一线,刀光剑影。 就像冰山沉在海平面下的那部分。而海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鱼跃鸟飞。 李北辰回到勤政殿时,陈宁已经等候多时。 他换了身衣服,净手焚香后,除去牢狱的晦气后,才招呼陈宁进了内殿,吩咐徐福海上了两杯上好的碧螺春。 陈宁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昨晚的事情,有他掺和的一腿。 他昨晚明知道里面有问题,还把喝得半醉半醒的孟青推进茶水间。 李北辰似乎没有看出来陈宁神色里的不自然,面色冷峻,语气却很温和,“会下棋吗?” 陈宁不敢抬眸,只看到眼前明黄眼色的一角,一丝自卑感闪过,低声应道,“只会一点点。” 他自小没有条件请专门的老师学下棋,在皇上这样的面前,怎敢说自己会下。 李北辰喝了口茶,盯着陈宁,“坐下吧,陪朕下一局。” “臣遵旨。”陈宁紧张地坐在棋盘的另一侧,沉默着。 还是之前跟璟妃下完的那局残棋。李北辰也说不清楚,为何要执着于此。 他轻声提醒道,“该你下了。” 陈宁额头上开始冒汗,他紧盯着棋局,分析黑子与白子的态和势。 半晌后,他惴惴不安地落下一子。与之前任何人都不同的位置。 李北辰顿时来了兴趣。开始重新打量起这局棋来。 两人又你来我往落下三子后,李北辰瞅了一眼陈宁,笑着没有说话。 之前一直紧张着的陈宁此时反倒泰然自若,嘴角甚至有了明显的笑意。怕是心想,反正已经撑过几手了。输给皇上有不丢脸,赢了皇上还可能丢脑袋。 放手一搏的心态,反倒把棋下出了活路。 李北辰心里有所触动,将子落在一处。却不料,黑子刚落下,被陈宁落下一白子后,黑子立马被提起一大片子。 陈宁正得意,立马低下头,收住脸上的笑容,有些惴惴不安。 提起来的子,捏在手里,像烫手的山芋。 皇帝不会因此生气吧? “好棋。”李北辰微微一笑,黑子捏在手中,迟迟没有落下。 就李北辰看来,陈宁的反应很正常。 他也曾经如此惧怕父皇,甚至更为惧怕。因为他极度渴望父皇的认可,担心自己令父皇失望。 陈宁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回到胸腔里,长吁了一口气,手心里有着细密的汗珠。 “你的棋是跟着谁学的?还是自学?”李北辰从容淡定地落下一子后问道。 举止十分优美,落子划出的弧线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看得陈宁心生敬仰和羡慕,“臣没有拜师学过。以前经常跟村里一位老人家经常会边下边指点,就跟着学了点。” “难得。” 说完,李北辰看向徐福海,“徐福海,你亲自去库房寻副围棋送给陈大人。” 徐福海早就养成了谨慎沉默的性子,此时亦感到惊诧,但只是一瞬间,立即恢复正常,恭敬地应下来。 第320章 蓄谋已久 就在陈宁心里松了口气眯起眼睛时,李北辰突然抬起眸子,望向他。 “你的这盘棋下得跟别人不同。可是有什么打算?” 皇上一语双关的话,令陈宁心中一惊,捏着白子的手禁不住打了个颤,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大开。 李北辰打量着陈宁的神色起伏,心想,如果以后要对他委以重任,还需要历练。喜怒形于色成不了大事。 屋子里一时静得出奇。 思忖了一瞬,陈宁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臣愚钝,棋艺不精,只是凭感觉而下,并无谋局的本事。” “嗯。”李北辰随意地嗯了一声。 让陈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许皇上没有话外之音。 光看李北辰一张冷峻的脸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北辰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沉静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宁的脸上,“听说你昨晚也去了天香楼?” 听说?那就说明皇上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 陈宁立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请罪道,“昨晚的事,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北辰轻描淡写地提醒道,“陈卿跪下做什么,先把棋下完再说。既已入局,就要坚持走完,不然就连对手恐怕都不会放过你。” “皇上英明。臣感念皇上的教诲,一定谨记在心。” 陈宁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感觉后背的衣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落下一子。 “就连孤傲如陈卿,媚上之言都张口就来,何况他人。朕身边真是没几个敢说真话的了。” 李北辰似真似假地叹息了一声。 陈宁连忙应道,“臣字字属实,从未有人指点过臣下棋谋局。能得皇上指点,臣实乃深感万分荣幸。” 李北辰被陈宁差点气笑了,还真是听不懂自己话外之音的。 “这局你输了,”李北辰信手落下一子,笑着说道,“但已经难得。” 他不着痕迹地默了两息,才问道,“昨晚怎么回事,给朕说说。” 看来前面都是伏笔。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 陈宁眨了眨眼,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李北辰一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待陈宁说完后半晌,琢磨里面的每一个细节,“你的意思是孟青被卷入纯属意外,还是被你亲手送进去的?” 陈宁面对帝王直逼而来的目光,心头咯噔一下,连忙跪下,呼吸急促地说道,“皇上恕罪,臣,臣,臣……” 他找不到狡辩的理由。 确实是他临时起意送进去的。 李北辰像是换了个人,面色肃然,语调平静,“朕许你直说。” 陈宁心头警觉。感觉皇上在挖坑。可他却不得不跳。 “臣不敢。” “说。” 徐福海听到皇上说这个单字都被吓出冷汗来,却硬着头皮提醒陈宁: “皇上问话,是什么就答什么,照实说。” 陈宁:“……” 他想起慕容池带他来第一次面见圣上那晚看到皇上桌上的书。 那就当一次不怕死的谏臣吧。 “孟大人路过可能是偶然,但杀人栽赃给他,可能已经蓄谋已久,只是恰好有了机会。” 谈正事时,陈宁有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和专注。 这句话令李北辰眼里有了赞许之色。 之前他一直专注于对手如何能借陈宁之手把孟青设计进茶水间。所以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看来,可能关注点搞错了。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陈宁和李北辰心有灵犀,他抬起头,对上李北辰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有些纷乱,但脑子里骤然清晰。 “孟冉。我们遇见孟青后不久在走廊里遇见了孟冉。” 陈宁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御前失仪,忘记了对皇上的尊称。 “皇上……皇上恕臣下方才无礼。” 李北辰微微颔首,“无妨。” 目光落在陈宁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既然如此,你认为孟冉为何要这么做?布局之人的目的又是如何?” 孟冉的动机可能很简单直接:嫡庶有别。 嫡长子孟青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而庶子孟冉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光日积月累的嫉妒就足以产生杀机。 布局之人为何这么做,就值得推敲。 既然陈宁无意中牵扯进来,当下肯定有人会在丞相处搬弄是非,猜忌昨晚这个局是皇上对陈宁的授意。而孟相很可能会有七八分相信,至少会心生怀疑。 毕竟朝中内外皆知当下陈宁是皇帝的心腹之人。通过捏住孟相的命脉,胁迫他处理好南方的事情。这个动机理由很充分可信。 所以,这是要逼反孟相? 想到这里,陈宁心中一惊,眉头挑起,“回皇上。布局之人可能想借机逼反孟相,至少君臣不和。” 朝服下透出的背脊挺拔如松。 李北辰不置可否,看着棋盘,手中捏着棋子,沉默片刻后,淡淡地问道: “你如实告诉朕,那女子有几分像福贵人。” 对于这个问题,陈宁呼吸一滞。 明明提前做了准备,但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福贵人可是皇上的宠妃。怎能由他一个外臣评议。 “回朕的话。” 陈宁酝酿了两秒,往保守里说,“容貌上六七分。” 李北辰:“……” 说这里面没鬼,恐怕鬼都不信。 心中一滞,“气质神态上呢?” 说不定有人想要皎皎的命,那个女子只是因为长得像皎皎,就被误杀了。 陈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像。那只是个青楼女子,胭脂俗粉。哪里能跟福贵人相提并论。” 他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不敢抬眸看皇上。 李北辰脑中浮现出魏王大婚那晚江月白一边华服璀璨,富贵骄矜,一边却英气逼人手起刀落的场景。 谁人能跟朕的皎皎比,能得她的几分气质格局! 想到皎皎,李北辰只觉心下瞬间安定,眸中的乌云散去,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你酉时再过来一趟,领走话本子。连夜安排妥当,明早务必上市。。” 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散布花魁盛况、京城四少的消息。至于其他方面,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刑部那边如果问起你,你知道该怎么说?” 第321章 敢拒绝皇上的人 陈宁嘴唇一抖,为了活命,连忙请示,“臣愚钝,不敢擅自揣摩圣意,请皇上明示。” 李北辰皱着眉,望向窗外,“听说你和慕容大人喝多了在走廊上聊天?偶遇经过的丞相之子孟冉?” 陈宁的呼吸滞了一下,才缓过神来,自己确实太蠢笨了,竟然还要皇上亲自下场教自己说话办事。 “谢皇上指点。” 李北辰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朕指点你了什么?” 陈宁尬笑着,头上的汗珠又冒出来。 李北辰想起第一次见陈宁,那晚他穿着云山蓝的棉布袍子。 那颜色倒是如他一般澄澈干净。 若是没有那么透和明亮,转为陆游《老学庵笔记》里提到蔡太师做相时常穿的“太师青”,即便是淡蓝,一样能有稳重矜贵。 一样的底色,差别只在于度的把握。 “退下吧。” 守在边上的徐福海松了口气,这番尬聊可算结束了。皇上教做事,这是多大的面子。还好,皇上不计较。只此一件事他就领会到了皇上的打算。 赶紧小声提醒陈宁,“陈大人,皇上赏赐的棋盘已经备好了,就在外面。还不快谢皇上隆恩。” 陈宁回过神来,诚惶诚恐撩袍下跪地谢了恩。 却立马没有起身,深吸了口气,抬眸对上皇上深邃的目光:“臣感念皇上赏识,不嫌弃臣的粗鄙。愿为皇上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得过于恳切,竟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北辰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好。莫要令朕失望。” “臣必全力以赴。” 李北辰对着徐福海使了个眼色,“徐福海,你送送陈大人。” “皇上,韩大人在外面已等候多时。您看,现在要不要请进来。” “快,快请韩博士进来。去偏殿请福贵人。” 韩博士年长李北辰八岁,但自李北辰六岁起就担任他的围棋老师。 在琴棋书画,尤其是围棋上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十几岁就在京城中独领风骚,无人能敌,轻狂潇洒。 未经科举,就被先帝看中,令其入职翰林院,负责搜集整理棋谱和乐谱。据同僚说几乎没在翰林院见过他,整日不见踪影。 韩博士进来时,就像是三月里飘起了雪花。 轻盈优雅又带着疏离冷淡。 纤尘不染。 还是他一贯穿的玉色。 是白色,但没有雪那般惨白,更加柔和温润。有点像白玉兰的“吉量”色。 十多年过去,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老师韩子谦。还是印象中令他心生崇拜赞叹的翩翩少年。 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否该这样让人见了就挪不开眼的人教江月白学棋。 韩子谦虽然按照规矩,姿态优雅地行了君臣之礼。 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他骨子里并未把天地间的任何权势名利放在眼里,包括眼前的帝王。甚至包括生死,他似乎都不介意。 这种压根不像世间人的超凡脱俗,让人根本起不了任何遐思。 李北辰恭敬地唤了声老师,迎老师在棋盘边坐下。 一番寒暄后,李北辰跟韩子谦说了教江月白下棋之事,表示自己相信老师的品行为人。 韩子谦却以此举不合礼仪,不是工作职责范围,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 言辞恳切,论证得当,令人无法反驳。 他本就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更没兴趣趟浑水,卷入帝王的猜忌。入职翰林院,不过是满足他的兴趣爱好,便于查阅典籍,搜罗天下棋谱、乐谱而已。 李北辰只好问道,“老师,那能否举荐一女子可教授她学棋?” 韩子谦摇摇头,“皇上早已知道,韩家本就是小门小户,无意于富贵滔天。家中父母只希望女儿们能觅得良人,过普通人的安稳日子。” 虽然家中小妹的棋艺与他不相上下,只是女子的才干很少为世人所知,甚至被世人诟病。 李北辰自然明白了韩子谦不希望妹妹们入宫。 “不做妃嫔,做女官呢?” 韩子谦依然摇头,“恳求皇上开恩,顺遂了臣爹娘的心愿。” 他越是这样,李北辰倒越是笃定了他的人品。 就在这时,小太监传报,福贵人到了门外,在外面候着。 福贵人进屋时,换了身莲瓣红与米白色相间的衣衫。 鲜艳明亮的颜色,脸上盈盈的笑意,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当一身玉色衣衫的韩子谦映入江月白眼帘时,她脑子里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活了两世,都未见过这样俊美清冷纯粹到不似凡人的人,如南国秋月,如塞北冷雪。 世间真有人令人过目难忘到已经不能用好看、英俊等庸俗的词来形容。 但这种惊讶只存在于眼眸中极短的一瞬间。 江月白为了避免失态,立马把对方当成是面试对象,也就立马没有了任何心理波动。 李北辰眼中带着微微笑意,“福贵人,坐到朕身边来。老师,这就是福贵人。福贵人,这就是朕的围棋老师,韩子谦大人。” 江月白立马执行领导指示,温顺地走到李北辰身边。李北辰抬眸望向江月白,拉着她的手坐下。 韩子谦退后身子,靠着椅背,抬眸平静而散漫地望了江月白一眼,算是打了招呼,转而垂着眸子看向棋盘上的残局。 他对江月白的淡然冷漠正合李北辰之意,悠然说道:“朕正好有盘棋想跟老师讨教。” 韩子谦干脆利落,“好。” 李北辰开始动手尝试着复盘。 这在他和韩子谦之间很稀松平常。 但在江月白眼里看来,哪能下属干坐着,让领导亲自下场做荷官。 江月白立马抬头望向李北辰,柔声说道,“皇上,不如让臣妾来吧。” 李北辰停下手,愉快地应允。正好给江月白表现的机会。 江月白这两日都在研究这个残局,每个子的位置,她都牢牢地记在心中。只见白皙地纤纤玉指飞快地游动着,棋局也快速地变化着,就像视频按了5倍速。 很快就摆好了。 江月白不放心,拿出系统里存下的照片进行比对,确认无误。 带着自信而满足的笑容,看向皇上,“皇上,摆好了。” 李北辰心下赞叹,嘴角上翘,至少他很满意。在他看来,这说明皎皎把学棋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在用心钻研。 用眼神告诉江月白“很好”,转眼看向韩子谦,“老师,轮到您下了。” 韩子谦方才有一瞬间还嘴角上翘有一丝笑意,此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捻起一子,信手落在一处。 李北辰暗暗惊讶,正好是陈宁落子之处。 接下来的厮杀很激烈,韩子谦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李北辰停顿的时间更长。 棋局上既没有君臣,也没有师徒,只有平等的对手。 血雨腥风,拼尽全力的厮杀。 第322章 三个条件 二人在棋盘上酣斗时,江月白静静坐在一旁,看得专注,偶尔为之添茶。 她从两人开局就开始全程录像,打算回去后重播复习揣摩。 这个围棋学习系统很智能,可以对录制的棋局进行拆解分析,进行战略和战术上的指导,辅导学员快速提升。 下了不知道多久,师徒二人停了下来,会心地相视一笑。 李北辰叹了口气,笑得风淡云清,“朕输了。” 他与韩子谦亦师亦友。 与韩子谦对弈,是年少时难得轻松自在的时光。韩子谦没有其他人那般拘束敬畏于他,更多像是平视。在对弈中教他谋篇布局,杀伐果断,冷静自持,时而引领,时而陪伴,时而甚至戏弄。 说完笑着看向江月白,“也就是韩博士,敢如此这般不怕朕,还敢赢朕。” 李北辰面相端方,加之帝位加身一载有余,气势凌厉冷峻如万仞高山,千里江河。而这一抹淡淡的笑意,如万顷碧波消融了这抹凌厉孤高。 江月白微微一怔,回以微笑,“皇上与韩博士皆令臣妾望尘莫及。臣妾心心念念想赢,可惜没这个水平。” “你倒是个胆大的,”李北辰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抬眸看向韩子谦,声音又恢复如常,“棋无对手多寂寞。朕时常想念少时光阴,却再无人可对弈。老师,可否为朕培养一个想赢朕的棋友?想来如老师这般高风霁月赤诚坦荡之人,必不会令朕失望。” 韩子谦手里捏着一枚白子,苦笑着沉默不语。虽然刚刚江月白复盘时的娴熟淡定令人惊艳,但他还是没有丁点兴趣跟皇帝的后妃扯上任何关系。 李北辰不说话,耐心等待。 半晌之后,韩子谦忽而起身,十分郑重地对李北辰俯首行了一礼。 “皇上如此信任臣,虽于礼教不合,但君有令,臣不得不从。但臣有三个条件,第一,娘娘如果要拜师,须通过臣的测试。臣不教蠢人。第二,求皇上恩许,祸不及家人。第三......” 韩子谦望了福贵人一眼,转看向李北辰,“第三条,先看看娘娘是否能通过测试再说。如果皇上应允。否则,请恕臣死难从。” 李北辰点点头,“好。” 前面两条都合情合理。韩老师的性子他知道。光明磊落,不喜笨人俗人。 得到了皇上的应允,韩子谦对着江月白淡漠地说道:“现在轮到我来落子。落对了,这局胜负已定。但落错了,胜负难说。娘娘只有一次机会,落子无悔。请。” 说完,一边的嘴角上挑,带着冷冷的微笑。 如果这是现代,无非就是报个私教班学个围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可这是古代,自己是皇上的人,就变得很复杂。 江月白这时不作弊都难。 因为刚才的对弈录完进系统之后,教学系统自动进行解析,已经点明,白子下一步落在何处,就赢了此局。 心中已经知道白子该落的那个位置。需要纠结的是,到底该不该赢。 江月白不知道这是皇帝对自己忠诚度的又一次考验,还是真心想培养自己学围棋。 她疑惑地望向领导,希望领导能表个态。 李北辰拉起江月白的手,余光扫过棋盘,“皎皎,试试看。” “皇上很希望臣妾能赢?”江月白俏皮地问道。 李北辰没想到江月白会当着旁人面突然这么问,虽然有些别扭,心里却甜丝丝的,“当然。朕还盼着以后有你陪着朕下棋呢。” 江月白笑着点点头,“那臣妾可要加把劲。不能让皇上失望。” 她拿着子,故意在棋盘上空来来回回地比划着,一会儿停在这里,一会儿停在那里。 “该落哪里呢?这里,还是那里。” 江月白用余光发现,皇上还真希望她赢,因为目光总有意识地停留在正确的位置附近。韩子谦却很无所谓,姿态闲适,垂着眸子,慢悠悠地喝茶。目光不时地落在李北辰身上。 若不是对面是皇上,得罪不起,不然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江月白轻轻地把白子落下,然后笑着歪过头看向李北辰,“就这里了。” 真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害得他提心吊胆为她担心了半天。 李北辰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 若不是韩子谦在这里,他真该要刮刮她挺翘的鼻子,骂她句“真淘气”。 韩子谦瞟了一眼棋盘,一反常态的严肃,“娘娘通过了。臣想知道,娘娘是一时兴趣,还是真心想学?” “真心想学。”江月白恭恭敬敬地答道。 韩子谦掀起眼皮,看了江月白一眼,“学棋非一朝一夕之功。你能耐得住寂寞坚持下去吗?”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答道:“能。” 韩子谦不了解江月白,李北辰了解。他知道江月白是真能做到。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李北辰好奇地问道:“所以,韩博士的第三个条件是?” 韩子谦突然坐直身子,踟蹰了片刻后,方才下定决心:“第三个条件,是臣净身后入宫,方可教娘娘学棋。如果陛下不答应,恕臣难以从命。” 李北辰心中震惊,韩子谦果然是心胸坦荡磊落,谦谦君子,杜绝了一切淫乱宫闱,造成君臣猜忌,祸患家族的可能性。 只是,他顿觉汗颜,如此一来,为博美人一笑,伤害臣子作为男人的根本,这与历史上的昏君有何不同。 何况是他亦师亦友的老师。 李北辰摇摇头,颇为感慨地说道,“是朕唐突了老师。这第三条朕绝不会应允。今日之事,作罢。天下懂棋之人千千万,但朕只有一个韩子谦。” 二人的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令江月白心下十分感动。在皇宫里,竟然也有这般真挚的情意所在。 三个人各有心事,默契地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怪异。 江月白心中一动,默默地清空了棋盘,君臣二人又大张旗鼓地下了一盘,厮杀得极为激烈。 李北辰只感觉心中十分痛快。这些天的压抑,都在围棋的攻城略地中被释放出来。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卷进屋里,一股子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世界忽然变得小了起来。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下完一盘棋,天色已晚,雨越下越大。正好留下韩子谦用晚膳。 自李北辰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与韩子谦用晚膳。用晚膳时,李北辰叫了点酒。两人遥遥互相敬酒,反而比觥筹交错,喝得更不亦乐乎。 晚膳结束了,两个人拎着酒壶,换了个地方继续喝。 这是外人从未见过的皇上,他的私人时间。所以整个过程里,只留下来两个心腹的宫女,其他的都被屏退在外面。 其中一名宫女负责弹琴,一名负责倒酒。 大领导这会儿主打一个怀念少年时光,难得地放松心情。江月白自然不好杵在皇上的身边,偷听二人的谈话,又不好贸然离开。 思来想去,弹琴的有了,跳舞的还没有。 今日月事已尽,她身子颇为爽利。 决定借此机会,模考《宠妃修炼手册》里赵飞燕老师布置的作业“舞动京城”。 只是很多事情想到之后下定决心是一回事,真要实行又是一回事。 第323章 皇上看着要吃人 李北辰疑惑地向江月白看去。 江月白尴尬地笑了笑。索性豁出去,走到室内的空旷之处。 摆好姿势,站在那里,千般勇气却突然消失,只觉得手脚无法动弹。 上辈子没有机会学任何才艺,这辈子学了才艺没机会表演。 “福贵人这是要跳舞?”李北辰端着酒盏,带着几分醉意问道。 他早就想看她跳舞。璟妃和海兰珠现场斗舞的那次,他就在暗想,江月白跳舞是什么光景。 江月白尽管见过大场面,心理素质过硬,此时依然难以自控的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紧张和惶恐,对李北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后将注意力放到舞蹈本身上。 在旁人眼里,看不吃这份惶恐,反倒成了妩媚而羞涩。 这似乎是她的第一次。 李北辰心中升起隐秘的快乐。 富贵人家女子学舞并不是为了表演给人看,而是利于腰肢纤细柔软,仪态优美,气质典雅。当然心照不宣的还有婚后的闺房之乐,姿态万千。 宫女贴心地弹奏了一曲甜美的流行曲调。江月白并不需要特别努力,就能跟着节奏舒展身体跳起来。 韩子谦注意到李北辰此前依然紧绷严肃的表情渐渐在她的笑容里、舞姿里融化,手不由自主地打着拍子,偶尔才拿起酒盏抿上一口。 眼神是那般陶醉和专注,脸上浮现出少年时才见过的笑意。 那是李北辰第一次下赢了韩子谦时情不自禁兴奋快乐的笑容。 其他时候,皆极为克制严肃,压抑到骨子里。 看来皇上有了解语花,也有了软肋。传闻都是真的。 “情”之一字,从帝王到普通百姓都不能免俗。再克制的人若是遇到了爱情,恐怕都难以自控。 韩子谦饶有趣味地观察李北辰,心里默默地想。 江月白有着江南女子的妩媚灵动,腰看起来又细又软,似乎随时可折断。皮肤白皙透亮得像是最顶级的瓷器。 李北辰见过普通舞女的妩媚娇柔,和妃的柔婉清丽,璟妃的矜贵骄傲,见过海兰珠的热情奔放...... 可江月白的舞与他们都不同。 她的舞蹈难度并不高,但她那般投入忘我,似乎在用生命在舞蹈,在用舞蹈诉说她的故事。 柔媚的舞蹈跟剑术的遒劲飘逸结合,舞出了一番荡气回肠、红尘九曲的意味。 她尽情地挥舞着长袖,带动着翻飞的裙裾。身上的莲瓣红与米白相间的衣服,宛若空中掉落的花瓣,有着一股绚烂中的破碎之美。 又在腾空飞速坠落之间,充满了令人敬畏到俯首称臣的凌人气势。 她仿佛是天上神祗,睥睨人间。 凡俗之人,休想与她共饮,休想并肩,更休想同眠。 江月白忘了正在欣赏她舞蹈的李北辰和韩子谦,忘了“舞动京城”的考试,甚至忘了她自己。 她只是跟随着曲子的节奏,一曲又一曲地舞着。 恍惚间她看到了上一辈子儿时稚嫩的脸庞,满含泪水的双眼,大学时新春晚会上自己站在最后一排角落里被嫌弃的表演,还有那一双双不断旋转的芭蕾舞鞋...... 那些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一幕幕快速地闪过,像烟火一样熄灭。 泪水流满了面颊,她闭上眼,不再去想。 曲子突然间换了种风格,变得高亢激越,仿佛在向她挑衅。 她没有睁开眼去看。 她随着这高亢的曲调倾泻着她所有的情绪,她的斗志,她的理想。 皇宫之中不必是幽怨的。无论境遇如何,她都要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待她停下来时,脸上的泪水已消失不见,只余一抹灿烂笑容。 这才惊知,方才弹琴之人竟然是皇上。此时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她望向他,他也望向她。 她对他嫣然一笑,他对她眨眨眼。 脑海里自动开始系统播报。 【小主《宠妃修炼手册》第五节“舞动京城”实践课根据最新评分标准,评分等级为b。请小主继续加油努力!】 江月白:请问,如何提高评分等级? 【小主可从以下三个方面提高该项成绩:1.难度系数;2.观众人数;3.服装道具化妆等。】 江月白感叹自己太难了。皇上满意都不够,看来要拿高分,只能想办法去太后寿宴上展示了。 韩子谦趁兴鼓掌表示赞赏。端起酒樽,对着江月白示意,自饮了一杯。 江月白缓缓地走向李北辰。 李北辰手下随意地拨动琴弦,配合江月白的脚步。 如洛神凌波微步,步步生莲。 待走到李北辰跟前,琴音落下最后一拍,四目对视,虚空里千丝万缕。 江月白盈盈拜谢。 李北辰站起身来,拉住她温热的手,走向酒桌。 而韩子谦正拎着酒壶,步履潇洒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韩子谦端起酒樽敬了李北辰一杯,自顾自喝下,又敬了江月白一杯。 随意地轻拢了下如瀑般披散的长发,以不胜酒力的理由,摇摇摆摆地告辞。 两名宫女识趣地隐匿到暗处。 只留下他们二人。 烛光摇曳,李北辰落座后将江月白拽入在怀中。 她羞红着脸,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揽住她的腰,扣在腰际,头微微后仰,“喂我。” 他盯着江月白,眸色变得深沉。 江月白心跳得飞快,眨了眨眼睛,顺从地双手捧起酒樽,放到李北辰的嘴边。 李北辰抓住她柔软的手,心满意足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口酒,含笑盯着她。 她低着头,垂着眸子,满脸酡红,娇羞不胜,令人心中激荡。 真想原地做个昏君。 江月白的舞蹈实在太撩人,他禁不住热血沸腾,此前因为韩子谦在场,一直在刻意克制住内心得澎湃和激荡。 此时压制下去的火苗噌地一下蹿得更高,烧得更旺。 胸腔中似乎有一只野兽在怒吼,在咆哮。 他扣住她的头,伸出手,别过她的脸颊,逼她看向自己。 “看着朕。”声音有些低沉嘶哑。 即使脸被摆正了,江月白的眼睛却看向别处。 很多事情都可以做,身体上的交流可以,但要她跟对方对视交换眼神,接受来自灵魂深处的交流和考验,她做不到。 李北辰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江月白嫩红的嘴唇,“皎皎,为何不敢看朕?” 江月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合上了眸子,只透进一点点微光。 李北辰凑近了,对着江月白的眼皮子呼气,“难道你也怕朕?刚刚跳舞的时候那般张狂地撩拨朕,朕还以为你胆子大得很呢。” 江月白只感觉热风吹过,眼皮子痒得很。 她没想到皇上会像孩子般淘气。大有若不立刻马上睁眼看他,便会一直这般惩罚她。 江月白咬了下嘴唇,轻声说道,“皇上像是要吃人......” 声音轻柔娇弱带着几分委屈,这句话比刚才得舞蹈更撩人。 “朕就是想吃了你,”李北辰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 第324章 她没有撒谎 江月白以为皇上说的是侍寝,连忙说道,“今,今夜还不行。” 李北辰含笑凑在江月白的耳边,低声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行?嗯?” 鼻音浓重得化不开。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连连戏弄她的耳垂,又向下移动,在她的脖子上开始疯狂种草莓...... “我要一口一口地吃掉你,让你折磨我。”李北辰喃喃地说道。 慢慢地抬起头俯视着江月白的脸颊,手指轻轻地刮动着她左侧的脸颊,好半晌都没有挪开视线。 全身心的渴望令他沸腾,甚至带着些烦躁。这让他感觉新奇,充满了勃勃生机。嘴中果酒的余味有些回甘,甜甜的。 系统的皇帝好感度积分在飞涨,涨的速度已经造成播报让江月白感到太吵,设置为静音模式。 但阻止不了系统主动发来的语音,蜡笔小新口味的。 【现在转过头去跟皇上对视,说不定会增加五千好感度。】 【你看看他的眼神,啧啧啧,深情到都化不开的地步。小主,你是怎么做到的?转头啊,他在等你自愿转过头去回应他啊。正常人谁会盯着一个人看超过五秒钟的?】 江月白翻了个白眼,对系统用意念说道:“错!得不到的才永远在骚动。燃烧得太快,后劲不足。” 他倾下身子,嘴唇与江月白的嘴唇不过半指的距离,眼神热切,声音喑哑地说道:“皎皎,看着朕。” 就在这时,徐福海小跑着进来报,国子监把印刷好的话本子都送过来了,只等陈宁后面来取。 “皎皎,还不随朕看看去。里面可有你的话本子。” 李北辰笑着说道,他迫不及待地希望江月白能转过眼睛看他。 江月白听到话本子印出来,果然很兴奋地转过脸来。 就在这一瞬间,李北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眼神交汇,眼睛里倒映着彼此,只有彼此。 两个人四目相望,均愣了神。 就像一夜风流后,第二天天亮时,看到躺在身边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江月白飞快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些僵硬。 李北辰感受到了这其中的细微变化。 唇若有若无地贴在她的唇上,戏谑地笑着,“怕吗?” 江月白唇瓣颤动,小声说,“怕。” 这一开口说话,她的唇主动地触碰到李北辰的唇上。 李北辰眸子漆黑如墨,愈发浓郁火热,热气喷到她的脸上。 低声说道:“撒谎。” 视线落在她的颈项上,继续往下滑…… 手指也顺着锁骨往下轻轻滑动…… 江月白身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说不清楚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紧张。 李北辰一怔,她没有撒谎,她怕他。 他心中刺痛,盯着她皱起的眉头,苦笑了一下。 往后坐直身子,顺带着将江月白扶坐起来。 江月白惊慌地睁开眼睛看了李北辰一眼,垂下眸子,嘟囔着,“臣妾还没有准备好……皇上恕罪……” “准备做什么?嗯???”李北辰凑近了,轻笑着问。 又被套路了。 江月白连忙说道,“没,没想什么。” 李北辰静静地凝视着她,紧抿着嘴唇,似乎想要把她看透,整个人像是突然从水蒸气冷凝成了冰晶,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质。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很满又很空。 就像一座孤岛,被海水包围。很孤独却又很圆满。 这个时候,江月白才真正地感到害怕。刚才的怕不过是对那件事的怕,此时是对这个人。 眼前冷厉严肃的皇帝才是正常状态下的皇帝。之前的温柔热情那般不真实。 面对领导阴晴不定时,普通方案是装透明,高级方案是不动声色地让领导把精力转移到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上。 比如—— 去看印刷出来的话本子。 江月白酝酿了下,回忆可能里传授的撒娇技巧,把整个紧绷的人都放松下来,拉着李北辰的胳膊,轻轻地摇动着: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话本子了。” 不是那种令人肉麻的撒娇,带着生涩和节制。 李北辰回过神,感受着胳膊上她手掌的温度。身上的冷冽骤然淡了,紧绷的嘴角有了微微上翘的弧度。 你这算是求朕吗? “好。” 李北辰低下头,被江月白眼底的兴奋所融化,飞速地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心里狂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过才一会儿,已经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 他快速地稳住情绪,抓住她柔软的小手,牵着手返回主殿。 雨声淅沥沥沥,他的心十分的宁静。 拉着她的手穿过长廊,仿佛这一刻穿透了光阴,百年前他们就这样在一起,百年后也会这样在一起。 他转头看她时,她正好也抬头看他。 她对他嫣然一笑,他很自然地托起她的下颌,吻了她一下。 她红着脸扭过头,伸手接住长廊外飘落的雨丝,落在手心,凉凉的,软软的。 李北辰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浑身都冒着热气。 话本子印刷、装帧得比想象中还要精美。每个封底还盖了红泥印,中华书局。大学究们要脸,用的都是笔名,或典雅或质朴或有趣。 江月白这本翻翻那本翻翻爱不释手。 李北辰随手翻了两本看看印刷质量和版式装帧后,拿起江月白写的《霸道公子爱上我》,装作漫不经心实则认真研究。 在他看来,自古以来都是文以言志。皎皎写的小说肯定透露了她的喜好。 所以,皎皎喜欢霸道的男人? 李北辰的脸顿时神采奕奕。论霸道,还能有谁比皇上更霸道? 有钱?他有,有很多。 有权?没有比他更有权。 有颜?需要照镜子看看。 强势?应该已经很强势了吧。所以刚才应该直接吻上去? 专断?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所以刚才应该直接吻上去? 深情专一?凉凉。心可以专一,身体不行。 他把自己对照了下:喜忧参半。 “皇上?”江月白站在皇上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天香楼是不是出事了?” 李北辰抬起头,上午时江月白磨墨时就问起她父亲的事情,他搪塞了过去,就是不想她担心。难道还真有心灵感应? “嗯。出了点事,”李北辰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自己的信息网,到是会令他刮目相看。 江月白摇摇头,“中午皇上提了一句,询问晋王昨晚天香楼发生的事情。臣妾从前几天开始,就总有点心绪不宁。”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话本,将江月白圈在怀里,“皎皎,看着朕。” 江月白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只是一瞬,就像被烫到,立刻闪躲开。 第326章 夜见孟相 李北辰停下疯狂的吻,关切而欣喜地问道,“皎皎,你怎么了?” 他感觉自己知道为什么,又好些不知道。 自己的一切就很奇怪,从未有过的感受。 “我,我......”她感觉浑身上下都很奇怪,无法言说的奇怪。 李北辰只感觉脸上腾地一下发烫得厉害,突然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月白假装没看见皇上脸上和耳朵一片绯红,她不动声色地偏过脸去。 却恰好跟徐公公对上眼,只见徐公公垂着双臂恭敬地立在角落里,手指拼命地指着外面。 她眨眨眼睛,带着几分撒娇,“皇上,臣妾肚子疼。” 李北辰尽管迫切地还想要,要更多,还想继续,但见江月白难受,恋恋不舍地松开禁锢。 虚虚地揽着她的后背,运上内功,覆在江月白的小腹上。 一股温和的暖流进入体内,小腹里暖洋洋的,很像现代的暖宫贴。只是这是人工的。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江月白点点头,将手放在腹部李北辰的手背上,垂着眸子,“皇上这般爱护令臣妾好感动。臣妾回桃蕊宫休息一晚就好了。” 因为她脸上圆圆的酒窝,一笑就甜丝丝的好看,让人心生暖意。 徐福海在边上默默点头,真是爱护,从未见皇上对谁这般爱护,这般黏糊。 连月事期间都要留在身边,什么都做不了还缠着要。这是什么情况…… 还好知道这事的妃嫔不多,不然江月白更加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 看皇上这样子,后劲大着呢。 今晚轮到侍寝的妃子幸福了…… 江月白离开后,李北辰先接见了孟相。 孟相没有了早朝后失态的慌乱,一如既往的沉稳中带着几分霸道和强势。 按照早晨的约定,孟相跟李北辰汇报了更详细的南巡行程安排和开支预算,交由李北辰定夺。 看得出新的方案,很费了一番功夫,方方面面的细节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有孟相这样干了几十年的宰相,心思缜密,精通人情世故,七窍玲珑心又有手段的才能做得如此周到妥当。 李北辰拿着手里的方案,脑海里闪过陈宁的面容,暗暗摇了摇头,差得实在还远。 这种暗暗的摇头,看似只是在心里,却依然会让头部出现细微的摇摆,被像孟相这样的老狐狸精准捕捉住。 皇帝是对什么不满意?预算?预算已经很合理了。要想事情办好,不能再省了。 “皇上可是对预算有疑虑?实在不能再少了。”孟相底气十足地说道。 李北辰摇摇头,把方案放在桌子上。 “不是预算的太多,反而实在有些苛刻了。朕再给你们多拨十万两银子用作购买药材,赈济灾民吧。另外,明天早朝时的军令状里,要把两名太医列进去。他们如果保证不了你们平安回来,一样要提头来见朕。” 孟相连忙谢恩。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余量放得很小表衷心和务实。皇帝为了把事做成加上安抚人心,相反会主动加钱。 君有恩,臣感恩。你来我往,双方面子都顾全了,都受益。这就是良性循环。 孟相当然已经知道皇上专程去天牢看过孟青,敲打了大理寺的主事人。 工部尚书叶明的儿子叶竹卿,也就是叶苏华的哥哥因为科举舞弊案,也被关在同一个天牢里。皇上顺路都没有顺路去看下。 这里面的亲疏之别,高低之别,泾渭分明,被皇帝拿捏的死死的。 他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当然不会犯糊涂,中了旁人圈套,被他人作筏子跟皇帝对着干。 毕竟如果要陷害孟青,根本不会安排陈宁去掺和这事,朝廷内外都知道陈宁是且仅是皇上的人。这件事横竖怎么处理,负面影响最大的就是皇上的威名。根本没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他不着痕迹地在离开前提起,“有件事老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北辰自然给面子,礼遇有加地回道:“孟相不必拘束,请讲。” 孟相似乎斟酌了又斟酌,方才开口说道:“今日早朝后,刑部右侍郎姜文喜找到老臣,告诉臣他昨晚在天香楼见到陈宁陈大人扶着臣家那个逆子进了茶水间。” 既然孟相主动提出来,李北辰自然不会放过,“孟相可知姜文喜跟谁走得比较近?” 孟相干笑了一声,“他跟谁都走得近。” 李北辰点点头,目视孟相,对着他亦真亦假地感叹道,“可惜了,人缘这么好一个人跟朕走得不近,朕想重用都愁没有门路。多亏孟相今日向朕推荐。” 孟相躬身道:“这是臣子应该做的。” 李北辰亲手托起孟相,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自太祖取得天下,百姓欲静而纷争不止,百姓凋敝而灾难不断,国势衰敝,民不聊生。天下来之不易,守之亦不易。孟相忠心耿耿为朕分忧,临危受命,朕都记在心里。江南之事就全权交予你处置。至于孟青之事,朕会护他周全。” 孟相这次不是躬身,而是掀起袍子,跪拜在地上,磕了个诚意满满的响头,行了自李北辰登基以来最大的礼。 也是从今日起,他才真正认可了登基已有一年的新帝。 他虽然强势傲慢,但臣服于能力彪悍,站位高远,心胸宽阔,杀伐果断之人,比如先帝。 然而去年一年,并未看到李北辰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 近来险象环生,新帝没有自乱阵脚,见招拆招,恩威并施,有条不紊。权术虽然算不上老道,但已彰显出帝王之能。 儿子孟青一事他当然有私心,但平心而论,如果是其他老臣之子,他一样希望新帝能采用这样的处理方式,才算吃水不忘挖井人,卸磨杀驴。 以是非论对错是明规则,规劝世人,负责建立社会秩序;而以平衡利益得失论对错是暗规则,用于权力和利益的分配,负责维护特权地位。 李北辰回之以礼,命驱马车护送孟相回府,四名皇家侍卫护佑其安全,给予了极高的礼遇。 这四名侍卫后日将跟随孟相下江南,寸步不离护卫他的周全,当然也是李北辰变相的监视。 事情总归有利有弊,一体两面。 孟相离开后,李北辰从一个精美的匣子里拿出一张特别精美的信纸,写了封短信,方才召陈宁进来。命其亲自去江敬贤府中拜访转交给他。 又秘密叮嘱了他一些近期的具体操作。 既然人人都知道陈宁近来在皇上面前受宠,他的一举一动必然被各方关注。那就正好放出一些烟幕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目的就是让对方摸不清己方的态度和掌握信息的多寡。 比如官方出话本子,就是李北辰拿出来的阳谋,正大光明,压根没想藏着掖着。 就等着对方出手,出手就有破绽。 第327章 侍寝整得像上战场 陈宁走后,李北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此时没有了一点点的醉意,特别的清醒。 他立在窗外,望着霏霏细雨出神,有雨丝飘入进来,点点落在他的脸上。 微微冰凉。 三弟,是你吗? 看似纷繁复杂,心思缜密,但对方动得越多,破绽就越多。只能说明,对方快要撑不住了,忍不住了,才会冒险下手。 虽然暗处更利于阴谋诡计谋杀暗算,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经不起漫长的等待。 一个拖字诀,其实就是很多这类难题的必杀技。 治理国家反正不是一日两日,他一国之君耗得起等得起。但藏在暗处的对手则不然,这是由人性和自愿共同决定的。 李北辰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有笃定和嘲讽。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走近,“启禀皇上,今日魏选侍侍寝。已经准备妥当,在乾清宫候着。” 李北辰默然,有些烦闷,片刻后才问道,“还有几个?” “回皇上,还有两位小主。明日排了谢才人,后日钱贵人。” 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 君无戏言,当初为了立威,也为了替江月白站台,许了这么个好处。如今倒是让自己难做。 他冷哼一声,嘴角挂上自嘲的一抹讥笑,又转瞬即逝。 胸口骤然疼痛,他捂住胸口,冷冷地望着窗外的夜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方才说道:“摆驾乾清宫。” 屋里点着一对红色的烛台,朦胧的烛火中,魏选侍身上穿着透明的轻纱,按照吩咐端坐在床边。 因为夜里下雨,空气潮湿,温度偏低。直接不穿衣服,还是太冷。 她懂得瑟瑟发抖,缩在一起。 因为出身贫民,只是因为容貌出众,母亲又是被官方认证了的烈女和孝女,才会被额外开恩选拔上来,所以哪怕已经扛不住了,却胆怯地不敢跟宫女太监们提任何要求。 而只要她不提,这些奴才们都不会主动去做。因为不穿是徐公公定下来的标准操作流程。谁都不敢因为一时的怜悯破坏规矩。 李北辰踏进门时,就见到一个浑身雪白,颤抖瑟缩,牙齿都在打架却还在狂撑的一个可怜人。 魏选侍见到皇上朝自己走过来,惊恐地双手紧紧抱胸,却又想起来司寝嬷嬷的教诲,缓缓地将双臂垂下。 徐福海立马吩咐小太监搬来火炭盆取暖。 心里暗骂这帮猪脑子,教都教不会,死守着规矩,不会看情况办事吗?宫里地位再低的主子也是主子,都不能得罪。心里立马粘着徐方这个兔崽子的好。 这个魏选侍也呆头呆脑的。见了皇上也不立马上来行礼,替皇上宽衣,就在那儿傻坐着。 李北辰坐到床边,魏选侍已经缩到一角,头低到不能再低的位置,不敢去特意捂住胸口,任其一览无余,手下意识地紧攥着腿上的纱衣,只是更加惹人注意…… 她甚至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都要滑到地上。 没有想象中的一切可能。比如雷霆震怒,比如残暴地把她推倒。 上方传来并不柔和也不那么可怕的声音,“躺下吧。” 她闭上眼睛,摸索着床面,乖乖地躺下,眉头皱成一团,一副视死如归、上刀山下火海的悲壮表情。 李北辰面无表情地替她盖上被子。 “给她端碗姜汤来。” 说完,看了眼双目紧闭的魏选侍,离开了房间。 到隔壁房间的大浴桶里泡了个药澡。 屋里生了火,温暖而不燥热。氤氲的水汽里,他无比思念他的皎皎。 此时她睡了没有?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他? 他是很想要。 但他只想要皎皎。 泡在温暖的水里,他想要做点什么,终究选择了放弃。 李北辰现在就想去找她,躺在她的身边,抱着她,再在她身边醒过来。 披上衣服后,他走进了房间,一步步的走得很慢。 魏选侍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她的僵直。 李北辰的手在半空中停了许久,刚触碰到对方时就被烫得惊了一下。 都冻得发烧了。 李北辰如释重负,拆徐福海立刻请太医过来。 经过诊断,这姑娘眼中气血不足,就是贫血严重。加上受了些寒凉,问题不大。太医开了个补血养气血的方子,被要求严格保密后就匆匆离开。 “就让她留在这里过夜。明早宣旨晋她为答应。至于赏赐,你按照规矩来安排……” 李北辰安排好了魏选侍的事情,按照计划径直回了勤政殿,继续批他的奏折。比原计划稍微提前了一点。 忙到子时,他才批完今日该批的奏折。拿着孟相的奏折,看了又看。又抱起《史记》接着上次往下看。 看了不知道多久,却没有丝毫睡意。 望着帐顶,全是江月白的一颦一笑。 他感觉胸口涨得满满的,却又有瞬间的刺痛。 皎皎,你睡着了么?我在想你。 想着想着,他在合上眼的前一秒决定,他亲自来教江月白下棋。 谁知做了个噩梦,梦里一群人在追杀他们,突然皎皎挡在了她的身前,然后就有人射中了她的胸口,倒在他的怀中。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绝望地望着她逐渐凝固的笑容,撕心裂肺...... 梦境是那般真实,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眼角有泪,浑身冰凉,后背湿漉漉的。 “皇上,您做噩梦了?”徐福海快速地走近床前,关切地问道,“是否需要老奴去给皇上泡杯安神茶?” 李北辰坐起身来,抚着胸口,面色冷凝,眼皮直跳,努力控制住喘息,“服侍朕起床,朕要去桃蕊宫。” “陛下。此时丑时一刻,时辰尚早。” 李北辰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丑时正是人睡得最深沉防备最低的时候。今天晚上又下雨。雨声可以遮盖住许多的响声,还可以冲刷各种踪迹。 行凶杀人的好时机。 这几日皎皎主动或者被动的,都被推到了台前。对方算到了一切,独独没有算到她这个变数。 一次又一次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想必恨她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他不敢赌。他迫切地要确定,他的皎皎安然无恙。 徐福海见皇上横竖心系福贵人,睡不踏实,便不再劝说,默默地服侍好皇上。 为了隐瞒行踪,李北辰只带了徐福海一个人。 第328章 一切都已太晚 李北辰离桃蕊宫越近时,心就跳得越快。 快到他觉得很不正常。 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不是云熙被活活掐死这件事的影响,李北辰突然很害怕噩梦中的那一幕变成了现实。 很怕一睁眼,她就死了。 他还没有好好对她好呢。 还没有教她骑马射箭,教她把围棋下到顶尖高手,还没有带她站到皇城最高处看星星呢。 虽然他安排了两名暗卫给她。 但他还是担心,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见到她一切都好。 平平安安的。 等他走进桃蕊宫时,发现一切都很宁静。 待他走进江月白房间时,甚至感觉自己步子失去了沉稳,明明想飞奔过去,却又走得格外的慢,生怕发出一丝响声。 然而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朦胧的光线中,他没有留意到脚边的小凳子。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江月白就像是没睡着一样,几乎是瞬间从枕头下抽出匕首,朝他刺了过来。 他的心中在喊着“皎皎”,嘴里却没有喊出来。 眼睁睁地望着匕首即将刺入他的心口。 他没有感受到恐惧,反而满怀欣喜。他的皎皎和他是一类人。 即使不在他身边,也可以照顾好自己,跟他一样,始终保持着异于常人的惊醒和反应速度。 江月白离得近了,闻到了属于皇上独有的香气,那是以龙涎香为主调的一种香料。 心中大叫不好。 她出手的目的就是又快又凶又猛,一招毙命,根本不给对方躲闪和还手的机会。 一当给了对方喘息还手的机会,很可能原地丢掉小命。 “皇上!” 她惊呼一声,拼命将刀锋向右偏转的时候撤回力度和速度。 然而还是太晚。 匕首扎进了李北辰左手的胳膊之中,透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李北辰搂住了江月白的腰,江月白扑在了他的怀中,两个人四目相对,鼻尖差点碰到鼻尖。 顺势侧过脸吻了她唇,甜蜜而柔软。 江月白睁着大眼睛望着李北辰,心想,胳膊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一般人只怕都快痛晕过去,皇上这是发疯了吗,竟然没有痛得呼叫,还有亲她的这种心思。 这把匕首专门用于夜里防身,上面淬了剧毒。 她担心毒药发作后皇上会原地晕倒,连忙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皇上您怎么样了?”江月白着急地问道,“匕首上有剧毒。臣妾先扶您去床上躺着,再给您去找解药。” 见江月白为她如此担心,李北辰凝视着她,心中甜丝丝的,突然觉得受了点伤也不算什么。 伸出手想要抚上江月白的脸颊,可还未碰到,他的手就软软的垂了下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本能地依靠在江月白的身上。 江月白努力稳住身子,支撑柱李北辰整个身体的重量,再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挪到床边,将他搬上床。 不得不说,李北辰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壮实,还挺沉。 累得她浑身是汗。 她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摸到桌子边,点上灯。再从梳妆台上找到一个白色的画着梅花的小瓶子,动作娴熟地捏着李北辰的下巴,打开他的嘴,喂下解药。 妹妹从小身体不好,又怕吃苦的药汤,娇蛮任性不听劝,都是她做姐姐的,强行灌进去的。所以喂人喝药,她是专业的。 匕首还插在胳膊上,汩汩地往外流血。她没有治伤的经验,不敢贸然动手。 由于不确定李北辰半夜来找自己的目的。最近的情况很复杂,所以她没有大声喊人,让素素和梁小宝过来帮忙,而是悄悄地跑到门外找到徐福海,在他耳边以蚊子大小的声音说了里面的情况。 徐福海听完心中大惊,思忖一番后,镇静地安抚江月白说,他有处理刀伤的经验,交给他处理即可,不必召太医。但务必要保障皇上的安全。 在皇上清醒之前,皇上受伤的消息不能对外透露半分,避免谋逆之人趁机痛下杀手。 喊来梁小宝,让他把老员工们都悄悄喊起来,加强警戒。同时盯住因为江月白升位分,新进来的两个太监,四个宫女。这几个人目前不知道底细,需要提防着。 安排好这一切后,江月白回到屋里时,徐福海已经拔出了匕首,正在想办法止血。 从柜子里找出止血的药品和去腐生肌的神药治伤膏。 “我来吧。”江月白对徐福海低语道。 “好。”徐福海默契地让出位置。他见过江月白给皇后脸颊上药的情景,对她包扎伤口的技术毫不怀疑。 为了掩人耳目,江月白让徐福海爬上床倚靠在床头,辅助照明,拉起帷幔遮了个严严实实。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将烛台端在手里。 在烛光的照射下,江月白心无旁骛地处理着伤口,熟练而轻柔,有一种动人心魄之美。真可谓一回生,二回熟。这都是她第三次使用治伤膏处理大面积的伤口。 屋外梁小宝在走廊里突然遇见了新来的腊梅。对方揉着眼睛困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早都起来了?” 梁小宝的谎话张嘴就来,“小主今天要抽查我们几个人的功课。你快回屋去睡吧。” 说得有板有眼的。 江月白确实对他们老人要求十分严格,速度质量数量全都要。对他们新人则相对宽松,主要管背诵诗歌的质量,数量和速度上没有做要求。 腊梅听完果然打了个打哈欠,嘟嘟囔囔地说,“既然没事,那我回去睡了。”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有个小太监叫小喜子凑到了江月白的窗外,用口水在上面戳了个洞。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朦朦胧胧中,福贵人的床上竟然有两个人影。 一个看起来是福贵人,那个靠在床头的怎么像是个男人。 小喜子是璟妃那边派过来的。这下抓住福贵人的大把柄了。心中万分激动,摩拳擦掌。宫妃偷情,这可是淫乱宫闱,要牵连九族的重罪。 只是一下子又难住了。 捉奸要捉双,否则空口无凭,就算诽谤。 如果现在跑去给璟妃汇报情况,再来捉奸,说不定一会儿那个奸夫就跑了。 这可怎么办? 第329章 抓刺客 怎么样才能闹大呢? 小喜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抓刺客啊,有刺客!有刺客进了主子的房间!” 他双手捧成喇叭状,对着一个茂密的大树喊起来。 其中一个暗卫就藏在树上。刚刚小喜子的一举一动他看得一清二楚,他还知道皇上就在屋子里。 一个石子突然飞出来砸在他脑后的一个穴位上,他直接晕死过去,倒在一片泥泞之中。 小罗子是习武之人,听到小喜子的声音之后,立马能分辨出具体的位置,朝小喜子这边狂奔过来。梁小宝则默契地去护卫江月白的安全。 他发现主子的房门从里面反锁住,担心主子有危险,心急火燎地使出浑身力气撞开了门。 却发现主子的帐子里似乎有两个人。 其中像男人的那位正依靠在床头,好些还端着烛台。 以为这就是新来的小喜子说的“刺客”。 梁小宝一时间有些懵圈,这是撞破了自家主子偷情了? 耳根烧得通红。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无法理解主子的做法,毕竟如今盛宠正隆,天下还能有谁比皇上更英俊潇洒更有权势,完全没有必要红杏出墙。 但作为奴才,最重要的不是对错,而是忠诚,即使主子做得不对,也只能誓死护她周全。 他默默地后退,守在门口处,小声说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守住房门。” 门已经被他撞坏了一扇,锁不上了。他决心今天只要他梁小宝在,其他人想要进这个门,除非是踏着他的尸体过去。 江月白听到了屋外喊抓刺客的呼叫,她扫视了屋子一眼,继续埋头给皇上抹药。 这个喊抓刺客的声音她不熟,听起来像是新来的小太监。正好可以测试下这批新人。 她和徐福海默契地对视一眼,继续处理伤口。 上臂处的止血并不容易,但江月白在徐福海的支持和指导下,顺利做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在江月白和徐福海心里悄然建立。 窗户外的小罗子很快就找到了被打晕倒在树丛中的小喜子。他随手点击了几个穴位,小喜子悠悠地醒转过来。 在小喜子睁开眼的一瞬间,心虚得惊慌失措,但很快反应过来,掩饰住自己的慌张,“有...有刺客!” “刺客在哪里?”小罗子焦急地问道,有细小的雨丝飘进他的眼里。 小喜子故意向其他人脸上看了看,欲言又止,似乎很犹豫,“在......” 小罗子心中着急,猛地往他肩膀上一摁,似有千斤,大声吼道,“快说!” 小喜子吓了一跳,缓缓地抬起手,指向江月白的房间,“在......在主子房间里。” 这会儿如果绕到门口还要多走几步,如果那坏人就在房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小罗子正要破窗而入,却突然被紧紧地拉住。 他疑惑地回头一看,竟然是素素。 素素对他摇了摇头,指了指窗户。窗户上有个洞,是刚才小喜子偷看时留下的。 小罗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贸然闯入确实有些冒失,先观察下情况再说。 透过小孔,屋子里光线很弱,从他的角度看不分清,只能看到桌椅的轮廓,都在原位,帐子里透着晕黄的光。 看起来过于平静,根本不像是刺客闯入打斗过一番的样子。 但小罗子瞬间发现了蹊跷之处,深更半夜,主子应该在休息,帐子里怎么会有灯。 就在他犹疑之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黑漆漆一片。 原来江月白她担心真有刺客趁着雨夜进来行刺。半夜点着灯本就蹊跷,还容易立靶子。就用眼神示意徐福海把烛火给灭了,手里却没有停下。 服下解药的李北辰也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他瞬间意识到皎皎在自己的身后,正抱着他给他抹药,心下感动,低声呼道,“皎皎!” 在外面的小罗子听不分清,只听出来是个男声。这歹人是要行凶杀人了么。 心中一急,破窗而入。 他来桃蕊宫的使命本就是保护好江氏二姐妹,如果福贵人出了事,他绝不会苟活。便屏住呼吸,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猛地朝着帐子冲过去。 而在屋里的人看来,只见一人嘭的一声,破窗而入,提着武器朝他们的床边冲过来。 附近真有刺客? 徐福海毫不犹豫地扔下烛台,冲出帷幔,立住身子挡在床前,抱着决一死战的决心。 皇上胳膊上伤口的愈合还需要时间。如果不继续固定住,胳膊上的伤口就会长歪。 他必须为皇上争取时间。 因为下雨,屋里一片昏暗,彼此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徐福海和小罗子都把对方当刺客,在黑暗中交起手来。 守在门口的梁小宝听到屋里的动静,只看到两个男人模样的人在打斗,连忙跑出去大声喊道,“有刺客,刺客在主子房间里。” 只是他们都武功低微,不敢贸然闯入。 白桃端着油灯过来,想要帮忙,梁小宝连忙吹灭。 他小声在白桃耳边低语道,“点灯会暴露主子。里面是罗哥。” 其他人默契地点头,都赞同梁小宝的担忧。 “那我们该怎么办?”白桃忧心忡忡地小声问梁小宝。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在众人心中,梁小宝就是他们桃蕊宫的智多星。 “去厨房拿胡椒面来。” 白桃心领神会地跟着素素去厨房取来胡椒面。 李北辰紧紧地握住江月白的手,不发一言。 这个时候,只要让系统打一下闪光就可以看见对方的位置和容貌。 但皇上受了伤,江月白不敢贸然行事。 她尝试着用拍照模式,快速地拍了一堆图片。这才发现进来的身影似乎很熟悉。 她在一堆照片里找到一张光线明亮一些的,仔细一看竟然是小罗子。 竟然是他?他竟然是谋逆之人派来的奸细?怪不得最开始见他的时候,就感觉他身上带着武功,明明在妹妹那边,却似乎经常偷窥自己。 不对。那个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小答应。皇上也没有遇刺,自己也没有暴露出来会武功。 但不能排除小罗子是个闲子,或者最近被威胁利用,才会突然反水,铤而走险。 第330章 哭笑不得 这些思考都像是闪电一般一瞬间在江月白脑海里闪过,她捏了捏李北辰的手心,李北辰立马回应着捏了捏,表示你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她吸了口气,呵斥道,“小罗子,住手!” 小罗子听到主子呼声,立马撤回了攻势,却来不及闪避,被徐福海一掌击在他的胸口上。 也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冲!”的号令。 突然一堆人冲进来,对着房间里狂撒胡椒面,辣椒面。 一片麻辣动得粉末之物充斥了整个屋子。徐福海和小罗子顿时睁不开眼,眼泪水直冒,手足无措中的两个高手遭到一阵群殴,被打倒在地上。 咳嗽声此起彼伏。 “小主,小主,你没事吧?” 白桃美滋滋地点上油灯,心想,这下立大功了。 谁知道,灯一点上,众人皆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自己的手心。 被他们用尽平生力气殴打在地上的,一个是御前总管徐公公,一个是小罗子。 这,这都是干了啥? 再一看床边露出来的明黄色衣角,地上绣着祥云如意纹的鞋子。坐在帐子里的不是他们的主子还是谁? 众人扯下脸上的面巾,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贴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咳嗽声、喷嚏声此起彼伏。 这像贼一样夜闯主子房间的,竟然是皇上? 真可谓大水冲了龙王庙。 梁小宝跪在地上,带着哭音地说道,“皇上饶命,小主饶命,徐公公饶命,小的们有眼无珠。伤了徐公公。” 说完就给自己来了几个大耳瓜子。 空气里满是麻辣味。鼻子里痒嗖嗖的,禁不住狂打喷嚏,鼻涕眼泪一把抓,十分狼狈。 李北辰和江月白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他们离得远,但粉末飘得到处都是,两个人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眼睛完全被眼泪水糊住了。狼狈程度跟帐子外面跪着的人没有区别。 还好有帷幔。 不然实在影响形象。 今晚实在乌龙到家。尤其胡椒面的主意,简直离谱到家。江月白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但想到自己刺伤了皇帝,下属暴打了徐公公,想笑又不敢笑。 就像猜到了她此时的心情一般,李北辰握紧了江月白的手,拇指在她的手心轻轻地划动着,眼中带着笑意。 江月白回过神,沉声吩咐道,“还不赶紧扶徐公公起来,伺候徐公公上药。再打几盆热水上来,屋里全是胡椒面。咳咳咳,咳咳咳。这是谁的主意?” 梁小宝满头大汗,顺着流入到眼睛里去,辣得他眼泪哗哗,“是奴才的主意。请主子责罚。” 江月白立马说道:“臣妾管教无方,冒犯了皇上和徐公公,请皇上责罚。” 就在这时,江锦绣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姐姐!”。 结果刚进屋子,见到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吓了一跳。 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钻进鼻孔里,和其他人一样被呛得又咳嗽又打喷嚏,泪流满面,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边咳边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北辰在帷幔内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的劲已经过去,此时只有疲惫,“一场误会,不可外传,凡外传者、斩。你们先出去。皎皎,扶朕起来。随朕回养心殿。” 一场误会,就是给今晚的事定了性。 李北辰和江月白心照不宣地忽略手臂受伤的事,防止桃蕊宫里混入了奸细,把皇上受伤的事情泄露出去。而且此时伤口已经止血基本愈合,只是不能用力。 江锦绣掩着口鼻一肚子疑问,但皇上既然已经发话,屋子又辣得睁不开眼,她立马遵照旨意招呼众人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透气后火速离开。 众人离去后,两人转头看向对方。 实在狼狈。 李北辰的衣服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袖子为了上药被直接剪掉。他眯着眼睛看向江月白,心想,以后得在桃蕊宫备点换洗的衣服才好。 江月白心领神会,从柜子里挑选出一件黑色的薄披风。 “皇上,您看这件披风可以吗?” 李北辰眼睛上还糊着眼泪,压根没看清楚,仅凭着对江月白的信任,点了点头。 就抓着江月白的手离开了桃蕊宫。 此时不过寅时初,又下过雨,温度寒凉,皇上披了件黑色披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雨已经停了,竟然出了一轮细细的新月,当空而照。 因为都会武功,两人携手从屋檐上潜行,风驰电掣。 快慢路线这个事情很难步调统一。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却十分默契。 然而看起来的默契,都是江月白刻意而为之的成果。她用心地揣摩领导的习惯、专心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主动配合调整,才做到如此熨帖。 对一份工作或者一个人,只要在乎,就会花心思讨好。 黑色披风被风鼓起来,拖曳得像旗帜,猎猎生响。 此时倒不像是位高权重的帝王,更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李北辰转头看向江月白,此时她正小心机敏地注视着四周。 嘴角自然地上翘。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着的手,心中有种奇妙的幸福感受。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此时才清楚感觉到她手掌上明显有几处粗糙的茧子,李北辰轻轻地摩挲着,几分欣喜,几分心疼。 她这一身好剑术,当初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后宫之中,能跟他并驾齐驱,飞檐走壁的恐怕只有江月白一人了吧。 握着江月白的手,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诡异的是,他感觉到另一颗心的跳动,虽然并不急促,但十分强健有力。 这是江月白的心跳? 他笑着看向江月白,恰好江月白侧过脸来看他。 四目相对,江月白用眼神询问,皇上你还好吗?手臂没有什么不适吧? 李北辰十分平静地微微点头,以作回答,嘴角却噙着丝笑意。 江月白放心地转过头去,因为对爱情主动免疫,对李北辰此时的心情毫无察觉。 吹面不寒杨柳风,虽然有些凉,但正好将一身胡椒粉吹散开。 江月白想到今日皇宫将四处飘散着诡异的胡椒粉辣椒粉味,几百年后的现代人肯定想象不到这般有趣的情景,禁不住小小笑出声。 李北辰恰好看到了她在微弱月光下笑着的侧影,心湖里被投入了一块石头,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望着江月白,他禁不住也笑起来。 悄然地将握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待江月白疑惑地看向李北辰时,他却已经转过脸去,专注地正视前方,一脸冷静严肃。 到了养心殿后,太监宫女们显然都被惊到了,连忙给主子们安排沐浴更衣。 第331章 江月白的梦话 两人当然是分开沐浴。 浴桶里泡着多种驱寒暖宫的药草,空气中水中飘散着一股子胡椒味,热气腾腾,还有宫女们伺候在一旁帮忙擦拭,江月白感觉自己就是一锅胡椒味的猪肚鸡中的那只鸡。 这味道实在太像太销魂了。 江月白乐得直抽抽。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满屋子的胡椒味,皇上接二连三打喷嚏眼睛都睁不开的狼狈样,就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服侍她沐浴的两位小宫女还怕伺候主子不周战战兢兢。如今见江月白这副笑容晏晏的模样,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不知不觉地跟着松弛下来。 娘娘跟皇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一身胡椒味。 心中惊叹,原来皇上喜欢傻乎乎爱笑的这款。 面具性礼貌微笑,随之也变得柔和而自然。 后来,回忆起这段场景,两个小宫女会骄傲地跟旁人说,娘娘性格大气从容,遇到再大的事情不慌张,总是笑呵呵地面对。 李北辰在另一个房间里,嘴角上翘,眼睛里满是笑意。 想到徐公公被群殴打得鼻青脸肿的惨样,禁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停下来时,问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徐公公怎样了?” “回皇上,干爹说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想来伺候皇上,但小的见干爹眼睛还肿着,求了半天,干爹才答应在屋里先歇会。” 眼睛怕是被辣肿的。当时桃蕊宫里那帮人一股脑地把辣椒粉基本招呼给他。 李北辰忍住笑意,紧抿住嘴角,轻咳一声,“上药了吗?” “上了上了。皇上放心。”小太监谄媚的笑着。 李北辰垂下眸子,嘴角上翘。 这次胡椒粉事件的主谋梁小宝,他之前就有印象。 上次带着众妃嫔前往桃蕊宫,梁小宝就当场背过他的诗,声情并茂,十分有感染力。 皎皎身边的人跟她一样有意思。 鬼精灵鬼精灵的,不按常理出牌。 他嗅了嗅洗澡水,浓浓的黑胡椒粉味道,配合着药汤,他跟江月白一样,感觉自己被炖了,煮成了一锅汤...... 越想越好笑,脸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 至于胳膊,被江月白细心处理过,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红色疤痕。 他的手指在疤痕上轻轻抚过,江月白的眉眼浮现在眼前。 抬起手来,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刚刚他们十指相扣,心底满是温柔。 伺候的小太监们一个个偷偷松了口气。最怕皇上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是错。皇上心情好,他们也能少受罪。 都暗暗好奇皇上大半夜的跟着福贵人去干嘛了,回来一身胡椒味。对福贵人怕是宠爱到了极点,回来后一直都在笑个不停。 这福贵人真是厉害! 不一会儿寅时末就要上早朝,朝服都已准备妥帖。李北辰穿上里衣后,摆了摆手。 “福贵人如何了?” “回皇上,福贵人已经歇下了。” 李北辰原本冰冷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特意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床是新换的,床上用品统统都是崭新的。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 此时江月白斜躺在床上,好梦正酣,眉眼间都是笑意。 她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刚刚泡了个热水澡后,又困又累,被小宫女领到这里。 一开始还能端坐在那里等皇上来。后面眼皮子打架,昏沉沉地就斜躺在床上半蜷着身体睡着了。 前几日深夜与江月白去探访红眼病人前,他见过江月白熟睡时的样子。 也是这般蜷着,像小猫一样。 脆弱温顺得惹人怜爱。 不似她平日里的样子。 李北辰心中涌动着一股别样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替江月白脱掉鞋子,抱起她的腿放上床。 他坐在床边,凝视着江月白的脸庞,面色温柔。 细细地在心中描摹着她的眉眼,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心中。 手慢慢地抬起来,抚摸了下她头顶的秀发,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在她身边躺下,面对面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只占了一个小角落。 许多之后,江月白小声嘟囔着:“入宫有什么好。我只想自由自在的。” 听到这句话,李北辰瞬间愣住,一颗心瞬间仿佛掉进了冰窖里。 自殿试那天,关于江月白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原来皎皎不想入宫,原来她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哪怕宫里有他人趋之若鹜的荣华富贵。 她那么努力,她会那么深情地看着朕,她会说,“只要是皇上所愿,就是月儿所愿!” 他以为她是心甘情愿进宫的,如今才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是啊,活得潇洒通透的皎皎,怎么回喜欢皇宫这样尔虞我诈的牢笼呢? 那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就像晚上她说的,她还没有准备好。 正在他有些低落的时候,一只手突然间搭在他的腰上。 他慌乱地低下头看着腰间的胳膊,心如撞鹿。 她醒了? 然而,转头一看,却发现她还在沉沉地睡着。 他挪动了下身体,凑得离江月白更近些,但又不挤到她蜷缩的身体。 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 感受着江月白温热而舒缓的鼻息,望着江月白近在咫尺的面庞,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吻她,想要抱紧她,想要舒缓这些日子汹涌澎湃的思念。 可就在嘴唇就要碰触到的一瞬间,他忍住心中浓烈的爱意。只是在唇上轻轻一点,就又离开。 他静静地躺在她身边,合上眼睛,努力平息心中的念头,很快就跟着江月白睡着。 嘴角噙着笑,虽然只是极淡的一缕。 待他醒来时,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但他的手依然拉着江月白的手。 他笑着看向两个人十指交错的手,闭上眼,体会着这份亲密无间,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吻了吻她的手背,才小心地放在床上。 皎皎,如果你真地不喜欢这宫里的生活,不想呆在朕的身边。 虽然朕舍不得你走,等朝局稳定下来,朕会想办法放你出宫,给你想要的生活,放你海阔天空。 只要你能天天像今天这般开心地笑着就好。 但朕当下还需要你。希望你能原谅朕的私心。 转身时,手慢慢地贴在胸口上,抚摸着衣服下的同心玉佩,嘴角已无笑意,只有悲凉。 第332章 护国公夫人 江月白这一觉睡得很沉。 但是到了点,她就自然醒。 在醒来的一瞬间,她感觉很迷茫,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 甚至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在帝都的医院中醒来,会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来查床。 然而并没有。 昨天伺候她沐浴的两位小宫女连忙跑过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今日给她准备的是一套丹紫红和浅红色搭配的一套衣服。穿上后,人美如三月里的桃花,四月里的石榴花,娇艳鲜亮。 小宫女们心灵手巧,画的妆容与盘的发型十分的青春活泼。 江月白感觉镜中的人都不像自己,很陌生的感觉。 “小主漂亮得像九天的仙女。”其中一个小宫女嘴甜地夸道。 江月白戴上一对石榴石的流苏耳坠,笑着望了她一眼,“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瘦瘦的小宫女听了羞红了脸,心里美滋滋的。边上丰满些的小宫女打趣地掩着嘴笑起来,遮住眼底的嫉妒。 说话之间,江月白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胡椒味,“你们闻闻,我身上还有胡椒味吗?” 两名小宫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江月白抬眼看向瘦瘦的宫女,伸出袖子,“你闻闻看。” 小宫女窘迫地闻了闻,还没说话,立马打了个大喷嚏,吐沫星子都喷到了江月白袖子上。 立马惶恐地跪在地上,“小主恕罪,奴婢失仪。” 旁边的小宫女跟着立马跪下,嘴里说着,“求小主开恩。妍妍她刚入宫不久,不懂事。求小主网开一面。” 江月白扫了眼浸湿了的袖子,淡淡地说道,“无妨,换一身就好了。” 自嘲地想,看来今天只能一身胡椒粉味地去见人。 江月白这次换了套淡绿色清爽点,换衣服的过程中,假装随意地问道,“徐总管如何了?” “回小主,听说徐总管身子有些不适,御医早晨来看过。今日好像歇着了。”瘦瘦的小宫女怯怯地答道。 她有些急于讨好江月白好将功补过,试探性地问,“小主是想找徐公公吗?”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接话。如果要感谢或者道歉,当面才好。 小宫女讪讪的,不知道自己哪里答错了,又不敢问,忐忑不安地伺候着江月白用早膳。 李北辰特意嘱咐了早膳,琳琅满目,大概有三十多种花样,很像五星级酒店自助早餐的排场。 江月白心想这皇上用早膳的排场太大了吧,每个都吃不了几筷子,真浪费。 伺候用膳的太监宫女们个个眼冒精光地盯着江月白。伺候好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可是在御前表现得好机会。 江月白把心仪的几样都尝了点,喜欢的点心就多吃了两筷子。 这些喜好,被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仔仔细细地记在脑海里,生怕遗漏了一点。 皇上和徐公公回头一定都会来问。 吃得都有点撑了,桌子上剩下的更多,有些她压根没有动筷子,还是干净新鲜的。 心中惋惜,这么精致高档的吃食倒掉实在可惜。 但要遵循一条原则大领导不在,千万不要擅作主张,不要自作聪明,不要同情心泛滥,贸然处理他跟他直接下属的关系。 更不要根据自己的喜恶和道德标准,坏了领导的规矩。 任何时候,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和权限。 用完早膳,江月白就从养心殿出发步行去景仁宫请安。 之前为了避风头装病了两天。 可这两天众人皆看到江月白生龙活虎,日日被召来伴驾。 如果不去请安就说不过去。 经过皇后的坤宁宫时,她默默地走到宫门外,跪下行礼,心中祈祷皇后用了紫雪丹后能早日康复,苏醒过来。 入宫以来,虽然皇后一开始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给他们饭菜里下泻药。但后面,反而跟她们姐妹二人亲近,结为同盟,多次公开维护自己,对妹妹多有照拂。 虽然都是因为利益,但她喜欢跟皇后这样聪明、大气、有格局、有手段的领导打交道、做交易。而皇后临危不惧,舍身替皇上挡刀,忠义勇敢之举,更令她心生佩服。 所以她跪拜得十分虔诚恭敬。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却见眼前有一只手伸向自己,似乎是想托自己起身。 她视线上移,一位满头银发的妇人正探究地俯视着她。 这妇人头发全白,但从脸上看不过四十岁的年纪,有明显皱纹,但不多。衣着打扮考究,浑身上下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只有长期居于上位者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仪态,不是靠身上华美的衣服撑起来的。 眉眼之间的那股英气与皇后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凌厉。 想必,这就是皇后的母亲护国公夫人,谢夫人,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臣妾参见护国公夫人。”江月白没有起身,而是又拜下身。 “哦?何以见得?如果认错了呢?”谢夫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 衣着素淡,头上的发饰倒是精致名贵,举止得体从容,看起来似是大家闺秀。 “除了能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护国公夫人之外,臣妾不知还有谁能如您这样,雍容华贵,一身名门正气。”江月白笑着说道。 “那可未必,”谢夫人不冷不淡地说道,对江月白的溜须拍马之词透着不屑。 “臣妾说得句句是真。”江月白依然笑着,真诚地说道,“臣妾今日见到夫人才明白,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气度胸怀从何而来。” 谢夫人愣了下,心底听到这番夸奖,瞬间的欣喜之后,眼底满溢着落寞,“不过如你这般有心地给皇后请安,已然难得。世间多见的是墙倒众人推,不知宫里还有多少人真心希望她醒过来。” 话音未落,谢夫人伸手扶起江月白站起来。她的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睛里转了转又忍了回去。 谢夫人的一头白发刺伤了江月白的眼睛,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母亲,因为操劳过度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她不敢想母亲知道她猝死后会如何。 禁不住柔声安慰道,“夫人,您别担心,皇后娘娘吉人天相,说不定这几天就会醒过来。” 第333章 老阴阳人 “谢谢你。”谢夫人哽咽地说道。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回应江月白的善意。 活了大半辈子,谢夫人见多了人情的冷暖,心已经又冷又硬,看人又狠又准。 她看得出,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做戏。 于谢夫人而言,江月白完全是个陌生人,但江月白说的话、做的事,让她感觉了好受许多。 在这深宫里,她不是孤立无援的,还有人希望她的女儿活着,快点好起来。 江月白回之以微笑,“夫人您保重身体。皇后娘娘一定会醒过来的。臣妾这会儿先行一步。” 谢夫人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说完,禁不住叹息了一声。 双方心照不宣但都不点破,江月白这是要赶着去景仁宫请安。 “姐姐!” 听到这声清脆的呼唤,江月白嘴角上翘,眼睛里满是笑意。 “这是臣妾的妹妹江锦绣。”江月白侧过身,向谢夫人介绍道,又看向妹妹,“妹妹,快给皇后娘娘的母亲护国公夫人请安。” 江锦绣乖巧地给谢夫人请安后,又规规矩矩地朝着皇后娘娘寝殿的方向行礼跪拜。 望着这姐妹二人,谢夫人禁不住眼睛湿润。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紧紧抓住江月白的手,盯着江月白的眼睛,仿佛要把他她看穿一般,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福贵人?救了我女儿的那个人?” 江月白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皇后娘娘高义,臣妾只是聊尽绵薄之力。” 谢夫人一向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她禁不住想要行礼感谢,扫视了一眼周围,见越来越多的妃嫔向这边走来。 她盯着江月白的眼睛,郑重地说道:“你的这份恩情,我们护国公府记在心里了。你先去忙,有空就过来坐坐。” 说完整个人又恢复了冷漠矜贵,默默地注视着江月白,此时感激的眼神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好。夫人您保重。” 江月白恭敬地说道,带着妹妹再次行了个礼才离开。 江锦绣挽着江月白的手,笑嘻嘻地凑在她衣服上嗅来嗅去,挤着眼睛,“哈哈哈~还是一股子胡椒粉味。姐姐,昨晚你睡得好不好?有没有?” 江月白没好气地掐了妹妹一把,翻了个白眼。 皇上带着江月白离开后,江锦绣从小罗子那里知道了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样笑得捶床,乐得合不拢嘴。 身后的妃嫔们小声地议论着她们姐妹二人,言语神色里惊叹中夹杂着妒忌和鄙夷。 有些话似乎就是故意说给江月白听的,但她听见也根本不放在心上,淡定地拉着妹妹的手缓缓前行,看花看树,谈笑风生。 做hr时,被员工当面或者背面骂的时候多了去了,哪里还会怕人说闲话。 今日不知为何,都特别积极。到点之前就来了一大半。 慕容氏被禁足、夏嫔在做小月子、熙容华在安胎没来,三个人都请了长假。一向爱摆谱的璟妃今天都掐着点到了。 一副其乐融融的气氛。 但众人脸上的黑眼圈一个都不少,再高档的化妆品似乎都遮挡不住。 但昨晚侍寝的魏选侍没来。 璟妃扫了一眼新人。才不过半个月,就分出了高低。 像江氏已经连升三级半,到了贵人加封号。而有的人段位太低,还在选侍上没挪位,皇上的毛都碰不到。 想到此前以学习心得论侍寝机会,她就气得肝疼。 瞧向居主位的和妃,一脸的淡定,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都过点了,昨晚侍寝的魏选侍竟然还没到。这是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啊?和妃,你也不管管!” 和妃压根不恼,璟妃老阴阳人了,谁侍寝她就看谁不顺眼,笑着说道,“不碍事,头一回嘛。听说昨日夜里侍寝完宣了太医。许是昨日夜里辛苦了,才耽误了请安。” 璟妃冷哼一声,“现在的新人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前皇后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和妃依然笑着,“妹妹以前也经常因为侍奉皇上没来请安。想必懂得里面的辛苦。何况说不定,魏妹妹温婉娴静,格外得皇上怜爱呢。璟妃娘娘不必对新来的妹妹生气。” 璟妃傲娇地冷笑一声,不答话。 心里却有些发虚。以前皇上喜欢和妃,可能还真喜欢温婉娴静这类性子,偏偏自己不是这款。 全程认真听她们聊天的海兰珠一本正经地感叹道,“就是就是,和妃娘娘说得对。皇上说不定就喜欢温婉娇柔的。” 说完对着对面的江锦绣挤眉弄眼,毫不掩饰对她揶揄的意味。 江锦绣对上海兰珠直白的眼神,想到那天夜里的情形,连着耳朵都羞得通红。 其他还没轮上侍寝的新人即使妒嫉得冒火,也只能忍着。璟妃、钱贵人她们一帮老人们心里也跟着冒酸水。 已经为此意难平很多天,但今日还是后悔。 璟妃禁不住出声问道,“接下来还有几个没排?” 和妃小声问了下身边的墨玉,才朗声说道,“还有谢才人和钱贵人。” 璟妃恨恨地瞪了谢才人一眼。 竟然还有两个。还好,只有两个。 熬过今天明天,后天就可以翻牌子,到时候打点一番...... 伏在桌子上,正在做会议记录的谢才人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手中的毛笔微微一抖,但还是瞬间稳住了,没有掉下墨汁来。 她自然知道今日终于轮到了自己。她已经为这件事紧张激动得好几天都失眠。但在外人面前,她即使再想要,也断然不会表现出来,免得被人看轻了去。 与她不同的,自然是钱贵人。她喜形于色,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得意。 就在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说皇上口谕,魏选侍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免她三天的请安。同时,宣了圣旨,晋封为魏答应。 实际上是因为魏选侍昨日冻着了,一晚上都在发烧,反反复复。这会儿被送回了承福宫养病。但众人听起来,却像是折腾得太厉害了,连人都起不来了。 范常在想到前晚自己在乾清宫承宠不过片刻,结束后简单收拾了下就被送回延禧宫,压根没提免请安得事。前有江锦绣多次叫水,今有魏选侍夜宿乾清宫,得皇上垂怜被免三日请安。 低着头,心中哀伤,神情恍惚,泪水在眼框内直打转,差点绷不住哭出来。但到底还是有点脑子,强行压抑住想哭的冲动。 如果被人发现了她的伤口,就有人会像狼一样扑上来,先撕咬她出局。 接下来最大的事情,就是为太后准备寿宴。 和妃例行公事地问了问海兰珠和璟妃节目排练的进度,勉励大家都要听从两位领导的安排,努力排练好节目。然后提醒大家都要各自单独准备礼物。 没说多久就散了场。 江锦绣过来找姐姐,被坐在姐姐身旁的钱贵人一把拽住手。 第334章 她的靠近不简单 钱贵人感叹地说道,“福贵人,淳常在,妾身出身低贱,以歌姬的身份进的宫,宫人皆嫌弃,受尽鄙视。” 她声音开始哽咽,眼中有泪。 “之前若不是淳常在出手相助,妾身不知要被何等出丑和羞辱。如今竟还能有机会侍寝,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两位恩人才好。” 话音未落眼泪就噗噗地直往下掉,她轻咬着嘴唇,垂下眸子,用手绢擦着眼泪,“妾身真地,真地很感谢二位恩人。” 说着要行礼拜谢,被江月白眼疾手快地托起。 “贵人姐姐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江锦绣甜甜地说道,笑着望了姐姐一眼。 江月白松开搀扶着钱贵人的手,点点头,“都是宫中姐妹,互相照应,不必客气。行如此大礼,折煞我们了。” 钱贵人的眼泪流得更多。 “妾身在宫里没有朋友,想要跟两位恩人亲近,怕是高攀。只恨出身低贱,蒲柳之质,除了弹琴跳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以后两位恩人只要用得上妾身的,尽管跟妾身说。” 江锦绣心底善良,听到“没有朋友”、“高攀”这样的话就心生共鸣,连忙打趣地安慰道: “古往今来,好多得盛宠的妃子都是因为能歌善舞。像我这样怕苦怕累,既不会弹琴,也不会跳舞,才是真一无是处,烦恼得很。” 真诚的语气让钱贵人一下子愣住,跟着也笑了。 江锦绣则拉住钱贵人的手,笑着说,“姐姐以后常来桃蕊宫玩吧。” 钱贵人却不看江锦绣,抬头看向江月白,小声问道,“福贵人,请问妾身可以吗?” 宫内等级森严,按规矩,江月白有了封号,比她高半级。见到江月白,她需要行礼。 在江月白面前,她时常会感到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心生崇拜和服从,不敢造次。心中的念头似乎被她一眼看穿,无所遁形,不敢欺瞒。 江月白点头,“欢迎常来。钱姐姐会弹琴跳舞,不如教教我们吧。我跟锦绣不会跳舞弹琴,正好想学没人教。就是怕姐姐嫌弃我们笨手笨脚,不好教。” 钱贵人惊慌失措,“福贵人,您位份比妾身高,该妾身叫您姐姐。” “姐姐入宫比我们早,年龄比我们大,叫声姐姐应该的,”江月白笑着说道,“就别谦让了。” 江锦绣嘟囔着嘴,打了姐姐胳膊一掌,“姐姐!你想学别拉着我啊。我才不想学。钱姐姐,你要教就教我姐姐吧。她是天下最好学的人。就不要折磨我了。” 昔日被老师按着压腿劈叉痛得嗷嗷叫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 光是想想,就可怕。 而且江锦绣最近被队长海兰珠抓着单独上小课,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江月白无奈地摇头。 从小,她就拿这个爱撒娇耍赖的妹妹没办法。 “钱姐姐,以后怕是真要劳烦姐姐,我还真挺想学跳舞和弹琴。不如后面挑个好日子,向姐姐拜师学艺。” 正好“舞动京城”里面,赵飞燕老师教的很多舞蹈动作很难,很多地方不明白、没把握,需要有人手把手来指点下。 歌舞坊出身又主动攀关系的钱贵人无疑是佳人选。 而且钱贵人接近她们肯定有目的。她是三王爷进献给皇上的歌姬,说跟三王爷一点瓜葛都没有,恐怕谁都不信。 那就借机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在翻脸之前,提防归提防,先维持表面的和平,当朋友先处着。不必上来就划清界限,直接掀桌子。 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基本的人际交往法则。 姐妹二人与钱贵人话别一起走出门后,发现范常在竟然还在殿外路旁,对她们微笑示意。 看来是专程在等。 “范妹妹,你在这里等这么久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江锦绣拉着小姐妹的手娇嗔。 范常在错愕地低头看着江锦绣的手,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小声说道,“两位姐姐好,妹妹见钱贵人去找你们,就没敢冒昧打扰。” 江月白敏锐地捕捉到,范常在身上突然有了胆怯和客气。 范常在以前不是这样的。基本上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在搬到跟熙荣华一起住之前的那个下午,甚至带着几分骄傲。 原因恐怕就在,彼此间身份差距的骤然变化。 人最难以接受的就是,明明跟自己差不多的人,却突然飞黄腾达。 一边自卑一边嫉妒。心理就很容易失衡。 但只有经历这样的落差,才能认清现实,才会成长。否则一直都活在幻想里。 所以,江月白不动声色,装作没有看出来,如往常一般的态度。 范常在的视线刚刚碰到江月白就飞快地错开。 “熙容华姐姐说,她这些日子老呆在延禧宫里谁都见不着,寂寞得很。今日做了些点心,想请两位姐姐前去坐坐。” 熙容华如今是宫里唯一有孕的女子。对她腹中孩子虎视眈眈,想要谋害她的人肯定不少。 傻子才会往火坑里跳。 偏偏就有傻得冒泡的人,比如江锦绣,她立马开心地应了下来:“好啊!” 心想正好有好多话,想找个私密的地方跟范常在说。 她们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天。 自从她从西区搬走,每次请安之后,往往只是在路边寒暄几句,就匆匆话别。 江月白却突然抓住江锦绣的手,嗔怪道: “妹妹,难能说去就去的。熙姐姐身怀龙胎,万一我们贸然拜访,惊了胎气多不好。范妹妹,你说是不是?还要烦请你替我们谢谢熙姐姐。” 江锦绣知道自己没脑子了。 熙荣华怀孕,多少人眼红。万一出了事,根本说不清楚。夏嫔的流产就是这样就是例子。 想想就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上,仿佛那里面已经有了小生命。 范常在没想到江月白会拒绝得这么直白,有些尴尬,“是妹妹想得简单了。” 她注意到了江月白放在腹部的手,心有触动,犹豫了下,脸一红,害羞地说道,“锦绣,我们一起去湖边走走吧。” 这简直是一拍即合,江锦绣开心地答应下来,“姐姐,我也想跟范妹妹单独聊会天。” “昨晚下过雨,你们注意安全,注意滑倒。” 两个初涉情事的少女神秘兮兮的,脸和脖子都羞得通红,连带耳朵都红了。还能交流什么...... 不就是那些事嘛。 她已学完全部的课程,看多了细节讲解图,感觉已经全然免疫。 不管什么花样,最终都是in,out,in, out,到达,完成,结束。 江月白这么想着的时候,自以为很理性,脸却刷地一下就红了。 第335章 你缺少的是技巧 妹妹离开后,江月白打算回桃蕊宫,把屋里的胡椒粉处理一下。 还未走出几步,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抬着轿子朝她走过来。 “福贵人小主吉祥。皇上召您过去勤政殿伴驾。” 江月白微微愣了一瞬间,立马恢复正常。 坐在轿子里,江月白闭目养神。 自己这是成了董事长助理吗?日夜不离身地伺候着。 到了勤政殿,李北辰身着一身米白色绣金色龙纹的练功服,正在院子里打拳。 身姿矫健,凶狠凌厉,一看就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杀人的招式,却如行云流水般优美。 面庞的线条此时如雕塑般硬朗冰冷,嘴角带着几分凌厉与讥嘲。 在见到这副画面的一瞬间,江月白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定定地站在那里。 与其他人穿白衣,如李北弘的温润君子,韩子谦的孤冷疏离不同,李北辰身着白衣时,有一种战神般无所畏惧的磅礴气势。 那不是悠悠然岁月静好的雪花。而是苍茫大地上,呼啸北风中刮落的暴风雪。 江月白想,先皇在战场上恐怕就是这样的气势,行走之间都是激荡人心的感召力。 李北辰打完全套,收势立住,轻声问,“你来了。睡得好吗?” 冷峻的眉眼如春水般融化,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月白并不因为领导的亲近就忘了尊卑,依然照规矩行完礼,才恭敬地答道,“谢皇上关爱。昨晚睡得还好。” 此前脸上泛起的红云此时还未消散,薄薄一层,带着几分娇羞。 提到昨晚,她不由自主想起昨晚在胡椒粉攻势下两人狼狈的一幕,强逼自己风淡云清,却依然憋不住笑意,眉眼间都是笑。 这一笑,瞬间柔软了李北辰的心。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江月白,想要留下这一刻。 想到昨晚江月白的梦话,心里又涌出几分痛苦。 “来,让朕看看你舞剑,”李北辰扭头对身边的小太监说,“拿剑来。” 小太监弓着腰捧着剑小碎步走到二人面前。 李北辰食指一扬,小太监便退立在一旁。 剑鞘雕刻着精美古老的花纹,柄上镶嵌着一颗红色透明的宝石,极其精美华贵。 她上辈子都没机会去博物馆。所以对历史上的宝剑并不了解。但只是一眼,便爱上了这把剑。 这世间万物,她并没有特别的钟爱。此时,这柄剑让她心里涌动着一股激动而爱慕的情绪。 大概就是男人触摸到心仪的豪车时的感受。 江月白缓缓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感受着剑的灵魂,就像抚摸爱人的皮肤。 拿起剑来,从剑鞘中拔出剑来,寒光闪闪。 拿起剑后,她的整个人就变了。 一剑出,右脚起,不由自主地拿着剑舞动起来。她不再是自己,而是与剑融为了一体。 淡绿色的衣衫翩跹,剑影残光片羽,如夏日清晨山间的一缕清风,肆意潇洒。 风起后,残花花瓣飞过,翻飞在剑上被劈成两半,落在她的头顶又被风吹落。 此时没有了后宫妃嫔,只有快意恩仇的女侠客,只有天外来客世外仙。 多少年后,李北辰都会想起今日这一幕,这令他震惊心醉的一刻。多少年后,这一幕始终如今日这般清晰。 他手里握着剑鞘,安静地望着江月白的身影。 江月白舞完一剑,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提着剑快步走向李北辰,脸上挂着畅快的笑意。 李北辰伸手递上剑鞘,江月白将剑归鞘,一气呵成。 “臣妾让皇上见笑了。没有穿练功服,有些施展不开。”江月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敌人来犯时,不会等我们换好衣服,”李北辰瞬间变得严肃冷峻,“你的剑术水平用于自保够用,但如果要杀人,就还需要一些格斗技巧,要更狠辣一些。你死我活的时候,来不得半点心软。”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昨晚左臂刺伤的位置,禁不住抿嘴笑着。 江月白绝不属于对敌人心软的。 李北辰想起晋王大婚,江月白砍杀数十人救出太后那晚,刘公公回来后提到,那次江月白可能是第一次杀人,没有对敌经验,全凭着赤胆忠心,乱劈乱刺。 叹息道,“你缺少杀人的实战技巧。” 不过没关系,朕以后会教你。 “臣妾哪里想到皇宫里如此危险?”江月白带着几分嘲讽地说道。 李北辰轻笑着问道,“怕了吗?” 江月白抿着嘴笑,不说话。 李北辰凑到江月白的眼前,两人鼻息可闻,又问了一遍,“怕了吗?” 江月白垂下眸子,笑着说,“怕。” 李北辰大笑,慢慢退后身子,好整以暇,“从今天开始,你以后晚上就住在养心殿。” 顿了顿,认真地盯着江月白的眼睛,“呆在朕身边,朕保护你。” 当然,你也可以保护朕。我们一起。 他握住了江月白的手。 江月白的“可是”二字几乎脱口而出。皇上每天晚上不是要翻牌子吗?这是什么意思。 正好有小太监走过来,似乎有事禀报,李北辰扫了门口一眼,握着江月白的手,轻声对江月白说,“皎皎,你先去偏殿沐浴更衣,休息片刻。中午陪朕用午膳。” 转身吩咐小太监,“回屋伺候朕更衣。” 江月白笑着点点头,摩梭着手中的宝剑的剑柄剑鞘,爱不释手。 原来,不是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只是以前没有机会遇到而已。 这一幕,被李北辰看在眼里。 他送的东西,她喜欢,让她高兴。这让他很满足。 六王爷、慕容池、陈宁、大理寺的杨万里和黄少安、督察院的周仕鹏与常易安几人此时已经候在勤政殿外,等待召见。 李北辰最先召见了督察院的周仕鹏和常易安。 给贪墨官员投案自首的时限已过去两日,算是告一段落。现在要处理的就是抱有侥幸心理拒不上缴贪墨银两的。 周仕鹏和常易安根据自首人员的个人陈述和举报,今日拉了个没有投案自首人员的名单,交给了皇上。 这份名单一式三份,每人各执一份,上面签上了他们两人的名字,按上了他们的手印。 相当于交了投名状。 他们自知如果后面翻出来大浪,引起朝局不稳,皇帝就会献祭他们二人作为替罪羊,平息官员们的怨气。 皇上拿到长长的名单后,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这意味着整个京城几乎没一个清官。 陈相、孟相都不用说,第一批带头自首。满朝几乎都是他们的党羽门下,官官相护,自然都有参与利益的勾兑。 那基层呢? 恐怕比京城更严重吧? 李北辰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二人。 常易安弓着腰恭恭谨谨,实则心中发虚紧张不安。周世鹏虽然也弓着腰,但脊梁挺括,倒是凛然有度的样子。 目光落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魏王李北望。 第336章 案件有了新进展 按照大明王朝的法律,只要皇帝应允,亲王可以在朝中参政议政、甚至担任官职。 李北辰手中的毛笔悬在空中,斟酌了半天,终究没有落下。 他想既然如此,不如看一看,到底是不是三弟。 如果是,正好给对方一个反叛光明正大的理由。双方的较量不至于那么难堪。 “明日早朝上由周卿宣布这个名单,后面按照进行停职稽查,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不必顾及任何人的颜面。” 李北辰放下笔,身体微微后倾,“周卿,你留下。” 周世鹏心中虽然坦荡,但圣上之前,难免忐忑不安。 尤其皇上喊他留下,却只慢悠悠地喝着茶,不言不语。眼底云遮雾绕,不知道藏着什么。 “周卿入职都察院多少年了?” “回皇上,十载有二。” 皇上点点头,“名单里未见周卿,足见周卿风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必周卿结交往来之人,皆高洁自爱。朝廷正是用人之时,请周卿推荐些可用之才。” “谢皇上厚爱,”周世鹏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臣有二人可推荐给皇上。不过……” “不过什么?”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都察院、大理寺掌管天下刑责,条规律令,不可有贪欲私心。需多用刚正不阿,清正廉明之人。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其他需要执行和落实的部门,臣以为,不必过于严苛,适度即可。” 难得有人敢说真话,李北辰笑着问道,“周卿给朕推荐的是哪种人?” 周仕鹏如实答道,“一个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为前者,在地方。一个办事周到,外圆内方,为后者,在京城。都是办实事不虚头巴脑之人。” 李北辰微微颔首,“你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朕交给吏部去办。” “臣替他们先行谢过皇上。” “周卿以为贪腐问题是否有解决之道?” 周仕鹏沉吟片刻,又说道,“臣愚钝,臣看法与常大人一致。贪腐一事穷尽手段也无法杜绝,实乃人性决定,只能教化劝诫督促,发现一例处置一例,实现一定的威慑。但阴阳互生,善恶同存。不宜过于苛责。当正义光明占主流,那么阴暗污秽就减少,已为人间大善。” 李北辰听完后不置可否,令周仕鹏写下名字后,便让其退下了。 接着召见了大理寺的杨万里和黄少安,了解最近几个案子的案情。 叶竹卿的案子果然没有多少进展。毕竟一个春试完毕后的一个写着答案的纸条,只能说有嫌疑,并不能作为决定性证据。 审问过程中,叶竹卿一直咬死那张纸条只是考完之后写给父亲工部尚书叶明品鉴提意见,并无作弊和贿赂考官的举动。毕竟答卷水平极高,卷面极其美观工整,完全无需贿赂考官,盲评都会中探花以上。 二人汇报时,李北辰不发一言,临到末,按照韩仲载被江月白下了真话丹后的供词,列了个调查名单。 告诉二人,这是收到密报,检举揭发出来涉嫌科举舞弊案,行贿受贿的官员及其子女,里面就有前大理寺卿天牢纵火案主角韩仲载的义父翰林大学士韩淳赋。 早就听闻先帝有一套专门的密报系统。今天杨万里和黄少安才亲眼见识到这个系统的厉害,冷汗涔涔,心下暗暗吃惊,不自觉地回忆自己的作奸犯科之举。 看来皇上很多时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睁只眼闭只眼,维护朝局稳定而已。 至于孟青涉嫌杀害艺伎云熙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经过审讯,发现除孟青外的几名男子在此期间进入过茶水间,包括陈宁、孟冉等,都已去大理寺录了口供。 另外艺伎手里和指甲里抓有一小缕布料,与孟青当日身上布料颜色截然不同。疑似在挣扎反抗时,从罪犯衣服上最可能是衣袖上撕扯下来。 经专业人士的探查辨认,该布料为名贵高档面料。虽然只是小小一缕,却可见其独特的纺织工艺及隐隐约约的花纹。而能穿这种料子衣服的人,屈指可数。 根据当晚穿着该颜色料子衣服的只有一人:孟相家的小公子孟冉。 李北辰要求二人对布料一事严格保密,如果走漏风声,格杀勿论。 即使能证明艺伎指甲里的布料是孟冉的,有见他进入茶水间的人证,证据还是不够充分。即使能证明他进入过房间,对艺伎用过强,但还是不能证明,他杀了艺伎。 除非孟冉自己招供。 杨万里和黄少安走后,慕容池与陈宁一起走进来。 慕容池见到皇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陈了自己作为一个儒生竟然对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念念不忘,以至于把陈宁卷入孟青的案子,请皇上责罚。 李北辰安静地听他说完,禁不住叹息,“你们慕容家都是痴情种。罢了。都是因缘际会,巧合罢了。” 原来,慕容池的父亲作为嫡长子,仪表堂堂,学富五车,也是翰林院学士,却一生只娶一人。 慕容迟听到皇上听不出褒贬的一句话,原地微怔了一下。 眼前的皇帝年轻的面庞上既有帝王的沉稳厚重,却又有几分人情味,不那么狠辣无情。 没在先帝手下当过差。但他觉得所谓明君,不过如此。 就此被李北辰一笔带过。 慕容池鼓起勇气给皇上汇报了一向极其重要的事情,原来户部的账本清查后发现有巨大的亏空。 亏空的来源,主要在于前太子与贵妃之子争夺皇位时,前户部尚书张成那时是太子党,户部就成了太子党的提款机。 后来太子被谋害,太子党倒台,先帝病重,户部被挪用的窟窿一直没补上。所以财政一直处于赤字状态,还越搞越大。 李北辰突然想起来,户部一向由陈相分管,太子活着时他是太子党的领袖。孟相则支持贵妃生的五皇子。 先帝没有因为丞相支持夺嫡之争而处置任何一位大臣。 相反,他在太子死后,处置了五皇子,在朝堂上开诚布公地表示支持未来储君是人之常情,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只要新帝继位后,坚定支持新帝即可。 如果太子有后呢?陈相是不是在秘密继续支持太子党? 皇后遭遇刺杀后第二天,有名身重剧毒昏迷的小童求助于姜氏经营的医馆。但后面那个小童再无影踪,就像凭空消失了。 陈相是否牵扯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过就像江月白给他讲的故事里的重病富豪,还是要“先治病,把身体养好”,赶走强盗需要从长计议,积蓄力量。 “你先替朕拟条旨意,朕即日宣布。要求地方上进行平账,把窟窿补起来。三个月后巡视组各地督察,到时候能补上亏空,则概不追究;补不上窟窿,就按罪处罚。” 第337章 迟早要疯 慕容池走过,陈宁留下单汇报工作。 天香楼因为是第一案发现场,被刑部查封关停,接受调查。 茶楼酒肆的舆论引导为新帝严厉打击贪官污吏一类的反腐新闻、太医院梁太医的中老年特效药的花边新闻、前花魁与新花魁对比的娱乐新闻、新上市话本子等。 把天香楼孟青杀人案刻意压了下去。 同时散布小道消息,孟青杀人案有内情。一种说法是有人陷害孟相,栽赃嫁祸;一种说法是孟相家的嫡庶之争,庶子杀人栽赃嫡子;一种说法是你情我愿玩窒息类y出了意外;一种说法是孟青休了的爱妾因嫉妒而杀死了新欢。 对叶竹卿的科举舞弊案,则放任不管。 主打一个任舆论自由发酵,让真相浮出水面。最好能让书生们义愤填膺,最好互相检举揭发,公车上书。 为了配合大理寺那边的调查,李北辰让陈宁找到普通家庭出身的考生,再通过他召集一帮人,去大理寺前面请愿,要求彻查今年参加科举考试有高官背景考生的考卷。 大理寺那边就可顺势对这些有背景的考生进行分开审讯。总能从中找出一两个肚子里没文化心理素质又差的草包作为突破口。 等所有人都走了,六王爷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李北辰喝了口茶,抬眸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六王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让你失望了。我跑去大理寺和刑部。人家例行问了话,就让我走人了。说是有人证明,当时她公开纠缠我,我不乐意。而且还有能证明案发我不在场的目击证人。” “这不是好事吗?人本来就不是你杀的。”李北辰笑了笑。 老六这下生气了,阴阳怪气的,“昨天不是说要演兄弟不和嘛。那不得把案情安排得成我杀了人,然后皇上你把我废黜贬为平民才叫分道扬镳。” “得顺势而为啊,”李北辰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想早点去就藩吗?这个机会不是正好吗?” “你怕是因为谢家最近主动给鞑子挑事替皇后报仇,对北境不放心,才喊我动身的吧?”老六懒洋洋地瞟了李北辰一眼。 “老六,看破不说破。”李北辰笑着说道,“你准备等母后过万四十岁寿辰后再走,还是尽快走?” 六王爷一向孝顺,他这几天一直在犹豫,母后的寿辰就在这个月十五,不如等个十几天再走。 但他知道谢家最近总在找借口主动挑事,为谢可薇报仇。与鞑靼间的大战和谢家反叛一触即发。 事出紧急,只能早做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云熙之死,让李北弘彻底明了心中无法自拔的爱意,厌倦了京城的尔虞我诈,对外面的海阔天空产生了热切的渴望。 他迫切地想离开京城,离开皇兄,离开有江月白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已经为她着了魔。 每一日都在思念着她,脑海里总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那里救人落水时的清水出芙蓉, 在房间里拒绝他时的决绝冷酷, 以命救太后吐血晕倒时的勇敢脆弱, 代表皇上身着华服出席魏王婚礼的华贵大气…… 看到什么都会想到她,都想跟她分享。而这种思念一日比一日更强烈。 昨日午膳时见到江月白,他才惊觉,这些日子到底有多想她。 从窗户那里见到她开始,就想能看到她,靠近她,待在她身边,跟她多说几句话…… 哪怕只是远远地望着,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哪怕她满心满眼的只有皇兄,根本没有自己半分影子。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避免失态。 离开皇宫后,“皎皎”,这二字在他心中已念了千遍万遍,生出无限柔情。 每念一次,心动就增添一分,思念就愈发浓烈一分。 他控制不住地想她,即使夜里特意在沈石溪上折腾到筋疲力尽,却依然无法入睡。那个名字,在心口,在嘴边,呼之欲出,一不留神,就会蹦出来。 他感觉自己迟早要疯了! 他害怕再待下去,有一天会失控,不顾一切去找她! 还是离开这里,祝福她和皇兄吧。 六王爷想到这里,心如刀绞,眼中有些湿润,终于下定决心,走出这一步。 离开京城,到边境去,到战场上去。 “皇兄,就三日后出发,早做打算。”说完,他释然中感到十分疲惫。 尽管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但李北辰依然十分感动,郑重地点点头,“好。你去母后那边说一声。她恐怕会伤心。” “好,”六王爷低声答道,“大哥,京城里危机重重,你也保重,替我照顾好母后,在母后面前尽孝。” 李北辰注视着弟弟的眼睛,眼眶有些发红,“好。各自珍重。去吧。母后肯定在等着你。” 突然之间,李北辰猛地把茶杯摔到地上,站起身,指着弟弟怒吼道,“老六,你反了天了。母后还有十几天就要办大寿,你竟然吵着要带着小媳妇急吼吼去就藩。果然娶了媳妇忘了娘!朕......你给朕滚出去!” 这突然间的飙戏,让一向自封为“影帝”的六王爷自叹不如。 看来以前自己演戏能成功,不是骗过了哥哥,只是哥哥配合演出而已。 他猛地站起身,勾起嘴角,歪着脑袋看向大哥,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道:“算你狠。不要脸。” 李北辰笑着伸出手扶住弟弟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结果弟弟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疼得他当即弯了腰。 “你欠我的。”六王爷说完哈哈哈大笑而去。 笑着笑着,眼泪在眼眶里就漫了上来,他回头望了眼,见哥哥捂着肚子对自己笑。 他连忙转过头,将泪水甩了出去。 说不留恋从小长大的皇城是假的。这里有他熟悉的一草一木。 他扬起头看头顶的天空,深吸了口气,一步步走得很慢,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想要深深地刻入脑海里,这样以后回忆起来才会生动而具体。 跟在哥哥面前的痞气恣意不同,他在出门一瞬间,就会恢复柔弱多病、君子如玉的模样。 他仿佛有一种心电感动,当他转头时,透过树木花丛,远远望见侧殿小花园里舞剑的江月白。她此时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衫,宛若一片桃花瓣在飞舞。 原来江月白实在太喜欢这柄剑,正在上网课。 这剑比玉泉剑要重很多,寻常女子用起来恐怕会更吃力,但江月白却感觉这份厚重自己用起来刚刚好。 因为这柄剑,她兴致勃勃地开始学习系统里的中级剑谱。是晋王结婚那晚,她吃了大补丸后,发疯劈了三十个刺客的系统奖励。 说是剑谱,其实是个3d交互智能ai学习系统。 第338章 她没有了名字 系统会在江月白视网膜上投屏一个3d的虚拟人,分步演示讲解各种动作。 同时系统会对江月白的动作进行3d建模,与标准姿势进行对照,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产生类似于真人师父现场教学的效果。 江月白此时沉浸于ai交互学习中不可自拔,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深情注视着自己的六王爷。 【系统检测到成年男子[晋王]对你好感度达到满级,已对你产生深厚的爱慕之情。】 江月白: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如果他当上皇帝的话,根据他的好感度推断可能会直接立你为后。】 江月白:开启静音。 【......】 江月白:你既然这么闲,赶紧去万维网打工赚宝贝。 【......】 江月白:或者你考虑下给自己打个补丁,升个级。 【......】 江月白:那就闭嘴,不要打扰我练剑。 说完,江月白纵身一跃,完成这节课的最后一式,气势凌厉得仿佛一剑可破碎虚空。 这突如其来的一劈,把系统都给震得一跳,差点出现雪花屏。还好,他是个成熟的系统,失态只是万分之一秒。 残红纷纷,日光淡淡,剑气呼啸。 很少回忆往事的江月白想起上一辈子的许多人许多事。 她的父亲、母亲、弟弟、爷爷奶奶,欺负过她的人,关爱过她的人。一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在她脑中闪过。她以为自己已经忘却,此时惊讶地发现她全部都记得。 有人欢喜地叫她江月白,有人愤恨地叫她江月白,有人鄙视地叫她江月白…… 想到坚韧而又饱受苦难的母亲,她闭上了眼睛,含住即将滚落的泪水。 她曾经恨恨地想过长大后,要找虐待羞辱她的爷爷奶奶决裂,要救经常被父亲家暴的母亲脱离苦海,要找那些凌霸过她的恶人报仇。要学一身武艺,荡平心中不平事。 如今终于剑术有成,有力自保。可这一剑仿佛斩断了前缘,怅然若失。 从此再无人敢大大方方地唤她的大名江月白。 她没有了名字。 只有代号。 这些代号都是临时身份,随时可以升升降降。 即使能被皇上赐名是莫大的荣耀。但“皎皎”这个名字,依然是被别人定义,不是她自己。 想到这个,她怅然若失,手里握着剑定定地站在那里。 立在树丛中的六王爷,观摩了全过程,万分惊讶于江月白剑术水平。 她拎着剑孤身伫立在那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眉宇间的哀愁令他心痛。 “在看什么呢?” 身后响起大哥笑吟吟的身影。自然是明知故问。 六王爷转过身,老老实实地答道,“看福贵人舞剑。” 神色坦荡,面色从容。 李北辰抬了下眉毛,“她剑术底子不错。有朕当她的老师,肯定不差。” 六王爷撇了撇嘴,“不如带着你的宝贝疙瘩同去给母后请安?” “你先去。我跟她还有点事。”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他才不会没事找事,三人凑一桌,给母后添堵。 这事是太后的心病。 她最怕兄弟间生罅隙,自相残杀。 “那我就先走了。”六王爷笑着说道,瞟了眼江月白,恰好对上她惊讶的眼神。 用嘴型对她说道,“我走了。” 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扭头肆无忌惮地看了眼大哥,风度翩翩地走了。 李北辰一点都不生气,只觉得好笑。 因为弟弟用嘴型说的话,他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音了。就是故意膈应他的。 他朝江月白走过去,淡淡地问道,“怎么又练起来了?” 江月白下意识地握紧手中剑,有些忐忑,“在试着练一本新剑谱。” 这一下子勾起了李北辰的兴趣,目光落在江月白手里的剑上,“哦?舞给朕看看。” 江月白抬起头,高兴地答道,“好啊。” 像练剑学舞这类专业的项目,还是需要有专业的老师指点,不能闭门造车。 光靠自己练,容易练岔还不自知,如果没有得到纠正,错误的姿势就会不断地被强化,最后改都改不过来。 江月白就跟着系统ai练习了一遍第一个招式。 李北辰眯着眼睛站在一旁。 迎上江月白期待的眼神,他缓缓说道,“这个招式比上午的那一套杀伤力要大,更实用。但步子不能浮,底盘要稳,身子要压下去,但脚步既不能太实又不能太虚。” 江月白听到这番评价,不仅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开心地拉着李北辰的袖子,“快教教我~” 李北辰望着江月白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愣住了。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放下手,低着头小声说道,“皇上能不能教教臣妾。” “皎皎,你又拘束了,”李北辰盯着江月白,温声说道,“朕许你自称我。记住了吗?” “嗯。”江月白跟以前一样,认真地点点头。 不是她不记得,而是领导心思变化莫测,保持尊敬比自作多情要好。 “剑谱能给朕看看吗?” 他从江月白手里接过剑时,两人的手不小心碰触到一起,两人都像被烫了一样弹开,虽然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江月白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剑谱已经被我烧了,都存在脑子里。” 李北辰点点头,这种避免剑谱泄密的操作很常见。 “你想看我怎么做这套动作吗?” “想!”江月白眼睛冒光。 李北辰嘴角露出笑意,又瞬间消逝。 剑在手中,身影飞舞起来。 江月白舞起来像嫦娥奔月,轻盈美感;李北辰舞得像蛟龙出海,充满力量和杀气。 江月白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她觉得这好像不仅仅是男女的差别。更是剑术底层逻辑上的差异。 李北辰看出她的疑惑,淡淡地说道,“你要假想对面交手的是敌人,你必须杀了他,再试试看。” 他把剑随手递给江月白,实在太随意,若是别人,很可能咣一下掉地上,却被江月白稳稳地接住。 心跳漏了半拍,又狂跳起来。 明明别的女人脱光了都没有感觉,这个女人,连眼神都不肯给一个,好像就有了心动的感觉。 江月白对皇上的目光灼灼毫无察觉。 她心无旁骛地按照李北辰教的心法,造一个假想敌,酝酿心中的恨意,努力模仿李北辰此前的动作,又舞了一遍。 “比刚才要好很多,但还不够好。”李北辰拿过江月白手中的剑,顺手就做了个示范,“比如这个动作,如果有偏离,那么敌人只要攻击你的腿,你就会被绊倒,剑还容易脱手。” 江月白愁眉苦脸地没有说话。 “这么快就没信心了?”李北辰戏谑地说道。 江月白有些不好意思,“那倒不会,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皇上舞得太快了,臣妾……臣妾没看清楚。” “打不死的小强是什么?”李北辰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疑惑地问道。 江月白不慌不忙地打补丁,“意思就是不屈不挠,绝不放弃。” 第339章 何德何能 听到江月白的“不屈不挠,绝不放弃”,李北辰眼中波光流转,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想起了以前倔强的自己,神色冷然,“那好,朕再做慢点给你看一遍。” 江月白认真地点头。 李北辰放慢动作又演示了一遍。江月白全神贯注地紧盯,手里则假装握着剑,跟着一步步模仿。 阳光披洒在她专注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但她似乎还是不得要领,神似却总差点意思。 江月白盯了李北辰半晌,叹了口气,“看着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李北辰一脸理所当然,“哪有一学即会的?” 学不会,需要他来教才正常。 世上天才太罕见。 “皇上不是一看就会了?”江月白摇摇头,感叹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大。” 上大学之后,她真切地体会到了这点。她花几天的时间才能记住、搞明白的知识点,有的人看一眼就会,过目不忘。 李北辰勾了勾嘴唇。 若不是了解江月白的癖性,他都以为她跟别人一样在刻意奉承。 实际上,江月白除了真心羡慕,确实在刻意奉承。 领导嘛。都爱下属恰到好处地捧场,拍好马屁。 他走到江月白身后,把剑放到江月白手里,握住她的手。 “全身放松,跟着我去做。抬左脚,勾起......向前跨一步,跃出,右脚蓄力,剑气凝聚.......假想那个树就是你的敌人,看到那个突出来的结就是他的喉咙。” 剑光闪过,眼前一棵一人环抱粗细的树被劈倒。 然而从手感上看,不过是随着李北辰的力道,在树上轻轻一划。 树倒地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闷响。 江月白心下震撼,吃惊地看了看皇上握着自己的手,又抬眼望向皇上。 李北辰缓缓松开手,负手而立,面色有些不自然。 “这就是四两拨千斤,心中有杀气的效果。在战场上,不能只防守,不进攻。更不能拼蛮力,否则很快就会因力竭而败。要相机而动,用巧劲,借力打力。怎样,感觉如何?” 江月白抬起手,若有所思地望着手心,点了点头。 “以前我学习剑术,是为了自保,从未想过杀人,杀伤力自然就不够。” 老师都喜欢勤奋又聪明的学生。 李北辰露出了几分笑意,“悟性不错!你若能成功转变心态,学习一些格斗技巧,很有希望成为大明第一女剑客。” 大明第一女剑客? 江月白想想就高兴,禁不住笑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回答道,“皇上教得好。我再试一试。” 领导夸项目完成的不错,下属有悟性。一定要及时地把领导夸回去。要么夸领导业务能力强,站位高;要么夸领导爱惜下属,会教肯教。 江月白努力地回忆了一遍李北辰的示范细节,凝聚起杀意,又再试了一遍。 待到最后一个动作时,她一剑划向那个树剩下的半截树桩。 划是划动了,然而没有掉下来。 李北辰扫了眼树桩,轻轻用手指在上面推了推,上面半截树桩没有动。 江月白干笑了下。 她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没那么容易学会。 “再试一次。”李北辰鼓励道。 走到江月白的身侧,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却又松开来。然后弯下腰,抬起她的右腿,弯曲成理想的弧度,固定住。 若不是江月白这辈子学过舞蹈和剑术,她这会儿金鸡独立,绝对要摔倒。 只是这也太奇怪了吧。这半蹲在身边纠正自己动作的人,竟然是皇上? 自己这是何德何能啊? 她心虚地朝四周望去。结果抬眼就望见了不远处一个淡紫色的身影。 竟然是和妃。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江月白顿时有些心虚。 犹豫了一下,她小声提醒皇上,“皇上,和妃娘娘到了。” “朕看到她了。”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将江月白的整个身姿调整好后,搂住她在怀里,握着她的手,把手中剑的角度也调整了一番。 “这就是动作的技术要领。现在你身体前倾,重心前移,稳住身形,连接下一个动作,再试着劈一次。” 此前江月白心里只有剑术,所以之前的身体接触,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武术教练。 此时和妃在一旁,瞬间有些慌乱,红了脸。 “好。” 她敛住心神,调整好状态。 姿势还是像雪花被暴风卷起时那样优美,但杀伤力方面完全变了。 模糊间竟然与曾经征战沙场见识过腥风血雨的李北辰不相上下。 这样优美的招式倒是能迷惑住敌人,让敌人误以为杀伤力不高,放松警惕。 李北辰眯着眼睛,嘴角噙着笑意。 果然,这次划下去后,半截树桩瞬间飞了出去。 “不错!”李北辰由衷地夸赞道,眼里藏不住的欣赏。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短了半截的树桩,发自内心地感谢苏州府那边负责选秀的,把皎皎送到他的身边。 “谢谢皇上夸奖。”江月白露出爽朗的笑意,眼睛变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刚刚你想起了什么?气势十足?”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江月白风淡云清地说,“晋王大婚那晚。” 李北辰默契地点点头,和他猜测的一样。只有想象真正遇到过的敌人,才能生发出杀意。 她盯着又少了一截的树桩,抚摸着手中的剑柄,望向李北辰。 “皇上是个好老师,可臣妾不敢劳烦皇上教。能不能给臣妾请个剑术老师?学好以后就可以更好地保护皇上。” 听到江月白想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李北辰心里特别高兴。 这是不是意味着,也许她会慢慢适应皇宫的生活,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盯着容光焕发的江月白,心像春水一般潺潺流动,嘴里却说得十分严肃。 “世间少有女子喜欢舞枪弄棒,更没几个比你剑术高超的。想找到一个能教你的女师父恐怕很难。朕来教你最合适的。教会了你这个徒弟,将来能保护朕,朕还能跟着你偷学一套绝世秘籍,天天有人陪朕练剑。这笔帐怎么算,朕都不亏。” 江月白想想皇上说得不无道理,却又觉得不对劲。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和妃的方向。意思是,你总该要注意下一国之君的形象。 李北辰攥住她的手,“怎么样,朕是一国之君。想收个徒弟,还需要旁人的同意?” 说完,松了手,将右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望着江月白,“怎样,你可愿意拜朕为师父,跟朕学习剑术?” 李北辰禁不住又逗弄起江月白,“怎么?刚刚那般爽朗,像个女侠客,此时又不敢了?”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听到这番对话,都拼命压低脑袋,暗暗掐着大腿,才能抑制住想笑的冲动。 他们敢断言,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皇上求着想当她老师的。不让当,皇上还不乐意! 第340章 豁出去的和妃 君命难违。 江月白犹豫了下,抱拳行了个师徒之礼,一副江湖人士作风,“谢皇上。” 李北辰咳嗽一声,有些不自然。 别人都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皎皎倒好,朕主动提出想教她学剑,到她这里倒成了苦差事。 他知道江月白担心什么,不是有他护着吗? 李北辰嘴角浮出一丝苦笑,然而瞬间消失,面色如常,平静淡然。 风淡云清地说道:“事不宜迟,明日就开始学剑。今晚你就得请朕喝拜师酒。” 江月白瞪大眼睛,没敢接话。 眼前的事让江月白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皇上亲自做她的老师。 这不是开玩笑吗? 师徒y? 李北辰用余光扫了远处的和妃一眼,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压低声音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请朕喝拜师酒。” 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逗弄江月白,她害羞慌乱的样子令他十分愉悦。 李北辰这么笃定认真的话,差点让江月白一口气没喘上来。 江月白心想,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新编吗? 黄鼠狼要收鸡为徒弟。为的就是吃鸡。 今晚会不会被吃的毛都不剩一根。 脸色羞得通红,浑身汗毛直立,却又强逼自己故作镇定,免得一气之下,把师父给劈了。 李北辰见又戏弄到了江月白,轻声笑起来。 本没往那方面想,但江月白又羞又恼的模样,让他瞬间生出强烈的期待。 心里一阵狂跳,虽然但是,那也得等到晚上再说。 见和妃朝这边走过来,他瞬间神色如常,轻轻咳嗽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江月白说道。 “凡事见好就收最好。今日就练习到这里,明日再继续。换身衣裳就来正殿,朕有事找你。” 江月白见和妃走过来,随口应道,“好。” 顺便屈膝对和妃走来的方向行礼。 和妃微笑着抬抬手,眼睛一直看向皇上。 江月白怔怔地望着李北辰的背影,将剑收入鞘中。转身回屋里擦擦汗,换了身衣服,收拾一番。 和妃与李北辰并肩而行,沉默着走向正殿。 一路无言。 阳光很好,气温回暖。 她却感觉心中一片冰冷,宛如身在冰窖。皇上就在身边,她却感觉对方与她相隔天涯。 从那晚她放下所有的自尊和礼教只为取悦于他那一晚开始,她和他之间,似乎就已经彻底地告别了过去。 进到屋后,李北辰命人沏了壶茶。和妃坐在他的身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李北辰刚刚在院子里,视线一直追随着江月白。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望着她的眼眸里有光,温柔而深情都溢了出来。 那是爱一个人才会有的模样。 以前只是猜测,她可以自欺欺人,如今亲眼见到皇上毫不掩饰对江月白的喜爱,她的心被撕裂成碎片,疼痛万分。 李北辰淡淡地问道,“今日过来有事?” 和妃眼中含着泪,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没有什么事,臣妾就不能过来吗?” 李北辰微怔,抬眼看向和妃,“朕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和妃心中愈发悲凉,眼中的泪珠眼看就要滚落,悲切地问道,“如今臣妾连来看看皇上的资格都没有了吗?皇上刚刚还在花园里教福贵人练剑。” 李北辰原本有些心软愧疚,不忍伤害和妃,此时却听到她拿江月白学剑说事,心中的愧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淡淡地说道: “朕一向以为你聪慧贤淑,比别人看得通透,把你当作知己。没想到你也来争风吃醋。” 李北辰停顿了下,冷哼了一声,“朕想起来,她还救过你的命。这么快就忘了?” 和妃紧张地捏住了袖子的一角,苦笑了一下,“臣妾自是铭记在心,不敢忘。” “那就好,平日里多照应照应她们姐妹。今日来,是因为什么事需要朕出面?”李北辰的语气温和,但表情十分疏离孤冷。 和妃感到了这股子寒意,垂下眸子,心中悲伤,深吸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自熙容华确定怀孕后,皇上还没有去看过。都说女人怀孕后心思敏感,容易胡思乱想。今日天气好,臣妾想着陪皇上去探望下熙容华。” 李北辰想到甄妹妹,心中柔软,“好。用过午膳后你陪朕过去。” 和妃是个敏感的人,她心细如发,这十个字的一句话,平静而温柔。 她霍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李北辰看到了她眼中闪动的泪水,移开了视线,“如果没什么其他事,就先退下吧。” “臣妾告退。”和妃低头的一瞬间,哽咽出声。 李北辰叹了口气,扶她缓缓起身,“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为皇上分忧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和妃再也没忍住,泪流满面,扑到李北辰的怀里,搂住了皇上的腰。 李北辰僵直了身子,手停在半空中,终究还是缓缓地拍在和妃的背上。 默默地任和妃抱着。 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和恩情,他狠不下心。 抬起头,紧张地盯着门口,生怕江月白突然闯进来,看到这一幕,生出误会。 可又有点奇怪的心理。想要看看江月白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和妃也在下意识地能多抱皇上一会儿就多抱一会儿。 反正那晚已经不要任何脸面地豁出去,像青楼里的女子样做了一切的事情去讨好,还能有什么比那晚更丢脸的。 如果皇上不想抱她,自然会推开。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举动,处罚她,降她的位份。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当然,和妃刚刚在花园里听到了李北辰对江月白说的话,知道江月白一会儿就会过来这里。 嫉妒的本能让她想要故意让江月白看到这一幕,看到皇帝对她不一样的情分,在江月白心里埋下一根刺。 和妃惊讶于皇上并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这么抱着。 瞬间猜到了李北辰的心中所想,原来皇上是想故意让江月白吃醋,让江月白更紧张在意自己,更加主动些。 和妃为自己被当作工具人感到愈发的酸楚,却又迷恋这短暂的怀抱。 然而李北辰等了半天,都没见江月白进来。 便扶正了和妃,温声说道,“和妃,多哭伤身,没事多去陪陪太后。朕还有事要忙。用完午膳,大概午时末你再过来吧。” 和妃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到了门口,才发现江月白早就到了,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衫,愈发衬托出她皮肤的白嫩无暇。 安安静静地抱着胸,站在那里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一脸的愉悦和平静,却带着一股特别的气场,令人不敢靠近和亵渎。 这让她想起深山里的泉水,纯净而冷冽。 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位京城贵女都不同,所有品头论足的话此时都显多余。 “妹妹,你什么时候到的?让你久等了。” 江月白忙恭敬行礼,“谢娘娘关心,臣妾不过刚到。” 没有任何恃宠而骄的迹象。她还是原来那个她。 和妃心中惊叹,刚刚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完全隐形。意识到和善与谦卑不过是江月白的面具,冷冽孤傲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第341章 第一次失态 “妹妹不必多礼,得皇上如此宠爱,却依然温和有礼。就这份风淡云清,就非寻常女子能做到。难怪皇上会喜欢。” 和妃由衷地赞叹,声音略有提高。 她故意让皇上听见。 既然皇上希望她对江月白好,那她就做给皇上看。 “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出身卑微,谨慎小心只为图个平安。”江月白淡笑,谦恭有礼。 和妃笑笑,“平安是福,本宫所求也是平安。妹妹有空常来景仁宫坐坐。” 心中暗叹,江月白这句话很可能说了大实话。 她也许本性清高孤傲,只是到了宫里为了生存,身份低微,不得不戴上面具夹着尾巴做人。 人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 和妃看向江月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惋惜。 江月白站在台阶上,望着和妃孤独的背影,眼底含着的也是同情和惋惜。 她心中惆怅。 尽管和妃在竭力掩饰,但她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显然刚刚在皇上面前哭过。 敢在皇上面前哭得如此厉害,一来说明,她受了很大的委屈;二来说明,她在皇上心中有特殊的位置,敢在皇上跟前哭。 进宫半个多月,和妃与皇帝之间关系的来龙去脉,她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这大概就是很多女人的悲哀。 陪伴男人于微贱苦难之时,与他共苦,男人不管爱与不爱,都无法拒绝女人给予温暖和爱意; 可等到男人苦尽甘来,飞黄腾达时,女人已红颜老去,男人身边有了更漂亮更有趣的年轻女子,遇到了爱情,就不再能与女人同甘。 这个时候,现代的女人还可以选择一心事业,也可以选择其他男人; 但在后宫之中,后妃对于皇上的冷落遗忘,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皇上能念一点旧情,还讲点道义。 江月白想起来上辈子小时候母亲跟自己说的话,女人一定不要盲目冲动地投入一段感情,一旦陷进去,如果发现被辜负,就会遍体鳞伤,有了孩子,为了孩子就会更加痛苦卑微。 妈,我会护住自己的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后半辈子为自己活一次,不要那么苦。 她再次坚定信念,反复告诫提醒自己: “男人就是喜新厌旧,皇帝是渣男中的渣男。不管如何演戏,绝不能爱上皇帝,否则就是跳进深渊,自讨苦吃。” 扯出一个笑脸来,给自己加油鼓劲,不料嘴角一撇,却流下泪来。 她抹掉眼泪,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擦也擦不掉。她抬起头望天,想要把眼泪倒回去。泪水却流满了脸颊。 也许,只是太想妈妈了。 这时却听到小太监传她进去。她捂着脸,想要停止流泪,想要挤出来一个微笑,眼泪却“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福贵人,这是干净的帕子,您擦擦脸。”小太监小心翼翼,不敢抬头不敢问,生怕触了眉头。 江月白接过帕子,哽咽着低声说道,“你去跟皇上说,刚刚起风了,我眼睛里进了沙子,先要去清洗一下。马上就过来。” 说完,飞奔着去了侧殿。 一路跑,一路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压抑着没有哭出声,任眼泪从脸颊滑落。 进了侧殿,伏在桌子上,任泪水肆意流出。 两位近身伺候的小宫女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打好热水。一人捧着脸盆,一人伺候江月白洗脸。 当热水浇上江月白的脸颊时,她的泪水就像流干了一样,瞬间止住。 洗好脸后,她坐在镜子面前,重新化妆。 小宫女们拿出秘制的药膏,细心地涂抹在江月白的眼睛周围,告诉她这是消除红肿的宫廷秘药。 又给她涂上厚厚一层中药混合的粉末,说是也可以消肿美白,很像后世敷的面膜。只是听小宫女介绍,这个粉末里用的都是极为名贵的药材。 就在小宫女们服侍江月白敷面膜,正要去清洗时,李北辰急冲冲地走进来。 两位小宫女立马跪下,参见皇上后立马跟皇上汇报工作——在帮福贵人护理皮肤。 李北辰听说之后,把门口伺候着的太监宫女们审问了一遍,让他们把江月白跟和妃间的对话复述得几乎一字不差,甚至把她们两人的语气神态等等细节都回顾揣摩了一遍。 怎么就哭了呢? 还哭得如此之伤心? 伤心到似乎是她入宫后的第一次失态。 李北辰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就出在,和妃评价江月白,温和有礼,与寻常得了宠爱的女子不同。而江月白回答自己出身卑微,谨慎小心为的是平安。 所以是和妃的这番话,触动了皎皎对出身的自卑? 还是和妃这番高高在上的姿态,伤了皎皎的自尊? 还是皎皎为了保平安,谨慎小心,在宫里压抑了太多的天性,觉得委屈? 又或者…… 皎皎因为和妃吃醋了? 江月白洗掉面膜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准备上妆。 见领导,不能素颜,不能随便。穿上得体的服饰,化上精致的妆容,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把发髻也拆开重新盘。刚刚跑得太急,都乱了。” 江月白看看梳妆台上的大铜镜又看看手里的小铜镜吩咐道。 这古代的药膏还挺灵的。 刚刚还红肿的眼睛,此时已经基本消退。两个卧蚕显得更加饱满。 镜子里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她心中一惊,手中拿着的小铜镜差点掉在地上。 身后传来沉稳的一声,“好。” 是皇上的声音。 大领导都不上班,专门谈恋爱吗? 李北辰似是听到了江月白心声,笑着说到,“朕想找你陪着去看望皇后。谁知到了门口,却发现有个人溜了。” 江月白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她想起身行礼,却被李北辰按在座位上 无奈之下说道:“皇上恕罪,臣妾刚刚眼睛进了沙子,眼睛还肿着。这番模样去见皇后恐失了礼仪。皇上还是找别的姐妹吧。” 第342章 灵魂被点燃 李北辰对于江月白的拒绝,哂然一笑,只字不提心中的疑问。 “你陪朕去正合适。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拾。” 李北辰顿了顿,眉毛一挑,望着桌上铜镜中清丽的面庞,“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没有涂抹脂粉也挺好。” 江月白听出了李北辰话里不必化妆的意思,吩咐小宫女们,“你们过来盘头。” 李北辰就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两个小宫女眼眸低垂,大气都不敢出,给江月白盘头的手都在颤抖。 光照在江月白皎洁的脸上,像十五的满月,风姿绰约,清冷淡然。 这才是她压抑着的本性吧。原本清冷洒脱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察言观色,谨小慎微。 李北辰跟和妃不约而同地得了这样的结论。 心中既惆怅又惋惜。 皎皎。 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你该叫朕如何是好?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得很快。 江月白准时站起身,向他从容不迫地走来。 头顶的发髻全部拆开,整齐地梳在脑后,似乎用发带束住了下部,才没有披散开。 身着宽松天青色的的长裙,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纱衣,掩住了玲珑有致的身材。随着她的走动,纱袍随着带过的风轻轻地摇曳。 脸上未施粉黛,肌肤胜雪,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红晕。 神情平静淡然,看不出悲喜。 清澈干净得如山间一汪透亮的泉水,令人心旷神怡。 又像昨晚她跳舞时的感觉,仿佛她来自天上,悲悯地看着人间的一切。 世间总有万般风流,在她眼里似乎不过平常。 李北辰呼吸一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江月白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微微的冰凉,让他感到了真实。 “皎皎。”李北辰的声音低沉。 将江月白拉入怀中,紧紧地抱在怀里。心底莫名地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皎皎就在自己怀里,却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发现根本无法像从前那样,笃定江月白爱他,深爱他。 她明明在自己身边,却像天边的月亮,似乎很远很远。 他想要安慰她,想跟她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江月白静静地任由李北辰抱着,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李北辰的心渐渐地平静,他抬起江月白的脸,仔细地端详着,方才轻轻地一吻,印在嘴唇上,又很快地离开。 “配上对华丽的耳饰更好。” 江月白点点头,吩咐身份的小宫女,“按皇上的吩咐,取蝴蝶的那对耳环来。” 送过来的是一对极为华美的掐丝蓝宝石蝴蝶耳环,江月白正要自己戴上,却被李北辰拦下。 他微微弯下腰,细心地亲手帮江月白佩戴上。 江月白很不自在,却不敢低头。皇上手指不时地碰到她的耳垂和颈项,在皮肤上产生一种奇怪的感受。 她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碰触过,身体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李北辰心里也泛起同样奇怪的感受,碰触到她皮肤的指尖麻酥酥的,顺着手,传递到心里,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这种欲念令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指尖缓缓地落在她的锁骨上,呼吸有些急促。想到她刚刚的悲伤,最终只是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故作淡定地说道:“好了。走吧。” 他刚刚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为了她,他愿意等。 李北辰带着江月白坐着轿厢马车去的坤宁宫。 一路上,他和她并排而坐,把她的手攥在手心。 合上眼,在沉默无言中,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一缕香气,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他在车子的摇摇晃晃中竟然睡着,甚至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梦里她还是跟那天约她去御花园一样,身着一袭白衣,站在海棠树下,远远地冷望着他。他飞奔而去,却总有人过来找他有事,将他扯走。他扭头的一瞬间,她却已不见,只剩下她身后的一树海棠花。 “皎皎!” 他急切地呼唤,猛地惊醒过来。 手里的温热,身边的香气,告诉他,皎皎还在,还在他身边。 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差点在朦胧的黑暗中喜极而泣。实际上,这一瞬间他红了眼眶,只是习惯性地强忍住没有落下。 但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肆意地宣泄着着他心中的爱意和害怕。 李北辰的吻仿佛狂风骤雨一般淹没了江月白。他只想把她揉碎了,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江月白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虽然进行了系统全面的理论学习,但她从未谈过恋爱,此时完全手足无措。 她闭着眼睛,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 李北辰蓬勃的爱意,让她身体的本能被点燃,灵魂却还保持着清醒,不肯沉沦。 一股羞愧突然涌上心头,江月白感到窒息,不由自主地用力推开了李北辰。 两个人急促地喘气。 李北辰扶住她的肩膀,难以置信地望着江月白。 皎皎,她竟然推开了自己! 迟疑了下,不满地问道,“为什么?” 魔性地想起江月白话本子里的台词“这该死的女人......” 江月白元神归位,努力深呼吸,却依然快速地喘着气,她有些后怕。 刚才的举动太莽撞,对面可是喜怒无常,一句话掌握人生死的皇帝。 立马认怂,装可怜,“刚才...刚才我呼吸不过来,快要死了。” 这句话配合着江月白急促的呼吸,实在太撩人,李北辰的喉咙滚动了下。 心中松了口气,原来自己多想了。 他抚摸了下江月白的头发,借着夜明珠朦胧的光,发现系着头发的发绳已经掉了,一头滑顺的长发披散在发间。 蓝色蝴蝶耳环轻轻晃动着,妩媚而灵动。 他用食指卷起其中一缕,缠绕在指尖,温柔泛过心头,勾起嘴唇笑了。 “皎皎,头发散了。转过身去,朕给你重新绑上。” “臣妾自己来。”江月白摸索着从李北辰手里接过发绳,自己绑头发。 谁知马车恰好一个颠簸,江月白猝不及防中跌入了李北辰的怀抱,双手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子。而李北辰顺势往后一倒,江月白就半伏在他的身上。 第343章 护国公想谋反? 两个人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呼吸,又突然急促起来。 听到马车外侍卫诚惶诚恐地请罪,李北辰抱着江月白,笑着想,不该降罪反而该有赏。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李北辰脱口而出江月白话本子里的话,无师自通霸总咬牙切齿的邪魅语气。 听到这句话,江月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气氛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是笑话的对象是皇上,情况不妙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月白秒怂。 “我......”身下滚烫,她惊慌地撑起身子,挣扎着就要起来。 李北辰笑着叹息,“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其实不过是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江月白只好勉为其难地半伏在他的身上,忍受高温炙烤。 她仔细地回忆了下,前天写的话本子里,还没有这句霸总经典台词。 所以,天下霸总都是无师自通,这套话术? 马车突然停下来的瞬间,江月白迫不及待地坐起身,整理头发。 李北辰默契地将一把小梳子放在江月白手中。 江月白有些惊讶,皇上什么时候身上带了把小梳子? 下了马车后,两人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衣服宽松,丝毫看不出车里曾经发生过的旖旎。 李北辰在前面走,江月白落下几步走在后面。 谢夫人见到江月白与皇上同来,显然感到意外。 早晨姜闲已经来看过,告诉谢夫人,皇后有了明显好转的迹象。看来江月白给的紫雪丹起了作用。 谢夫人克制着情绪,平静地向皇上禀明了一切,从前肃冷的神情柔和了许多,眼中盈满泪花。很多情绪从心底喷涌而出,实在难以控制,此时的谢夫人就是这样。 姜闲的话像太阳一样照亮了她昏沉阴暗,想要全世界跟女儿一起陪葬,为女儿复仇的心。 突然间,好像也不那么想杀人了。 她想要为女儿多积攒些功德,积攒些福气。 李北辰听完舒了口气,为皇后感到高兴,心中的愧疚减轻了几分,“这样就好。朕会重重赏赐姜太医。” 谢夫人大概这些日子心力交瘁,面色发暗,十分憔悴。 李北辰注视着谢夫人,“谢夫人也要顾着身体,不要过于劳累。” “臣妇谢皇上关心,”谢夫人恭敬地谢完恩,看向一旁一直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的江月白,“皇上有话要单独对皇后说。福贵人你陪老身去院子里转转吧。” 江月白抬眼看向李北辰,见他点点头,也就跟着谢夫人离开了房间。 李北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跟皇后说什么。 皇后有母亲的照顾,整个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加上连日来解毒药起了作用,皇后面色已从最初的乌青色变成了如今的苍白。 谢夫人甚至还给她画了眉毛,涂了胭脂,嘴上点了一点淡淡的朱红色。 眉心微皱,跟平日里一样雍容华贵,带着几分英气。 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随时会醒过来。 李北辰抚上她的眉心,替她抹平,舒展开。 那日她毫不犹豫挡在他胸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静静地注视着皇后,一言不发。 其实李北辰默认了事情发生后,谢老将军对鞑靼的骚扰。 这才是一个铁血军人对国家尊严受到侵害的有力反击,是老父亲对女儿最深沉的爱。而不是软弱的束手无策,任人欺侮。他不能做的,谢老将军可以做。 只要没有假传圣旨,正式向鞑靼宣战。那就是谢老将军的个人行为,与国家层面战略无关。 这是谢老将军与新帝间的默契。 他对外宣称所有的行动都是为女儿复仇,血债血还。只是暗夜里偷袭重要将领,屠杀凶手所在的部落,对其他接壤的部落相反没有任何行动。 各自都做各自能做,该做的事情。 高层间的博弈往往不是明面上斗得你死我活,而是默契地配合对方的局,打出自己的牌。 李北辰安静地坐了许久,脑子里闪现过许多的念头。 待他回过神时,这才注意到床脚的被子上放着一个蓝色封面的小本子。 他轻轻地抚摸着封面。这是江月白抄写的《偶思集》。 小心翼翼地翻开,江月白隽永秀美的小字映入眼帘。 抚摸着上面的字,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却满溢着伤感。 皎皎抄写这些诗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为了在皇宫生存下去,还是因为真地喜欢朕的诗? 朕的诗真有她说的那么好吗? 当初有多笃定江月白爱他,此时就有多不确信。 他随手翻到一页,念起来。 觉得并不够好。 又翻了一页,念出来。 也觉得没有那么令人惊艳。 在他捧着诗集念诗时,谢夫人与江月白正好准备进屋,同时停住了脚,站在门口。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眉眼温润,气度儒雅端重,像薄云当中巍峨险峻的高山。他的声音带有磁性,并不洪亮,反而带着压抑的低沉。 而边上就是她的女儿,谢可薇。 这一幕,让一向冷峻理性的谢夫人心中酸楚而感动,坚硬的外壳出现了缝隙。她内心底一直怨恨女儿为皇帝挡这一刀,认为女儿活得太傻太苦。 这一刻李北辰的温柔,令她的怨恨烟消云散。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抹掉脸上的泪水。 转头笑着对江月白说,“有劳福贵人再去陪老身到院子里转转。” 两人在院子里的池塘边喂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基本都是谢夫人问,江月白答。很多时候,江月白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回答。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谢夫人银色的头发。这让她想起前世的母亲。她也是因为操劳过度,年纪轻轻头发就全白了。 谢夫人在她又一次转过头时,“对老身的白发好奇?就是这几日全白了。三四日吧。从亦柔受伤的那天开始。” 言语中的豁达令江月白有些动容,很像她前世的母亲。 当初她在会场猝死,母亲知道后,会不会因为过度悲伤,也这样一夜白了头。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带着几分感伤地说道,“原来一夜之间白头是真的。” 谢夫人已经拿到了江月白的全部资料。 包括江月白从小没有了亲生母亲,还有与女儿谢可薇的关系。 宫人们告诉她很多小事,说明女儿谢可薇跟江月白、江锦绣姐妹关系很好。 而皇后的贴身婢女玉荷,因为曾经在桃蕊宫里呆过两日,又受了江月白的恩惠,把皇后在桃蕊宫视察时,江月白姐妹的招待,皇后对她们姐妹的喜爱描述得绘声绘色。 告诉谢夫人,那本皇上的诗集《偶思集》就是江月白亲自抄写送给皇后娘娘,而娘娘也是因为抄写这本集子,得到皇上的盛宠。 经过与江月白的接触,加上早上亲眼所见,谢夫人从内心底认可眼前的女子,对她的那份亲切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谢夫人打量着身旁坐在水池边喂鱼都能喂得自得其乐,笑得那般开心的江月白,试探性地问道:“福贵人,老身与你一见如故,你可愿做老身的干女儿?” 江月白心中一惊,但神色如常,低着头继续喂鱼,装聋作哑。 我没听见,就可以不回答。 谢夫人的性格给她的感受,比继母更像她前世母亲。 江月白有一瞬的感动和柔软。 第344章 做谢家的干女儿? 见江月白眉眼间的松动,谢夫人心中一喜,看来有戏,笑着说道: “有些事你还年轻看不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听说你进宫虽不久,但与我女儿交好,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老身就想,不如你和亦柔结为姐妹,做一家人,互相有个照应,也不孤单寂寞。你若拿不定主意,回去想想,定会明白老身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番话,瞬间将江月白拉回现实。 做谢家的干女儿? 他们确实权势滔天,谢老将军都已经被封为国公,谢可薇是皇后,谢老夫人是二等夫人。 可自古有句话,功高震主。 万一反叛了,或者皇帝想要收拾他们谢家,收回兵权。 岂不是被连带着诛九族,连累自己的家人? 江月白装傻的反应在谢夫人的意料之中,甚至还有些满意。 算得上德才兼备。 这样聪明又知进退的女子,做她的干女儿,至少不会拖累谢家。 如果立马答应,谢夫人相反会看低。 想认江月白做干女儿有她自己的谋算。 女儿多一个像江月白这样的人作为盟友不亏。相反,如果江月白这样得皇帝宠爱,却被和妃、璟妃拉拢,成为对手,就很不利了。 此时皇后昏迷,如果能拉拢江月白这样没有背景的低位嫔妃争宠,可以借机打压高位的和妃、璟妃,避免她们抢先怀上龙子。 假如江月白怀上了龙种,因为她的位分没有抚养孩子的权利,皇后正好可以帮忙照顾“干妹妹”的孩子。 一举多得。 谢夫人凝视着江月白半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福贵人,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 江月白抬起脸,眉眼清澈,对着谢夫人笑了笑,“臣妾不过是一介草民,从来不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谢夫人也不恼,从容地笑着。 “很多时候命运有它自有的轨迹,逼着人做出选择。而人生往往是由少数几个选择决定。一当选择错了,走得就是完全不同的路。与仙鹤齐飞,所见皆日月高山。与蚊蝇为伍,入目皆阴暗污秽。” 江月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诚恳地问道,“那夫人觉得我该如何选择才能算与仙鹤齐飞呢?” 谢夫人着实感到意外,这丫头竟敢把问题扔回来。这是逼她自夸谢家是仙鹤。 哈哈哈哈哈…… 这是除了家里人之外,第一个敢这么跟她说话的人。 有趣,有胆色! 谢夫人微微一笑,“福贵人说笑了,老身哪有资格指点福贵人。你身上有股飒爽之气跟亦柔一模一样,与宫里其他女子皆不同。看到你,就像看到我的亦柔。” 说到这里,想到昏迷的女儿,她叹息了一声,眉眼里满是落寞。 “夫人,皇后吉人天相,姜太医医术高超,她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江月白很真诚地说道。 谢夫人含笑道谢,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不是之前想送给姜闲的那块属于主母的那块,但一看也极其名贵。 “这块玉佩送你,就当老身谢你当天救了亦柔的恩情。” 卷起玉佩上的流苏,抬起江月白的手,放在她的手心,又合拢手指。 谢夫人收了微笑,冷着脸说道,“老身平生不喜欢欠人情。这枚玉佩意味着护国公府许下一诺,答应为姑娘做一件事情,非不忠不义之事,皆可以提。” 江月白沉默了半天,终于点点头,将玉佩收起来放入袖中,笑着说了声谢谢。 二人相顾无言,干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命人泡了茶,晒着太阳。 谢夫人眯着眼睛看向江月白。 眼前的这位女子根本不想搭理她,更别提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不言不语的样子倒是凛然淡定,可越是这样,谢夫人越想跟江月白搭上关系。 “听说福贵人剑术一流。刚好老身也懂点剑术。要不切磋一下?” 江月白微微一愣。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万一自己动手把这尊贵的护国公夫人打伤了怎么办?她可负不了这个责。 就像猜到江月白的心思,谢夫人哈哈一笑,“莫非你以为会伤着老身?哈哈哈哈~你实属多虑了。老身曾经跟夫君披过战甲上过战场的人。” 江月白被猜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谢夫人折了两根树枝,一根长的,一根短的。长的递给江月白,短的留给自己。 “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动动身子骨。”谢夫人对着江月白勾勾手指。 今日谢夫人穿得不似前几日那么隆重正式,穿了一身宽松的常服,便于照顾女儿。摆起架势倒不觉得突兀。一头银发,有了怒气冲冠的架势。 江月白恰好穿着宽松的天青色袍子。 对上谢夫人的眸子,她感到了一股火焰在里面燃烧,她的血液沸腾,涌动着热切的渴望。 拿起石桌上的长树枝,窜了出去。 一旁伺候着的小宫女们,面面相觑,纷纷退后。只有玉荷似乎见怪不怪,激动得摩拳擦掌,似乎看戏不嫌事大。 谢夫人还真不是吹牛。 即使已经四十多岁,却矫健轻盈,身手不凡,剑术水平远在江月白之上。 连续三次将树枝刺到了她的胸口或者喉咙。 江月白每次都是目瞪口呆。 谢夫人暗自惊诧,江月白的身手不像能斩杀三十多名刺客的水平。 莫非那三十多名刺客都是草包?但也不对啊。听说那晚宫里多名御前侍卫受伤。 还是福贵人不敢使出全力,故意让着自己。 假意怒道,“老身不需要你让!出招!” 江月白连输三次,听到这声怒吼,脑中想起,李北辰此前跟她说的话:如果平时不能有意练习战意和杀气,那么临到真实对敌,就会丢掉性命。 她回忆起那晚的情形,突然间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谢夫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江月白错身而过,树枝从身后贴在她的脖子上。 久违的刺痛从脖子处传来。 她惊讶地捂住脖子,摊开手一看,一手鲜红。 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子,感觉阳光有些晃眼,而她感觉有点头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总算扯上了点关系。 江月白惊慌失措地扔掉手中的树枝,一把扶住了谢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对不起。” 第345章 野性的魅力 谢夫人温声宽慰道,“老身没事。” 李北辰在假山旁已经驻足看了很久,一直没有惊动她们二人的比试。 原本还在为江月白节节败退暗暗着急。谁知江月白突然爆发,伤了谢夫人。 用的就是他之前手把手教过的招式。 仅用一根树枝,而不是剑,就能达到刺破对手颈项的效果。 这样的悟性和爆发力,只要持续努力,迟早成为高手中的高手。 李北辰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对徒弟的表现很满意。 平日里江月白总是克制着,行事有度,跟自己一样。今日伤了谢夫人确实莽撞了点,但…… 很可爱。 野性得令人心动。 喜欢。 李北辰敛住内心欢喜,稳步朝二人走了过去。 皇上驾到,地上跪下一片,谢夫人和江月白也不例外。 李北辰微微皱眉,神色冰冷,“赶紧给谢夫人包扎。宣太医。” 谢夫人连忙说道,“小伤口不碍事。” “还是请太医给夫人看看稳妥,”李北辰看向江月白,“福贵人,朕才离开一会儿,就弄得鸡飞狗跳的?” 谢夫人借机立马替江月白求情: “启禀皇上,此事与福贵人无关。是老身跟福贵人一见如故,听闻她剑术超群,非要交流一下。福贵人果然身手不凡,后生可畏,令老身佩服。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夫人回屋休息上药。” 李北辰面色冷峻,盯着谢夫人。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处理江月白,不过是在坤宁宫众人面前做做样子,给护国公面子。让他们不敢对皇后和谢夫人造次。 这谢夫人当众夸赞,替她求情,无非就是上赶着对江月白示好,卖她个人情。 两个小宫女立马扶着谢夫人往屋里走。谢夫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惹得脖子上的血流个不停。 边上的小宫女硬着头皮劝道,“夫人,您的脖子不能动。血一直在流。” 谢夫人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心里懂个屁啊。老身用的是苦肉计。 江月白不是职场小白兔,哪能白白受谢夫人的恩,跪在地上恳切地说道: “臣妾学艺不精,行事鲁莽,伤了护国公夫人,深感惶恐不安。臣妾自愿领罚,闭关七天,为皇后娘娘抄经祈福。” 李北辰心里暗笑,还闭关抄经祈福七天,你这是故意不想见朕吧?躲着朕吧? 因为大明王朝崇尚佛教,如果抄经祈福,就需要在清净之地,戒荤腥禁人欲。 是不想陪着朕,还是不想侍寝? 那哪能行。 李北辰垂眸盯着江月白跪下时露出的一截洁白的颈项,缓缓说道: “学艺不精,就要勤加练习。朕罚你每日跟朕学习剑术,直到能收放自如为止。行事鲁莽,伤了护国公夫人,朕罚你七日里每日请安之后,过来坤宁宫照顾皇后一个时辰,替谢夫人分忧解难。” 江月白等了一会儿,方才谢恩,“臣妾遵旨。谢皇上宽宏大量。” 李北辰扫了眼江月白,感觉她好像有点失落,“起来吧。跟朕回勤政殿。” “是。”江月白站起身。 她心里确实想借题发挥,通过闭关抄经把今晚的“拜师宴”逃过去。 直觉告诉她,今晚的拜师宴就是瓮中捉鳖的鸿门宴,皇上绝对起了要吃了她的心思。 她还没有准备好。 站在轿厢前,她低头看着脚尖,“皇上,臣妾想走回去。” “也好。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朕走回勤政殿。多走走路,午膳能吃多点。” 李北辰抓住江月白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而马车就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跟着,相当考验马夫的技术。 两旁经过的其他宫的宫女纷纷跪下,悄悄盯着皇上跟江月白拉在一起的手。 这福贵人也太受宠了吧? 皇上这是第一次拉着妃嫔的手走在外面吧?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走的时候,心里也在咯噔响起警报。 该死的。 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跑哪里去了?这样子看起来好幼稚。 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望着前面拉着手的两个人。 这还是他那个冷静持重的大哥吗? “大哥,母后喊你吃饭!”老六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很难让人把这句话跟谦谦君子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李北辰停住脚转过身,撞见一脸嫌弃意味的老六。 “陪朕去慈宁宫用午膳,”李北辰说完后又凑到江月白耳边低语,“听话。” 江月白耳朵痒酥酥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差点翻了个白眼,相当无语。 皇上这是故意说悄悄话,在六王爷面前秀恩爱? 李北辰笑着看向江月白羞红的脸颊,悄悄地把握着的手改成十指相扣。 在慈宁宫的这顿午膳,江月白一直默默地垂着眸子吃饭,几乎不说话,除非被问到,简单答一句。绝不多说。拼命降低存在感。 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 六王爷这个时候才敢旁若无人地看江月白。不像之前在勤政殿时只能借着夹菜、说话偷看。 因为他拿准了大哥不敢在母后面前为江月白斥责他。那等于火上浇油,把矛盾放到明面上,倒霉的一定不是他们哥俩亲儿子,只会是江月白。 只是简单束着头发,没有带珠钗的江月白看起来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清纯干净没有攻击性。 太后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江月白的这身素净装扮跟“狐狸精”三个字根本都沾不上边。 她主动提起寿宴当日安排李北辰的表妹李长安进宫的事。 建议皇帝封李长安为p8级贵嫔,举行小型册封仪式以示重视。 李北辰全然应允下来。 江月白心中感慨投胎真是个技术活。很多人穷其一生奋斗努力的顶点不过是别人打一声招呼就可以得到的起点。 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你们随意。 反正她作为底层,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资格。 她特意抬起头来,让在座的人都看到她的真实反应。 自卑、慌张、嫉妒这些常见的情绪竟然都没有。但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实内心世界。 她这样挖空心思,连命都敢豁出去往上爬的人,竟然对空降一个强劲对手毫无感觉? 李北辰企图从她的眸子里捕捉到一点点嫉妒和受伤,却发现一丝都没有。 随后太后又絮絮叨叨地介绍这个表妹怎么怎么好。 长相出众,性格活泼开朗,脾性颇佳,孝顺懂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还会骑马射箭。 江月白听着太后的描述,如果皇宫是个企业,这样德才兼备的人才,确实得是企业争相高薪聘请的对象。怪不得要搞个专门的聘任仪式。 就是和妃作为同族姐妹恐怕就有点难受了。考虑到和妃的年龄和子嗣境况,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家族的一颗弃子。 刚刚和妃离开时满脸泪水,是不是以为这个所以那般伤心? 唏嘘和无奈的感受再次涌上心头。还好此时,已可以自控。 她的闷闷不乐被兄弟二人看在眼里。 皆以为江月白因为李长安进宫排场的事吃醋受伤。毕竟她多次以命相搏,还只是个贵人。 老六不动声色地主动转移了话题。 跟太后汇报了三日后出发就藩的事。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江月白。 第346章 送太后的特别大礼 太后垂着眸子,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拿着帕子,沉默地流着眼泪。 “母后……母后……”老六立马离开座位,蹲在太后的腿边,双手握住母亲的手,仰着头注视着。 “母后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儿子每个月给母后写信,汇报近况。” “儿子争取早点让母后抱上孙子。”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太后收住了泪水,挪开了擦眼泪的帕子,注视着儿子的眼睛。 开心地问道,“真的?” “真的。”老六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了让母亲开心他豁出去了。 他笑嘻嘻地说道:“快的话,说不定下个月就能听到喜讯。” 太后又开始擦眼泪,哽咽着说道:“你得要说话算数,可不能骗哀家。” 老六握着母亲的手,感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突然间恍然大悟,这不是他小时候跟母后说的话吗? 两行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母后,儿子一定说话算数。”老六双腿跪在地上,郑重承诺。 李北辰心里盘算着,稍后召礼部尚书进宫,再从京中官员的庶女、就藩所在地官员嫡女中分别挑选两名未婚女子做弟弟的侧妃。 江月白转过身去,悄悄抹掉眼泪。 她想起离开家坐火车去北京读大学的前一夜。 她跟母亲也是这样促膝长谈,说了好多好多话,握着手依依不舍。 母亲也是跟太后一样,明明为她感到万分高兴,明知道她只有离开家才会有光明的未来,可就是一直在默默地掉眼泪。 是担心,是不舍,是心疼吧。 大概天下的母亲都一样。 江月白因为弟弟和母亲的对话偷偷落泪,让李北辰感到心疼。 他猜测她流泪是因为她的身世。继母对她再好,也无法替代亲生母亲在一个人心中的位置。那是血脉相连的本能。 李北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江月白,转头对太后恭敬地说道,“母后,朕带着福贵人先回去了。您跟老六再多聊会。” 太后抬起头,目光扫过江月白,又回到李北辰身上,最终落在跪着的李北弘脸上,“也还。” 老六眼睛都不眨地目送大哥带着江月白离开。太后沉默地望着老六,心疼地不发一言。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老六还痴痴地凝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别看了老六。他们已经走了。”太后紧紧握着小儿子的手,慨叹了一声。 “起来吧,跪久了对腿不好。你喜欢谁不好,为何要喜欢她。哀家都替你感到难受。” 老六反握着母亲的手,摇摇头,笑着说,“儿子不难受。儿子喜欢她,与她无关。只是有些舍不得,想离开前再多看她几眼。” “你不难受?”太后显然不相信。 “不难受,”老六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脑海中浮现出她在花园里舞剑的模样,“她在大哥身边是最好的。看得出,她对大哥一片真心。大哥也很喜欢她。” 太后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 不忍心戳破儿子故作轻松,自我安慰背后的痛苦。 情之一字,世间最令人无可奈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只是…… 太后忧虑地问道,“你跟王妃之间还好吧?” “儿子跟王妃琴瑟相和,感情很好。母后放心。儿子知道分寸。”老六郑重其事地说道。 忽然想到某些事,笑着望向母亲,“母亲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老六一眼。 她确实对老六不放心,在晋王府安排了眼线,夜夜去听墙角。 太后叹了口气,“你都要离开京城,今日你就陪着哀家,用完晚膳再走。” 老六正有此意,“好,都听母后的。” 说完,掺着太后的胳膊慢慢地往外走,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抑制住内心离别的伤感,谈笑风生。 此去一行,老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此时能陪伴着太后,自然要尽可能地让她开心。 走到湖边,母子二人眺望湖面,波光粼粼,无边无际,太后侧过脸看向老六,“既然你不能参加哀家的生辰宴,你是不是该送给哀家份贺礼?” 老六蹙眉想了想,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天下的宝贝都在皇宫里。母后宫里什么都有,儿子这次都不知道送什么好了。想要给母后惊喜,不容易啊!” “你会想不到送什么?”太后笑着问道。老六一向鬼怪精灵,送的东西都很新奇别致。 “是啊。世间俗物能配得上母后这般尊贵的太少!”老六一脸的无可奈何。 “就你贫嘴!” 老六看向母后头上镶嵌着钻石的发钗,微笑不语。 这支发钗算不算他和江月白一起送给母后的?毕竟上面最大的那颗钻石是江月白的。 这么一想,他心中十分愉悦。 “不如乔装打扮一番溜出宫去,儿子今日索性陪母后逛街,看香水胭脂,带母后去吃京城里最好吃的馆子。就当是儿子送给母后的生辰礼物可好?” 太后首先想到了安全问题有些犹豫,但想到儿子三天后就要走,想跟儿子多些快乐的时光。何况被关在皇宫里这么多年,她也很想出宫玩耍,到处走走看看,体验下民间生活。 老六知道大哥自上次事情后,安排了暗卫保护母后,倒不是很担心太后的安全。 最重要的,他想出发之前,陪母后尽情地放松一回。 “哀家一把年纪了,今日就陪你疯一回,”太后笑吟吟地说道,“走,我们快回宫换衣服吧。” 很久没有看到母后这么轻松愉快地笑着,像平常人家那样说话,她的眉眼间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望着这样的母亲,老六心下感慨。 皎皎,你以后也会变成母后这样吗?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一颦一笑都由不得自己,不能尽兴,始终戴着一张面具。 脑海里浮现出她在小花园里低头抚摸着剑柄时的孤独身影。 你真的喜欢待在宫里么? 太后换了身平常的衣服出来,依然贵气逼人,只好佩戴上带着面纱的帷帽。老六则被太后摁着强行化了个妆,穿了身漂亮的高领粉紫色女装。 第347章 女装大佬上线 如此一来,假装是母女二人出门逛街。这样一起亲密地逛胭脂服饰首饰店,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老六含恨忍了,毕竟溜出宫去玩,是他提的主意。怎么玩,不得不听母后的。 太后很久没有这么恣意了,简直放飞了自我。给老六亲自动手化妆时,使出了压箱底的技术,笑得合不拢嘴。 “你看看,真的挺漂亮的。不输宫里的美人。”太后把小铜镜塞进老六手里,一脸得意。 老六本身就长得白皙清秀,从小一副柔弱病娇模样。经过太后的一番捯饬。镜中人眉眼如画,美得不似凡人。 无法形容老六此时的心情,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母后开心就好。为搏母后一笑,儿子今日豁出去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了送母后一份四十岁生辰大礼,太难了。 不过母后像变了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快活,眉眼间都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畅快笑意。真想母后这样的时候能多一会儿。老六暗暗地想。 太后拍拍儿子的脸,拉起儿子的手,高兴地说道,“走吧。” 老六恨恨地瞪着太后,却让太后愈发乐不可支。 两人带着一名贴身婢女秘密地坐着轿子出了宫。 到了宫外,老六驾轻就熟地租了辆普通马车,两人带着婢女都坐着马车到了城里的闹市。 在马车上,太后下了命令:她是夫人,老六是小姐。婢女负责付款买单。 太后明明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却在各种小店铺面前流连忘返,爱不释手。这个要试试,那个要试试。一会儿问问这个好不好看,一会儿问问那个好不好看。遇到喜欢的店,恨不得把店买下来,这样就彻底不用纠结了。 老六耐心地陪着母后。 只要太后多看几眼的店,他都拾掇着进去看看。 太后一个个命店家拿出来挑选时,他就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在太后问到他意见时,他点头或者摇头算是给出参考意见。毕竟他一开口说话,就露馅了。 不一会儿,整条街的商家就传遍了有个大户人家的贵妇带着女儿出来逛街,两人都蒙着轻薄的面纱,出手豪爽,看中了的东西,只有一个字,“买”! 据其中知情人士说,蹲在地上捡东西时,偷看到两人的面容,那女儿长得天香国色,十分貌美。 所以还未接待她们的商家,纷纷使出浑身解数,站在门口殷勤地招呼她们进去看看。有帅气店小二的商家更是使出杀手锏,用男色邀请她们进店购物。 老六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母后这样快活的一面。 也许母后没有进宫,像普通人样结婚生子就是这样活泼的性情吧。 逛到傍晚时,两人已精疲力竭,饥肠辘辘。 老六感觉自己快灵魂出窍,直接升天。太后实在太能逛了。 老六带太后走进一家烤肉店。 平日里他来烤肉店时,都自己动手切。如今他的装扮是个闺阁女子。 只好由侍从把肉剔下。再挥挥手让侍从退出了包厢。 他从切好的一堆肉粒里挑出几个夹给太后的碗里,压低声音说道: “母后尝尝。这是京城里最正宗的烤肉店。这炭烤羊肉很有讲究。炭得要用干焖窑纯果木炭,羊肉得要从锡林郭勒盟那边运过来。部位得要……” 话还没说完,他听到脚步声,立马打住。装得实在辛苦。 店小二是过来送酒水的。 “都齐了。客官请慢用。”说完不忘多看老六几眼。 在包厢里老六已经摘掉了帷帽,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倾国倾城的脸。 可以说是店小二从业五年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店小二走后,老六正要接着聊,店小二又搓着手十分局促地进来,欲言又止。 “二位贵人,冒昧打扰。小的也是受人所托。外面有几桌客人仰慕姑娘,想问姑娘年芳几许,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是否已婚配。” 太后捂着嘴轻声笑起来,才故作正经地答道,“她不仅已婚配,而且已经身怀六甲。” 店小二吃惊地打量着老六,往他的腹部瞟了一眼,如此苗条,完全看不出来怀孕的样子。 太后忍住笑,呵斥道,“还不退下?” “是、是、是。” 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威严瞬间把店小二镇住,仓惶逃跑。 惹得老六跟着母亲笑了起来。 太后禁不住打趣道,“老六,想来你若是女子,定然不输沈石溪。” “还是因为母亲长得美天香国色。如果我有妹妹的话,定会像母亲样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就你嘴甜。”太后听着十分高兴,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自己漂亮呢。 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江月白清冷的模样。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老六察觉出母亲的变化,以为是烤肉的问题,忙问道,“母亲怎么了?不合口味?那我们换个地方吃。” “有点惆怅而已,”太后笑了笑,“感觉这日子像是偷来的,就像梦一样。” “庄子不是说,人生就是一场大梦嘛。母亲,来,尝尝这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更有意思。” 太后喝了口酒,只感觉从嘴到喉咙里,酒流过的地方,全都火辣辣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老六连忙给太后夹了块肉,“喉咙里是不是辣辣的?吃肉,吃肉就不辣了。如果还辣,就喝大麦茶。” 太后连忙吃肉喝茶。顿时感觉好多了,十分痛快。 吃完烤肉,老六扶太后上车。因为太后爱听戏,老六又带太后去戏院听戏。 太后一直笑着。有时候微笑,有时候轻声笑,有时候大笑…… 总之,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 一切都很完美。 回宫路上,两人都累了。依靠在车厢壁上休息。 突然一匹烈马在闹市中狂奔而来,背上还驮着一男子。 那男子在慌乱地喊着什么,似乎会随时被疯马摔下马背。不像是御马的好手。 连连撞翻了数人。 老六听到声响,掀开帘子,脚下施展轻功,飞身上前,将马上人紧紧抱在怀里,飞离了马鞍。 老六定睛一看怀里的人,惊讶中差点笑场。狭路相逢,竟然是陈宁。 听闻这陈大人跟慕容池上次酒驾,喝多了二人同乘一马,摔断了手腕。 这才几天又出来害人了? 第348章 误会不见得美丽 陈大人这次又喝多了? 眸子骤然含着戏谑的笑意。 却忘了自己一身女装,此时佩戴面纱,只是微微一笑,就眉眼生动,流光溢彩,令人挪不开眼睛。 陈宁瞳孔放大,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庞,只觉得自己呼吸停滞,心跳停滞,天地间一片虚无。 眼中只有“她”。 话本子里从来都是英雄救美,到了自己这儿,是美女救英雄了? 两人旋转落地。 老六从陈宁炽热的眼神里,才意识到自己身着女装。尴尬到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日后认出来了,还活不活了?! 他立马松开手,使出轻功返回马车,催促马车离开。 只剩下陈宁呆呆地站在路边,听着马车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目送马车飞速的离开。 他突然使出浑身的力气追着马车狂奔。他还没有问姑娘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他只记住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 突然从马车上飘下来一方帕子。他欣喜若狂地捡起来,上面有一枝桃花。 不用问,这是太后的杰作。 这帕子不过是从今日买的帕子里随意抽出来的一条。 看到图案恰好合适,太后就恶作剧地扔出窗外。 太后笑着打趣道,“你看看陈大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后怕是要为了你害相思病了。” 老六无语地任母后取笑。 见老六不吭声,太后恶趣味地笑得更大声了。 老六暗自庆幸,还好太后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 快到宫门口时,老六朗声问道,“母后,今晚开心吗?” “开心,怎么不开心,”太后攥住老六的手,带着几分忧伤地感叹道,“你从小就是哀家的开心果。不过今天是哀家最开心的一天。” “母后开心就好。” 这一瞬间,老六觉得此前一切的别扭和狗血都值得了。 “车上的东西都是哀家送给王妃的。你回去之前,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 说完,太后想起刚刚那一幕,禁不住又掩着嘴笑起来。 老六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真是此生黑历史。 “只为博母后一笑,今日之事绝对不能告诉大哥,有辱儿子名节。” 太后笑着说道,“哀家知道。快回去吧。” “好。母后珍重。”老六对太后行了个跪拜大礼。 太后由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凭令牌进了皇宫。 站在宫门里扭头回望向帘子遮着的马车,千言万语只化作两行泪。 她知道,尽管看不到儿子的面庞,但老六一定透过缝隙在望着自己。 太后走了,老六飞快地拆掉发髻耳饰,脱掉身上的衣裙,只着米白色内袍。 从太后购置的一堆物品中翻出一套崭新的男子衣物换上。 那是他趁着太后沉浸式购物时偷偷去买的,为此时的换装做准备。 然后舒舒服服地靠着睡着了。演戏实在太累。 到家时,沈石溪正点着灯,坐在饭桌边等他回家吃饭。 桌上摆着五菜一汤,看起来已经凉了。 见到六王爷回来,沈石溪立马吩咐下人去热菜,十分热络地挽着六王爷坐到饭桌边。这几日晚上都宿在她的房里,昨晚更是恩爱得要了一回又一回。 虽然闻到六王爷身上浓郁的香料味,但因为香味以茶香和荷花香为底香,不算很脂粉气的那种。所以沈石溪没有多想。 六王爷任沈石溪搀扶着,告知她已经陪太后吃过了。 又吩咐下人们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到王妃房里去,说是太后赏的。 见六王爷神色异常疲惫,沈石溪以为是因为夜里过于劳累,羞涩而甜蜜。 沈石溪惊讶于太后为何突然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六王爷顺势告诉了她三日后离开京城就藩的打算。 就藩的事情一直属于军师机密,六王爷之前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对沈石溪透露半分。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的震惊。 六王爷淡淡地问道,“你愿意跟本王去北方吗?” “妾身……”沈石溪一时有些语塞,低下头说道,“妾身以前没有想过。以为会一直呆在京城。” 六王爷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内心有些失望。 “是皇上的圣旨?能去求求太后换个地方吗?我们可以去山东。”沈石溪痛苦地问道。 在她印象中,北境就是蛮荒、战乱的代名词。 父亲就在山东府任职。如果去山东附近几省就藩,还可以时常回娘家,跟爹娘有个照应。 沈石溪紧盯着六王爷的眼睛,充满着期盼。 六王爷回望着沈石溪,平静地答道,“不能。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石溪身子抖了一下,垂下了眸子。 “你还可以考虑两天,”六王爷淡淡地说道,“藩地在北境,冬日寒冷,条件艰苦,多有战乱,还有性命之忧。你待在京城也可以。” 沈石溪听出了六王爷语气中的疏离,慌乱地说道,“妾身,妾身不是不愿意,只是事情太突然了。” 六王爷打了个哈切,倍感疲倦,“本王乏了,今晚歇在茉莉那。” 太后实在太能逛了。闹市区的每个店几乎都进去转了转。 六王爷在侧妃茉莉那倒头就睡。小茉莉,也就是沈石溪原来的婢女,跟着早早洗漱完毕,窝在他的胸口上,陪着他沉沉地睡去。 沈石溪的婢女躲在墙角听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动静,回去禀报给主子。 结果见到沈石溪在房间里抱着一套高领粉紫色衣裙发呆。桌子上还摆着些发簪、发饰、耳饰。 “这是?” “在马车里发现的,”沈石溪把衣服拿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味道跟刚刚在六王爷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的心一下子掉进冰窖。 前晚听说他去了天香楼。 那……这是…… 这是跟别人在马车上做事情吗? 她攥着手中华美艳丽的裙子,恨得牙痒痒。 本以为离开了皇宫,就不必像在皇宫里那样,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争风吃醋,余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本以为六王爷会是个专一痴情的人,之前还此嫉妒过江月白。 原来他跟其他男人没有什么不同,不仅会娶侧妃,经常宿在侧妃那里,还会在外面眠花宿柳。还是要跟别的女人使手段,争宠爱,抢着生孩子。 跟待在皇宫里没什么不同。 甚至还要去寒冷的北方,蛮荒之地。 沈石溪含着泪,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衣服,身子发软,心里翻涌着恨与不甘心。 她猛地一撕,一件华美的衣服就这样被撕成了两半,又由两半被撕成一块块小布条。 在“嘶嘶嘶”的破裂声中,她伏在桌子上埋头委屈地哭起来。 而在晋王府另一个房间里,六王爷打了个小盹醒来后又开始失眠。 满脑子都是今日见到的江月白,她和皇上手拉手亲密无间的情景。 心中默念“皎皎”,痛得无以复加。 小茉莉察觉到王爷醒了,乖巧地靠紧他,安静地缩在他的臂弯里。 两个人都睡不着,睁着眼睛,沉默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上人。 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今夜无月。 第349章 霸总式宠爱 江月白跟着李北辰回勤政殿后,依然她在一旁静静地磨墨,李北辰看奏折。 看到杯中的茶浅了、冷了,就给及时添上。 坐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李北辰批阅奏折。全神贯注工作的男人身上有种特别令人崇拜的气质。 但看几眼也就罢了。看多了,就觉得无聊。 此时,江月白就很无聊,感觉自己很像现代社会在董事长身边的小蜜。 这是一个靠实力和努力的卷王的耻辱。 百无聊赖之中,她开始硬着头皮跟着ai系统课程学围棋。 系统全面升级,课程都变成了3d互动教学。有个虚拟数字人“站”在对面进行讲解和对弈。 系统的课程很智能,从最开始的基础知识讲起。 例如围棋共有361个交叉点,9个天元,还有“气”、“眼”、“提子”、“禁入点”等基础概念。 这些江月白以前都学过,但她还是认真地从头跟着再听了一遍。 做事讲究做全套,是个体系概念。 每个课程都有自己的理论框架。再简单的知识,套在不同的框架里,就会有不同的作用。 对于这样的基础知识,速度可以快,但态度不能轻浮,注意力不能省,多复习巩固往往会有新的心得体会。 跟以前一样,每节课都要做测试进行打分。 她为了熟悉棋盘,加深理解。把系统里的考试内容,全部都在棋盘演示一遍。 一边摆弄,一边在心中念判断“禁入点”的口诀。 李北辰中途休息或者翻找奏折时,常常凝视着江月白,看她摆弄着棋谱。 江月白沉浸在学习中不可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久久的凝视。 这样的认真专注,令人不忍心打扰。 茶杯里的茶浅了,墨汁快没了,李北辰全都悄悄地命小太监来办。 光只是看一会儿她做事情专注的模样,他心中的疲惫就一扫而空,平静而有力量。 紧接着又投入到工作之中。 江月白每完成一节课的学习,也会抬起头望向李北辰伏案工作的侧影。 走上前,检查茶杯里水需不需要添热水,砚台需不需要继续加墨。然而总是惊讶地发现,什么都不需要她做。 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向一旁侍奉着的小太监投去一抹笑容。 李北辰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望向江月白,“想不想练字?” 江月白环顾了下屋子,好像没地方给她单独练字,“好啊!” “宫里藏有许多大家真迹,你若是喜欢。可以拿来临摹。”李北辰温声说道。 名师大家真迹都是不可再现的文物宝贝,弄坏了一件就少一件。 皇帝竟然拿来给她当字帖用。 江月白连忙摆手,“欣赏下可以,临摹就算了。每一幅字都是孤品,弄坏了就没了。” “随你,”李北辰眉头一挑,语气淡淡,“宫里墙上挂着的都是珍品。你若觉得无聊,可慢慢欣赏。喜欢哪幅字画,跟朕说。” “谢皇上。” 江月白站在墙边,打量着挂在墙上的字画。 以前没有特意去想,如今这些字画看在眼里,就像是看到了无数的钱。 这一刻,江月白承认自己哪怕过了十几年的富家千金生活,内心深处依然住着一个现代屌丝的灵魂。 看到这样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第一反应不是它对中华文化的传承价值,体会不到真正的艺术之美,只关心它值多少钱。 江月白对古代名人字画没有研究,不了解哪些字画依然存于后世,哪些在岁月动荡中毁掉遗失。 墙上挂的是柳公权的真迹。 “颜筋柳体”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人的字在众多书法大家中很有区分度。柳公权是唐楷的集大成者,字骨力教丰而肉少,摒弃了飘逸之气,瘦硬强劲有力。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历史着名大家的真迹。 江月白心潮澎湃之下,禁不住伸出手去,悬在半空中,想要触碰下传说中的真迹,但最终还是放下。 因为珍视反而不忍心放肆。 喜欢不一定非要触碰。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新的使命。以后凡是她见过的字画全都拍下来,记录存档。至于真迹,后面再想办法,看看怎么才能保留到现代。 毕竟从大明王朝到现代中间,中国还有几百年的颠沛流离,后面还有各种盗墓贼,想要把字画都保留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小太监很善于察言观色,立马拿来了一套笔墨纸砚放在长桌的另一头摆放好。 李北辰微笑着走过来,背着手,站在江月白身侧,“喜欢柳公权?朕还以为你喜欢赵体。父王生前最爱柳公权,刚硬可通神,常夸赞柳公权字如其人,字体正派有力,得此贤臣是唐太宗之幸。” “赵体飘逸舒展,柳体端正刚直,都很喜欢。臣妾以前孤陋寡闻,这还是臣妾第一见到柳公真迹。”江月白毫不掩饰对柳公权的仰慕之情。 柳公可是书法界的顶流大咖,泰斗级人物。 李北辰高兴地说道,“恰好朕也喜欢柳公权的字。朕命人把宫里收藏的柳公真迹都搬去侧殿,你可以慢慢欣赏把玩。” 江月白开心又腼腆地望向李北辰,“谢谢皇上。” 如果这样,正好可以拍下来留存。 这是第一个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这样宠溺她,竟然鼻子酸酸的,眼睛里不争气地有些潮意。 “宫里还藏有许多晋唐宋元的稀世孤本,还有历朝各个画派名家的代表作。你若是喜欢,朕可以带你去看。” 江月白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些珍品都藏在哪里?” 李北辰思考了下,答道,“主要藏在两个地方。一个在藏宝阁。一个在藏书阁。但也会有部分在翰林院,用作研究。翰林院还会从民间回收名家字画,在入库前会暂时保存,进行鉴定和修复。” “原来如此,”江月白感叹道,“那臣妾能去藏书阁看看吗?” “当然。你可以去藏书阁借喜欢的书带回勤政殿慢慢看。朕记得不久以前答应过你。” 她刚刚都无聊到一个人摆棋谱,如果能借几本书回来,他安心地批奏折,她静静地看书。 皇宫里能拥有的岁月静好,大概不过如此。 李北辰第一次如此贪恋工作时有人陪在身边。以前那些伴驾的女人时常让他厌烦。 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知道她在身边就很安心。 而工作累了的时候,一抬眼能看到她的笑脸,就感到很幸福。 “臣妾现在就想去看看。可以吗?” 李北辰禁不住笑了,他很喜欢看到江月白褪掉坚硬外壳时的模样。 第350章 皇上是大灰狼 李北辰微笑着:“朕晚点陪你去。” 江月白欣喜地行了个礼,“谢皇上~” 连谢恩的语调都是上扬的。李北辰爱听,有一种满足感。 就在这时,小太监禀报,和妃娘娘驾到,正在外面等候。 这时李北辰想起早上跟和妃一起去看熙荣华的约定。 略一思忖,对江月白严肃地吩咐道:“带上剑,跟朕去延禧宫看望熙荣华。” 又是延禧宫? 这是今天第二个邀请她去延禧宫的。 直觉告诉她今天不能去,有危险。她不想淌浑水。 这是一种野兽求生的本能。 她斟酌了一下,垂着眸子,想要以身体疲乏为理由拒绝。 却听到李北辰幽幽说道:“朕跟你一样,心里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朕才命你同去。有你在,朕很安心。熙荣华的事,朕晚上讲给你听,她是朕的师妹。朕曾经发过誓,要一生一世保护好她。” 他扬起下巴,望着屋顶。他不习惯于跟别人解释。但他愿意耐下性子解释给江月白听。 师妹? 江月白立马悟了,同时,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怪不得熙荣华以前那么嚣张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背后有人。 原来她爹有恩于皇上,是皇上的老师。恐怕还是太子少师一类,或者在李北辰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就照顾支持李北辰。后面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李北辰。 皇帝都明知不对劲,还要拖着江月白亲自去看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舍命相陪。 “好。臣妾去取剑。”江月白立马往门外走。 李北辰不放心,喊住江月白,“你一会儿负责观察周围的异常情况,见机行事。朕相信你。” 又考虑到距离和交通工具问题,“你步行过去没问题吧?” 江月白自嘲地说道:“皇上下了圣旨,就算有问题也要解决问题。” 李北辰原本笑着的,瞬间变得严肃:“如果很勉强,不去也可以。” 领导总是这样。 工作都安排好了。最后还要进行人文关怀,告诉下属有特殊情况可以不参加。谁信了,真不去,谁就被领导在心里关小黑屋了。 江月白笑了笑,抬头直视着皇上的眼睛,“皇上想要的,臣妾就会帮皇上去实现。” 表态的时候,一定要抬起头,让别人能看到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不管对方是否会眼神回避躲闪。自己要主动体现表态的诚意。 “如果朕想要的是你呢?”李北辰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 “咳咳咳” 江月白干咳了两声,眨巴着眼睛无辜地说道:“臣妾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说完落荒而逃。 留下像大灰狼一样坏笑的李北辰。 又调戏到了她,开心。 谁知在门口迎面撞上和妃。 江月白尴尬地行了个礼,指了指外面,“和妃娘娘,皇上命妾身去取下剑。” “福贵人快去吧。” 和妃眼神复杂,语气却很稀松平常。 “哦。好。” 江月白满脸通红地仓皇逃跑。 她明明在抢宫里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却只有在和妃面前,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做贼心虚,会不自觉地为和妃心疼,为她感到难过。 皇上跟江月白的最后两句对话,全都落入和妃耳中。 皇上说想要江月白。江月白却说已经是皇上的人。 既然江月白已经是皇上的人了,那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要她的心。 所以江月白的心不属于皇上? 可她看起来很爱皇上,比任何人都爱:废寝忘食抄写皇上的诗歌,舍命为皇上做事,保护皇上的母亲…… 和妃突然想到慕容常在之前写的那封血书,虽然后面被遮掩过去。血书里慕容常在指控说,江月白私藏有避孕物,不想怀皇上的孩子。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江月白她入宫前已经心有所属!而皇上竟然要求她转而爱自己。 皇上竟然还能容忍她心里有别人! 和妃目瞪口呆地望着江月白离开的背影,再惊疑地回头看向皇上。 “你们……她……” 李北辰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抬脚往外走去,“走吧。” 和妃魂不守舍地追了上去。 她看出来了皇上对江月白的喜欢,但是她没想到皇上会喜欢到这种地步。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太后,告诉太后这个惊天大发现。 太后一定不会容忍皇帝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作为皇帝,就要冷情寡性,雨露均沾,不为任何情爱所左右。 今天第一次与李北辰并肩坐在步辇上,和妃却没有之前想象的激动。 她坐在那里心不在焉,不时地用余光看向步辇后下方快步跟进的江月白。 江月白身着天青色衣衫,头发随意地束在一起。手里随意地提着宝剑,步履轻盈,面色淡定从容。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作为一个主子,却跟在步辇后像奴才样狂奔。 和妃扶在步辇把手上的手微微颤抖。 她想起那天在池塘边,江月白揽住她的腰肢救起她时的四目相对。想起她抱着自己从池塘走进屋里时的稳健温暖的怀抱。生病时又会对着自己示弱撒娇…… 她知道江月白光芒万丈,与宫里其他人全然不一样。如果要详细去说,是能说几天几夜的奇女子。 但直到今日,和妃才模糊地感觉到江月白真正的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出来。 心头之前出现过的那种异样情愫再次泛起。 这样的女子,皇上怎么能不爱呢?自己都禁不住喜欢。 假如江月白是个男子,她大概会爱上他,甚至相比李北辰,她更想嫁给他。 她凄然而无奈地笑着。 四月的阳光并不刺眼,她却眯起眼睛想流泪。 李北辰也在暗暗观察着江月白,欣赏着她随风飘起的发丝和翻飞裙裾,她脸上的洒脱坚毅。 这股子肆意的性子和一往无前的豪情,深深地定格在脑海中。 这宫里无人像她这般。 现阶段,她在风口浪尖,又希望让她时时相伴。 只能让所有人以为自己对她只有利用之心,毫无怜惜之意。 璟妃的贴身婢子闻得声响,偷偷朝主道上看去。只看到皇上跟后妃坐在步辇上,后面奇怪地跟着一道天青色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睛看花了。那,那跟在后面跑着的好像是福贵人??? 李北辰的步辇往前走着,迎面过来一顶轿子。 第351章 谁是真妲己 皇上一行到了延禧宫后,熙荣华带着范常在一起接驾。 原来熙荣华是想请旨每天早上去请安。她呆在宫里不能出门,又没了两只波斯猫的陪伴,十分低落。近几日开始失眠,日日烦躁。 “辰哥哥,这些日子都快闷死我了,没病都快被闷出病来了。”熙荣华笑着抱怨道。 叫辰哥哥不是撒娇,而是从甄太傅成为他的老师,她还是个小可爱时就这么跟在李北辰屁股后面叫他。 谁知李北辰听完沉默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桌子上,青筋凸显。 半晌后,方才说道:“想必你应该知道多少人盯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巴不得他胎死腹中。你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要替孩子考虑,不可再任性。” 熙荣华一向快言快语的人,凝望着皇上了片刻,才郑重说道,“这不是任性。” 李北辰眉头皱起,看来是不打算听劝,那就只能派侍卫把延禧宫围起来。 见皇上变了神色,她立马开始解释: “我当然明白皇上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和孩子好。只是我们不可能永远藏在这延禧宫里不出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要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的。我这会儿就护不住他,那生下来不就害了他。” “胡说八道!他还有朕护着,谁敢伤他!”李北辰怒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皇上息怒,莫气坏了身子。”和妃连忙安抚李北辰,惊得眼皮直跳。 很少见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江月白坐在李北辰的下首,淡定地喝茶,沉默不语。毕竟这里都是高层,轮不到她说话。 一个孕妇天天被关着,除了房间和外面的院子,哪里都不能去。 没有丈夫,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心爱的宠物陪伴。没有班可以上,书可读,手机可以玩,电影电视剧可以看,游戏可以打。 没有寄托,没有娱乐,没有朋友圈。 从早到晚,见到的都是不变的面孔,不变的景色,没有任何鲜活的人和事。日复一日。 不抑郁才怪呢。 假如怀孕就意味着过十个月这种画地为牢、行尸走肉的生活,她宁可选择终身不孕! “辰哥哥……” 熙荣华苦苦哀求道,两行热泪从她的脸颊上滚落。 她突然捂着肚子,一脸惊疑的表情,抬头望向李北辰。 李北辰顿时有点慌了,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肚子疼?” 心中懊悔刚刚不该对她发脾气,说话那么大声。 和妃立马吩咐,“快,宣太医!” 熙荣华艰难地摇了摇头,低头看向明显隆起的小腹。 又抬头看向李北辰,眼中泪光点点,柔柔地呼道,“辰哥哥……” 李北辰生气归生气,却根本拿熙荣华没办法,从小她就是这样古怪精灵又固执的脾气。 “总之,如果闷了,就让贴身的婢女在宫附近走走,去太后那里坐坐,其他地方不许去。” 还是投降,让了步。 熙荣华却不依不饶,“可是臣妾还是想每天去景仁宫给和妃娘娘请安。” 说完,还委屈巴巴地看向和妃。 和妃连忙笑着,小心翼翼地劝道,“妹妹双身子,有这份心就好了,平安生下皇嗣更重要。” 可别,你就在延禧宫好好待着,本宫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北辰叹了口气,“甄妹妹,你肚子感觉如何了?” “皇上又岔开话题,”熙荣华眨巴着眼睛,“你该不会想看到我半夜爬墙去御花园玩吧?” 李北辰不敢再大声斥责,低声骂道,“瞎胡闹。” 熙荣华得意地扬起下巴笑起来:“其实我如果非要硬闯出去,身边这些人谁敢拦我?” 李北辰没好气地望着这个娇蛮师妹,“事关重大,不是儿戏。别闹。” 熙荣华红红的眼圈不见了,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熙荣华细眉一挑,求助地望向和妃:“和妃娘娘,按照宫规,后宫妃嫔怀孕三个月以上,除非特殊情况,否则须照常每日请安。我说得对不对?” 李北辰转头看向和妃,用眼神示意了答题方向。 和妃笑着说道:“你现在就是特殊情况。妹妹这都肚子疼,不舒服了。还是多休息保重身子为好。如果实在觉着寂寞,本宫差两个可靠的绣娘来宫里,教妹妹学做小衣裳。妹妹觉得如何?” 熙荣华撇撇嘴,看向李北辰,眼神里带着笑意,“刚刚不是肚子疼。而是孩子在肚子里踢我了。喏,哎呀,他又在踢了。辰哥哥,你摸摸……” 熙荣华很自然地拉着李北辰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李北辰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月白,越过熙荣华,见她正出神地看向自己。 他的手一时僵住了。 心中感到微微的隐痛。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心痛,还是江月白的心痛。 就在这时,手心里突然感到有个小东西戳到了上面,又飞快地划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要做父亲的喜悦充溢心间。 这是本能的反应。 下一秒,他依然不自觉地看向江月白。却发现她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皎皎这是吃醋了,介意了吗? 他本想安慰熙荣华,如果她寂寞,以后会多来看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今日他做了承诺,甄妹妹就会每日生出期待,如果没有经常来,说不定还会失望和怨恨。如果不承诺,那么以后每次来,甄妹妹都会觉得惊喜和荣幸。 何况,他一直都把熙荣华当妹妹看待。男女之事屈指可数,中间过程都是照规办事,无关情爱。怀孕的这次,还是群发的红包。 他下意识地怕江月白误会。 “感觉到了吗?”熙荣华开心地问道。 李北辰点点头,“感觉到了。” “是不是很神奇?” “是。” 李北辰话音刚落,熙荣华笑着说道,“这个小家伙很聪明,知道父皇来了,要给他个惊喜。” 又转头看向和妃跟江月白,“和妃娘娘,福贵人,你们也摸一摸。好神奇啊。今天是第一次!” 第352章 和妃吐血1 和妃神情很不自然,她缓缓地伸出手,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这一刻,和妃感慨熙荣华真是藏得深。 原本以为熙荣华快言快语,谁都不怕得罪,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今日才发现她才是真狐狸精,甄(真)妲己。 撩皇上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 面对熙荣华的邀请,江月白站着一旁没动。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诈。 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当和妃的手触碰到熙荣华的肚皮时,心中涌起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喉咙里有东西在剧烈翻涌,突然特别想吐。 她连忙捂着嘴,站起身,就往外走。 贴身丫鬟墨玉和墨兰立即跟上去,拿出帕子,扶着主子。 江月白心疼地想跟上去,但终究没有动,眼巴巴地望着和妃出了屋子。 作为董事长秘书,她不能擅自行动,只能听领导安排。 熙荣华拉住李北辰的手,惊喜地说道,“皇上,和妃姐姐不会也有了吧?” 李北辰却担心地盯着和妃跌跌撞撞的背影。 如果和妃又有喜了,过去孩子被皇后害死的心结是不是就能解了。 如果有了,还不到一个月,应该不会反应这么快。 想到早上和妃在他怀里失声痛哭流泪,李北辰心中有些难受。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月白,“福贵人,你过去看看。” 正想着就听到墨兰一声尖叫,“娘娘吐血了!娘娘吐血了!” 和妃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软了下去。侍女墨兰慌乱之中,也跟着跌倒。 眼看着和妃就要跌倒在地上,却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江月白接住了和妃。 血腥气之外,一股清新的花香气息钻入鼻中。 和妃抬眼凝视着江月白,嘴角上留着鲜红的血迹。 她唇畔含笑,轻声叹息:“你又救了我......” 和妃的笑容过于甜美妖异,江月白第一反应是她中了毒。 江月白紧紧地搂着和妃,轻轻摇晃着,生怕她闭上眼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和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和妃自己也感到迷茫。 她怔怔地望着江月白,捂着胸口,感到了一股奇怪的喜悦。 一口口的鲜血突然间狂喷而出,有鲜红有暗红,甚至还能看到细小的血块。 鲜血浸染了她胸口的衣服,鲜红一片。 李北辰此时已站在江月白的身边,他盯着江月白怀里的和妃,面色阴沉,抬头问随行来的小太监,“太医来了吗?” 又扭头看向熙荣华身边的侍女,“你们先扶熙荣华回屋休息,免得受到惊吓。有事速来禀报。” 来之前那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得到印证,李北辰十分烦躁。 熙荣华坐在原位置上,手扶着肚子,困惑而惊恐。 肚子里的胎儿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变化,动得比刚才跟厉害了。 她真感觉到有一根弦扯着那样痛。 “皇上!”她惊恐地望向皇上,眼含着泪花,“我肚子难受,难受……痛……” 李北辰扫了和妃一眼,此时她已经不再吐血,昏迷到失去了意识,被江月白抱在怀里。 只好转身回到熙荣华身旁,握住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朕在。” 熙荣华不动声色地拉过李北辰的手贴在肚子上,又把自己的手贴在上面。 偷偷观察着江月白和范常在的反应。 熙荣华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态变化。 以前她确实潇洒自在,直爽任性,什么都不在乎,李北辰来与不来她都不放在心上,对争风吃醋的事更是嗤之以鼻。 可最近几日,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得到皇上的宠爱,为还未出世的孩子谋求一份父爱和前途。 这大概是一个做母亲的本能,又或者被圈禁起来,实在太闷太闲了,生活里只剩下怀孕这件事。 总之,她决定要争。 江月白抱着和妃席地而坐,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敢轻易挪动。 拿着帕子温柔地替和妃擦去脸上、脖子上的血迹。 她查看系统的物品柜,想要找找有没有什么能救和妃。找来找去,发现除了一粒能延长五年寿命的天地长寿丹,再就是两张奇迹幸运符。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懂医术,不敢擅自给病人用药。 如果吃下去有用也就罢了,没用的话,就成了害死和妃的罪魁祸首。 那就只剩下奇迹幸运符。 想到上次在天牢使用这玩意,凭空变出来一条星光大道,这种超自然现象,实在太浮夸引人注目,出现一次勉强蒙混过关,一再出现,说不定就被当做是妖女。 还是先苟住小命再说。 就在她纠结时,和妃突然又仰起身子,猛地吐出一口血,这次颜色有些发暗,不再那么鲜红。 鲜血喷到江月白胸口上全是,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 和妃努力睁开眼睛,虚弱地望着江月白,满眼的惊慌和内疚。 她想要伸手擦去江月白脸上的血迹,动了几次又无力地垂下,颤声说道,“本宫......恐怕不行了。” 江月白心痛不已。 “别说话!”她压抑地吼道。 眼睛里含着泪,坚定有力地说道,“太医很快就到。相信我,娘娘一定会没事。我可是福贵人呢。” 和妃眼睛轻眨着笑了,目光下移,她看到了熙荣华和皇上。 皇上的手放在熙荣华的肚子上,在跟熙荣华低声说着什么,十分亲密。 和妃感到心脏剧烈地疼痛,仿佛被撕碎了一般,一阵一阵地像潮汐奔涌而来。 目光挪回到江月白脸上,再次向上伸出手。 江月白连忙会意地攥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娘娘,我在,我在。” 和妃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仔细地擦掉江月白脸上的血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 手再次无力地垂下,虚弱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能死在你怀里,我很高兴。” 江月白忙抓住和妃的手。 和妃笑着合上眼睛,唇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温柔而缱绻。 江月白愣了一下,大声呼唤道,“和妃娘娘,和妃娘娘!快醒醒!太医、太医在哪儿?!” 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呼喊了半天,和妃没有任何反应。摸上她的脉搏,微弱不见,她慌乱地扭头颤抖出声,“皇上!” 第353章 和妃吐血2 江月白扭头看向李北辰,他正在小心地搀扶起熙荣华。 四目相对,一个焦急,一个无奈。 李北辰移开眼睛,感觉口干舌燥,“你先照顾着和妃。朕先送熙荣华回房。” “皇上你快去照顾和妃娘娘,不用管我。”熙荣华忙急切地说道,“我可以自己回屋,不碍事的。” “听话。”李北辰随口说道。 停顿下后,看向江月白,“福贵人你先照看着和妃,等朕回来。” 这一刻,江月白感到失望,却又释然,沉默地对李北辰点点头。 “好。” 这才是帝王。 大boss们都有的冷血和杀伐果断。 相比陪伴将死之人走完最后一程,不留遗憾,保住自己的后代和王位更重要。 自己的枕边人,曾经落难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在权衡利弊之下,是会被放弃的对象。 她对李北辰跟熙荣华间的亲昵没有感觉。 只是为和妃的遭遇而惋惜心痛。 心中悲凉。 她握紧了和妃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墨兰颤抖地将手伸到主子的鼻下,已感觉不到气息。 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呜咽地哭着。 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午在勤政殿哭着回宫,如今不过是来看望了会熙荣华,竟然就连连吐血。明明昨天看着还好好的。 墨玉不甘心地探了下娘娘的鼻息,没有了生机,嚎哭着奔出去。墨兰扭头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哭得更伤心了。 江月白听到哭声就心烦,呵斥道,“不许哭!娘娘还没死,你们哭什么哭。不许哭,听到了没有?” 墨兰迷茫地看向江月白,娘娘没有死,可是她已经没有气了。 但碰触到江月白霸道的眼神,她不自觉地去服从,抑制住哭声。 江月白抬头看向四周,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范常在。 她脸色苍白,异常冷静地看向自己。 头上簪着她辞行那天自己送给她的发钗,却没有了那天灵动活泼的模样。 搬过来住的这一个星期发生什么了?为何变化这么大。 早上她请妹妹和自己来延禧宫做客,是有什么目的吗? 如果来了,吐血的那个人是自己或者锦绣吗? 范常在轻咬了下嘴唇,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朝江月白走过来。 这个小动作令江月白心中发冷。 江月白本能地凝聚起杀意,眼睛盯在和妃头上簪的发钗,准备随时出手。 范常在走到江月白面前时,打了个冷噤。她明明对上的是江月白一双含笑的明亮眸子,却感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 她看向和妃,和妃脑袋无力地垂着,面色苍白,嘴唇发乌,惊慌害怕。 “妾身不知道和妃娘娘为何会这样。早晨请姐姐和锦绣过来,只是单纯想聊聊天说说话,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姐姐信吗?” 江月白毫不犹疑地笑着答道:“信。” 信,是因为你的心机还远达不到这个程度。 “能去拿两件干净的衣服来吗?和妃娘娘的衣服都弄脏了。” 范常在不明白江月白此时为何还能笑出来。 她轻咬了下嘴唇,垂下眸子,艰难地说道,“妹妹…妹妹只有些旧衣裳,配不上娘娘。姐姐会不会嫌弃。” “不会,你快去快回吧。” 范常在离开后,江月白又用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支开在场的太监宫女。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妃还有墨兰。 江月白凝视着和妃,心底满是忧伤。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何对和妃总有一股说不出的亲近和同情。 原来和妃的侧脸看上去跟母亲有几分相似,神情和气质上某些时候也有些像。 在一地鸡毛的生活面前,和妃和母亲依然温柔、坚强、稳重、不抱怨,只是太过于能忍耐,什么苦都憋在心里,外人都看不出里子的伤。 那些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在模糊中又清晰起来。 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见过母亲在田间劳累过度晕倒,后来见过母亲偷偷在厨房里扶着墙吐过血。 只是没有和妃这么严重。 她探了下和妃的鼻息,摸不到。又摸向和妃的脖子,没摸到脉搏。 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江月白看向身旁一直默默流泪的墨兰,知道她是和妃的贴身女婢。 “你去门口看看,太医什么时候到。”江月白冷冷地吩咐道。 “娘娘不必想法子支开奴婢。奴婢不走。娘娘身边不能一个人都没有。”墨兰哭着说道。 难道我不是人??? 江月白翻了个白眼。 突然看向门口,惊喜地喊道,“姜太医,你终于来了。” 墨兰扭头去看的一瞬间,被江月白一个手刀猛地砍在脖子上,晕倒在地。 江月白让系统将天地长寿丹投放到她腰间的锦囊里,打开一看,竟然差不多有乒乓球大小。 这可怎么吞啊! 一整颗喂不下去,掰又掰不开。 担心很快会来人,江月白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咬一口药丸嚼碎了,再喂到和妃嘴里,推动她的舌头移动,再轻抚喉咙,利用她微弱的条件反射把药喂了下去。 就这样十分狼狈地喂完大半颗丹药时,墨玉疯一样闯进来,“娘娘,姜太医来了!” 跟墨玉在一起狂奔的是姜闲。 他们远远地看到这番景象。 江月白俯身长吻着和妃,听到她的呼喊时,缓缓地抬起头,嘴唇湿润娇艳,嘴角有一抹鲜红的血迹,眼神沉静。 上次江月白救和妃时,墨玉就在身边,事后她还提醒自家主子,不要中了江月白的道,天下没有这么好心无私的人。 墨玉感到万分悲壮和凄凉。 全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皇上都不在,只有福贵人守着自家娘娘。 虽然福贵人的动作十分怪异,但她却相信那是在努力救娘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江月白看向姜闲,“姜大人来了。快给娘娘看看。” 声音疲惫而哀伤。 姜闲这才回过神,连忙行礼,歉疚地答道,“见过福贵人,臣来迟了。” 他拎着药箱,快跑到江月白身边,盘腿坐在地上,给和妃号脉。 江月白环视了一周,指着其中一个神色颇为傲慢的宫女,“你!去寝殿请皇上过来。” 危急时候不管是求助还是指挥现场,都要点名指派具体的人做具体的事,要用“你”,避免用“你们”。 否则人们人人自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选择袖手旁观。 那宫女缓缓跪下,直立着上半身,“奴婢不敢惊扰皇上。” 第354章 和妃吐血3 江月白冷哼一声,弹了弹手边的剑鞘,“这柄宝剑是皇上赐给本小主的,拿它砍了你,是你的荣幸。我这个人想来恩怨分明。若皇上知道你知情不报,公然顶撞本小主,到时候赐死算便宜了你。” 凌厉的杀气充溢着全场,令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那婢女恨恨地抬头看向江月白,视线落在她身侧的宝剑上,最终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寝殿请皇上。 姜闲抬头看向江月白。他想起了那晚她一剑劈向刺客的场景。 鲜血仿佛喷溅了他一脸,糊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抹了下被糊住的眼睛,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江月白扭过头静静地回望着姜闲,眼睛里已无杀气,只剩疲惫。 直到此时此刻,江月白都不确定,和妃到底是死是活。和妃的身子一直都凉凉的,没有几分暖意。 刚刚被支开的太监婢女,范常在陆陆续续返回。 范常在捧着两套干净的衣服,忐忑不安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以她的见识,她还不足以预判,假如和妃死在了延禧宫,后面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 但她本能地希冀着,和妃娘娘不要死。在心中默默地为和妃做着祈祷。 诊断完毕后,姜闲神情复杂,心底仿佛压有千斤石,不敢抬头看江月白。 江月白垂着眸子问道,“姜大人,和妃娘娘如何了?” “和妃娘娘她,她,长期劳倦不寐、思虑过度损伤心脾。之前久病缠身,迁延不愈渐积而来,恐已彻底心脉。同时长期压抑,郁怒伤肝,肝气横逆,灼伤了胃络......” 江月白不耐烦地打断,“长话短说。” 这一怒让姜闲胆颤心惊,“和妃娘娘身子薄弱,劳累过度,今日受到刺激,引发旧疾。如今虚弱至极,恐怕......” “恐怕什么?”李北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李北辰瞪着姜闲,姜闲感到了一种被野兽吞噬的恐惧,“臣叩见皇上。恐怕凶多吉少,臣只能尽力而为之。” 李北辰怒斥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施救?” “是。微臣现在就施针。”姜闲立马打开药箱,拿出金针,给和妃施针。 李北辰心中压抑,视线落在江月白的身上。 衣服胸襟上满是凝固的血迹。 怎么就直接坐在地上? 这帮奴才眼睛都瞎了吗?不知道地砖寒凉吗? 李北辰闭上眼睛,强力压制火气,暂时还不能处置熙荣华的人。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抱两床厚被子过来!” 待婢女抱来厚被子,李北辰命人将被子叠铺在地上。 铺好后,李北辰揉了揉眉心,问道,“姜大人,和妃能挪到被子上吗?” 姜闲看向江月白,见她眼珠子一瞟,鬼使神差地配合着江月白,“和妃娘娘气机只有一两分,十分危险。施针结束前,最好避免移动。” 江月白依旧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抱着和妃,静静地观察姜闲施针。 她就是要让皇上内疚心痛,让这个过程显得更悲壮惨烈一点。这样对和妃好,对她也好。 李北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月白和她怀中的和妃,眼中隐有悲伤。 他清楚地了解和妃为何会突然吐血。 只因熙容华孩子的胎动触碰到了和妃心底最压抑的痛苦。 原本有一个胎儿在她腹中,原本她也可以喜悦地感受到胎动,与自己分享这份初为人父母的快乐。 结果,不仅孩子被皇后害死,而且这件事被迫不能宣之于口。和妃她无力向自己为孩子讨个公道,让害死孩子的凶手付出代价。无人知晓她内心痛苦有多么压抑而惨烈。 那些吐出来的暗色血块,看起来已经积累了很久,也许就是这些年从未讲出来的悲伤和怨恨。 当预感成真,李北辰心里更加难受。有一种在命运面前的无力感。 甄妹妹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直觉告诉他,甄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但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江月白一直盯着姜闲扎针的姿势,注意力在他的手上,却让姜闲紧张得满头大汗,两耳滚烫。 他们此时的距离很近。 从他走进屋里时,他就闻到了一股药香。其中有几种是很名贵的药材。 到了江月白跟前就更加浓郁。随着她的呼吸,有药香悠悠地喷到他的脸上。 待到全套补气益气,护心脉,固元神的针法施治完毕时,一缕微弱的鼻息带着药香从和妃娘娘的鼻子里冒出来。 此时姜闲已完全确定,在他之前,江月白给和妃服用了名贵的药物,护住了和妃的最后一缕微弱的生机。 甚至刚刚和妃可能已经死了,只是没死透。 江月白给和妃喂了灵药,还渡给嘴对嘴渡了口活人气,才又活了过来。 古书上就有这样的病例记载。新死之人,若有生命力强健之人肯嘴对嘴渡几口真气,那么有可能令死人还阳。只是一般没人愿意这么做。 姜闲心中对江月白愈发地敬佩,又充满了好奇。这么多的稀世灵药从何而来? 但皇上就坐在前方,他不敢抬眸看江月白,只敢借着落针的瞬间偷看一眼。 “姜大人,如何了?”李北辰急切地问道。 姜闲跪下禀告道,“回皇上,微臣已为娘娘护住了心脉,可尽快移驾景仁宫。但娘娘的身子极其虚弱,生机微渺,三日后才能论断是否脱离了生命危险。此后宜长期卧床静养,不可再劳心忧神,避免接触引发伤心生怒之物。” 李北辰走到他们身边,面色阴沉,神情平静,语气冰冷,“起驾景仁宫!” “福贵人辛苦你了。朕带和妃回景仁宫。” 江月白怀里冰冷的身子开始有了一点点温度,令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喜悦。 又活过来了,真好。 江月白禁不住红了眼圈,没有抬头看上方的皇上,简短地应了声,“是。” 身子后仰,给皇上让出空间。 李北辰俯身,打横抱起和妃,吩咐随行小太监,“用轿子送福贵人回养心殿。” 江月白刚才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敢动,此时手脚麻木,站不起来。 墨玉和苏醒了的墨兰眼尖,立马一个一个胳膊扶起了她。 “没事吧?”李北辰温声问道。 江月白笑了笑,“手脚僵了,腿有点麻。” 李北辰心疼地看着江月白,“福贵人你休息片刻再回养心殿。” 江月白活动了下手脚,敛了笑,拎起地上的宝剑,毕恭毕敬朝李北辰行了一礼,“臣妾无妨,还能跟着去景仁宫。” “也好。有你护送,朕更安心。”李北辰一语双关地说道。 众人听了这句话,皆以为李北辰把江月白当贴身侍卫在用。 李北辰深深地看了江月白一眼,抱着和妃走出延禧宫。 第355章 和妃吐血4 坐在步辇上,江月白怀里抱着和妃,感觉怀里的人很轻很轻,就像没有斤两。 江月白却以保护皇上安全为由,固执地执剑跟在步辇后。 风轻轻地吹过来,他凝视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和妃,将遮住她眼睛的发丝小心地别到脑后。 微弱的呼吸中带出的草药气息,才令他确定怀里的人还活着。 他们也曾在这样的四月里望着彼此欢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和妃在他心中的位置永远无人可替代。究竟有多重要,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中难过而沉闷。 江月白提着轻功跟在身后,风吹起她的头发和宽松的衣衫。并不感觉劳累,反而有种御风飞行的自由感,和妃带来的压抑感也在奔跑中得到宣泄。 李北辰侧脸看向跟在身后的她,她似乎正在看前方的高处,嘴角含笑,如春日里枝头怒放的花朵,生机勃勃。 仿佛刚刚在延禧宫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她就像是把刀,从水里抽离,当时会落下几滴水,转眼间在太阳底下很快就被晒干。 江月白似乎突然间看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好似有千树万树的海棠盛开。 李北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两只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 视线追随着那两只跳来跳去的喜鹊,他的眼里也有了一点笑意。 虽然并不快乐。 江月白察觉到李北辰的眼神扭过头时,只看到他的背影,正视前方。 将和妃安置在景仁宫后,李北辰又命一起跟过来的姜闲再次细细检查了一番,开了些内服外用的药物。 李北辰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前,江月白则抱着剑双手抱胸沉默地站在一旁。 “你不去换身衣裳?”李北辰眯着眼睛打量着江月白。 “臣妾遵旨。” 江月白识趣地跟着墨玉离开了。 宫人同传,太后赶过来了。 母子二人屏退左右,关闭窗户,在和妃寝殿里交谈了一番。 李北辰这才知道,太后在午膳上宣布迎表妹李长安进宫后,转眼就召见了和妃,告诉了她李长安进宫的情。和妃当时当即落泪,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太后告诉李北辰,当初和妃怀孕又流产的事她全都知道。正因为那日跟姜闲明确了和妃没有生育能力,她才决定另选年轻貌美的李长安进宫。 李北辰听完太后的讲述,愤怒在胸腔里迸发,平生第一次对母亲发了脾气:“母后,你是她姑姑,竟然下得了手,一错再错,把她往死里推!” 太后怒道:“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竟然在敢指责哀家!” 李北辰以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所以今日之事都是母后的安排?下面是不是会证明,熙荣华勾心斗角害死了和妃,贬黜熙荣华和她的孩子,为李长安让路?” 他脸色苍白,神情肃冷凛冽,咄咄逼人地注视着太后。 “放肆!” 啪的一声响。 太后狠狠地甩了李北辰一耳光,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她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李北辰对着太后的背影质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她已经很可怜了。” 太后顿住,偏过头,她没想到李北辰会问这个问题。 她面容清冷,心中苦涩,呵呵,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手指缓缓收紧,指甲掐入掌心,印痕交错。 冷笑一声,沉默着离开。 李北辰怔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反而让他好受些。 只是刚刚姜闲检查发现并无中毒迹象。所以他误会了太后?太后只是因为伤心愤怒,不屑于解释? 他回到和妃的床边,见她眼角有泪痕,心中惊骇。莫非她处于昏迷中还有意识。 如果和妃真地听到刚才的那番话,按照她的性子,很可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李北辰心中感到心痛,握住和妃的手,沉声说道,“静儿,你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你对朕的真心,朕都知道。你跟朕的过往,朕不会忘。” 两行清泪再次从和妃眼角滑下,清亮亮的。 ...... ***************************************** 墨玉给江月白找的是和妃的衣服,一套藕荷色、一套紫色的套衫配轻纱罩衣。 江月白微微皱眉,“娘娘有没有素淡一点的衣服。比如白色、灰色、黑色、墨绿一类的?” 墨玉摇摇头,“娘娘一向气色不好,所以不穿这些颜色,说显得有病容。” 江月白想想,确实藕荷色和紫色更衬托气色些。 正要选紫色那一套,突然想起最开始入职培训的内容。紫色只能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穿。这是存心要害我,让我当众被抓住把柄吗? 她瞟了眼宫女身上的服饰,“拿一套你的衣服给我吧。我还没有资格穿紫色。” 墨玉只服侍过和妃,这才立马反应过来,跪下行礼道歉。忙找到两套崭新的宫女套装。 “行,就这套。” 江月白这套蓝白相间的粗布衣服十分满意,纯棉,宽松舒适,便于活动,没有任何复杂的装饰,只在袖口上有一点点绣花装饰。 她一会儿还要跟在步辇后面追风。这比紫色那套要合适多了。 墨玉立在一旁沉默地望着江月白,她不懂为何小主要穿他们奴才的衣服,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在宫里,小主们最忌讳看低了她们。 她的神色都被江月白看在眼里,微笑着并不解释。 江月白突然问道,“想为你家主子报仇吗?” 墨玉愣住,疑惑而激动地望着江月白,“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家主子吗?奴婢就知道是这样。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江月白伸了下袖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墨玉急切地表态:“小主请问,奴婢一定如实回答。” 江月白缓缓道,“你知道是谁提议今天去看熙容华的?” 江月白伸了下袖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墨玉急切地表态:“小主请问,奴婢一定如实回答。” 江月白缓缓道,“你知道是谁提议今天去看熙容华的?” 墨玉回忆了半天,迟疑地望向江月白,“是......太后。” 说完,张大了嘴巴,又连忙捂住嘴巴,惊慌地望着江月白。 第356章 谁反对谁闭嘴 江月白摇摇头:“恐怕不是太后,另有其人。如果想替主子报仇,就要沉不住气,控制好情绪。” 墨玉低下头,小声说,“小主教训得是。” “姜太医说和妃娘娘还有三天的危险期要度过。如果真有人想谋害你家娘娘,那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在这三天里动手。” “对方害你家娘娘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药里面做手脚。很可能会下对娘娘病情不利的药材,这样更隐蔽,无法用毒针验出,不容易抓到把柄。” “比如娘娘现在就绝对不能用大补、活血的药。你们几个要严防死守,避免煎药出现问题。但要在每天特定的时间段故意留出破绽,给对方作案的机会。” “如果抓到了嫌疑人,不要喊她想毒害娘娘,而要喊她偷娘娘的财物,趁乱把娘娘的贵重首饰栽赃在她身上。” “为何不能喊她毒害娘娘?” “因为她会害怕暴露,可能会第一时间选择自尽。但如果诬陷她偷东西,有冤屈的人多半不会直接求死。” 墨玉呆滞地盯着江月白,眼神中满是惊骇。 福贵人说起这些谋算事怎么如此轻描淡写?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江月白用手指勾起墨玉的下巴,笑眯眯地问道,“怕了吗?是不是很庆幸,没有得罪本小主?” 墨玉红了眼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小主对娘娘的一片真心。奴婢以前在娘娘面前说了小主坏话,请小主饶命。” “还想给你家娘娘报仇吗?”江月白扬了扬下巴,打趣地问道。 墨玉毫不犹豫地说:“想!” “但是如此事情一当暴露,你可能会小命不保。也可能什么都抓不到,今天的事纯粹就是一场意外。” “奴婢为了娘娘不怕死,”墨玉摇摇头,“奴婢的命本就是娘娘给的。” 江月白拍拍墨玉的肩头:“那行。就试试看吧。” 江月白走出换衣服的房间,抱着剑守在寝殿门口等皇上出来。 谁知等来了太后。 几乎是瞬间,一切骤然幽冷暗淡。 太后的滔天怒气仿佛能把地上跪着的人都掀翻,令所有人浑身发冷。 江月白在一群人里十分醒目。 其他人都匍匐在地上,额头贴地。她拿剑支地单腿跪地,身着普通宫女服装,低着头,给人不卑不亢的感觉。 太后停下步子,俯视着江月白,面容淡淡。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万安。” 这两日宫里传得风风雨雨,说江月白从早到晚,包括夜里都呆在皇上身边。今日更夸张,皇上跟和妃坐着步辇,她拎着剑跟在后面跑。 但只要皇上照常宠幸其他妃嫔,就是在把江月白当工具人。 这让太后很放心。 毕竟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她抛头露面,舍得她被人看不起,舍得她受苦? 虽然江月白对自己有恩,答应过她护她一生周全,但不影响她骨子里对这个平民女子各种卑微做法的看不起。 知恩图报与心理认同是两回事。 太后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看向江月白,对着她伸出手,“起来吧,福贵人。” 江月白虚扶着太后的手,垂着眸子,站起身。 “劳你护着皇上,辛苦了。”太后的声音温和而慈祥。 “这是臣妾的本分。”江月白答得恭顺。 太后听了微微一笑,此前的愤怒无形中消减了一半。 握着江月白的手,轻轻拍着手背,“今日装扮得怎么如此素净,不合适。你可是皇上亲封的贵人。哀家送你的那对珍珠翡翠发钗戴起来。别被人看低了去。” 江月白谦卑地说道,“谢太后厚爱。臣妾知错。” 太后离开后不久,李北辰从殿里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站在台阶下抱着剑与他遥遥相望的女子。 周围的奴才们全都跪下。 世间立着的只剩他们二人。 虽然是粗布的宫女衣裳,但她穿蓝色真好看,干净利落。不像白色,冷清没有烟火气。 可眼神那样疏离高傲,生出一种陌生荒谬感。 李北辰停下的脚步动了起来。 他一步步地朝石阶走下去,停在江月白身边,拿走她手中的剑,牵住她的手,朝步辇走去。 “皇上?”江月白在步辇前惊疑地抬眸望着李北辰。 “嗯......”李北辰微笑着,固执地牵着江月白的手走上步辇,“坐下。” 声音里有着谁都能听出的疲惫。 “臣妾……臣妾不敢。”江月白手被拽着,身体却固执地不肯坐下。 “坐下。朕不会说第二遍。”李北辰不容分说地使劲拽住她。 江月白只好跟着坐下,在恍惚间,李北辰竟然与她十指相扣,手牵手。 无所谓了。 领导都不在乎。她在乎什么劲。反正这天下都是他的,在位一天,他说的话办的事就是圣旨。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景仁宫坐回勤政殿的。 她只知道,她突然感觉眼皮子一直在打架,感觉好累。 风吹在脸上,很温柔缱绻,让人很想睡觉。 李北辰突然开口,“皎皎。” 江月白半合着眼睛,没有回应,她已经处于脑子空白状态。 【小主,皇上在呼唤你。快醒醒。增进皇上好感度的绝佳机会。】 江月白没好气地对系统用意念说道:谁说有问必答,才增加好感度。他问我,我不答,才是。不信你看。 果然,李北辰见呼唤她没反应,而她眼神迷茫,身体摇摇欲坠,想来是奔波一天太累了,禁不住柔声呼道,“皎皎。” 江月白回眸,神情慵懒,睁着大眼睛,“皇上有何吩咐?” 这哪里还是刚刚在台阶下望向自己的眸子? 这是又开始伪装了吗?不过朕喜欢。 李北辰微笑着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江月白安静地靠着皇上的肩头,闭目养神。 既然领导不在乎,她干嘛自寻烦恼。 下属大不了可以辞职不干,换一家宫司继续上班。 但宫司是老板的,他更怕宫司被搞垮,更怕利益方发难。 皇帝不急太监急,主动对领导巴拉巴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是职场大忌。 天塌下来,最先砸的是领导。 这里面的利弊,领导难道不知道? 个人要做的是让自己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与领导搞好关系,让领导想要维护,不得不维护。 剩下的就是随机应变。 事实上,李北辰确实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他的皎皎累不累困不困。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都做到皇帝了,连跟心爱的人一起坐个步辇都不能自己决定,那当皇帝干什么? 谁反对,谁闭嘴。 第357章 叫师父1 步道边的小花园里,谢才人缓缓说道:“按照宫规,她一个贵人怎会有资格跟皇上同坐步辇。” 这些日子,谢才人每天来跟璟妃汇报晨会记录工作,加上排练跳舞,璟妃恩威并施,把谢才人变成了心腹。 只是谢才人书香门第出身,说话都很含蓄,撕不破脸皮,就像现在。 “就是。能跟皇上同坐步辇的历来只有皇后。”跟璟妃同宫的顾选侍附和道。 话音落了,感觉氛围不对。顶头上司璟妃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得罪了璟妃。 连忙将功补过:“这都离太后生日不到十天,福贵人还从来没有来永寿宫排练过,根本没把娘娘放在眼里。要是在太后的寿宴上因为她出了差错,怕是会连累我们,辛辛苦苦的努力毁于一旦。” 谢才人见顾选侍一味挑拨,立马拨正思路:“福贵人应该不是有意的,天天在伴驾练剑。妾身以为,还是应该想想怎么说服她一起把贺寿节目准备好,才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毕竟搞砸了所有人跟着一起遭殃。” 听到江月白每日伴驾与皇上形影不离,璟妃肺管子气炸了,怒道,“她算什么东西!” 方选侍连忙安慰道,“娘娘不必生气,一个贵人能得瑟几天。早上还跟在步辇后像奴才样跑呢。皇上不过看她有利用价值罢了。要让马儿跑,总归要给点料吃。娘娘执掌六宫之后,福贵人还不得识时务,唯娘娘马首是瞻。” 眼底满是戏谑轻慢之意。 璟妃原本面挂冰霜,听到方选侍的话感觉舒畅了许多。身边的婢子又附和了方选侍的话几句,逗得璟妃喜笑颜开。 心想,是啊,计较个啥。明日里,等本宫代管六宫事务,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璟妃心里烦躁,拨弄了下头上的发钗,转头问谢才人,“今日是不是你侍寝?” 谢才人忙低声应道,“是。” 璟妃盯着谢才人看了半天,最终才下定决心,“本宫这里有增加情趣的香料,妹妹涂点在身上吧。到时候可要记得本宫的好。” 谢才人忙表忠心,“妾身自是不会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滴水之恩,定涌泉相报。” “时间不早了。快去准备吧。”璟妃懒洋洋地说道。 她根本没把谢才人放在眼里。就像总裁会把销售员放在眼里吗? 谢才人离开永寿宫后才露出了欢喜期待的笑容。在璟妃面前她不敢流露出半分。 璟妃一向对谢才人留着几分戒心。 在谢才人离开后,璟妃细品着她刚刚说的话,果然心思缜密,该拉的仇恨一个不少,该点名的要害点明到,偏偏收拾福贵人的方法隐其中。 索性对顾选侍和方选侍挑明了:“刚刚谢才人说得是。今年是太后四十岁的寿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个后妃都要参与到节目里给太后祝寿。本宫作为这次舞蹈比赛的队长,是该多关心福贵人,不能让她掉队。你们没事也替本宫看着点,关心关心她。” 方选侍顿时明白了,笑着说道:“娘娘吩咐的,妾身知道了。” 璟妃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们配合着在公众场合揭福贵人的短,指责她没有参加练舞。回头万一出问题了,全都赖在福贵人身上。 顾选侍心中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璟妃对顾选侍吩咐道,“顾选侍,你明日提醒本宫,让福贵人请安后来永寿宫练舞。她的进度落下不少了。” 是该好好帮帮江月白,不能搞砸了。 顾选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掩饰住所有的情绪,答应下来。 ***************************************** 江月白任由皇上抱着一路走进养心殿。 还不忘手里抱着她最心爱的那柄剑。 李北辰拨弄着她脸上的头发到耳边,不管不顾地问道,“累吗?要不要睡会。” “不用了,”江月白连忙说道,“臣妾......臣妾没有那么娇弱。” 李北辰久久地凝视着她。 感觉她很好懂,却又每次觉得看懂的时候,她就总是出乎意料地不按常理出牌,令人看不分清。 “有你在,朕感觉很踏实。就像朕刚刚把和妃交给你。”李北辰幽幽地说道。 江月白脸上依然带着笑,没有说话。 想到刚刚和妃吐血的样子,她的心情就很沉重难过。 李北辰看出了江月白的假笑,带着几分嘲弄地说道:“福贵人能挥剑连杀几十人,怎么会娇弱。” 江月白还是假笑,岔开了话题,“皇上不如放我下来?” 对于聊不下去的话题没有必要硬聊。 她本来就不喜欢跟别人的肢体接触,此时她对李北辰的接触感到厌烦。 李北辰抬起她的下巴,像老鹰一样盯着她的眼睛,“恨我吗?” 瞎说什么。怎么能恨老板。 只能讨厌。 李北辰的做法可以理解,但令江月白感到心寒。如果没有那颗天地长寿丹,和妃说不定当时就会死。 哪怕有那么一点点恨,也是为和妃。 终究是错付了。 但江月白是什么老油条。 江月白假装没听懂,眨巴着眼笑着问道,“皇上对臣妾这么好,为什么要恨皇上?开心还来不及。” 还敢故意装傻。 正好朕其实也不想聊。 李北辰什么都没说,给了江月白一个深邃的眼神,表示自己已经把她看穿。 江月白为了表示自己不心虚,刻意直视李北辰的眼神,还送上一个笑脸。 真诚灼热的目光让李北辰一愣,反而自己先心虚。 把她放到床上后,捏了捏她的脸,猝不及防地亲吻了她的额头,就先行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亲昵的举动让江月白一脸惊讶,羞红了脸,看得李北辰心里很愉悦。 李北辰离开后,江月白美美地睡了一觉。 起床后,宫女送来一身胭脂色为主色的衣衫,再加一淡金色的纱质外披。 江月白瞧了眼,“还有别的素淡点的吗?” 入职培训的内容里有不同级别的妃嫔颜色穿着要求。在这个朝代里,嫔位以上才有穿红色系的颜色。妃位以上才可以穿紫色系衣服。 “小主,这套衣裳是皇上特地吩咐的。奴婢只是照做。” 江月白叹了口气,在皇宫里最大的不好就是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想想以前在公司里也差不多。 只要还想在公司干下去,领导让下面人咋干就咋干。 哪怕只是领导拍脑袋想出来的,哪怕一开始就知道要赔钱,甚至游走在某些边缘的,只要不犯法吃牢饭,就照着领导意思办。 这么一想,江月白心里坦然了很多。 任凭两个小宫女给自己打扮,反正领导满意就行。 待李北辰在庆元宫里见到江月白时,一抬眸,便失了神。 就像一只小憩刚醒的猛兽,眯着眼,懒洋洋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小宫女给江月白化了最流行的桃花妆,发饰华美精致,耳铛在烛光下摇曳生姿。 第358章 能保护你的不是剑术 李北辰挥挥手,让侍奉的人都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此时安静得连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 江月白感到非常紧张,一直害怕的,今晚就要面对吗? 她不敢抬起眼帘,身体变得僵直。 李北辰喝了口酒,站起身,缓缓地向江月白走去。 她穿着胭脂色的衣裳非常漂亮有气质,尽管不是正式的大红色。 江月白连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结果她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被李北辰迅速地扶住。 李北辰凝视着她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礼仪规矩学得炉火纯青,为何竟然如此失态。 江月白转移了视线,感到脸颊微微发烫,有些心虚地说,“臣妾御前失仪......” 李北辰笑问道,“御前失仪当如何?” 江月白的心狂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当……任凭皇上责罚。” 江月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感,让李北辰轻轻笑了笑。 “朕罚你自饮三杯。” 江月白的心刚刚都提到嗓子眼了,只差蹦出来。此时又duang地一下掉回原位,堪称惊心动魄。 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 “还不在朕边上坐下?不要让朕改变主意。” 江月白一抬眼,正好对上李北辰的眸子。捕捉到对方眼底戏谑的笑意,有一瞬间的恍惚,松了口气。 难道皇上并没有生气,只是故意戏弄自己? 两张桌子像八字一样放着,中间有些距离。 中规中矩的摆放,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旖旎暧昧。 江月白回避着李北辰的眼神,在酒桌前坐下。 李北辰轻笑一声,“你很怕我?”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李北辰看着江月白,收敛了笑意,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静静地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酒,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自己倒,还是朕来给你倒?” “臣妾自己来。” 她拿起酒壶,倒满了一杯酒,举杯微笑着说:“臣妾御前失仪,该罚,请皇上原谅。” 说完痛快地连喝三杯。 烈酒顺着喉咙流进身体,温暖的感觉立刻弥漫开来,一股热意迅速爬上脸颊。 前世,她经常出入公务场合,应酬是常见的事。 不少省份都是饭菜还未动筷,先要下肚白酒三杯。只是现代的酒杯要比眼前的大得多。这么三小杯,根本不在话下。 李北辰笑着戏谑道,“你就不怕里面有药?喝得这么快。” 江月白知道这样的问话怎么回答都不会讨好。她干脆用道德把他捧到高处。 “皇上是坦荡荡的君子,自然不屑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言语里充满了对李北辰的信任和尊敬。 “你可别小看了这酒。传说中一杯就能把人喝倒。”李北辰站起身,走到江月白身边并排坐下。 他侧过脸,目光注视着心上人,打趣地问道,“你连喝三杯,酒量很好吗?” 酒不一定醉人,但会让人放松。 江月白笑了下笑,“正是因为臣妾酒量不好,所以今晚只能陪皇上喝这三杯。在拜师宴上喝醉,对师父就太不敬重了。” “拜师第一个要测的就是酒量。酒品见人品。” “臣妾酒品可以,酒量不行。师父还要收吗?” 李北辰的这个理论,倒是跟前世研究生导师兼学院院长的理论差不多,“研究生”就是“烟酒生”,不会喝酒不会抽烟的不是好学生。 开学第一次拜师宴,导师就一个人把自己的学生全喝倒,甚至事后把每个人的酒量列了个excel表,提出了季度目标、年度目标和总目标。 师门里每个人的酒量三年下来,在一次次的聚餐、调研、开会中不断见长。 后来毕业了走上工作岗位,江月白才明白导师说的会喝酒、能喝酒,对办成事的重要性;知道自己在酒量上有几斤几两对于女性保护自己的重要性。 李北辰微微叹了口气,“你就是太清醒了,比朕还要清醒。人们都说难得糊涂,糊涂些更快乐,也许有些道理。来,先喝一杯。你再拜师。” 江月白倒着酒,轻笑道:“这世界上有些人,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感到踏实。稀里糊涂的片刻欢乐,往往在事后带来更多的失望和痛苦。” 李北辰举起杯子,“莫非你就是这种人?” “不知道。”江月白举起杯子跟李北辰碰了下,“人世间的快乐总是短暂的。越清醒越是如此。” 李北辰举着杯子,“看来朕就是你说的这种人。” 江月白也举起酒杯,与李北辰碰了下,“人生不就是有得必有失嘛!” 李北辰笑着先干为敬。 江月白跟着喝下,这次酒水触碰到了舌头,感觉到辣得冒烟,忍不住连连倒抽冷气。 这一幕让李北辰忍不住大笑,但心底却夹杂着一丝苦涩。 江月白懂他。 明白他未说出口的无奈和苦楚。 可太懂事的人,注定无法太快乐。 “那就为我们的不快乐喝一杯。”李北辰拎着酒壶给江月白的酒杯满上。 两人默默地痛饮了一杯,反复喝下了酒,不快乐就被吞到肚子里了。 几杯酒下肚,江月白松弛下来,一双大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李北辰。 “皇上该不会是想把臣妾灌醉吧?” 李北辰笑看着她,带着探究和宠溺,捏着手中的酒杯,“还真想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站起身,手别在背后,偏过头去看向江月白,“跟我来。先拜师。” 她愣了下后,乖乖地跟在李北辰的身后。 本以为皇上不过是句玩笑话,谁知道是认真的。 他们穿过长廊,进到一间小屋子里。 屋里点着蜡烛,墙上挂着一副画像。画里的人十分威武,骑在马上,看起来像是个大将军。 李北辰从桌子上拿起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了,毕恭毕敬地插在香炉里。 又拿出三支香,递给江月白,“过来,给师祖上柱香。” 江月白恭敬地敬香磕头,静静地等着皇上给她讲师祖的生平事迹。 “这就是师祖,洪大将军,朕的师父,是先皇亲封的威武大将军。朕的武艺都是他教的。在战场上,师父曾救过朕的性命。最终战死在跟鞑靼的一次大战里,万箭穿心而逝,谥号‘忠勇’。” 寥寥几句,李北辰却讲得十分缓慢。关于师父的一幕幕飞速地闪过脑海。 江月白对画像中的人肃然起敬,任何时候这种有家国大义的人都令人钦佩。 这幅画像里的人一看就要求极为严厉冷酷,怪不得皇上的剑术那般高超,带着战场上凌然的杀气。 李北辰站在画像前,庄严肃穆地向师父介绍了江月白,讲明了收她为徒的理由。 接着给江月白讲了学习剑术的做人做事的准则要求,命江月白磕了三个响头,发了一个毒誓,就算仪式完成。 第359章 一流的剑客需要什么 剑术学习的准则要求有三点:不准私自传授,不准屠杀平民,不准屠杀儿童。 所谓的毒誓本身要守的诺言很简单,“此生托山河,生死不足道,永不叛家国。” 如果违背,则一生之中,“凡有所喜,尽皆成痛。凡有所愿,尽皆成空。” “此生托山河,生死不足道”,跟系统提出来的目标完全一致,没有问题。 “永不叛家国”,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一个后宫嫔妃,能有什么机会叛家叛国。 所以江月白很爽快地发了誓。 就是磕头时,江月白满头的珠钗却不争气地拼命摇晃着,持续作响,有个小簪子甚至脱落下来。 还好江月白眼疾手快,瞬间插回去。 那两小宫女肯定想不到这么隆重的服饰实际是为了拜师。她们恐怕以为江月白要与皇上约会,所以头饰追求娇艳华丽的效果。 李北辰含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月白,“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来,叫一声师父听听。” 江月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拜见师父。” 声音严肃而虔诚。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剑术的基础是体能。你的体能离一流的剑客还有很大的差距。将来学习骑马射箭也需要身体强健。从明天开始,跟着我的指导学习,不可懈怠。” 江月白热血澎湃,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终于又找到了忙碌起来的感觉。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会谨遵师父的教诲。” 她内心激动不已,因为这意味着她将有机会学习骑马射箭。 太棒了! 江月白的爽快答应让李北辰有些犹豫起来。 “学习这些会非常辛苦,非常累,甚至会受伤。你作为一个贵人做这些苦力活,就不怕别人看你笑话?” 李北辰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江月白。他想知道她是否真地愿意舍弃后宫嫔妃的安逸,是否能放下尊贵的颜面,经历这些辛苦和艰难。 江月白听了李北辰的疑虑,明了这是领导在考验她的决心,故而以无比笃定的口气答道: “皇上喜欢,臣妾喜欢,对国家有好处。为什么怕别人看笑话。” 她挺直身子,面露坚定和自信,有感而发地说道:“我明白其中的艰辛,但我并不怕被嘲笑。比起被人看笑话,臣妾更怕无力自保,无力保护所爱之人。” 江月白深知自己一直以来这么拼,并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和价值。 而是非常具体的目标:不再受人欺凌,不再被人踩在脚下却无力反抗,得到做人的基本尊严和安全感,带着母亲逃离令人痛苦的婚姻。 李北辰看着江月白,神情复杂:“单凭剑术,既无法自保,也无法保护你所爱之人。能真正保护你的,是成为掌握规则之人。”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就跟公司一样,技术流的人很难实现阶层突破,无非是高薪打工人,还是普通打工人,跟掌握资源和人脉的资本家、世族门阀完全是两个维度的竞争。 对于出身低微的人而言,多数时候只能精通一门专长先生存再立足,聚集在掌握规则的人身边,以求得到庇护。 江月白想到下午时李北辰对熙荣华的悉心照顾,感慨道:“上承于天,斯得重任。能被皇上庇护的人真是幸福。” 熙荣华凭着父亲对皇上的恩情,潇洒自如地做自己,被李北辰无限包容。 有伞的人跟没伞人根本不一样。 所以,江月白的心异常冷静,完全没有把李北辰的画饼放在心上。 她深知,今天说要保护你的人,明天可能会变成伤你最深的人,甚至还会要了你的性命。 她怎能相信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不会落下呢? 就像她怎么可能相信公司永远不会裁掉她?假如她的职位连中层都算不上。 她没有那样的自信,能长久地被皇上偏爱。 李北辰却误以为江月白理解了自己的心意:“跟我来。让师父给你展示下我真正的实力。” “好。”江月白站起身,充满了期待。 李北辰没有带江月白原路返回。而是带着她在花园里穿行。 数盏彩色的宫灯将院子照得流光溢彩。柔和的灯光洒落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犹如一颗颗星星散落在漆黑的夜里。 风带着微凉,吹过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花草树木摇曳,仿佛在与宫灯共舞。 在夜色的渲染下,宫殿的雕梁画栋显得更加精美华丽。 不是现代人所看到皇宫模样,真实的皇宫夜景更加令人震撼。就连美轮美奂的苏州拙政园灯光夜景都无法与之媲美。 江月白惊讶地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移步换景,每时每刻仿佛都跟行走在画中一般。 这种震撼,若非身处其中是很难体会到的。 李北辰拉着她的手,走在鹅卵石的路上,不时侧过脸笑着看向江月白。 正常的路不走,李北辰偏要带着她爬过小假山,穿过池塘里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喂鱼的石墩桥,又绕一大圈只为经过一座小拱桥。 两人有时会不经意间互相对望,有时会哈哈大笑。喝了点小酒的两个人都有些放松,脚步散漫却渐渐变得默契。两人目光交汇时,时常感觉到了时光的停滞。 走到路的尽头,江月白与李北辰并肩而立。 刚刚在小花园里穿梭嬉闹像是两人偷来的好时光。 他们的眼睛中闪烁着真实的快乐,没有一丝的虚伪和勉强。 江月白抬起头看向大殿的门楣,疑惑地问道,“皇上不是说要露两手吗?怎么又回来了?” “叫师父!”李北辰抱着胸,侧过身子眯着眼睛吩咐道。 露两手当然只是借口,只是想带你在院子里转转,给你一个特别的回忆。 “师父,”江月白偏过头看向李北辰,“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对上江月白带着笑意的大眼睛,李北辰瞬间沉沦。 皎皎,以后哪怕你离开皇宫,不再是我的妃嫔,我还是你师父。 他也学着江月白微微偏头,“当然是拿剑。不过,还要先喝点酒。” 江月白眼珠子一转,抿嘴笑着,“为何要先喝酒?敌人又不会等我们喝好酒了再动手?” “敌人一般会等我们喝多了再动手。”李北辰淡淡地望着江月白,“如果今晚你喝多了,有人来行刺,你能自保吗?” 江月白想了想,“不能。所以我今晚不能喝醉。” 李北辰嘴角浮起笑意,“很好,你具备一个剑客的基本素质,永远保持清醒。不过今晚,你要保护我,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江月白不解:“那皇上为何要喝醉?” 第360章 又撒谎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朕自然知道自己有几分醉。” 一阵风吹来,江月白额前的发丝被吹乱。他伸出手,想替江月白把头发拢好。 在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江月白偏过头,自己抬手拢好了发丝。 李北辰缓缓收回手,又恢复了一副冷淡中带点痞气的师父模样。 “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就该听我差遣。去案桌下面把朕的剑取来。” “得令。” 不用喝酒就是天大的好事,再喝下去,江月白怀疑自己会被原地吃掉。 她欢欣雀跃地跑开。 李北辰望着她欢快的背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没见过一个妃子抗拒侍寝抗拒成江月白这样的程度。 他想起缴获的杜蕾斯。是不是用上这个,不那么早早怀孕,她就会愿意了。 江月白像一阵旋风般跑出来,手里拎着两把剑。 信手一扔,“给!” 结果因为身高差距,她扔得太低,眼看就要掉到地上。 李北辰弯腰往下一捞,稳稳地拿在手里。 “皇上威武。”江月白随手奉上热烘烘的马屁。 “叫师父。” 江月白立马改口,“师父威武。” 李北辰微微一笑,瞬间将宝剑从剑鞘中拔出,飞身而出。 深蓝的天空,颗颗星辰低垂,仿佛在专门为李北辰打光。 在明与暗,光与影,花与树间穿梭翻飞。流畅而凌厉,剑光飞闪,身影如鬼魅般游走,人与剑合二为一,成为一道捉摸不透转瞬即逝的光。 虽然没有教她练剑时那般,随手轻轻就斩断一棵粗壮的大树,但无处不是剑气,无处不是杀意。 江月白静静地抱着剑,仰头望着李北辰。 他在天上飞,树间隐,剑招绵延不断。有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热气吹动耳际的发丝。 待到李北辰拎着剑落地,落在前方不远处,冰冷的眉眼里带着微微笑意。 站定在江月白面前,李北辰从身后拿出一捧花,“送给你的。” 鲜花的芬芳钻入鼻中,令人愉悦。 江月白知趣地接过领导专门给她踩的小野花,回馈马屁,“谢谢师父,师父好剑术。这是我收过最美的花。” 李北辰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瞬间消逝。 宝剑归鞘,发出轻泠一声响。 “马屁精。”李北辰面无表情地讥讽道。 江月白继续送上马屁,“哪能这么说。师父就是无敌厉害。” “少拍马屁。”李北辰这么说着,嘴角却翘了起来。 江月白笑得合不拢嘴。hr要告诉你的金科玉律: 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马屁,世间无人能抵抗马屁的持续攻击,再理智的人最多只能抵抗三天。 李北辰将视线投向远方的夜空,目光深沉而坚定。 “只有勤学苦练,去感受剑意,最终达到人剑合一,才能迅如闪电,无坚不摧。剑与刀不同。刀的灵魂在于江湖,而剑的灵魂在于道义。一流的刀客在于技术精益求精,而一流的剑客在于心境至真至纯。” 微风吹过,李北辰的衣衫被吹起来,有种天外剑仙的气质。 江月白眼中闪烁着对强者的思慕和自身变强的渴望,“师父,虽然还不能体会到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但我记住了师父的话。剑的灵魂在于道义。” 李北辰突然问道:“饿吗?” “饿。”江月白这才想起来晚上光喝了几杯酒,还没吃晚饭。 李北辰对着暗处喊道:“徐福海?” “老奴在。”徐福海沙哑着嗓子快步走过来。 徐公公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 江月白十分同情地看着徐福海。在桃蕊宫惨遭毒手后,徐福海竟然还没休息满一天,真是比劳模还劳模。 “把殿内的酒水都换上新的。再来点下酒菜。像花生米、叫花鸡这一类的。” “诺。” 李北辰领着江月白进了殿,却没有走向案桌。 在一架古琴面前的蒲团上坐下,李北辰轻轻拨动着琴弦试音。 他今天穿着淡金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饰有暗红色滚边。 在四周红烛的照耀下,有种瑰丽闪耀的光泽。 “朕来弹琴,你来跳舞。”李北辰抬起眸子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很想问,领导你很闲吗? 你今晚不需要加班看奏折吗?不需要临幸妃嫔吗?前些天的刺杀抓到凶手了吗?不知道我想自由安排,自己呆着吗? 但江月白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臣妾跳舞没问题,但肯定没有璟妃和姝婉仪跳得好,请皇上海涵。” 李北辰随手拨动琴弦,“剑舞你跳得非常好。” 这宫里还有谁能跳剑舞的呢? 能把舞蹈跳得像剑术一样雄劲壮丽,把剑术练得像舞蹈一样优美轻盈的呢? 李北辰的笑意消散,沉浸在抚琴之中。 时而会微微合上眼睛,但只要睁开,他的目光就始终追随着皎皎。 一个个音符在他的指尖从容自如地弹跳出来。 宫女太监们排着队端着酒水和美食悄悄地进来,又悄悄地离去,却禁不住偷瞧弹琴的皇上和舞剑的福贵人。大门被悄悄地合上。 《十面埋伏》的曲子响起,激昂豪放,雄伟奇特。 江月白跟着翩翩起舞。 曲子描绘了楚汉战争在垓下大决战的情形。刘邦大军斗志昂扬,吹响胜利的号角,而项羽被逼走投无路,自刎于乌江。 江月白手执利剑,时而是刘邦,气吞山河,士气高昂。时而是项羽,执剑四望,却无退路,黯然断肠。时而是虞姬,深情哀婉,忠贞决绝,为爱奔赴死亡。 烛光只照亮了最中央的位置,四周笼罩着淡淡的暗影。 身着红衣的江月白气势如虹,展现出强大的气场。眉间透露出一股凌冽的傲气,仿佛不可侵犯的主宰。她手握宝剑,忘情地舞动着。 银色残影划破空间,迅猛而凌厉,令人感到震撼。 “皎皎。”他的唇边喃喃低语。 手指离琴,余音绵绵。 而江月白还在顺着惯性旋转,最后一刻,属于轰然倒在地上,那是项羽,那是倒下的一代霸王。 然而她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他揽着她的腰肢,她躺在他的臂弯。 李北辰墨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怀中的她,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爱意和渴望。 她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她似乎还处于刚刚的激烈的音乐中不可自拔,眼睛里带着迷蒙的雾气、带着曲终时项羽心有不甘的悲愤锐利。 因为持续奔跑跳跃旋转,仍然在喘气,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随着彼此间的凝视,江月白眼中的悲愤锐利渐渐消失,突然惊慌失措。如此同时,一丝红晕逐渐涌现在脸颊和颈项上,娇美动人。 她尝试着挣脱李北辰的怀抱,却又没舍得真正用力。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下午的场景。 熙容华把李北辰的手拉在她的肚皮上抚摸着肚子幸福地笑着。和妃在一旁强绷着脸,紧握着拳头,竭力避免自己失态。 燃烧着火焰瞬间熄灭成了灰烬。 手缓缓地松开,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支支吾吾地说道,“皇上,剑掉了。臣妾想看看摔坏了没。” 李北辰没有松手,依然死死地禁锢着她,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 看着她脸色的羞涩惊慌在几息之间变得冷漠抗拒,从潮红变得苍白。 “又撒谎。” 【皇帝好感度-2000分,最新积分\/】 第361章 你有很多面具 啥?又倒扣积分2000? 这几天下来,皇帝的好感度积分狂涨了两万多分,好不容易涨到快接近10万分,马上可以领系统奖励。 江月白眨眨眼,试探性问道,“臣妾肚子饿了。不如边吃边聊?” 李北辰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带着几分坏笑,“好啊,朕想吃了你,边吃边聊。朕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江月白眼睛一闭,索性豁出去了,“臣妾反正是皇上的人,想吃就吃吧。” 又忽地睁开眼,眨巴眨巴,“既然早晚都要吃,也不在于一时半会,不如先让臣妾先吃点东西,然后......” “然后什么?”他盯着江月白,眸色变深。 “然后沐浴更衣,涂上好闻的香料。就像烤乳猪要抹一层蜂蜜才好吃,”江月白脑海里浮现出烤乳猪的味道,继续岔开话题,“要...要有仪式感,要色香味俱全,狼吞虎咽能有什么意思。对吧。” 反正能拖一会拖一会吧。 李北辰想说,你现在就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很好吃。 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试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吗?” 江月白上辈子组织团建去坝上草原时,搞过篝火晚会,尝试过一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滋味,还挺不错。 这辈子在江南就没有这么豪放的时候,主打精致。 想了想答道,“没有。” 这一打岔,李北辰刚刚浓烈到极致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消散,变得有些压抑。 “让朕忽上忽下的很好玩吗?” 他凑近江月白的脸,恨恨地吻上她的唇,轻声地低语着,“叫你这般调皮,总是撩拨我。” 江月白心里暗叫不好,野兽即将失控,小乳猪要被抹上蜂蜜,放在火炉上烤熟了。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倾泄了李北辰积累起来的全部复杂情绪。 他一只手托着江月白的头,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脑子一片空白,天地间只有他和她。 他离开她的唇,低声唤道,“皎皎。” “嗯。” 江月白迷茫地望着他,任他拉着自己的双臂攀上他的脖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感觉窒息的前一刻,他突然松开了她,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我们吃点东西,然后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江月白晕乎乎的,乖巧得像只小兔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本就是伺候皇帝的女人,还能如何? 江月白准备以退为进,豁出去了。 李北辰拉着她的手回到摆满酒食的案桌。 他们同坐一个案桌,挤在一起。 他禁不住低唤:“皎皎。” 她低低地应道,“嗯。” 他扭头亲在她的额头上,“叫师父。” “师父。”她乖巧地垂着眸子。 看她不肯抬眼看自己,李北辰没好气地往后微仰,以肘撑地,“喂我喝酒。” “嗯。”她端起酒杯,递到他的嘴边。 他仰起头喝掉。 “还要。” 本以为她会继续温顺地说“嗯”。 像小猫的爪子那样轻轻挠在他的心上。 她却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拎起案桌上的酒壶,拿着壶嘴对着他的嘴。 李北辰愣了下,对着酒壶细长的壶嘴,缓缓地张开嘴。 她的手是拿剑的手,稳健得不像话。 不偏不倚,不会来不及吞咽,不会呛到,流量速度刚刚好。 可这样偏偏不好。他想要点意外。 李北辰装作胳膊肘移动了一下,身子不小心往后晃了晃,酒就浇在了他的脸上和胸前。 在江月白呆愣的一瞬间,他一手拿下她手里的酒壶,扯她入怀,贴着身体。 对上她惊慌的眼睛,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良久,一种别样的情绪蔓延。 李北辰抹了下脸上的酒水,抱着江月白坐起身来,嗓子沙哑地说道,“轮到你喝了。” 江月白乖巧地说嗯。 李北辰倒一杯,江月白就喝一杯。 李北辰陪一杯。 都不说话,都不需要说话,沉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两人渐渐地都有了些醉意。 互相笑看着,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像喝酒前热烈地亲吻,只是畅快地喝酒。 这次换江月白弹琴,李北辰舞剑。 江月白的琴实在弹得不算好,加上如今有些醉意。 同样弹得《十面埋伏》,李北辰弹得行云流水,她弹得断断续续,甚至还弹错了一处,干脆将错就错,蒙混过去。 李北辰就着江月白烂烂的琴艺,在大厅里舞剑。 他没有像江月白,一人分饰多角。 他始终是胜利者刘邦,吹响号角,行军布阵,围追堵截,逼死项羽,惋惜虞姬,意气飞扬,凯旋而归。 整个剑舞充满了豪迈瑰丽辽阔的气象。 李北辰收剑时对江月白冷嘲热讽道:“除了《十面埋伏》曲子不错,你的琴弹得不是一般的烂。差点害我走火入魔。” “除了你的干将剑还不错,你的剑术……”江月白手指在古琴上一扫,冷哼一声。 李北辰眉毛一挑,瞪着江月白,“难道很烂?” 江月白撇撇嘴:“一言难尽。” “怎么个一言难尽法?”李北辰与江月白并排着挤在一起,侧脸看向她,“你平时不这样子说话。” 江月白回敬一笑,“皇上平时也不像现在这样子说话。” 李北辰假装随意地问道,“平时是你的面具,还是现在是你的面具?你的面具好像还不止一个。” “你的面具还不是也不止一个。”江月白反问道。 “又学我。” “你是师父。” 李北辰将江月白转过身,面向自己,凝视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你的哪一个面具才是自己。” “都是” 李北辰叹息:“都是?你不觉得很荒谬吗?根本就像两个人。” 他表面说江月白,其实说的是他自己。 江月白摇摇头:“不奇怪。每个人注定都无法做真实自己,在皇宫里更是如此。每个人本来就有三个我。” “三个我?”李北辰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顿时有了兴趣。 江月白没想到会在古代中国谈论精神分析鼻祖弗洛伊德的心理动力论。 她清了清嗓子,回忆上辈子学过的心理学知识,认真地一根根掰手指头。 “我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天生的,代表各种欲望和冲动,尊重快乐原则。自我就是根据外部环境调整的我,按照现实原则行事。超我就是道德化的我,理想的我,遵循规范、伦理、价值观,按照道德原则行事。” 说到这里,江月白停下来,“还要继续听吗?” “继续。” 江月白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指,“超我和本我是对立的。历史上贤德的明君,大多是按照超我行事,就是按照历代先贤的道德准则治理天下,爱惜百姓,约束自己。 建极绥猷,天子要承担对皇天、庶民的神圣法则,抚民顺应大道。有理想和道德的约束,所以活得比较累。而历史上的昏君,则是按照本我行事。因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为所欲为,抛弃道德,完全按照快乐原则行事。” 李北辰认真地思考着江月白的话,侧过脸看向江月白。 “所以不好不坏的君王,就是遵循自我原则,按照现实原则行事。在天性和道德之间寻求一个平衡,或者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有所不同。” 江月白心生佩服,经不住赞叹道,“师父威武。正是如此。” 果然是天子,天之骄子,天赋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新学到的知识能够很快地进行合理推断和延申,一点就通。 “很难理解吗?”李北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合理推测而已。” 又狐疑地凑近江月白,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从哪里看到这个理论?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江月白在领导面前自动开启瞎编模式,“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听一个很有智慧的高僧说的。高僧还说,真正的解脱,就是无我。无我的意思,就是再也没有我的边界,三个我都不存在了,或者说三个我都统一在一起了。” 后面关于“无我”的说法,纯属临时发挥,故弄玄虚。 江月白没想到今日如此暧昧的场景,最后竟然变为坐而论道。 大明王朝以佛法为尊,所以李北辰从小对佛法也有一定的涉猎,听到江月白的一番话,陷入沉思之中,突然间有所顿悟,抬起头看向江月白: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很有启发。无我就是三个我统一在一起了。理想和道德不再是对我的约束,成为我本能的欲望和冲动。做一件正确的事不再是道德约束我做,而是我心里想这么做,是为了利益世界,而非我自己。皎皎,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我对佛学只了解一点点。佛家讲无我,缘起性空,因果不断、我性不住。也就是皇上说的,理想和道德不再是约束,照见自性,即为如来。 不仅是我,还有这个世界都是临时聚合的产物,在无休止的成就坏空之中。所以有很多个我,甚至我跟我之间差异很大,就不奇怪了。我不过是芸芸众生其中之一而已。” 江月白说完腼腆地笑了。 “我就是瞎说的。师父见笑~” 江南多信佛,江月白家也是世代信佛,她曾跟随父亲去苏州的西园寺听过高僧开坛讲经说法。所以对佛学有一定的了解,但没有刻意研究过。 “皎皎,这是你自己感悟出来的?” 李北辰捻起江月白散落在肩头的一缕秀发,绕在指尖玩弄着,眼底的温柔似水拂过。 “对呀。”江月白点点头,歪着脑袋看着李北辰,“喝多了胡扯一气,浅薄了。” 一晚上称呼上各种混乱,想到什么就叫什么,就如同他们的身份一样。 第362章 我喜欢玩火 “朕倒觉得你说的很有见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哪个我都是我,哪个我都不是我。以后我就在你身边做这个我,可好?” 李北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真实的我。复杂的我。变化的我。 江月白微微歪着头看着李北辰,看起来在思考。 此刻李北辰终于明白为何对江月白这般一反常态的疯狂。 自己会想方设法,哪怕违背原则都要让她时刻陪在身边,找各种借口让她融入自己的生活。 不仅对江月白本身有着极为强烈的原始欲望,总是想拥抱和亲吻她。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他想要亲吻的人。 明明多疑没有安全感,他却完全信任江月白,把后背交给她。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幼稚、冲动的一面。 跟她能在“超我”层面,进行默契而深入的交流,比如谈论佛法,此前深夜谈论“如何规避祖制”。 江月白头开始有点晕,没有像李北辰样想太多。 李北辰缠绕着指端的青丝,眼底温醇,声音柔软,“皎皎?” 江月白笑着眨眨眼,“嗯。” 江月白听到一阵疯狂的系统播报,脑子里嗡嗡作响,大概又是皇帝好感度积分在狂涨。她如今十分熟悉系统,都懒得看详细情况。就等着满级领礼物。 直接用意念调成静音。 李北辰恋恋不舍地松开缠在手指上发丝,“皎皎,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是去吃烤肉吗?”江月白感觉肚子好饿。 光喝酒,没来及吃菜。 李北辰温柔地答道:“好。” 他想带她去的,不是吃烤肉的地方。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走进花园,一人手里拎把剑。 这次没有陪着她停下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而是带着她走得飞快。 在一块空地上,江月白惊喜地发现了个像模像样的烧烤架。 底下的炭火已经点燃,熊熊燃烧着。 看来在刚才闲逛的时间里,宫廷御厨们煞费苦心地准备好一切。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坐在地上铺着的厚毡子上,“烤乳猪今晚做不成了,下次吧。先凑合着吃点烤羊腿。能吃辣吗?” “微辣。” “好。微辣。” 李北辰走到烤架前,将一旁备着的羊腿挂到烤架上。 李北辰顺手拿起一块木头扔进火堆,带着邪魅的笑容睨了江月白一眼,“我喜欢玩火。” 所以“男人,你又在玩火”? 江月白低下头偷笑着。 李北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朕真地从小就喜欢玩火。” 江月白揉了揉脸,感觉脸笑僵硬了。 她想象不出来一个皇子在皇宫里爱玩火都能做点什么。 烧烤迷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令人垂涎欲滴。 江月白盯着火焰,笑着合不拢嘴。 后世谁能想象出,在故宫的某个角落里,皇帝曾经变身新疆烤羊串小哥哥,认真地撒着胡椒粉和孜然粉? 画面实在太好笑了。 李北辰不时地偷偷瞥向江月白,心情随之变得愉快。他喜欢看到她的笑容,令他的心都化了。 “你在笑什么?” “皇上有没有听说过,爱玩火的小孩会尿床。” 李北辰戏谑地问道:“有没有人告诉你,爱玩火的大人也会?” 可惜江月白没听出里面的暧昧。 藏在角落里伺候着的徐福海,瞳孔一缩,开始流泪,怎么又有孜然粉进了眼睛,这么辣眼睛。 苍天啊。最近跟辣椒粉有仇吗? “小心烫,小心油。” 李北辰递给江月白一个肉夹馍,关切地提醒着。 闻起来好香啊,饿死了。 江月白接过肉夹馍,开心地咬了一大口,外皮焦脆,内里鲜嫩。 吞咽入腹,十分美味。享受着美食,感觉生活幸福而美好。 谁能信,这辈子竟然还能被皇上服务。皇上亲自照顾人? 李北辰期待地问道:“好吃吗?朕第一次做烤肉。” 兴致勃勃地用匕首将一大块肉细细地切成薄片,夹在三只烤饼里,仔细地摆放在盘子里。 他端着盘子坐到江月白身边,肩膀挨着肩膀。 又一次问道,“好吃不好吃?咸度合适吗?还要不要再辣点?” 语气就像普通人家里丈夫对妻子说的话。 江月白咽下嘴里的肉,开启浮夸称赞模式,“不用再辣了,现在就挺好的。真没想到皇上第一次做烤肉就这么好吃,厉害!不咸不淡,刚刚好。” 夸,使劲夸。 毕竟谁不喜欢被别人称赞呢? 当然,烤肉确实做得非常美味。 想必御厨们开了个小会,提前安排好了调味。 这是江月白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吃烤肉,久违的烧烤滋味。 江南菜要么特别清淡的清蒸白灼,要么特别浓郁的红烧酱卤。几乎不用烧烤这种烹饪方式。 李北辰心里美滋滋的,故意板着脸要求江月白叫师父。 “师父~”江月白笑着喊道。 吃人嘴短,叫个师父又不吃亏。 得到江月白的肯定,李北辰心满意足地问道,“开心吗?” “当然开心。” 李北辰拿起身边的一个小酒坛,递给江月白。自己也抱上一坛。 淡淡地说道:“配上这塞北的酒,就更有味道了。” 说话之间,他一直愉快的神色渐渐变得惆怅起来。 弟弟再过三天就要去北境就藩。那里天寒地冻,人烟稀少,蛮荒凄凉,物品匮乏,没有京城的繁华,只有冰冷的战争。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师父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去过塞北吗?” “是,”李北辰抱着酒坛子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水洒落在衣襟上也毫不在意。 “我以前跟父皇去塞北打过仗。那里非常寒冷,但雪却异常漂亮,经常下很大的雪,就像鹅毛一样。人身上的鲜血喷溅出来落在雪上,像是开了一朵朵红色的花。” 李北辰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又喝了几大口酒。 他盯着火炭上的光,眼神一动不动地出神。 江月白没有问,抱着酒坛,跟着李北辰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还故意发出很大一声叹息。 “啊~~” 成年人的孤独是无法言说的,也无需言说。再多的苦都只能留给自己。 李北辰偏过头看向江月白,笑着问道,“辣吗?” “辣。”江月白眼泪哗哗的,“真的太辣了。酒辣,羊肉也辣。辣得我都要哭死了。” 见江月白如此狼狈的模样,李北辰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虽然但是,辣归辣,现烤的羊腿真的好香。 她已经吃下了两个“肉夹馍”,拿着皇上的帕子擦着油腻腻的手,心满意足。 李北辰带着揶揄的坏笑问道,“怎么样,狼吞虎咽好吃吗?” 江月比:“......” 还挺记仇。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遗憾地说道:“吃得太快,还没有来得及品出真正的味道。但感觉特别的香,特别的嫩。” 李北辰又拿了一个“肉夹馍”递给江月白,“那就再来一个吧。” “好吃是好吃。但是我已经吃不下了。”江月白连连摆手,四处张望,像是在找着什么。 李北辰不知从哪里又变出来一个壶,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大半杯液体,然后递给江月白,“渴了吧?喝点果汁。” 江月白迟疑地没有接。她不习惯喝别人杯子里的饮料。 李北辰提醒道:“你的杯子里是酒。” “谢谢。”江月白端起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想拿过装果汁的壶自己倒。 李北辰却将酒壶藏到身后,“要喝就喝我那杯。” 亲都亲过,竟然还敢嫌弃我的杯子。 江月白不知所措地盯着李北辰,她无法理解领导为什么会如此幼稚地无理取闹。 她捏了捏手指,想直接动手抢过来,但她评估了下打不过李北辰,算了,好女不跟男领导斗,她决定放弃。 见江月白不抢了,李北辰觉得有些无聊,甚至有些担心江月白真生气了。 拿在手里的瓷壶就像烫手山芋。他傲娇地端起自己的那一杯,一口喝下里面的果汁。 然后凑到江月白的耳边,调侃着说道:“如果你不喝我的杯子,那我只好亲口喂你。” 江月白非常讨厌被人威胁。 这句话触碰到了她心里的一个敏感点,让她想起前世小时候被爷爷奶奶爸爸威胁时的感受。 他们曾经对她说过很多类似的话:“你不xx,我就不要你,我就扔了你,我就把你送进孤儿院,我就不让你读书了,我就把你嫁给村里老瘸子”...... 这些威胁使江月白的童年充满了压抑。 此时她才明白,就算过了两世,就算这一世的父亲对她很好,那些心底的伤疤此去经年,依然未能痊愈。 她没有去抢杯子,也没有去抢瓷壶,而是抱起酒坛,咕噜噜地灌下许多酒,试图掩饰心里翻滚起的慌乱和悲伤。 凝视着红彤彤的炭火,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 李北辰放下手里的瓷壶,小心翼翼地陪着江月白。 他感受到了她蚀骨的孤独。 他心疼地伸手,想要抱住她给予她安慰,最终缓缓地放下了手。 脑子里排练了无数安慰的说辞。 以皇帝的身份。 以师父的身份。 以朋友的身份。 以爱人的身份。 经过了漫长的沉默,他最终选择了不说任何话。 默默地给江月白的杯子倒了一杯果汁,将杯子放在她能看见但又不会碰倒的地方。 她不肯喝自己的杯子,现在又因为一句玩笑反应如此之大,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令他感到难过。 他眯起眼,开始怀疑自己对她是不是太过在意了。 咕噜噜地喝掉手边的一坛酒,又开了一坛。 正要他正要仰头继续喝时,被江月白按住了手。 第363章 什么事情都看天赋 “别喝了。”江月白语气平静。 李北辰抬起头,眼中透出一丝惊讶。 手轻轻一翻,将她温热的小手反握住,微笑着看她。 “我们回去。” 李北辰正要拉着她的手离开。 江月白停住脚步,吸了吸鼻子,空气里依然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想到此去经年,不知道下次何时能在小花园里吃到烤肉,顿时感到恋恋不舍。妹妹那个小吃货吃到这般美味的烤肉一定很开心。 “实在太香了,感觉还没吃饱,还想再吃一个。” 好善变啊。 刚刚不是说要回去吗? 在李北辰错愕之间,江月白拿起了盘子里的“肉夹馍”,递到他面前,“你还要不要吃?” 李北辰虽然惊讶于江月白的善变,但什么都没说也没问。顺手接过江月白手里的饼子,笑着啃了一口。 “我啃过了的饼子,你还吃吗?” 江月白平静地答道:“不吃。我们再烤几个。这个饼子也要烤一烤,涂点油烤成两面金黄,会更好吃。” 拒绝得毫不犹豫。 “师父,我不吃你吃剩的饼子,你会生气吗?会惩罚我吗?”江月白眼神清亮,澄明如水。 李北辰意识到眼前的人在试探着自己的底线。或许刚刚的哭泣就与之有关。 所以她想要拥有表达自己真实感受、拒绝自己的权利? “我会罚你再吃两个饼子。撑死你。”李北辰笑着说道。 此时两个人互相怼怼,气氛融洽,很轻松。 江月白主动:“这次换我来烤肉烤饼,让师父尝尝我的手艺。” 李北辰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他坐在毡子上,抱着酒坛小口小口地啜饮,这次江月白没有阻止他。 李北辰斜倚着身子,好奇地打量着她。 江月白把烤炭再次点燃,熟练地翻动烤肉,娴熟地把羊油抹在饼的外表面。 江南富家千金平日里应该什么都不用做,十指不沾阳春水吧。那她为何这么娴熟,好像以前做过一样。 “皇上,臣妾多烤几个给妹妹送过去做宵夜可以吗?” “可以。” “你一个富家千金为何会做生火做烤肉?” 江月白毫无压力地瞎编,“刚刚皇上在烤肉时,臣妾一直在观摩学习。” 当然是因为她上辈子出生在农村。 李北辰看着面前的女子沉默半晌,有些不太相信,“没有做过饭烧过火的人第一次很难掌握好火候,经常手忙脚乱。而你……做得太娴熟自如了。” “就不允许臣妾在这方面天赋超群吗?”江月白淡笑着,眼中熠熠生辉,“琴艺、棋艺都很烂。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伙夫。” 想想她才刚学不到半天,就能以剑砍断一人合抱的树,又以树枝伤了谢夫人。这种学习的悟性是有点逆天。 做饭方面天赋逆天也不无可能。 “你相信有上辈子?”李北辰仰头喝了口酒。 江月白不动声色地说道:“或许有呢。谁知道呢!” 李北辰抱着酒坛子,“朕越来越好奇你的过去。比如你的这酒量就不正常。哪有闺阁女子如此能喝酒的。” “所以臣妾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江月白随口在李北辰心里埋下一个锚点,“皇上,您尝下我做的,请慢用。看好吃不好吃。” 抬眸时,黑沉的眸子清澈分明。 江月白回到烤架边,继续烤肉烤饼。 技术越来越娴熟。前前后后一共烤了六个,饼壳两面金黄,肉质鲜美多汁,香气十足。 徐福海来取时,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 江月白笑着拿出最后烤的一个,递给徐福海,“徐公公,这个是给你的。刚烤出来的,趁热吃。” 吃水不忘挖井人嘛。 晚上的这个烧烤摊子肯定都是徐公公安排的。 得到皇上的恩准后,徐公公又感谢了江月白,抓着饼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口。 浑身舒爽。满嘴流油。 对这福贵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抓住男人的胃,就抓住了男人的心。 这份子心意和手艺甩了其他嫔妃煲汤做甜品几条街。 本来应该吃人嘴短,但他还是不得不在耳边捂着嘴小声提醒皇上,谢才人已经洗干净收拾好了,在等着了。 “先派人把吃的给淳常在送去。” 李北辰看向江月白。她正在烤下一个饼子。似乎烤饼烤上了瘾。 吩咐徐福海,“给福贵人安排顶轿子,朕稍后摆驾勤政殿,送福贵人回养心殿。” “喏。”徐福海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该办的事早办晚办还是得办。 肉是现成的,饼子很快烤好。江月白拿着一个“肉夹馍”啃,心满意足。 李北辰一直笑着看她。 缓缓地走到她身旁,“你还挺能吃的,还真是个小猪。” 江月白狠狠地啃了饼子一口,“小猪怎么了?小猪挺快乐的。” “等着被抹上蜂蜜烤着吃。你这细皮嫩肉的,烤着应该挺好吃的。” 江月白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不是前面自己调侃时说的话吗? “没吃饱的话,我给你再烤一个。” 李北辰一边从江月白手里抢过来剩下的饼子,一边说道:“不用了。这么多刚好。” “诶~”江月白无语地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一手油。 李北辰啃了口饼子,恰好吃到一大口酥酥的羊肉,“比刚才烤的好吃。” 江月白解释道:“这个烤得更干更脆一点。之前的汁水多一些。” “原来如此。”李北辰三下五去二把手里的饼子消灭干净,笑着说,“不错。下次想吃了。你记得还要给师父做。走,我带你去洗手。” 李北辰把她带到一个假山处。 一条小瀑布从高处落下。 朦胧的灯光里,他们就着瀑布下的池水洗手。 李北辰从身后环住江月白。轻柔地往她两只手上抹了些粉末状的东西,在她耳边轻轻浅浅地说着话,呼吸吹在她的耳边令人作痒。 洗完后,又一只手一手地帮她洗干净。 他又拿出一块柔软的帕子,温柔地擦干她的手。 他们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引起李北辰电流般的感受。 他轻轻摩梭着她手掌上的茧子,感受着她过去勤学苦练留下的印记。 没有之前激烈亲吻相拥,此时不过平常的举动,却突然间令江月白有些手足无措。 江月白垂着眸子,任他动作,心中涌动着温暖与感动。 这样温柔细致的关怀,近在咫尺的呼吸。 让她有一瞬间想要抱住他,依偎在他的怀里。 然而她冷漠地告诫自己,对方有老婆还有二十多个小妾的渣男。 李北辰感知着江月白的存在,沉浸在暧昧与渴望之中,她对他的吸引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更加地强烈,趋近到了无法抵抗的边缘。 第364章 皇上的夜生活 他情不自禁地凑近江月白,嘴唇几乎就要触及到她,却又停在半空中。 若无其事地大笑着说:“既然已经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吧。” 江月白红着脸低下头:“好。” 李北辰坐着步辇去了乾清宫。 江月白坐着轿子回养心殿。 两人皆微醺,心情愉悦,眼底含笑。 养心殿的偏殿里前两天就给她专门布置了个屋子。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就在江月白松开头发,摘掉耳环,准备沐浴更衣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她总觉得这几天宫里有种奇怪的气息,有种危险在潜伏着,像怪兽一样,随时会跳出来,咬破他们的喉咙。 推开了小宫女的手。没有沐浴,换了身宽松的灰色衣衫,拎着剑转身出了门。 到门口时,被两个值守太监拦住。 “贵人娘娘,天色已晚,按照宫规,不可外出。” “闪开。” 江月白拔出半截剑,脸色冰冷,带着两分醉意。 整个人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寒气逼人,呈现一股狂放锐利之气。 拦住江月白的胳膊在颤抖,固执地不肯收了回去。 “娘娘,这让奴才们难做啊。”小太监们苦笑着。 瞬间,剑出鞘,拿在手中,指向拦在前面的胳膊,不用言语。 两个小太监立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江月白合上剑鞘,冷着脸,快步飞身而出。 留下的奴才侍卫们跪了一地,纷纷擦着冷汗,眼神中透着恐惧、崇拜和倾慕。 身后留下一股子孜然味和美酒的醇香。害得众人深吸了口气。 大半夜的感觉好饿。 然而待江月白风急火燎赶到勤政殿时,却被拦在门外。 她解下身上的玉佩,苦苦哀求值守太监,请他通报皇上说有要事禀告时,被严厉拒绝。 皇上的行踪一向是最高机密,窥探圣踪是杀头的大罪。故而值守太监无法告知江月白皇帝不在此处。 只能拦住她。 却又是得罪不起的人。 只能好心劝告江月白速速离开,就当没看见:按照宫规,此时为宵禁时间,没有皇上宣召,任何人夜间不得私自求见。如若违反,轻则杖罚二十,重则杖毙。 江月白心急如焚,生怕心中的预感像下午和妃出事那样变成现实。 她几次想拔出剑来,却又不敢擅闯。 还好值守太监脑子灵泛,分得清轻重,知晓这福贵人是皇上最近的心头好。 一边好言好语对江月白相劝,一边悄悄地派小太监跑去乾清宫通报徐福海。 小太监肩负使命,玩命飞奔,跑到乾清宫时,差点腿都断了。 徐福海知道事情后,明白福贵人一定有要紧事才会去勤政殿求见皇上。 却不敢贸然禀报皇上,只能干着急。 皇上办私事,谁敢催。 但徐福海已经发自内心认同江月白,在多次共患难中,与她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刚刚又吃过福贵人的“肉夹馍”,所以他思量了半天,决定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催一催皇上。 时不时地故意咳嗽两声。然而效果甚微。 李北辰以为徐福海的咳嗽是被胡椒粉刺激喉咙的后遗症,不仅没有责怪和询问,反而十分包容。 江月白此时已经站在乾清宫外。 华贵庄严的殿宇出现在眼前,掩映在浓浓的夜色里,只露出淡淡的轮廓。 在路上她就已经想明白,皇上说是去勤政殿,其实是支开自己的幌子,实际的行程安排是在乾清宫接待妃嫔侍寝。 这在现代社会的大老板夜生活安排里面见怪不怪,但基本是为了骗大房的。 因为确定皇上就在里面,性命无忧,江月白松了口气。 离得近,万一有危险还来得及去救。 这次她没有硬闯,气定神闲地往乾清宫大门外一站,算是上班打了个卡。 因为她忘记发绳,头发披散着,被夜风吹起来,时常遮住了眼睛。 她撩起额前的散发,特意把脸露出来,给值守的侍卫们看清楚,刷了个脸。 下巴轻抬,眼神示意,她就守在在外面,有事叫她。 抱着剑穿着灰色衣衫的江月白,因为喝了点酒,带着几分闲散风流,显得更加不好惹。 气势上竟然压了御前侍卫这帮世家子弟一头。 有的侍卫参加了晋王结婚那晚跟刺客的搏杀,见识过江月白如女杀神的凶残,胆颤心惊的同时心生佩服和仰慕,禁不住跟其他同事偷偷分享那晚的见闻。 江月白不知道乾清宫里她的传说正在夜色中流传开。 已有小太监冒死进去通报了徐福海。 徐福海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福贵人竟然找上门来了,里面还有谢才人,后面会不会闹上一闹;喜的是,福贵人心里还是有皇上,不然不会这么大半夜的还非要执着地跟过来。 江月白抱着剑懒懒地靠在正门边上的宫墙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领导事情结束。 朦胧的灯火映在她的身上,透出洒脱不羁的感受。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她都有些困了。 她掐了掐手心,逼迫自己清醒。 抬眼的一瞬间,她看见对面有个人影在屋顶上一闪而过。 眨了眨眼睛,又什么都没有,像是幻觉一般。 皇上既然在这里,周围肯定埋伏着暗卫,是敌是友不好说。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站直了身体,处于真正的警戒状态。 江月白用余光瞟了正门口那人一眼,竟然还在原来的位置,还是那个姿势,就像石化了一般。 这个玄衣人,从她站在门口开始,就守在乾清宫门口,一直紧盯着她。 面容俊朗,棱角分明,神情冷峻严肃,看起来是个狠角色很不好相处。 江月白嘴角露出几分讥诮。 保护皇上的侍卫不知凡几,真是自作多情,白担心了。 而且人家在里面折腾了这么久,说不定今晚就要住在这里了,在这里傻站着有意思吗? 就像一个管人事的,仗着自己考了计算机证,非要参与技术部门研发的工作。 实属越界了。 江月白耸了下肩,抱着剑,飞身离开。 她准备回养心殿睡觉。 领导说了,让她呆在那里等他,等候调令。 皇宫里到处都是暗红色的高墙,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又因为晚上的宵禁制度,路上几乎没人。 今夜无月,星子满天。 人间静谧而阴沉。 江月白手里拿着剑,但总感觉心里发毛,好像被人跟踪。 回头一看,还真是。 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她快,对方就快;她慢,对方就慢。 从乾清宫到养心殿并不算远。江月白却觉得格外漫长。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脑补了很多夜跑女性遭到杀害的新闻。 那个人是谁? 江月白开始发慌。 难道晚上心慌慌的预感,不是因为皇上有危险,而是因为自己。 第365章 有人告你御状 江月白最终决定,为了避免一会儿走到树影下面时,被暗算,她主动出击。 她暗暗酝酿着杀意,忽而转身拔剑。 以闪电般迅猛的速度朝着一直跟踪在自己身后的人刺出。 剑光如虹,凶猛绚烂。 在来人的向左偏转时,江月白预判了对方的预判,一掌已经送出。 谁知道被对方抓住手腕,江月白的剑瞬间攻向对方面门。 速度之快,对方只能二选一。 对方选了一个格挡,退后跳开。 两剑撞击,剑光闪烁。 江月白这才发现是刚刚一直在门口盯着自己的那个人。 “你是皇上的御前侍卫?还是别人派来杀我的?” 对方摸了一下脸上,抱着双臂注视着她,眼睛炯炯有神,一身玄衣几乎融入黑暗之中。 “返回来杀我是对的,被人尾随不能一味放手。刚才左手不应该出掌,而是该出暗器,其次是腿,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折掉手腕。你的剑术高于格斗技巧。多用剑,少出掌。除非今后强化格斗。” 所以刚刚对方是压着打的,故意没有使出全力,否则可以击杀她。 她的脑门上渗出汗来,“多谢指教。” 说完收剑入鞘就要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一个后宫妃嫔深更半夜地跟一个侍卫私自呆在一起算什么。 “你就呆在原地,不要走开。” 对方把声音压到极低,低到只有她刚好听到。 瞬间使出轻功便消失不见。 江月白抱着剑呆呆地注视着空无人迹的马路。她曾经无数次把小命拴在裤腰带上,以为自己有系统,有主角光环。 她的剑术离真正的高手差太远了。如果遇到真正的顶级坏人,恐怕还是只有挂了的份。就像刚刚那人如果要杀她,可能并不费太多工夫。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后怕。 不一会儿,一个人就拎着剑朝她飞奔而来。 身形极为熟悉。 是李北辰。 见到她时,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皎皎,你没事吧?” 江月白摇摇头,“一场误会。” “跟朕回养心殿。” “好。”江月白贴着李北辰的胸膛,听到心脏跳得飞快。 李北辰将江月白抱进跟过来的马车。 “听说你刚刚在养心殿门口拔剑,威吓侍卫们不准拦你?” “是。臣妾知错了。” “因为担心朕?” “是。” 江月白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回去后突然感觉心慌,所以就找过来了。” 李北辰心下感动。她竟然因为担心他,大半夜的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跑过来。 “你刚刚干了什么,弄得鸡飞狗跳的。刚刚有人来朕这里告御状,告你无视皇家威仪,擅自在宫中拔剑,擅自窥探帝王行踪,还有违反宵禁制度。数罪并罚,至少打五十大板。” 李北辰说的是真话。 傍晚的时候,他就已经传旨下去,和妃病重,由璟妃代为处理六宫事务,姝婉仪海兰珠协助。 刚刚璟妃已经派人来跟他汇报工作了,说是接到关于江月白的举报。 江月白叹了口气,用很悲伤的口吻说,“打完五十大板还能练剑吗?要休息多久才能练剑?” 李北辰故意吓唬她,“可能终身都不能练剑用剑。宫里打板子很有讲究。如果有人要害你,收买打板子的太监,那这五十大板子能把你打死,也能打得生不如死。” 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每一句话都强忍着笑意。 他一脸幸灾乐祸又一脸期待。 快来求我啊。 谁知江月白思考了半天,得出了一个十分严肃的结论:“看来平日里要对公公们态度好点,多花钱打点。” 李北辰无语地说道,“要害你的人不是公公,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江月白眨巴着眼睛,假装害怕又生气地问道:“所以,皇上知道是谁要害我吗?他们竟然要害一个一心只想保护皇上的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居心叵测啊。皇上难道不要为我做主吗?” 李北辰简直要绷不住自己一本正经戏弄他的表情包,差点要笑场。 江月白不仅不求自己,反倒好,顺手给对方扣个居心叵测的大帽子,送上五马分尸甚至诛九族的大礼包。一个字没说对方想谋反,句句都在控诉对方想诛杀忠良,想谋反。 仿佛自己不给她做主,保护她,就是善恶不分的大昏君。 这个机灵鬼,小狐狸。 他气得牙痒痒地捏捏江月白的下巴。他就想听她撒娇装柔弱求自己。 “求我,我就为你做主。” 这次轮到外面坐马车副驾驶的徐福海差点笑场了。 都没有用朕,用的是“我”。 这到底是谁在撒娇求关爱。 谁知道江月白反手出了四个二,就是不求。 “哎,还以为有个师父,就有了靠山。原本雄心壮志地决定要勤学苦练,跟着师父把剑学好,以后好保家卫国。没想到,命运多舛,竟要折翼于宵小之手。可怜徒孙一片赤胆忠心,师祖知道了恐怕都会抱不平。” 李北辰被炸得粉身碎骨,走他的套路,让套路无路可走。 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正要说,“算了,看在你对师父忠心耿耿的份上,师父救你一次。” 谁知道江月白可怜巴巴地凑上来,“师父,所以于情于理,你都会替我做主的吧?” 他立马身子往后一退,危襟正坐,淡淡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规摆在那里,既然有人公然提出来,总要给个交代。” 既然用劳动法压我,那我们就讲讲法律的适用范围、工作职责问题。 “臣妾没有住在桃蕊宫,而是住在养心殿,就是为了作为贴身侍卫保护皇上。既然是贴身侍卫,就按照侍卫的夜间管理办法。皇上在哪里,臣妾就在哪里。这很合理合规。如果要按照宫规对臣妾进行管理,那臣妾就回桃蕊宫。晚上就不存在违反宫规的必要了。” 见她伶牙俐齿的样子,李北辰觉得明天让璟妃给她吃点苦头也不错。 淡声问道,“所以你晚上想住哪?” 当然是桃蕊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口头不能这么说。 江月白轻咳一声,大大方方,一派坦然地答道,“皇上让臣妾住哪就住哪。皇上是天子,皇上安全,天下安稳;皇上危险,天下动乱。能保护皇上,是臣妾的荣幸。” 李北辰无语中带点期待:“就没有其他?” 难道不想跟朕你的夫君多待会,每晚跟朕同床共枕? 江月白开始认真思考。 领导问有没有其他原因,有没有其他方案,那说明一定有,领导脑子里已经有预设答案。 她想到了妹妹江锦绣以前每晚粘着人的理由,“皇上,你是不是怕黑?有人陪着睡更有安全感。” 说到这里,马车正好停下来。 第366章 今晚可以吗 李北辰无语看天,冷冷说道,“就应该发配你住猪圈里。” 江月白怏怏地没有吭声。 领导骂她是猪脑子,那就受了,不要反驳。 其实刚刚想到了另外一个“标准答案”,但实在说不出口。 莫非领导想听的是情话?这个,对于她来讲,好有挑战性。 她脸一红,小声说道,“还有......” 李北辰身子一僵,“还有什么?” 江月白想起上辈子以前套路员工的,“这个要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李北辰心中一荡,握着江月白的手,“你就不想跟你的夫君多呆一会?” 夫君二字蹦入江月白脑子时,她感觉要炸裂。 就跟有个人突然喊老婆,让她喊对方老公一样,浑身起鸡皮疙瘩。 遇到不想回答的个人隐私,最好的回复就是反问对方,让对方尴尬,“是我想就可以吗?” 江月白的语气迟疑而心虚,被李北辰误以为她不仅吃醋了,还受伤了。 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想就可以。” 说完旁若无人地拉着江月白走进了养心殿。 有个问题憋在李北辰心里很久,终于问出口来:“你……你刚刚去乾清宫,就不会吃醋?” 江月白故意装无知地注视着李北辰:“为何会吃醋?” 李北辰相反感觉有些窘迫,移开视线,“皎皎,以后朕去乾清宫,你就别跟着去了。” 江月白继续装作无知:“可是臣妾想确保皇上的安全。” 李北辰假装随意地问道,“你就这么在乎朕的安危?” “当然。” 你要死了,国家就乱了,我就完不成任务,就会被系统闪电劈全家。 李北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温声说道,“朕答应你以后会少去乾清宫,早去早回。但朕不能不去。你懂吗?” 江月白睁着大大的荔枝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李北辰一脸嫌弃地闻了闻江月白的头发,“快去沐浴更衣吧。一身孜然味。” 江月白发现李北辰换了身衣服,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味。 李北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沐浴过。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江月白局促地行礼,“臣妾告退。” 在江月白离开后,李北辰闻了闻衣袖和裸露手臂,没有谢才人身上的香味。 但他蓦然想起刚刚靠近谢才人时,身上那股奇怪的香气,似乎有催情的作用。 他眯了眯眼睛,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 直到泡在澡盆里,江月白都没得到皇上帮她的确切答复。 不过这很大领导。 多数有作为的大领导,不会轻易许诺,但言出必行。 这样才能服众和笼络住人心。 他们很多时候并不把话说满,“这个我要考虑一下”,“你先把材料交上来再说”,“我先了解下情况”,“我可以跟xx提一下”“这个需要开会集体决定,我只是说下自己的意见”...... 就在她泡在飘满花瓣的澡桶里思考人生时。 突然一旁服侍的小宫女们齐齐跪下。 还能有谁,肯定是皇上来了。 江月白在大大咧咧地任两个小宫女揉捏,享受古代的摸啥基。 纤细的脖颈,锁骨那里两个小坑,白皙的皮肤被浸泡后透着粉色。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白居易的《长恨歌》里的那句。 肆无忌惮的眼神吓得江月白瞬间下沉,只露出脖子以上的位置。 李北辰不舍地收回目光,嘴角弯起细小的弧度,一挥手就遣散了众人。 这一切都带着囊中取物,理所应当的意味。 江月白双手捂在胸前,紧张地盯着李北辰,目光闪烁,生怕对方老鹰捉小鸡样扑过来。 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臣妾……马……马上就好。” 见到江月白窘迫的模样,李北辰就想捉弄一下。 他不退反进,缓缓踏步,正义凛然地走到浴桶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江月白。 其实水面上飘满了玫瑰花瓣,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江月白抱着胳膊缩成一小团,紧张地靠着桶壁,仰着头看向李北辰。 “皇上……那个……”了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眼睛扑闪扑闪的。 李北辰移开目光,“今天跟在步辇后面跑累吗?” “不累……有点吧……还好……”江月白脑子当机了,语无伦次。 脑子里立马回想现代职场经验,立马冷静下来,咽了下口水,“谢皇上关心,臣妾……臣妾不累。” 李北辰坏笑,“不累?你要不今晚就侍寝吧。” 江月白吞吞吐吐,“今晚,今晚,今晚不可以。” 本想说不是不可以,结果不小心说漏了嘴。 “不可以?” 胆子还真大,还敢拒绝皇上的要求。 江月白见皇上面色深沉,连忙改口,“可以,完全可以。臣妾是皇上的人,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可不敢在皇帝面前蹦迪。 “又撒谎。”李北辰挑起她的下巴,手指又从她的脖子上滑到锁骨上,“那……现在可以吗?” 说着假装现在就要吻上去。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江月白慌乱地说,“我……我还没有洗澡,洗完澡吧。” “好啊,朕在屋里等你。” 李北辰松开江月白,不再继续逗她,拿出一个药瓶,往浴桶里倒了少许。 伸手捞起浴桶里的几片玫瑰花瓣。 “这是舒筋活血的药。晚上睡觉胳膊腿就不会酸痛。今天的药酒也有生津活络的作用。” 手里拿着的花瓣,李北辰转身走出去。站在走廊上,注视着在指尖揉捏着的花瓣,松开手,散落在泥土里。 望着李北辰的背影,江月白恨恨地击水,水花飞出桶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芬芳。钻入鼻孔,沁人心脾。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可江月白很郁闷。 尤其这是自己的第一次。 虽然是跟自己的“结婚对象”。 但这可是新婚之夜啊,也太草率,太轻贱了吧。 想到李北辰刚刚临幸了谢才人,身体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就浑身难受,恶心想吐。 苍天啊!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她万念俱灰之下,视死如归地打开系统里的《宠妃修炼课程》。 快速复习了武则天和西施老师的课程笔记。这两个都是事业型的女人,始终不忘初心,最终实现了事业目标。 她们为了目标,努力让对方神魂颠倒,为之沉迷的同时提升自己。 看完之后,在榜样的激励下,江月白心情好了点。 人在郁闷彷徨时,不必急于撂挑子,灰心丧气,读点名人传记、励志鸡汤,打点鸡血,往往熬过去就赢了。 只是西子老师提出,要以柔克刚,就让自己看起来柔弱清纯得不能自理,要让男人升起保护欲。 江月白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怕是在错误的路上飞奔,走的是郑旦喜欢舞枪弄剑始终不得宠的老路。 虽然她很不愿意,但为了完成系统任务,最终走上人生巅峰,她决定今晚按照西子老师说的,施展女性魅力。 头发上抹上特殊的精油,亮泽顺滑。服下一颗系统出品的香肌丸,直接套上一套丝质柔粉色睡袍,外面再罩一层垂到脚面的透明薄纱。 头发只用一根檀木发簪简单挽起。 如果一会儿在挣扎中脱落,头发会如瀑布般散开。 遮盖住口唇本身的颜色,涂抹上两层肉粉色的口脂,娇嫩得像要掐出水。 左脚戴上一串细细的玉石珠子,走起路来,有着轻盈细碎的响声。 当她运上两分轻功,步态轻盈地走进房间时,李北辰正在专心致志地批奏折。 第367章 皇上,你太强了 听到细碎的珠玉之声时,李北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月白朝自己走来。 一滴墨落在了奏折上。 低头落在大理寺递来的奏折上,一个墨点晕染开。 李北辰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毛笔,坐直身子,瞳色幽深。 他没想到逗她的玩笑话,她竟然当了真,以为今晚要侍寝。 虽然他现在就想抱着她往里面走。 但他知道今天不是时候。 “皇上……”江月白声音软得柔弱不能自理。 李北辰心麻酥酥的,感觉有些热。 这是晚上喝的酒发挥作用了吗? 江月白估计喝了有六七两酒。 但李北辰还是没有起身,保持着镇定克制,“你先睡。朕还要再批会儿奏折。” 江月白款款莲步走到李北辰的身边,身子一软,瞬间落在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李北辰本能地抱住江月白。 他的目光深邃而炽热,透露出对她的渴望,沙哑地问道,“准备好了?” 说着挪动了下位置。 江月白注视着李北辰,眼神中闪烁着迷茫的光芒,眨巴着眼睛,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软软地倚靠在李北辰的肩膀上。 柔弱而魅惑地说道:“臣妾总幻想着一个特别的日子跟皇上在一起。臣妾虽然害怕,还有点委屈,但皇上如果想要……” 未等她说完,就被李北辰的吻堵住剩下的话,“朕怎么舍得你受委屈。” 李北辰懊恼之前在乾清宫的事儿,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做晚做都得做。早做早结束。 以前唯有杜康可以解忧,自从遇见江月白,她的吻可以解百忧。 李北辰沉浸在江月白中,不知何时已经把她放倒在被子上。 “皎皎。你真愿意今晚?” 他的声音跟喝醉了酒一样低沉,带着鼻音。 江月白闭着眼睛,“愿意。” 不过是躯壳而已,物尽其用好了。更重要的是精神世界的圆满。比如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一类的。 一声愿意,让李北辰彻底沦陷…… 但他骤然停住。 收回手,撑在一旁,克制住自己。 “皎皎,朕答应你,会给你一个惊喜,一个属于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的声音温柔而笃定。 “我们”? 江月白微怔,睁开眼睛,气息不稳,眼神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 她都已经放弃抵抗,任情绪蔓延,做好了沉沦的准备。 可他竟然控制住了! 自制力也太强了吧。 千钧一发之间竟然能够及时喊停,这还是人吗? 江月白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干脆两只胳膊抱住了李北辰。 当他落下时,两人都发出一声惊叹。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 李北辰闷哼一声,“你再这样,我就控制不住要吃你了。” 江月白笑着说道,“那你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一当格局打开,一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她相信皇上。 明显跟自己一样是个强迫症患者。要么不允诺,允诺了就会千方百计想做到。 “不要逼我。”李北辰恨得满口牙都快咬碎了,最终只是掐了她一下。 江月白偏偏就抬起头,在他嘴上轻轻一吻。 又笑着倒下去。 恶作剧之吻。 李北辰一瞬间失神,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视线交错,像一把火点燃了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眸子发红。 理智眼看就要投降了。 低下头要吻住江月白,他犹豫了一下,吻在了她嘴角的酒窝上。 “小妖精。坏得要命。” 他宠溺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 彼此是如此的靠近,靠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江月白没有闪躲,手抓住李北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定定地凝视着。 抓住李北辰的手,凭借腰腹力量,坐起身。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两人眼里涌动着棋逢对手的笑意。 江月白大笑着败下阵来。 “臣妾去磨墨。” 正要起身,被李北辰按住。 他卷起江月白肩膀上垂落的发丝,绕在手指上,“有徐福海,不用你磨墨。累了一天,你先睡。明天还要练剑。” 江月白撒娇地摇着李北辰的胳膊,“可是臣妾不想睡,想要陪着皇上。好不好嘛。” 甜得李北辰流出蜜来。 “好。都依你。”李北辰宠溺地说道。 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那个跟在步辇之后傲娇冷漠追风逐月的侠女吗? 还是因为谢才人让她吃醋了,害怕失去宠爱,才反过来主动吗? 还是因为担心明天被璟妃打板子,想要朕救她? 李北辰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忍都忍不住。 李北辰批着奏折,江月白除了磨墨,就是在一旁看《论语》。 《论语》是李北辰日常睡前会翻翻的书。孔子的话精辟凝练,常读常新。 徐福海送进来一盘水果。 江月白就把水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或者拆成一颗一颗,一口刚好优雅吃完的大小。 坐在李北辰的边上不时地投喂。 江月白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手一伸,他就张嘴。 丝毫不在意江月白手里拿的什么。 角落里的徐福海一脸震惊。 如果福贵人手里拿的是毒药,皇上恐怕看都不看,毫不迟疑地吃下去。 结果这一口就咬在桃核上。 “哈哈哈哈哈~”江月白笑出声来。 李北辰转头看向玩恶作剧的江月白。 “你这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 说着伸手在江月白白嫩的脖子上比划一刀,“咔。就这样。” 话音刚落,江月白笑着将拿出一颗青枣,塞进他的嘴里。 他嚼着青枣,脆脆的,好甜。满心满眼的都是笑意。 扭过头凑上去,在江月白的嘴上印下浅浅一吻,又接着批奏折。 因为白天的事务繁多,晚上又陪江月白烧烤,基本没干活,李北辰看密报批奏折直到深夜。 江月白跟着一起忙到深夜。 当他累的时候,帮他松松肩,按按眼睛,做做眼保健操。 还是凭感觉模仿美发店里小哥哥的按摩手法,做出来却有模有样。 皇上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江月白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案桌的另一头不去打扰。 李北辰角度看到的是,江月白托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盯着他,都有些痴傻。 实际情况是江月白在跟着ai虚拟老师上3d全息投影围棋课。 除了虚拟老师身着现代装,不能改变服饰装扮成古人模样,代入感稍微差了点,但举手投足,教学互动非常逼真。 ai技术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第368章 千辛万苦告个状 系统课程设置特别人性。 针对围棋课程对于普通人而言入门容易精通难,实在太劝退,专门内嵌了夸夸系统,可以自动选择轻度、中度、重度三级夸夸程度。 只要完成一个小的单元,就有现象级彩虹屁吹啊吹。 做对题目,都会被温柔系统音夸“喔,你好厉害哦!学习围棋的旅程你又前进了一大步。” 完全不会像虎爸虎妈那样,即使小孩已经够聪明够努力了,还会进行打击和批评,美其名曰,批评会让人进步,夸奖会让小孩骄傲失去上进心。 只是有了这套逆天的系统,现代的小孩是不是更卷了? 随时随地都可以上课做练习题,想学什么兴趣专长都有在线虚拟名师教学。不过想必这套系统价格不菲。 只有家里有矿,才能用得起这套价值不菲的学习系统。 穷人家的孩子根本没希望购买这类系统,纯粹靠稀缺的天赋。 恐怕以后寒门再也难出贵子。 这么一想,这个坑爹的系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讨厌,难学的围棋课也没有那么劝退了。 这个过程看在李北辰眼里:皎皎深情地望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又在沉思之中...... 就像在刷抖音时,妈妈眼中的你。多少有点神经病。 终于在子时批完奏折,李北辰朝江月白走去。 江月白已经完成了今日围棋学习任务,酒的后劲发作,开始犯困。 她正刻意玩弄着手中的棋子摆棋谱,强迫自己不要睡着。 领导在熬夜加班,自己怎么能睡觉。 就算摸鱼也得在办公室陪着。 李北辰摸了摸江月白的发丝,好奇她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批好了?” “好了。” “那就睡吧。” “困了吗?” “困了。” 李北辰拦腰抱起了江月白,她像只小猫样温顺乖巧。 行走的过程中,那只随意挽着的发簪果然精准地掉下。江月白的头发披散开柔滑如锦缎。 两人面对面并排躺下,李北辰拉着她,与她十指相扣。 他靠近她,屏住呼吸,仿佛害怕一失神,就要破坏这静谧的气氛,蔓延起熊熊大火。 他伸手抚上江月白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令他心颤。江月白羞红了脸,眼睛看向侧方,不敢与皇上对视。 他缓缓地靠近,嘴唇几乎就要碰触到一起,却又停下,凝视着她。 呼吸是如此之近。 双唇终于轻轻相接,犹如轻柔的羽毛般碰触了一下又缓缓地离开,流转出微弱的电流。 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睡吧。做个好梦。” “好。” 江月白正要侧过身去睡,却发现头发被对方压住扯着头皮生疼。 “压……压着我的头发了。” “好。” 一股强烈的吸引力涌上心头,却被李北辰强力压了下去。 李北辰抬起下头,默默地任由江月白抽走头发。在身后抚过她柔软纤细的发丝,细细地将她的头发整理好。 江月白依然很不习惯两个人一起睡,别扭得不行,怎么睡都不舒服。 明明很困了,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睡姿不对,需要翻个身重睡。 她翻过身去,李北辰顺势从身后抱住她,再翻过来,李北辰就给她腾位置。 但相扣的十指就是固执地不肯松开...... “是床太硬了吗?还是有心事?”李北辰在江月白再次翻身的时候,轻声问道。 江月白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人睡习惯了,不适应身边有个人。” “其实我也是。”李北辰侧过脸,温柔地看着她,“你先睡。我起来看会书。” “还是不用了。”江月白动了动自己的手,“能不能松开手。让我自己睡。” 李北辰舍不得放手,还是放开了。 江月白如释重负地躲到床的最里面,缩成一小团,与李北辰没有任何接触,才感觉舒服自如了点。 李北辰则配合地悄悄地后退,挪到床的最边上,只能保证不掉下去。 待到确认江月白睡着,他才重新挪回她的身边,固执地在黑暗中摸到她的手,握在手心,才肯沉沉地睡去。 半夜里,一个柔软的身体钻入李北辰怀中,将他从梦中唤醒。 本以为江月白想给他来个惊喜,结果发现人家傻乎乎的睡得正香。 他抬起手,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她的后背上,呼吸着她的发香,静静地拥着她入眠。 ************************** 璟妃倚在榻上琢磨着第二天早会该以何种打扮和姿态出现,该如何讲话。 心腹太监和贴身婢女匆匆地跑进来,禀告说江月白先是拔剑怒闯养心殿,接着又带剑正在大闹勤政殿,要面见皇上。 璟妃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收拾江月白。 此时不去找皇上,更待何时?! 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换上衣服命人打着灯笼步行前往勤政殿。 自打皇上取消了她的步辇公车待遇,她就哪里都不高兴去了。毕竟走路又累,又出汗脱妆,最重要的是掉身价。 她这样的妃级高管怎么能步行通勤?! 所以整天恨不得待在永寿宫。 今晚她豁出去老命从永寿宫走过去,一路走,一路生气,一张俏脸越来越阴沉。 累啊!没啥不能没车! 还是贴身宫女碧月安慰她,“娘娘您明日执掌六宫出行就有步辇了。这糟心的日子可到了头。” 璟妃一想是这么回事,明天就有步辇可以坐,总算熬出头了。 想到白日里江月白的所作所为,十分纳闷,“你说那个神经病怎么做到从勤政殿走到延禧宫,又从延禧宫走到景仁宫的?怎么没有累死在半路!” 婢女提着灯笼,望向黑黢黢的甬道,半天没有说话。 她跟璟妃娘娘不同,她作为婢女经常在宫里行走办事,对各宫之间距离的远近有切身的体会。福贵人今日走的路可不少。 如果是她,估计走得腿都断了吧。听说那福贵人还用的是跑,不是走。 想想就恐怖。 碧月理解归不理解,不妨碍她想方设法安慰自家主子。 她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劝主子:“福贵人跟在步辇后面哪里像个小主,纯粹就是乡下人的见识。哪有娘娘相府嫡女尊贵!可能就跟奴婢一样,从小不得不吃苦头,四处奔波。皇上这般跟粗使丫头样对她,肯定是看不起她的出身。” 璟妃听了觉得有道理,面色好多了。 只是心里难过地想起为她顶包而死的巧云。还是她最懂本宫的心,能为本宫出谋划策。 商户么,不就是经常走南闯北,走街串巷的,怪不得能走这么远。 皇上舍得让她跟在后面跑,定是在敲打她,让她不敢居功自傲,太嚣张! 璟妃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心里舒畅得很。 可等她千里跋涉赶到勤政殿,听门口的值守太监说,福贵人寻不着皇上离开了。 但她走了这么远,腿都快要走断了,心想不能什么都没捞着,于是又从勤政殿千辛万苦走去乾清宫告状。 等走到乾清宫时,皇上正好从里面出来,璟妃立马抓住机会,以新官上任请示工作的名义告了江月白一状,根据宫规罗列了一串的罪责,请李北辰定夺,定个明日早会的基调。 结果皇上告诉她,江月白是他钦点的御前侍卫,所有的行动听他指挥。璟妃不必用宫规约束她。 璟妃立马明白了皇帝要保江月白。 千盼万盼终于等来坐上执掌六宫的位置的机会,还巴望着有步辇可以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贵人惹皇上生气,坏了大事。 璟妃不仅笑脸相陪忍了下来,还恭维了皇上一番。 正要表下忠心,结果皇上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敷衍两句匆匆离开。 完全没过问,这么晚的天,璟妃如何来,又如何回去,留下她独自在风中凌乱。 可璟妃实在走不动了,最终还是装作崴脚,被心腹太监背回了永寿宫。 第369章 璟妃上台 璟妃实在走不动,加上心情不好不想走路。最终还是心生一计,装作崴脚,被心腹太监背回了永寿宫。 璟妃回到宫里后,两条腿都跟断了一样,又酸又痛。 白忙活一场,心里堵得慌。 整个桃蕊宫如临大敌,都在心里求漫天神佛,保佑自己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地给璟妃泡脚按摩一条龙服务。 结果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送来最新消息,皇上离开乾清宫去了桃蕊宫,在路上接到福贵人,把她带回了养心殿。 气得璟妃想把手中的玉如意给砸了,最终还是忍了忍,没舍得,都是钱啊。 砸了皇上现在如今不给买新的,都要自己出钱买。 爹爹陈相托话来说,家里投案自首把赃款都交了,没钱补贴给她,让她克制点,不要乱砸东西。 先把江月白这个妖精骂了一遍,又把侍寝的谢才人这个没用的东西骂了一遍。 气鼓鼓之下,一晚上没睡好。 结果五更天时传来更气人的消息,福贵人竟然在养心殿被留宿了一整夜。而且永寿宫隔壁的宁安宫晚上传出烧烤味事件真相大白,皇上在里面吃烧烤,伴驾的是福贵人。 香得流口水的烤羊肉味,都飘到他们永寿宫了! 怎么可以这样?! “这个贱人!” 这次一气之下,把玉如意砸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砸完又心疼钱,气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那福贵人怎么这么气人!怎么不去死!” 身旁的碧月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生怕又迁怒于自己,拿自己出气。 这下璟妃更气了,“你们都哑巴了?” 碧月立刻跟璟妃同仇敌忾,“福贵人就是个狐狸精,诡计多段得很。前面抄诗,现在又整武功。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嘛,就是故意的!” 另一个新来的宫女蓝星也立马安慰道:“皇上肯定不是因为宠幸她让她留宿。皇上刚刚跟娘娘说,她是皇上的御前侍卫,留下她肯定是让她晚上守夜站岗。娘娘不必生气。” 碧月想到烧烤事件还有疑问,立马加以补充:“皇上在宁安宫吃烧烤,肯定是因为福贵人出身民间,懂得如何制作烤肉。她妹妹淳常在就很精通美食,福贵人肯定是去给皇上做烤肉的。” 立马得到了一群下人的附和。 安慰璟妃是个技术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本宫怎么可能生气,本宫就是心烦。一个贱人而已,也配?” 璟妃觉得蓝星说得有道理,毕竟眼线没有提任何叫水的事,没有叫水就是没有。说不定还真只是为了保卫皇上安全留在养心殿,毕竟这些日子出了几次刺客。 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皇上就在永寿宫隔壁吃烧烤,味道闻起来那么诱人,竟然不叫她! 皇上竟然扔下自己去找福贵人,害得自己大半夜地跑了半个皇宫,最后还丢人被奴才背回家。 有皇上的袒护,虽然动不得她,但不妨碍借刀杀人让别的妃嫔妒忌她。 *********************** 第二天,永寿宫。 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后的坤宁宫在中轴线上,和妃的景仁宫在东六宫,如今换到了璟妃的西六宫。 曾经最近的走几步路就到了,如今要步行半个皇宫,长途跋涉。 真可谓风流水轮流转。 “皇上真是宠爱璟妃娘娘,永寿宫真是块风水宝地,离乾清宫、养心殿都近。”第一次来永寿宫的海蓝珠情不自禁地惊叹道,“还这等奢华。啧啧啧。看这地毯,看这花瓶。真令人羡慕。” 比她住的淑芳宫奢华舒适太多。 海兰珠说完,其他到场了的新人几乎全都附和着,说着恭维话。 场面十分和谐。 为了早上令所有人的惊艳和臣服,让人看出皇上对她独一份的宠爱,她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巧妙地布置在宫殿里的各处。 更令小厨房的师傅连夜精心准备了可口的点心和精致稀有的水果。 总之,就是让新人们看到她的实力,对她产生崇拜,主动来依附投靠她,为她所用。 果然新人里之前还在摇摆的有了第一个人对璟妃拍马屁示好,其他人犹豫之后也陆续选择跟进。 毕竟和妃已宣告病危,且身子虚弱长期不可能执掌后宫。 皆已明了璟妃是个骄横跋扈的暴脾气,假如此时不明确表态,担心其他人都站队了,自己落单此后被针对。 每个人都不敢去赌,盲目从众,就像羊群一样跟着头羊走。 璟妃扬着下巴,得意扬扬地看着场面上的一切,对于未来自己的稳固地位有着十足的信心。 只是江锦绣看着格外扎眼。 她虽然跟着海兰珠微微感叹了下永寿宫的奢华,小食的精美。但仅此而已。不像其他人有明显的阿谀奉承之意。 反而跟海兰珠、范答应关切地聊起对和妃病情,全然无视璟妃才是新话事人。 气得璟妃牙直痒痒。 跟和妃一个宫的叶苏华形只影单,始终一个人待着。大家远远地避着她。没有人询问她和妃的病情如何。似乎生怕跟她走得近,会认为是和妃一党。 璟妃如今看着叶苏华就厌恶。叶苏华于她而言,就是个既不忠心又不中用还不愿意背黑锅的蠢货。 但她还是假意惺惺地走到叶苏华身边,十分官方地询问和妃的病情。 然后差碧月给和妃送去些像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一类珍贵的滋补药物。体现她作为新话事人的胸襟。毕竟和妃现在也归她管,属于工作内容。不闻不问肯定不合适。 也就简单说几句,并不真正的上心。 璟妃一直在等江月白。偏偏迟迟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眼看就要到点了,除了江月白,该来的全都来了,包括昨晚侍寝的谢才人都提前到了场。 谢才人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相反十分尴尬,恨不得隐形。 因为她昨晚侍寝后直接被抬回承福宫,直到晨会之前,都没有听到晋升和封赏的消息。而且她也听说了,皇上离开之后带着福贵人回了养心殿。 璟妃心想,正好拿迟到这事做筏子收拾收拾江月白。就见江月白气定神闲地卡点走进来。 原来江月白在路上被和妃的婢女墨玉拦住了。跟她说了两件事。 一件事,昨晚晚些时候太后又去了景仁宫,屏退了所有人,还派人看住寝殿四周,亲自喂药,陪着璟妃到深夜。 另一件事,墨兰告诉墨玉,除了太后,范常在昨日曾到景仁宫找过和妃。替熙荣华转达了想要过来每日请安,活动活动的要求。 江月白又问了墨玉一个问题,有没有人跟和妃提议请皇上一起看望熙荣华。 第370章 怎么个贴身法 墨玉想了想,并没有任何人向和妃提议与皇上同去看望熙荣华。就连太后也只是提醒和妃近期应该去探望下熙荣华,避免落下对怀孕嫔妃嫉妒,照顾不周的口实。 但和妃曾约璟妃一同前去探望,璟妃以夏嫔的事为由,声称这次要避嫌,直接拒绝了和妃的提议。 看来约皇上同去应该是被璟妃拒绝后和妃自己的决定。 江月白听完这些信息后,很冷淡地告诉墨玉:“本小主身份低微,自身难保,以后不要再找我说这些事。有什么怀疑,自己去找证据。我根本帮不上忙。” 语气冷得像数九寒冬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子。 透彻,坚硬,扎心。 墨玉急得又求又跪,被江月白直接甩在地上,与昨日的侠义心肠判若两人。 她对此十分迷惑不解。福贵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啊!昨日还对娘娘那般关心。 想到如今娘娘生死未卜,墙倒众人推,宫里的妃嫔纷纷站队,唯恐得罪璟妃,与和妃割袍断义,就连福贵人这样侠义之人都如此,更加感到悲凉。 禁不住站在原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很多事情,江月白作为局外人并不方便插手。而和妃的贴身婢女们则不然。 这些婢女们可以毫无负担地为名义求皇上为主子伸张正义,甚至以死相谏更加凸显真心诚意,博得忠仆的美名。而且因为身份低微,为了得到证据不择手段更容易被接受。 而自己如果积极地为和妃张罗则名不正言不顺,容易被人怀疑别有居心,收集来的证据更容易被质疑。另外,留有后手,潜伏在暗处,更容易暗中观察,推波助澜,逆势翻盘。 所以江月白硬着心肠十分冷血离开。 为了大局,有些戏必须要演。 如果不是会轻功,被墨玉这一拖延,今日晨会差点迟到。 进来后对着璟妃行礼问安,周到标准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福贵人昨晚在养心殿整夜伺候着,今日还要赶早过来请安真是难为你了。”璟妃关心地说道。 笑着把话题直接放在江月白身上。 每个句子都挑不出来毛病,妥帖地表达着关心,但每句都在拉仇恨,唯恐大家不知道昨晚江月白伺候了皇上一夜。 效果很明显。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月白身上,多数带着嫉妒与恨。 后宫的女人不就争子嗣,争名分,争着跟皇上睡觉的机会嘛。 谁多睡了皇上一回,谁就是大家的公敌。 “臣妾谢娘娘关心,每日来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江月白不慌不忙地给了个标准答案。 璟妃笑着说道,“福贵人这识大体顾大局的性子真是令人喜欢。” 言不由衷地说完这句照着皇后说的场面话,璟妃眉头皱起,浑身不自在,念头一转,开始了本色出演的冷嘲热讽模式,只是遣词造句稍微温和点: “福贵人昨日跟着皇上能从勤政殿跑到延禧宫,又从延禧宫跑到景仁宫,格外辛苦。有妹妹这样能文能武的本事,莫说连升三级,直接升到嫔位都值当。” 江月白微微一笑,人一到齐,就对她开炮,这得多迫不及待地想用昨晚的事压她。 经过昨晚与皇上的抬杠,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如果对方不管不顾就把自己拉出去杖刑,借机打成残废,她就对璟妃使用系统提供的“24小时蛊惑卡”,到时候,璟妃对自己说的话只能言听计从。 江月白心里有底气,回答得不慌不忙,“臣妾谢娘娘关心,每日来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 海兰珠因为消息不灵通,住得又偏远,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江月白的英雄事迹。 她睁着大大的蓝眼睛,惊讶而兴奋地问道,“这是真的吗?好远的路啊。福贵人,你也太厉害了。快快教教我。我要跟你学武功~每天走得腿抽筋,都快断了!” 方选侍妩媚一笑,“婉仪姐姐,当然是真的。昨日很多姐妹都看见了。福贵人手拎把剑跟在皇上步辇后面飞一样地行走,像侠女一样。听说武功多是独家秘技,不能外传,婉仪姐姐想学,就是不知道福贵人愿不愿意教了。” 这岂止是拉仇恨,这是踩着海兰珠外族人身份的痛处拉仇恨。 如果江月白表示愿意教,那么就是好为人师,爱显摆;如果不愿意教,那就是藏私争宠。 跟璟妃同宫的顾选侍立马附和道:“妾身昨天也看见了,福贵人英姿飒爽,让人羡慕。要是能学个一手该多好啊。” 璟妃虽然知道都在故意给江月白拉仇恨,怎么听到耳朵里这么不舒服呢,倒像是给她打广告。 见火候差不多了,璟妃清了清嗓子说道:“莫说妹妹们想学,本宫一把老骨头都想有福贵人的本事。只是福贵人恐怕没功夫教各位妹妹。她白天要陪着皇上练剑,晚上还要贴身守着皇上的安全。各位姐妹就不要为难她了。” “贴身”二字格外引人遐想。 众人禁不住好奇地看向昨晚侍寝的谢才人。 所以,谢才人昨晚怎么个侍寝法? 前面的新人侍寝完了都升了位份得了赏赐,怎么轮到她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莫不是,昨晚根本没有侍寝成?所以,皇上才没有加封。 谢才人被恶意揣摩的目光包围,又对上了璟妃凉凉的眼神,硬着头皮,掐着手指,摆出风淡云轻的微笑。 众人本以为谢才人受到这样的对待会窘迫委屈得失态,乐得看她的笑话。如今见到她这番淡定的样子,知晓她在硬撑,反倒生出几分同情和佩服。 海兰珠跟谢才人不熟,跟江月白比较熟。 她越看江月白越崇拜,“真羡慕福贵人这番好功夫,还能天天见到皇上,在皇上身边。” “可不是嘛。就算辛苦也值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钱贵人感叹道,“可惜臣妾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爱说话的江锦绣突然说道,“都羡慕臣妾姐姐,臣妾就不羡慕她。从五岁起就三更起床练剑学武,无论寒暑,都快十二年。如今晚上连觉都不能好好睡。这种苦臣妾就受不来,想想就累。” 江锦绣的话让全场都沉默了。 这跟抄诗学诗不一样,学都学不来。人家练的是童子功。 确实想想就累。 只有方选侍幽幽地叹息道:“不知道臣妾理解的对不对。能守护皇上的安全,即使夜里不能睡觉,累是累了点,却是皇上给的天大殊荣,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第371章 晋位福嫔 面对方选侍的阴阳怪气,江锦绣笑着瞥了方选侍一眼: “方妹妹说得对,我身子骨弱,断然受不起这种劳筋动骨的苦。但我姐姐就不同,她从小就厉害。不分昼夜侍奉皇上很正常。她每天睡两个时辰就精力十足,你能做到吗?反正我是做不到的。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宵小之辈,还敢诋毁我的偶像。 一直淡定看戏的江月白宠溺地回应妹妹:“妹妹你说得对。” 江月白轻松应对的态度让方选侍气馁,无言以对。 众人吸了口冷气。 江月白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果然是个狠人啊! 光这一项,谁能跟她比! 硬撑着不睡没问题,只是她皮肤为何这么白嫩细腻,头发为何那么乌黑顺滑?自己为何一熬夜就满脸长痘,发黄发暗,头发分叉? 从一开始就看方不顺眼,这次江月白不打算放过绿茶方选侍,笑眯眯地说道:“方选侍妹妹对皇上深情,实在令人感动。妹妹如果真想给皇上守夜,姐姐可以去跟皇上跟前求一求。漫漫长夜,一起站岗吹吹风挺好。” 众人没想到江月白会当众反击方选侍,个个感到震惊。 方选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窘得无法说话。原以为江月白自视清高不会争高低,谁知她竟然反手扎了她一刀。 方选侍求助地望向队长璟妃。 璟妃不喜欢方选侍姿态曼妙的风流模样,但毕竟是“璟妃队”里的前锋,还是有必要保住。 “这后妃成了御前侍卫侍奉皇上的,史上罕见。方妹妹她即使有这份心,不会武功有什么用。如果真去了只会给皇上添麻烦。福妹妹就不要说笑了。” 方选侍脸上一僵,璟妃这哪是帮她,这是补刀。 江月白倒乐得借坡下驴,给新上任的领导面子,笑着夸赞道,“娘娘英明~~” 璟妃见江月白识相,在座位上挪动了下身子,环视了一周,拿捏出话事人的姿态,表面大度地说道: “诸位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各有各的妙处,尽心尽力服侍好皇上就好了。”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时,璟妃的心肝肺都疼,一点都不开心。 谁需要你们服侍好皇上?每个跟皇上睡觉的女人都是本宫的敌人。 皇上有本宫就够了。 你们通通都一边凉着去! 璟妃丝毫不屑于拉帮结派笼络人心,更不相信这些妃子会对自己忠诚。 她只需要排面上的服从,这些人明面上都支持自己,一呼百应就行了。 低位妃嫔,用的趁手就给点好脸色。 事情办砸了的都是废物,她压根看不上。就像叶苏华。又比如今天的谢才人。 没用的东西,合欢香都给你安排上了,竟然还搞不定皇上,丢脸丢到家了。 废物!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圣旨到。 璟妃领衔带着众妃嫔接旨。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柔婉贤良,侍奉圣上有功,晋封才人谢氏为贵人。钦此!” 谢才人之前的淡定只是勉强维持着。此时跪在地上身子不禁颤抖,喜极而泣,泪水盈满眼眶。 众人原以为看一出好戏,没想到皇上亲自派人到早会上封赏。 这让众人一时拿不准皇上这是昨晚忘了今天补发,还是特别看重谢贵人。 小太监笑眯眯地提醒道,“恭喜小主,还不快领旨谢恩?” 叶苏华见身旁的谢才人似乎过于震惊,傻愣愣地跪着,当众失了分寸,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谢才人这才回过神来,抹掉泪水,欣喜地走上前接旨谢恩。 叶苏华低下了头,心中酸涩。自己开局就是新人里最高的贵人,却不懂珍惜,任意妄为。 最开始还怨恨江月白,总是不服,天天想着如何找机会报复。如今她看明白想明白了,怪不得江月白,只怪自己,怪自己的愚蠢。 家里最近出事,同父异母的嫡出哥哥叶竹卿涉嫌科举舞弊案被抓进了牢里,家里希望让她在宫里帮忙想办法斡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事关系到叶家的兴衰荣辱,她却连见皇上一面都做不到,根本无能为力。 心中的懊恼和悔恨一次比一次更深。 她不知是否还有弥补过去错误的机会,这让她感到焦虑和悲哀。 璟妃正要起身时,却听到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启禀娘娘,奴才这里还有一份圣旨尚未宣读。请娘娘恕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江氏福慧贤良,赤诚忠心,救护和妃娘娘、勤勉护卫圣上、追击刺客有功,晋封福贵人江氏为嫔,赐字瑞,意为福瑞吉祥。赐珍珠一斛,翡翠头面一套。以表彰她对皇家的卓越贡献。钦此!” 方才半月,江氏竟然直接从贵人跨级升到了有编制的嫔位! 听到圣上的旨意,璟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抬起头来,扭头看向江月白。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用讶异和羡慕的眼神偷偷打量着。 江月白表面上风淡云清,内心里却极为震惊。 昨晚皇上没有透露出一点风声。太后作为董事长是否知道这次提拔,还是皇帝总裁的个人决定? 在一个大集团里,没有经过董事会决议,只凭大领导个人的好恶,单方面调整人事关系,尤其是带编岗位,存在程序性问题,会引起高层不满,下属的不服。 是福是祸都不好说。 体制内升职难于上青天,如今连升两级,简直天上掉馅饼。 即使有风雨,她也不怕。 江锦绣笑得合不拢嘴,小声对身边的范常在嘀咕道:“我早就说过吧,我姐姐就是厉害。” 之前她还为姐姐昨天在外面奔来忙去,付出辛苦而心疼。如今她无比坚信皇上就是圣明,赏罚分明;姐姐才能非凡,就是别人比得上! 范常在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在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笑着小声回答:“是啊,你姐姐真厉害。” 谢恩之后,众人虽然心里嫉妒,但纷纷笑着凑上前围成一圈,恭喜江月白越级晋升。江月白不发一言,只是微微笑着,对每个人表示着感谢。 海兰珠笑嘻嘻地挽着江月白的袖子,“恭喜瑞嫔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是怎么救护和妃娘娘,还有追击刺客的?” 方选侍在人群外面,双臂抱胸,胸脯显得越发饱满,她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小人得志。” 立在她身旁的顾选侍,连忙紧张地压低声音提醒道,“别乱说话。” 海兰珠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好奇,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越过众人,看见了坐在屋子中央座椅上冷着脸看向自己的璟妃。 她谦虚而谨慎地微笑着,“谢谢诸位姐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按照皇上的要求,尽了本分而已。” 说着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璟妃想到昨晚江月白与皇上共乘一架步辇的情形,心中恼恨,按照她以前的性子,讽刺的话马上就脱口而出,此时却还要收敛住几分,轻笑一声说道: “瑞嫔,你这晋位速度真让本宫刮目相看。没有特别做出的贡献,皇上竟给你越级晋升,看来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其他人想学都学不来,只剩嫉妒的份了。” 这番话里既暗含讽刺,同时也带有言语间的挑衅。既表达出她对江月白火速晋升的不满,还嘲讽江月白所做的努力,成功继续拉一波仇恨。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一下,气氛有些尴尬。 她们明确地感受到了璟妃言语中的讽刺,但都坐山观虎斗,等着看好戏。 璟妃虽然意识到如今自己的位置跟从前不同,要包容大度。 却又觉得自己已经执掌后宫了,干嘛还要收着性子。就是要随心所欲,让众人忌惮她服从她才好! 江月白想起武老师的上课内容,在后宫不能当软柿子,作为宠妃该霸道就霸道,该骄纵就骄纵。毕竟晋封自己的是皇上,要有这样的底气。 她在琢磨要不要换一种风格,自成一派,对璟妃强硬一点。 第372章 化解众人的嫉妒 如今璟妃一家独大,后宫里没有任何人能牵制住她。不管自己怎么做,璟妃都恨不得找机会对自己除之而后快。横竖没有好果子吃,就没必要去拍马屁讨好对方。 上位打得是持久战,就需要立个人设。装柔弱小白花的这条路彻底堵死,已经位居嫔位,一宫主位,只能走大女主路线,自己支棱起来。 看目前的态势,璟妃依然纯粹靠威压和权势让人依附,不屑于也不善于笼络人心,只凭个人好恶而不按照岗位角色要求行事。长期下来必然不得人心,更不会得到皇上和太后的认同。 既然如此,不如抓住璟妃代管宫务这段时间立好人设,笼络一批人,为以后打下群众基础。 她作为一个hr,最擅长的就是对员工进行预期管理。绝不会放任同事们对她怨恨和排斥,走到她的对立面。 江月白打定主意后,不慌不忙地说道:“娘娘这是在质疑皇上的晋封不当吗?皇上圣明,一向赏罚分明,姐妹们侍奉皇上后都得到了晋升,而臣妾虽然升到了嫔位,但每次都以命在搏,说不好会不会有今朝没明天。臣妾以为姐妹们只会心疼断然不会嫉妒臣妾。” 说着说着甚至故意红了眼圈,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让众人看到自己坚强的外表里的脆弱。通过随时会死的风险降低众人嫉妒之心,引起同情。通过肯定而柔软的语气引导众人心疼她。 接着扔出王炸。 “何况只要大家尽心竭力服侍好皇上,诞下龙嗣,为娘娘分忧,早晚都会得到晋封的。” 让每个人看到自己的潜力,前途所在,晋升的希望。光这样还不够,还要给她们可以努力的方向。明确指明自己跟她们就不是一个赛道,她们可以通过拼宠爱拼皇子获得晋级。这样就可可以像养蛊一样,让她们自己先内斗。 娓娓道来,有理有据,语气平和。 竟然还敢反问璟妃是不是质疑皇上。 众妃嫔皆大惊。 还有,这不是拿璟妃刚刚说的场面话打她自己的脸吗? 璟妃对每位后妃都没有好脸色,都视为情敌,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众人皆知,璟妃说出刚刚那番话有多言不由衷,说不定心里在骂mmp。 如今倒成了江月白的筏子,可想而知,璟妃该有多气。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众人细想瑞嫔的话很有道理。每个妃子侍寝完了之后都升了位分,得了赏赐。江月白的每一步晋升缘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全靠搏命。 江月白最后说出了众人心里都想要的光明未来,焦虑失落的心理得到了抚慰,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这些话拉近了她与其他人的距离,把自己跟大家放到一个阵营里,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相比璟妃,江月白再受宠,也是个没有背景的弱者。最终赢得了众人的同情,降低了嫉妒。有些人甚至对她走到今天感到心疼和敬佩。 但众人又心思各异。 钱贵人:我果然没看错。散会后,瑞嫔我是高攀不上了,得抓紧时间去找江锦绣联络感情。 范常在:当初真后悔贪图熙容华的庇护搬到延禧宫。当初跟江氏姐妹最要好的就是自己。瑞嫔她送过自己钗子,还会念着点旧情吧? 叶苏华:当初选秀得罪江氏是我一生做得最蠢的事。假如现在去抱大腿,还来得及吗?不是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 方选侍:合着今天最丢脸的人是我。怎么不去死。爬这么高,跌死你。 海兰珠禁不住感叹道:“看来会武功就是不一样啊。谢贵人侍完寝只晋了一级,瑞嫔晋了两级。看来还是要学武功。” 心想,原来中原的后宫是这样的,拼个人实力的,跟她来之前的听闻完全不同。 不是拼家世,拼生孩子,拼谁长得漂亮,而是拼谁武功高。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着瑞嫔学两手。学不成高手,比别人厉害就行了。 璟妃坐在那里,凤眼圆睁,从未感觉头疼的她突然感觉头疼。 什么狗屁,什么侍奉好皇上,诞下皇嗣,是给她分忧? 谁侍寝,谁怀孕,她就像弄死谁好不好! 如果不是现在的位置,管她瑞嫔的话是不是滴水不漏,但凡有人敢这么用她自己的话怼她,绝对让碧月先去打上几个大耳巴子再说。 可她还想今后能当皇后统领后宫。 憋了半天,才没好气地说道,“皇上一向贤明,本宫怎会质疑皇上的决定,只是皇上对你太过偏爱。小心上蹿下跳地把小命丢了。” 璟妃心里想说的:你怎么不去死,你赶紧给本宫去死。 众人心惊胆颤。个个是中译中的高手。 璟妃娘娘跟以前一样说话真难听。 看来她坐上如今的位置,娇蛮跋扈的性子。 看来在璟妃手下混日子,比在皇后跟和妃面前混日子难多了。开始怀念起皇后当权跟和妃当权的日子。 在心里默默祈祷,皇后娘娘、和妃娘娘你们快醒过来,收了璟妃吧。 甚至有人心里猜测,为何皇后娘娘与和妃娘娘全都昏迷不醒,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惊人的猫腻? 江月白假装没听出来璟妃言语里的攻击,十分诚恳地说道:“谢璟妃娘娘关怀。皇上是不是偏爱臣妾,臣妾不敢妄测圣意。轻功确实还有提升空间,今后继续努力。” 六宫嫔妃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发出同一个感慨:瑞嫔你真勇,连璟妃都敢怼。不仅暗讽璟妃妄测圣意,还故意曲解上蹿下跳的意思。 璟妃脸色更加难看,没好气地接道,“你主动向皇上交代了了你轻功不行吗?就这样还敢做御前侍卫!” 江月白从容地答道:“回娘娘,臣妾轻功不如皇上,但也不差,今后谨记娘娘的教导,一定加倍努力。” 璟妃肺气炸了,怫然怒道,“你说大话不闪舌头,有本事你现在就飞给本宫看看!” “臣妾遵旨。这里空间有点小,请娘娘移步去外面空旷一些的地方。臣妾好施展开轻功。” 江月白语气平和,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挑不出一点毛病。倒显得璟妃肚量狭小,气急败坏,无理取闹。 江月白之所以一直没有用忠心卡,就是要逼得璟妃气急败坏,最好说出点失去理智,质疑皇上决定的话来,如果璟妃派人给她掌嘴就更好了。 璟妃气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强压住喊人把江月白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冲动。 海兰珠激动地拍着大腿,眼睛闪亮如星辰,“今日能见识瑞嫔妹妹展示轻功太好了!瑞嫔妹妹你该不会飞檐走壁吧???” 第373章 璟妃如此嚣张 江月白没有理会海兰珠,而是望向璟妃,“妾身听璟妃娘娘差遣。” 璟妃揉了揉眉心,努力控制即将爆发的怒火:“改天吧。” 对璟妃没有一如既往的骄横跋扈,江月白有点小失望。 这时璟妃想起来为难江月白的好由头了,给太后贺寿的舞蹈。 你不是体力好,武功高超吗?那你练舞蹈高难度动作没问题吧?到时候掰断了胳膊掰断了腿,摔成了残废可别怪本宫。 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即将被掰腿掰到嗷嗷叫,痛哭求饶的场面,璟妃的脸色立马由阴转晴。 “瑞嫔,既然你能力强,体能好,会轻功,本宫命你从即日起开始练舞,届时为太后寿宴独舞一曲。” 本宫就不信你能翻出手掌心,十天能练出像样的舞来! 江月白立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心里却在窃喜。 太好了。瞌睡遇到枕头。 正愁怎么争取在太后寿宴上独舞的机会,通过赵飞燕老师的“舞动京城”的考试。 这就送上门了。 看到江月白皱着眉头,苦着脸像是便秘的神情,璟妃感觉扳回一局,十分愉悦。 悠哉游哉地说道:“瑞嫔可是不乐意?这几日排群舞,你都没有到场。舞蹈动作都已经排完了,你如今再参与进来不合适。太后的寿宴活动每个人都要参与。你出一个独舞最合适。” 江月白故意装出有些为难害怕的样子:“谢娘娘厚爱。剑术跟舞蹈完全是两回事。臣妾倒是很乐意献舞,只是舞蹈方面实在拿不出手,恐影响娘娘的比赛成绩。” “本宫的得失倒是小事,皇上规定了寿宴演出后宫每个人都要参加。假如人人都以此推辞,还如何组织起来?刻苦练习,尽心竭力,当然是必要的。不然到时候登台上去,丢人现眼就不好了。” 璟妃这番话一如既往的难听,但说的句句倒是事实。 众人大气不敢出,论舞蹈造诣谁敢跟璟妃抬杠。 璟妃这是不准备放过瑞嫔,要故意让她丢人现眼了。 这几日众人多数在观望,并未上心,如今经过璟妃的提醒,暗下决心,后面再不会偷懒了。不然到时候真要丢人现眼。 江月白装作有些被迫无奈的样子:“璟妃娘娘教训得是。臣妾谨遵教诲。娘娘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定不辜负。” 该给领导的面子要给,有理有据,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来错处,握不住把柄。 璟妃压抑着怒火,“其他人都散去吧。瑞嫔你留下,本宫有话要对你说。” 众妃鱼贯而出。 妹妹江锦绣特意走过来,拉着姐姐的手,想要说什么,却被江月白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止住,转而也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姐姐,谢谢昨晚送的好吃的。” 江月白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江锦绣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璟妃和江月白二人。 璟妃迈步走向江月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自从昨晚她听说江月白在隔壁陪伴皇上烤肉时怒气值就开始积累,直到早上听说江月白整夜都陪在皇上身边,到早会上江月白不动声色地怼她,此时怒气值彻底爆发。 就这么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扇过去了。 “娘娘,您为什么动手打人???妾身究竟哪里做错了?” 江月白惊讶地捂着自己的脸,瞪着璟妃。 她完全没有料到璟妃会如此嚣张任性,上来就扇人耳光。 璟妃见江月白竟然没有流下羞愧恐慌的泪水,反而敢怒视自己,并质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这让她更加愤怒。 璟妃冷笑一声:“你居然还敢瞪着本宫?不要你得宠就以为本宫不敢打你!” 璟妃气得又甩了江月白一记耳光。 映在江月白明眸深处,面目狰狞。 碧月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上前劝道,“娘娘您别生气了。气坏了伤身子。” “打人不打脸。民间说爱生气的女子怀不上孩子,就算怀了也会因为气性太大滑胎。娘娘还是不要老生气......” 江月白话未说完,脸上又挨了两耳刮子。 什么话扎璟妃的心窝子就说什么。就是要让她崩溃。 江月白继续捅刀子,“妾身说的话是为娘娘好,在后宫,子嗣是大事。” 璟妃一听怒火中烧,一直得宠却没有孩子是她的死穴。又一巴掌打了过去。 “求娘娘别打了。打人不打脸!没什么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皇上吩咐臣妾早会后还要去坤宁宫服侍皇后娘娘。” 璟妃一听江月白竟然拿皇上来压她。既然第一巴掌打出去了,就不在乎再多打几巴掌。巴掌又呼了过去,脆生生地打在江月白的脸上。 江月白被璟妃连续扇了几个耳光,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摸着已经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怒问道:“娘娘不分青红皂白打妾身,总要有个理由吧?娘娘该不会嫉妒皇上晋了臣妾位份吧?” “本宫教训你需要理由吗?下贱!” 江月白毫不躲闪璟妃的目光,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当然需要。我哪怕是个商户女,可是皇上就喜欢我这样的,我能怎么办?昨晚先是烤肉,后面又侍寝,陪了皇上一整夜。皇上刚刚晋封了我为嫔,娘娘就打我。你就不怕惹怒皇上?” 璟妃也不是容易被吓唬的小姑娘,她嗤笑了一声,无比傲慢地望着江月白,“本宫就算打了你又怎样?皇上会因为你罚我?别做梦了!” 一巴掌又随意地呼了过去,但这次的巴掌没有落在江月白的脸上,而是被江月白捏在半空中。 力量如此之大,手腕被牢牢钳住。 璟妃使劲挣脱手腕却挣不脱,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放开本宫!碧月还愣着干什么,打她啊。” 碧月连忙上前,却被江月白一脚踹翻在地。 江月白盯着璟妃的眼睛,冷清清地说道,“娘娘现在是代为执掌后宫之人,处罚宫妃要依照宫规。不能凭个人好恶私自打人。妾身除了是后妃还是御前侍卫,娘娘打了妾身,就是打了皇上的脸面。”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璟妃怒道,心里开始发慌。 江月白微微一笑,“娘娘想一想就知道妾身说得对不对。” 璟妃放弃了挣扎,身子一僵,她知道江月白言之有理。 刚刚上来就打了江月白一耳光,确实太冲动,不理智。可就是控制不了。 这么多年,她根本不懂收敛自己的心性,克制自己的情绪为何物。都是有屁就放,由气就出,结仇绝不过夜,打压绝不手软。 都是皇后娘娘在克制容忍她的骄纵。如今换她去容忍别人,平衡后宫关系,实在太难了! 璟妃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江月白的钳制,依然无用。 第374章 有一点担心但不多 璟妃又惊又怒地伸出另一只手打了过去,一样被江月白抓住。 她根本不是江月白的对手,竟一时不知道如何收场。 “放开我!你,你这是以下犯上。要拖出去杖责二十。碧月,快去叫人来。” 碧月犹豫着最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江月白淡定地说道:“你保证不动手,我就松开。如果再动手,我就不客气!我数一二三......” 数到三时,江月白松开了璟妃的手腕。 璟妃揉着发红的手腕,怒视江月白。 “娘娘教训妾身也已经教训过了。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妾身还要急着去坤宁宫,先行告退。” 璟妃心里堵得慌,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还没开口,谁允许你离开?!给本宫跪着!” “娘娘,若是皇上在坤宁宫等着瑞嫔,该如何是好。娘娘还是放瑞嫔娘娘回去吧。”碧月小心翼翼地劝道。 “本宫还没说完跳舞的事儿,走什么走!” 气氛烘托到这里,就这么让江月白走了,璟妃面子上挂不住。 璟妃气鼓鼓地想,如今新人里面,就瑞嫔的位份最高,还是个刺儿头,擒贼先擒王,先把江月白拿捏住,其他人就不敢造次了。今日里定要灭灭这江月白的嚣张气焰! 江月白装作犹豫了下,还是委屈巴巴地跪下了。 碧月连忙扶着璟妃坐到中央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给璟妃捶肩。 璟妃喝了几口茶后,心中的怒气才渐渐平息。 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江月白,见对方挺直着腰跪着,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璟妃有一点担心皇上会责罚,但不多。反正打都已经打了。 茶杯放回到案几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丝毫不慌。 以前比今天过分的事情多了去了,皇上都没舍得责罚她。今天不过是打了一个嫔而已。 思来想去,头竟然开始疼,揉了揉眉心,“瑞嫔,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午后未时初来永寿宫练舞。”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嘈杂的声响,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走进殿里,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的粉色身影。 一身明黄的衣袍,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祥云纹,头戴玉冠,身姿挺拔修长,冷漠的眼神,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圣驾到,众人跪下行礼。 璟妃立马走下上首座位,姿态优雅地给皇上请了个安。 面上挤出笑,心里却骂开。 好你个贱人江锦绣,多大点事,竟然还敢去搬救兵,惊动圣驾! 原本一直挺直背的江月白看到皇上衣角的瞬间身子一软,酥手捂着脸弱不禁风地歪坐着,复习西施老师教授的美人落泪的技术要点。 还好锦绣搬救兵来得快,刚刚璟妃让她打道回府,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再拖延一会儿时间。 皇上走进殿内,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江月白映入眼帘。他神情微变,踏步走了过去。 一双好看的荔枝眼,眼圈红红的,泪光点点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既透着百般委屈无助,又含着不屈服的坚韧。 脸颊竟然被打得红通通的肿起来,透出清晰的手指印子。 皇上皱着眉关切地问道:“你的脸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又抬头看向璟妃,面色一沉:“朕刚封福贵人为嫔,你就把她的脸打成这个样子。你倒是告诉朕,瑞嫔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般对待?” 江月白娇弱地抬起头,凄凄惨惨地摇了摇头,含着泪水委屈地望着李北辰,嘴角勾起了强忍委屈的弧度,捂脸的手微微发抖。 “臣妾......臣妾不怪璟妃娘娘......” 没办法,西施的亲传弟子。 美貌不及西施老师,但贵在善于学习绿茶精神,发挥想象力,大胆创新。 江月白这副从未有过的可怜模样,让李北辰心疼不已,看向璟妃的眼神十分不满。 锦绣跟他说,璟妃留下姐姐单独谈话,可能会凶多吉少。 李北辰当时还不以为然,心里认为江锦绣是小题大做,关心则乱。璟妃都进宫多少年了,这点分寸都没有? 何况今日刚刚封江月白瑞嫔,璟妃按道理来说今日刚刚掌权,不会轻举妄动,惹自己不快。 没想到璟妃掌权第一天就如此骄横跋扈,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看来是以前太骄纵于她! 李北辰牵起江月白的手,眉头紧锁,看向璟妃的眼神冰凉,“朕今日封了福贵人瑞嫔,你今日就打她脸。你把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璟妃面对皇上的责难,身子微微发抖,怒视着江月白。 江锦绣嘟囔道:“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 李北辰:“......” 你有个好妹妹。 江月白:“......” 我真有个好妹妹。 璟妃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答,讷讷地说道:“皇上明鉴,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甩锅给别人,可又无人可甩。 今天现场就她们两个人。 李北辰沉着脸,淡声问道,“那你现在告诉朕,你打瑞嫔脸的理由。” “皇上,江瑞嫔她……她在晨会当众以下犯上,无礼顶撞臣妾,让臣妾毫无威信可言。臣妾一时气不过……” “她晨会上说了什么。” 李北辰确实很想知道,江月白突然听到晋封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是很激动还是不动声色? “她说,她说……” 璟妃努力地回忆晨会上的对话,竟然找不到一句江月白顶撞她的话。基本上都是顺着她的话绵里藏针地答复。 贱人,好深的心机! 要是她只要早点让江月白去坤宁宫,就不会被堵在现场了。哪怕早一点点就好了。 李北辰眉头微蹙:“说了什么?” “皇上,姐姐她在晨会上什么都没说。是璟妃娘娘一直在说姐姐越级晋升,没有立大功,配不上嫔位。”江锦绣连忙跪在地上说道。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没人舍得动姐姐一根汗毛,如今竟然被璟妃欺负成这样。偏偏不知姐姐竟然一点不反抗。心疼死她了! 李北辰当然相信单纯的江锦绣。就算没有江锦绣,璟妃今日能跟江月白起冲突,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错,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不满江月白每天陪侍,今日又给江月白越级晋升。 但知道归知道,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李北辰:“璟妃,是这么回事吗?要不要朕传其他妃嫔过来问问?” 璟妃怒视着江锦绣。 好你个江锦绣,居然敢当面给皇上上眼药。收拾不了你姐姐,本宫还收拾不了你! “皇上......”江月白突然拉住李北辰的袖子,摇摇头,哀求道,“臣妾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不要紧的,皇上不必为臣妾伤了和气。璟妃娘娘她主管六宫事务,教训臣妾是应该的......” 声音越说越小。 璟妃吐血。死贱人,刚刚对本宫那么嚣张,这会儿竟然在皇上面前装柔弱。 李北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么重的处罚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 璟妃终于想到了一点,而且还是很要命的一点。 “皇上明鉴,事情是这样的。十日后就是太后的寿辰,舞蹈队彩排了好几天,但福...瑞嫔她一直没参加,所以臣妾建议瑞嫔她出一个独舞献给太后。福贵人却推三阻四。臣妾这几日为太后寿宴寝食难安,所以难免冲动急躁了些......” “才不是呢!”江锦绣一听急了,抢着说道,“我姐姐她......” 第375章 谁还不是个演员 “锦绣!不要再说了。”江月白喝住妹妹,痛苦地摇摇头,含着泪水看向李北辰,“皇上,娘娘说得对,臣妾只是尽了臣妾的本份,并没有立值得称赞的大功,受封嫔位实在有愧,不怪娘娘......” 打断对方的岔开话题,始终揪住核心痛点不放。 主打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 李北辰冷冷地问道:“璟妃这是你说的?你就是因为这个掌掴瑞嫔?” 微微上挑的尾音含着危险的味道,让跪着的宫人们微微发抖。 江月白这时感受到了一种寒意,李北辰身上真正的帝王之威。 “不,不是这样的。”璟妃连忙极力否认,“按照规矩,瑞嫔必须要参加太后寿宴的活动。臣妾只是觉得瑞嫔会轻功又会剑术,应该在太后寿宴上献上独舞。可瑞嫔她一味推脱。臣妾一气之下,所以才打了她......” 临时瞎编的能力,对于每个管理层来说都是必备技能。 “皇上~我姐姐没有推脱。她当时就答应了璟妃娘娘,说会好好准备的。”江锦绣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江月白身子一颤,垂下头,低声道,“皇上不要怪璟妃娘娘。娘娘也是为了太后的寿宴操心。是臣妾舞跳得不好,惹娘娘生气了......” 璟妃一滞。 明明听起来在为自己求情,明明每句话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就感觉她在谋害自己呢? 果然,李北辰听了江月白的话,十分生气。 “璟妃,你如今贵居妃位,总理六宫事务。如果还是以前容不得人的小肚鸡肠,喊打喊杀的骄横跋扈,做不到以德服人,就根本不配代理六宫事务。朕看还是趁早另选他人。” 璟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竟然说了这么重的话。 哪有到手的鸭子飞了。 吃惊之余,连忙跪下来含泪拉着李北辰的袖子示弱,“臣妾知道错了。求皇上开恩,饶过臣妾这一回。” 眼中的泪水一直含在眼眶,低低的嗓音里百般伤心,还带着几分撒娇,令人不忍心责备。 却又柔而不弱,不减平日里的矜贵傲娇。 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哪能没有几把刷子。 璟妃伸手扯了扯皇上的衣袖,继续求道,“皇上,臣妾...臣妾真地不是故意的......皇上一同臣妾生气,臣妾就心慌。” 李北辰心想,你一同朕生气,朕也心慌——怕你把后宫的女人全折腾死了。 他微微愣神,想起小时候见到璟妃时。 那个时候她还是小小一团,傲娇归傲娇却粉雕玉琢的可爱。 长大了成为他的侧妃之后,娇蛮任性,飞扬跋扈,让人头疼,完全被陈相宠坏了。念着还需要用陈相,还需要平衡谢可薇那边,所以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宠爱。 李北辰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江月白。 璟妃眼眶里的泪水盈满,眼看就要流出来却能忍住不流下来,使出了十成的功力。 然而皇上并不为之所动。 璟妃狐疑地顺着皇上的视线看向江月白,心里恨不得把江月白砍成几块。 死贱人,敢当着本宫的面勾引皇上。 江月白立刻会意,领导这是给她借花献佛的机会,也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娘娘她不是有意为难臣妾的。臣妾知道,被娘娘排挤不过是臣妾的命运。但臣妾不愿娘娘就此怨恨臣妾,皇上您就饶了娘娘这一回吧......” 跟大领导之间,全讲究一个默契。 这哪里是求情,这是火上浇油。李北辰差点没绷住脸,笑出声来。 偏偏跪着的江月白一边说着,一边用含着泪的荔枝眼娇滴滴地望着李北辰,似乎有千千万的委屈无法出口。从上方的角度往下看,愈发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皇上......”喊完之后,璟妃愣住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心里怒骂,呸,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竟然连求情都给皇上上眼药。本宫就是故意为难你的,就是看你不顺眼,看你能把我怎么地? 却不敢直接跟江月白呛声,江锦绣指桑骂槐她的话就当是放屁。 李北辰沉思片刻,“既然你知错就改,自请降罪,瑞嫔又为你求情,朕也就不再责怪你了。就罚俸两个月,原地跪一个时辰,再写份悔过书明日交给朕。瑞嫔是朕的御前侍卫,你以后若再敢为难她,等同谋逆。” 再敢为难那个贱人,等于谋逆????? 璟妃跪在地上,震惊之余,无比痛苦和难堪。 本以为像以前一样,只要示弱了,认错了,皇上就会让事情过去,不会计较。谁知道这次皇上真地为瑞嫔这个贱人让她丢脸难堪,甚至还用九族性命威胁她! 这简直要气死她了! 但在李北辰眼里,今天璟妃做的事非常严重。 他越级晋升江月白不合常规,本就忌讳他人反对,璟妃这么做,相当于直接在众人面前打他的脸。 昨晚刚信誓旦旦答应江月白要护她周全,转眼就被打了,也相当于在江月白面前打了他的脸。 而且璟妃无故体罚羞辱江月白,今日若是纵容,来日说不定看谁不顺眼就直接赐白绫一丈,毒酒一杯。 若不是顾虑到皇后跟和妃都在昏迷,除了璟妃暂时没人能镇得住场子,还要倚仗陈相解决陕西等地的赈灾问题,他把璟妃一撸到底的心都有。 李北辰心生厌恶,淡淡地说道:“璟妃你在朕身边身居高位多年,如今朕又给了你实权。你这性子该改改了。没事时好好琢磨下,该如何修身养性,明德明义,配得上朕给你的尊荣。” 说完,他拉着江月白的手,带着江锦绣走出了永寿宫。 留下璟妃独自跪在地上,摸着胸口,恶心想吐,差点被活活气死。 “碧月,快去把宫门给关了。” 碧月立马起身跑去外面关宫门。 如今她这么惨,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看到笑话。 璟妃一向傲娇,往日里哪怕受了委屈,也从不在外面哭,都会躲到自己屋里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发泄一番。 如今可好,她得跪在原地,虽然闲杂人等早就被碧月清理出去,只留了几个心腹在屋子里跪着侍候。 她心里憋得慌,却哭不出来。 她觉得好痛苦,好委屈,好受伤。 第376章 该不会是 “一个商户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然敢忤逆本宫,本宫教训下怎么了?打她几巴掌怎么了?还敢派人去搬皇上来,折辱本宫!本宫定会让你们两姐妹不得好死。”璟妃恨恨地咒骂道。 罚俸两个月,以前不在乎,现在缺钱就不一样了,肉痛难受,活不下去。 罚跪一个时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写悔过书,她有什么要悔过的,这还不如杀了她。 放出狠话来威胁她今后不许动江月白那个贱人,这才让她最难受,生不如死。 本想给贱人一个下马威。如今倒好,贱人仗着皇上的撑腰,给自己反手来了个下马威。 在她心里,今天皇上如此偏袒江月白,说了那么多伤她的狠话,还罚了她,既输了跟江月白争皇上的宠爱,又打压江月白立威失败。 唯一令人宽慰的是,皇上让她好好琢磨如何打理六宫宫务,实权还握在自己手里。 这就够了。 把这实权握稳了,来日方长,还愁以后没机会收拾江氏两姐妹?! 璟妃这么一想,感觉自己敞亮了许多。 璟妃哪怕被罚跪思过,都没有思自己之过。 她根本不会去想在外人眼里,她打的不是江月白的脸,而是皇上的脸;不是她打皇上的脸,而是她借着老爹陈相的脸在皇上面前耍威风,表示不满。 她脑子里的回路是: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犯贱,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但当璟妃想到接下来两个月没有月例这个问题,她自闭了。 之前一直花钱大手大脚,宫里的月俸根本不够用,全靠家里接济。 如今家里没钱接济不上,接下来两个月没有了月俸,最近又摔了好几件昂贵的玉器,虽然还有一点积蓄,但要维持过去的阔绰,打点宫里方方面面的人,这钱根本都不够花。 她堂堂大明王朝的二品后妃,竟然“穷”到没钱花。 笑死个人了。 璟妃第一次为自己的坏脾气感到后悔。 她没有想该如何节俭持家或者跟皇上服个软,而是绞尽脑汁地琢磨该如何搞到钱。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好门路。 最后只剩下一个,把不用的衣服首饰摆件等奢侈品给变卖了。 ...... 偏偏这个时候,永寿宫的顾选侍见皇上带着瑞嫔走了,跑来看看情况。 顾选侍刚笑着跨过门栏,却撞见屋里地上正中央跪着的璟妃,凶巴巴地盯着她的目光。她立马浑身发抖,满眼惊恐,两腿发软,扑通一下俯身跪在地上。 “娘娘。”声音颤抖得比荡秋千还离谱。 璟妃恨恨地说道,“今日之事,你若敢传出去。本宫把你沉水井。” 顾选侍醒转过来,对上璟妃刀子一样的目光,头皮发麻,立马举起手,对天发誓:“妾身发誓,妾身绝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否则天打雷劈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璟妃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滚!” 顾选侍想滚,半天没爬起来。后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碧月锁好了宫门,管好了殿门。陪着跪在璟妃身边。 屋里伺候的人即使都是心腹,依然连大气不敢喘一下,皆是低着头盯着脚尖。 李北辰留了个小太监站在门口一角,监督执行璟妃的跪罚,此时垂手站在一旁,惟愿璟妃娘娘不要迁怒于自己。 碧月端了杯新茶奉给璟妃,“娘娘喝口热茶吧。” 璟妃皱着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白了小太监一眼,面露不虞。 璟妃:“还有多久?” 碧月:“还有半个时辰。” 璟妃:“你去给本宫煮碗血燕羹过来。本宫头晕。” 碧月:“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做。” 璟妃:“等等。快去给本宫请太医来。本宫感觉恶心想吐。” 碧月眼里满是笑意,大声惊呼道:“娘娘,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上次本宫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奴婢去查查。” 碧月抱着个小本本跑过来,跪在地上,手抖得几次都翻错了页面,“娘娘,上次月事是二月初一。今日四月初五。二月十八、三月十二分别侍寝过一次。” 璟妃摸了摸微微有些突起的小腹,心中升起渺茫的希望。 她入宫前月事规律,但入宫后月事一向不准。有时候两三个月不来。有时候一来又来半个月。 吃了许多调理的中药也不见好。太医说得很委婉,但跟江月白刚刚说的一样。 意思无非是她脾气太大,气血时而燥热,时而淤堵,导致月事不准。 可她就是忍不住爱生气。 ...... 替皇帝监督罚跪的小太监满头大汗。 这璟妃娘娘如果怀孕了,这次若是罚跪时间长了影响了身子,以后怕是会怪罪下来。若是没影响,生下了皇子,那很可能升为贵妃,甚至说不定会升为皇后或者以后做太后。 这得罪不起啊。 小太监权衡利弊,快步走到娘娘身边,“娘娘地上寒凉,奴才扶您起来。可别伤了身子。” 璟妃一声冷笑,借着小太监的力,站起身来,怨毒的目光深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贱名宝柱。” “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 ...... ※※※※※※※※※ 天气晴好,清风拂面。 人间四月天。若是抬头,阳光有点刺眼。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一同走到永寿宫门口,对身旁的江锦绣说:“淳常在,今日多亏了你来给朕传话。你先回桃蕊宫,朕和你姐姐还有事情。” 江锦绣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起,从上次误闯姐姐房间,见到他们亲密地拥吻,她就知道皇上格外喜欢姐姐,对姐姐感情深厚。 今日皇上为姐姐做主,怒斥璟妃,更让江锦绣认为李北辰是个有魄力的大英雄,不是一团和气的和事佬,心中对皇上愈发地爱慕。 她恭敬地行礼,带着甜甜的笑容说道,“臣妾告退。谢皇上出手救了姐姐。若非如此,今天璟妃肯定欺负姐姐欺负惨了。” 转头对江月白行了个礼:“姐姐,我先告辞了。你要保重!” 江月白微笑着上前拥抱了江锦绣,然后轻柔地松开:“锦绣,今天幸好有你。” 江锦绣对着江月白挤眉弄眼做了个暧昧的鬼脸,意思是,姐姐你今晚要加油啊。 第377章 如何解释脸上的伤 江月白笑着目送妹妹离开,心里感慨万分。以前总是她照顾妹妹,如今反而是妹妹来救她,挺身而出为她抱不平。 看来不在桃蕊宫的日子,妹妹长大了许多。 “怎样,不要感谢朕吗?” 李北辰斜睨了江月白一眼,“朕本要去勤政殿,特意过来看你。” 江月白乖巧地点点头,“谢皇上来救臣妾。” “只谢这个吗?”李北辰饶有趣味地问。 “还要谢皇上晋升了臣妾的位份。臣妾好开心。”江月白说这话时格外的真诚。 她就爱升职涨工资! 李北辰故意板着脸,淡淡地问道,“哦?既然这样,你要怎么谢朕?” 江月白脸上泛起红晕,小声嘟囔道:“这会儿还在璟妃门口啊。皇上!” 李北辰默默地拉着江月白的手坐上步辇。 步辇走了一段距离后,李北辰望向前方,语气淡淡,“说吧!” 江月白小声地说:“臣妾不知皇上喜欢什么。要不臣妾今晚给皇上继续做烧烤,不光可以烤羊肉,土豆,茄子,韭菜,鸡翅膀烤着都很好吃。” 李北辰愣了下后才硬邦邦地说,“不要!” 江月白本想继续试探下比如给皇上舞个剑,按个肩膀什么的,想到妄测圣意是大罪,她立马打住。 “臣妾不敢妄测圣意,皇上希望臣妾怎么谢,臣妾就怎么谢!” 李北辰憋住笑,故作淡定地说,“你先欠着!朕下次再要。” 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下江月白红肿的脸颊,心疼地问道:“疼吗?” 江月白立马往后缩,“疼。” 不疼也得说疼。这是工伤。 李北辰看出来了江月白就是夸大其词博得他的同情,但他很受用江月白示弱求关爱。 这跟其他嫔妃示弱不同,她们本来就脆弱。江月白本来坚强柔韧,却难得露出脆弱一面,更加激发保护欲。 李北辰很想抱住江月白,在她耳边告诉她,自己很心疼她。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克制住了。 他有些自责,想到昨晚对江月白说的话,只有掌握规则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皎皎今天的遭遇,只能说,他还没有真正的掌握规则。 李北辰的眼神愈发地冷冽和坚定。他要一步步地掌握朝局,把权力集中到自己的手里。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江月白的手,低声说道,“皎皎,今日你受委屈了。” 江月白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一点轻伤,臣妾没事,皇上不必管我。” 李北辰禁不住想笑。 刚刚在璟妃面前还那般柔弱委屈得不能自理,这会儿又故作坚强,成了没事一点轻伤。 李北辰握住江月白的手,坚定地说,“朕不管你怎么行?你可以依靠朕的。” 这一瞬间,江月白从前一世继承过来的,坚不可摧的那颗心突然被砸碎了外壳,露出了里面的脆弱与柔软。 突然理解了武志红老师说的那种“我被看见”的心理感受。 坚强如她,最常说的话,就是“我没事”、“我会处理好的,不用管我”。 听到最多的回复是,“你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你一个人小心一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你能行,我相信你”。 李北辰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跟他说,“我不管你怎么行”的人。 江月白忙低下眸子,低声说道,“臣妾有皇上这样掌握规则的人庇护,臣妾感到很幸福。” 竟然如此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起。 甜蜜的悸动充溢在李北辰心头。 刚才掌掴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光有他的庇护还不够。她在后宫的身份才是她的真正庇护。 他要帮皎皎一步步地把位份升上去,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欺负她。 但这些话他都藏在心里。他已决定不再许诺,而是做给江月白看。 李北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还去坤宁宫吗?” 江月白想了想,“去。既然答应了,就要去。” “你准备怎么跟谢夫人解释你的脸?” 江月白沉默了半晌,思来想去,说:“不解释。不必解释。” 李北辰松了口气,“好。” 江月白抬眸看向李北辰:“皇上觉得臣妾该解释吗?” 李北辰淡淡说道:“不必。” 他握住江月白的手,“朕不方便陪你去见谢夫人。你照顾好自己。” “谢皇上关心。请问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李北辰沉默了一瞬间,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唇边带出一丝笑意,“自然一点就好。” 江月白默契地望着李北辰,“明白。” “摆驾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李北辰拽住江月白,凝视了半晌她的眼,温声说道,“注意安全。有朕给你撑腰,别再被人欺负了。” “臣妾遵旨。”江月白垂下眉眼温顺地答道。 李北辰用大拇指摩梭了几下江月白的手心,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这才放江月白下了步辇。 “一个时辰后回勤政殿,陪朕用午膳。” 江月白回首,微微一笑,“臣妾遵旨。” 最官方的回答掩饰了有些软化了的心。 李北辰刚捕捉到她眼底的温柔,她却垂下了眸子。 心跳仿佛慢了半拍,空落落的。 “摆驾慈宁宫。” 江月白站在门口恭送皇上,目送着皇上离开的身影。 李北辰突然回头看她,却见她站在阳光下,遥望着自己。 江月白今日穿了一袭竹月色的衣衫,宛如竹林中的月色,清冷寂寥,令人想起一句诗,“松风催暑去,竹月送凉来”。 她肤白如雪,眉眼如画,双眼明亮而灵动,透出迷人的笑意。 恬静而柔美,宛如美丽而脆弱的花朵。 他瞬间怔住了,目光久久不肯挪开。 阳光正好,不知什么花开了,空气里花香浓郁,好甜。 ....... ※※※※※※※※ 坤宁宫。 江月白进去时,谢夫人正坐在皇后谢可薇的床边,在读皇上的诗。 极其富有感情,铿锵而有力。 谢夫人白头发已经彻底白了,看不到一根青丝,如雪如云。 从背后并看不出脖子受伤的痕迹。 江月白屏住了呼吸,放慢了脚步。 谢夫人停下诵读,回过头来,惊喜地说道,“福常在,你来了?” “见过谢夫人。”江月白连忙行礼,没有主动提起自己晋升的事。 谢夫人快步走过来,把江月白托起,“你是皇帝的后妃,是天家的人,老身本该行礼。但老身品阶比你高,你又该向老身行礼。这行来行去,没完没了。这里没有外人,就免了这些虚礼了吧。” 江月白坚持行完礼后说道:“妾身仰慕夫人,当行此礼。” 谢夫人见拗不过江月白,反倒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脾气老身喜欢,倔得很~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原来谢夫人特意穿了高领衣衫,从正面看,才能看出谢夫人脖子上受了伤。 “都是误会。”江月白故作轻松地笑着,“不碍事。” “这宫里敢打福贵人的怕也就她了。都说打人不打脸。下手竟然这么重,都打青了。实在太欺负人。”谢夫人心疼地问道,“皇上有没有给你做主?看着老身都心疼了。谁要是敢这么对待亦柔,老身杀他全家,挫骨扬灰!” 谢夫人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江月白丝毫不怀疑她们谢家保护女儿的决心和能力。 江月白暗自思忖,这样意味着,她们谢家定会杀了伤害皇后凶手全家,挫骨扬灰,为皇后报仇。想必谢夫人已经传消息给护国公,他们确实这样做了。 对于谢夫人的话,江月白不知道是真切的关心,还是故意挑拨离间,也许二者皆有。 半真半假地哀叹道,“谢夫人关心。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不碍事。妾身入宫不久,位份低微,没有母族可以倚仗,哪敢烦扰皇上为妾身出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忍一忍,求个平安。” 第378章 要不要杀了她 谢夫人拍拍江月白的手,凝视着她,“你这样柔软的性子容易被欺负。不如你考虑下老身昨日提的建议,做老身的干女儿。有了谢家的这层关系,谁动你都要掂量掂量。” “谢夫人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臣妾出身平民,闲散惯了,不懂人情世故,又爱打打杀杀,怕惹出祸事连累谢府,还是罢了吧。” 谢夫人禁不住笑了,内心有些气恼,还没有人敢拒绝她的好意一次又一次的,带着几分不悦地说道,“福贵人,你这是看不起谢家?谢家是怕事的人吗?” 江月白听出了谢夫人话语里的不高兴,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谢家当然是铮铮铁骨的忠臣良将之家。妾身出身商贾人家,是妾身见识短,说错话了,望夫人海涵。” 谢夫人见江月白油盐不进,强扭的瓜不甜,笑着说,“罢了罢了。你这执拗性子,真跟亦柔一模一样。” “性子确实从小就执拗,认定了的难改,是个毛病,”江月白笑着地问道:“夫人,您的脖子好些了吗?都怪妾身鲁莽冒进,伤着您了。” “无妨,”谢夫人慈爱地笑着,“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日常比试受点小伤难免的。活动活动筋骨多好,缩手缩脚多没劲!” 谢夫人看向皇后,眉眼带笑,“等亦柔醒来了,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有您这样的母亲,皇后一定身手很不凡吧?” 说起女儿来,谢夫人眼睛里闪闪发光,滔滔不绝。 “亦柔身手不错,从小跟在她的几个哥哥后面,十八般武器样样都会。不过她最擅长的不是此剑,而是彼箭。就是射箭。亦柔的箭术在整个家族里都算得上数一数二。莫说是百步穿杨了,百步射掉苍蝇腿,都是想射哪条射哪条。” 谢夫人说到这里,禁不住叹了口气,垂下眸子,“若不是嫁到皇家,她该跟她的父兄一样是个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了。” 江月白坐在一旁听着谢夫人讲了皇后小时候习武的许多趣事,对皇后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原来皇后竟是这样的奇女子。如果是现代社会,那妥妥的是h色背景家庭出身,能文能武的飒爽女jg,为国家建功立业。 可惜被圈养在古代后宫了。 “真希望皇后娘娘能早点醒过来!”江月白望着皇后娘娘苍白的面庞,禁不住感叹。 皇后的苍白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之前依然透着一股子青灰之色,如今几乎消散,甚至透出些若有若无的红晕气色。 这是大为好转的迹象。 转头看向谢夫人,“夫人,太医今日可曾来过?皇后娘娘她今天如何?娘娘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谢夫人迟疑片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闪过眼底,“老身看着也是如此,比前几日明显好多了。今日姜太医还未曾来过。想必快要到了。” “夫人,连日为皇后娘娘辛苦操劳。您若信得过妾身。妾身在此侍奉皇后,您暂且先去歇息片刻。” 谢夫人眯着眼凝视着江月白,沉默瞬间后说道:“老身信不过别人,但信你。” 又转身对皇后说道:“亦柔,福贵人来看你了。老听我唠叨怕是生厌了。让她陪陪你说说话,解解闷。” 跟江月白也不客气,“有劳福贵人。老身终于可以偷个闲打个盹了。” 在后宫里,视皇后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她再也醒不过来的,大有人在。 谢夫人哪怕留了亲信婢女在一旁候着。但能让她单独跟皇后待在一起,近身靠近皇后,确实是莫大的信任。 江月白本就是过来打探虚实,顺便震慑宵小之辈的。 她不刻意地做作什么。只是给皇后读一读皇上写的诗,又说说这几日宫里发生的事。尤其是今日被璟妃打脸的始末。 “皇后娘娘,璟妃连您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您若是高雅的牡丹,她就是那霸王花,好看归好看,臭得要命。您赶紧醒过来主持大局,为妾身伸张正义。” 江月白情深意切地跟皇后聊着天,握着谢可薇的手,思绪万千。 有了璟妃的对比,更加显示出皇后的智慧、肚量、政治眼光和手腕。在后宫能维持一堆女人之间的动态平衡实属不易。 如果皇后不死,将会是江月白登上后位最强劲的对手,最大的阻碍。假如皇后是个游戏人物,那她一定是江月白通关之前要打的终极大boss。 如果谢可薇死了,不仅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后宫必然面临着一团混战,她则可坐收渔翁之利。 之前给姜闲紫雪丹的成药和配方,用来救皇后,纯属善良的本性,如今不禁扪心自问:用紫雪丹救活了终极大boss,到底是对还是错? 皇后活着对大明王朝和后宫的稳定有益,皇后死了对自己有利。 这两天恐怕是对皇后下手的最后机会。 她第一次感受到牵扯人命在家国大义与个人利益间做选择的挣扎。 脑子里突然想到了昨晚在师祖面前发下的誓言:“此生托山河,生死不足道,永不叛家国。” 杀了皇后对江山社稷不利,算不算违背了誓言? 江月白心中有些犹豫。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江月白听到身后传来谢夫人充满喜悦的声音:“姜太医,快请!” 姜闲身着青衫,简约而富有书卷气。他走起路来步子很快,衣袂带着风。 见到江月白时,姜闲面露惊讶,眼神里难掩内心的欣喜,被一旁的谢夫人默默地收入眼中。 姜闲立马对江月白行礼,“臣姜闲见过瑞嫔娘娘。” “瑞嫔娘娘?”谢夫人惊讶地望着江月白。 刚刚自己一直喊她福贵人,她却毫不在意,也不纠正,态度如常。 江月白连忙笑吟吟地解释道,“夫人恕罪,刚刚妾身忘了说与您听,今天的晨会上妾身被皇上加封为瑞嫔。” 不好意思,早上刚升职的,名片上的title还没来得及改。请多担待。 “大喜事啊!恭喜恭喜!”谢夫人连忙笑眯眯地恭喜着。 但江月白看出谢夫人脸上的笑都是假的,眼底满是冷漠和敌视。 “谢谢夫人~”江月白客气地笑着。 此前是个贵人,虽然受宠,到底是个可有可无的零时工。谢夫人想结交她,就是想利用她牵制和妃与璟妃,并没有真看得起江月白。 但如今江月白位居嫔位就有了编制,进入了决赛圈,虽然还只是中层,但有了抚养皇子的能力。年轻粉嫩,盛宠之下早晚会生下皇嗣。直接成了皇后有力的竞争对手。 江月白能理解谢夫人态度的突然变化,牵扯到利益的事情都是这样你死我活。 没办法。 皇帝只有一位,皇位只有一个。 注定了只能吃独食。拉帮结派、互相利用都是暂时的。 第379章 可有侍寝记录? 姜闲仔细检查了一番后,面露欣喜之色,“皇后娘娘终于脱离了危险,这几日应该就会醒来。” 谢夫人瞟了江月白一眼,对姜闲笑眯眯地说,“姜大人真不愧是杏林高手。老身有个不情之请。皇后即将清醒过来的消息能不能先秘而不宣,防止奸人作梗,反害了皇后。” 姜闲斟酌一番,“微臣每日需将皇后病情报与皇上知晓。夫人的要求,恕微臣无法做主。” “老身明了。谢姜大人对皇后的悉心照护。待皇后醒来后,必有重谢。” 姜闲不卑不亢,“夫人言重了,此乃微臣本分。微臣先行告退。” 姜闲走后,江月白十分客气地说了些恭喜和珍重的话,准备离开。 谢夫人突然说道,“老身感谢瑞嫔对皇后的关心。这里事情不多,瑞嫔不必麻烦每天都来。” 江月白明白了这是下逐客令了。但她又不是狗,招招手就来,挥挥手就走。 “夫人,一点都不麻烦,每日过来看看皇后娘娘,妾身求之不得。何况...妾身位份卑微,皇上罚妾身来伺候皇后娘娘七天,妾身不敢抗旨不尊。” “那倒也是。” 谢夫人明明笑着,却令江月白背脊蹿起一股寒意。 ※※※※※※※※ 慈宁宫。 李北辰吃了闭门羹。 太后吩咐身体抱恙,谁也不见。 半晌后,慈宁宫总管刘公公不忍见到太后独自生闷气却不肯解释,苦苦折磨自己。 偷偷跑出来告诉皇上,和妃的事上,皇上误会了太后,伤了太后的心。太后一时半会难消气,今日肯定见不到。 刘公公偷偷给皇上出了个主意,明天中午叫上六王爷,太后就不得不见。毕竟六王爷马上就要去北境,见一面少一面。 李北辰听完觉得很有道理,临时改为摆驾景仁宫,去看和妃。 屋里太后刚松动了口气,让小太监请皇上进来,毕竟老把皇上晾在外面不好看,一下子就被人看穿了他们母子不和。 却被告知李北辰已经直接跑路。 气得太后把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砸了。 “哀家没这样的儿子!” 待太后发泄完了,刘公公才上前,吩咐宫人们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老菩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没人替。” 太后一时没绷住,扑哧一笑,白了刘公公一眼。 刘公公松了口气。 太后垂着眸子捻动佛珠,“你是不是又背着哀家去做好人了?” 刘公公立马笑眯眯地答道,“老菩萨料事如神,一向把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说皇上今日封了那江氏瑞嫔?” “回老菩萨,确实如此。” 太后眯着眼睛,捻动佛珠,沉默不语,半晌后,“那瑞嫔每晚与皇上同床可有彤册记录?” “回老菩萨,并无彤册记录。” “这几日,皇上每晚临幸其他妃嫔,可有彤册记录?” “回老菩萨,除了前日魏选侍发热,皆有彤册记录。” 有记录,就是开房有官方备案,以后怀孕了,才能证明是龙种。没有记录,不被官方承认。哪怕怀孕,也会被强迫流产或者去母留子。 太后有点看不明白了。 但这些日子种种迹象确实表明,这瑞嫔对怀孩子还真不怎么上心,否则夜夜陪在身边,想要勾引皇上,很容易的事儿。除非她不想被记录下来,或者不想怀孕。 就像被遮掩过去的杜蕾斯事件。慕容氏的举报绝非无中生有。 是过于年轻单纯,玩心太大;还是心机太深,欲擒故纵,图谋甚远? 她靠家世靠不上,只能靠宠爱。光靠姿色不够,自古以来,色弛而爱衰。只有得到皇上的心,才能保一世安稳。历史上不少祸国殃民的宠妃就是走这条路线。 太后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吩咐刘公公,“召瑞嫔来慈宁宫。” 停顿片刻后,冷冷地吩咐道,“备好红豆息子汤。” 息子汤是大寒有毒之物,含有少量水银和红铅,喝了之后身子就坏了,这辈子再无怀孕的可能。 这事儿开弓没有回头箭。 刘公公从晋王大婚那晚就喜欢上江月白这个勇敢忠心的美丽女子,实在不忍心她这么年轻就遭到如此待遇。 禁不住冒着触怒太后的风险劝道,“老菩萨......依奴才看,不管江氏有没有心机,皇上根本就没把江氏放在心上。否则不会夜夜宠幸却连彤册都不录,更不会把江氏当奴婢在大庭广众下使唤。” 丝毫不敢提当初对太后的救命之恩。越提越会让江月白有了携恩自重的意味,加重太后的猜忌,起反作用。 太后默然,心底有些犹豫,但依然吩咐道,“先照哀家说的去准备。” 她是个心狠的女人,不然走不到今天。但也不是完全无情之人。 她对江月白的心理一直很复杂。感恩感动有那么一点,喜欢疼惜有那么一点。但在皇位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现阶段需要利用江月白护住皇上安全,平衡后宫其他势力,但又绝不允许她觊觎权势,更不允许皇上爱上她。 赐上一碗息子汤,绝其皇嗣,是最直接最彻底的解决手段。只要没有皇子傍身,所有的宠爱都是空中楼阁。 刘公公见劝说无果,只好照着太后吩咐先安排下去。 江月白就这样,前脚出坤宁宫,后脚就被“接去”慈宁宫。 刘公公心存愧意,给江月白破格安排了个软轿。 江月白对于被太后召见,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开始琢磨起应对之策。 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见董事长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一定要提前思考领导召见自己的缘由,动机和立场是什么,定下基本思路,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太后召自己只能因为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晋位。 太后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愤怒生气,因为皇帝既不合规矩,失了理性。又没有跟她商量,失了礼法。 召自己的目的恐怕是问话、威胁劝诫和施以惩戒,做措施杜绝隐患。甚至可能会赐传说中会导致终身不孕的药。 经此分析,江月白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对太后使用时效三十天的忠心卡,保平安。 第380章 忠心卡竟然不灵 慈宁宫。 太后端坐在上首喝茶。两旁的宫女轻轻地摇着手中的团扇。 看起来很燥热上火的模样。 江月白走进来时,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甚至感到凉飕飕的,像数九寒冬的冷风吹过。 稳住心神,给太后行礼后,太后给她赐了座。 这时她才惊讶地发现,皇上竟然不在? 那母子间为自己晋升这事的矛盾闹得相当之大。 要么太后根本没让皇帝进门,要么直接一拍两散。 情况不妙啊! 江月白立马打起精神,毫不犹豫地对太后使用了忠心卡。 太后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撸着猫,凝视着江月白:“你左边的脸刚被打的?” “是。”江月白垂下眸子,柔顺地答道。 太后轻笑了一下。 打得还挺重。璟妃一如既往的气性大,不过打得好,解气! 对身边的宫女抬了抬下巴,“给福贵人拿点化瘀消肿的药膏。打成这样,成何体统!” 这璟妃凶归凶,太没心机。 想当初她做后妃折腾受宠的小宫女时,专打穿着衣裳看不见的地方,打成外表看不出来的内伤,让人抓不住把柄。 太后倒是希望璟妃能更作点,做点更出格的事情,自己把自己作到冷宫去。这样自己的侄女李长安就有机会了。 说完后,太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月白,看得江月白心底发毛。 江月白心中一寒:太后该不会是想动手了吧? 为了测试效果,江月白在脑子里指挥太后,“端两盘进贡的水果给瑞嫔。” 太后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给江月白喝红豆汤时,突然感到脑子昏昏沉沉后一片空白,有个声音在心里响起,情不自禁地吩咐道: “刘公公,把海南新进贡的水果端来给瑞嫔。” 江月白两眼圆睁,吃惊地望着太后。 竟然这么灵?! 立马起身行礼,感谢太后。 太后心不在焉地给她免了礼。 不一会儿,刘公公从小宫女手里接过水果盘,亲自放在江月白手边的桌子上。 “瑞嫔请慢用。” 说话之间,江月白发现自己的手指间多了一张小纸条。 “谢谢刘公公。”江月白感激地望了刘公公一眼。 刘公公面色如常,笑眯眯的,不见任何眼神变化。江月白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功力,真正的不动声色。 “瑞嫔娘娘可别折杀老奴了。” 江月白大大咧咧地剥了个山竹放在嘴中。 “谢太后娘娘,这山竹好甜!”江月白赞赏道。 太后有些吃惊,江月白竟认识山竹这种稀有的贡品。看来江敬贤真是富,对女儿真是好。舍得买这么贵的水果。 她哪能想到,江月白穿越前吃过,超市里卖得不贵,远没有古代这么稀罕。 江月白又吃了几个葡萄,汁水“恰好”喷了出来,弄脏了衣服。 江月白“失态地”皱着眉头,似乎对自己在太后面前失了礼仪十分懊恼和羞愧。 然而太后似乎在失神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 江月白只好又在脑子里指挥,“快带瑞嫔去换身干净衣服。” 太后收到指令后回过神来,对江月白懒洋洋地说道,“彩云,你带瑞嫔去换身干净衣服。” 江月白松了口气。还真灵啊。 心想,这个忠心卡感觉有点像操纵傀儡。如果反过来,有人对自己使用这个,对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真可怕。 江月白趁着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纸条上有四个字,“红豆有毒”。 假如她没有忠心卡,那么这个小纸条,就是她的救命符。 落难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起码能收获到真正的情谊,识别人心。 后宫里纵然处处黑暗险恶,也总有温暖人心的善良。 她心里十分感动,甚至感到鼻子酸酸的,差点落下泪来。 江月白换了身桃红的衣服出来,喜气洋洋,光彩照人,进到殿里来时,就连太后都从懒洋洋的状态中坐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太后心中感叹,有皇上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想到当年她年轻时,与先帝恩爱甜蜜的时光,心中柔软,又有些惆怅。 江月白在脑子里对太后输入命令,“发自内心地褒奖瑞嫔,肯定皇上将福贵人从福贵人晋升到瑞嫔的决定。” 太后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她即使收到了江月白的命令,还保留着自己的部分意识。 她有点疑惑自己为何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想要疯狂赞美江月白的冲动。而且她难以控制地想要说出来:“难怪皇帝对你情有独钟,真是国色天香的神仙女子。” 刘公公大为讶异,从侍奉太后开始,从未听过太后盛赞过哪个女子美貌。这是头一次! 不过江月白穿这身桃红色衣服确实美丽得不似凡人,就像从十里桃林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快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笑眯眯地对江月白说道,转头吩咐身边的贴身婢女,“流觞,你把红豆汤端给瑞嫔尝尝。” 此时太后还保存着残存的意识,自动执行她的最终决定。 嗯?系统有bug吗? 怎么还是执着于给自己赐毒汤一碗? 江月白:系统,不是说使用本卡,对方会保持对自己100%忠心度30日? 【该数据适用于没有负面成见,自主意识弱的作用对象。例如菜市场上的商贩,使用本卡后,一个月内绝不会给宿主一毫一厘的短斤少两。太后自主意识强,对小主已形成负面成见。忠心程度会存在10~30%的误差偏移。】 江月白:误差这么大,太坑了。 【刚刚你还说太后像你的傀儡。】 江月白:“......” 是我低估了能成为太后女子的心智。 江月白捧着红豆汤,盯着暗红色浓稠的汤汁,感觉像端着一碗半凝固的血。 伺候在一旁的刘公公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禁不住一颤。 太后果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夸人,还是决定动手了。 希望瑞嫔能佛菩萨保佑,度过难关。 “快喝吧。红豆汤趁热才好喝。”太后本能地催促道,像催眠一样的口吻。 在强制执行她的执念。 就像电脑死机,后台无法关闭正在运行的程序一样。 太后的脑子死机了。 江月白想了想,可能是上次输入的指令不够具体,太笼统,“问下瑞嫔喜不喜欢喝红豆汤,如果她回答不喜欢,就放弃毒害她的念头。” 太后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眸子看向江月白问道,“瑞嫔,你尝尝红豆汤,很好喝的。” 江月白端着红豆汤,假装尝了一口,“确实挺好喝的。” 偷偷将含在嘴里的又吐回了碗里。 太后盯着江月白手里的那只碗,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的交战,一个声音在说“以绝后患”,一个说“不可毒她”。 她甚至没有内存去思考,为何江月白一直拒绝喝红豆汤。甚至忘了上次在慈宁宫聚会时,江月白把红豆小圆子的甜品吃了个精光。 实际上,红豆做的任何甜品,江月白都爱吃。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个局,江月白一定毫不犹豫地喝了。 太后头痛欲裂,面色苍白,扶着椅子,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了。 刘公公急忙给江月白使了个眼色,急忙跑到太后身边,“老菩萨,您这是头疾又犯了么?快宣太医。” 江月白立刻会意,连忙跑到太后面前双膝跪下,“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第381章 天降祥瑞 太后在江月白落到自己脚边的一瞬间,“不可毒她”才终于占了上风。她想起了那晚,她抱着江月白浑身是血,昏迷在她怀里的样子,心中柔软。 迟疑了半会儿,说道,“如果不喜欢喝就不喝,不必勉强。” “谢太后娘娘,臣妾打小不爱喝红豆汤,但刚刚尝了几口,很好喝。”江月白毫不犹豫地撒了谎。 太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愣愣地盯着江月白。喝都喝下去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那就好,喜欢喝,就多喝点。” 江月白:“……” 江月白在脑中输入意念:“快对瑞嫔说,她果然是个孝顺忠心的孩子,理应封瑞嫔。” 太后迟疑地伸出手,最终落在江月白的头上,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果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救了哀家又救了和妃,遇事总能逢凶化吉,是个有福之人。皇上理应晋封你为瑞嫔。” 刘公公松了口气,太后最后的关键时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圣意,顾念母子之情。 他为了保住江月白,避免母子离心的悲剧发生,还在仓促安排了一场戏。 只是太后终究还是逼着江月白喝了息子汤。只希望喝了几小口,影响不大。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紧张地盯着江月白,想要催她去吐吐。 然而江月白满眼里都是太后,压根没看到刘公公的眼神。 太后休息了会,才缓过来。她盯着江月白,一言不发。 该喝不该喝,都已经喝了几口。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一个小太监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太...太后......” 太后皱起眉头,十分不悦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启禀太后,东侧殿池塘里出现了,祥瑞,祥瑞......”小太监语无伦次地说道,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什么祥瑞?”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她一反常态地站起身来,左手撑在桌边,有些激动。 这些日子,宫里的坏消息太多了。 甚至听闻民间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关于皇家德不配位,所以天降灾祸的谣言。迫切需要天降祥瑞这样的喜事来鼓舞民众。 小太监看到太后如此激动,心中也不禁悸动,连忙说道:“太后娘娘,东侧殿池塘里突然出现了好大一群金色的红色的鱼,游来游去,还有纯金色的鱼经常跳出水面,像一道金光。” 江月白瞬间想起来,她曾经往那个池塘里扔过几颗多胞胎药丸,所以已经生效了? “此话当真?快带哀家去看看。” 太后闻言,面上满是惊喜,随即紧随小太监前往池塘边。 荷花池里的景象让人为之惊叹。在荷叶簇拥的水里游着成群结队的金色和红色锦鲤,金光闪烁,红色若火,宛如一幅灿烂绚丽的画卷。 一群群簇拥着时而向东,时而向西。甚至在无形之中,还组成了一些奇特的图案。 不时有肥硕的金色锦鲤跳出水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 刘公公站在太后身边说道:“这池塘中的金色鱼得如黄金如太阳,而红色鱼绚烂如火焰。这正象征着我们大明王朝国运昌隆啊!” 太后内心喜悦,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表情,禁不住感叹道:“不错,不错,这的确是个难以想象之人间奇景。真可算得上千年一遇的奇迹啊!快,快去请皇上来看祥瑞!” 刘公公立马会意地派人去请皇上,巧妙地给太后与皇上一个和好的机会,给太后一个台阶下。 江月白站在太后身侧,欣赏着这壮丽的场景,心想,这多胞胎药丸还真好用。按照说明,这些鱼里面会有部分的鱼携带多胞胎基因。 这个池塘里估计再过几天就装不下这么多鱼了,那就可以放生到江河湖海里,寓意让祥瑞遍布五湖四海。 既然鱼身上这么好用,那拥在猪、牛、羊身上,不就能快速地增加食物供给,还能更好地普及耕牛吗? 只是这里是皇宫,上哪里去弄这些牲畜去?江月白一时没有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月白高兴之余,琢磨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如何把这“神迹”为我所用。 对太后输入念头,“这个院子福贵人住过,今天福贵人来就出现了祥瑞。这也太巧了。” 太后心里跟着起了这个念头时,禁不住打量着江月白。 莫非真是因为江氏是个福星的缘故?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刚刚邀请皇上来看祥瑞正好可以找个台阶下。 心情愈发愉快,看江月白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刘公公已经命人取来食饵,太后带着江月白兴致勃勃地喂鱼。 不多时,李北辰就风尘仆仆大踏步地走进来。 刚刚太后派去送信的人把祥瑞传得神乎其神,李北辰不大相信,以为是太后想通了找了个台阶下而已。 但远远地看到江月白与太后在池塘边站在一起时,心顿时揪了起来。 太后没有对皎皎怎么样吧,没有赐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她喝吧? 李北辰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他希望太后能感受到他对皎皎的在乎。 太后瞧见了皇帝眼中的情绪顿感不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淡淡地说:“皇上来了,过来看看吧,有点意思。” 李北辰见太后脸上冰冷的脸色,也恢复了日常的一张冷峻脸,谦声道:“谢母后。” 待李北辰看到池底池壁镶着蓝色琉璃的水池里,一群群稠密的金鱼和红鱼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闪闪发光,畅快地游来游去,仿佛朝霞般绚烂多姿,令人震撼。 他瞬间想起昨晚江月白穿着红衣舞剑时行云流水模样,也是这般。 李北辰禁不住感叹,“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观。什么时候发现的?” 环视一圈,刚刚来报喜的小太监立马跪下,按照刘公公安排的剧本说道: “回皇上,奴才就是刚刚发现的。昨天的鱼没有今天这么多,没有今天游得这样整齐好看。” “刚刚?”李北辰下意识地看向江月白,“是福贵人来之后吗?” 小太监肯定地说道,“是。奴才一早清过浮萍,还没有这么多鱼。” 其实少不了几条。反正刘公公都安排好了,没人敢说破他的话。 江月白听到这话,却觉得有趣。多胞胎很像细胞分裂的指数增长。基数增长起来后,接下来的增长就像爆炸一样,越来越庞大。 太后看着一池耀眼的金光出神,突然想到熙荣华曾经讨要过几条金鱼的事情。 “徐公公,你亲自去延禧宫查看熙荣华带走的五条有没有变化,速速回来禀报。” “诺。老菩萨您放心。”徐公公松了口气。目前来看,一切都按照剧本完全进行。 李北辰看向专心喂鱼的江月白,随口问道,“朕记得瑞嫔住慈宁宫养病时就住这个院子。” 你不会是想说,都是因为瑞嫔吧? 太后面色一沉,“如此祥瑞非同小可,自然是寓意我大明王朝国运昌隆。” 即使真有她的关系,那也不能这样说,好不容易才有的祥瑞,却把它归结于一个后妃身上,格局太小。 “母后说得对,”李北辰郑重其事地说道,“朕马上请礼部尚书过来拟旨,昭告天下此事。” 江月白忽然退后两步跪下行礼,“臣妾恭喜太后,贺喜皇上。” “怎么回事?”太后淡淡地问道。 如此良辰美景,哀家好不容易借此机会跟儿子缓和了关系,你可不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第382章 赌注竟然是晋位 江月白毕恭毕敬地说道,“臣妾刚刚在想,有此祥瑞出现在慈宁宫,是因为太后娘娘德行感动了上天。太后娘娘潜心向佛,养育出德行兼备的天子,已修成人间活菩萨,慈宁宫自然就是人间福地。正逢娘娘四十寿辰,才会提前呈现出祥瑞之象。臣妾当初病好得这么快,定是因为得了太后娘娘庇佑。” 太后双眼明亮,原本阴沉的面孔变得生动柔和,抚上一抹笑意。 没有人不爱听马屁的,尤其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的马屁。 哄婆婆开心有讲究,哄领导开心也一样。 太后信佛,江月白的马屁熨帖地拍到了她的心坎里。 因为佛经里的佛净土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祥瑞。据文献记载,潜心向佛,修行有所成就的人,也会出现各种祥瑞异象,比如七彩祥云,天女散花、百鸟朝凤、仙鹤齐鸣等等。 李北辰心中一笑,皎皎,你啊你,马屁精,太会说话讨人喜欢,既把太后夸了,把她的儿子也夸了。朕回头可要好好感谢你,帮朕哄好了母后。 “母后,朕以为皎皎说得很有道理。这等祥瑞没有出现在别处,偏偏出现在慈宁宫,正是因为母后修行如法,慈爱宽仁,已经颇有成就。又恰逢四十大寿,所以才天降祥瑞。徐福海,速派软轿去接袁天师来慈宁宫。” 太后颔首,与儿子相视一笑,“你们说的都不作数。一会儿得听袁天师怎么说。” 即使吹,也需要权威人士官方站台。 太后心潮澎湃,沉思片刻后,对李北辰说道,“哀家想请广济寺的住持宽济大师进宫,在此祥瑞之地,设坛诵经持咒,为民生社稷祈福,保佑大明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意下如何?” “母后的提议很好,”李北辰转身吩咐徐福海,“传礼部尚书、钦天监监令袁天师、广济寺主持宽济大师午后勤政殿觐见。” “老奴遵旨。” 徐福海何等的人精,除了派人去传旨,特意把江月白的话详细转述给了送信的小太监,命他告知袁天师。 至于袁天师如何圆上,那就是术业有专攻,他自己的业务范畴。 重大问题上,方向性的错误不能犯。 领会上意,明白怎么说,在中国的文化体系里,比做事的专业性更重要。 袁天师赶来还需要点时间。 太后就跟李北辰、江月白二人在池塘边上的凌波亭坐着歇息聊天。 宫女们在池塘边上的亭子里摆上茶水、点心、水果,备上棋盘。 因为昨天的事儿,太后跟李北辰之间还是有些隔阂,双方默契地避而不谈,但心中的疑惑和伤害并没有解决,所以聊不了几句,气氛就有些尴尬。 李北辰就提议,“儿子好久没有陪母后下过棋了。今日下一盘如何?” 太后笑着说道,“哀家想找瑞嫔陪哀家。你总是费尽苦心让着哀家,让哀家赢得不明不白,实在很无趣。瑞嫔,你陪哀家下盘棋。如果下赢了哀家,哀家就封你为贵嫔如何?” 江月白心中,啊?什么时候位分成了赌注了。 李北辰却知道这是母后的主动示好,意味着擅自晋封江月白的事已经翻篇。太后不仅认可了这次的晋升,还含蓄地表示,如果以后还对社稷有功,自己不反对皇帝再次晋升她。 “此话当真?”江月白一听要晋封,眼睛就发光。 太后看到一向淡定冷静的江月白,此时自然地露出少女的好胜心,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爱。 故意压低声音吓唬她,“难道你还胆敢质疑哀家?” “臣妾哪敢~臣妾只是觉得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这等好事竟又落到了臣妾头上。”江月白笑容灿烂,身着桃粉色衣衫,显得更加灵动娇艳。 得感谢徐公公的精心安排。 太后冷哼一声,瞟了李北辰一眼,“你这还没赢哀家呢。别顾着高兴,落了个空欢喜。哀家的棋一般人赢不了。” 也不敢赢。 “太后给了臣妾机会,臣妾自然要好好把握,才算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江月白笑着说道。 李北辰差点笑了起来。母后她是为难你,你倒好,不识好歹,干脆把她当佛菩萨捧到天上去。 太后跟李北辰想的一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苦心个gui~ 江月白心里却暗暗叫苦。果然不能偷懒。 当初学围棋的时候,她就觉得实在太难,自己实在没有天赋,所以下了苦功夫,但没有朝死里下苦功夫。早知道这玩意有一天竟然能涉及职称评定。她说什么都要往死里学,死里练。 可惜后悔无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太后笑而不语,随手落下了棋子。 十子之后,太后谋篇布局已经基本搭起来了架子,也瞧出了江月白的水平。 四个字来概括:“不堪一击。” 在太后这样的高手眼里,江月白落子简直是乱下,毫无布局,破绽百出。 江月白满头冒汗,落子越来越慢。 待她落下一子时,太后实在忍不了了,“哀家允许你悔棋,你重新落子。” 江月白乖巧地拿起白子,却又不知道“应该”下在何处。 李北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因为这个时候才知道江月白的棋艺很普通。上次下残局下得还行,大概连蒙带猜靠运气。 既然技术上打不过,江月白决定对太后使阴招了。 她在脑子里对太后输入指令,“哀家干脆输给瑞嫔,给她晋升为贵嫔,让皇上开心开心。” 太后接到命令后,疑惑而震惊地看向江月白又看向李北辰。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脑子里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主动输给瑞嫔?凭什么啊!太后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儿子气昏了头,不然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江月白见太后拒不执行,只好换了一个切合实际,还能多赢的命令行。 “哀家一个这么厉害的棋手,赢了瑞嫔这样烂水平的,说出去也不光荣。不如顺水推舟,让皇上加入棋局,假如皇上能够赢了哀家,哀家说的话也算数。” 太后收到指令后,恰好听到通传说,袁天师已经到了,便顺势对江月白说:“你落子太慢,想赢哀家几乎不可能了。如果皇上愿意帮你下完残局,赢了哀家,哀家刚刚说的话依然作数。如果输了,就认赌服输。” 江月白吁了口气,这次终于成功了。 看来要影响太后这样强大意志的,一定要有完美而强大的逻辑去说服她。太荒唐的念头输入根本不顶用。 她可怜巴巴地望向李北辰,语气上故意搞得特别平淡,不敢有一点娇滴滴: “太后的棋艺实在高超,皇上,您能不能帮臣妾一回?” “好。”李北辰心里高兴,同江月白一样默契地保持面容淡淡。 在太后面前,绝对是秀恩爱死得快。 说完,李北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太后一看,轻笑了一声。 就这? 这袍子已经破得千疮百孔,任凭你再心灵手巧,也无法补起来能穿出去。 江月白就托着下巴,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太后母子二人借着自己的残局厮杀。 两人下得很快。不多久后就见了分晓。 李北辰十分遗憾地宣布自己输了,太后赢了。 赢了棋的太后心里更加开心,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江月白戴着微笑面具,心里感到颇为遗憾,到手的鸭子竟然飞了。 技不如人啊,技不如人! 怪不得别人。 看来自己前面九步实在下得太烂了,皇上都无法扭转乾坤。 倒是旁边默默观棋的袁天师看出来,皇上故意输给了太后。 第383章 天降祥瑞当如何 太后带着一行人走到池塘边上时, 景象比刚才更加震撼。简直可以用一片金光灿灿红霞漫漫来形容。 因为到了正午,阳光更加强烈,折射更强。 就连袁天师都情不自禁地连忙对着水面跪下,磕了个头,方才起身后说道:“所谓物华天宝,新帝登基一年,万象更新,鱼儿纷纷前来喜报祥瑞。说明天佑大明王朝!” 转身又毕恭毕敬地拜向太后,“臣叩见菩萨。此等场景只在传说和经书里方能见到。定是太后娘娘已达天人境界,才显现如此不凡之相。而且臣方才远望太后,身后竟显现出菩萨才有的金色光晕。” “此话当真?”太后急忙问道。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身修为竟然到了这样的境界。 “刘公公,你刚刚也从外面回来,有没有看到袁天师说的金色光晕?” 刘公公立马会意地说道,“老奴刚刚确实看见了。就在娘娘您的身后。” 太后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问道,“你们其他呢,都看到了吗?” 顷刻之间,周围的奴才婢女跪下一片,“奴婢(奴才)叩见菩萨。” 江月白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感叹完美再现了《皇帝的新衣》,果真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她猜测袁天师看到的可能是丁达尔现象。更有可能是他故意编造出来,讨太后欢心。 人人喜欢祥瑞,好兆头,当权者更加如此。潜在的意味就是自己“天道加身”,是“天选之人”,让自己的地位和行为合理化,自己的形象神秘化。 这个袁天师不过是通人性,投其所好,保住工作而已。 而其他人就像皇帝新衣里面的臣子和百姓一样,即使根本没看见所谓的金色光晕,都不会拆穿这个看不见的“新衣”。 “瑞嫔?你能看到吗?” 太后倒是觉得若真说光晕,眼前的江月白就白得发光,脸庞边似乎有一层薄薄的白色光晕。 江月白退后几步,端看着太后,认真地点点头,“确实有,能看到。” 太后头上满头金制发钗珠玉,还有钻石。身上的衣衫上装饰着细密的金线和华贵的珍珠。 正午太阳一照,可不是金光璀璨,光晕闪现么? 太后听完江月白的回答很满意。 说不出为何,就是很相信江月白。 皇帝给江月白的封号“瑞”,倒是合了祥瑞之意。此情此景下看江月白也就顺眼了许多。 “袁天师,天降祥瑞当如何?” “启禀太后,一则当昭告天下,共襄盛事;二则当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则当圣上率百官建坛祈福。” 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看向皇上,“兹事重大,交给皇上定夺吧。” 李北辰微笑着点头。 太后又问刘公公熙荣华那边的金鱼如何,刘公公回答说,不见任何异动。五条鱼还是五条,并未见到金光闪闪的景象。 袁天师一听立马说道,“此乃天命,本该如此。太后得菩萨道,母慈子孝,顺承天意,慈宁宫才有如此异象。” 江月白猜测,那五条鱼要么没有吃到那天的多子丸,要么里面雌雄比例不当,要么时机未到,所以没有出现大量繁衍。 李北辰一直面含笑意,却并不多言。他并不迷信祥瑞,于他而言,百姓安乐,边境安稳才是真正的祥瑞。 父皇在时,因喜闻祥瑞,故各地频频报来祥瑞,实则天地之间,无奇不有,祥瑞之事自然比比皆是。报送者为显盛世之貌,夸赞帝王功德,往往夸大,甚至还有为了得到先帝欢心人为造假。 祥瑞对于他的意义而言,就是稳定大局,给朝堂和民众以信心和希望。 江月白决定在领导心情好的时候再试上一试,对太后发送指令:“找个合理的理由晋江月白为贵嫔。” 就在这时,太监进来报,永寿宫璟妃的老太监张公公有事来报。 张公公带上来后,匍匐在地上,高声喊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娘娘!” 太后与皇上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又用余光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脸颊红肿,神色平静淡定。 这是怎么回事。 “抬起头说话。”太后沉声问道。 张公公抬起头来,“回太后娘娘,太医说璟妃娘娘有喜了!” “璟妃有喜了?”太后娘娘大吃一惊。 这可真是意外。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高位的三个人里璟妃竟然最先怀孕。 李北辰异常淡定地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伺候好你家主子。” “奴才遵旨。” 张公公退下后,太后望着满池的金鱼红鱼,笑着对李北辰说道:“果然祥瑞降临,都是好消息。你去看看璟妃。她那气性大,不管怎样,她怀着的都是龙嗣,你好好劝劝。” “儿子谨遵母后教导。”李北辰答道。 太后感慨道,“今日真是个百年难见的好日子,多喜临门。相信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李北辰立马附和道,“有母后护佑,大明王朝定会蒸蒸日上。母后,儿臣跟瑞嫔先行告退了。” 太后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摆摆手,让二人先行离开了。 徐福海贴心地安排了轿辇来接。 这样江月白红肿的脸不至于从今天开始就成为宫里各个角落的谈资。 这样的事能影响小点,影响小点。 李北辰在昏暗的轿厢里与江月白拉着手并排而坐。 他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放在腿上:“生我气了?” 江月白一直在琢磨忠心卡的事,听到李北辰问话才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臣妾为何要生气?” “朕没有赢了太后帮你晋位。” 江月白这一瞬间还是有点难受,“是臣妾自己下得太烂了,技不如人。跟皇上无关。” 李北辰听到“跟皇上无关”心里难受,连忙说道,“怎么会与朕无关。你不开心,朕也不开心。” 他不准备跟江月白解释,为何故意输了跟太后的这盘棋,只用她能平安就好。 “臣妾没有不开心。”江月白言不由衷地说道。 就是不开心。 李北辰察觉了江月白的情绪,点拨她,“你以后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经常去找太后讨下棋艺。” 江月白恍然大悟,皇上这是给她找了个围棋师父啊。 完美规避了韩子谦虽然棋艺高超,但作为臣子不便入宫的难题。还能找到机会接近太后。实在太完美了! 只是太后会答应吗? 江月白试探性地问道,“臣妾棋艺这么烂,太后这样的高手会不会很嫌弃,懒得理我?” “皇上为何这么肯定。”江月白总觉得今日的运气好到很不真实。 说出去吓死人。 皇上是她剑术老师,太后是她围棋老师。 第384章 泾渭分明 “因为你……让朕想想……”李北辰突然笑着亲了江月白的脸颊一下,“因为你马屁拍得好。” “臣妾什么时候拍过马屁了?”江月白一脸无辜地问道。 “那就没有。” 李北辰轻轻抚摸着江月白的手背,自觉应该跟江月白交代下行程,“朕还要去永寿宫。璟妃有孕,朕还是要去看一下。你先回养心殿。” 江月白心里骂了句渣男,想了想回道,“皇上,臣妾想回桃蕊宫。” “也好。” 李北辰将江月白揽在怀中,“你饿不饿,刚刚太后有没有先上点吃的?” 江月白想知道皇上是否知道太后会赏赐这种特制红豆汤给妃子,故意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太后给臣妾喝了碗红豆汤。说是养颜补血。” 李北辰听完身子一僵,宛如晴天霹雳,“你…喝了?” 这个药他听母后说过。 钱贵人被魏王送进宫那晚,母后就给她喝了,就是为了让她永久性绝育,避免混淆皇家血脉,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喝了几口,挺好喝的。这个汤有什么问题吗?”江月白故作无知地问道。 她听出来了李北辰话语里的担忧。 李北辰胸口闷痛,心中悲伤。 如果这样,皎皎就再也没有办法生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可他想要跟皎皎生很多孩子,为皎皎赢得名分地位。因为孩子升级最简单直接没有争议。这都是他这几天脑子里在为江月白计划的。 可母后因为他越级晋升江月白,竟然先下手为强,杜绝了她后续晋升的可能。 李北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朕怕你吃太多,午膳吃不下。” 李北辰认为既然已成既定事实,告诉江月白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烦恼,增添对太后的恨意,恶化她和太后间的关系。还不如努力补偿她,让她快乐。 江月白笑着“嗯”了一身,“臣妾很能吃的,一不小心就皇上吃穷了。” 她能理解他,也能接受他善意地欺骗了他。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小妾。肯定还是母亲重要。而且假如现在已经喝了,说出来也于事无补。 “还能把朕吃穷?你尽管吃,试试看。”李北辰故意说笑着,掩饰内心的低落,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江月白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皎皎,朕一定会护着你的。位分的事情不要操之过急,一步一步地来。” 轻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方才是不是很想升到贵嫔?” 江月白沉默片刻后回答,“想,当然想。太后封赏的,臣妾格外想要。那是对臣妾的认可。” 她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谁会不想升职啊! 那不是傻子吗? 李北辰低下头,下巴压在江月白的头顶,“皎皎,这些朕都会给你。有一天你会明白,下一局棋要考虑在于几步十几步之外,而不在于争一时的输赢。” “谢谢皇上。”江月白将脸贴在李北辰的胸口上,像小猫一样亲昵地蹭了蹭,情真意切地感恩领导对自己的许诺。 领导的意思是以后会补偿自己。这就很好。 江月白的示弱令李北辰怦然心动,他感觉到了被需要。 其实其他的妃嫔都需要他,无论是身体的和名分的。却只有江月白的需要令他着迷。 他真切地希望江月白需要他,希望自己能满足她。 举起手停在半空中半晌,这次最终落在江月白的后脑勺上。 他一附身,吻上了她。 甜蜜的如同引了陈酿,令人沉醉,令人心动,令人面红耳热。 直到他们停在了璟妃的永寿宫前,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李北辰呼吸沉重,扶着江月白的肩膀,深情地凝视着她。 他禁不住又吻住了她,忘我地又沉沦了一回,任情绪蔓延。 任枯树长出新芽,开出花,流出汁液,张开花瓣。 分开后,他禁不住呼吸沉重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了。” “好。”江月白乖巧地应下来,闭着眼,感受着情绪如潮水般退下。 李北辰依依不舍地又给了江月白一个浅浅的吻。 他不知为何如此地沉迷于跟江月白的亲吻,怎么亲都亲不够。仿佛蜜一般的甜蜜,酒一样的令人迷醉。 今晚,他决定今晚就要她。最好立刻马上就要她。 如果说还有唯一的渺茫希望,那就是此时,那就是今晚。 越快越好。 祈祷息子汤的药效起作用慢点再慢点。他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啊! 哪怕一个也好,最好是男孩。即使一个就好! 李北辰整理了下衣服,平复了下情绪,才下车走进了永寿宫。 进到屋里,璟妃已经躺到了床上。床前跪着太医。 璟妃见到李北辰的一瞬间,眼泪哗哗哗地流下来。 接着太医告诉李北辰,根据侍寝时间,推测已经怀孕了一个多月,今日因为受惊动怒,动了胎气,所以腹痛,所幸没有见红,胎儿十分健康。 太医已经开了七天的安胎药。近期宜静养,不宜劳累动怒。 李北辰坐在床前,对璟妃例行公事地进行慰问,劝慰她少动怒,安心养胎。只字不提江月白的事情,也不提后续谁来总理六宫事务的事情。 他打算璟妃不提,她就不提。这样如果她后面因为发怒落了胎就是她贪恋权势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璟妃也打算皇上不提,她就不提。心想,这样她后面万一怎样,那都是为了皇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功劳怎么都比江月白要大。 如果有人故意气她,就可以把惹她落胎的妃嫔整死。如果没事,正好既生下了皇子又抓住了权利,两不耽误。 横竖不亏。 一样的事情,各方的立足点存在天壤之别,但竟然惊人地得出来同样的结论。 璟妃借着怀孕,撒着娇。 李北辰顺着她的毛撸,虽然依然什么都是淡淡的,但这已让璟妃心满意足。 自以为顺利渡劫,以为皇上会跟从前一样,只生气一会儿,哄一哄就好了。认为皇上的亲骨肉,就有了护身符,不愁皇上不会经常来看她。 即使皇上不过陪她说了几句话,叮嘱下人要悉心照顾就要走,璟妃也感到心满意足,不疑有他。 前所未有的贤惠和温柔。 李北辰安安静静地走程序,只希望璟妃能安生些不要出幺蛾子。 永寿宫令人感觉呼吸困难,李北辰直到离开后,感到卸下了千金重担的轻松。 立刻吩咐徐福海安排下去,所有臣子召见都推迟,具体时间等通知。 他不管,他要抢时间。他要抓住最后的机会让她怀上孩子。 钻进轿厢里,李北辰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的皎皎,只是紧紧地抱着,没有亲吻,隐忍地压抑着。 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已经忍无可忍。 爱与不爱,晋渭分明。 第385章 多胞胎药丸1 轿辇在宁安宫门口停下,永寿宫隔壁。 李北辰先下了车,抱着江月白走了进去。 他们大步穿过长廊,穿过花园。 默默无语,却能感受到彼此激烈的心跳。 李北辰不时低下头看向江月白,眸子都能烧出火来。 江月白定定地看向头顶的天空,她模糊地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湛蓝如海,白云如雪。 阳光正好。 真是个好日子。 此时还是白天,正午。 按照礼法而言,此时是禁忌。 可她怀着某种奇怪的直觉,越是这样,皇上越会记住这特别的一天。 不在乾清宫,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一天。 对于从小充满了压抑和桎梏的皇帝而言,是他内心释放压抑的需要,隐含着对世俗,对规矩的激烈反抗。 她微笑着凝视着他。 风神俊朗、气度不凡,比现代的多数男明星都好看。事业心强,是个勤政爱民、英明睿智、孝顺友爱的皇帝,是这个世界里最有权势财富的男子。 理想的“相亲对象”。 只是她还是不想现在就生育。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中,她发现自己被抱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布置得像普通人家的新房。 门上贴着喜字,窗户上贴着喜字。到处都装饰着红色的绸子。 突然她被放在一张宽阔而柔软的被子上,她与李北辰亲密地四目相对。 头顶的帷幔是金色,但点缀着红色的装饰,华丽而浪漫。 莫非这是给她专门准备的新房? 心里突然有些感动。皇上说要给她准备一个完美的新婚之夜,原来是真的。 他凝视着她,深情而炽热,缓缓低下头,呼吸越来越近。 “皎皎。”李北辰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十分有磁性。 “嗯。”江月白轻声说道,瞬间红了脸颊。 这一羞怯模样,愈发令李北辰心动,笑着问江月白,“现在还怕吗?” 江月白红着脸没有说话。 李北辰不再逗她,松开了禁锢她的手,撑在一旁,“我们先都沐浴下,换上喜服。” 江月白感觉像做梦一样,依然顺势说“好”。 李北辰的手指轻轻地抚触着她红肿的脸颊,满是心疼,在上面轻轻地吻了一下,“一会儿见。” 接着就有四个侍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化妆打扮,换上重工刺绣的新娘子的喜服,华美而浓重。细心地用妆容掩盖掉红肿和青紫的痕迹。 江月白任她们安排,聚精会神地思考到底要不要提前吃个好孕丹或者多胎丸怀孕生个娃。 她内心很挣扎,还没有做好怀孕的准备,还想学习剑术、骑马等剧烈运动。但从形势上看,她似乎需要尽快怀个孩子,比较有利于巩固大好形势。 今天太后准备给她喝下息子汤,她能用忠心卡躲过。但忠心卡只有一个月的时效,三张卡最多能保三个月,太后理智现实,心狠手辣,很难保证后面不给自己喝这玩意儿。如果其他妃嫔对她下手,更加防不胜防。 而且璟妃怀孕了,加上熙容华、夏嫔这类不得宠的妃子都一次怀孕,命中率极高。说明皇上身体好,活力强。由此推断,最近一波侍寝的新人里应该也有怀孕的。 那自己也应该怀个孕,不管生男生女,在进度上要随大流,不能太落后。 铜镜里的人,看起来娇艳美丽得如同神仙妃子。 “娘娘真美!”侍女禁不住赞叹道。 江月白面无表情,她在琢磨是服用好孕丹还是多胞胎丹。 根据原理来看,这个修仙界出品的丹药里可能都含有促排的激素,只是多少的问题。 考虑到每次怀孕生子哺乳,差不多要三四年,一次次地怀孕生子实在太耽误时间精力。她决定剂量减半,服下半颗多胞胎药丸。 做出决定后,江月白请侍女端了杯水,掩着袖子喝下了药。 只盼望着系统出品的药真的管用,但又不要太有用,要是像母猪一样一胎怀十个八个,那她就完蛋了。 盖上红盖头后,江月白被两位侍女扶到新床上,危襟正坐,在忐忑不安中等待“夫君”的到来。 李北辰穿着喜服,跨过门槛,看见江月白身着一身华丽的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一瞬间,呼吸停滞,时间也停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仿佛他等这一刻等了一千年之久。对面是他心心念念了千年的爱人。 李北辰数着自己落下的每一步,一共三十六步,他站到了她的跟前。 轻声呼唤,“皎皎。我来了。” 在他心里,眼前才是他真正的妻。 他缓缓地揭开了红盖头,一向沉稳的他,此时手竟然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月白面孔干净,轻描眉黛,薄涂口脂,尽管被打的那边脸依然略显浮肿,但不影响整个人纯真而明亮的气质。 粉色的双颊含着欲说还休的羞怯。 只是轻轻抬眸看向李北辰,他的心跳便慢了半拍后狂乱得跳出胸口。 浅浅一笑,恰似初夏的荷塘开了第一朵粉色的荷花,含着清晨的露珠。 宛若陆游的一首诗:“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他拉过来江月白的手,呆呆地望着她,“皎皎。你真美。你愿意吗?” “愿意。” 两个人发现彼此的手心发潮,抬头看向对方时,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相视而笑。 侍女端上来两杯合卺酒,一杯给李北辰,一杯给江月白。 李北辰深情地注视着江月白,挽着她的手,缓缓地喝下。 甜软浓烈的酒滚入喉咙,烧起一团火。 他一侧身,将她带倒。近在咫尺,凝视着她的眼。用目光描摹着她的面庞。 他的唇几乎碰触到她的唇,宛如一首序曲,凝结着深情与渴望。 他热烈而狂野,却耐心地等待和安抚,温柔地低语。 他骗她,他哄她,他逗她,他闹她…… 光线太亮,令李北辰也害羞地闭上了眼睛。却又想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她最初的模样,再次睁开了眼睛。 真美。 一切都很美。 第386章 多胞胎药丸2 她此时的样子尤其美。 包括她的泪水。 她的惊讶。 她的哀求。 她的迷茫。 她的呜咽。 她的叹息。 ....... 那般的纯粹而完美无瑕。 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他此时的心情。 他对后宫的女色从来不上心,可今晚却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喃喃地叫她的名字。 此时语言都是苍白的。 一切都是苍白的。 就像她苍白中透着红晕的脸颊。 鼻子中总会闻到一股特别的幽香,若有若无,十分撩人。昨晚他就闻到了这股特别的气息。原以为是洗发膏的香味,此时发现不是。 好像是她自身的一种独特香气,她呼吸之间都带着那种甜软诱惑的气息。折腾得越厉害,味道就越浓郁。他就越想再折腾折腾,看看效果。 那是江月白昨天服下的纳米级香肌丸的味道。 温度低时,若有若无,主香调偏清新知性;温度高时,稳定持续,主香调偏甜美诱惑。 随着体温升高,纳米级的芳香分子就挥发速度越快,显得愈发浓郁。汗腺越密集的地方,味道也会更浓一些,但也恰到好处的怡人。 “你怎么这么好闻?”李北辰喃喃地问道,低音炮的诱惑。 江月白迷糊中依然不忘科学思考:“因为吃了皇上做的烤肉。” “你是烤肉?”李北辰瞬间堵住了她的嘴,听她这么认真地回答,生怕再聊下去就该走岔路了。 平静下来后,李北辰亲吻了下她的脸颊,再次说道,“皎皎,朕想跟你要个孩子。” 仿佛害怕她会回绝一般,一遍遍地念叨,她就不得不答应。 其实更是因为害怕,害怕她真的一辈子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害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恨太后,会恨他。 害怕她会愤怒地拔剑刺向太后,害怕她会离开他。 …… 如果她跟自己决裂,想要离开,以她的武功和智谋,出了皇宫之后,就会如一滴水落入大海,从此他再也找不到她。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问了一遍,“给朕生个孩子好吗?” “好。”江月白躺在他的臂弯里,终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李北辰整个人整颗心都化了,甜软得没有了分毫的苦。 塞得满满的,溢出蜜来。 原本不忍心对初涉情事的江月白折腾太过,如今得到了江月白的同意,李北辰不遗余力地拉着她要了一回又一回。 多耕耘几次,开花结果的希望总该更大一点。何况真的一次次地想要,不想停下来。 她常年练剑打太极,整个人都匀称紧致有弹性,很多地方摸起来软软的却不松垮。就像现代女性锻炼只会让人看起来更加紧致有型,而不会到处都是腱子肉。 江月白的骨架偏大,肩膀有些宽。不是后宫常见的窄肩细腰纤细的骨感美人,也不是简单的健康之美。 整个人天使的面容魔鬼的身材,是柔软而又带着韧性的,端庄中又带着野性的,矜持中又带着妩媚的。 总之长在李北辰的审美上。 李北辰禁不住感叹道:“皎皎,你真的很好。” 江月白处于迷糊中,随口回答道:“多谢领导夸奖。今后再接再厉。”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呃,好像太官方了。尴尬地转过头去,不敢看皇上,假装对方没听见。 听在李北辰耳朵里,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他只听到了“再接再厉”,根本不管主语是谁。 他猛地亲了江月白一口,信心十足,十分愉快地说道,“那就再接再厉!” 于是就再接再厉。 江月白在这一瞬间有种担心,皇上这么勤奋,自己会不会怀上十二个小崽子,多胞胎药丸的最大生崽数量。 想想就好恐怖,会死人的吧? “皇上?” “嗯?” “臣妾不行了。” 江月白的话听在皇上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他简短地答了声:“好。” 然后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能出成绩。 李北辰作为皇子,从小就精通六艺,曾经在军队里锻炼过,生活规律节制,精通剑术,时常去郊外骑马射箭,体能远超常规男子。 见领导依然没有下班的意思,江月白心知领导一心求上进出业绩,下属哪能主动要求下班。 比领导先下班,是卷王的耻辱。 帐外的徐福海捏着手心,十分紧张和忐忑不安,时不时紧张地看向窗户门,确保无人偷窥,担心太后突然跑过来视察。 其他人直接拦下压根进不来宁安宫,但如果太后来查房,谁敢拦? 如果是隔壁的璟妃来了,非要进来,也只能好心相劝,却不敢硬拦,毕竟肚子里怀着龙胎。 这可是大白天。 没见过自家皇上像今天这样疯狂,这样孜孜不倦的。 瑞嫔这真是妖精般的人啊,既会吟诗做赋,还会舞枪弄剑,就连这方面,都天赋异禀...... 这要是传出去。恐怕真要群官上奏弹劾瑞嫔。 在房里安静下来后,他假装嗓子不舒服,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才刚咳完,突然有个小太监小跑进来。 徐福海立马拉着小太监跑出去说,生怕惊扰了圣上的好事。 “师父,璟妃娘娘宫里的婢女过来来说,璟妃娘娘肚子疼见了红,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请太医了没有?” “请了。太医已经到了永寿宫。” “行了。你先下去吧。” “师父,璟妃那边的人还在门口等着怎么办。” 见红了就不是小事。璟妃气性那么大,动手打了瑞嫔,又罚跪了一个时辰,怕是动了胎气。 徐福海想了想,“走,杂家跟你去。” 到了宫门口,徐福海见到了面色焦虑的蓝星,和颜悦色地劝道: “皇上在午休,让她劝她家娘娘先好生歇着,听太医安排。千万要以龙嗣为重。本是喜事一桩,不要重蹈夏嫔娘娘的覆辙,到头来伤了身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蓝星愣了一下,垂着眸子,扑通一下,双腿跪地,却又不说话。 徐福海皱起眉盯着这个面生的婢子,“你这是干什么?快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耽搁。” 蓝星不说话,只是含着泪,拼命地摇头。 此时不回,娘娘伤心归伤心,总归还抱着希望。 如果回去却没请到皇上,告诉娘娘徐公公的话,怕是只会火上浇油,还真出事。 徐福海一跺脚,就往回走。 “公公!”蓝星顾不上自己的性命,冒死抱住了徐福海的脚,险些害得徐福海跌了一跤。 小太监禁不住咒骂道,“你找死!害得师父差点跌着了。” 徐福海站住,没有转过身子,只是斜望向右下角的地面,“你不放手,杂家怎么去禀告皇上。” 蓝星立马松开手,颤声说道:“徐公公饶命。奴婢错了。” 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着响头,磕得太实诚,没几下头就磕破了,鲜血往下流。 小太监见这婢女磕破相了没有丝毫同情,叫苦不迭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新来的吧?知不知道分寸?赶紧把血擦擦。可别冒犯了圣上。” 对于这种没事磕破头见血的,小太监刚进宫时还挺同情,他自己也这么干过,似乎磕得越响越重越有诚意越忠心。 时间长了,才明白,不给主子添堵,懂得分寸,会做事会说话,比把头磕破重要多了。 徐公公顿了一下,依然没有回头,抬腿往里走。 第387章 为儿子准备父皇 宁安宫寝殿内。 李北辰侧身抱着江月白在怀里,微笑着用手指卷她湿漉漉的长发,一圈圈地绕在手指上。 她身上的那股芳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令人迷醉的感觉。 皮肤贴在一起,汗津津的,黏糊糊的,他一向讨厌这种不清爽的感觉,此时却丝毫不介意。 柔声问道,“还疼吗?” “疼。”江月白小声说道,迷迷糊糊的,浑身酸痛,眼睛都睁不开。 小声嘟囔着,“你骗人。” 李北辰笑着问道,“怪我骗了你?” 江月白小声嘟囔着,“疼。” 李北辰虽然还想再耕耘一次,望了望大亮的窗户,想到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吻了吻江月白的发丝:“去洗个澡吧。免得受了凉。” “我只想睡觉。” “只想睡觉?” “不……不要了……” “那就乖乖起来洗个澡。” “好。” 李北辰轻轻碰了碰她被打的那半边脸。涂抹的粉此时完全化掉了,露出了几条青色的指痕,有的地方还紫了。在江月白得发光的皮肤上显得那么的狰狞。 “疼~”江月白闪了下脸,又扯到了头发,禁不住皱了下眉。 李北辰地抬起胳膊,松开被扯到的头发,默契心疼地揉了揉她的眉心,让其舒展开。 他喜欢她笑,喜欢看她笑。 李北辰摸在江月白的小腹上,开心地问道,“你说会不会已经有个孩儿已经在里面了?”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期待一个女人怀上孩子。以前都是顺其自然的心态。 江月白低低地说:“应该吧。” 其实才没有呢。现在连受精卵都还不是。但在古人眼里,如果以后确定怀孕,那么此时就算已经受孕了。 “你不高兴?”李北辰察觉出来江月白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没什么。” “很疼?”李北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会儿喊太医来看看。” 江月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缩进被子里,“不用了。” 李北辰把她硬生生地拖出来,搂在怀里,紧贴在身上,“你就是不高兴了。快告诉朕!” “没有不高兴,”江月白的脸被强行贴在皇上的胸口上,听他狂乱的心跳。 还好是右半边脸,不疼的那边。 江月白想了想才说道,“有了孩子,人的心态就会变。如果生了男孩,难免会陷入争斗之中,哪怕自己不争,也会被想争的人看做眼中钉肉中刺,整日如履薄冰,成日担心自己连着孩子丢了性命。” 江月白想起熙荣华,那般洒脱坦荡无拘无束的性子,怀孕了都不能免俗,不免有些唏嘘。 这些话她就是故意说给李北辰听的,提前为儿子做铺垫,争取父皇的同情。 多胞胎里总有一个男孩吧? 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希望一次性全部搞定,不再受第二次罪。 “你是因为这个不想生孩子?”李北辰想起来自己跟母妃小时候的日子。 母妃总是闷闷不乐,总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好父皇爱吃的菜,翘首以盼等待父皇来看望他们母子,渴望父皇的临幸与疼爱。 在父皇立了太子之后,太后整日为他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希望父皇能注意到他这个儿子。又怕太子注意到他的聪慧和上进,先行除掉。 母后曾心狠手辣地用过手段,害死过别人的孩子,害死过父皇喜爱的妃子。曾卑微地被皇后用作刀子,也被贵妃害得差点丢了命。 确实如江月白所说,在当太后之前的那些年,没几天快活日子。 李北辰想到这些,抱紧了江月白,将她紧紧地贴在胸口上,仿佛这样,两个人的心才能贴得更紧密些。 江月白不禁有些惆怅地感叹道: “不是臣妾不想要,也不是怕生孩子的苦。而是臣妾害怕。臣妾出身低微,还不如夏嫔娘娘,位分又不高,在这后宫里自己就活得很艰辛,谨小慎微,生怕惹怒不该惹怒的人。根本没有底气能护住我的孩子。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他来这世上受苦……” 李北辰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许你这么说。朕会护住我们的孩子。” 假如我们还能有的话。 “可皇上要护住的人太多了。和妃,熙荣华,还有……”江月白泪眼朦胧地转过身望着李北辰。 其实她也不知道还可以报谁的名字,只好装作欲言又止…… 其实她也那么确定这个时候谈论这个问题会不会败好感。 但她愿意赌一赌。 就她的职场理解,男女欢愉之后,领导心情好。领导心情好的时候提要求,就更能赢得领导的支持。 李北辰怔住了,手也不动了。 他确实跟甄婉仪也说过这样话。当时皎皎也在。 他沉默了片刻后,生硬地说道,“你不一样。” 李北辰觉得还不够。 硬是把她拖到跟自己平齐的高度,面对面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皎皎,朕要告诉你,你不一样。” 江月白垂下眼皮,带着几分娇嗔地说道,“臣妾哪里不一样啦。” 李北辰他说不出口那句话,但他郑重地说道:“总之,你不一样。你要相信朕。只要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朕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他。” 他以为江月白根本没有机会生孩子。所以真的有了,自然加倍珍惜。 江月白知趣地没有问,假如熙荣华或者璟妃要害她的孩子,李北辰会怎么办。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攻克领导的心防也要一点点地来。 让皇上从“期待怀孕”就参与进来,让皇上主动希望甚至求她能为他生个孩子。而不是相反。要让皇上在保护她的过程中体会到孩子得来的不易。 这样才更能让皇上对这个孩子有期待,有感情,有责任感。 人性如此。 江月白伸出手抱住了皇上的腰,两个人猛地一下紧紧贴在了一起,“皇上,你答应了臣妾的,说话一定要算数。” 人人都喜欢及时的正反馈,喜欢能及时给自己正反馈的人。 男人尤其喜欢超额奖励,甚至会为得到奖励而失去理智。 江月白抬起头,仰视着李北辰,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她的唇很软,带着一丝凉意。 李北辰愣住了,感觉一股电流不可以思议地传上来,反过来吻住了她…… 这一回,比前面更令他疯狂。 在江月白谈论为何不想生孩子时,徐福海就已经悄悄地进了屋。 第388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徐福海眼睛盯着脚尖,目瞪口呆地听江月白在“新婚之夜”谈论为何不愿意生孩子如此敏感而且败兴的禁忌话题,不该是情意绵绵的情话吗? 不想生孩子还敢跟皇上说出来?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么早就提前为皇子筹谋了?这也太超前了吧? 不过也难怪。毕竟璟妃怀孕了,她们之间又结了如此大的仇。提前跟皇上要个承诺自保才是聪明做法。 关键怎么听到皇上极为笃定地答应了,还有之后迷乱的呼吸。 这是他能听的吗? 尤其后半段。 那是皇上的声音嘛! 那是瑞嫔的声音嘛! 真是个妖孽啊。这个瑞嫔。 实在不简单。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晋王府的那一夜。 根据今天两人的对话可知,那时候皇上压根还没有宠幸瑞嫔,所以那晚瑞嫔全是自导自演? 瑞嫔她一个纯洁的小姑娘,怎么能自导自演得那般逼真,让他这个阉人都觉得辣耳朵。 这天赋有点逆天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那晚是妖妃妲己的原声音频,要vip才能听的那种…… 所以璟妃见红的事儿,这么个难舍难分的时候该怎么报给皇上?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急死人啊! ≌≌≌≌≌≌≌≌≌≌≌≌≌≌≌≌≌≌≌ 璟妃得知自己有喜之后特别高兴,大肆赏赐了一番宫里的宫女太监,一片喜气洋洋之象。 更第一时间就让宫里的人把消息散播出去。 没多会儿,陆陆续续地就有住得近的妃嫔们过来贺喜。 虽然说得都很含蓄,但话里话外都是恭喜璟妃拔得头筹,有朝一日母凭子归,说不定某日就成了后宫之主。 这些恭喜话说得璟妃心花怒放,炫耀着皇上和太后因为她查出有喜送了多少多少赏赐过来。 此前因为江月白带来的不快也因此被挤到了心里的一个小角落。 璟妃迎来送往一阵,感觉有些乏了,便遣散了众人,只留了谢贵人。 谢贵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去后换了身衣服,打扮得喜气洋洋,光鲜亮丽,衬托得她明眸皓齿,颇有姿色。 璟妃看着心中不喜。想跟她商议江月白的事,又总觉得欠点火候,对方并没有那么值得信赖。 谢贵人以为还是谈公事,毕恭毕敬地把今日的早会记录拿给璟妃过目。 璟妃随便翻了翻江月白当时说过的话,一股气直冲脑门,怒道,“贱人!” “娘娘,您千万别生气。哪些写得不对,您说,臣妾现在就去改。” “这里,这里,这里。”璟妃一页页地翻给谢贵人看,“江月白的原话都不是这样的。本宫记得她当时说的话比这个恶劣多了。记得把当时她的语气神态都补充上。本宫命你拿回去重改!” “这个......”谢贵人迟疑了一下。 璟妃感觉心中瞬间又堵上了一口气,不高兴地问道,“怎么?本宫说得不对吗?” 谢贵人感到心中发慌,连忙跪在地上,垂下眸子,简短地应了句,“是。谨遵娘娘懿旨。” 想到这后宫就没几个能用得上的人,璟妃收起自己内心的嫌弃,尽量平和地语气跟谢贵人说话: “怎么跪下了,快自己起来!本宫身子不便,就不扶你了。恭喜妹妹晋升贵人。本宫给你准备了些上好的首饰,料子,以后把自己好好打扮打扮,怎么着都是本宫这边的人,不能太寒碜。昨晚伺候皇上,皇上高兴吗?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本宫的合欢香?” 璟妃想知道皇上今天在晨会上进行封赏的真实用意,是特别喜欢还是刻意怠慢。 谢贵人脸一下子煞白,又腾地一下红了。 她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袖子,生怕璟妃这个时候派嬷嬷来查她的身子。 因为她可能还是完璧之身。 昨晚最开始的剧痛令她痛得失声尖叫,浑身瑟缩,结果皇上直接把她扔在屋里,再也没有回去。当然除了她的超级紧张和超级怕痛之外,皇上压根没有做任何准备,直接挖坑种树,也是重要原因。 所以从昨晚被送回承福宫后,她就一直处于极度的担惊受怕中。她不知道别人如何,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失败了。她只记得皇上当时那铁青着的脸,捏着她的脸颊,问完她身上是什么香味,是谁给她送的香后,就毫不留情地翻身披上衣服下了床。 她不确定是自己的痛苦尖叫惹了皇上生气,还是璟妃给的香料惹了皇上生气。 但她不敢告诉璟妃昨晚的真相。 “妾身也不知道皇上高兴不高兴......”谢贵人小声说道,她撒了谎,脸更红了。 璟妃嗤笑了一声,心想,第一次伺候人,什么都不懂,也难怪。 不过,这样的答案误打误撞合了璟妃的心意。如果答伺候得皇上高兴,还是给璟妃添堵。 淡淡地说道:“以后本宫安排你多伺候几次就知道了。” “谢娘娘抬爱。妾身感激不尽。” 谢贵人心中升起一点希望,也许下次再忍忍就好了,都说忍过了那一会,后面就好了。 璟妃这时才步入正题,“谢妹妹出身齐鲁之地的书香门第,向来最聪明。本宫有个难题,指望妹妹参谋参谋帮忙拿个主意!” 璟妃便把今日跟江月白之事原原本本地跟谢贵人讲了,但略去了被罚跪和被罚写检讨这两件事。末了还叮嘱谢贵人要替自己保密,万不可将此事泄露给他人。 谢贵人心中震惊,她看出来了江月白的有意为之。可璟妃偏偏如此冲动暴躁易怒,就中了江月白的计。任意妄为到这种地步,竟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了瑞嫔。不过还是命好,这个孩子救了她。 谢贵人说实话,外表看起来温婉贤雅,不争不抢,其实为人自负。在入宫之前,她就已经筹谋好该如何一步步往上走。所以她在入宫前十天,跟叶苏华截然相反,她一直在隐藏自己,暗中观察每一个人。甚至跟江月白一样,给每个人的家世、性格、人际关系都建立了一个档案。 若她是璟妃,此时一定强逼自己敛住性子,不作不闹,只要不出错,就赢麻了。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璟妃二十年的性子已经养成,如何能在朝夕之间改变? 不过这样泼辣敢爱敢恨的性子,倒是对自己有利,容易控制。 谢贵人首先义愤填膺地跟璟妃站在同一战壕:“这瑞嫔实在太过分!一个嫔,竟然仰仗着皇上宠爱,根本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那你说本宫该怎么做?”璟妃禁不住问道,“这会儿,她还缠着皇上在隔壁宁安宫里鬼混。” 第389章 谢才人的计谋 谢贵人心中一惊,“现在可是白天啊。皇上是千古明君,断不会越矩的。” “有那个狐狸精可就不一定了!”璟妃恨恨地说道,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娘娘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能动气,动气对孩子不好。”谢贵人连忙说道,担心万一有事,自己绝对逃不了干系,还是赶紧溜了。 璟妃感觉肚子不舒服,情不自禁地想到夏嫔的流产经过,顿时有些惊慌。可又难以去除心中不满失落愤怒的情绪。 谢贵人为了撇清责任,立马安抚璟妃:“娘娘有了皇子,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何须舍本逐末,跟一个嫔置气!” 璟妃摸着肚子,一怔。 谢贵人微笑着,暗示道,“她能盖过娘娘的不过是一时的宠爱而已。宠爱能维持多久呢?娘娘身份尊贵,地位仅次于皇后,背靠相府,如今又有了皇子,谁还能争得过娘娘。娘娘,你说是不是。” 璟妃细细思忖了一番,“你的意思是,今天本宫打了她,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谢贵人抿嘴一笑。 璟妃细想一下确实如此,对江月白恨意更甚,骂道,“贱人!” 谢贵人怕璟妃继续生气,或者明白被算计了就去找江月白报仇,到时候又要连累自己,又连忙找补: “臣妾若是娘娘,此时反倒不出手不招惹她,在皇上面前主动把管理六宫事务的宫权让出来,向皇上举荐江月白做这个差事,把她放在火上烤,自己博个知错能改,为母则刚的美名。自己不管闲事,安心养胎生下小皇子。” 璟妃一脸迷惑不解,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宫权还没捂热,竟然要主动让出去,还要让给那个贱人,她如何能甘心。 “她知道本宫有孕,今后还敢故意气本宫不成?她要是真敢,本宫就让她死全家!” 眼看璟妃又动怒了,谢贵人慌忙说道: “娘娘信得过妾身,妾身也要仰仗娘娘荫蔽,刚刚才敢妄言。不管任何时候,抢先生出皇子才是第一重要。娘娘真要对付瑞嫔,不如等小皇子生下来再说。您先好好休息,安心养胎,妾身先行告退。” 璟妃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了谢贵人以退为进的思路,笑着说道,“妹妹果然聪明。” 然而再多夸奖的话,璟妃就说不出口了。 两人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谢贵人拿着今天的晨会记录回去了。她准备像往常一样把故意写错的字词修改后就交给皇上,反正璟妃刚刚已经随口跟她说,改完了不必再拿给她看,交给她处理了。 她怎么可能篡改江月白当场说的话? 当在座的妃嫔耳朵都聋了,脑子都失忆了么。大家不敢得罪璟妃,但更不敢得罪的是皇上。一查一问,就会真相大白。 如果按照璟妃的意思篡改,虽然此时拍足了马屁,但如果到时候出事,璟妃只会撇清关系,把自己这个执笔的给献祭了。 何况,她希望皇上能看到早会上璟妃如何打压欺负瑞嫔,让皇上对璟妃产生厌恶。 这些日子,璟妃仗着自己的位置,对她写的会议纪要经常故意挑三拣四,把在晨会上受的气故意都撒在她头上。 她不仅不能反抗,对璟妃的辱骂苛责都忍耐着。 自从被安排了会议记录员的工作后,经常熬夜到凌晨才睡觉,只为既不篡改原话,又能尽可能哄着璟妃满意。不仅如此,还要处心积虑地讨好璟妃,为她出谋划策,违心地成为璟妃阵营的人。 很多时候,一句话就是一粒种子,只要种在土里,遇到了合适的条件,就会生根发芽。 比如璟妃在谢才人走后,真地在思考谢才人的计谋,她思来想去,觉得谢才人说得很对,平安生下皇子最重要。但她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力。不仅可以管钱管事还可以管人,自然很难舍弃。 直到,她肚子突然开始痛,而且见了红。 她想起了夏嫔的流产,夏嫔就是知道怀孕第二天因为生气和受惊流产了。 她这才突然开始慌了。 除了派轿子去请太医,就是派蓝星去隔壁宁安宫请皇上过来。 可皇上恰好被江月白一波洗脑后被诱拐,沉迷于她的美好中不可自拔...... 这一次因为有了江月白的回应,虽然生涩而笨拙,但是却让李北辰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佳境,更加舍不得早早结束。折腾了许久,方才难得地尽了兴。 他在她耳边低声呼唤她,发现她已经筋疲力尽,早已昏睡过去,此时正蜷着身子面向自己,睡得正香。 她实在太累了,已经彻底没电,强制关机。 阳光照到江月白脸上,李北辰惊讶地发现,此前脸颊上还有明显的印痕,已经淡去了很多,虽然还是能看见。 他欣喜地笑了。原来这个还可以治病。 伸出手来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又缓缓地放下,抚摸了下她湿漉漉的头发,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喊醒她。 他叫了徐福海就在屋子里安排浴桶。他泡在浴桶里远远地望着金色帐子里的人儿。 伸出手指闻了闻,指尖还有她身上独特的芳香。 泡在暖洋洋的水中,水里加了特殊的药草,浑身放松,心里洋溢着一种特别的愉悦。 穿上衣服后,李北辰竟然还能闻到自己身上存留着那股独特的香气,若有若无,只有仔细去闻,才能闻到。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心里默念,“皎皎”。 李北辰吩咐在宁安宫待着的人必须对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否则一律处死。 另外,不许吵醒瑞嫔。要等到瑞嫔睡到自然醒,才给她安排梳洗。特意嘱咐让宫女安排几套嫣红色的新衣给江月白,除非江月白要求换别的颜色。 宫女们心中暗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为瑞嫔会安排得这么仔细。 李北辰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边琢磨着政务上的事儿。末了自顾自地笑着感叹,自己今日也当了把昏君。在此之前,他完全不能想象出自己也能有如此一系列荒唐之举。 但正是因为这些荒唐,让他找到了生而为人得真实乐趣。 这大概就像3d区不能没有蒂法,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他直到把头发晒干了些,才坐着步辇去了璟妃的永寿宫。 坐在璟妃床边,李北辰望着璟妃,轻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见红?” 平日里冷峻的面孔此时添了几分温情,令人完全无法察觉到他此时心里的冷漠和厌恶。 此时的关切,不过是因为赶来永寿宫得太晚,他要安抚住璟妃,避免她大喜大悲流产,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连锁反应,打乱了目前可控的节奏。 “皇上......”璟妃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地拽着皇上的袖子,“臣妾好害怕......” 第390章 善意的谎言 李北辰盯着璟妃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抓住她后拿下来,轻轻按在手下,虚虚地握着。 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医,温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今日来的竟然是位女太医,二十来岁的模样,容貌端正秀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 宫里难得出现女医,李北辰就多打量了几眼,随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后人?叫什么名字?” 璟妃就因为这几眼,感觉十分不痛快,总认为女医在故意勾搭皇上,比如明明不是妃嫔为何要描眉涂胭脂还带着耳珠。 “回禀皇上,臣是孙思邈的后人,姓孙名嘉禾。”女医不卑不亢地垂眸答道。 李北辰微微颔首,“孙思邈的后人,那该很擅长千金科,很好。璟妃的病如何了?” 孙嘉禾很淡然地答道:“回禀皇上,娘娘动了胎气,接下来宜静养一个月。臣已给娘娘开好安胎的汤药。可娘娘说要等皇上来再喝。” 她知道后宫的嫔妃个个都没有省心的,普遍爱折腾。 “璟妃,这是怎么回事?”李北辰语气很温和,听不出什么怒气。 但孙嘉禾却听出来一种盛怒的气场。 璟妃委屈巴巴地说道,“都怪她,害得臣妾动了红。” 故意没有点名道姓。 李北辰点点头,怒视璟妃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动红之前谁来看了璟妃???是谁害的璟妃?” 璟妃一时蒙圈。 动红之前见了谢才人,可让她愤怒心碎的是瑞嫔那个贱人啊。 她暂时还不想把火烧到谢贵人那里,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忙自己岔开了话题。 “皇上,那药闻起来苦死了。臣妾不想喝。”璟妃抽出手,扯着李北辰袖子央求道。 李北辰盯了璟妃一眼,转头对孙嘉禾吩咐道,“孙太医,你把药端给朕。” 所有人都以为李北辰要亲自喂药。 璟妃一脸得意洋洋,另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心想,孩儿,你真是母妃的福星,不然你母妃还真不知怎么哄好皇上。 谁知李北辰尝了一口药,然后神色如常地说道,“还好,不苦,你把它一口喝下去,就感觉不到苦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像对璟妃有百般深情和爱护一般。孙太医觉得皇上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无情。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如果越是苦的药,越要憋着一口气喝完,不要停顿不要等。因为越等越苦,越拖越苦。 璟妃失望地说道:“可臣妾就是觉得好苦。” 李北辰缓缓搅动勺子,淡淡地说道:“难道你不想保住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孙太医,你开个流掉的方子,不要太伤身的那种。” 孙太医这时才发现,皇上真冷酷无情,不听话就自生自灭。但孙太医觉得这样很好,不拖泥带水,够果断。 璟妃听了此话,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冷酷无情,如同万箭穿心,只觉得肺腑之中阵阵难受,直想反胃呕吐,连忙伏在床边,呕了出去。 有污物喷溅到女医的头发和脸上。 璟妃呕得过于剧烈,脸色惨白,抓着皇上的衣角,呜咽着说道,“求皇上不要,臣妾错了,臣妾想要这个孩子。” 李北辰皱着眉头看向脸上沾染了污渍的女医,“孙太医,你去洗把脸。” 又看向璟妃,用警告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瞎胡闹。乖乖把药喝了。听话。” 李北辰把碗小心翼翼地递给璟妃,替她擦掉嘴角的污渍,“朕记得前几日夏嫔的孩子就是因为大喜大悲掉的。” 璟妃端着碗,泪水掉进了碗里。她不敢再造次,含着泪忍着药的苦,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底朝天。 胃里继续翻涌着,还是想吐,但她却不敢再任性,愣是强行把药压了下去。 这时,璟妃想起来谢贵人的话,她想要说她把六宫宫权让出去给江月白那个贱人,嘴巴动了几次,却都说不出口。 见璟妃乖乖地喝了药,李北辰接过碗,递给孙太医,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样不就很好了?听孙太医的话,每天好好吃药,好好躺着。” 璟妃挣扎了半天,才吐出来这么一句话,“臣妾有件事想跟皇上说......” 说着扑到了李北辰的怀里,两只胳膊环抱住他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吓了李北辰一跳。 李北辰立马问候在一旁的孙太医,“她这样突然扑过来,孩子会掉吗?” 孙太医犹豫了下,“回皇上,已经见红还是小心为妙。动作幅度不宜太大。” “你看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你还是好好躺下吧。”李北辰小心地将璟妃放平。 璟妃却揽着李北辰的脖子不松手,李北辰压住火气,耐着性子,说道,“你不是有事要跟朕说?”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彼此都能感触到对方的呼吸。 “孙太医,你先退下,在门外候着。” 待孙太医退下后,李北辰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璟妃却突然抬起身子,嘴唇在李北辰嘴唇上贴了一下。 这一下子就犯了李北辰的忌讳,顿时失去了耐性,直接生硬地掰开了她的手,“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 璟妃酝酿了半天才能挤出来的话硬被李北辰堵在了嘴边。 李北辰坐直身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宫务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保胎最重要。朕跟太后娘娘商量下这事儿怎么办。你不用担心。” 璟妃难以置信地望着皇上,那个位置她就坐了一天,屁股都没捂热。 她后悔刚刚就是狠不下心主动提,总想两头都占,却忘了自己根本没有两头都占的本事。 之前如果主动说了,还能讨个识大局,懂进退的名头,甚至还能搏得皇上几分好感。这下好了,皇上开口了,她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谢皇上关心。”璟妃挤出几分微笑,小心翼翼地攥住皇上的手,“臣妾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妾好。臣妾听皇上的,好好卧床养胎。” 李北辰却抽出手来,“这样就好。朕就先回勤政殿了。” 走了两步之后,停下步子问门口的碧月,“娘娘确认有喜之后,是否有谁来过?” 碧月心虚地含糊说道,“各宫的妃嫔都来看过娘娘。” 李北辰眉头微皱,“朕先走了。你们娘娘需安心养胎,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一律不得进来探访。如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明明李北辰对她十分照顾有耐心,可璟妃就是难受得想哭。 在抽抽着掉眼泪时,一直好看的帕子递到她眼前。 孙太医冲她温柔地笑着,“娘娘快擦擦,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皇上会心疼的。” 孙太医以为这后宫就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容颜的,说这样做会“不漂亮了”,应该会有用吧? 然而璟妃却哭得更凶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道不完的委屈。 孙太医只好安慰道,“璟妃娘娘,皇上对你如此关心,如此护着你。你要好好养胎,别老哭老伤心了,对孩子不好。” 孙太医心想,后宫女子如果不在乎容颜,总该在乎孩子的吧? 璟妃破涕为笑,“你觉得皇上对我很关心?” 原来娘娘在乎的是爱情。 孙太医找到了病因,也就开出了药方:“是啊,娘娘。皇上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善意的谎言也是一味良药,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她只是说不一样,又没说怎么不一样。想怎么理解就看听的人自己。 璟妃满足地笑了。她相信孙太医的旁观者清。 至于安排谁代替璟妃坐这个位置,李北辰派人传话给太后,由太后娘娘全权定夺。 从内心底而言,他不希望江月白这个时候坐上这个位置。于她而言,近来风头过劲,但位份和声望并不足以服众。 璟妃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绿树和蓝天。 她突然很怀念当初还没有入宫在相府的日子。 那个时候姐姐还没有出嫁,三姐妹整日里吵吵闹闹,时常还可以去郊外踏青,庙里上香,街市里看花灯...... 最常见的烦恼就是母亲给谁多做了一条漂亮裙子,脸上又多了个痘痘,去年的裙子今年腰部竟然就紧了,父亲跟母亲拌了几句嘴,半夜有几只猫叫春吵得烦人,种下去的茉莉没几天就枯了。 那时候以为恼人的东西,如今看来充满了乐趣。 她好怀念那些日子,那些无拘无束的欢笑。 可惜再也不会有了。在这后宫里,无论欢乐还是悲伤,都没有人真正在意自己。 孤独漫过她的心田。 抚摸着小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和孩子之间的生死相依。 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脸上带着笑。 蓝星和碧月望着自家主子睡梦中的笑容,微微松了口气。 第391章 两个儿子都想保 璟妃有喜,意味着子嗣丰厚,又恰逢太后寿辰,皆为皇室兴盛吉兆,有利于社稷稳定。 李北辰内心还是高兴的。 走了数步,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徐福海,“璟妃是不是已将有喜之事广告六宫了?” 刚刚徐福海在外面候着时,就已经打听过了:“娘娘是传告了六宫,不少嫔妃还过来贺喜探望了。其中昨日侍寝的谢贵人在璟妃房中坐得最久。她离开后不久,璟妃就腹痛见了红。” 殿选时,谢才人就表现出温柔知性有才气,与其他争风吃醋的女子不同,李北辰有几分好感,不然不会直接封了才人。 之前过来勤政殿送过几次晨会纪要,字迹清秀工整,举止温婉有礼,李北辰对她印象还不错。 可是想到昨晚他还未对这谢贵人怎样,她就高声尖叫喊疼,侍寝如同被谋杀,就心生不痛快。 又想起她使心机,敢对帝王使用来路不明的催情香料,令他血脉翻滚,险些失去理智,就禁不住生气。 “给朕好好查,昨晚谢氏身上使用的香料,竟敢对朕用乱人心智的东西。” 徐福海小心翼翼地劝道:“或许谢贵人只是想博取皇上的欢心。” 若不是见到皇上对瑞嫔那般疯狂迷恋,在徐福海眼里皇上就是禁欲过了头。 历史上许多皇帝不仅让妃子嗑药,自己也嗑药,只求疯狂地快活。 而李北辰之前不仅对跟妃子睡觉很冷淡,基本照章办事,除了上次淳常在疯狂过一把,此外从不见他沉迷。更是十分厌恶妃子们采取各种卖弄风情的手段。 李北辰皱着眉头,想到离开前璟妃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 “璟妃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刚刚竟欲言又止,你说她是不是听了谢贵人说了什么?” 徐福海怔了一下,“老奴不知。但……或许不是坏事。” 见徐福海说“或许不是坏事”,李北辰心中已经有数,沉吟片刻后,笑着对徐福海说,“你这老东西都成精了。” 徐福海毕恭毕敬地说道,“老奴一心侍奉皇上,唯恐有所疏漏。” 李北辰微微一笑,“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福海沉吟片刻,“皇上若是想要保瑞嫔平安,谢才人聪明圆滑,八面玲珑,可以为皇上所用。” 李北辰明白了徐福海的提议。 不管谢才人本身动机如何,只要璟妃能听得进她的话,她这枚棋子就有用,就该好好用。可以借谢才人安抚住璟妃好好养胎,还可以利用对她表面的宠爱分去众人对皎皎的敌视。 “召谢贵人来勤政殿伴驾。钱贵人侍寝推迟到明天。” 徐福海已经明白皇上的意思,可是又担心江月白那边会不会有想法,“就恐瑞嫔娘娘误会......” 李北辰微有犹豫,今晚才是他们真正的新婚之夜。白日的荒唐,无法记录在案。只能晚上继续劳作一番才行。 徐福海恭敬出声,“皇上,瑞嫔一直想回桃蕊宫看看妹妹淳常在......” 李北辰顿时被点醒,“那好。瑞嫔醒后,你就派人安排她回桃蕊宫与妹妹叙话。朕晚上忙完了再去寻她。” 徐福海又说,“璟妃娘娘如今怀孕身子金贵,气性又大,却无人照看,任人前来挑唆。手下的奴才们逃不了干系。”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璟妃宫里伺候的人是该换掉了。” ※※※※※※ 勤政殿。 此时已申时初,过了用午膳时间。 李北辰饥肠辘辘,传了几道滋补肾脏的荤菜和一道大补的佛跳墙补充体力。 眉眼间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是被极大满足后的舒心。 吃完饭后浑身热乎乎的,精力充沛。独自一人在后花园边散步边思考问题。徐福海已经替他传旨意下去,接下来他想见的人都会在殿外候着。 最先见的孟相。 孟相明天就要出发去南方,随行人员车辆物资等均已全部安排妥当。他来就是为了跟皇上确认孟青和孟冉的安全。孟冉昨晚也被大理寺抓进大牢关了起来。 李北辰直接跟他摊了牌。告知孟相,现在人证物证证据链完整齐全,证明杀死妓女云熙的人就是他的小儿子孟冉。 孟冉已经秘密招供。 就是因为嫉妒孟青是嫡他是庶,孟青可以世袭爵位,而且比他优秀,担任朝廷要职。 尤其是这次裁剪儿子们的开支。孟相对儿子们不公平,对孟青裁撤最小,其他儿子裁撤幅度都很大。孟冉最为浪荡,奢侈惯了,完全不能适应没钱的生活。 所以不患寡而患不均。孟冉怀恨在心,加上早在包房里就觊觎云熙的美色,发现云熙竟然在茶水间把第一次给了哥哥,更加妒火中烧。掐死云熙后栽赃陷害哥哥。 李北辰淡定地问孟相:“如果只能二选一,两个儿子你要保哪个?” 孟相沉吟片刻后问:“如果两个都想保,圣上要臣怎么做?” 他不会傻乎乎地真在两个儿子里面做选择,更不会口出狂言两个都想保。皇帝必然是有坑挖在前面等他。 孟青和孟冉都是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嫡子,一个是最疼爱的小儿子。虽然孟冉不成器,但还是舍不得放弃他。 李北辰盯着孟相,轻笑了一下,严肃地说到,“站队。如果想两个儿子都想保。朕跟他,你必须选且只选朕。” “他是谁?”孟相故作疑惑地问道。 李北辰笑问:“你觉得是谁?莫非你觉得能瞒过朕?” 孟相立马拱手作揖:“臣对陛下不敢有所隐瞒。皇上有话不妨对臣直言!” 一边用余光观察李北辰的神情,试图判断虚实。 然而新帝面色十分平静,看不出来悲喜,有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见孟相在打量着自己,还在做最后的抵抗,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朕已经通过密报系统和对天香楼的探查,查明了你跟他之间通过天香楼密切的合作关系。” 李北辰终于在孟相脸上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慌,不紧不慢地说道:“韩仲载交代了所有的罪状,并已签字画押。你是先帝给朕安排的顾命大臣,朕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想以谋逆之罪带着九族一起死,还是站在朕这边,为朕所用?” “臣该如何做?”孟相眸光深沉。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把你所知道的全都交代了,配合朕接下来的行动。朕会既往不咎,维持你和孟青继续在朝中的位置不变。但孟冉要留在朕身边做质子。” 两个儿子如今被李北辰秘密地拘押起来,孟相没有挣扎多久,最终决定跟皇上合作。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臣会花些时间梳理一下相关信息呈交给皇上。只愿皇上能信守承诺,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放过臣的家人。” “好。朕一言九鼎,答应你,”李北辰笑着说道,“朕今后还要仰仗于孟相。希望从今往后,孟相一心一意,君臣不负。这是朕给你最后的机会,绝对无下次。” 李北辰交代了他们即将开展的一项合作,要求孟相反水,作为他的投诚状。 末了,李北辰禁不住问孟相,既然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跟谋反集团来往,对方到底给他提供了什么好处。 孟相哈哈哈一笑,坦荡地表示,其实对方并没有许诺天大的好处,不过是允诺给他封侯,爵位世袭的同时除掉陈相。 但让他真正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李北辰此前不在皇位之争中,属于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捡漏得来的皇位。 之前完全没有投资过李北辰,没有从龙之功,又不像陈相提前在李北辰还是皇子时就把女儿嫁了过去,所以怕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一天会被清算,保留退路。 李北辰震惊于孟相的坦荡和老辣。孟相也震惊于新帝的成熟速度。 昨天孟相与李北辰间的谈话,令孟相认可了新帝;今日则是敬畏于新帝。 孟相走后,李北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密报和天香楼的调查证据,不过是利用信息差和心理战术给孟相施压,诈了他一回。孟相刚刚谈话里透露的才是他新掌握的证据。 实际上,孟相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他并没有点破。因为两个儿子在皇上手里,被秘密地拘禁起来,就拿住了孟相的命脉。 第二个见的陈相。 李北辰找陈相,一则参考孟相的方案,最终敲定西部赈灾方案的细节,明日在早朝上宣布。 与孟相不同,陈相这边李北辰除了配备两名太医以外,还配备了钦天监一个人,工部两个人。 工部会专门配备两个水利专家,现场勘察西部缺水问题,做一些蓄水、打井、灌溉的设施。钦天监则去负责组织大型现场祈雨祈福活动,安抚民心。 说完了西北赈灾问题,李北辰把陈相晾在一旁喝着茶半天没有说话,把一向老成的陈相都搞得有点头皮发麻。 皇上莫非发现了什么? 陈相心下忐忑。 他总觉得皇上今天有些不一样,对于西部之行愈发没底。 第392章 与陈相的博弈 李北辰对于如何跟陈相交锋,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他这几天问自己最多的问题是,假如自己是谋逆之人,是继续潜伏还是尽快采取接下来的行动,又如何采取行动。 得出来的结论是,假如自己是谋逆之人,那么从那晚的刺杀开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已经无法继续潜伏,如果不能趁乱发动第二次刺杀或者政变,那么皇帝李北辰很快就会顺藤摸瓜,将自己精心布下的局一举摧毁,把相关的人一网打尽。 而接下来采取行动的时间点,如果是三弟魏王,最好的时间点是在六弟晋王就藩之前,以设宴下毒围攻的形式最为高效可靠,重点在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如果是两位丞相之一,那么最好的时间点在于晋王就藩之后,太后寿宴之前。这段时间宫里人忙于寿宴准备工作,防备最为薄弱。另一位丞相均被派到外地公干,朝中针锋相对的力量减少。重点在于一举成功上位,斩草除根可徐徐图之。 如果是被分封到外地的皇叔,那么最好的时间点在于坐山观虎斗,几败俱伤酣战之时,皇叔则可打着扫除乱臣贼子,拱卫皇室的名义带兵趁乱入京。 如果是有多股力量,那么另外两股力量会坐山观虎斗,然后等到两败俱伤时,再趁火打劫。而根据上面的推测,最好能团结两位丞相。避免在跟魏王决战时,遭到他们的埋伏,腹背受敌。 只是就李北辰对陈相的了解,他的性格与孟相完全不同。 他没有孟相愿赌服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枭雄气势。 陈相性格过于圆滑,偏阴柔内敛,他会跟以前一样,谦和有礼,一如既往地揣着明白装糊涂,善于打太极,对所有的责任能推则往外推,对所有的指控死不认账,除非铁证在眼前打脸。 虽然李北辰已经推断出,陈相秘密地控制着前太子的遗腹子,企图发动政变后,将年幼的遗腹子作为傀儡控制,自己独揽大权。但推断只是推断,还没有陈相谋反的直接证据。 陈相绝不可能承认犯下谋逆这样的大罪。 固然可以直接秘密杀掉,但当下正是用人之际,也是尽可能稳定朝局之际。贸然杀掉,容易引起难以预测的动荡。 也可以把已有的证据怼到他脸上,但那就意味着彻底扯下了遮羞布。 所以李北辰没有指望陈相会认罪,需要的只是他在与其他方交战时,不背刺自己即可。 想了又想,李北辰决定捡一个擦边问题出来谈。 “陈相一直主管户部。昨日慕容池告诉朕,他已经清理完户部账目,发现从五年前即开始有大量的钱被不明原因地被挪用,出现了大笔的亏空,这个亏空每年都在补,但窟窿越补越大,至今都没补上。这个事情陈相你怎么看?” 陈相被问得冷汗直冒。 他不确定皇上到底知道多少,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慕容池查出多少。参与过的人有多少已经秘密地被皇上抓住招供。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过大理寺专业的刑讯老手。 但还好有个背锅侠,而且他已经死了。死人的嘴是最牢的,肚量也最大,怎么冤枉都不会反驳。 陈相毫不犹豫地把户部账户的亏损漏洞推到死人张成头上,坚称自己存在失察,贪腐也已经如实上报,上缴了贪墨银两,无其他作奸犯科之事。 “大理寺那边说户部侍郎,你的学生,林思田,经过审讯后交代说,你跟张氏也有媾和,他之所以一直不认张成的次子,因为他次子更像陈相。” 李北辰分析林思田最初愿意替陈相遮掩,一则因为他确实也跟张氏多次通j;二则,陈相是他的恩师和分管领导,于他有知遇之恩和师生之情;第三,陈相不倒,还可以隐蔽他,陈相倒了,树倒猢狲散,他也跟着没有好下场;第四,如果只查到林思田,那么最多就是通奸罪,罪不至死,更不至于诛九族。如果查到陈相,则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可能要诛九族。 林思田昨天翻供,是因为李北辰授权大理寺那边诓骗林思田,声称已经掌握陈相的证据,被抓起来秘密羁押。如果他能坦白从宽,主动交代,他个人死罪难免,但可以免于诛九族,祸不及家人。 但林思田除了在太子与贵妃的五皇子内斗时,帮着掩护张成给太子党挪用公款,再就是掩盖了陈相在陈府设宴时趁张成酒醉强奸了张氏后多次私通导致张氏怀孕外,其他事情他并无所知。 “皇上,林思田这是一派胡言!纯属污蔑!老夫做人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臣都已官至宰相,怎会如此不知廉耻,私通有夫之妇?让臣跟他当面对质,臣没有这样鲜廉寡耻,诬陷老师的学生!” 陈相怒目圆睁,脸色微红,气得胡须一翘一翘的。 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陈相突然悲怆地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皇上大理寺多酷吏,为了结案逼供,惯用严刑拷打,林思田很可能在苦楚之下,屈打成招,瞎编乱造。林思田是臣的学生,臣了解他,他为人聪敏勤恳。虽然与妇人私通,但张氏生性放荡,林思田罪不至死,还请皇上开恩,留林思田一条性命。” 李北辰心中一声冷笑,生性放荡,是因为张氏同时跟你和林思田二人私通,所以孩子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朕知道了。”李北辰淡声说道,慢悠悠地喝着茶。 在放下茶盏的一瞬间,眉眼挂上笑意,“陈相,璟妃今天刚刚确认有喜,两个月,她还没来及告诉你吧。你马上要做外祖了。” 陈相跟孟相一样,直到这一刻老谋深算,波澜不惊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波澜。 人跟人之间千差万别,但对子女本能的爱,却没有什么不同。 陈相震惊地盯着李北辰的脸,满眼喜悦,眼睛里亮亮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璟妃在卧床养胎,刚刚朕还去永寿宫见过她。如果丞相想见,丞相出发之前,可以安排见一面,话话家常。” 陈相忙担忧地问道,“谢皇上恩典,亭玉她还好吧?见喜了,身子还适应吧?” 李北辰则很淡定,“她还是老样子,脾气还是一样大,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所以今日动了胎气。朕已经安排孙思邈的后人专门照顾,应该问题不大。” “为臣有罪,疏于对儿女的管教。”陈相跪在地上连忙说道。 李北辰微微颔首,面色肃冷,“陈相说得不错,确实疏于管教。” 敢动不动就直接抽朕的爱妃耳刮子。 李北辰想了想,温声说道,“陈相该老当益壮,学孟相再多生几个儿子。西部不若江南,气候干燥,缺衣少食,颇为清苦。朕赐你姬妾二人,同去西北赈灾,以慰辛劳。” “为皇上分忧,臣不觉得辛苦。” “国家大事重要,延绵子嗣一样重要。不过是朕的一点心意。” “臣……遵旨。”陈相硬着头皮应下。 完全搞不懂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此时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帮助女儿平安生下皇子。 陈相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担心因为脾气大,一个不小心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给自己折腾没了。 第393章 这人别有用心 说实话,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来的时间点太巧合。 令陈相完全措手不及。 此前有人给陈相传密信称,进宫后不久太后就给璟妃赐了绝子汤,今生都不可能生下皇嗣。因为太后忌惮陈家权势,还有陈相曾经在夺嫡之战中站了前太子,而前太子生前一向爱刁难欺负当今圣上,而太后一向是有仇必报的人,所以绝不会容忍陈家生下龙子。 璟妃多年未曾怀孕过是他跟夫人的一块心病。 陈相最开始以为女儿不受宠,后来夫人告诉他并不是,相比其他妃子,璟妃承恩次数更多。后来发现所有的妃子几年下来都未见喜,陈相又以为是圣上有问题。直到收到密信,加上熙容华的有喜,让他觉得这个说法很可能有道理。 对二女儿璟妃愈发地心疼和自责。 陈相有跟孟相同样的顾虑,当年没有选择支持李北辰,没有从龙之功,反而大力支持过圣上的死敌前太子,怕李北辰有一天对他们进行系统清算。原本寄希望于璟妃能怀上皇子,那他们也算有了依靠。而璟妃被赐息子汤的密信令他的希望破灭。 故而陈相才会先下手为强,铤而走险,密谋借着前太子的遗腹子谋反,将其扶植为傀儡皇帝,除掉孟相,自己则总揽朝政大权,而不是整日仰仗皇帝的鼻息,担惊受怕。 如今看来,给他透露这个信息之人别有用心。 陈相在心里权衡,要不要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皇上。 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摸不着头脑皇上为何赏赐他带着女人去赈灾,顺着皇上的意思领了命。 他心中担忧璟妃,一心想保住她腹中的孩子,连忙恳求皇上,“皇上,臣请皇上开恩,准许贱内能入宫照顾亭玉。” 李北辰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陈夫人进宫,至少能看着点璟妃,还能安慰安慰她,她的脾气一般人根本劝不住。而且还能多增加一个人质,何乐而不为。 “朕准了。丞相夫人今日就可入宫照顾。陈相,你可还有话要告诉朕?” 陈相就跟女儿璟妃一样,到了嘴边的话,因为一点侥幸的执念,就是说不出口。 他摇了摇头,“臣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没有其他的话要讲。” 李北辰意味深长地问道,“之前可曾有人对陈相说过什么,让陈相误会璟妃一直未曾见喜的话?” 陈相心底有点慌乱,但表面上镇定自若地摇了摇头。皇上问的这个问题怎么答都是坑。只能从自家女儿找问题,“听贱内说,亭玉身子一直不大好。她托人传过话来,找我们要过调理身体的方子。想必是如今终于见效了。” “哦?是哪位医师开的方子?” 陈相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皇上,是如今的太医院附属研究院的姜院长。当时姜院长还未入宫接替姜老太医的位置,还在他们自家的医馆里坐堂。” 他在没有必要撒谎的问题上绝不撒谎。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补圆。 “原来如此。”李北辰微微颔首,“看来姜闲果然是个人才,朕看对了人。” 陈相连忙拍马屁,“皇上圣明。姜太医家乃杏林国手,妙手回春,名不虚传。” 李北辰想起来当初甄妹妹在桃蕊宫确认怀孕时,当时的院正就提过一句说姜闲最擅长的科目是千金科。之前一直是姜闲在给瑞嫔看病,看来现在可以把他召来,替瑞嫔先开点方子,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增加怀上的可能。 没时间说废话,吩咐陈相可以离开后,李北辰吩咐徐福海派软轿接姜闲过来勤政殿一趟。 接下来,李北辰就将礼部尚书顾扬清、户部尚书慕容池、钦天监袁天师、广济寺住持宽济大师召了进来。 众人进来后,皆满面喜气地恭贺皇宫内出现祥瑞。他们登台表演的时间到了。 在勤政殿等待期间,太后派徐公公来邀请几位大人前往慈宁宫现场见证了祥瑞,个个看完皆赞叹不已。 李北辰朝着宽济大师合掌行礼后,恭敬地问道:“宽济大师,您怎么看?” 宽济大师身着朴素的灰色袈裟,衣服上点缀着佛教法器的图案。面部线条柔和,眼神明亮而坚定,带着一丝温和的慈悲,而他又粗又浓的眉毛,增加了他的庄重威严,令人不自觉地信服。 整个人给人以庄严安详平和的感觉,仿佛已经超然于这个世界之外,又独自构造了一个小世界。 他微微鞠了一躬,坦诚地注视着李北辰,“阿弥陀佛,如此祥瑞,正是大明王朝转危为安,欣欣向荣之象。太后娘娘仁爱慈善,生养了圣上这样贤德之人,天命之子,加上长期吃斋念佛,受戒诵经,如法修持,供养佛三宝,已有所成,天地感念,故出现此祥瑞。宜广为传颂,鼓励世人恪守孝道,孝敬父母,爱护儿女,慈悲向善,少恶念,多善行。” 宽济大师的声音平和而有力量,让人听着十分愉悦。 李北辰回了一礼,“谢宽济大师。善哉!宽济大师所言极是,治国齐家自当应如此。” 视线环绕了一圈,扫过每个人的面庞,“诸位卿家畅所欲言,该如何借此机会彰显太后功德,启迪民众心智。” 袁天师的意见不变,还是原来的三点。 第一点,通告天下,广为人知,激励天下人的精神。这点得到了在座的全体支持。具体落实在礼部,顾扬清表示今天会拿出方案; 第二点,大赦天下,减免税赋,减轻劳役。这点得到了慕容池的支持。但慕容池进行了细化。比如应全国范围内减免税负,但因为需要治理水患,修建必要的军事和民用工事,这部分的劳役不可大面积免除,否则来年会带来更大灾难。李北辰要求慕容池拿出一个细化的方案,全国哪些地方减税,哪些需要免税。 第三点,圣上率百官建坛祈福则需要多方合力。礼仪程序归礼部负责,开支预算归户部负责,施行需要钦天监和广济寺共同指导参与。 “宽济大师,是否可在慈宁宫的祥瑞原址设坛诵经持咒,为民生社稷祈福,之后再为太后四十寿诞奏请天庭恭贺祈福?” 宽济大师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善哉!人人皆传当今圣上孝顺母亲,今日老衲得见果然如此。天子为国民表率,君王贤明仁德乃国民幸事。本寺众僧欣然乐之,共襄盛事。” 慕容池掂量了又掂量,冒着得罪现场所有人包括皇上的风险,说出了关于预算的看法: “臣总管全国的钱粮,以为当下国库钱银紧张,各地赈灾、镇压叛军、边境军队均需要大量经费,举办圣上率百官设坛祈福应尽量简化,以体现与民同甘共苦,而不宜铺张浪费,贪图隆重华丽。” 第394章 组会的最高境界 慕容池要求限制庆典开支不可铺张浪费的提议,立马激起了反对。 顾扬清直接表示不赞成:“皇上明鉴,礼乐庆典祈福,都有议事规程,以体现对上天的敬畏感恩,讲究如仪如轨。通过祈福庆典,能使皇上受制于天命,国家强盛和新推行的政策合乎天道散入人心,能安定民众,给民众以希望和寄托,这是多大的教化作用!这点花费与其他方面的开销相比,与所带来的好处比,并不为大。” 袁天师接话道:“臣赞成顾大人所言。仪轨作为敬畏天地的固定仪式,一节一礼皆不可废弛简化。既要行大礼,发大愿,宏大志,势必要追求气势恢宏,不然何以彰显天威祥瑞之气。如果简化还不如不做,免得触怒上天。何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就是最大的倚仗,而这次祥瑞就是赢得民心的一次重要机会。” 慕容池简直都要被他们说动了,如果不担任户部尚书,管钱袋子,他也要支持别管钱的事儿,盛大操办,让太后和皇上开心就行,管他其他方面有没有钱花,明年有没有钱花。 但他终归管钱,屁股决定了脑袋。 “皇上,臣以为气势宏大跟铺张浪费是两回事。礼仪在保证如仪如轨的同时,具体到每个细节都可以作到尽可能减少铺张浪费。例如可在天坛祈福,就不必劳师动众出动军队去郊外。百官可穿旧礼服,就不一定要制新礼服。再比如,要想气势宏大,场面壮观,不如带着京城百姓一起祈福。如此一来,普天之下,君民同心共愿,更能感动天地。不仅能达到奏请天地的目的,还能大力教化民众,一举两得。” 众人皆心中一震,此前皆未想到这些细节之处,尤其带着百姓祈福这个想法,令人耳目一新。 李北辰望向一直沉默着的宽济大师,“宽济大师,您以为如何?” 宽济大师眼中含笑,“阿弥陀佛。老衲以为诸位说得都有道理。盛大宏伟,令人感到震撼,方能使芸芸众生感到敬畏,此乃方便之法。老衲也很赞同慕容大人的看法,如果能提前广告天下,届时天下百姓共同祈福,激发天下众生共同的祈求风调雨顺,幸福安康的愿力就再好不过了。” 宽济大师说完,场面上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每个人的看法都融入其中,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么会不认同呢? 这就是开组会的最高境界。最后达成的方案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李北辰心中愉悦,十分认同宽济大师最后兼收并蓄的总结,环顾四周后,方才问道:“本来最开始,你们各说各的理,让朕感觉此事难办。宽济大师的看法集合了众家之长,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朕觉得这个解决办法不错。众爱卿以为如何?” 更是领导智慧的体现。 众人齐赞叹道:“皇上圣明。” 他们静等皇帝最后的决定。 李北辰凝神思索了片刻又说道:“你们就先按照刚才的分工准备起来。礼部、钦天监、广济寺先一起出个仪轨方案,列明需要的人财物数量和规格等级。再交给户部进行审批,看看各项花费是否合理。钦天监尽快给出两到三个举行仪式的日期。礼部今晚拟定关于恭贺宫内出现祥瑞的圣旨,明日给各地通告下发下去。” “启奏皇上,请问圣旨内是否要写祈福大会一事?”顾扬清问道。 李北辰略一思忖,叮嘱道,“祈福大会仪式,在最终定好预算前,此事细节务必对外保密,仅限于你们四人知晓。” 众人退下后,李北辰对着窗外发了会呆。 当初太子被毒死,贵妃的五皇子被赐死后,先帝立了他为太子,朝中大臣因为此前完全没有投资于他,多数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多数在观望。 前几日就有收到折子说民间又有关于皇上的传言流出。传言说他纳妃多年无所出,登基两年各地灾害频繁,今年又多次遇刺,说明德不配位,天理不容,必有祸患。 这样的传言十分蹩脚牵强。 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有人在故意搞事,可就算知道也很找到推波助澜之人。 因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就是“救世主文化”。 陷于苦难中的百姓,受千百年来历史文化的浸润,很容易接受朝廷的更替,期盼着有一个“天选之人”出现推翻旧的王朝,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要求不高,就是得到上天的眷顾,风调雨顺,免于瘟疫和战乱,正常平安地活着。 对抗这些谣言,除了从务实的角度解决问题,今日的祥瑞与熙容华、璟妃的怀孕都来得真及时。 如果皎皎下个月也传出来怀孕了,就更好了。 他又开始想念江月白。 哪怕此时不过休息片刻,都希望能见到她在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说话。 甚至想要跟她聊聊这个祈福大典的事情,问她怎么最省钱又最隆重。毕竟她出身商户家庭,应该很懂如何省钱办事吧? 然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只要想到她,他心头就有了欲念,身体也很诚实。 真可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一次,如此巴望着赶紧干完活,好去抱......他的娘子? 还没有小太监来通报,说明皎皎还在酣睡,还没有醒。他刚刚离开时已经吩咐过,只要皎皎醒了,就过来通报。 她今日想必累极,睡得极熟。自己离开时,她都未曾发现。 李北辰满足地看着窗外,突然发现牡丹花最名贵的品种之一,魏紫竟然开了。 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处处都是吉祥之景。 四月正是最好的赏牡丹花的季节。 今年这魏紫似乎开得格外好,上上下下结满了花苞,有几朵已经盛开,海碗口大小。 盛开的魏紫,整体是极其华美的紫色,边缘却又是浅紫红晕,很大一朵,层层叠叠,鲜艳夺目,给人以雍容华贵之美。 恰如宋词所说:“魏紫姚黄凝晓露。国艳天然,造物偏锺赋。独占风光三月暮。声名都压花无数。” 令他想起江月白今日身着红妆的美艳不可方物。 脑子里浮现出她情深到处时的迷茫,整个人柔软如水......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要知道,这么多年璟妃她们一直无所出,并不是他不行,反而是天赋异禀,阳气旺盛,精力远超于常人,他为了让一切可控,刻意压制自己不去满足,转化为疯狂地苦读和练武。 如今遇见了她。真好。 他吩咐徐福海:“把屋外的两盆魏紫,花开最盛的那盆端给太后,另一盆端到宁安宫。放到皎皎醒来能得到的地方。姚黄的两盆,一盆送给太后,一盆送给皇后。再给太后搬去其他几个品种,凑齐六盆给太后送去。” 母后一向喜爱牡丹花,从前父皇在的时候,因为只有皇后才能独自观赏牡丹,簪新鲜的牡丹花做发饰,所以先帝在时,母后之前从未尽兴地赏过牡丹花。 去年先帝去世一周年,宫里停了包括春季赏花会在内的全部娱乐活动。母后为寄托哀思常年缟素,在宫里的小佛堂里吃斋念佛。 今年恰逢母后四十寿辰,正好可以在寿辰当天举办牡丹花会。 不一会儿,就见到几个小太监走过来抬花盆。 有个年长点的太监跟在后面提醒道:“你们都给小心点,可别碰坏了这些牡丹,金贵着呢。枝叶花芽一点点都不能碰到。都给小心点。” 一会儿又听到吩咐:“一盆盆地抬。慢点慢点。别挤在一起。” 众小太监皆屏住了呼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生怕碰着了一点点,犯了主子的忌讳。却都禁不住偷偷地打量着花盆里的宝贝疙瘩。 果真国色天香,鲜丽夺目,实在令人惊艳。 怪不得主子们这般稀罕。 第395章 科举舞弊案1 李北辰敛住心神,宣了大理寺少卿杨万里、黄少安,还有慕容池进来。 慕容池虽然担任着户部尚书,但还是保留了在翰林院的翰林学士身份。有点像担任政府官员的同时在大学里兼任特聘教授。 这个特聘教授日常不再从事纯粹的学术活动,但是参与招研究生、阅卷、答辩等日常事务,也可做考生的答辩委员会成员,甚至根据资历可以做答辩主席。 慕容池就是上述性质的特聘教授。三天前被任命为此次春闱会试的主考官,组织其他十八名翰林学士担任房官重新阅卷。 大理寺成立专案组对科举舞弊案进行了调查,三天里对叶竹卿进行了审讯,并进行了大量的走访,但并未发现叶竹卿身上有什么疑点。 他对试卷的内容了如指掌,对答如流。临时出新考题,写出来的答案条理清楚,文采斐然。 光是一个考试后在他身上发现的会试答案纸并不能作为作弊的有效证据进行定罪。 所以只能先释放了叶竹卿。 慕容池皱着眉提出了一个疑问:“可是,臣有一事不明。春闱已过去近二十天,如果是考场临时作答,此时很难记得全部,至多记得大概。如何能对答如流,字字不差?除非事先背诵过。” 杨万里与黄少安对视一眼,这也是他们认为的疑点,然而仅靠怀疑,不能定罪,何况叶竹卿小时候有神童之称,哪怕近些年不学无术,泯然众人,那也不妨碍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两人心意相通,还是由黄少安说了出来,“慕容大人所言有理,但大理寺办案需要讲究证据,需要有确切的人证、物证才可。如果不能查证出谁泄露了题,或者谁漏题给叶竹卿,则不可定罪。” 慕容池自知浅薄,对其他部门的工作指手画脚实为不当,垂下了眸子,“是臣浅薄了。” 李北辰沉着脸,回了声“嗯”,“听闻有学子聚集闹事?” 黄少安沉默片刻后,向皇上反映说,“启禀皇上,这几天确实有人在大理寺前组织公开闹事,要求皇上主持正义,已经引起百姓们大量围观。臣怀疑有人借机寻衅滋事,激起民愤。臣组织人进行劝告疏散,对方却屡教不改。带头的人名为赵宇航,看起来颇有组织号召力,带头要求重新批阅试卷,对官宦子弟的试卷彻查,对录取考生组织面试复核。” 很好,赵宇航。很好,陈宁安排得很好。就要这样不怕事的闹大。 “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杨万里八面玲珑地抄着袖子,不做声。不说不做就不错。 然而被皇上当场点名,躲不过。 “杨少卿,你的想法如何?” 杨万里皱着眉头,脸上又带着假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偷偷地看向黄少安,见黄少安倒是一副沉稳淡定的样子,干脆尬笑着,“皇上恕罪,臣不知。” 大理寺的事儿最近牵扯上的全是他得罪不起的大官,实属难办啊。 李北辰冷笑一声:“不知?在其位谋其政,如果真不知就罚俸一个月。你先好好想想,黄少卿,你以为如何?” 黄少安恭恭敬敬地答道:“臣以为,科举是否存在舞弊事关重大,需顺应民意彻查,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 四十多岁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实属不易,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平安做到致仕,已然是莫大的成就。何况,黄少安并非出自寒门,而是出自世族大家,他本可不必如此。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看了黄少安一眼,对于他的正直敢为有些意外。 “你呢?杨少卿什么意见?” 杨万里想到名单里几个考生的爹爹、舅舅、姑姑各种显赫亲戚就满头大汗,皇上三日前的早朝就已定下重新批阅试卷的基调,只是没有提对官宦子弟彻查。 如今骑虎难下,廉政运动之后手头紧张,罚一个月的俸禄事已不小,若是惹怒皇上丢官丢脑袋事更大,只好硬着头皮跟黄少安保持一致,要死一起死,“臣跟黄大人的看法一样。” 李北辰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科举考试涵盖天下学子,关乎国本,是国家选贤取才的主要途径,关乎学子们十几年寒窗苦读的结果,最应该讲究公正公平。如果里面存在徇私枉法,不怪会引起民愤。还是要谨慎对待。慕容池,十五名阅卷官名单列好了吗?” “回皇上,臣列好了。请皇上过目,”慕容池呈上名单后,退后跪下说道,“皇上,臣以为如果要真正平息民愤,可在翰林院抽取阅卷官之外,可选取民间知名书院学者参与阅卷。这些知名书院学者多有才华见识,了解民情民意,在民间声望颇高,以清流自居。请他们参与科举阅卷,既可增加阅卷的公平,还可拉拢西林党人。” “你们二位皆是科举入仕,如何看待?” 杨万里一向圆滑世故,善于左右逢迎,答道:“回皇上,科举考试事关重大,臣以为任何决断皆宜慎重。” 说了等于没说。但也相当于表态,最好什么都不变。就从翰林院里选完事。 黄少安见圣上不置可否但面有讥诮,决定斗胆一言,支持慕容池的同时给自己留有回转余地。 “回皇上,科举考试三年一次,世家勋贵、寒门清流尽皆有之。近日京城百姓对圣上处置贪官污吏赞誉颇高。科举舞弊案已天下皆知,臣以为此时若能在科举一事上延续反腐恢复清明,可进一步赢取民心,鼓舞天下有识之士入仕为官,为朝廷效力。” 三人皆偷偷打量着圣上,想探究圣上的意思。然李北辰面无表情,似在思考定夺。 片刻后,李北辰淡然说道,“慕容卿乃本次会试总裁,所言颇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办。至于翰林院与民间书院阅卷人二者数量比例,你亲自去请教二位丞相大人定夺,以二位丞相大人意见为准。若差距较大,取均值。事情紧急,尽快商定后,将名单速交予于朕过目,今早张榜告示。” 慕容池连忙说道,“圣明不过皇上。臣领旨。” 李北辰又对杨、黄二人说道,“杨少卿、黄少卿,你们务必安抚好士子们,万不可起冲突。慕容卿,那个带头的赵宇航是否也在本次会试之中?” 就连李北辰也以为慕容池会要回去后查询才能知道,谁料慕容池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张薄纸,上面细字如西瓜子大小,看得在场其他三人暗暗称奇。 这才是顶级小抄的模样。 第396章 科举舞弊案2 慕容池来回扫视一圈后,食指定在一处,“回皇上,赵宇航在此次春闱之中,在第三考场。” 李北辰又问,“可在拟录用名单中?” 慕容池又掏出来一张小薄纸,扫了一眼,答道,“在。” 李北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未表示任何态度,便命杨、黄人退下,留了慕容池一人。 感觉有些困倦,他揉了揉眉心,喝了几口清茶润了润嗓子,便让督察院的左督御吏周仕鹏进来,一同商议。 徐福海快步走上来,在李北辰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北辰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他的吃惊不过只一会,还不露于声色。 心想这样也好,恰好在预料之中。尽管这本身就令人惊讶。 李北辰回过神来,给两位大臣赐座奉茶配以新鲜丰富的茶点以示看重。 因为他们二人最近连连通宵加班,不能直接涨工资,就来点这种隐形福利。他心知,之于文人,很多时候形式上的礼遇尊崇往往比金钱还能打动他们。 慕容池和周仕鹏果然皆受宠若惊。 李北辰拿起桌子上一摞厚厚的小册子中的一本,快速地翻看着。 周世鹏还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把拟录取的每个贡生的家族体系摸得清清楚楚,这册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的族谱,往上追溯祖宗十八代。把有血缘关系的高官和后妃还用朱砂勾出来。 以血亲为基础的人脉关系网清晰明了,提供了诛九族的基础数据库。一眼看过去,就会发现历经两代皇帝,京城中的关系错综复杂,与各地世家大族之间亦盘根错节。彼此间的利益关系通过联姻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真可谓是百年的皇帝,千年的世家。 李北辰随口抽了几个名字问询周仕鹏,然而越听越对这人产生了兴趣。因为周仕鹏把他们的姓名,籍贯,祖上营生,若有为官,擢迁贬谪,全都娓娓道来,无一有错。 “不错,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谁知周仕鹏没有谢恩,反而说道:“得皇上夸赞,臣极为荣幸,然诚惶诚恐。臣惭愧,自身并非过目不忘之才,只是勤能补拙,名录完成后,臣唯恐下属有所疏漏,一一比对过。” 李北辰禁不住由衷地夸赞;“如此谨慎尽责,更加难能可贵。” 心道,这周仕鹏倒是可用之才。只是他已经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再升空间不大,倒是可以调往地方做一方主官。 这周仕鹏微微一笑,谦恭有度地感谢皇上夸奖,表示自己只是恪守本分,以后还要再接再厉。 李北辰微微颔首,“周卿,你可发现初拟会试录用名单有何特别之处?” 周世鹏:“回皇上,臣发现拟录取的贡士几乎都是南方人。百人之中占九成。北方仅占一成。南北比例十分悬殊。” 慕容池:“皇上,江南自古有尚学参考的传统,又多书香世家,自然才人辈出。从各地来参加春闱的举子南北比例与此大致相同。无明显蹊跷之处,但会令北方仕子心生不满,朝廷里南方官员更容易抱团,自成一党。” 其他党派在朝中力量单薄,则不足以与江南一派抗衡。长此以往,自是会导致朝堂内方方面面的失衡。 李北辰听出来了慕容池的弦外之音,垂眸不语,片刻之后,方道,“那便将考生分为南北两区。今年南方取六成,北方取四成。” 周仕鹏面露难色,有些迟疑,“启禀皇上,南北考生水平相差甚大。那如此一来,大量优秀的南方仕子恐怕会落选…恐会有失公允。” 李北辰:“周卿的意思是?” “回禀皇上,臣以为南方仕子水平确实更加出众,不宜大幅缩减录用名额,南七北三为佳。”周仕鹏答道。 李北辰看向慕容池,“慕容卿,你以为如何?” “启禀皇上,臣赞成周大人的提议。另外臣以为南北各有所长。应改革武举,在北方多设武举学堂,增设武举中北方举子录用比例,改革武试内容。南文北武,各有侧重,可更好地为朝廷选拔良才。” 周仕鹏禁不住向慕容大人投去赞赏仰慕的目光。能跳出藩篱,寻找解决问题之法,替皇上排忧解难。怪不得慕容大人能被提拔为户部尚书,得皇上重用。 李北辰心中亦欣赏这个提议,语气却很平淡,“朕会跟礼部、兵部商议此事,听听他们怎么说。这次春闱应设两名主考官,朕命翰林院谢大人,江南谢氏后人做你副手如何?” 谢大人,就是当初写了名动京城的《西子赋》,这次又领衔写四本话本子的风流才子谢璟。 “臣遵旨。”慕容池立马答道,落落大方,沉稳而不见得意之色。 他自然领悟到圣上的用意。 自己为京城世家,祖籍燕地。而谢璟为江南世家,祖籍扬州,正好南北搭配。翰林院里多为南方人,但唯有谢璟最恃才放旷,敢说敢为,正好与自己的沉稳有余,亲善不足互补。 双刀齐出,有利于此次南北改革。 “慕容卿你先退下吧。周卿你留下。” 慕容池离开后,李北辰对科举案依然存疑,便问周仕鹏,看看能不能从贪腐角度入手。 “周卿,工部尚书叶大人可有投案自首?” “回皇上,无。”周仕鹏答道,“亦无其他人举报叶大人,供词中亦无人提及叶大人。任工部尚书,竟如此干干净净,令人感觉匪夷所思。若果真如此,实在令人敬佩。” 叶明即这次科举舞弊案的主角叶竹卿与宫里妃嫔叶苏华的父亲。 “京中是否还有其他官员若此清白之身?” 周仕鹏似乎颇有感触地答道:“回皇上,京官中有近二十余人为清白之身。但位居高位如此者,却无他人。” 李北辰听到这里,左都御史可同为高位,随口问道,“周卿你呢?” 周卿面露羞愧之色,“皇上,臣有愧。臣本人及家属前后共收受贿赂近二十万两白银。”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朝中人人都贪,崇尚交际。叶家如何做到不贪,还能不得罪人保住位置的? 李北辰觉得此事很不可思议。莫非有人嫉妒他的清明,对他怀恨于心,所以故意栽赃陷害? 大概这个栽赃之人没有想到叶明不仅没有收受他的贿赂,其他人的一律都不曾收过。 毕竟连李北辰自己都做不到。 当初为了当上太子,他也行贿打点过形形色色的人,以此笼络人心。 “朕命你详细调查叶明,但注意要秘密进行,先不要打草惊蛇。” “臣遵旨。” 李北辰命周仕鹏退下后,又无缝衔接,召了陈宁进来谈话。 陈宁进来后,汇报的都是这两天舆论宣传的成效。关于天香楼的八卦新闻为目前的主要话题,除了科举舞弊案之外,其他的话题都很分散,百花齐放。投放到市场上的话本子销售一空,更在说书人古代公众号的循环播出下,引起了社会的广泛热议,纷纷猜测后续剧情。 其中有三本特别受欢迎。 一本就是《花落知多少》,讲唐婉跟陆游的爱情故事。 一本就是《霸道公子爱上我》,讲霸道官家公子爱上一美貌种花女的爱情故事。 一本就是《江山如此多娇》,讲先皇征战鞑靼,与后宫女子爱恨情仇的。 第397章 谢...谢主隆恩 陈宁告诉皇上,这三本书,目前的销量基本差不多。 其中说书先生最爱讲的是《霸道公子爱上我》,讲的这个朝代大家从来没有看过的故事类型,通俗易懂,台词朗朗上口,便于街头小巷的表演。每次开讲都人山人海,女听众很多,都听得如痴如醉。 李北辰听完之后,心情颇好。 就连陈宁都在皇上的眉宇间捕捉到了微微笑意。 三本畅销书里竟然有皎皎的书。不错。 《霸道公子爱上我》,想想里面奇奇怪怪的台词就好笑。没想到成了畅销书。 他脑海里会时常冒出来这么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公子的注意。” 李北辰指示陈宁停止嫌疑人是孟冉流言的推波助澜。因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正是这些流言,让大理寺找到理由抓了孟冉配合调查,抓到牢里后就被秘密转移,除了李北辰和少数的亲信,无人知道他被转去了哪里。也让他跟孟相之间的谈判有了筹码。不是两个最喜欢的儿子都在李北辰手里,孟相也不会投靠得这么快。 两人又闲叙了些话。陈宁告诉李北辰说最近盯梢的人似乎又多添了一两路。具体是哪一方的不清楚。 李北辰淡声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作有时有亦无。你就按部就班地跟以前一样,尽力而为,继续防范,多线并行,真假混杂。只要扰乱他们的判断即可。” 他突然问道,声音淡淡的:“目前府上就你和那张氏幼女二人?” 陈宁没有料到皇上突然会问这个,惶然失措。 面对圣上这样莫测难料的人物,最好的选择就是如实汇报,“还有仆役二人。” 李北辰啜了口清茶,漠然道:“陈大人。” 陈宁愣了愣:“臣在。” 李北辰:“朕记得张氏女年龄尚小,朕赐你两名姬妾伺候着。你先退下吧。” 陈宁一时踟蹰,猜不到皇上的意思,不知皇上意欲何为,连忙叩首,“谢...谢主隆恩。” 张氏幼女张馨今年冬天才虚十岁。与故去的妹妹同岁。他如今已成孤儿,世间已无亲人,只是把张馨当成亲妹妹看待,并未有任何邪念。 但张馨乃谋逆罪臣之女,陈宁将其当妹妹看待,又担心会惹得圣上不喜。故而不做解释,避而不谈。 陈宁出了殿,感觉后背一片濡湿,有个公公领着两名容貌清秀的宫女走过来,说是皇上吩咐送给陈大人的。 李北辰送给陈宁的都是宫里的正经宫女,只是年龄稍微有点大,二十出头,容貌皆属于中上。皇上在笼络陈宁的同时,算是给先帝时就入宫的老宫女找了出路。 陈宁还从未经历过男女情事,见此红着脸快步离开。 出宫的道儿只有一条,陈宁在前面走,两名宫女还有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在后面。 他们不知道这陈大人走路怎么这么快。 陈宁暴走一段时间后,心情方才平复,步子渐渐放缓。 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屋檐上挂着的铜铃的响声,脑子里浮现出那晚救他的蒙面侠女模样,心中一滞。 浓密修长的眉毛,明亮墨黑的眸子,甜软的香气,敏捷的身手,柔软的腰肢。 不知何时才能再遇见她。 心中一当装满了个人,便没有其他人的位置。 陈宁凝住心神,就势往身后冷冷地一望,见两位宫女跟了上来,又抬脚大步朝外面走去。 不知不觉走到宫门处,陈宁方才候在门内等着。小太监快走几步,吩咐守门之人,这是奉皇上的旨意,命两名宫女出宫服侍陈大人。守门之人连忙唯唯诺诺地恭喜陈宁。 陈宁尴尬地站在一旁,假装看天,脸皮太薄,脸已经红得像龙虾色。 两名宫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低着头含羞带怯。 她们不是在勤政殿伺候的宫女,并不知道陈宁是皇帝最近的宠臣,但于她们而言,能出宫给大人物做妾,已经远远好于做苦役老死在宫中,所以她们的心情是紧张而期待的。 陈宁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远处停着的马车处,淡淡地对两位宫女说道:“跟我来吧。” 他连续两次坠马,已经吓怕了,干脆把马拴在家里,改为步行上班。 如今带着两女子,只好打个专车。 上车后,两名宫女危襟正坐,却禁不住偷偷打量着坐在正中央的陈宁。 陈宁垂着眸子,微微蹙眉,与两女刻意保持距离,沉默不语。这样正人君子模样越发引得她们的爱慕。她们偶尔对望着,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遇到良人幸福的笑容。 ※※※※※※ 陈宁离开后,李北辰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 对着墙上先帝留下的两幅字画整理了下情绪。 这时他才想起来,刚刚周仕鹏在的时候,忘了问有没有开始调查魏王。这样他好有个底。如今显然来不及了。 徐福海宣魏王进来时,李北辰冷峻疏离的脸上,带着几分亲切的笑意。 一个紫红色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李北辰打量着魏王,温声问道,“三弟来了?” 只见魏王大大咧咧地走到跟前,随意地往地上一跪,拱手作揖道,“臣弟参见皇上。” 一如既往的散漫不羁。 没几个男子能穿紫红色穿出这番不妖不媚不下流。 衣着鲜丽的魏王唇红齿白,一双丹凤眼顾盼流云,灼灼丰姿。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狂傲散漫,妥妥风流公子模样。 李北辰给魏王赐座上茶,语气平常地问道,“可去过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想到往日里兄弟三人间曾经有过的风雨同舟,李北辰愿意再给魏王一次机会,假如魏王能就此收手,不再一错再错。 魏王漫不经心地答道:“去了。还去看了那一池子的祥瑞之景。不错,是个好兆头。想必会昭告天下吧?” 李北辰点点头,淡淡地笑了,“正有此意。如此殊胜的祥瑞,预示着定然否极泰来,国家必然转危为安,天下太平。” 魏王扭头大笑着看向李北辰,“恭喜皇兄。” 人终究是长大了,彼此之间不再是同盟,而是云泥之别的君臣,对方可以随意定自己的生死。 低头之间,魏王的眸子里现出一丝狠厉怨恨。 第398章 听说皇兄要查我 魏王再抬头时脸上又挂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听说皇兄要查我?需要臣弟我如实交代吗?” 李北辰注视着魏王的眼睛,装作略带惊讶地问道,“为何查你?朕怎么没有听说。” 装,你就装吧。督察院那边的一举一动难道不都是你授权的。 魏王自嘲地嗤笑一声,“皇兄日理万机,自然没关注到。当然是督察院查我,还能有谁?当然吏部和大理寺也查过我,不过是为了天香楼的事儿。” 李北辰“哦”了一声,静待魏王继续说下去。 魏王也等着皇上发话,等着皇上斥责。 最终两个人就这么干坐了一会儿,等着对方先出手。 李北辰喝两口茶,眼底敷着薄薄一层冷意,不咸不淡地说道;“督察院做调查,只是照规办事。朕不好干涉。你若有冤屈,不妨跟朕说说。” 魏王哈哈哈一笑,正声说道,“臣弟不冤。臣弟确实收受了大量的贿赂。” 他盯着李北辰的脸,试图看到一点愤怒和惊讶,然而还是平静得没有任何的变化。 接着又很随意地说道,“臣弟不是不想上缴贪墨的银两。只是钱拿到手就花光了。吃喝玩乐。大把钱都花在了天香楼的女人身上。皇兄坐拥后宫三千是不懂得其中乐趣的。改天弟弟带你去玩,绝对比后宫的那些个有意思多。臣弟喜欢干净又漂亮的,年龄越小越好,自然要多花些价钱。” 李北辰微微皱眉。又是天香楼。 对于魏王露骨的话倒是没有多少反应。因为魏王的癖好,他多少知道一些。 李北辰微微颔首,一语双关地说道,“年少轻狂,不如此,倒就不是你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呢?” 朕更在意的是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魏王眯了眯桃花眼,有些怅然地说道,“现在已经娶妻,自然就不会那般荒唐,惹王妃伤心。” 李北辰随口又问道,“朕按照你的喜好赐给你几个姬妾就是。” 魏王哈哈哈大笑着说,“皇兄身份矜贵,大概不知道去青楼玩的个中乐趣。跟娶回家的不一样,这种一定要一天换一个,个个都是又鲜又嫩才有意思。哪怕再好吃,换着花样吃,吃第二次就腻了。可惜天香楼如今都关了。其他地方的姑娘都没什么意思。” 李北辰淡然一笑,“臣弟说的倒是有趣。” 最近一天换一个,个个鲜嫩,却觉得像赶鸭子上架,索然无味。 倒是跟皎皎,吃了她一回又一回,百吃不厌。 魏王邪魅地笑着,“那是当然。人生的乐趣就在于此。” 明明说着风月,却隐隐地带着几分硝烟味。 转而却又忽然收住了笑意,“除了来跟皇兄如实交代臣弟的贪腐问题,臣弟还有要事相求。”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眸子,望向魏王,“何事?”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只要你不说邀约去你的魏府,那就一切好说。 魏王坦坦荡荡地拱手行礼说道,“臣弟的王妃很想念她的两位姐姐,有事想跟两位姐姐商量,想明日上午来宫里一叙。请皇上恩准。” 李北辰心里松了口气,淡笑着说道,“准奏。想必朕的两位爱妃也会很高兴。” 魏王又懒懒地问道:“臣弟已经全部交代,皇兄该不会因为臣弟受贿治臣弟的罪吧?” 李北辰笑眯眯地,再次一语双关地提醒:“过去的既往不咎,今后下不为例。朕会从私库里再给你加拨些银两。” “谢皇上。臣弟绝对下不为例。”魏王仰起下巴,爽快地应允。 李北辰问:“三弟,还有其他事奏报吗?” 魏王想了想:“有。臣弟听说有个名震江南的唱戏班子近日里巡演来了京城。太后一向爱听《梁山伯与祝英台》。臣想尽点孝心进献给太后。不知可否?” “好,三弟有心了。太后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李北辰笑意加深。 魏王高兴地点点头,笑着告辞。 他已经预判到皇上一定会表面上答应下来,然后再去调查和防范这个唱戏班子,那他定然让皇上从中找不到一点破绽,但是又能为自己所用。 皇上预判到自己答应下来,魏王一定会有所动作,所以他并不准备调查这个唱戏班子,只等着看对方表演。到了那天,直接一锅端即可。 双方都以为预判了对方的预判。 魏王离开后,李北辰合上眼休息了片刻,才宣了姜闲进来。 李北辰依次询问了皇后、和妃的病情。姜闲逐一如实禀报。 通过江月白提供的紫雪丹,再配合其他的药物和针灸,皇后体内的毒素清除得很快,目前已经清除大半。皇后在真正意义上度过了危险期,而且在母亲谢夫人的照料下康复得很快。 但如果想更彻底地清除体内毒素,还需要漫长的调理。这个时间可长可短,可能短则一两年,长则数十年,甚至可能终身无法清除。 李北辰听完这些神色凝重,半晌之后,方才问道,“皇后何时会清醒?此毒会有何影响?” 姜闲斟酌了又斟酌地回答道,“皇后可能近几日就会苏醒过来,但可能……可能难以恢复过去的样子。” “此为何意?姜大人大胆直言。” 姜闲叹了口气,“皇后中毒处在面部,可能痴傻,可能疯癫,也可能聋哑……” 李北辰又问:“就没有可能恢复正常?” 姜闲以为帝后情深,忙不迭地找补,“还是有可能。” “皇后苏醒后精心调养还能活多久?” “难说,臣不知。” 李北辰挪开视线,远远地望向窗外,又问道,“会影响子嗣吗?” 姜闲听闻了上次半夜帝后间的剧烈运动,心想真是帝后情深,皇后都快成傻子了,皇上还坚持想要跟皇后生子。刚刚谢夫人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然而,他作为医者却不得不实话实说:“皇后她中毒甚深,身子十分虚弱。如果怀孕生子,恐有性命之忧。而且此毒深入五脏六腑,恐会影响皇嗣,出生就带上胎里的毒素。” 其实姜闲想说的是,这种情况下恐怕很容易怀上死胎,生都生不下来。到时候很可能一胎两命。 李北辰说话之间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姜闲:“所以姜大人的意思是不宜有孕?” “臣...”姜闲有些迟疑,斟酌着接下来的措辞。 如果说出来就要担责,这在皇家可是大事,但对于医者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咬咬牙坦然直言,“皇上请恕罪,臣以为为了皇后的健康,她不宜有孕。” 李北辰不置可否,又问道,“谢夫人可知此事?” 第399章 和妃她情况如何? 皇上的神色异常严肃,一双冷眸直直地盯着姜闲。 “谢夫人问了你什么,你答了什么,照实说就可。”” 姜闲意识到这个问题,一国皇后的健康和子嗣问题,皆事关重大。 立马撩起袍子跪下,如实回答,不敢有半分隐瞒:“谢夫人今日问过我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会醒,醒来之后能不能恢复到从前,以后能不能怀孕生子。臣只是告诉了谢夫人,夫人身体极为虚弱,为了夫人健康考虑。一时半载不宜怀孕,需精心调理恢复健康才可。” 李北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也极为冷淡。 他们谢家自然是关心的。如果皇后最终不能生育,他们会如何做呢?是送皇后的表姐表妹过来生育下孩子,再去母留子?还是? 他们不是亟需解决的问题,只要皇后还活着,谢家反叛的可能性不大。 李北辰又问道,“和妃今日情况如何了?” “回禀皇上,和妃她今日状况没有变化,依然处于危险之中。” 姜闲迟疑了片刻,十分担忧地说道,“臣发现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求生的意志,似乎一心求死。” 李北辰依然“嗯”了一声,听不出来喜悲。 “如果没有求生的意志,还能救活吗?” “即使用灵芝人参吊命,恐怕还是会一直这样沉睡,直到元气耗尽。” 李北辰禁不住问道,“那如何能让她有求生的意志?” 姜闲垂着眸子,低声道,“臣不知。” 长久的沉默。 李北辰想起初见和妃的那天,腊月十八。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整个皇宫被冰雪覆盖。他在父亲的御书房里见到了表姐。 白皙的鹅蛋脸,细长的丹凤眼,颀长的脖颈,一身粉紫色衣衫,很温婉腼腆地对他笑着。 父亲说,这是给他选的侧妃,是母后的侄女,要好好对她。 让他如遇春风,感到心安。 心安就是他对表姐这么久以来的印象。 靠近她,就觉得温暖,就觉得心安。所有的烦恼似乎都在她的陪伴中消解。 她什么都不说,静静地陪着他,守着她,告诉他,他还有她。 勤政殿严肃的氛围,让李北辰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和惆怅的思绪里。 他瞬间把自己拉回现实,吩咐姜闲,“给她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住他的生命。” 姜闲当即领命,表示竭尽全力。 李北辰接着问道:“瑞嫔,她从溺水之后恢复得如何?” 姜闲心想,这三位大概就是皇上后宫里最关心的女人。对于江月白能被皇上记挂,他一点都不奇怪。 于他而言,江月白就是天上仙女一样的存在。也只有人间的帝王,能配得上她。 虽然倾心爱慕,但是他知道,他和瑞嫔属于不同的世界,隔着天与地,山与海,属于他根本连爱意只能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人。 他斟酌着回答皇上,“瑞嫔娘娘身子跟宫中其他娘娘的宫冷寒凉不同,偏热性。身子骨健壮,恢复起来很快。” “子嗣方面呢?” 姜闲心中略有酸涩,“子嗣方面,她阳气充足,作息和月事规律,应属于易孕体质。” 所以,瑞嫔这是侍寝了吧。 此前姜闲假装为了诊断病情,问过江月白这个问题,江月白不疑有他,告诉他,她与皇上如此亲密,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这让姜闲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一种奇怪的欢喜的感受。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北辰眼里难得流露出几分高兴。 那就说明皎皎即使喝了几口息子汤,还是很有可能怀孕。 禁不住问道,“息子汤可有解药?” 他此前听太后说过,息子汤里含有一味特殊的药,就跟鹤顶红一样,无解。 姜闲心中大惊,莫非江月白她喝了息子汤? 这可是极为伤身之药,不仅仅是令人难以受孕,而且令人中毒,导致身体虚弱,容易疾病缠身,最终早逝。 紧张而惋惜地说道,“息子汤没有解药。但如果尽快施治。可以减轻其影响。” 李北辰忽而感到十分自责,自己当时脑子冲动,竟然一味地只想到如何尽快地抓住让皎皎怀孕的机会,忘记了先宣太医,先抓住机会解毒治病。 连忙问道:“能减轻影响,让喝了的人仍有可能怀孕?” “有这样的可能。越早越好。”姜闲答道。 其实他就是骗人的。只是希望尽快知道到底是不是江月白喝了这个息子汤。 如果真是江月白,他定会拿出家中珍贵的秘药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如果不是江月白,那就听天由命,利用太医院的资源进行常规救治。 姜闲的话令李北辰燃起一丝希望。 李北辰神情异常严肃,立刻吩咐徐福海,“立刻安排步辇送姜闲去宁安宫。” 宁安宫?那是哪位娘娘? 姜闲从未去过宁安宫,但只要不是她就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皇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希望破灭,“姜太医,想必你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不必告诉瑞嫔她喝了息子汤,只用告诉她是朕命你去给她调理身体即可。” 姜闲立刻应下,“臣明白。” 原来是太后。竟然是太后。瑞嫔以命相护的人。姜闲感到悲凉与恨意。果然皇家无情,只有利益。 姜闲离开后,李北辰休息了会,便宣谢贵人进来伴驾。 谢贵人进来时拿着早晨晨会的会议纪要,低着头,战战兢兢。 昨晚发生的事情,至今令她心有余悸,羞于面对皇上。加上她刚刚已经听闻自己离开后璟妃便动红宣了太医。 生怕皇上一怒之下赐她一丈白绫。 她偷偷地用一丝余光偷看皇帝,提前预判自己的生死。 只见头戴玉冠,表情疏离冰冷的英俊男子,如一把古朴而锋利的剑。一眼就看得令人心悸。 看来大事不妙啊。 谢贵人扑通一下,双膝跪地,身体都在发抖,声音打颤,“臣妾叩见皇上。恭祝皇上福乐无极。” 双手捧着晨会纪要举过头顶。 徐福海很有眼色,立马取来,递给皇上。 李北辰认真地一页页地从头翻到尾,看到璟妃在晨会上打压皎皎的那些话,眉头皱起,十分不喜。 看来只有妹妹淳常在帮皎皎,其他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扫了跪在地上的谢贵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大福,把这个收起来归档。” 抬脚朝案桌旁走去,扔下一句话,“谢氏,你过来磨墨。” 谢贵人摸了摸心口,就像是把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按了回去。 谢贵人出身于书香门第,按说磨墨这种事根本不在话下,然而因为过于紧张,即使用左手按住右手手腕,都阻止不了手抖。 一旁打开了折子,危襟正坐的帝王突然目光一侧,朝她扫过来。 谢贵人心头一跳,埋下了头,也就在这个时候,瞬间将墨打翻。 第400章 不能摸 徐福海瞥了眼皇上的脸色,立马奔上前呼道,“呦,快别动。搁那让老奴来处理。” 桌子上的墨汁流得到处都是。还好离奏折远,不然就闯大祸了。 心想,姑奶奶,你好不容易来伴次驾,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想想之前瑞嫔伴驾,那是做得又稳又匀又好。 李北辰压住内心的烦躁,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朝谢贵人看过来,清眸中闪过一抹凉色。 “请皇上息怒。臣妾该死。” 这谢氏不是出身书香门第吗?难道不该落落大方,惯于红袖添香,怎么如此小家子气?比皎皎差远了。 然而他敛住了情绪,淡淡地说道:“没事,你第一次来勤政殿伴驾,难免紧张。” 谢贵人跪在地上,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了两秒:皇上竟然没有生气,还原谅自己了? 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望见一双温和的墨黑的眸子,她哆哆嗦嗦地说道: “谢,谢皇上。” “昨晚的教训还不够吗?放松一点。朕会吃人吗?”李北辰笑眯眯地盯着她。 谢贵人:? 皇上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她感到一瞬间的眩晕,不敢相信这就是昨晚甩袖而去的皇上。 她抬起头,只见前方的皇上竟然站起身。 视线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迈出脚步,停在谢贵人跟前。 李北辰双手扶起谢贵人,视线落在她腰腹部沾染上的墨迹上,温声说道,“徐福海,送谢贵人去乾清宫换身衣服。” 谢贵人:....... 这是怎么了?今天又是自己侍寝吗?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昨晚她可是惹怒了皇上。 她手上还残留着皇上的体温,她的手指僵硬得似乎都不能弯曲。 她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皇上,像朵娇弱的小菊花,随风摆动。 “昨晚你身上的香很特别。是你自己调制的,还是谁赠予你的?”李北辰醇厚的嗓音响起,自带诱惑的气息。 谢贵人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受宠若惊想好好表现赢得皇上宠爱的想法占了上风,本能低着头诚实地答道,“是,是璟妃娘娘给臣妾的。如果皇上喜欢,臣妾,臣妾可以学制香。” 李北辰面无表情地微微低头,盯着她的头顶,“原来如此。抬起头来看朕。” 谢贵人缓缓抬起头,浑身轻轻颤动,对上皇上一双沉沉的眸子,心中咯噔一下,浑身汗毛直立。 深邃的五官精雕细刻,俊美无双的一张脸,看起来却令她害怕。 李北辰对徐福海使了个眼色。 徐福海立马毕恭毕敬地说道:“小主,请跟老奴来。” 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谢贵人愣了几息,才从恍惚失神中醒来,对着皇上叩首谢恩,心情激动地跟着徐福海离开了屋子,脚步虚浮,就像踩在棉花上。 李北辰望着谢贵人离去的身影,目光沉沉。 回到座位上,专心致志地批起折子来。 ※※※※※※※※ 待姜闲抵达宁安宫时,江月白刚起,正在沐浴。 姜闲便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她。 时间便随着等待慢下来。风似乎正好,阳光似乎也正好,绿树红花都正好。 待江月白沐浴完毕,擦好了润肤香膏,穿好衣服出来时,正好远远地望见姜闲正站在树下抬头看天。 江月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大朵般甜软的白云就在他们头顶。 那一团书卷气,是他疏朗的发髻,是他苍白的脸庞,是他清澈的眸子,是他墨灰色的袍子,是他眉眼间稍纵即逝的笑意,疏忽地飘荡,落地成诗。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姜闲转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长廊里披着湿漉漉头发,正看向自己的江月白。 他的耳朵瞬间发起烧来,瞬间垂下眼帘。 甚至没有看清江月白的身上的服饰。他不敢看。 只是想到她服下了息子丹,一颗心就猛地往下沉,脸色瞬间又白了三分。 跟着他一起来的小太监立刻禀明江月白,是皇上派姜闲来帮忙调理下身子,更好怀上龙嗣。 侍寝的事情,就这样被当众说出来,而江月白恰恰刚好洗过澡,满身的红印,顿时窘得从脸红到了脖子。 不好意思抬头看姜闲,沉默着进了屋。 姜闲进屋后,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盆含苞待放的魏紫,有一朵花已经绽开了大半朵,含羞带怯,娇媚华丽的紫色艳光四射。 就如同此时的江月白,眼角眉梢似乎都变了,从前飒爽的人儿,此时带着风情。 姜闲不过偷看了几眼,心里便狂跳不已,搭上江月白的手腕,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努力平息内心的慌乱,号了脉,却发现并无异样。 心头松下了口气。 大约是因为她喝下的息子汤并不多,所以影响并不大。 如果这样,现在回家去取家里的秘药,晚些时候再给她应该来得及。 原本还应该问些侍寝相关的问题,以判断要不要开些止疼的药膏。姜闲看到江月白脖子上凌乱的红痕,问都没问,就给开了两盒。 又特意开了些养血养神暖宫促怀孕的祖传秘方,稍后太医院会配好了送过来,嘱咐她务必趁热按时服用。 姜闲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江月白能一举得男,这样在后宫里有子傍身就能好过些。 江月白就像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一直没有抬眸子看姜闲。 姜闲收好医箱,准备离去时,视线黏在了桌子上的魏紫上。 实在是令人窒息之美。 平日里难得看到这么高品级的魏紫,颜色如此纯正浓烈,花型如此饱满,花瓣如此层层叠叠,香气萦绕,馥郁怡人。这恐怕是至少二十年的老根。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想要触摸那鲜艳娇嫩的花瓣。 快要碰触到的一瞬间,听到一个小宫女出声喊道,“姜大人这花不能摸!金贵着呢。” 其实她也不懂,只是听送花来的小太监邀功时说的。 姜闲瞬间失神地收回了手。不自觉地扭头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听到小宫女的呼声,也正好抬起了头,望向姜闲,微笑着说道,“姜大人你想摸就摸吧。花再金贵也只是花,摸一下又不会坏。” 姜闲此时已经元神归位,意识到了自己的位置,却再无想要摸一摸的心境,恭恭敬敬地拱手做礼,“是臣失仪。请娘娘恕罪。” 江月白当即会意,淡淡地回道:“无妨。” 姜闲:“臣告辞。娘娘好好休息。” 就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恋恋不舍地又望了一眼桌上的魏紫,进屋时还半开着,此时又多开了几分。 心像被钝刀子割一样的钝痛。 这一瞬间的失神,令他踉跄着差点跌倒。众人皆以为他因为想摸花的事失态,倒不疑有它。 江月白禁不住咧嘴笑了,姜闲这副模样令她想起一个词“花痴”,原来喜欢花的人,真的可以痴迷如此。 她缓缓地走到花前,伸出手停在空中,扫视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宫女太监,憋着笑。 转过头手指碰触花瓣,摸了又摸,又摸了摸中间的花蕊。 在众目睽睽之中,自言自语道,“软软的。” 抬起手来,闻了闻指尖,有一缕浓烈甜软像糖果味的香气。 于江月白而言,自始至终,都不过一盆花而已。 第401章 检查进度 姜闲离开后,奉皇上旨意,给江月白安排了顶软轿,送她回了桃蕊宫。 才不过两天,江月白就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江月白突然就从福贵人晋升到瑞嫔,桃蕊宫里的宫人们面上皆喜气洋洋,与有荣焉。个个说着甜蜜的恭喜话,江月白取了些银子,当成是福利,给宫人们发了下去。 这番子晋升速度,令她手下的三个小兵梁小宝、素素和白桃,想起第一天见到小主时,小主说的“小主我能力强,家里有钱,最会搞晋升”。果然没有吹牛。这后宫里就没有比自家小主升得更快的了。个个在内心底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下定决心好好干。 就连一向最沉稳的素素,努力克制却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小主如今是嫔位娘娘,住这一宫主殿再也没人敢嚼舌根子了。” 江月白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帮忙照应着。锦绣那边肯定没让人省心过。” “能侍奉两位小主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 只是主殿里依然一股子浓烈的胡椒粉味儿,提醒着江月白这里曾发生的乌龙事件。 突然觉得鼻子里痒痒的,江月白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打喷嚏。 素素立马近身伺候着,解释道,“娘娘,屋子里白天把窗户全部都打开了,味道还是散不掉。” 江月白忙着擦眼泪擦鼻涕,有个喷嚏想打又打不出,便没有说话。 梁小宝顿时慌了,以为娘娘生气了,立马跪在地上,一脸懊恼。“奴才犯了大错,求娘娘责罚。” 那晚可是皇上和徐公公啊!自己真是眼瞎! 心想,若不是主子得宠,当晚被赐死都有可能。 连忙又恳切出声:“奴才愿意做牛做马恕罪。” 江月白想到那晚的混乱场景,只觉得好笑。也能理解下属们的忠心。梁小宝还是有点急智的,假如那晚来的不是皇上,还真能以弱胜强。 打工人能理解打工人。很多错误,下属真不是故意的。没必要当了个小官,就觉得自己趾高气昂,了不得了。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下次别再这么鲁莽了。这几日诗词背得如何?” 梁小宝感恩涕零,听到主子问工作上得时,立马打起十分的精神。这些日子,他们桃蕊宫这些老员工全都内卷呢。 “回小主,奴婢三人已经把两本全部都背完了。只是有少数几首背得不算熟练。” 江月白有些吃惊,这才十几天而已,竟然背完了一百二十八首诗,精神可嘉啊! 她禁不住真诚地夸赞道:“一百多首,你们竟然这么快就背完了,不错,相当不错。” 辛苦没白费,能得到小主的夸奖,三个奴才喜形于色,彼此间交换了个“耶”的眼神,连腰杆都挺直了。 白桃禁不住得意地说道:“小主如若不信,可以抽查我们。” 下属取得了成绩,想要好好表现一番,没有理由不支持。 江月白点点头,笑着说道,“好。那就抽一首《静夜秋思》。” 三个人交换了下眼神,清晰流畅充满感情地朗诵出来,一字未错。 江月白毫不吝啬自己赞许的眼神:“不错!” 接下来上难度,又点了一首李北辰填的蝶恋花的词。 这首三个人就出现了差别,素素背得最流畅准确,梁小宝需要停顿下来想一想,而白桃则忘了词,背错了两个地方。 这下好了,刚刚吹下牛皮,破了个大窟窿。 面对三个人的忐忑不安,江月白微笑着说道:“要加把劲,下次不要让我失望!” “是,小主。”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身上似乎有股花不完的劲儿。 只是江月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喝着热茶,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的两株海棠花。 素素看到了江月白脸上的青紫痕迹,虽然不敢直接问,但她心思缜密,猜到这是被璟妃娘娘打了。 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想了又想,方才说道:“娘娘在皇上那边一个人,奴婢想跟着娘娘伺候着。娘娘看行吗?” 梁小宝也立马附和道,“桃蕊宫有奴才还有白桃,还有小罗子、晴儿、婉香,肯定没问题的。” 江月白回过神来,明白素素的一番心意,随手摸了下脸颊,淡笑着说,“不用。你在桃蕊宫,我才放心。本小主能力强,这些事都难不倒我的。皇上越级晋封,我们高兴,自然就有人会不高兴。让人出口恶气也没什么,你们小主也不是吃素的,她为这几巴掌也吃了不小的苦头。这些本小主都不在意。你们也不必在意旁。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是......”白桃心疼地望着主子的脸,“可是打人不打脸。” 职场最忌讳就是,地位低、能力弱还死要可怜的自尊。只有身上有令人刮目相看的东西,对方才会从内心里尊重。否则看起来被尊重,其实只是别人礼貌的教养而已。 江月白笑笑,“脸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得的。实力不足的时候,就先忍着。慢慢来,日子长着呢。我不在桃蕊宫,你们更加要警醒着,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点,别被人抓住话柄。新派过来的人里面少不得别人的眼线。我们要不惹事,不怕事。”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均感觉到主子对自己的信任,还有肩上的重任。 “娘娘请放心。奴婢(奴才)必谨记在心。” 说到这里,梁小宝告诉江月白小罗子对新来的太监小喜子的怀疑,就是那晚喊“抓刺客”的太监。 小罗子发现小喜子不是吓晕的,而是被人打晕的。小罗子作为皇上派来的人知道桃蕊宫有暗卫保护,所以一下子就猜出小喜子的身份可疑。这两天初步调查跟踪,很可能是璟妃派来的。 梁小宝迟疑地问道:“小喜子是璟妃的人,要不要想办法把小喜子赶出桃蕊宫?” 江月白摇摇头,“不必。按照璟妃的性子,走了小喜子还会有别人,到时候防起来更麻烦。你们就稍微盯着他点,真话假话都说,就可以了。璟妃如今有喜,想必很快就会被收回宫权,被紧闭在永寿宫。拔了牙的老虎就是纸老虎。” 众人心怀喜悦,一个个高兴地应允下来。 主子又给他们派新任务了,说明信任他们,真好。 江月白在心里暗暗琢磨着,如果出手对付璟妃,可能伤人性命,让她有些犹豫。 后宫里的触蛮之争,看似可笑,可深陷局中的人,却往往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斗得你死我活。 第402章 你在找我? 但江月白转念一想,她非直接害人,而只是借力打力。结果如何,实则取决于璟妃自己的心态,而非自己。 怀孕既是璟妃的倚仗,也是她的软肋。抓了如此一手好牌,就看她有多大的格局。 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自己圣宠正浓,对上自己没什么好处。就该在这次吃亏后收收嚣张气焰,一门心思抓主要矛盾,闭户不出,安心养胎。 既然未来必然是你死我活,江月白决定还是杀伐果断狠一点。 璟妃脾气大,爱妒嫉,那就让这些眼线为己所用,借力打力,给璟妃添堵,对其反噬。 淡淡地说道,“你们可以晚点时候透露给小喜子,皇上赏了我盆最名贵的牡丹品种魏紫,国色天香,那是皇后娘娘才配独自欣赏的。” 三人不懂魏紫的珍稀程度,但从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受宠程度,对主子愈发地膜拜起来。 在他们心中,自家主子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 从最开始的治理严明,恩威并施,到后来带他们读诗词打打太极,又通过一次次传奇事件,在下属心里建立起了无上的威信和忠诚。 近日里后宫广为流传着自家娘娘的传说,什么貌若天仙,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无所不会,尤其是还会舞剑杀敌,深得皇上太后喜爱等等。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觉得脸上有光,走路都带着节奏感。 但素素依然保留着一份清醒,毕竟小主才不过入宫半月,虽然聪明又能干,但或许锋芒太盛,不知后宫深浅,担忧地问道:“璟妃知道了万一发疯了怎么办?” 江月白十分欣赏素素的冷静,笑着说道,“素素你还能保持这份冷静,难能可贵。不过,我不怕她发疯,就怕她不发疯。她要发疯,就会乱来;她要是乱来,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还会永远失去了母凭子归当太后的最后的一点希望。何况,她即使知道是我做的又能怎样?我主动去招惹她了?” 素素忍不住问道:“可是璟妃不会被一次搞垮。小主这样,岂不是彻底得罪了璟妃?” 其他二人,也禁不住紧张地望向主子。他们也有这样的疑问和担忧。 江月白凝住,长叹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脸上的伤:“不这么做,璟妃就会放我一马了?素素你说呢?” 素素盯着江月白的脸半晌,转头对其他二人说道,“娘娘已经到了嫔位,被逼着不得不争了。” 江月白点点头:“不错。所以我们桃蕊宫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你们平日里要长个心眼子,让自己掌握更多的技能。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或如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或如蜉蝣,朝生暮死,粉身碎骨。小主我还是当初那句老话,小主我能力强,家里有钱,最会搞晋升,你们只要忠心,你们不需要怀疑,不可以放弃,听我的吩咐好好干,把握住了老天给你们的机会。” 在场的三个人听着江月白振奋人心的话,看着她的神情,受到了影响,变得也热血沸腾起来,不再有乱七八糟的担心,而只是跟着小主的命令无惧无畏地去做就好了。 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素素都感觉有些激动,但她敛住了心神,思考着江月白不在桃蕊宫时,如何管理新进来的宫人,把他们转化为至少对桃蕊宫无害。 开完组会,江月白单独留下了素素。 一边翻看着每日的工作总结,一边听素素汇报工作。 素素有着逆天的悟性,成长很快,汇报起来条理清晰,简明扼要,这在现代至少得配个部门经理。令江月白恍惚间真有前世上班时的感觉。 听完汇报之后,江月白令素素拿出替自己藏起来的真治伤膏。 在桃蕊宫增添了很多新人之后,江月白就搞了一堆假瓶子冒充治伤膏藏在柜子里。 真正的治伤膏和疤痕膏反倒被素素藏了起来。 如今治伤膏只剩下最后一小瓶,令江月白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 万一再受伤,这个药膏还够用吗? 在回来的路上,江月白因着身子的苦楚,原本打算用这治伤膏让娇嫩的身子好受些,此时拿在手里,却舍不得,收了起来。 毕竟这个疼,又不死人。灵药还是要用在刀刃上。 疤痕膏倒还剩下不少。 想到皇后脸上留下的那道刀疤,当初因为自己手抖没有完全对其,那道疤痕歪歪扭扭有些难看。她犹豫着要不要给皇后用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没必要圣母心。 刚刚在坤宁宫,谢夫人听说自己被封了嫔之后,就很不友好,毕竟成了中层管理人员,跟皇后直接成了竞争对手。 素素十分紧张主子脸上的伤,生怕留下疤痕,关切问道:“主子,要不抹点太后给的玉灵膏。应该对淤血有帮助。” “不必。”江月白摇摇头,“我就是要让大家看到璟妃打了我。” 尤其是让皇上心疼和内疚。挨打都已经挨了,不能白挨。 她早就注意到了主子脖子上藏不住的红痕,以为皇上就是因为侍寝给主子晋级,心里特别高兴,但又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提,便试探性地说道:“小主身子可有不适?上次太后赐的玉容膏对伤痕愈合也有帮助。” 江月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脸上微红,抬眸看向素素,“看着很明显吗?” 素素点点头,满眼含笑地说道:“有点明显。娘娘真是得皇上喜爱。如果不想被看见,要用粉遮一遮。” 宫里虽然说谁侍寝大家心里都明白,争宠也争得白热化,但还是讲究个含蓄有度,不能明目张胆不要颜面,把欢爱的痕迹暴露在众人眼中,显得自己下贱浪荡,跟外面欢场女子一般。 江月白做到镜子前,对着镜子仔细瞧着,却瞧不分清,“素素,你来帮我。” 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婉转娇柔的声音,“姐姐,好不容易回,都不叫我来。” 江月白心中柔软:“我这屋味儿大。” 江锦绣好奇地凑近打量着镜子里人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月白转身一看,妹妹穿了浅粉色搭配淡藕荷色衣裙,纤腰袅袅。 她发现妹妹最近这些日子气色好多了,双颊的肉稍微变多了点,显得瓜子脸的下巴颏没有那么尖细。 大概这就是有自家独立员工食堂,可以单独炒菜的缘故。 但她跟江月白不同,她骨骼纤细,肩膀窄且瘦削,身子单薄,配上一双总是雾蒙蒙,湿漉漉的大眼睛,眼眶周围涂抹上的浅粉色胭脂,樱桃般的一张粉嫩的小嘴。 病娇程度减了几分,但愈发显得弱风拂柳般的娇柔天真。 江月白意有所指地打趣道:“才不过两三日没见,竟出落得如此好看。” 江锦绣听出了弦外之音,偷偷看了素素一眼,娇羞得红了脸。 江月白站起身,拉着妹妹的手,“我们去你屋里吧。这里一股子辣椒粉味。” “姐姐不化妆了吗?” 江月白笑着说,“正要特意化个美美的妆去见你。谁知道你提前跑来了。” 江锦绣打量着江月白脸上的青紫,以为姐姐是想化妆盖住痕迹怕自己担心。 禁不住眼眶湿润,“姐姐,你这脸都被打紫了,是不是很疼?” 她当时不明白,回来路上却想明白了。这就是姐姐的苦肉计,故意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激怒璟妃,让璟妃下重手打她。这样才能让皇上发怒,出手相护。根据皇上的处罚和最后撂下的话来看,璟妃以后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姐姐。 “没事。一巴掌值......我算算。” 江月白算了下,璟妃的月例大概每月八百两,罚俸两个月一千六百两。一共打了她四巴掌。 有板有眼地说道:“一巴掌值四百两银子。多倒不是很多。但是她半个月的工...呃,俸禄。至少能让她难受一下。” 江锦绣扑哧一下笑了,“就怕皇上念着她有龙嗣,就不罚了。” 第403章 你侍寝那一夜 江月白挑了下眉,无所谓地说,“皇上不罚那也没办法。谁叫她运气好。走,我们去你屋里聊。” 又吩咐素素,“你把太后赐的香料拿到这个屋里点上,说不定能去掉这味。” 姐妹二人手挽手有说有笑地走到了院子里。 小喜子正好就在不远的地方假装扫地,正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说话。 江月白故意压低声音说道:“皇上自是宽宏大量的,但也只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计较而已。皇上要是已经厌恶了一个人,心就回去不了。” 但音量又足够能让对方听到。 如果这个奴才够蠢,就会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璟妃;如果聪明点,就会烂在肚子里,掂量掂量,被自己逮着后的下场。 江锦绣没有姐姐的七窍玲珑心,她脑子里只有如何能让皇上心里有她,“那姐姐你说,如何才能不让皇上厌恶?” 江月白笑着说道,瞟了那小喜子一眼,“圣上的心,岂是你我能揣测的?” “好吧。”江锦绣嘟着嘴,似乎有点郁闷,突然又充满希冀地看向江月白,“那姐姐,你说如何能得到皇上的喜欢?皇上若是喜欢,不就不会厌恶了么?” 看来自家妹妹是个妥妥的恋爱脑。 江月白笑着戳了戳妹妹白嫩嫩的胳膊,戏谑地说道,“我看皇上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凑到妹妹的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都说你侍寝的那一夜,都到了凌晨才叫的水,还留你宿在养心殿。嗯?” 故意把“嗯”字音拖得老长,带着无限的意味深长。 “姐姐!”江锦绣娇嗔一声,小拳拳捶在江月白身上,满脸羞得通红,“你太坏了!” 这时她因为凑得很近,才发现了姐姐脖子上连高龄子都掩盖不了的红色印痕。 此时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她知道那是男女欢爱后的痕迹。 “姐姐,你......”她捂住了嘴巴,兴奋地说道。 江月白笑着把江锦绣拖进了里屋。 江锦绣进屋后,兴奋地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侍寝的?昨天晚上吗?怪不得连升两级。” 八卦的心思,比她自己侍寝还要激动。 要知道,姐姐可是一直不愿意侍寝。如今,就感觉像是两小孩都做了坏事,如今是一伙的。 可是江锦绣也不傻。她想起来早会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姐姐脖子上的红痕。 如果当时就有,璟妃一定当场就打翻了醋坛子,狂飙,绝不会忍到所有人都走。 所以?! 江锦绣捂着嘴巴,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尖叫,“啊,你们!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天啦!” 他们竟然大白天做这种事情。 江锦绣脑补了一场从璟妃的永寿宫,皇上与姐姐之间以身相许的大戏。 咯咯咯咯地一直笑个不停。心道,原来姐姐需要这样一个让她打开心扉的机缘。那个讨厌的璟妃还促成了一桩好事。 “你小脑袋里瞎想些什么呢!”江月白戳了戳妹妹的脑门。 江锦绣却止不住地捂着嘴直乐。 江月白没好气地看着妹妹,根本搞不明白妹妹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本以为妹妹会多少有些吃醋的,如此看来,她有些多虑了。 江锦绣好奇地问道:“姐姐,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 江月白:“你猜!” 江锦绣:“你被璟妃娘娘欺负,皇上英雄救美,为你做主,所以你以身相许?” 江月白抿嘴笑笑,不说话,反而问道:“就问你吃不吃醋?心里难过不难过?” 如今的她已经做了,反而有一份释然。 身为后妃,何时承宠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事情。此前想要避宠避孕,如今想来不过是掩耳盗铃,一厢情愿而已。 江锦绣笑嘻嘻地说:“看来被我猜中了。吃醋嘛,有一点点,但不多。总觉得你跟皇上才是话本子里才子佳人。看你们在一起,好生令人羡慕。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皇上,都是我喜欢的人。你们在一起,想想,应该就很恩爱吧?” 这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 江月白有些无语地望着妹妹,任凭她笑着。有一种她在闹,我在笑,岁月安好的感觉。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笑够了没有?”江月白把手假装靠近妹妹的胳肢窝。 江锦绣捂着嘴乐道,“够了,够了,姐姐饶命。” 突然又凑近江月白,神秘兮兮地问道:“姐姐,跟皇上亲嘴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很甜?” 江月白不好意思地闪开了眼睛,亲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垂着眸子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妹妹,“想知道,下次你可以试试。” 江锦绣眨巴着大眼睛,羞红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凑在一起,嬉笑着又说了许多闺房中的话,不时传来悦耳的笑声。 江锦绣盯着姐姐的平坦的小腹,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脸甜蜜,“你说,我们这次有没有可能怀上?” “不知道欸。这个要看天意吧。”江月白淡淡地说道。说实在的,她对那个什么多胞胎药丸依然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只有到时候怀孕了,生出来了,才算数。 江锦绣羞涩地笑着,“真希望我们都能怀上。我这几天天天都在念观世音菩萨,希望菩萨保佑我们都能如愿。” 说到这个,江月白想起太后的寿宴,“太后寿宴,你准备送什么?” “姐姐准备送什么?” “我的还未想好。太后娘娘信佛,妹妹如果想送,可送一幅刺绣的寿字,或者手抄一部孝经《地藏经》,念十万遍佛号,为太后娘娘祈福。” 江锦绣这几日正在为此事发愁,姐姐曾经住在慈宁宫,肯定比自己更懂太后心意,连忙高兴地答应下来,“那我就听姐姐的手抄经书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听说姐姐还没有吃饭。 江锦绣立马狗腿地吩咐小厨房端上早上就开始炖的滋补汤,再炒上几个菜,做了江月白爱吃的鸭子。 然而江月白突然想吃火锅,吩咐御厨菜就不用炒了。 跟厨子描述了半天火锅的做法,御厨就是御厨,果然是厨子界的最强大脑,一点就通。 只见那御厨火速地在院子里的小池塘边,架起一个炉子,上面放上洗脸的铜盆,再把早上熬的高汤倒进去,又放些了香菇、玉米,最后添上葱姜蒜一类的调味料。 因为江锦绣不能吃辣,江月白只是吩咐御厨帮忙调了个辣的酱碟。 两姐妹喝着小酒,吃着火锅,啃着鸭子,聊着天,欣赏着池塘里的美景,感觉生活好不惬意。 御厨也是个人美心善跟江月白一样爱种地的。 池塘里本来放养了锦鲤,如今锦鲤成了少数民族,鲫鱼、黑鱼养了一群。御厨看着那条鱼长得又肥又美,就指挥梁小宝给用网捞起来,手起刀落,做成新鲜的鱼滑下火锅。 此前皇上颇为贴心地帮忙将院子里的空地垦殖出来,全都种上了时令蔬菜。但厨子觉得还不够,在各种边边角角上,艺术性地种上了些食材。比如墙角就种了几棵辣椒、小葱和香菜。御厨随手蓐上几株,切吧切吧,扔进火锅里,芳香四溢。 浓郁的火锅香味弥漫了整个桃蕊宫。 突然宫人来报,钱贵人拎着礼物来访,说是来坐坐。 第404章 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这个消息时,江锦绣刚吃下一块薄薄的羊肉片,心满意足地叹息,“真香。跟姐姐在一起真开心。” 江月白却拿起酒杯自饮了一杯,“小日子嘛,可不是就得对自己好点。” 其乐融融,特别喜庆。 “跟着姐姐,有肉吃。”江锦绣笑着说道,目光瞟向宫门处。 钱贵人正姗姗地朝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吸着鼻子。这是什么好吃的,闻起来这么香。 待见到池塘边对着炉子,拿着脸盆吃火锅的江氏二姐妹,直接看呆了。 江锦绣立马起身行礼,钱贵人客气地连忙摆手。 她好说,她身边的人可得罪不起。 钱贵人如法对江月白行礼请安,江月白也就坦然地受着,并未免去。 江月白微笑着扫了钱贵人一眼,转头热情地吩咐白桃,“钱贵人过来坐,添双碗筷。” 说完后看见对方手里拿着的一个精美的礼盒,“姐妹间过来坐坐,还带什么东西,看起来挺沉。素素,还不快去帮忙拿着,别累着了钱贵人。” 素素立刻主动走上前,恭敬地拿走了钱贵人的礼盒。 钱贵人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感觉江月白似乎有点太过于热情了,跟今日晨会上的判若两人。 就江月白现在的位置,盛宠正隆,压根不需要讨好自己,拉拢自己。 江月白脸上的青痕过于明显,钱贵人无法不注意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装作没看见。 钱贵人落座后,江月白热情地招呼着,“吃!趁热吃。这是不辣的酱料碟。如果喜欢吃辣,自己加。” 钱贵人望着自己面前的两个碟子,泪水盈满了眼眶,思乡的情绪汹涌而来。 她是川渝人士,怎么会不能吃辣。 只是进宫这么多年,谨小慎微,完全不敢吃包括辣椒在内味道大的食物,生怕无意中触犯了圣上,更别提现吃火锅,这是穷人家混炖的美味。 她含着泪,给自己加了一大勺辣的调料。 看得江月白心惊肉跳,好心劝道,“这个很辣的。一大勺就辣得不得了,你先别加太多。” 她看出来钱贵人眼里的泪水,她自以为能理解对方:那是对美食最真诚的热爱,又或许是身份卑微被身边人正常认同的感激。她上一世也有类似的时刻,只是她装作了漫不经心,生生忍住了眼泪。 钱贵人没有解释,拿着筷子半天没有夹菜,憋住眼里要掉下的泪水。 江月白招呼着,“吃,自己夹!” 钱贵人终于拿起筷子去夹菜,却一次次地掉进锅里。 “钱姐姐,我帮你夹,”一直没有吭声的江锦绣甜软出声,“刚刚我也夹不起来。” 钱贵人的碗里一会儿就堆得满满,她端着碗,含着泪,嘴里的食物全是回忆的味道和这些年压抑的心酸。 江月白继续心情愉悦地吃着火锅,有时偷偷地瞟钱贵人几眼,心里在琢磨着,她来桃蕊宫的目的。到底是找妹妹,还是得了消息,来找自己的。 既然对方不说,那自己起个头吧,“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璟妃打的。” 江月白打量着钱贵人,观察她神色的变化,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走了之后,璟妃二话不说,就啪啪啪连着打了我四巴掌,哦,好像是五巴掌。打得我当时脑子发晕,嗡嗡嗡。” 钱贵人吃了一惊,停下手中的筷子,咽了下唾沫。 江月白似乎怕钱贵人没有直观感受,放下筷子,比划着,“就是这样,啪一下打我脸上。然后脸就火辣辣的。接下来就肿了。” 江锦绣目瞪口呆望着姐姐,她没想到姐姐会主动讲当时的情景,更没想到她会描述得如此绘声绘色,好像丝毫不在意,在说别人的故事。 钱贵人也没有料到江月白会主动提,听得头皮发麻,她疑惑地看向江月白,迟疑地下,方才说道,“妹妹进宫时间还少,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璟妃,她不像姐姐这样心善,她......” 钱贵人欲言又止。传闻说,在潜邸里落水和得病死的两位妃子都是璟妃下的狠手。而皇上一向骄纵她,即使她弄出人命,也睁只眼闭只眼。 江月白吃了口热腾腾的豆腐,轻描淡写地问,“她杀死过妃子?皇上也不管?” 钱贵人垂着眸子,沉默不语,算是回答。 江月白心想还果然如此,笑着说道,“谢谢姐姐提醒。那姐姐今天来,是为了何事?平日里桃蕊宫人迹罕至,几乎没人来这个旮旯角。” 毕竟现在都只能步行。谁愿意穿大半个皇宫只为见上一面,问声你好吗?那不是闲得蛋慌,就是太爱健步走锻炼身体。 被问到今日来的动机,钱贵人有些窘迫,“妾身,妾身是为了来感谢淳妹妹上次帮忙写思想心得。还有,还有,想找淳妹妹聊聊天。” 江月白“哦”了一声,这个借口倒是说得过去,“那姐姐轮到什么时候侍寝?” 这下问到了钱贵人的痛处。 她的眼泪水涌了出来,伤心地说道,“本来是今天的,结果因为谢贵人被推迟到了明天。” 江月白对“谢贵人”这三个字十分敏感。不仅仅今天上午跟她同批晋升,而是谢贵人是璟妃的人。 “谢贵人竟然一连侍寝两天。”江锦绣嘟囔了一声,心里有些难受,放下手中的筷子,简直食难下咽。 皇上真偏心。 钱贵人不是滋味地感叹:“听说璟妃娘娘当初一连侍寝了七天。” 江锦绣的脸色立马变了,似乎难以接受,她猛地看向姐姐。 江月白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怪不得都说璟妃她盛宠无双。” 心里在琢磨着,自己下午才侍寝,来来回回那么多次,身体都承受不住了,竟然还不能满足皇上,晚上还要召其他人? 这说明工作没做到位,领导不满意,找别的同事接手了。 钱贵人说完后,神色怏怏,之前觉得香喷喷的五花肉,此时吃在嘴里也不香了。 江月白慢条斯理地继续涮着羊肉,心里琢磨着,钱贵人是知道自己回了桃蕊宫,特意过来告诉自己谢贵人今晚侍寝,还有璟妃之前得到的盛宠?还是误打误撞碰见了自己? 如果是前者,她图什么? 江月白决定单刀直入,“那钱贵人你是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个,是有什么想法吗?” 钱贵人没想到江月白会问得这么直接,有些慌乱,“我,我......” 她突然扑通跪在地上,满脸泪水,“我想加入娘娘您这边。我愿意做牛做马,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405章 海兰珠来桃蕊宫 江月白漫不经心地问道:“做什么都可以?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钱贵人悲戚出声:“是,为娘娘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能好好活着,不被饿死,冻死。去年冬天,我差点就被冻死在自己的宫里。” 都到了贵人位置,不受宠都能被欺负得这么惨? 江锦绣吓得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钱姐姐可是贵人啊。她们怎么敢这样对待姐姐。” 钱贵人的头埋得更低了,“在这宫里,没有皇上的宠爱,就算是贵人,连宫里的一条狗都不如,人人欺负。” 江月白唇角勾着一丝戏弄,斜眼看了妹妹一眼,“皇后也不管?” 感觉钱贵人像是自己请的托,专门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妹妹的。 钱贵人苦笑着,没有说话。 内务府那边都是璟妃的人。璟妃默认她们克扣低位妃子的月例,一方面笼络了内务府奴才的人心,另一方面不给地位妃嫔好日子过。 而皇后这边不愿意跟璟妃起冲突,而很多事情璟妃做得,她这个正宫却做不得。只能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动用自己的那份,救济下像钱贵人这样的,还落得对这些妃子雪中送炭的恩情。 江月白虽然没有去调查,但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也根据逻辑分析出来了八九不离十。 钱贵人从江月白的脸色看不出她的态度,只好以退为进,“娘娘,是妾身冒犯了。” 就在她抹掉眼泪那一刻,江月白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凝视着她,“宫斗归宫斗,如果你敢打皇上的主意,危害到皇上,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钱贵人连忙说道,“妾身绝对不敢。娘娘请相信妾身。” 江月白笑着戳了戳碗中的鱼滑,“我怎么记得你是魏王的人。” 钱贵人脸色煞白,她没想到江月白竟然说得这么直接,苦笑着说道:“妾身只是个琴姬,不过是个玩意儿。臣妾有自知之明,娘娘这么说,也太抬举妾身了。” 江月白微微点头,“难得你如此清醒。行,那你就给我交个投名状。就把璟妃今天怎么打了我,我的脸上怎么青紫怎么狼狈,你怎么被谢才人抢了侍寝机会心里多怨恨多委屈这些多给几个人说说。” 钱贵人犹豫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起来吧。” 就在这时,宫人传话说,海兰珠来找江锦绣练舞。 老远就听见海兰珠大声感叹,“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好像是羊肉的味道。” 江月白笑吟吟地看着钱贵人,“给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见到瑞嫔,海兰珠飞一样地跑过来,“哇,瑞嫔你也在!不用行礼,全都免礼。” 然后才看到了一旁钱贵人,“哦,钱贵人你也在啊。” 海兰珠来自草原,崇尚原始力量。在她心中,江月白能文能武,能飞檐走壁,还敢杀人,还敢怼璟妃,简直就是偶像般的存在。 最后两句话,惹得江月白直乐。还有这么有趣的女子。 眼看着一团鲜亮清新的蓝色飞到了眼前,浑身上下都透着活力和爽快劲儿。 江月白对这个蓝眼睛美女颇有好感,假如对方不是间谍的话,倒是想要交个朋友。 笑着招呼道,“婉仪娘娘,快坐下来,这是筷子。小宝,给娘娘盛碗热汤。” “叫我海兰珠。那我就不客气了。”海兰珠自来熟地拿起筷子就吃,一点都不拘束,连连赞道,“唔,好吃,好吃。” 汤是煮火锅的原汤,奶白色,肉香浓郁。 海兰珠都不问是什么汤,也不怕江月白下毒,端起热汤嘬了一小口,真香! 江月白笑着问:“你就不怕下毒?” 海兰珠摇摇头,“我信你。” 说完又端碗喝了口热汤,开心地感叹:“这汤好喝,肉好吃。有小厨房就是幸福啊。” 江月白笑道:“那就快趁热吃。你也可以找皇上要个小厨房的。” 海兰珠撇撇嘴,很随意地说道,“还是不用了。一个人吃没意思。” 江月白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压根没把同宫的方选侍当人。 但也不点破,就微微笑着,专心吃火锅。 海兰珠猛吃一气之后,“竟然还有酒。我们喝杯酒吧。我来敬你一杯,瑞嫔~” 江月白爽快地端起酒杯来,正脸朝海兰珠看去。 海兰珠这才注意到江月白脸上的青紫掌痕,“你这脸上是怎么了?啊,不会是璟妃打的吧?太狠了。” 说完咕嘟嘟地把酒一杯都干了。 然后钱贵人就登场了,把璟妃如何如何打江月白的场面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遍。 海兰珠气道:“这也太过分了!” 江月白嗓音淡淡:“喝酒。” 气得海兰珠频频端起酒杯一杯杯地干掉。 海兰珠正好又问道今天谁侍寝的问题,然后钱贵人又巴拉巴拉情真意切地当了回祥林嫂,狂吐了番口水。一时间,钱贵人觉得不是给江月白做事,而是自己本来就压在心里,不吐不快。 江月白就一直微笑着不做任何评论地陪海兰珠喝酒。 海兰珠一遍又一遍地恭贺江月白的晋升,说为她感到高兴。 喝完了一坛酒,江月白使了个眼色,御厨很默契地马上再搬来一坛。 海兰珠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也不记得江月白有没有一杯陪一杯。她只知道今天是进宫后最高兴的一天。 喝到后面她站起来,手里挥动着筷子,放声唱歌。 草原上的人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是腾格尔,歌声激越高昂,清澈亮丽,带着草原人天性中的豪迈野性。调子高得普通恐怕用假声唱都唱不上去,响亮得仿佛自带麦克风,歌声传得老远。 江月白配合着打拍子,不时地与妹妹会心一笑。 谁知海兰珠唱着唱着,就拉着江锦绣起身,一起跳起了舞。 今日没有宴会上时的紧张气氛和万众瞩目,没有好胜之心,她只是随心而舞,却舞得更加纯粹动人,出了草原上万马奔腾,风吹草低现牛羊的雄壮辽阔之美,舞出了草原上的人们快乐满足的生活。 素素有眼力见地搬出来了古琴。钱贵人默契地给海兰珠和江锦绣的舞蹈伴奏。 而江月白闲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酒,听着弹琴,看着歌舞,浑身上下散发着清润贵气。 抬眸时,丝丝冷冽淡然,令人不禁屏住呼吸。 宫人们被这幅景象完全震撼住了。 宫门口不远处站着方选侍。 她冷冷地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音乐声、欢笑声和谈话声,闻着诱人的食物气息,眸色沉沉,一脸的落寞。 指甲嵌进了肉里。 凭什么?凭什么! 孤独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此时已经快要日落,又要进入孤独的漫漫长夜。 第406章 不要去乾清宫吗? 勤政殿。 李北辰搁下手中的毛笔,合上奏折。 身子往椅背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依靠着。 “瑞嫔她去桃蕊宫了?” “是,皇上。” “姜太医给她瞧过病了?” “已经瞧过了。” “怎么说?”李北辰黑眸一眯,勾了下嘴角,轻轻一笑,“老东西,这是要朕问一句答一句?” “老奴不敢。姜太医说娘娘可能服用量不多,身子看起来暂无大碍,生机饱满,就开了点调理身体,滋阴补气血的药给瑞嫔娘娘。” 李北辰松了口,“那就好。” “给谢才人准备避子汤,加点安神的。” 徐福海立刻会意,“老奴这就命人去准备。” 李北辰看了看窗外,夕阳西下。他想起来那天江月白写了首诗约他在御花园见面那天。 她一身荼白的衣衫,就像是梦中的女子。 很想现在就去找她。 但不得不先去见下谢才人。 “摆驾乾清宫。” 乾清宫里。 谢才人已经沐浴完毕,迷糊糊地躺在被子里,眼睛闪亮亮的,脸色有些潮红。 自从魏选侍被冻病后,改为穿着透薄的轻纱进到房间,再除掉轻纱,端端正正地在被子里等着。 鉴于她上次紧张惊吓到了圣上,徐福海特意嘱咐小太监准备了一壶暖情酒给谢才人,命她自行喝下。 待李北辰来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晕乎乎的,完全放松下来,妩媚地唤着,“皇上~~” 掀开被子,温凉的身子贴上去,惊得她浑身轻颤。 “皇...”她还没反应过来,“.....啊!” 这次没有昨晚叫的那么尖利,但依然刺耳。 依然疼痛万分,她就硬生生地忍着,浑身处于紧绷状态。 李北辰皱着眉,肩膀猛地往上提了下。 谢才人对上一双深邃冷寂的眸子,忍住痛得想要叫的冲动,抓着被子的手突然一紧,她咬着嘴唇,尝试了一下,结果疼得她涌出了泪水,差点晕过去。 李北辰翻身下来,披上衣服,吩咐徐福海,“命人把滋补汤端过来。等她睡醒了再送回去。” 其实就是避子汤,只是叫得好听,糊弄小姑娘的。 谢才人手足无措地扭头望着李北辰离去的背影,满眼泪水。 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喝下避子汤后,谢才人昏昏沉沉,睡着了过去。 ※※※※※※※※ 李北辰走出屋后,吩咐徐福海,“知道该怎么记录彤册吧?” 徐福海躬身道,“老奴明白。” 这...难道是因为瑞嫔? 李北辰走了几步,又道:“去把瑞嫔接到宁安宫。” 又走了几步,改变了主意,“朕亲自去桃蕊宫接她。先安排沐浴。” 他仔仔细细地沐浴完了,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后,特意换了件带有红色刺绣的明黄色常服,以示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出门时,天色已暮。 到了桃蕊宫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上了一弯新月,星子不多,但一颗颗都很透亮。 海棠花已经谢了,看不到那灼灼如锦缎的绚烂了。 李北辰穿过院子时,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肉香味。 但她们的火锅宴早已收摊。海兰珠喝多了,已经送回去。钱贵人没喝多,自行回去了。 江月白没喝多,微醺,因为主殿味道太大,打算今晚住在东侧殿。 此时她正躺在床上恶补《中国功夫108式》,本着让领导满意的精神,准备学以致用,把皇上喂饱,不再去外面吃宵夜。 由于系统已经全面升级。《中国功夫108式》同步推出了3d教学版,但是需要通过全部考试之后才能购买,同时因为情景过于逼真,年龄需要满18岁。 那得一年多以后了。 江月白感觉那个时候可能不需要3d版教学,恐怕自己已经通过实践全部解锁。 当李北辰出现在房中时,江月白正照着书跪在床上摆着造型,一顿一顿地研究动作和技术要领。 李北辰觉得有些诡异,但又看出不来道道,“皎皎,你在做什么?” 审视的目光从江月白的前面扫到后面,上面扫到下面。 江月白转头一望,就撞上了一抹颀长挺拔的明黄色身影正朝自己走来,惊呼道,“皇上,皇上你怎么来了?” 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头晕目眩,有点慌。 你不是去乾清宫跟谢贵人在一起么?难道在乾清宫里也没吃饱? 刚刚皇上进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江月白呼吸一滞,润了润唇,感觉喉咙好干,脸就像火烧云一样。 李北辰打量着屋子,没好气地问道,“朕就不能来了?” 他抬眼看了看这间屋子的布置,这是他们最初在一起的地方。在这里,他第一次亲了她,第一次吻遍了每一个角落,给她写了第一首情诗,送给她同心玉佩...... 江月白的目光追随着李北辰的视线,她也回想起来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当初他因为太后的禁令不敢放肆,却让亲吻更加缠绵火热。至今想起他当时迷醉的眼神,灼灼的呼吸,江月白这时才体会到他当时的忍耐。 有一晚,他甚至荒唐地入了梦。 江月白窘迫地说道,“能来,当然能来。皇上晚上不是要去乾清宫嘛。” 李北辰勾起了嘴角,双手压在她身子两侧,笑着问道,“吃醋了?” 江月白眨巴着眼睛反问道,“吃醋有用吗?” 李北辰闻到江月白呼吸中的酒味,“你喝了酒?跟谁一起喝的。” 说着凑近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凝视着她。 江月白笑着说道,“喝了点,跟姝婉仪和钱贵人。” 李北辰坐在床头,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上,低下头逗她,“你都可以陪别人喝,那再陪朕喝点?” 江月白点点头,“好啊。” 李北辰亲了下她的额头,“朕带你去个好地方喝酒看月亮。” “好。” 江月白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酒气喷到了李北辰脸上,淘气地问道,“皇上该不会因为这个酒嗝治我罪吧。” 李北辰掐了掐她的脸蛋,“那得看你一会儿表现好不好。” 江月白轻轻地嗅了嗅,皇上在乾清宫特意洗澡了过来。 那里沐浴用的草药和抹的润肤膏与别处不同,有股特殊香味,似乎是龙涎香。 不似平日里,皇上身上的味道很单纯,就是纯粹的木头的味道,有时是檀木,有时是乌木。 换的明黄色袍子上出现了少有的大片的红色。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片红色。 李北辰捉住她的手,压低嗓音说道,“喜欢吗?” 特地为你穿的。这句话却没能说出口。 江月白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低声说道,“等臣妾换身衣服可好?” “好。朕在外面等你。” 李北辰出去后,江月白默契地在衣柜里精挑细选了荼白色上衣,胭脂色的裙子。 胭脂色的裙子上绣满了银色的蝴蝶,美得如梦如幻。 又配上精美的发钗和耳环。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新婚之夜的自己是最美的。 跟爱不爱的没关系。 第407章 敢当面欺君? 李北辰抱着两坛酒带着江月白去了一个亭子。 这个亭子在一个山坡上。 坐在亭子边沿的长椅上,整个紫禁城尽收眼底。 北方的阴历四月,白天有太阳时已有了些温度,晚上如果起风,依然有些凉。 但喝酒不会。 喝酒的人会感觉越来越暖。 一阵小风吹过,让人更加清醒几分。 眯着眼睛极目远望,近处气派的皇宫,远处寂寥的街市,更远处朦胧的山脉,心渐渐地就平静和开朗起来。 李北辰抱着酒坛猛喝了几大口,带点辣味很带劲,“小时候不开心时,会偷偷地跑到这里来看风景。” 老板这是要跟自己谈人生,回忆过去了吗? 这可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对方信任自己,打开了心扉。 江月白望了李北辰几眼,也喝了几口酒,“这里风景不错,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心情跟着好起来。” 李北辰望着江月白勾起一抹会心的笑意,“在这里,会感觉天地之大,人心之小,这世间没有什么好烦恼的。曾经这是父皇的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 脚下就是华丽恢宏的宫殿,高高在上的感觉确实不错。 江月白不禁莞尔,笑着说: “这让臣妾想起有天在房顶的高处吃糖炒栗子看苏城的大好风光。结果一个消息吓得臣妾直接从屋顶上掉下来,栗子摔了一地。可惜那一油纸包的栗子。栗子是苏记野板栗现炒的,特别好吃。” 李北辰想象着那一幕,禁不住轻笑,“什么消息还能吓到你?” 江月白勾了勾嘴角,一脸神秘,“不告诉你。” 李北辰伸出手在江月白肩膀上狠狠拍下,“快说!” “不说~”江月白故意拉开身子,喝了几口酒,眼神飘忽地看向远处。 李北辰一下子猜到了原由,八成是因为进宫,心中偷笑,却假意板起脸,嘴上不饶人,“敢当面欺君?” 江月白秒怂,“皇上......” 想到西施老师的独家秘笈,故作可怜地说道,“求皇上饶了臣妾吧。” 娇娇的小嗓音,把“饶了”两个词叫得他心痒难耐,“你当初就这么不愿意进宫吗?” 江月白此时已经上了贼船,哪里再敢说真话,却又不敢说假话,便撒娇道,“臣妾当初也没想到能得皇上垂怜。” 李北辰捏了下江月白的细腰:“知足吧!你至少还曾得到过自由的滋味。” 江月白痒得不行,拼命躲闪,“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嘛。命运的每一份礼物都标了它的价格。” 现代社会流传很广的两句话,瞬间击中了帝王的心。所谓经典不过如此。 李北辰咕嘟嘟地又喝了几大口酒,笑着对江月白说,“如果你是个男子。朕真想你出入朝堂,对你委以重任,为朕建功立业。” 江月白喝了口酒,晃动着腿,漫不经心地感叹道,“可惜我是个女子啊。这可怎么办?” 那胭脂红的裙子一荡一荡的,像暗夜中若隐若现的的火焰。 李北辰拉住江月白的手,把她拽入自己的怀里,低头凝视着她的眸子。 “那就做朕的知己,为朕生很多孩子。男孩子的话,有你这样的母妃,还有朕这样的父王,他一定很了不起。女孩子的话,一定又聪明又漂亮。” 江月白笑着说道:“好。” 李北辰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女人,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下巴落在她的肩上,开心地感叹:“真好。” 江月白靠在李北辰坚实的胸膛上,静静地看风景。 她抬眸向远处看,在这皇城的最高处,俯视整个京城。 没有茫茫一片明亮的灯光,没有盘旋的立交桥,没有匆匆疾驰的车辆,没有流动的光影。 没有任何工业文明的产物。 此时的京城浸润在黑暗中,只有少数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出一点点轮廓来。 显得那般寂静而厚重。 微风吹过,周围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愈发衬托出夜的静谧。 当初在帝都做打工人时,时常半夜回家,望着窗外匆匆后退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发呆,总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城市的陌生感。 如今她有了同样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好陌生。 江月白抬眸看星空,繁星闪烁,比出门时多了许多。 特别的亮,特别的通透,还特别的低,似乎离人实在太近,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而几百年后帝都的夜晚,受大气污染和灯光污染的影响,远远看不到这番景象。 江月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感觉。 李北辰忽然问道:“皎皎,你认识天上的星宿么?” 江月白侧过头,目光璀璨地望向李北辰,突然在他的嘴角啄了一下,一语双关地笑着说道,“臣妾只认识会给指引方向的北辰星。” “马屁精。”李北辰心中升起一阵暖流,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腰,抿嘴一笑,回味着嘴角那处她留下的亲密碰触。 他在江月白额头上印下一吻,轻轻地握住江月白的手,指向天空,温柔地说道: “皎皎你看,北辰星就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正对着的就是北斗七星。传说中这七颗星是由伏羲所造。” “顺着过去的第一颗星是天枢,也就是贪狼星,传说中唐代将领郭子仪就是贪狼星君下凡,保住大唐江山百年之久;接下来下方的一颗就是就是天枢,也就是巨门星,巨门星就是嘴巴大,爱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传说中姜子牙的夫人马氏上吊自杀后就负责驻守这颗星......” 语气温润缱绻,目光盛满了宠溺与爱意。 李北辰的讲解里满是有趣的典故,江月白顺着他的手指认真地辨认着头顶一个个的星座,抿着嘴偷偷笑着。她在感受到星空浩瀚与神秘的同时,感受到皇上的内心世界。 他骨子里是个博学又很很闷骚的少年,此时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心爱之物。 最后讲到了勺子柄的破军星。 “这颗星又叫摇光,象征着勇敢无畏。历史上这颗星代表着战无不胜、一往无前的将军。斗柄上的四颗星代表了四方守护神,斗柄上的两颗星代表了东方守护神天枢和天璇。斗柄下的两颗星代表西方守护神天玑和天权。斗尾上的三颗星代表南方守护神玉衡、开阳和瑶光。”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江月白听得入神,禁不住惊讶地赞叹道,“这么神奇!那现在斗柄......指南.......好神奇啊!” 就在她欢欣雀跃地扭头看向李北辰的一瞬间,她的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抬高,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她突然双脚离地,被抱了起来,放在两侧。因为坐着,这个姿势十分的暧昧。 第408章 嗯?这么大胆? “皇,皇上?”江月白想要下来,却被摁着腰。 李北辰他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贴近她的唇边,轻声说道:“小妖精。” 闭上眼亲了上去。 他们的唇轻触在一起,甜蜜击中了李北辰。 他紧紧地拥着她,爱意浓浓。 皇上年轻,颜值高,身材好,有钱敬业能力强……工作能力特别出色。 皇上似乎完全沉浸在热吻之中,相当君子的没有其他额外的动作,十分君子。 周围都是茂密的高树,她不放心安全问题,偷偷地睁开眼睛打算观察下四周,正好对上皇上闪亮的眸子。 “不许偷看。” 说完这句,李北辰又吻住了江月白的唇,凶巴巴地瞪着她。 就是不许偷看,不许反驳,不许开小差。 江月白愣了下,对上了李北辰灼热的目光,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只乌鸦,呱呱地乱叫着。接着又有一群鸟从树丛里飞出。 江月白感觉头皮发麻,睁开眼,警惕地盯着周围,轻轻地推开了李北辰,“皇上,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李北辰瞬间从缠绵中清醒过来,跟江月白一样,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寒意。 他想起午后魏王和他请奏,明日她的二妹妹魏王妃江锦诗进宫。 抚摸着江月白的脸颊,沉默不语, 心中暗问,假如有天你如果必须在朕和你的家人之间选一个,皎皎,你会选谁。 吻了吻她的嘴角,温声说道,“好,我们回宁安宫。” 两人默契地各负责一个方向仔细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树林里藏着有人。 到下山时,李北辰非要抱着江月白,还要她让用腿勾住自己的腰,“帮我看好后面。这样不容易被偷袭。” 徐福海真是秘书界的顶流。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停了辆轿辇。 李北辰走了没多远就到了轿辇。他抱江月白上了轿辇,车里两人并排而坐,身体紧绷,警惕地分别盯着不同的方向。 他攥着江月白的手,心头拱火。 已经幻想过很多次跟她在这里做快乐的事情,此时却选择了忍住。 野兽对于危险有一种本能的直觉。 直到进了养心殿,李北辰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几乎是把江月白拖到了榻上。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月白连呼吸都屏住了,揪着李贝辰袖子的手猛地收紧,“皇,皇上......” 李北辰侵略性地搂着她的腰,瞬间收紧,声音有点喑哑,“还能要吗?” “等......等一下,”江月白躲开,转了转头,示意她头上还一堆发簪装饰,“臣妾想去卸下妆,把满头的发饰先给拆了。啊!” 话未说完,就被李北辰抱着坐在身上,但见他竟然眉毛轻挑,眼神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带着几分邪魅地说道,“这样就不会压到你头发了。” 只是李北辰眼睛里的扇形图里没有漫不经心,只有炽热如火,还有小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江月白有一瞬间的眩晕。霸总们纵横古今啊。 她本能地垂下眸子,回避炽热的烘烤。 李北辰扶着她的腰,低下头,偏偏托起她的下巴,硬要对上她的眼神,露出一抹浅笑,“你已经是朕的人了,难道还要逃?” 深邃如潭水的眸子,瞬间令江月白脸颊飞上红云,心跳漏了半拍,禁不住又闪开了眼神。 李北辰不喜欢别人躲猫猫,觉得她们矫情造作,欲擒故纵;却喜欢江月白害羞的躲猫猫。觉得她纯洁可爱,总在逃避。 她越想跑,他就越想抓住她。 “看着我。” 被关了静音的系统,突然弹跳出来对话框。 【看着皇上啊,皇帝的好感值在蹭蹭地涨。】 原本正在酝酿情绪的江月白瞬间被拉回现实。 江月白:关键时候,不要吵。 【小主别忘了系统里还存有多套浓情@氛围套装,可以大幅提升用户体验。】 江月白:好主意。那就点击使用一个纯情浪漫一点的。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浓情@氛围套装正在使用中。】 顿时一股相见恨晚的浓情蜜意在两个人心中渐渐滋长。 李北辰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柔和缱绻,带着热烈和蛊惑,嘴唇离她越来越近,拨开了胭脂红的裙摆。 江月白:怎么浓情蜜意中有种悲伤的味道。 【认真点,皇上在看着你呢。因为,神与凡人的相爱注定没结果,凡人素素跳诛仙台了。】 江月白:你这不是坑我吗? 江月白对系统一副无语到想揍人的表情,让李北辰感到迷惑,“皎皎?” 这句呼唤瞬间让她回过神来,很快抓住了重点,她抓住了皇上的手腕,声音有点不自然地说道,“我们,继续?” 说完,江月白移开了眼睛,捂住了脸。妈蛋。我一个素人,演这种爱情片,太为难我了。 李北辰微勾着嘴唇,他没想到江月白会突然如此的直白,难道她刚刚的失神是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像他一样,几个“我”在脑子里打架。 他拉着她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亲了下她的额头,“这可是你说的。本来还不忍心,怕你疼。” 他把她摆正了,扶着她的腰,认真地看着她说,“一会儿疼了可别哭。” 见江月白只是垂着眸子笑着,他仿佛被鼓励到,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狠狠地吻住。 她抱着李北辰的肩膀,身子狠狠一颤。 李北辰感到不忍心,亲了亲她闭着的眼睛,“算了,想哭就哭吧,朕会好好疼你的。” 他会怜惜地轻轻擦掉她眼角滚落的泪,温柔地安慰。 很久。 李北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佳体验,一天下来难得地尽了兴。 他温柔地抱着她,吻了吻她脸上的泪痕,“这可是你招惹朕的。” 江月白抬起沉重的眼皮,慵懒地问道:“后果严重吗?” “严重。” 江月白娇俏地问道:“有多严重?” 李北辰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望着江月白,“嗯?这么大胆?” “嗯......”江月白紧抓住李北辰的手腕,脸上带着笑意。 李北辰勾起江月白的下巴,轻唤着,“小妖精。” 到子时,李北辰都舍不得离开她,始终抱着她,黏在一起。 第409章 皇上不困吗? 都说比领导下班是卷王最大的耻辱。 江月白没想到还有比她更努力,要业绩不要命的老板。 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夸,当然李北辰的任何一个方面确实都值得夸,简直无可挑剔。 除了小三太多,每月都要排期履行义务,否则堪称非常完美。 嗓子不是喊哑的,纯粹是夸哑的。 她实在太累了,进入强制关机状态,躺在李北辰的臂弯里睡着了。 江月白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晚安”。 李北辰没听懂,正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却发现她已睡得深沉。 因为对江月白进行了详细的背调,她的精力有多旺盛,李北辰是知道的。 如今能把她折腾到没有力气直接睡着,举手投降,李北辰颇有成就感。 他叫了水,让宫女进来为江月白擦洗,替她拆了头上的发饰。 江月白眼睛都睁不开了,任宫女摆弄。若是她上辈子,那是先睡一觉再说,这些事情都可以放到第二天早上再做。 她揉了揉眼睛,强行睁开,却发现皇上竟然又坐在案桌前面写写画画。 天,此时已经凌晨,领导竟然干完私事后继续加班。 老板实在太能干,太卷了额! 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折腾着,不累吗? 她暗叹,果然老板都是精力过人,特耐操,皆不是凡人的身躯。 她以前的历任上司皆如此,都是工作狂,连轴转,周六日全年无休,精力比他们这些下属都旺盛。 周末休息?不存在的,全世界满天飞;倒时差?不存在的,飞机上干活,下飞机继续干活。 套了件宽松的袍子,系了根暗红色的腰带,克服着汹涌的睡意,努力让自己的步履蹒跚看起来正常点。 却正常不起来。摇摇晃晃。 疼。 李北辰回过头来,正好见着她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再看看她走路的模样,禁不住打趣道:“还要继续么?” 江月白感觉头发晕,腿发软,咬着牙,走到李北辰跟前,扶着桌案,“臣妾磨墨?” “摸摸?” 李北辰放下手中的笔,抓住江月白的手往怀里一带,让她跌坐在怀里。 四目相对,食指尖顺着宽松的睡袍,隔着布料一点点往下滑,突然被江月白攥在手心,不让他胡来。 江月白睡意浓浓地问道:“皇上不困吗?很快就要天亮了。” 李北辰想单手扯开江月白腰间的系带,扯了半天却扯不开,反而打成了死结。 无奈。 江月白嗤笑了一声,跪坐在李北辰腿上,双手托着李北辰的脸,“一起睡。很晚了。” 再旺盛的精力,也是铁打的吧。 可别跟她一样,正要大展宏图时,却年纪轻轻就突然挂了。 每次想起上辈子猝死的经历,她就心有余悸,心情低落。 “你困了就先去睡。朕让徐福海去跟太后说一声,明日免了你的请安。” 江月白执拗地说道,“不嘛。我要皇上陪着一起睡。” 突然意识到皇上话里的不同,“明天是去慈宁宫请安?不是去璟妃娘娘的永寿宫?” 提到璟妃,两个人间的热情瞬间冷却,李北辰轻轻地“嗯”了一声,“朕免了璟妃的宫权。” 案桌上的烛光照得他俊美的轮廓更加立体,眼神愈发的深不可测。 “哦。那明天臣妾得去。” 江月白的面色十分平静,看不出来悲喜。 李北辰瞬间想起江锦诗上午要进宫的事,飞快地考虑了下,决定此时暂且先不提,明天直接给她个惊喜。 他凑近江月白的脸,“明天要早起,那你还不快点去睡?” 江月白认真地说:“皇上不睡,臣妾就不睡。臣妾给皇上磨……研墨吧?” 李北辰讶异地挑起了眉梢,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在一起睡不着吗?” 江月白脸一下子腾地红得厉害,紧抿着嘴不说话,挣扎着就要起身。 李北辰却故意箍紧她的腰,笑着说道,“你这么个动来动去的,故意招惹朕,朕这是不睡也要去睡了。” 江月白指尖发烫,身子颤了颤。 “皇上,要不还是睡吧?” “嗯?” “求你了。” “嗯?” 这弱弱的三个字,让他更加难以自抑,故意调笑她:“朕现在教你怎么研墨。” 起身抱起了江月白,逼近她。 江月白呼吸紧绷。 她吃到了熟悉的人参枸杞养生茶的味道,只是人参味更加浓郁带着一股甜味。 原来如此。 成功人士必备。 江月白发现浓情@氛围特效竟然一直没关。 李北辰沉迷于超感体验中不可自拔,就像《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夜华一样,他的心里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那个问题,他很想问,但他偏偏忍住今晚不问。 在他心中,今晚是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都可以明天再说。 “皎皎……”他温柔地轻唤着她的名字,带着颤音。 终于筋疲力竭地搂她在怀,沉沉地睡去。 本以为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寅时初,被徐福海叫醒。 原来是小产的夏嫔从傍晚就开始发烧,最开始还是低烧,用了各种法子都退不下去,反而越烧越厉害,如今都已经晕过去。 按照后宫管理规定,半夜请御医进宫事关重大,必须要三位主管领导之一签字。一般后妃们不敢惊动皇上和太后,都去找中宫皇后。但如今皇后、和妃昏迷不醒,璟妃怀孕,竟然无主事的后妃可找。 李北辰刚刚睡熟,正睡得香,此时被叫醒,几乎睁不开眼。 由徐福海伺候着穿好衣服,依然半合着眼睛,命徐福海端来一盆冷水,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江月白也跟着迷迷糊糊醒过来,起身开始穿衣服。 “你继续睡。朕去看看。” 夏嫔自四天前小产以来,李北辰至今还未去探望过。 夏嫔的家族世代簪缨,忠臣良将,以缴谋逆匪徒闻名于世。夏嫔的兄长夏美亨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水性颇佳,是东南抗击倭寇名将戚风林将军的主力干将。 江月白固执地上前拉着李北辰的袖子说道,“不。臣妾要跟着。这时人最为困倦松懈。臣妾要保护皇上的安全。” 做人要踏实,既然已经顶着御前侍卫的名头,就不能浪得虚名。 李北辰怔怔地望着江月白,心中某块地方被击中。 “你顶撞朕,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江月白似乎有千言万语表忠心的话,但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望着李北辰。 李北辰故意冷着脸,硬邦邦地喝道:“回去!” 江月白不言不语紧抿着嘴继续穿衣服。 李北辰急了,“听话!” 江月白拎起桌上的剑,平静地说道:“臣妾是皇上亲封的御前侍卫。” 李北辰软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说,“拿上剑,穿上朕的披风,外面凉。” 待走到外面时,发现真的凉,也真的黑。 江月白犹豫了下,扯住了李北辰的袖子。 第410章 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李北辰偏过身,语气淡淡中带着几分高兴,“改变主意了?” “嗯。”江月白垂着眸子,盯着李北辰腰上的那块玉石。 “正好。快回去睡。”李北辰并不觉得江月白出尔反尔,反而怜惜地望着她。 一天这么折腾,恐怕真地很痛。量力而行不是坏事。 江月白鼓起勇气,用认真地眼神望着皇上,“皇上,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嗯?” “臣妾想求皇上这么晚还是不要出门了。外面黑黢黢的容易有坏人。而且按照宫规,妃嫔小产十日之内,皇上不可探望,以免冲撞了血气。如果皇上允许,臣妾可代为探视夏嫔娘娘。臣妾......” 江月白话未说完,李北辰就将她搂在怀里,“朕知道,你不是为了贪图名利。你在担心朕的安全。” 他喜欢看江月白披着他的披风的模样,飒爽中透着俏皮。 李北辰想了想,江月白今晚跟着去不一定是坏事,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便松了口,“既然你坚持,那就一起去。朕一会儿就在外面,不进去。” 江月白知道拗不过老板,只好默默地跟着老板坐进了轿辇。徐福海安排另外一辆马车去接姜太医。 心中感叹,这样大半夜地给生病员工送温暖的大领导实在不多了。 当然,这多半因为这个员工对老板还有利用价值。 天黑得几乎没有光亮,像一片浓墨,却出乎意料的平顺。 到了夏嫔宫里,李北辰果然只坐在花厅里喝茶,并不进屋探望夏嫔。 江月白解了披风放在花厅,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尤其是血腥味。 江月白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她习惯性地想去开窗户。 夏嫔的贴身侍女紫苏连忙疾走过来,“娘娘,小主正在做小月子,不宜开窗。” 江月白停止了动作。这种满是细菌病毒的环境能不生病吗? 哦,对。江月白想起来坐月子不能沾水不能洗澡不能吹风的习俗。 她屏住呼吸,后悔没戴个口罩过来。 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夏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嫔脸色蜡黄,才不过三四天,就瘦了一大圈。 流产这么伤身体吗? 江月白探了探夏嫔的额头,汗津津的,还烫得厉害。 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词“产褥热”。 听说这个病就是产褥期因为产后感染,持续发热,在有抗生素治疗之前,致死率还挺高。 夏嫔的两个小宫女在边上哭哭啼啼的。 江月白瞪了小宫女一眼,以十分严厉的口气怒道,“都别哭了!你们主子还活着呢。” 两个小宫女立马噤声,不敢造次。 也不知道夏嫔听不听得见,江月白走到窗前,对夏嫔说道:“皇上就在外面花厅里坐着,很担心你。姜太医马上就到。夏嫔娘娘你再坚持一下。” 一直闭着眼睛的夏嫔突然睁开眼睛,挣扎着似乎要起来,“皇上来了?” 然后再意识到如今的位份之差,有气无力地说道,“妾身参见瑞嫔娘娘。” 才进宫不过半个多月,位份就比自己还高。看这半夜陪皇上来访的样子,想必今日还侍寝,颇得皇上宠爱。 夏嫔顿时感觉心中郁气更重,重重地跌落在床上,像一条鱼搁浅在沙滩上,感到窒息和压抑。 “你先喂你家主子多喝点热水,发发汗。” 发烧本来要用凉水敷在额头上退热,但夏嫔在坐小月子,按照传统,不能碰冷水,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江月白对夏嫔有些同情。 古代女人命真苦。不管是生产还是做小月子,都在鬼门关上走。 江月白走出屋子的一瞬间,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令人感到舒爽。 她要了盆干净的水洗了手,才回花厅陪着皇上等太医。 江月白向皇上仔仔细细地禀明了夏嫔的情况。 “辛苦你了,半夜跟着朕跑来跑去。” 李北辰也没说多余的话,攥着江月白的手,合着眼睛,闭目养神。 他又不是太医,又不会看病,只是到个人场而已。 徐福海又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对着江月白递了个眼神,看起来又来坑爹的活。 “启禀皇上,璟妃娘娘那边说不舒服。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朕又不是太医,又不懂医术,看什么看。”李北辰不耐烦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才又吩咐徐福海,“给两个女医今天就安排到琳琅阁里住着。太医安排轮值,每晚两个,在宫外就近安排个地儿。这样晚上有事直接去请,免得耽误事。” “诺。”徐福海连忙应下,对着江月白递了个眼色。 江月白琢磨了半天徐公公这眼色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徐福海的使眼色李北辰都看在眼里,见江月白竟然在冥思苦想不得要领,憋不住了,带着几分嫌弃说道,“徐福海的意思就是让你劝朕还是要去看下。” 江月白假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臣妾都没看出来。还以为徐公公是想提醒臣妾哪里做得不好。皇上要不要去看下璟妃娘娘?” 她的态度已经隐含其中了。 李北辰思量了半天,权衡利弊,最终决定:“还是去看下。你要跟着去吗?还是直接回宁安宫?” 当领导问你要不要去的时候,潜意识的就是希望你去。假如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就会用命令或者建议的口吻说。 “去,”江月白笑着说道,“皇上去哪里,臣妾就去哪里。” 李北辰脸上的笑容凝固,郑重望着江月白,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子里。 他没料到江月白答应得如此爽快。 姜闲还没到,李北辰就带着江月白匆匆离开了。 姜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今天回去之后总有些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江月白的一颦一笑,之前虽然也喜欢,但不是这样的。 他也没想要怎样,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只是渴望能见到她,哪怕远远地望着她就好。 姜闲接到皇上旨意后,一刻都没有耽搁地赶过来,想要把祖传的秘药顺便交到江月白手上,却终究没有见到她,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他压抑而低落的神情落在夏嫔和夏嫔的婢女眼中,那就是夏嫔的病十分严重,严重得都快没救了。 姜闲给夏嫔开了些发汗消炎调经的药,又采用放血疗法在特殊部位取血,烧很快退了下来。 接着他又赶往璟妃的永寿宫。 太医离开后,夏嫔哭成了个泪人。 这些天她每每想到失去的孩子就心痛后悔不已,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眼见着瘦了。 紫苏小心翼翼地哄着,“小主,太医都说了,好歹要吃点,不然身子骨受不住啊。” 夏嫔流着泪:“我吃不下。” 紫苏没有办法,只好吓唬道:“小主,可不能哭了。小月子里哭会伤眼睛。听奴婢娘亲说,月子里哭会伤眼睛。” “我也不想哭。”夏嫔哽咽着说道。 紫苏见小主这样心里也跟着难受,“主子您先别难受,等身子养好了,还会有机会的。” 夏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得更快乐,“不会有了,皇上早就厌弃我了。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我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紫苏安慰道,“这不是娘娘的错,是有人存心要害娘娘。” 虽然紫苏心里知道,这样的话根本轮不到自己来说。 夏嫔知道这都是宫女安慰她的话,本质上是她自己太情绪化了。 她的脸因为痛苦变了形,“听说璟妃也怀孕了,昨日还动了红?” 紫苏犹豫了下,答道:“是。” 夏嫔禁不住哈哈哈地大笑,大声呼道:“报应啊,报应!真是报应!哈哈哈~” 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仇恨的眼光似乎要杀人。 紫苏关切地小心说道,“小主,小心隔墙有耳。” 紫苏听得心惊胆颤的,她感觉自家主子流产后很反常,喜怒无常,时而大哭,时而愤怒,时而大笑。 到了几百年后,夏嫔的这种情况叫做产后抑郁。 夏嫔冷哼了一声,“深更半夜的还能有谁?” 说完后,想起几天前流产掉的孩子,又伏在床上哭起来,哭得又是背后一身冷汗。 紫苏紧张夏嫔的身子,赶紧给主子换了身干净衣服,温柔地哄骗着,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难过。 她到底是贴身侍女,伺候夏嫔已多年,对夏嫔有了感情,所以对主子更多的是关心和担忧。 钟毓宫里因为夏嫔怀孕被安排来了几个宫人这几日里怨恨越积累越深。 两个小宫女之一周喜就是如此。 她几天前听说能来伺候怀孕了的夏嫔娘娘,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她把全部身家塞给了内务府的主管孙公公。来了钟毓宫后,见到皇上、太后、皇后送来大量价值不菲的赏赐,本以为从今往后要过上好日子了,谁知第二天娘娘就流了产。 就像好不容易花钱找关系得了个工作机会,美滋滋地去上班,第二天公司就宣布项目失败,亏损了1个亿。 娘娘流产了四天,皇上都没来看一眼。 今天大半夜的好不容易来了,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小主,还是很重视的。但来了后连小主面都没见,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抬脚就走了。看起来又没有那么重视。 要是夏嫔以后不受宠,又或者坏了身子没法再怀孩子的话,那她的银子不是白塞了? 周喜心塞着急,后悔也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跟着紫苏一起勤勤恳恳地轮流服侍安慰着夏嫔。心想着只要能让小主保住身子,总归还有机会再怀孕。 看在夏嫔眼里分外感动。 第411章 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一 在轿辇里,李北辰与江月白肩并肩坐着。 他将江月白的手握在手里,无意识地抚摸着,一遍又一遍。 李北辰对江月白今晚的表现很满意。 他知道她很累,很疼。如果她不陪着自己来,他不会怪她。但她疼着困着,还陪着自己来了,而且事事都以自己为先,如今更愿意为了他去见璟妃。 无数个这样黑暗的夜里,他都是独自忍受孤独和恐惧的那个人。 如今却有个女子告诉他,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这样炽热地爱着他的女子叫他如何不感动不心动。 车轮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摇摇晃晃中,江月白差点合上眼睡着。 就在合上眼的一瞬间,忽然一只温柔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她本能地往后一闪,睁开眼睛。 “困了?趴在朕的腿上睡会。” 李北辰坐直了身子,伸出手,将她的头温柔地拉过来伏在腿上,一只手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背上。 这是领导关心下属深夜加班,慰问下属,江月白不敢恃宠而骄,但也不推辞:“臣妾谢皇上恩典。” 说这话时,江月白声音喑哑,彻底让李北辰怜惜上了:“睡不着也趴一会。” 江月白乖巧地伏着。 呼吸喷在李北辰的腿上,热乎乎的。 李北辰嘴角勾起。 他不知道跟江月白在一起时总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让女子趴在自己腿上。 她的身上香香的,软软的,暖暖的。 衣服和胳膊会不小心触碰到一些地方。 这是一种很奇怪很新鲜的感受。 心里软软的又有些别扭。 他甚至还隐隐约约闻到了某种特别的味道,不由得脑子里浮现出之前的缠绵画面,心生悸动。 江月白则装作对皇上的变化毫不知情,清醒地假寐。 李北辰开始心里背诵《论语》里的内容,努力平息心中的杂念,却没有多少作用。无奈之下,只好专注地念阿弥陀佛,才渐渐变得平静。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十分的默契,令李北辰感到了久违的安稳。 到了永寿宫后,李北辰望着江月白还没有消去青色的脸,又问了一次,“皎皎,你还是呆在步辇里吧。” “臣妾还是想跟着皇上一起进去。这个轿辇里面黑黑的,还封闭着,这大半夜的,皇上在不觉得,皇上不在,臣妾感到害怕。” 江月白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平平淡淡的,听在李北辰耳中,就是强忍着害怕的撒娇。 他本以为会听到江月白会说自己“不怕”“没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一类逞强的话,没想到她却示弱。 这让他本能地升起保护欲。 他怕江月白看不清脚下崴了脚,干脆将江月白抱下轿辇,扶着她站稳才松手。 全然不管璟妃里来迎的宫女站了一排。 璟妃听说大半夜的皇上真来看她,大喜过望。她就是听说谢贵人今晚又被安排了侍寝心里不舒服,一直睡不着。后来想着江月白说不定陪睡一整夜,心里就更加难受。她明知道这样不对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心痛难受。 直到这一刻,她听说皇上来陪她了,心里才敞亮起来。 在看到皇上明黄色衣角的一瞬间,她面露喜色,“深夜叨扰到皇上安寝,是臣妾的罪过。” 见身后没有跟着江月白,璟妃松了口气。 李北辰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知道是罪过,就少瞎折腾。好点了吗?” 璟妃委屈地看向皇上,“刚刚睡着的时候,感觉肚子发紧,有些担心。” 也就是压根没啥事,大半夜跑来折腾朕。 李北辰强压住心头怒火,异常严肃地说道:“亭玉,你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朕记得夏嫔当初就是大半夜的不睡觉把孩子折腾没的。” 他转头怒视着向一旁的碧月和蓝星,“你们就不会安慰好主子?要你们有何用?既然近身伺候着,就该替娘娘排忧解难,逗她开心。你们看看你们做了什么?” 碧月一听皇上的处罚头晕目眩,吓破了胆,连忙跪在地上认错,“奴婢错了,皇上饶命啊。” 蓝星也跪在地上认错,却镇定许多,叩首额头贴地,“求皇上给奴婢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璟妃红着眼圈,扑闪扑闪的,“求皇上饶了他们吧。不怪她们,是臣妾...臣妾心里想着皇上睡不着。” 李北辰立马放软了声音,温声说道:“朕知道你在想着朕。你不高兴,朕也心疼。你这样吃不好睡不好,身边没个机灵懂事的人伺候着怎么行?朕让大福再给你安排两个机灵的小丫头近身伺候着,陪你说说话,逗你开心。” 璟妃的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见璟妃又开始哭,李北辰生怕动了胎气,继续安慰着,“听朕的话,现在躺下,什么都别想,乖乖睡觉。太医很快就到了。” 璟妃却不言不语,只是垂着眸子掉眼泪。 “听话,别哭了。对腹中的孩儿不好。”李北辰站起身,坐到床沿上,停了一会儿,伸手擦掉璟妃脸上的泪水,“朕现在要去早朝了。听话,别哭了。” 你爹现在还有所顾忌有所寄托,就是因为你怀孕了。你可别出岔子了。 璟妃顺势主动靠进了李北辰的怀里。她好想让皇上能多陪她一会儿。 可她也知道,皇上确实要早朝了。仰起头看向皇上,却见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当皇上低头看向她时,眉头皱着,“听话。别闹了。” 耐心已经耗尽,满满的疲惫,感觉好累。 璟妃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一颗泪珠又滚落下来,“臣妾想要天天都能见到皇上。臣妾只要见不到皇上,心里就好难受。” 凭什么江月白有这样的特权?本宫也要! 这是她大半夜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一:要皇上以后每天都来看她。 璟妃习惯了这样骄慢任性地提要求,此时听在李北辰耳里便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李北辰只感觉心烦,想要远离。心想,再忍忍,等风波过去再说。 他耐着性子哄着,“听话,别闹了。朕有空就来看你。” “臣妾没有闹。”璟妃急忙分辩道。 第412章 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二 十二个时辰内,见了三次,还要大半夜不让人睡觉。如果这都不叫闹。 江月白披着皇上的披风,右手执剑,双手抱胸,依靠在门外。 屋内二人谈话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在她的耳中,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 听墙角一点不光明磊落,甚至还有点诡异,但有皇上的授权,璟妃的心腹们只能愤怒地盯着她,恨不得她被里面的恩爱给气死。 江月白有时候会扫视一眼她们这些宫人们,只是一个瞬间移开的眼神,却如她手中的剑一样冰冷轻蔑。 若说给璟妃与皇上见面站岗有什么感受,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只剩下看戏的清醒。 江月白已经看出来李北辰属于渣都渣得非常敬业,他们是一类人。 她以前做hr也一样。 对员工们甜言蜜语,花言巧语,连哄带骗打温情牌。 平日里嘘寒问暖,打鸡血画大饼,以高大上的目标理想事业等等激励员工。实则能省则省,能少发钱少发钱,能少花钱少花钱,以温情小钱算无情大帐。刺激内部竞争,逼迫或者诱导员工内卷。总之就是尽可能冷酷却温柔地压榨每一滴价值。 都是管理的艺术。 谁坐上领导的位置都一样。 江月白巴不得璟妃作,继续作,狠狠地作。 璟妃越作,皇上会越不耐烦,会越厌弃。偏偏皇上是个忍耐的人,总有一天对他们父女的忍耐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到时候就是她的倒霉之时。 还敢要求皇上每天都来看她。 呵。 皇后、和妃昏迷不醒,甄婉仪怀着大皇子,还要孝养侍奉太后,竟敢要求皇上天天特意来看你,难道比太后还尊贵,比王权宝座、天下百姓还重要? 姜闲见到江月白时,惊讶于她洒脱的模样,淡定的神情。 白天才在这里被打被羞辱,就不会感到愤怒或者恐惧吗? 当江月白斜睨过来时,眼中的冷漠霸道令姜闲惊得微微张开了嘴。 只是瞬间回过神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臣见过瑞嫔娘娘。” 江月白微笑着回了个礼:“姜大人,快进去吧。” 姜闲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拿出一个精巧方形小木匣,“这是就是下午臣提到的祖传秘方,可...对身体有益。宜尽快服用。” 传说中治不孕不育的求子圣药,可修复息子汤对生育功能的破坏。 江月白接过木匣,“谢姜太医。” 姜闲进去后,江月白把玩着盒子,根据姜闲吞吞吐吐的模样,推断出盒子里药物的真正功能。 姜闲到了后,给璟妃诊断了下,发现没什么大事,就是失眠焦虑。 开了几副安神补脑的方子,嘱咐宫女晚上睡前服用,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李北辰坐在一旁,一直冷着脸。 屋子里压抑而沉闷,令人喘不过气来。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说道:“姜大人,璟妃这边情况一直不稳定,朕打算让那个孙女医在璟妃生产前住在永寿宫。研究院那边能安排过来吗?” 话音刚落,璟妃瞬间一脸惊喜地谢恩,“谢皇上关爱。” 这就是她今晚不惜冒着圣上震怒的风险,故意折腾的目的之二。 她担心平日里得罪人太多,其他人会趁机对她腹中胎儿下毒手。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她更想趁此机会,为自己和孩子做筹谋,在太医院培养一个只忠于自己的心腹之人。 下午的事情过后,璟妃十分心仪温柔会安慰人的孙女医,不仅是千金圣手孙思邈的后人,而且是入职的新人,在后宫没有任何的根基,身家清白。 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没有缺点。 姜闲连忙跪下:“臣遵旨。” 李北辰看着璟妃说道:“姜大人,你奔忙了一晚上,辛苦了。朕有话对你说。” 姜闲跟着皇上走到屋外的小花园里。江月白不远不近地跟着。 “姜大人,璟妃身子金贵,这样不睡觉,伤身子。有没有法子能够让娘娘能够舒心,夜里安神些。” 姜闲头皮发麻,脸色蓦然紧凝了几分,调养身体的药物很少有这么见效的,“臣......今日会跟孙太医商量个新方子。” 李北辰点点头,“甚好。” 又问姜闲:“研究院那边如何?新招来的太医们有没有特别突出的?” 姜闲答道:“回皇上,研究院的三项研究工作正在推进。时日尚短,还看不出。不过孙女医她是药王孙老先生的后人,医术定然十分高明。” 李北辰淡淡说道,“你现在不仅仅是御医,还是院长,要学会用好人,不必事必躬亲。日常琐事和问诊可分配给下面的人去办,让他们有机会表现。你作为院长,抓研究院方向性的,用好下面的太医,处理好重点难点。” 姜闲没想到皇上会亲自指点,当即诚惶诚恐地跪下行礼,“谢皇上指点微臣。臣今后定当改进。” 李北辰望着有些开始变淡的天空,侧眸看了下身后,“退下吧。” 姜闲走后,江月白才拎着剑快步走向李北辰,披风在身后跟着她的步子跳跃着。 她的目光纯粹而坚定,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英姿飒爽。 李北辰静静地望着她,嘴角的弧度上扬,待她走到身边时,一把拉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即将到了上早朝的点,李北辰也就没有回养心殿,命徐福海找了太和殿附近僻静的地将步辇停下来。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坐,十指相扣。李北辰不时侧过脸去看江月白。 他用大拇指擦了擦她的手心,“冷吗?” “不冷。” 李北辰笑着说,“可是朕想抱你。” 朕给你个机会都听不懂。 江月白这才明白皇上在逗自己,笑着一闪身靠在皇上的怀里。 李北辰身体一紧,心叹,不好,真要命。 看向江月白的眸子瞬间有了炽热的温度,搂着她腰的手开始有些不安分。 李北辰幽深眸子里翻滚得情绪让江月白有些熟悉,她下意识地感觉腿软...... 怪不得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可怕。 她捉住皇上的手,促狭地说道,“皇上忙了一晚上,快休息会吧。天就要亮了。” 李北辰笑着小声说:“大胆!你还敢捉住朕的手不让动。” 江月白偏过头去看着李北辰:“就不让动。” 她知道叛逆的少年内心里一定会叫嚣着,“我偏要。” 果然又被吻了,绵长激烈的一个吻。 第413章 查看系统奖励 李北辰抱着江月白,在江月白耳边喘着气,声音喑哑,“晚上朕再惩罚你。暂且放你一马。” 手勾着江月白的腰,又往里收了收。 江月白不说话,笑着用手指玩弄着李北辰的耳珠,被李北辰一把捉住手,“不许动。你...你坐好。” 他刻意用意志力逼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 江月白弯腰起身,干脆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歪着头笑着说,“坐好了。皇上可要考虑考虑?” “你!”李北辰气恼地猛地将她拉近,让她感受着自己,气急败坏地说道,“淘气!” 努力了半天,功亏一篑。 她这个小妖精,就是故意的。 李北辰的眼在这一刻格外幽深。 江月白被威胁着,羞红了脸,不敢再闹,“臣妾错了。快...快放臣妾下来。” 李北辰很想现在就惩罚她,想到马上就要去早朝,松开了禁锢着江月白的手。 喉头滚动,硬生生忍了下来。 江月白很识相地滚到一旁端正地坐着。 一番嬉闹,呼吸也有些急促不稳。 江月白回想了下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感觉自己如果释放出天性,恐怕骨子里也不是个好人。 李北辰跟江月白想到一起去了。他开始理解历史上为何有那么多沉迷于女色不理朝政的昏君了。 要克制住本我的天性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强大的超我去约束着引领着。 李北辰此时已经完全调整好状态,衣服也整理完毕,语气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昨日魏王奏请今日巳时末魏王妃进宫与你和锦绣小叙。朕准了。” 这则消息实在太过突然,江月白满心欢喜,忙笑着跟皇上谢恩。 “皇上,那臣妾给太后请安后是不是可以回桃蕊宫?是否可以留小妹在宫里用午膳?” 江月白的语气是那样的欢欣雀跃,李北辰有些于心不忍。 他凝视着江月白的双眸里有温柔的星光,温声道,“朕都准了。” 她飞快地亲了李北辰的脸颊一口,垂着眸子笑着说,“谢皇上恩典。” 李北辰心里甜得就跟吃了蜜糖一样,含笑望着江月白,体会着脸上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 “皇上,时候不早,该坐步辇出发了。”轿辇外徐公公低着头含笑说道。 这一路上瑞嫔的勾人手段层出不穷,令皇上神魂颠倒,也令徐公公大开眼界。 李北辰恋恋不舍地凝视着江月白,捉住她的下巴,印上一吻,鬼使神差地说道,“你们姐妹慢慢聊,中午朕去桃蕊宫用午膳。” 江月白瞪大了眼睛,望向李北辰。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自家亲朋好友来访,大领导竟然挤出时间亲自作陪。 连忙谢恩。 李北辰下了步辇后,吩咐徐福海,“送瑞嫔回桃蕊宫。回头让内务府把新贡的浮光锦送给瑞嫔瞧瞧,做几身新衣裳。” “谢皇上恩典。” 虽然皇上不在眼前,但江月白按照礼仪规规矩矩行礼。 李北辰去太和殿的一路上心情都很愉悦,甚至哼着微不可闻的曲子。 他触碰了下脸颊上被江月白吻过的位置,高大寡淡如同一根木头的人,突然长出了一颗绿芽,青葱嫩绿。 没了皇上在身边,江月白在步辇的昏暗中秒睡。摇摇晃晃的,睡得很沉。 等到桃蕊宫了许久后,才醒过来。发现自己歪在轿辇里。身上盖了条熟悉的毛毯,想必是自家的宫人守在外面。 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梁小宝和驾车来的小太监正并坐着,以蚊子大小的声音笑着在话家常。 梁小宝自带社牛性质,这让江月白很满意。核心团队里必须要有这样一号人搞公关。 小奴才很精灵,立马笑着上前行礼,“奴才小橘子叩见瑞嫔娘娘,瑞嫔娘娘金安。” 江月白笑吟吟地道,“今日辛苦你了。” 这些日子瑞嫔娘娘的大名在奴才们之间广为流传,都说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后妃,还未侍寝却已经从答应连升五级到了嫔位,人美心善出手大方,除了家里没有背景样样都好。 不少宫人正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才能挤进桃蕊宫里当差。 他也是踩了狗屎运,今日刚好当差负责驾车,一路上隐隐约约听到不少惹人脸红的风月,发现传言不虚,娘娘确实十分受宠,心中愈发坚定想要来瑞嫔娘娘这边伺候,所以刚刚刻意跟梁小宝攀谈,想混点交情。 他心里有攀缘之意,嘴上却说,“这是奴才该做的。只要娘娘满意,就是奴才的福分。” 江月白眯着眼打量了下眼前的小太监,一眼看破了小太监眼里的热切,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对梁小宝使了个眼色。梁小宝二话不说,娴熟地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个荷包递给小太监。 小橘子无比受用,这瑞嫔娘娘果然跟传言说的那样大方,喜笑颜开的说着吉祥话,谄媚地笑着说:“娘娘先休息,奴才就在外面候着。爷爷刚刚交代,一会儿送娘娘去慈宁宫请安。” 江月白想了想,今天第一次去太后宫里请安,不免过于招摇,微笑着说道:“谢谢徐公公和你的好意。本宫想自己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你就先回去吧。” 小橘子又坚持了一番,想借机献献殷勤,最终还是悻悻地回去了。 江月白在车上打了个盹后,迅速回血,此时精神抖擞,毫无困意。 好久没有看系统了,她躺下来翻阅系统这段时间给的奖励。 【姓名】江月白 【职级】p9嫔 【赐字】瑞 【宫斗积分】\/ 【皇帝好感度】\/ 【宠妃等级】lv5级宠妃 【本月kpi】顺利完成侍寝三次并取得皇帝好评。完成度100%。 【备注】恭喜小主提前完成侍寝任务。综合评级为a+。宿主表现过于优秀,随机奖励曲径通幽丹(三年)。请在系统内填写常用收货地址。加油打工人! 江月白特地点开曲径通幽丹的说明界面,文字描述十分羞耻,此处不做赘述,总之十分宫斗系统,一切为宫斗服务。 第414章 卷王想卡系统bug 这些日子取得了以下成就: 【解锁初级成就[初次侍寝],系统随机奖励印度神油x1,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侍寝次数>3],系统随机奖励着名品牌彩妆套装x1,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第一次与皇帝一起看星空],系统随机奖励望远镜x1,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第一次勤政殿伴驾],系统随机奖励天机丹(30天)x1,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第一次与皇帝一起户外bbq],系统随机奖励《好味道私房菜菜谱(电子版)》x1,敬请查收。】 【解锁中级成就[越级晋升],系统随机奖励主角光环x1,出场特效x5,敬请查收。】 【解锁高级成就[白日鸡鸣],系统随机奖励噩运符(电子版)x5,好运符(电子版)x5,妇炎洁(古方)x5,敬请查收。】 点开着名品牌彩妆套装的说明,里面包括了粉底液,眉笔,眼影,腮红,口红等等一整套。 江月白好奇地打开天机丹,以为是神棍性质的泄露未来三十天的天机,结果发现,原来是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保持三十天。这样也很逆天了。中考高考考前必备扭转乾坤的良药。 可惜只有一颗。 至于主角光环,看说明就是该词本身的意思,点击使用后,身后出现淡淡的光环,参考佛祖出场buff。出场特效x5,提供了五种出场特效,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百花盛开。 看到白日鸡鸣这个成就,江月白脸上一红,臊得慌,开局就浪到了高级成就,咳咳咳,她也不是有意的。 噩运符的使用说明说,根据这个人最近的运势确定等级,初级为喝水会呛到,走路会摔跤这个水平;中级为喝水会喝到泻药,走路摔一跤跌断了腿跌坏了脑子这个水平;高级为喝口水被呛死,摔一跤心脏病突发身亡。 好运符跟噩运符类似。初级为走路捡到一两银子的水平;中级为捡到一锭金子的水平;高级为捡到一锭金子那么大颗钻石的水平。 至于古方妇炎洁,什么鬼? 江月白在感到无语的同时,竟然觉得系统这个“随机”奖励还挺贴心的,充分考虑到了使用过度导致发炎的问题。 鉴于身体不适,江月白立刻兑换了“白日鸡鸣”的系统奖励,得到五个白色瓷瓶的妇炎洁浓缩液。 结成了两个初级层次同盟淳常在、范常在,一个中级层次同盟钱贵人,两个高级层次同盟皇后、和妃。 达成同盟人数大于五人的初级成就,被系统奖励初级同心卡(24小时)三张,作用是24小时内能听到指定某一对象的心声。 此外,最先与范答应结成的初级层次同盟在三日前破裂。 江月白不觉得多惊讶。都不在一个圈子里玩了,利益甚至有了冲突,当初再感动再过命的交情不复存在很正常。 开启了两条支线情节: 【开启支线剧情:成为皇帝的御前侍卫,系统随机奖励治伤膏x5,保命丹x1,防护马甲x1,敬请查收。】 【开启支线剧情:成为皇帝的徒弟,系统随机奖励三十年茅台x5,高级剑谱x1,至尊宝剑x1,敬请查收。】 开启两条支线任务: 【支线剧情1任务:救护皇上于重大危险中一次。】 【支线剧情2任务:完成中级剑谱学习,通过考试。】 还有四条主线课程实践作业: 【《宠妃修炼手册》任务1】驯服烈马,暂无考试记录; 【《宠妃修炼手册》任务2】舞动京城,最佳评分b; 【《宠妃修炼手册》任务3】手撕贱人,暂无考试记录; 【《中国功夫n式》任务】任选10式,暂无考试记录; 江月白合计了下,如今服下了多胞胎药丸后以怀孕为阶段首要任务的话,驯服烈马这个任务暂时恐怕难以完成。 手撕贱人这个,可惜救沈石溪落水那会儿,还未开始课程学习,叶苏华被降位分不被列入考试成绩。 就像在高校评职称,在其他地方发表的论文不算,研究生阶段发表的论文不算。全部要重新计算。 至于舞动京城与《中国功夫n式》的实践任务,通过肯定没有问题,就是拿高分不容易。 支线任务2里学成中级剑法,如果下个月怀孕的话,没有气运加身,想要短期内速成恐怕也有难度。 得出来一个结论:怀孕生孩子真耽误女性事业发展。 江月白反复研究了奖励清单和任务清单后,很快发现了卡bug的两个办法。 卡bug方法1:服用天机丹。 这样就有30天超逆天的记忆力,每天没事就学习中级剑术,没事就背完已有的全部棋谱。没事就看皇上的案头书《史记》和枕边书《论语》。 这样就可以完成两个超难核心任务:围棋任务、中级剑术任务。 其中围棋任务虽然没有列入系统中,属于选修课程内容,但根据高端圈人士的段位来看,如果想入圈,必须提升该项技能点,虽然很难,非常难。 再去跟璟妃和钱贵人学习舞蹈,刷舞蹈技能点,提升“舞动京城”的成绩。 如果再学有余力,去藏书阁博览群书,尽可能地多记多背。 卡bug方法2:对皇上使用蛊惑卡。 蛊惑皇上允许自己驯一匹野马兼宝马,再对宝马使用蛊惑卡,让宝马对自己言听计从,就可以完成驯马任务。难点在于,如何能让皇上能当天答应,当天就带自己去驯马?否则24小时过后,皇上又反悔了,毕竟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骑马,更别提驯服野马了。 这卡不就废了吗? 而且这个蛊惑卡只有24小时时效,在这24小时里,皇上对自己言听计从,那该提点啥要求呢? 江月白灵机一动,这意味着可以借机蛊惑皇帝将某位妃子打入冷宫,这样就可以完成“手撕贱人”的任务,还能拿高分。只是平白无故栽赃陷害把人打入冷宫让江月白有点犹豫。 按照对太后使用忠心卡来看,皇帝这样心志坚定的明君,可能很难蛊惑他二话不说把妃子打入冷宫,所以最好有个合适的契机。 这个后妃得自己主动作死,自己再推波助澜走一波最合适。 不由得想到《水浒传》里吴用将秦明逼上梁山的过程。先设计将妃子打入冷宫,自己再设法救她,最后变为同盟或者心腹。 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璟妃,因为她够作。但璟妃怀孕,会被皇帝打入冷宫的机会很小,影响面太大。 江月白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思量了半天,第二条卡bug路线要求非常高,只能暂时先搁置。 这里面相对容易完成的反而是最后一项中国功夫n项式,而且考虑到后面孕期,这个月内完成最合适。 但这也不是个做健美操的事情,需要精心设计。 第415章 何事? 做方案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要精挑细选10项功夫。不仅要了解客户的真实需求,还要考虑技术手段、难度系数、适用场景等可行性问题。既要新颖独特定制化让客户满意,又要恪守公司品牌宗旨,不可一味迎合客户,实现长期合作共赢。 其次,要排个详细的进度表,要循序渐进,有节奏感。不能一次统统全用上,用力过猛。 否则不仅无法产生深度体验,还会边际效用递减,往后更加难以满足需求,就会开始让人失望和厌倦,两人的合作关系也会开始走下坡路。 就像对于很多男性而言,两人睡觉了就是感情的顶峰,后面两人关系就出现了反转,从开始的男追女从这一刻开始变成女追男。等到彻底睡腻了,这段感情就被以各种借口结束了。 所以,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不要把自己的实力在公司一下子全部暴露,露出自己的底牌,被榨干利用价值。要隐藏实力,暗暗修炼,把这份热情放在核反应堆里,一点点释放出来。 江月白此时精力十足,既然打定主意了在这个月卡bug,她当即吞下了天机丹,开始如饥似渴地进行围棋学习。 虽然围棋想要达到顶级水平要靠心算和悟性,但想要从中下级水平提升到中上级水平,只要背足够的棋谱,并通过不断练习进行熟悉和融会贯通就可实现。 而且她之前学了下一课就忘了上一课的内容,此时只要全部认真地重新学一遍,全部的知识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所以她学习新完一节新课的时间比原来少了一半,尽管难度比以前要大。 然而很多事情,就像数学,即使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做起题目来,基础题目还行,可以直接用套路解决,一当上了难度,多个知识点混合在一起,依然不会。 我懂了跟我会了,还是有差距。围棋不是死记硬背。 江月白此时就被围棋课的课后习题给难住了。 前面的围棋课程内容一字不差地全记住了,还是不会。 坑人嘛,不是。 就在她绞尽脑子做题时,素素匆匆地走进来,轻声唤道:“小主。” 江月白拖着腮帮子,转头问素素,“何事?” “小罗子正带着宫人们晨练,奴婢想请小主去外面观摩一二。” 哦,了解,他们需要我去站下台。 江月白转动了下脑袋,“需要整理下头发再出去吗?” 素素借着烛光瞧了瞧,“娘娘脸上的青紫消了很多。只是疤痕还有些明显。娘娘没有用治伤膏?” 江月白摇摇头,“治伤膏只有一瓶了,得留着用在刀刃上。这点伤不碍事。” 她没有告诉素素疤痕膏的事情,也不准备现在就领取系统新提供的五瓶治伤膏。 这个药异常珍贵。不能让旁人以为自己有配方,所以用完了还能再做出来,节外生枝,生出歹心。 素素急了,“在脸上的,怎会不碍事。也费不了多少药膏。” 江月白笑了笑,“谢谢你这样关心我。快来帮我梳洗下。” 待她梳妆打扮后走到院子,天已大亮。此时小罗子正在带着他们跑完了步,正在打太极。 众人看着走近的江月白,皆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动作做得更卖力了。 江月白微微点头示意,小罗子心情激动,脸颊火辣辣的。 小罗子心里有点发慌。 昨晚梦到了小主突然来现场观摩的场景......竟然成了真。 他压根不敢对视,不敢靠近,不敢亵渎,不敢忤逆。看到领导来,浑身都开始紧绷。 还好他基本功扎实,训练有素,足以掩饰住这种领导视察十分惊慌的小情绪。 在一堆操练的人里,江月白竟然看到了妹妹。 江锦绣满脸笑容,一双小鹿样的眼睛里冒出星子来,亮晶晶。 像是在说,姐姐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棒! 她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喊着“姐姐”不管不顾纪律就朝江月白奔过来,而是跟着小罗子继续做动作。 她做得并不标准,但看得出在努力去做。 这就是很大的一个转变。 江月白回之以微笑。 她并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站在那里。此时没有了昨日刚回来训话时的严厉,给人的感觉是温润而坚实。 待一套太极打完,小罗子小跑过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奴才参见娘娘,恭祝娘娘金安。请娘娘吩咐。” 江月白凝视着眼前的三排人马,微微扬着下巴,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 “第一排从左数第二个,第二排从右数第一个,第三排从右数第三个。出列。站到前面来。” 三个人在面面相觑后慌张地走出来,犹豫着走到江月白面前,神色十分不安。 “你们三个刚刚学得很认真,很不错,值得表扬。其他人都要向你们学习,抓紧训练。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奴婢夏至。” “奴才小喜子。” “奴婢水仙。” 江月白一个一个指着认:“夏至,小喜子,水仙。” 三个人不自觉地挺直腰杆,虽然还是恭敬地垂着眸子,神色里却带上了骄傲。 江月白点点头,笑着说道:“很好,我记住了你们的名字,不要让本宫失望。等到月底桃蕊宫会举行比赛,到时候看看谁会是前三名,重重有赏。” 江月白的姿态端庄,语气平静,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说一不二的神圣。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顺她者给恩宠机会钱财,逆她者惩罚驱逐处死。只有跟着她一条心,每天刻苦努力工作,日子才越过越好。 作为卧底的小喜子暗暗舒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欢喜。 刚刚被喊出列,他还以为自己身份被发现,要被杀鸡儆猴看。结果竟然还被表扬了,甚至还发了奖金。 这......太令他感动了。 如实说,他这几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日,生怕罗山发现了他的身份。 昨日看到江月白带着海兰珠和钱柜人弹琴跳舞,他内心有些东西动摇了。在璟妃娘娘那里,从未见过后宫妃嫔间这般亲密欢乐的景象。听完昨天小主的训话,他一晚上都没睡着,纠结以后该怎么办的问题。 如今好像比昨天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瑞嫔娘娘的。 江月白没有多做停留,“素素你们继续。锦绣洗漱完了,过来一起吃早饭。今日要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我们要早点出发。” 天机丹已经生效,没有学习的每一秒,都在浪费生命。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时间宝贵,正处于如饥似渴的状态。 第416章 最劲爆的消息 用早膳时,江月白在耳边悄悄地告诉了江锦绣,二妹妹会上午进宫来看她们,中午皇上还会来桃蕊宫吃饭。 江锦绣高兴坏了,眼睛里满是星星,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笑容,生机勃勃。不似之前在家,还总是病歪歪总是动不动就哭的模样。 之前那种病歪歪、柔弱伤感、肤白貌美的模样有西施的七八分气质,如今因为身体养好了些又得了皇帝的宠爱,就没有之前那么特色突出。 但江月白很喜欢妹妹现在的这种健康有活力的状态,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感觉某种意义上讲,妹妹确实还挺适合进宫的。 “姐姐,你总盯着我干嘛?” 江锦绣迷惑不解地问道,此时一双小鹿眼变得雾蒙蒙的,像是含着春水。 江月白调笑着说道,“看你怎么这么好看。” 用完早膳,江月白喊来桃蕊宫的三个厨子,三个人都很胖,跑来时有点气喘吁吁的。 江月白为避免走漏消息,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没有告诉厨子们皇上要来用午膳,只说中午魏王妃要来吃饭,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准备。 列了个菜谱,除了日常的苏帮菜外,江月白还安排了个小火锅。 同时叮嘱素素,桃蕊宫其他人都要配合小厨房的工作,务必要保障安全问题;与此同时根据《桃蕊宫贵宾接待方案2.0》,按照最高规格,安排一套完整的接待服务流程。 三个厨子顿时跟吃了十全大补汤一样,浑身都是劲儿。 谢过恩之后,三人激动地拿着菜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拿出了个分工方案后,就马不停蹄地撸起袖子开始干。 个个在心里想着,今天要拿出看家本事,给小主露一手,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 江月白对素素使了个眼色,“素素,今天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你快忙去吧。” 皇上来的事儿她刚刚在出来前就告诉了素素,这是对心腹的基本信任。素素比妹妹很多方面要成熟,沉得住气,懂分寸,知进退。 素素匆匆离开,回房拿出相关文件,找到核心团队的另外两位,快速地开了个小会,列了任务清单和人员安排表,再组织宫人们开会,把工作安排下去。 每一次高规格的公务接待都需要细节的完美把控。 而素素就是这个总揽全局的大管家。 时间紧,规格高,环节多,人手少。样样都马虎不得。 江月白站在长廊里,望着在院子里,素素拿着一叠纸,给其他人安排工作,讲解要求和注意事项时,她有一种恍然隔世的熟悉感。 发自内心的笑容浮上嘴角。 有个能干的下属真好。 而当素素抬起头,在交代工作的瞬间,对上小主灼热关切的目光时,回以微笑,脸颊微红,美眸中微有泪光。 能遇上这样美丽聪慧、胸怀宽广、有志向的主子,怕是要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 素素来桃蕊宫前以为自己的一生不过是端茶倒水,整日惶惶不安看主子脸色行事的下人生活。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尊重过她,说她的好。 做成主子的贴身侍女,伺候好主子,苟住小命不被乱棍打死,已经是素素当初心里顶了天的目标。 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如此被器重和信任,充实而有尊严,还能坐上管人的位置。 上次她被任命为大总管后,私下还在江月白面前哭过鼻子,怕自己做不好,搞砸了事情。小主却对她信心满满,告诉她,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桃蕊宫会进更多的新人,以后有更多的人给她管...... 素素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她很快移开视线,回归正题,认真地给两位新人讲解更多细节上的严格要求。 这样专业而又敬业的做法,令江月白愈发感到欣慰。 ¥¥¥¥¥¥¥¥¥¥ 宫里的消息散步得飞快,吃瓜这事儿人人有责。 东西六宫虽然路途遥远,各个宫之间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但wifi却是满格。各种消息就跟上网了一样,帖子一出,立马就上了热搜。 昨天的瓜实在太多,众人吃不过来了。 虽然璟妃强力封锁消息,然而昨天发生在永寿宫的事儿欢快地传遍了每个角落:她掌掴了新晋的瑞嫔,打得瑞嫔脸都破相了。后来皇上赶到,璟妃堂堂二品妃子竟然还被罚跪、罚月例、写检讨三件套的。 最终得了便宜的竟然是谢才人。听说谢才人在永寿宫安慰了半个时辰,后面竟然直接被叫去伴驾又被叫去晚上侍寝。 人人都觉得很解气,就喜欢看高层打架,两败俱伤。人人都在琢磨谢才人探望璟妃与晚上再次侍寝间的关系,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有好几种说法。 但最劲爆的是,召了谢才人侍寝后,竟然又召了瑞嫔侍寝,大半夜的才叫的水。 众人纷纷猜测是皇上气血方刚,精力旺盛,既高兴皇上身体好又嫉妒别人上夜班。毕竟如果谢才人无法满足皇上,就不会连着侍寝两晚。 对瑞嫔暗地里带着几分鄙夷。贵女们从小受到的家教令她们皆骄傲自矜,在她们心里,宠幸了别人后再宠幸自己,那是莫大的耻辱。 昨日有几分胆气的江月白竟然甘心做第二个侍寝的,果然上不得台面,爬上去了又怎样,完全不懂自尊自爱,拿捏男人。 听说璟妃娘娘气不过,半夜喊走了皇上,截了瑞嫔的宠,结果这瑞嫔还没羞没臊地跟了去,跟着皇上守了璟妃一夜。 众人昨日对江月白生起的佩服一夜间消失殆尽,个个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看出了皇上对江月白的真实用意,不过是在把江月白当宠物在玩,利用她有武功保护安全而已。顺便睡一下,施点恩宠,让其对自己任劳任怨,保持忠心。 这些消息的传播里面当然有钱贵人的功劳,但也不仅仅是钱贵人。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还有一个火爆的消息在小圈子里悄悄传开,江月白是个狐狸精,竟然借着被璟妃打装口怜,勾引皇上在宁安宫里白日宣淫...... 在窃窃私语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妃子,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石化在原地。 怎么可能?!这也太离谱了吧。 第417章 横竖都是江氏背锅 传播这则消息的妃子会慌张地跟对方说,“这可是天大的机密。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会毁了皇上的一世英名,被骂昏君的。” 听的妃子茫然失措中会拼命点头,“知道。我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震惊、好奇、嫉妒、羡慕、难受...... 百感交集。 一个人琢磨来琢磨去,憋在心里实在难受,转头又把消息告诉了同宫的妃子。 结果每个人都加点佐料,越传越离谱。 所幸璟妃没有来得及吃到这个瓜就睡着了,否则还真不好说会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姜闲昨晚为了让璟妃多睡会,避免继续折腾,给她下了足量的安神药汤。 璟妃原本就已经失眠多日,昨晚只是一口怒气硬撑着不睡,所以早上迷迷糊糊中被伺候着吃了一顿药后继续睡,睡到了下午未时(两点)才醒。 而在这个过程中,璟妃房里近身伺候的换成了皇上的人,碧月和蓝星没有被降为粗使宫女,但都被遣派到外屋伺候。所以最后一条这样的消息压根不可能传到璟妃耳朵里。 太后很快听到皇上白日宣寝的小道消息,还有什么皇上长着象鼻,笔挺粗壮,喉结挺拔,壮硕雄伟,精气充盈,故而云云。 肺简直都气炸了。 除了白日宣寝令人震惊外,皇上的鼻子形状长得像太后,某些说法不能忍。 “好你个江氏!竟做出这种丑事!” 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茶水溢了出来,险些烫到太后的手。 太后早就料到这江氏天生就是个搅动风云的胚子。只是没想到江氏这么能折腾。 令太后厌弃的同时,又对她刮目相看。 太后要的就是恃宠而骄,能折腾招人恨,但又听她话的棋子。这样才敢跟皇后、璟妃斗一斗。 本来昨天她听到璟妃怀孕的消息还为侄女进宫后的处境担忧了一番。 但听说江氏竟然敢公然怼璟妃,把璟妃气得跟江氏这样一个低位妃嫔互掐。太后又放下心来。 如果江氏把璟妃气得个落了胎,她就正好收拾江氏,趁机打压一番,拉拢抬高其他的妃嫔。再不济,就借江月白的手把落胎的汤药送给璟妃喝了就好。 到时候横竖都是江氏背锅。 然后,呵呵...... 本来觉得她还有几项不错的利用价值,暂时先不动她。 谁知道她竟然带着皇帝做出这样荒唐的丑事! 这要是让御史知道了,让天下百姓知道了,该如何看待皇帝?! “老菩萨息怒。可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手。” 刘公公一边招呼着小宫女处理桌上的水渍,一边给太后按着腿,偷偷打量着太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依老奴看,这事不简单,看着像是歹人的奸计,故意造谣要害皇上和瑞嫔。” 太后眸子瞬间变得阴沉,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 脑子里飞快地琢磨着这些天来的种种:刘公公可能说得有道理。 接二连三的刺杀之后,谋逆之人这几天没动静,像是销声匿迹了般。 那帮刺杀反贼的脑袋挂在城门口和菜市口都快烂掉了,都没人去收尸。对方做得实在干净狠毒。大理寺那边查来查去都没个头绪。 昨天慈宁宫刚出祥瑞,马上要搞祈福庆典仪式,安抚民心。结果就火速出这种谣言。原来在这里憋着大招呢。 坏皇上的名声,诋毁成个昏庸无德的大昏君;坏瑞嫔的名声,诋毁成个狐媚淫乱的祸水妖妃。 太后左眼皮子直跳,飞快地盘着手里的佛珠,都快盘出火花来。 忽而问刘公公,“承德,老话怎么说眼皮子跳的?” “老菩萨您是哪个眼睛不舒服了?”刘公公关切地问道,说着就站起身要替太后按摩眼睛。这个关键时候,他可不敢乱说话,触了太后的霉头。 太后嗔怒:“老东西,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甭管哀家哪只眼睛跳,哀家问你,你就答。” 刘公公瞅了眼太后的眼睛,力图从细微之处找到蛛丝马迹,然而很不幸没找到。 试探着说道:“老奴记得好像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但老奴也可能记反了。” 太后心中一惊,心底不想的预感愈发强烈,没好气地骂道:“老滑头。” 莫非那谋逆之人真在捣鼓什么大事?那江氏竟然还动不得了。 “慈宁宫出了如此大的祥瑞,那就是国运昌隆。哪怕有歹人作乱,只要有老菩萨在,也就是螳臂当车,成不了气候,乱不了的。太后娘娘您不必忧心。” 见太后娘娘面色稍霁,刘公公心想这事有戏,继续开导。 “老菩萨一手带大皇上,最了解皇上的脾气,皇上从来都是克己复礼,对女色根本就是不上心,不然这么多年不会无所出。怎么会做出传言般那等荒唐事。那瑞嫔娘娘也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是个有福之人。定时有恶毒歹人想搅浑后宫给皇上添乱。” 这番话说得太后心坎里去了,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荒废朝政,青天白日做那种事情。 满意地点点头,“皇帝确实一向冷静自持,行止有度,从不意气用事。你还没老糊涂。那为何跟江氏在宁安宫一呆一个多时辰。” “皇上近日劳累,听说那臣子一个个全堵在门口等着皇上召见,大中午的都候在勤政殿门口。皇上说不准就是躲起来打个盹也是有的。那江氏大概就是在帐外护卫着安全,防着坏人。” 太后脸色好多了,但依然冷哼了一声,“你就专拣好听的说,糊弄哀家。” 仔细一想,很可能是这般。 听说昨晚,皇上陪了璟妃多久,那江氏就守在门外吹冷风吹了多久。还替皇上分忧,大半夜地不怕晦气,代为看望高热的夏嫔。 可不就是当御前侍卫用的嘛。 刘公公笑着太后松肩:“有老菩萨坐镇,这天下这后宫都乱不了。老奴在老菩萨面前伺候,多少沾染了点仙气,看得清几分人心。今日下棋,皇上明明可以赢,不也如从前一样,为了讨您的欢心,故意输了嘛。” “就你多嘴!哀家凭本事赢的。” 太后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十分舒畅。 她何尝没看出来呢。 今日跟江氏下棋,多少也有试上一试皇帝心意的目的。看他会不会为了给江氏晋升位分赢了自己的母后。 假如今日皇帝真为了江氏赢了那盘棋,江氏哪怕身怀绝技,再讨皇帝喜欢,也绝对留不得她。 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养大的儿子,把一个妾放在心坎上宠着,看得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重要。 刘公公笑容满面地说道,“那是。皇上的围棋启蒙还是娘娘教的。当年先帝彻夜与娘娘下棋,常夸娘娘的棋艺精湛,娘娘的棋艺这世间就没几个人能比得。” 太后想到皇帝后来的围棋老师韩子谦,那个时常一身荼白素衣唯有衣袖处绣着绿边,如冰似雪的英俊男子,眉眼冷了下来,心下有些怅然。 第418章 心眼被你一个人占光 太后停住手中的珠子,看向椅子把手上打盹的猫。 “先帝去后,这后宫里已无人可陪哀家下棋,真是寂寞。” 刘公公揣摩了下太后的意思,整句话可以浓缩为“先帝去后,真是寂寞”。 今年不过四十,白日里吃斋念佛,每晚清冷寂寥。 从前有七窍玲珑心的赵姑姑日日陪在太后身边解闷,只是在上次刺杀中为了护住太后殒命。 如今再也没有可以陪太后修剪花草轻松聊天,懂太后心思的人。 最近太后几乎总是那几个表情,深沉的不动声色的,又或者没有内涵的笑意吟吟。 面具已经完全贴合在太后的脸上,立了个完美的太后人设,却十分压抑。 刘公公意有所指地试探性说道,“老奴听说皇上前几日召韩大人去御书房下过几次围棋。” 围棋是太后最大的爱好也是特长。先帝曾夸太后聪明,为后宫妃嫔里棋艺第一高。 太后合上眸子,不紧不慢地撵着佛珠,想到那个人那副面孔,心跳突然快了起来,面色微微发烫,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曾经旁观过先帝与韩子谦对弈。 韩子谦的棋艺出神入化,皆是顺势而为,落子时常平凡中带着奇巧,其悟性和技术大概都在大明王朝无出其右吧。 而让她印象深刻的不仅仅是棋艺,更是韩子谦身上不食烟火的冷淡疏离,超然于世外。 她亲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又回味过来自己的失态,淡声说道,“哀家乏了。一会儿人到齐了,就让她们在外面候着吧。” 这声叹息,被刘公公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刘公公是太后的心腹内侍,伺候太后多年,最会揣摩太后的心思,最懂得如何哄好太后。 但让外男来太后慈宁宫这事,哪怕只是来陪太后下棋,历来都是皇家的大忌,尤其皇上目前刚登基。 搞不好就会弄出什么淫乱宫闱之类流言蜚语,颜面尽失,母子成仇,朝局动荡。 这事让刘公公感到有些难做。 但他想到了一个人。 假如能有人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那恐怕只有她了。 瑞嫔娘娘。 ※※※※※※※※※※ 从西北角御花园边上的桃蕊宫走到东六宫东南侧的慈宁宫,几乎等于穿越了大半个整个皇宫。 是江锦绣进宫后请安史上最远的路程,用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形容都不为过。 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昨天还欢喜总部搬到西六宫的后妃们,今天就一个个愁眉苦脸,苦不堪言。 所幸江锦绣这些日子不仅有小厨房开小灶,吃了很多名贵的宫廷药膳,而且天天早晚锻炼身体,体能有了显着提升,心态上也比以前坚韧了不少。 虽然还是老躺平和摆烂,把桃蕊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素素和罗山他们处理,自己就当个甩手掌柜。除了被海兰珠强迫练习舞蹈外,就是随心背背皇上的诗词,其他时间吃吃喝喝,看看鱼,嗑嗑瓜子,逛逛御花园,没事就多睡觉,快活得很。 所以一口吃不出个大胖子,几天跑不出来半马选手,江锦绣走到永寿宫附近,还是体力不济,走不动了。 江月白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妹妹,“走了这么远,没有坐在地上不起来,有进步,值得表扬。” 江锦绣愁眉苦脸地说道,“姐姐,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生下来八斤重。真是累死我了。我的腿都要断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我走过最远的路了。” “我当然知道啊。所以你今天表现很不错。中午赏你多吃几勺鱼滑补补脑子,长长身体。” 十四岁嘛。正在长身体长高的关键阶段。营养很重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个子还能蹿一蹿。 “说我笨你就直说,”江锦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家的心眼都被你一个人占光了。” 江月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妹妹,极为认真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长高了?” 说完,江月白将妹妹扯过来,跟自己比了比。江锦绣惊讶地发现,还真长高了一点。以前到姐姐的下巴,如今到了她的下嘴唇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江锦绣好奇地问道,“还真是长高了些。” “不光长高了。感觉你其他地方也有些变化。”江月白淡淡地说道。这在外面,大庭广众下,不好说得太明白。 但江锦绣一下子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害羞地红了脸,她也发现好像有点变化,里面隐隐作痛。 “听姐姐的话,每天早晚都喝牛乳,吃鸡蛋,坚持跟着小罗子锻炼身体,会有很多好处的。” 江月白说着对江锦绣挤挤眼睛,意味深长地朝她胸口上看。 江锦绣害羞地拿着小拳拳锤姐姐,“讨厌!你最讨厌~” 跟在身后的住一个宫的姜答应、杨答应,跟慕容常在住一个宫的林选侍,跟璟妃住一个宫的顾选侍听完前面两人的对话,皆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再朝前面的江月白看去。只是一个背影,穿着十分素淡,鸭蛋青的色调,却那般袅娜多姿,细腰盈盈一握,衣袂飘飘,令人心神摇曳,浮想联翩。只想跑到她前面去一睹芳容。 就是一深宫美人模样,全然没有持剑时英姿飒爽之气。 再一回忆印象中正面看到的瑞嫔玉肌雪肤,饱满丰盈模样,令她们暗生羡慕。 她们偷偷记下了江月白说的几项长身体小技巧。都在琢磨着,“坚持跟着小罗子锻炼身体”是什么意思,小罗子是谁?听起来很像是个太监的名字。锻炼身体是怎么个锻炼法? 她们早就听说在桃蕊宫当差十分辛苦,每日早晚都要苦哈哈地锻炼身体,但具体怎么锻炼,她们都没有探究过。听这意思,似乎妹妹江锦绣正在学姐姐,每天跟着一帮奴才们锻炼身体。 到底什么情况。 她们准备花点银子利用情报网好好打听打听里面的玄机。 江锦绣突然停下来,皱着脸痛苦地说道,“姐姐,等我一下。我脚上好像打起了泡,好疼啊。你帮我看看。” 贴身宫女晴儿连忙扶住了自家小主。 在本朝,女子在外面不能脱掉鞋袜被人看到脚步,包括同性。 所以江月白直接说:“我来背你吧。” 说话之间,直接撩了下裙子,背朝着妹妹蹲在地上。这在她们姐妹之间,是常有的事儿。 跟着来的晴儿和白桃瞪大了眼睛看江月白。 她们一路走得气喘吁吁,比江锦绣强点,但也没强到哪里去。脚上一样打起了水泡,一样疼得要命,走一步就跟小刀割在上面一样。但她们自知没有资格喊疼,就硬生生地一声不吭地忍着。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不仅自己没事,悠闲自在得很,竟然还可以背人走过去。 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419章 众人惊愕,这…… 晴儿喊住自家主子:“小主,奴婢扶您走......” “不用。我有姐姐背我。”江锦绣摆摆手。 她快活地爬到姐姐背上,抱住姐姐的脖子,凑在姐姐耳边狗腿地说道,“多谢姐姐。姐姐对我真好。回头我给姐姐按肩膀。” 江锦绣一脸的兴奋,毫无羞色,倒是把晴儿给闹了个满脸通红。 自己主子真放得开。 江月白背着江锦绣颠了颠,打趣地说道,“还真长胖了不少,比以前重了很多。” 江锦绣娇嗔:“还不是因为你把伙食搞得太好。” 两人站住说话之间,之前一直跟在后面偷听二人谈话的四个人,不好故意停下来,陆陆续续低着头红着脸走到跟前,小心翼翼地对二人行礼问安的同时,不忘偷偷往江月白脸上看。 众人心里想,都一晚上了,用了各种灵丹妙药,四根指头印依然清晰可见。可见当时璟妃打得有多重。 想想就疼。 江月白既没有佩戴面纱,也没有躲避,而是十分坦然地面对是不是扫过来的眼神,一言不发地回视,说着让她们免礼的话。 这份坦然倒是让看的人感到不自在,败下阵来,似乎被打的是自己,难堪的也是自己。 江月白淡淡地微笑:“你们这样看我作甚?是有话跟我讲?” 这番反客为主地问话,令四个人吃了一惊,心生慌乱。 她们猜不出江月白的目的,生怕说错话被借机收拾,皆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毕竟现在位份摆在那儿,比她们高太多。 姜答应憋了半天小声说道,“娘娘恕罪。妾身见娘娘貌若天仙,所以多看了几眼。” 江月白轻轻“哦”了一声,浅笑着:“原来如此。进宫后就对姜妹妹一见如故,我们很是有缘呢。姜妹妹如果对如何护肤美白感兴趣,可以多来桃蕊宫坐坐。我有个秘方很有效果。” 姜答应抬起头,受宠若惊,眼中满是惊喜,“谢娘娘恩典。” 江月白道:“小事而已。若你信得过我,就直接来拿一瓶。如果想自己配,我可以把方子写给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相熟的太医看看。” 姜答应错愕,在后宫这种美容养颜的秘方历来都是独门秘籍,是争得盛宠的利器,哪有人会轻易分享给别人。 好运来得太突然,她十分怀疑瑞嫔娘娘的动机,总感觉她会把自己骗到桃蕊宫然后杀了吃。 但对方把话说得如此敞亮,又显得自己的怀疑太小家子气。 而其他几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羡慕嫉妒恨外加强烈怀疑。 这江氏竟然大庭广众之下用小恩小惠拉人,是不是太不给我们面子了。最起码见者有份,也拉拢下我们啊。其实我们也不介意收点好处,偶尔帮衬下。 江月白当然看出来了她们的小心思,故意很亲昵地跟姜答应说道,“姜妹妹,你下午来桃蕊宫找我们好了。小厨房最近几天做了些新花样,过来尝尝。” 姜答应受宠若惊,连忙应道,“哦。好。谢谢瑞嫔娘娘。” 见江月白这么和善,姜答应大着胆子问道,“娘娘背着淳常在说话不累吗?” 她们说这么半天话,江月白一直把江锦绣背在身上,看着就怪累的。 江锦绣一直偏着头,睁着好看的桃花眼,安静地听她们说话,这会儿突然笑了,亲了江月白脸颊一口,“姐姐,我们快走~” “好。出发~”江月白侧过脸宠溺地答道,又回过头对着眼前四人说,“一会儿见,我们先走了。” 众人以为“我们先走了”就是她们尊贵,所以礼让她们先走,自己再走。 谁知道,话音刚落,还没看清江月白怎么挂挡起步,就见一道淡青色身影从眼前掠过,转眼就在几尺开外,快步往前移动。 众人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快啊! 俨然就像一阵风,刮过了我的身边。 难道这就是昨天瑞嫔娘娘说要到户外表演的轻功? 关键身上还背着江锦绣。 这也太厉害了! 她们自惭形秽,真切地体会到了昨天淳常在说的,“我姐姐跟我们不一样,她就是厉害”的内涵。 压根不在一个赛道好不好! 昨天瑞嫔娘娘竟然还在璟妃娘娘藏拙,说自己轻功不行,比皇上差点,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也太自谦了吧。 如果比不上皇上,那皇上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难道快得像一道光? 众人们眼冒绿光,对皇上的爱慕又深厚了几分。 顾选侍走到姜答应身边,假装好心地说道:“就没听说谁愿意把真正有效的美白秘方贡献出来。小心最后美白没成,把一张好看的脸给毁了。” 姜答应摇摇头,“瑞嫔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她光明磊落,善良大气。” 言语间竟然在不知不觉维护江月白。 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很不舒服。 方选侍女丹凤眼一挑,尽是风情:“她是器大活好。你看看她那饱满的身段。不过是趁着现在无人主事,借着小恩小惠拉拢人心罢了。” 其他几人哪里听到过这般粗俗的话,个个红了脸。 “姜姐姐,妹妹能跟着你一起去吗?”慕容常在一个宫的林选侍柔柔怯怯地问道。 她本身就白,压根不在意美白的方子。她想跟着姜答应去套套近乎。 毕竟瑞嫔娘娘天天都能见到皇上,能讨得她的欢心,说不准能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至少不会故意在皇上跟前上眼药。 林选侍想的这些在场的人都想到了,此时巴结江月白肯定利大于弊,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但大家都没有动,一则考虑到长远的利益,比如巴结江月白意味着得罪了璟妃,而且江月白这么激进,很难说哪天会不会就闯了祸,失了圣心; 二则面子上过不去。她们可以去巴结皇后、和妃和璟妃。因为她们不仅资历老,有雄厚背景,而且已经处在金字塔顶端。江月白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商户女,跟他们同批进来的新人,却爬到她们上面去了。她们心里本就不服气,羡慕嫉妒恨,要想让她们放下自尊,太难了。 姜答应看了同住长春宫的杨答应一眼,见她垂着眸子没有表态,没多想,便答应了林选侍,“好啊,林妹妹。桃蕊宫位置偏僻,正好一起做个伴。” 方选侍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心想,等我拿个小本本把你们不要脸做墙头草的这些事都记下来,回头告诉璟妃娘娘,看她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江氏再得意,也不过就是个嫔位,离璟妃娘娘的妃位十万八千里。 你们这会儿巴结她。明年璟妃娘娘生了小皇子成了贵妃,甚至皇后,看你们怎么办! 第420章 后宫开始悄悄卷起来 到点时,除了请病假、产假的六个人,该来的十五个人全都到齐了,连休“侍寝假”三天的魏答应都来了。 听说太后还在小佛堂做早课,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让众人先吃点茶歇,聊聊天。 大佬们全都在自家宫里躺着,如今最高位的娘娘倒成了鞑子后妃海兰珠,其次就是江月白,然后才是钱贵人。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成大王,一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没人能压得住场子。低位妃嫔各自就近组团聊天,窃窃私语。 但慈宁宫布置的气氛到这里了,众人不敢造次。眼神都热切而复杂,言语之间却欲言又止,含糊其辞,却又希望对方能听话听音,太极乌龙满天飞。 不时有目光扫到江月白的脸上,只知道在八卦她,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海兰珠一个人坐在高处,周围空落落的,有些无聊。 反正太后还没有来,自由活动时间,海兰珠便径直走到江月白边上坐下。 海兰珠面色微红,神态妩媚娇怯,还有些宿醉未醒的感觉。 昨天她喝了不少,最后又唱又跳,又哭又笑的,吵着要捞鱼,差点跳进池塘里,力气大如牛,还是江月白干脆用手刀打晕了她。 “昨天太高兴不好意思喝多了。”海兰珠摸着后脑勺,笑着对江月白说道,眉眼弯弯的,蓝色的眼睛有些血丝。 江月白淡淡地笑着,“无妨。高兴就好。” 海兰珠瞧着江月白跟昨天判若两人的模样,摸着下巴说道,“瑞嫔,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憔悴。都过了一晚,怎么还青得这么厉害?” 说着,还伸出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比划了下,摇了摇头。 江月白笑了下,“可能因为昨晚没有太睡好。你呢,回去之后有没有喝醒酒汤?有没有头痛。” 不想回答时,就把话题引到对方头上。 海兰珠由衷地感叹道,“看来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不好当啊。” 谁知道海兰珠不接招,又把球给传回来了。 江月白不说话,只是笑笑。不必交浅言深。 吃饭归吃饭,喝酒归喝酒,主要是想套她话。海兰珠的身份决定了,江月白压根没打算跟她深交。 海兰珠刚刚在路上听到了昨晚的传闻。她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 海兰珠一点不觉得江月白跟在皇上后面探望这个后妃探望那个后妃是哈巴狗,很可怜。相反海兰珠觉得这正说明皇上信任、喜欢、需要瑞嫔,才会半夜差遣她时刻陪伴。 老板老拉着一个人通宵加班,有的人觉得是器重,给机会,结交关系网。也有的人觉得这是给自己穿小鞋,事多,被迫应酬,资本家压榨。 就看自己的认知和定位。 只有信任和看好一个人,领导才会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培养。 江月白再次岔开了海兰珠的话题,“能护卫皇上的安全,我就知足了。” 说完垂下了眸子,一副聊天兴致缺缺,急于眯眼打瞌睡的模样。海兰珠见江月白精神不振,似乎想要补觉,也就没有尬聊下去。 江月白实际上在继续专心地上围棋课,如饥似渴地背棋谱。每浪费一分一秒,她都觉得对不起当前逆天的智商。压根不愿意加入闲聊之中,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生命。 少数有用的信息还与她有关。 皇帝的《偶思集》上下册随着桃蕊宫宫人的贩卖目前已经逐步传播开。大家正在分析交流背诵诗歌技巧,切磋诗歌赏析。 还好皇上还年轻,还没有像乾隆皇上那么高产,也就两个小册子。努努力,一两个星期就可以搞定。 桃蕊宫的核心团队成员们,已经背完了整两本,只是熟练程度有些差异。别人还刚开始,桃蕊宫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正在读背《诗经》。 这就把其他模仿者吊着打。即使被同行抄袭也不怕,自己已经赚足了第一桶金,提前进入下一个赛道。 做真正的引领者。 就像此时,江月白已经学完了两课,背了四十多个经典棋谱。 你们在上班闲聊,我在偷偷搞内卷,走高层路线,卷死你们。 江月白心满意足地小啜了口热茶,一脸喜悦的笑容。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就是恃宠而骄,春风得意。 大家等得都有点困倦之时,太后身着紫红色衣袍姗姗来迟,穿着打扮十分华丽,明艳照人,看起来压根不像四十岁的人,似乎年轻了十岁。 众人纷纷瞬间打起精神,端正仪态,给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深沉而冷冽,扫视一圈后,最终落在江月白的脸上,微微皱起眉。 没想到用了最好的活血化瘀的药物,过了一晚上,竟然还留下如此深的指痕印。璟妃做得实在太过,打的是皇家的脸。这江氏,竟然也不用面纱遮一遮,这是要卖惨给谁看呢? 太后不知道的是,江月白今日有备而来。 心机地特意强化了自己的惨状,让每个人都看看璟妃的暴行。 不仅通过化妆手段特意让脸色苍白,加深了淤青的颜色,让它看起来青中带紫。而且特意梳了最简单的发髻,穿了一身鸭蛋青主调的衣裙,造成疲惫不堪,气色很差的感觉。 配上一双雾蒙蒙欲说还休的大眼睛,一扫平日里的傲娇,给人一种微微的破碎感。 江月白在脑子里输入意念:“瑞嫔她被璟妃欺负的好可怜,哀家要关心关心她。顺便谴责下璟妃。” 太后接受到信号后,因为正是她心中所想,语气慈爱地说道:“刘公公把哀家私藏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拿给瑞嫔,可不能在脸上留下疤。那璟妃……” 话到嘴边改了口,“璟妃她刚怀孕,身子不舒服,脾气大了点。瑞嫔你不要往心上去。” 江月白心里直乐,太后的谴责实属艺术。 “谢太后娘娘赏赐。璟妃娘娘怀着龙嗣身子金贵......” 说到这里,江月白顿住,低声说道,“是妾身不好碍了璟妃娘娘的眼。” 一副被璟妃欺负,忍辱负重的模样。 第421章 临时课堂小测 太后一听乐了,这瑞嫔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说着最体贴人最得体的话,实际上在暗戳戳地告状。 面色如常,不轻不重说道,“你就少在她跟前晃悠,惹不起躲不起嘛。” 众人心里皆感叹,太后竟然还会讲冷笑话。江月白倒是听话听音,听出了太后的意思。 这是太后对她的警告,以后晚上别跟着去永寿宫了,自讨没趣,还容易惹祸。 “妾身知道错了,以后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江月白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见江月白一点就通,太后眉头舒展了许多。 捻着佛珠,缓缓道出斟酌了半天后才定下来的讲话: “从今日起,在皇后康复之前,每日都来慈宁宫请安。大事小事,自己主动汇报。有事说事,无事安好。你们没事就抄抄经书,念念佛,背背皇帝的诗词,谨守宫规本分,侍奉好皇上。不可肆意妄为,嫉妒倾轧,惹是生非。否则哀家必会重罚。都记住了吗?” 一片婉转清脆的声音错落地答道,“记住了。妾身谨遵太后娘娘教导(旨意)。” 跟着过来蹲在太后腿上的波斯猫就像也听懂了这段话,长长地瞄了一声。 太后慈祥地揉了揉猫的脑袋,“真是通灵性的小东西。” 猫舒服得喉咙里冒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声音让江月白想起昨晚李北辰满足后的叹息。 太后盯着满满一屋子的年轻面孔,心想,哀家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专会糊弄人。 哀家说的每个词都大有深意,你们个个随口说记住了,真的都记住了? 启动点名模式。 “姝婉仪,哀家听到你说记住了,你来把哀家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海兰珠慌了,自己是个半文盲,读书最费劲,如今竟然被要求复述原文,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连忙答道,“回太后娘娘,妾身不敢。” 太后听到海兰珠打太极的回复,心里翻了个白眼,不会就不会,还硬说不敢,慈声说道。 “无妨。哀家就是想考考你们,是真记住了,还是应付哀家的。你记得多少,说多少。” 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 完了。 领导临时搞随堂小测,自己压根没认真听。 只是随大溜回应记住了。这岂不是要一摸瞎了? 海兰珠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回忆刚刚太后说的话:“妾身记得太后娘娘教导我们没事要多抄佛经,多念佛,少惹是生非。” 太后转动了一个佛珠,慢条斯理地回答,“姝婉仪,你说得不算错,但不完整,不准确,没有把哀家说的话听进去。” 海兰珠立马起身赔礼道歉,“妾身知错。以后定认真听太后娘娘教诲。” 江月白心想这道题我会,我有天机丹,过目不忘,听过也不忘。 对太后输入指令:“谁能完整复述刚刚哀家讲的内容,哀家现在就晋她的位份。” 太后接收到指令后,明显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晋位是儿戏吗?转念一想,今天第一次开会,千金徙木,立信立威,也未尝不可。 于是板起了脸,抬起下巴,异常严肃地宣布:“如果有谁能把刚刚哀家说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说明真正地敬重哀家,把哀家说的话真正听了进去。哀家现在就晋她一级以表奖励。” 竟然复述太后的话就能现场晋升,在场的妃嫔们全都懵了。 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刚刚怎么就开小差,没有认真听太后讲话呢? 回忆,努力回忆,拼命回忆。太后刚刚讲了长长一段,谁能想到字字都是考点。看来以后每次来开会,得带个小本本记下来。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向谢贵人和叶才人。 她每天充当秘书的职能,负责每天的会议纪要总结。想必她刚刚应该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谢才人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捏着毛笔,垂下了脑袋,她没有受过现代的速记培训,每次开会都是记录每个人发言的大概内容,哪能一字不差地把所有字都写下来。 太后看向单独坐在小桌旁的谢贵人,“谢贵人?叶才人?” 谢才人搁下笔,咬着嘴唇,垂下眸子,“请太后责罚,妾身只记了个大概,没能做到一字不落。” 叶苏华也立马赔罪,“妾身...也没记完整。好像差一句。” 太后此时心里有些纠结,她既希望有人真能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住,又担心真有人做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场就不得不晋她的位。 太后微微点头,“你们两个以后要把哀家说的话记全了。不能断章取义地拿给皇上看。” 谢才人的脸顿时红成了猪肝色,而叶苏华则被吓得脸色苍白。两人连忙表达了忠心。 江月白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给太后输入指令,“问江月白,她有没有记住。” 太后接收到指令后几乎瞬间脱口而出,“瑞嫔?你呢,你记住了多少?” 江月白:“回禀太后。臣妾刚刚特意记住了太后的话,现在复述给您听,您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江月白就把太后的话一字不漏地现场复述了一遍。这是她第一次利用系统作弊,算是两层功能叠加,利用了系统漏洞,心里有点小激动。 太后惊讶地望着江月白,这么长的一段内容,竟然全部记住了,但是不是一字不差,太后自己都说不清楚。 谢贵人和叶才人两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身前铺着的记录本。她们比太后更震惊,因为她们对照自己记录的内容,几乎可以确定,江月白一字不差。 在场的众妃嫔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看江月白。 全班都是学渣,你!你充什么学霸!因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江月白是不是一字不差不知道,确实记得相当全面。 江月白对太后输入指令:“江月白竟然把哀家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忠心可嘉,孝心可嘉。信守承诺,晋升她一级到贵嫔。我是太后,要信守承诺。” 太后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时,自己都吃了一惊。如果是别的选侍,她会毫不犹豫地晋升一级,因为升完了也就是个答应,皆大欢喜。 可偏偏是江月白! 她进宫后才不过二十来天,已经连升五级了。再继续升,简直离了大谱。 刚刚自己为何要嘴贱去问她呢。 真是的!不问不就没这码事儿嘛。 太后直觉告诉她,事情似乎正在脱离她的掌控,一向沉稳的心境竟有些心浮气躁。 第422章 忽悠太后的结果 刘公公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 他天生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太后当初正是因为这个特长从众多小太监中选中了他,格外栽培和倚重。 而他知道,江月白确实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这得对太后说的话得要奉为圭皋才能做到如此。 后妃能对皇家如此的赤诚忠心。他自问没有见过第二人。 刘公公心生感动和佩服。 这样的人咱家可得护着,不能让那些整日就知道争风吃醋的人给害了。 太后的眸子有些暗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江月白正拘着礼半跪在屋子正中央。 在场的妃嫔们无不捏了把汗,既担忧自己被牵连,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她们是不信真有人能有听过不忘的本事。 这一切都在江月白的预料的n b之中,看来太后就是不想给自己晋位,站在董事长角度很正常,她能想到太后的考量。 n a是太后为了立威,给她晋位,然后因为心理不平衡给她穿小鞋。 n b是太后找个借口,不给她晋位,然后因为愧疚给她补偿。 太后回过神,看向谢贵人和叶才人,“你们两个负责记录的,瑞嫔她是否背得一字不差?” 谢贵人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个题目怎么答都不对,选择了含糊其辞,“太后娘娘恕罪,妾身记得不全,故而不知。” “叶才人怎么看?” 叶苏华手心里也都是汗,她也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但她这些天一直在进行日常反思,确立了一个基本宗旨,尽可能地说对方好话,不要说坏话,便小心翼翼地答道。 “启禀太后娘娘,瑞嫔娘娘记得十分细致,令妾身自叹不如。对照着看,瑞嫔娘娘可能不算一字不差,但娘娘吩咐我们妃嫔应该做到的方面,瑞嫔娘娘都记全了。” 这话说到太后的心坎里去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太后心情愉悦地微微颔首,对叶苏华高看一眼,大家闺秀还是大家闺秀,就应该这样识大体顾大局。既然叶才人把话说得合适了,她就没必要亮出底牌,让懂她心意的刘公公出来表态了。 “叶才人说得不错。”太后顿了顿,“瑞嫔蕙质兰心,聪敏恭顺,能把哀家的话都记在心上难能可贵,个别字句上有所出入无伤大雅。重要的是领会其中哀家对你们的期望和要求,记住自己的本分,然后去做到。哀家甚感欣慰,特赐百年牡丹姚黄一盆,玉如意一枚,大和尚开光孝经《地藏经》一部,以资奖励。” 江月白立马磕头谢恩。 太后对自己的处理十分满意,方方面面的目的都达到了,树立了自己恩威并施,奖惩分明的形象,自认为挑不出来毛病。 这得感谢叶苏华。 太后对于顺从自己心意,给自己台阶下的人一向很大方,故而颇为愉悦地说道:“叶氏改过自新,见贤思齐,性子由骄纵任性变为温婉贤淑,早会记录勤勤恳恳,哀家甚感欣慰,特恢复叶氏原有位份贵人,赐字齐,寓意见贤思齐。你们大多入宫不久,都该向叶氏学习,改改自己在闺中养成的臭脾气,坏毛病,与其他妃嫔和谐相处。” 叶苏华听到太后的话,愣愣地坐在那里,喜极而泣,泪水溢出眼眶,滚落下来。 她强忍住汹涌而出的各种情绪还有不断外涌的泪水。 这么多个辗转反侧自责后悔的夜晚。 她终于升回了位份,还有了封号!终于! 父亲一定会很高兴吧,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苛责母亲了吧?母亲和弟弟妹妹应该也会好过点。 谢贵人也愣住了,心中颇为委屈。太后只字没提自己这些日子勤勤恳恳,整日熬夜修改整理会议纪要的功劳,她叶才人不过是补充协助自己而已,整理、统稿、被璟妃磋磨的都是自己。 今日不过是昨晚侍寝被皇上再次嫌弃而失眠了一夜,困倦疲惫,神情恍惚,所以才没有记全。平日里她都记得比叶苏华全多了。 太后微笑着说道:“齐贵人,还不快来磕头谢恩。” 叶苏华这在反应过来,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起身跪在殿中央,磕头谢恩,言辞恳切,“谢太后娘娘恩典。妾身今后定见贤思齐,改正自己身上的坏毛病,不负太后期望。” 太后慈爱地说道:“好了好了,大喜事,哭什么,快去擦擦眼泪。” 抬眸看向谢才人,刚刚还笑着很慈爱,马上收敛回去,平淡地说道,“谢贵人连日操劳,也辛苦了。徐公公,把哀家珍藏的二十年东北老参给谢贵人拿两支,养养身子。谢才人出身书香世家,再把哀家珍藏的名家书法真迹,给谢才人挑一份,赏鉴把玩。” 谢贵人也连忙上前恭敬地谢恩。心里有一点高兴,但又十分不平衡,心里很不是滋味。 名家字帖在旁人眼里确实价值不菲,但她爹爹收藏名家真迹多了去了,压根不差这一份,于她而言只是平常。倒是位份,在后宫想要挪一挪位置太难了。 原来叶苏华比自己低一级,她日常毫无压力地吩咐使唤着干活。如今倒好,对方比自己还高半级。 然而,在旁人眼里,她们三个人都得了天大的好处,个个在内心底羡慕不已,又有几分后悔和懊恼。 在她们看来,叶苏华不用说了那是人生赢家。谢才人相比江月白的赏赐,甚至更实惠点。又是名家真迹,又是人参。哪像江月白的,只能看,不能吃不能用,还得供起来,华而不实。 个个心里酸的。 刘公公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皆大欢喜。 心中感叹这后宫真是历练人。如今的叶才人跟落水那天的幼稚张扬的振振有词判若两人。 今日若不是太后问话,自己根本注意不到她。就像隐匿起来了,可见如今这叶氏有多谨慎内敛。而刚刚为太后解围的回答更令他眼睛一亮,说明叶氏开始学习洞察人心,学会圆融处事。 就他对太后的了解,今日只奖励不升职是最佳结果。 如果勉为其难晋升了瑞嫔,心里不舒服,后面肯定想方设法为难她,甚至设格局,找个由头把她拉下来,心里才解气。 第423章 总裁他根本不听劝 太后心情愉悦,进入下一个会议主题,清了清嗓子,板着面孔,看向前几天侍寝被冻病了的魏答应。 “魏答应,听闻你前几日侍寝身子不适,如今可养好了?” “谢太后关爱。妾身好多了,昨日沈太医来看过,已无大碍。”魏答应战战兢兢地答道。 那晚竟然冻病了,根本没有机会侍寝。每每想起,就觉得恐惧羞愤。 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好。以后要多注意分寸。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爱惜。” 魏答应连忙跪下怯怯地答道:“太后娘娘教训得是。妾身知错。妾身以后不敢了。” 太后敲打完了魏答应后,将视线挪开,眸色深沉,十分严肃地看向众人: “这几日,新人们陆陆续续地开始了侍寝。你们年轻在入宫之前都是姑娘家,未经人事,所以很多事情上比较懵懂,所以不懂分寸,情有可原。” “但现在不同,你们要按照宫规要求,不仅要伺候好皇上,还要行止有度,注意时间,不可轻纵。像侍寝拖到后半夜影响皇上休息的这种事情,不可再发生。损害了皇上的龙体,有损江山社稷,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众嫔妃皆道:“妾身们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必恪守本分,行止有度。” 太后竟然公开谈论侍寝问题,令在场的妃子害羞地低下了头,有的心里甜甜的,有的心里涩涩的。 个个都在细品,“行止有度,注意时间,不可轻纵。”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这是在说那魏答应?那晚听说都叫了太医,开了一堆养血补血的药物。 还是在隐射警告江氏姐妹?听说两个人都把皇上闹到了后半夜。 是不是意味着瑞嫔白日宣淫的传言是真的? 众人心里暗暗琢磨着,又在太后鹰一般的眼神注视下,回过神来。 完了,刚刚这段话没记住。万一像刚才那样抽测怎么办。还要复述这么羞羞的内容。 但如果能晋位分,不是不行。 江月白初经人事,顿时红了脸。 董事长果然就是董事长,坚定不移地贯彻“可持续性发展的基本战略”。 对相关行业法规和法律规定相当熟悉,对上班时长和工作要求进行了明确的规定。严格杜绝不符合劳动法的加班行为,杜绝恶性竞争,杜绝内卷,保护员工的合法权利。 只是“行止有度,不可轻纵。”有详细操作规程吗? 关键是总裁他根本不听劝,非要拉着自己加班。 他就是要加班,就是爱加班…… 太后作为婆婆,对侍寝的事儿也只能点到为止。心想,江氏,哀家已经给你一次机会了,你好自为之。 太后瞥了眼江月白后,眸子扫视全场,“是否还有别的事要奏报?” 全场静默。 片刻后,太后淡声说道,“既然无事奏报,都跟着哀家在慈宁宫转转。慈宁宫出了天大的祥瑞,哀家带你们去看看,让你们见识下佛经中传说的殊胜之景。” 刘公公松了口气,瑞嫔娘娘算是过关,白日宣淫的流言算是翻篇了。 他猜测白日宣淫这个事儿恐怕是真的。皇帝八成因江氏喝了息子汤,一着急,顾不得礼法,抢着给江氏播种去了。 那息子汤按照以前的经验,百试百灵。如果整碗喝下去,那江氏这辈子绝对怀不上。但还好昨天只是被逼着喝了几口,有多大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刘公公一早已经安排下去。对昨天在宁安宫当值的人员秘密审问。有人敢透露半个字,格杀勿论。 众人随着太后来到了池塘边,皆被眼前金鱼红鱼在太阳底下成群游动闪闪发光的景象所震撼。 今天的鱼比昨日更多了,多了许多新孵化出来的鱼苗。她们游动时,就像散落在池塘里的金子,闪着点点耀眼金光。 众人皆在赞叹如此殊胜场景,说是国运昌隆,帝上圣明孝顺的表现。 太后听着这些吉祥话,总觉得缺点什么: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说这是因为太后学佛吃素修行有成,教子有方才会出现的祥瑞之景。 脑中想起江月白昨日突然跪下来对自己和皇帝说的话,那叫个熨帖舒服。 她下意识地看向江月白,神情复杂。 真是个让人着迷,又爱又恨的女子。 此时江氏那般专注地盯着池塘,小脑子里又在想着什么馊主意呢? 太后禁不住对江月白产生了好奇。 江月白没有留意到太后的眼神,她正全神贯注地思考问题。 鱼塘里已经到处都是鱼,密密麻麻,必须得个办法,尽快把这些鱼分出去。否则很快就会因为缺氧出现大量死鱼,这对打造祥瑞吉兆的盛景,十分不利。 可以把这些鱼放到宫里其他的池塘里,还可以放生到五湖四海,让国家的山山水水都遍布皇恩,充满祥瑞。 江月白想到这个主意后十分开心,思考了下,对太后输入了指令:“她们既然这么喜欢,鱼塘里的鱼又多,不如赏每个人几条带回各自的宫里养着,让整个皇宫都充溢着祥瑞之气。” 太后正在凝神看着水里的鱼,她也发现了水里的鱼密密麻麻,当脑子里出现这个意识后,很快接纳了它,和颜悦色地对众人说: “得如此祥瑞之物,比之昨日更胜一筹。理应将皇恩浩荡散布到整个皇宫。哀家赏每个宫神鱼十条,养在各自宫中,寓意十全十美。你们务必小心照看好这些鱼,莫要辜负哀家的好意。” 众妃嫔纷纷跪下谢恩,想到今后自己的宫里也会有如此景象,个个欣喜不已。 多数人沉浸在肤浅的快乐或者敷衍的阿谀奉承之中,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思考该如何把太后赏的“鱼”变成晋升的机会。 假如能将十条鱼尽快地变成这样的一池鱼,那么自家的池塘就变成慈宁宫一样的祥瑞之地。 如此一来,定会令太后对自己刮目相看,更能为自己博个有福之人的好名声。 也有人心中愁苦。 从小就是植物杀手,动物杀手,养什么什么死。这万一把太后赐的鱼养死了,可该如何是好。 太后捻着佛珠,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瑞嫔和谢贵人留下,其余的人先都散了吧。” 第424章 昨晚你们两侍寝的? 江月白跟谢贵人今天都得了赏赐,所以太后留下二人时,其他人并不觉得奇怪。 经过刘公公时,江月白还微微行了一礼,笑着问候,“刘公公好。” 眼神表达了对昨日相救的谢意。 美人一笑,清新娇软的香气从江月白方向轻拂过来,刘公公眼睛一眯,这香味独特怡人,竟令他心中起了微微涟漪。 奇了怪了。 “小主你折煞老奴了。娘娘慢些走,小心有台阶。”刘公公一脸笑意地说道。平常的话语,却隐含着提醒。 江月白会意地答道:“谢刘公公提点。”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太后命二人分别坐在两侧下首。 整个大殿里只有滴漏滴滴答的响声,愈发衬托出寂静中酝酿的风暴。 谢贵人的手紧张地捏着裙裾,她猜不透太后留下她的原因。江月白则垂着眸子,心思淡定,谨慎而恭敬。 太后脸色渐渐冷下来。 眼前的江月白十分鲜嫩,除去脸上青色的伤痕,真是脸比豆腐白,腰比柳条细软。今日穿着鸭蛋青的颜色,不若昨天穿着桃红色美艳,恬淡幽静的冷淡却反衬出欲说还休的撩人。 不算是沈石溪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也别有自己的风情。 太后心头莫名烦躁,皱眉问道,“昨晚你们两个侍寝的?” 谢贵人微微抬起眸子,望向江月白,想看看她的反应,再做打算。 江月白从容不迫地离开座位,跪在殿中央,“回太后娘娘,妾身瑞嫔江氏昨晚侍了寝。” 谢贵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落后半拍,照着江月白的做法,跪在江月白一旁的地上,颤声答道,“回太后娘娘,妾身才人谢氏昨晚侍寝了。” “一晚两位侍寝?荒唐!”太后怒道,“你们谁先谁后?还是一起?” 刘公公替江月白捏了把汗。他没想到太后竟然如此直接对两位新人发这么大的火,如此直白不留情面。 江月白和谢贵人垂着眸子皆没有吭声。 明明是你儿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非要赖我们不讲武德,还要被责罚。 太后拍了下扶手,“瑞嫔,你位份高,你来说。” 江月白刚刚已经琢磨了半天这事儿该如何应对过去。 在公司里,出了问题,大领导问责,小喽啰为自己领导挨骂背锅是常事。 这里面还挖了个坑。 如果江月白承认下午侍寝了,那么她就该回答自己先,谢贵人后。如果不承认,则相反。 江月白两害权其轻,选择了不承认。 “回娘娘,是谢贵人在先,妾身在后。是妾身不知礼数,失了分寸。请太后娘娘责罚。”江月白一脸诚恳地望着太后,似乎颇有悔恨懊恼之意。 太后冷哼一声,“只是不知礼数?” “妾身知道错了。请太后娘娘保重身体。”江月白伏在地上以示态度。 认错要彻底,主要看态度。千万不要轻易反驳或抵赖,除非有天大的冤屈。否则像这种理亏的时候,卖乖认错才是正道。 江月白趁机对太后输出指令,“算了,念在瑞嫔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瑞嫔吧。” 太后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她的左嘴角扯动了下,带着几分嘲讽,刚要再斥责教导两句。 一直蹲在太后腿上打盹的波斯猫突然跳下来,围绕着江月白嗅来嗅去,然后蹲下来一下下地给江月白舔头发,舔得十分忘我。 江月白脸一下子绿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猫怕不是疯了吧。猫可是会舔屁眼的,yue~~ 谢贵人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见波斯猫给江月白顺毛,太后脸上露出笑意,差点笑出声来。 早上的时候,太后可是见过波斯猫在地上躺着极度舒适地舔着屁屁。 经过波斯猫这一打岔,一直绷着谈正事的脸突然浮上了笑意,再想训导,就没有了那股子严肃的威势,不好继续说什么狠话,冷哼一声:“知错就好。” 转头看向谢贵人,“谢贵人,你可知错?” 谢贵人回过神来,连忙说道,“知...知错。” 太后是知道自己没有侍寝成吗?谢贵人想到这里,脸红得像煮熟了的小龙虾。 太后仰望上方,不再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免得被继续舔毛的猫惹笑,没好气地拍了下扶手,“你们好好反思下自己错在那里。罚你们抄写《心经》十遍,宫规十遍。明日交给哀家。你们都是哀家倚重的对象,莫要令哀家失望。” 二人连忙应下。 一只猫还在继续舔江月白的头发。 另一只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围绕着江月白转了几圈,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侧躺着,摇着尾巴,肚子鼓得很大。 太后勾起了嘴角,淡声说道:“好了,都下去吧。” “是。妾身告退。” 现场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江月白,想看她抬起头时,猫会不会直接给她脸上来一爪子。 谁知道江月白抬起头后,波斯猫竟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左右翻滚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江月白,似乎在说,“快撸撸我啊。来啊,来撸啊,来快活啊~” 谢贵人在一旁看呆了。 太后笑吟吟地说道,“谢贵人,你先走。来福,你过来!” 躺在地上的猫扭头看了太后几眼,又侧过身来,定定地看向江月白,然后缠绵地“喵”了一声。 原来这只猫叫来福。 江月白抬头看向太后。头上有撮毛被毛舔得掉了出来,孤零零地晃荡着,十分滑稽。 太后“噗”的一下笑出声。谢贵人好奇地扭头一看,正好撞见太后笑出声的样子,竟然如此令人惊艳。 谢贵人心中暗叹,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啊。 对上太后冷凝的目光,谢贵人像是偷窥被现场抓包,心中慌乱,连忙转回头,匆匆地往外走去。 太后心中的气竟然被一只猫给治愈了,对江月白使唤道:“瑞嫔,把来福抱来给哀家。” “是。” 江月白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来福。来福温顺地趴在江月白胳膊上,尾巴一下下地左右摇摆着,似乎十分舒适惬意。 太后抱回猫后,一下下地撸着猫背后的毛,眼睛里带着笑意,“地上那只猫肚子里坏了崽,你要是喜欢,哀家送你一只。看她那样子,不是今天生就是明天生。” 先前听熙荣华说,这猫月底生小猫,今天都已经初六了,该要生了吧。 江月白连忙谢恩:“谢太后赏赐。” 她不喜欢养宠物,但不妨碍她爱屋及乌,接受董事长送的宠物。 从此跟董事长又多了一个层次的关系,猫友。 以后有事没事,没话找话都可以聊聊猫。 太后带着嫌弃的眼神看向江月白,话语却很柔软:“刘公公,带瑞嫔下去沐浴更衣。” 第425章 太...太后...(感谢香凝纤手) 脸上和脖子上的妆一洗马甲都会掉,面临小心机被拆穿的风险。 江月白惯于未雨绸缪,连忙跪下叩首:“谢太后娘娘赏赐。臣妾还是回桃蕊宫沐浴更衣,就不叨扰太后了。” 还未来得及给太后输入指令,太后就带着几分嫌弃地吩咐道: “乱糟糟的,成何体统!哀家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江月白立即给太后输入指令:瑞嫔,你还是回去洗吧。 谁知太后压根不在意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认定了自己的权威不容置疑。 江月白等了会,见太后没反应,就像死机了一般,看来太后的后头程序又在强制执行中,铁了心要给自己检查一番身体。 系统提供的木马太菜,压根拿她没办法。 眼见两人又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刘公公心中有些着急。 刘公公眯着眼琢磨着里面的道道,上前禀告说,“启禀太后娘娘,淳常在还一直在慈宁哥外面候着。瑞嫔怕是担心妹妹等得极了,所以才急着回去。” 太后停下撸猫,随口吩咐道,“淳常在一直在外面候着怎么也不禀报,快喊她进来,陪哀家聊会天。徐福海,你去伺候瑞嫔沐浴。” 江月白心下有些惊慌,面上尽量保持淡定,连忙谢恩,“妾身遵旨。” 该不会是借着沐浴之名,令刘公公或者小宫女检查身上的痕迹吧。那可就完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刘公公看出来了江月白的心事,也看出来了太后的目的,但也只能摇摇头。太后要做的事情,她也阻拦不住。 一切备好后,两名侍女走近江月白,要给她宽衣。 江月白吹着眸子,冷着脸,“我自己来。你们先出去。” 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太后娘娘吩咐我们要伺候好娘娘。” 江月白压低声音怒道:“出去!” 两名侍女面露为难之色,眼神惊疑不定。 忽闻身后传来刘公公熟悉的声音:“你们先出去。” “是。”侍女们连忙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刘公公和江月白。 江月白有些窘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刘公公......” 该不会真让刘公公服侍自己洗澡吧。没有根是没有根,但到底是个男性啊。 实在太突然了。 刘公公以不大不小的声音正色说道:“小主,奉太后娘娘懿旨,老奴来伺候你沐浴。” 说完对着外面挤了挤眼睛。 真听到刘公公说,太后吩咐他来伺候自己沐浴,江月白真有点慌。 但想起昨天给自己递小纸条,意识到对方想要帮自己,苦笑着说道:“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那就有劳公公了。” 刘公公小声说:“娘娘若信得过老奴,老奴转过身去后,娘娘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江月白低声答:“好。” 刘公公当真就守在浴桶前转过身去,似乎在守护江月白一般。 江月白虽然觉得太后如此做法十分怪异,但太后是董事长,皇上都要听她的。 此时再不合理,也只能咬着牙照办。 脱掉衣服后,她潜入水中,只露出脖颈上的部分。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刘公公是太后身边最心腹之人,她哪里敢让他伺候自己。 江月白立马胡乱地开始洗头,心想早洗完早结束。 刘公公此时也为难得跳脚。太后的旨意他不敢不遵,但他也不敢伺候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妃子。 “娘娘,老奴也没办法,你就掩藏好。老奴命两位宫女进来给你洗头。” 还好刚刚命宫女们放了超多花瓣在浴桶里。 江月白先退到浴桶的一角,再将头发全都堆到前方,遮住了自己的脸。 等刘公公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像女鬼一样的画面。只看到一堆湿漉漉的黑色头发,还有头发间隙中露出的雪白皮肤。 肩头上有密密麻麻的红痕。 刘公公在后宫里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此时亦觉得十分别扭,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叫两个小宫女进去后,他就守在门口。 两名小宫女对着江月白行了个礼,就开始给江月白搓洗头发。 江月白则始终双手抱胸,处于紧绷状态。 脑子里各种想法都有。 总觉得这是太后故意折辱她的。 只是那跪下请罪,而波斯猫恰好舔她的头发也实在太凑巧了吧。如果能把猫都能算计进去,这太后会有多重的心机。 进宫后这么久,江月白第一次感到了透骨的心惊胆寒。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再蜷缩着双手抱胸,而是努力放松,配合宫女们洗头。 她开导自己,这就是一次普通的赏赐沐浴,是太后觉得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有损天家颜面。 直到太后推门而入,站在她的面前。 逆着光,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太后姣好美丽的容颜。太后年轻时一定是个极其美丽妩媚的女子。 此时正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江月白感觉喉咙里发干,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太...太后......” 真怕太后会猛地将她的头一按,将她淹死在这浴桶里。 此时她已不敢再对太后输入对话框,生怕对太后这样主见的大boss,会起反作用。 江月白:系统快救我! 系统这个渣渣竟然没有响应。 她慌乱地打开系统,点击使用好运符,怕好运值不够,再用一张。奇迹幸运符她不敢用,怕出现什么逆天的超自然现象,直接现场狗带。 太后刚刚在那边一边撸猫,一边回忆着这两天的事。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里总是会想起江月白,还总是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很不理智的情感。 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左右自己的决定,她感觉自己被江月白魅惑了。 所以她鬼使神差地过来一探究竟。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自己失了原则和分寸。 太后蹲下身子,伸出手去。 江月白此时已经倚靠在浴桶的一角,已经退无可退。 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什么情况。 脑子里萌发出最大胆的想法:难道太后实际上喜欢女人???难道我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太后抚摸着她的一缕头发,拿在手里端详着,把弄着,颇为感触地说道,“像哀家当年一样的头发,乌黑顺滑,像缎子一样。” 江月白感觉喉咙里像塞进了什么东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后难道是个变态? 第426章 连用两张好运符 江月白说不出话来。 生怕太后就势猛地一扯,她的头皮会直接撕掉半块。 好运符,奇迹幸运符,快点生效啊。快啊! 再不显灵,本宿主就要挂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是外面有云遮住了日头,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 惹得江月白心头一凉。兆头看起来不太好啊。 太后的手指摩梭着她的锁骨,来来回回,不时还在她的锁骨凹陷处停留。 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肩膀和脖颈上。 这些印痕看起来还真是激烈,密密麻麻的。白皙的皮肤上散乱着唇印、指印、吮吸痕、咬痕...... 透过浮动的花瓣,饱满的曲线若隐若现。 太后心里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情绪。 她想起了和先帝在一起时候的光景。也是这样的,身体上满是先帝凶狠留下的印记。 那个时候自己的身体也和江月白这样的白皙鲜嫩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可惜先帝已经走了。再也没有人会亲吻的肌肤,疯狂地向自己索要,在夜色昏暗中纠缠欢乐了。 太后的心猛地感到疼痛,张了张嘴唇,感觉到了从脚到躯体到喉咙,一种蚀骨的寂寞翻滚上来。 指甲无意中在江月白皮肤上划过,竟然就划破了,如白玉般的皮肤渗出细小的鲜红色血珠。 江月白浑身紧绷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太后这么突然来一下,吓死人。 她的拳头在水底下暗暗握紧,蓄势待发。如果太后真敢就此淹死她,那她拼了命也要把对方拖进浴桶里。 要死一起死! 太后说不清是在妒嫉还是在失落。 突然捏住了江月白的下巴。 眼前一张鹅蛋脸,脆弱中又带着坚韧,纯洁中又带着妩媚,睫毛轻轻颤动着。 江月白垂着眸子没有看太后,她浑身难受,难以保持淡定。刚刚那一瞬间,她已经出手,只是刚刚出水面,就临时硬生生止住了。 看着太后的衣袖拂过水面,浸润在水里,从衣袖中伸出的雪白手臂。 江月白本就是很敏感很怕痒的体质,此时被这样不情愿地碰触,感觉就像蚂蚁在啃噬,若对方不是太后,此时她定然会把对方一拳打飞。 这是什么情况! 她低低地喊了句:“太后。”带着几分讨饶的意思。 太后命令道:“看着哀家。” 江月白忍住浑身不适,缓缓地抬眸望向眼前的太后,对上了一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定定地对视着,太后的目光非常具有侵略性,就像是x光一样,似乎想要透过眼睛看穿她的内心世界。 江月白从太后的眼睛里读出了热切、嫉妒、痛苦和哀伤...... 这...... “这双眼睛生得不错,”太后接着一顿,笑着说,“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来福很喜欢吃鱼眼睛。你的眼睛它想必也会喜欢。” 江月白心中一寒,垂下了眸子,故作淡定地说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听着怪吓人的。” 眼见两张好运符都还没有起作用,太后又说出如此残暴的话,江月白分不清真假,决定豁出去,对太后输入命令: “江氏她只是后宫的可怜女子,身不由己,还是让她赶紧洗完穿衣服。” 太后收到这个念头后,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里浮起浓浓的忧伤,红了眼圈,缓缓地松了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站起了身子,扬起下巴,看向远处,逼退眼里的泪意,调整了下状态,淡淡地说道:“水都快冷了,别着凉。赶紧出来陪哀家下棋。皇上应该也快到了。” 说完,一甩袖子,向门外走去。 屋外的刘公公在见到太后前的一瞬间,抹掉头上的汗。 刚刚太后不让他进去,让他在外面候着。他都在外面急死了,生怕太后一气之下,将江月白淹死在水里,都已经派手下的心腹太监去请皇上了。 太后离去后,两个宫女快步低着头跑进来。 江月白此时已经有点虚脱了,瘫软在浴桶里,任两个宫女摆布。 在某一瞬间,她确切地感受到了太后的杀意。她庆幸最后一次的指令成功了。 此时感觉就像是死里逃生。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江月白一时感觉很懵。 所以太后最终没有杀自己,还找自己陪着下围棋,就是两张好运符叠加的结果了。反推过去,看来刚刚还真是颇为凶险,差点丢了小命。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江月白换了一身海棠红为主色调的衣服,在宫女的引导下,回到了主殿内。 殿内香气缭绕,是太后最喜欢用的雅息香的味道,具有凝神静气的作用。 太后换了身衣裳,胭脂色的主色调,搭配着绯色和银色,雍容华贵。 身侧摆好了一张棋盘。棋盘另一侧坐着妹妹。 此时太后正悠闲自如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妹妹聊着什么。 胖胖的波斯猫,今日的始作俑者,此时眯着眼趴在太后的脚边,正在舒服地打着呼噜。 江月白走进大殿,鲜亮的海棠红如一团火焰闪耀,一下子点亮了太后的视线。 江锦绣看直了眼睛,脱口而出:“姐姐!”转而看向太后,又惊慌地捂住嘴巴。 太后的视线落在江月白白嫩的脸上、脖子上,怔了怔,面色冰冷。 呵!敢欺骗本宫! 之前脸上的青痕果然是故意画出来装可怜的。 江月白见到妹妹有些吃惊,妹妹竟然没有先走。她努力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照规矩行礼。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 心里绷了根弦,但外表上看起来,假装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在成了精的太后面前,她觉得自己的心机都有些不够用。 太后示意江月白,“你来陪哀家下上一局。” 江锦绣立即起身,给姐姐让座位。看向姐姐的眼里满是崇拜的眼光。姐姐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妹妹轻松的状态令江月白敏锐地捕捉到太后刚刚不曾为难锦绣,也不曾告诉妹妹什么,这说明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江月白稍稍松了口气,优雅得体地落座。 刚刚还趴在地上打盹的来福突然窜上太后的腿,在太后的腿上温顺地蹲下。 一双眼睛半睁半合,颇为倨傲。 太后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你今天舔了屁股,又舔瑞嫔的头发,哀家罚你晚上不能吃鱼。” 来福竟然睁开眼睛,弓起身子,“瞄”了一声。碰上主子瞪着的眼神,又怂成一团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盘着。 太后嘴角勾起,转头对江月白傲慢地说道:“哀家让你三子。” 江月白扯了下嘴角,这猫都成精了。 “臣妾棋艺不精,请太后包涵。” 拿起一枚白色的棋子,缓缓落下。 太后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洗个澡,脸上的淤青就好了?” 第427章 这不科学 糟糕,马甲掉了。 江月白连忙牵着裙摆跪下,“妾身错了,不该化妆欺骗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责罚。” “该罚,”太后嗤笑一声,“你肚子里的那点心思想骗哀家。” 江月白小声道:“妾身愿领罚。” 太后落下一子,笑眯眯地说道,“璟妃这次还不错,还算手下留情,你那般气她,不过是打了你几个耳光,没有直接赐你毒酒一杯。你得感谢她这次的不杀之恩。” 昨日璟妃和江月白在早会上、早会后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昨晚已经有人悉数报告给了太后。 加上刚刚沐浴时候的一番试探。 发现这江氏果然有几分胆识,不是临阵杀敌时赌狠斗勇,而是面对危机时后宫里少见的冷静果敢。 江月白低着头假装思考下棋,没有接话。 心中腹诽,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感谢对方不杀之恩? 太后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江月白的脖子,那些痕迹若隐若现,淡声说道: “就璟妃的性子,皇帝这次罚她那么重,让她颜面尽失,杀你是迟早的事。这次不杀,后面也绝不会放过你。” 江月白摸不准太后葫芦里卖什么药,试探性问道:“太后娘娘教教臣妾怎么做?” 太后眸光动了动,冷笑了一声,“哀家为什么要教你?” 江月白猜不透老谋深算的太后到底想干嘛,但她心知在单位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时坚持一条原则:表忠心。 对方可能会怀疑可能会嫌弃。但不要紧,对方若是质疑,你只要坚持表达自己的忠心即可。 无人能抵挡由此带来的满足感和虚荣感。 江月白心一横,“臣妾不敢奢望太后娘娘垂怜。臣妾只有对皇家,对太后的一片赤诚之心,生死都是皇家的人。” 太后嘴角扯扯,一时竟被江月白说得有点无言以对,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一样,有些不悦地说道:“轮到你下了。” 江月白心道,看来表忠心被嫌弃了。 太后果然捏着棋子,一脸嫌弃地说道:“忠心哪有整日放在嘴上说的。” 江月白知道太后已经上钩,经不住糖衣炮弹的轰炸,装作讨好地笑着说,“妾身一无所有,只有这一样能拿出手了。” 太后笑了笑,信手落下一子。 说实话,跟江月白下棋没什么意思,她闭着眼睛就可以下赢。 她只是突然感觉很寂寞很想找人下棋而已,而且对江月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江月白知道自己棋艺烂,被太后强力碾压,所以没抱什么希望,就凭感觉落子。 心里在暗暗着急,已经在慈宁宫耽误了不少功夫。不知道二妹妹此时到了没有,到了哪里。 一盘棋很快分了输赢。 在太后让了江月白三子的情况下,江月白竟然赢了太后。 江月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妾身,妾身好像是乱下的。” 心想,难道学了一早上,背了四十几个棋谱,就能有明显进步了? 这也太不科学了。 太后兴致缺缺,毕竟让了三子,对方才赢,但又对江月白刮目相看。今日落子,江氏似乎很流畅地利用了一些经典的做局手法,谋篇布局的能力,跟昨日大不相同。 所以昨天她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还是今日碰巧赢了? 太后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下得不错,比昨日有进步。” “谢太后夸奖。妾身受宠若惊。”江月白连忙谦让。 就在这时,听到门外传报,“皇上驾到~” 江月白和江锦绣立即起身,走到屋子中央,跪在地上,迎接皇上。 李北辰意气风发地走进来,步履矫健,明黄色十分醒目。 他进屋后扫了一眼江月白和江锦绣,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在二人请安后淡淡地说道:“没想到你们也在。都起来吧。” 走上前,毕恭毕敬对太后行礼,“儿子参见母后。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福寿安康。” 太后恢复了日常的样子,慈祥地说道:“坐吧。给皇帝上茶。” 李北辰走到棋盘前,打量着桌上的棋局,这盘看起来应该是在被让了三子的前提下,江月白下赢了母后。 “母后好兴致。儿子来陪母后下一局。”说完落座在江月白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动手收拾棋盘上的白子。 太后瞟了刘公公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这怕不是来给哀家请安的,是找哀家来要人的吧。” 老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敢去给皇上通风报信。看哀家怎么罚你。 “要人?要什么人?”李北辰假装迷惑不解地问道,“儿臣自然是专门来给母后请安的。母后莫要误会儿臣。儿臣有十分紧要的事跟母后商量。” 太后嗤笑了一声,“那就不下棋了。皇帝你就有事说事吧。” 李北辰用眼神示意了下。 太后立马会意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刘公公送下瑞嫔和淳贵人。” 支开了所有人后,殿内突然寒气逼人,气氛十分凝重。 李北辰捏起一枚白棋,落在棋盘上。 他压低声音说道,“谋逆之人是魏王,他这几天就要动手。” “此话当真?”太后吃了一惊,“你可摸清了他的底细?” 李北辰摇摇头,简明扼要地说道,“并未全部摸清。昨日朕已查明那晚刺杀事件背后主使就是魏王。他看起来已筹备了多年。魏相和陈相各有各的谋算,与魏王均有勾连。鞑子那边主要由魏王在推动,当日的刺杀就是他跟鞑子联手做的局。禁卫军里他安插不少的人,故而才会反应迟钝,救护来迟。” 里面还有多方复杂的利益勾兑,但仅论魏王,事情的梗概即为如此。 太后听到这里,禁不住猛拍桌子,怒道:“好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哀家就知道是他。你这次绝不可心软。” 李北辰垂下眸子,语气深沉地说道,“儿子明白。若不是皇后替朕挡了这一刀,恐怕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朕了。” 太后手一拂,将腿上的猫推了下去。猫似乎受了惊吓,奔出老远,蜷在椅子底下,眼睛睁得大大地注视着二人。 她紧紧捏住手中的佛珠串,心跳有些快,“皇上有何应对?今日是否动手?” 第428章 为应对谋逆做准备 李北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 杀了魏王,乃至杀了两位有异心的丞相都不是难事,关键是如何尽可能减少伤亡动荡,稳住京城不乱。 初登大宝,没有理由就把两位丞相都杀了,势必会对朝廷造成巨大震荡和人心的猜忌,所以必须要有合理的理由。但更关键在于他暂时还不想杀这二位,两位丞相对自己还有用。 当务之急需要他们牵头解决江南和东北的困境。只有他们这样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家伙,人脉网络错综复杂,到了地方才懂得如何驾驭底下那帮贪官污吏老油条干正经活。其他的人镇不住,即使勉强去办,也要多花几倍的代价。 “儿子计划在今日。母后不必多虑。朕已先调离孟相和陈相,避免他们联手。孟相今日已带人离京赶赴江南。陈相后日带队赶赴陕西处理旱灾和饥荒。” 他并没有跟太后全说真话。 事以密成,以漏败。不到最后那一刻,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真正的谋算。 太后面色肃然:“既然已有确凿证据,那就今日,不必再计划他日。避免夜长梦多。” 李北辰叹了口气:“儿子自有安排,母后不必忧心。朕虽然今日朝堂上换了城门守将,但禁卫军里安插了不少敌人的人,城门迟早失守,不管攻进来的是哪一方,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太后又问:“你就不怕孟相假装出城之后半路再杀回来? 李北辰淡淡道:“朕已秘密扣押孟相的嫡长子孟青和小儿子孟冉作为牵制。如果他非要鱼死网破,那就是他的死期,留不得他。” “孟相在先帝时掌过兵权,擅长带兵打仗,随先帝征战屡建军功,在军中很有威望,与将领们多有来往。若是被他利用这次机会,借机在京城周边秘密起兵就坏了大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李北辰:“母后所言极是。如果孟相此时要反,恐怕最为棘手。” “老六他是否知道此事?”太后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命他后日出发就藩,是要支开他?这时候你们应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何况,如果老六他的单独行动,恐怕会在路上被那帮狗东西伏击。” 想到这里,太后禁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巴掌都被震着疼。 护着魏王这么多年,没曾想还是养了个白眼狼。莫非他知道了当年那事? 太后阖了阖眼皮,淡声说道,“你何不直接宣魏王进宫,赐毒酒了事?” 她不在乎使用手段,是否名正言顺,成王败寇,要的是最终的结果。 李北辰捏着手指沉默着没有说话。 太后生怕李北辰顾念儿时情意,心软错过时机: “皇帝,当断则断。既已确定是老三,就应先下手为强,免得夜长梦多。不若今晚以老六践行的名义,命老三老六来慈宁宫用晚膳。各地灾祸频繁,哀家听说多地有民众造反的迹象。宜快刀斩乱麻,国家经不起折腾。” 太后的这个方案,李北辰也事先考虑过。 他沉声道,“这也是朕要跟太后商量的。到时候若情形不对,母后你从秘道中先走。朕跟六弟才能无后顾无忧。” “好。那你们到时候要小心。”太后又想到魏王妃是江家三女,“如果魏王反叛,皇帝准备如何处置魏王妃?” 李北辰把棋子捏在手心,他这两天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到时候他跟魏王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如果魏王妃执拗于帮魏王,江月白会帮谁? 他避而不谈魏王妃的处置,笃定地答道:“母后放心,瑞嫔只会忠于朕。” 太后嗤笑了一声,轻叩着棋盘,“她们可是姐妹情深。你不要掉以轻心。”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说道,“不如让瑞嫔这几天呆在母后身边,护卫母后?” 太后心中一滞,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发疯了一样劈砍敌人,最后浑身是血的模样,不知不觉中有几分气短。 她垂下眸子,往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幽幽地说道,“还是让她留在你身边护卫你的安全吧。” 刚刚气极差点酿成大祸,还好还念着对江氏的承诺,留了她一条小命。 又捏着棋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险象环伺,皇上还是节制,保持警醒为宜,不可放纵。” 李北辰转过身去,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太后颇为不悦地瞪了李北辰一眼,斥责道,“你昨日的事,不知从哪里流出的风声,传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那些嘴不严的奴才,刘公公已经处理掉。起居注里可有记录?如有记录,以后皆成为史料,颜面何在?” 李北辰汗颜,耳朵瞬间通红,一口茶水没吞下去,差点被呛到,连忙放下茶盏,连连咳嗽平息后,方才应道:“母后息怒。儿子知道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好了,你退下吧。哀家乏了。” 她狠狠地咬了下舌尖,感受嘴里的咸腥味,保持自己的清醒。 悔不当初留下魏王。 慈宁宫外,江月白正坐在轿辇中,争分夺秒地跟着ai系统学围棋。 一上午毫无油盐的开会浪费了多少她复习考证的宝贵时间。 原来李北辰早就安排好徐福海候在外面截住江月白,让她等着跟自己一起走。让江锦绣一个人坐着轿子先回去了。 李北辰进了步辇后,一把将江月白抱在怀里。刚刚听到刘公公派来的小太监报信,担心死他了。 生怕太后因为昨天下午的荒唐事,又来对付江月白。毕竟这事其实怪不得她,是自己迫不及待的。 他见识过母后曾经用过的狠辣手段。生怕那些残忍的手段用在江月白身上,所以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李北辰把刚刚在慈宁宫跟太后说的话,跟江月白也说了一遍,问她:“皎皎,到那时候,你会怎么做?” 江月白眉头一蹙,“容臣妾想想。” 她在陷入沉思之时,没有注意到,李北辰一直冷冷地盯着她,像一柄宝剑,带着决绝和希冀。 江月白虽然之前就有一种直觉很可能是魏王谋反,毕竟这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太常见了。 毕竟皇帝是九五至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个皇子很难不想这个位子。王爷王爷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生死由别人拿捏,仰仗对方仁慈的感觉并不好。 历史上羽翼丰满之后,对自己的兄弟斩尽杀绝的皇帝数不胜数。 魏王会这么做,并不奇怪。 如果皇帝对上魏王,自己肯定站皇帝这边。 但想到妹妹江锦诗,江月白一时难以接受亲姐妹之间就这样兵刃相向。 她想起了姐妹三人小时候很多快乐的时光,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第429章 今天是否动手1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压低声音:“朕明白你的感受,魏王造反,朕也很心痛。朕,老六,老三,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没想到还是会出现这一天。” 只不过朕对兄弟相残的心理建设比你早很多,从朕懂事起就被迫已经开始。亲情在皇家是最为奢侈的东西。 所以今日要杀魏王,李北辰心里并没有波澜,只有减少混乱和意外的考量。 江月白沉默了几秒后,在皇上跟前跪下,言辞恳切地说道: “妹妹嫁给魏王不到十天,此前与魏王并无任何瓜葛,谋逆之事她定不知情。如果这次参与,那也只是嫁夫从夫被逼无奈。到时候,臣妾求皇上看在妹妹只是个无辜女子的份上饶她一命。” 江月白并没有以自己对她的感情为筹码进行请求,令皇上感觉欣慰。 其实只要她提出来,他肯定会答应。 “好,朕答应你。” 李北辰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便是令人喜欢的低音炮。 他禁不住又问道:“假如到时候,你必须在朕和你的家人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谁?” 听到这句话,江月白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这正是她能想到的最坏场景: 到时候魏王以妹妹的性命要挟她放弃对皇上的守卫,她该怎么办? 不必把真实想法都说出来。 就跟问是不是永远只爱我一人,会不会出轨这样的问题。坚定地表忠心才是第一位。没必要因为虚拟的假设,提前引起猜忌和不快。 江月白抬起眸子,注视着李北辰,“不说是臣妾的家人,任何人威胁到皇上,我都会杀了他。” 说话之间,眸中泪光点点,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尽管这样的选择会令臣妾歉疚一辈子,但臣妾……只能这么做。” 李北辰将江月白拉起身,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郑重地问道,“若魏王妃对你下毒,你是否会原谅?” 江月白依然平静地答道:“她也是我的家人。如果没有嫁给魏王,她本还是做梦的年纪,还是江南烟雨中的少女。出嫁从夫,她有她的迫不得已。假如真是那样,求皇上饶了妹妹。”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努力温暖江月白有些冰凉的手,“好,依你。” 李北辰敲了敲厢壁,对徐福海吩咐道,“去勤政殿。” 说完之后,抱着江月白,窝在她的肩头,相互偎依着,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沉默了许久后,李北辰忽然在江月白耳边感叹道,“想夺朕位子的人很多。如果万一失败了,你我都会死。你怕不怕。” “怕。”江月白小声说,顿了顿,“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赢,不能输。” 李北辰手臂紧了紧,恨不得把江月白嵌入自己的体内,亲了亲她的耳垂,“对,想办法赢。如果万一,朕是说万一,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替朕好好地活着。” 说着抚上她的小腹,“真希望你已经有了朕的孩子。到时候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把孩子抚养长大。” 他在这一瞬间想起来前太子和他的遗腹子。当时他是否也说了一样的话。 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这番话像是交代后事,成王败寇的结果令江月白感觉有些不安。 扭过头盯着李北辰的眸子,“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先下手为强,直接诛杀了魏王?” 李北辰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情况复杂,敌暗我明,局势瞬息万变,朕并无绝对的把握。” 历史上多的是出其不意的篡权夺位。 “假如真那样.......”江月白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说道,“臣妾绝不会独活。有机会也不会独活。没有皇上,臣妾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不是不会独活,是你失败了,我就任务失败,系统就会送我三道闪电套餐,搞死我家人。那样,我怎会独活于世? 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决不投降。 说话之间,便到了勤政殿。 李北辰踩着小太监的背,在徐福海的搀扶下,先下了轿辇。 江月白拎着剑从昏暗的轿辇下来时,眼睛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她伸出手来遮挡住眼帘,方才适应了些。 众人伏在地上叩拜如仪。 江月白一眼就看到了一众深色衣衫里身着粉紫色与白色搭配衣衫的妹妹和她身边的魏王。 李北辰不怒自威,声音沉稳如钟:“众卿平身。都先回去,午后未时再来。魏王和魏王妃留下。” 魏王今日一身葡萄紫,锦衣玉冠,一头乌发漆黑如墨,下巴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一如既往的顾盼生辉,眉梢眼角皆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堪堪风流倜傥令人面红心热的世家公子形象。 他起身后肆无忌惮地盯着江月白看,欣赏着眼前的美人。 今日江月白宛如五月里灼灼盛放的石榴花,鲜艳热烈,手里还拎着父皇生前最喜欢的宝剑之一明月剑,偏偏面色冷冽高傲,与此前见过的清淡典雅全然不同,更令人生出征服欲。一大清早,头发似乎还是湿漉漉的,半干不干。令人遐想连篇。 江月白却只是淡扫了他一眼,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地落在他身上,而是微笑着看向江锦诗。 心中感叹,才不过七日,男女之事便催熟了一个纯真稚嫩的少女。 江锦诗身段娇小,脸上还有些微婴儿肥,眼睛像继母,长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眉尾上扬。笑起来,嘴唇勾起,眼尾上扬,眉目生光。 头上插戴了一支步摇,细细的流苏脸边微微晃动着。 愈发衬得妩媚动人。 江月白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江锦诗回望着姐姐,心中亦在感叹,姐姐如今竟如此明媚动人,雍容华贵。 两个姐姐都嫁了一国之君,而她自己却只嫁了个闲散王爷。 不仅如此,姐姐们嫁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风神俊朗、端方内敛。 魏王单论容貌,不输皇帝。 但皇帝却对魏王形成了绝对的碾压。那不怒自威的气势,端方清冷的气质,拒人千里外的高高在上,令人自发地不敢造次,生出臣服之心。 此前没有见到皇上也就罢了。如今见了,就令江锦诗无比的失落。 自己不仅输了,还输得彻底。 李北辰咳嗽了一声,扭头向后侧望了眼江月白,又回过头看向魏王,带着几分不悦地问道:“三弟,在看什么呢?” 第430章 今天是否动手2 李北辰目光一扫,杀伐之气顷刻冰冷地弥散开。 江月白跟江锦诗皆僵住了身子。 魏王却很随意地挪开目光,含笑低下头,又扬起脸,邪魅一笑:“今日方知何为‘美人如花隔云端’。皇兄恕罪,是臣弟失仪了。” 一如往常的油滑轻浮。 江锦诗此时温柔的笑着,心里却恨得滴血。 又是这样! 但凡有姐姐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姐姐身上,所有赞美夸奖的话基本都是给姐姐的。 除了有人会夸她长得漂亮。她唯一超过姐姐的就只有颜值。 李北辰不喜魏王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江月白看,面色不虞。 他蹙眉淡淡地瞄了江锦诗一眼。 亦在心中感叹,江敬贤真是会生女儿,个个都生得极美。 这江锦诗倒是跟魏王看着金风玉露的般配,都有着一股子骨子里的散漫。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三弟,美人就在你身侧,如何在云端?今日难得一聚,与朕同去桃蕊宫用膳。听闻瑞嫔将那厨子好一顿调教,命人准备了不少风味独特的美食佳肴。三弟不如随朕一起去尝尝。” 江锦诗从小最烦背诗,她不懂娉娉袅袅是何意,却从“十三余”这三个字和皇帝念着时的口气听出来了皇帝在夸她长得好看。 她禁不住得意地朝姐姐看去,却发现姐姐很可恶地依然是那副风淡云清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像锦衣夜行。自己那么美,被皇上夸,别人却看不到。 “听起来甚是有趣。”魏王说着看向自家王妃,“王妃你今日可要好好品尝,向你姐姐好好学会些新菜,回府后,也照着样子把厨子调教调教。” 江锦诗笑着温软地应道,“好。” 魏王的话触动了她心里的那个机关,恨意涌动。但她掩饰得很好,没有其他女子掐手指,捏衣服一类的小动作,看似只是如常的温柔似水。 她从小到大最恨活在姐姐的阴影下。 从小到大都是姐姐如何如何优秀,姐姐如何如何努力,如何如何听话,如何如何关心爱护江锦绣,如何如何孝敬父母等等。 她最恨母亲唠叨时跟她说,“你看你姐姐如何如何,你向你姐姐好好学学......” 每次听到母亲说这话时,她就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否则为何永远母亲不会夸自己,总夸姐姐好。 魏王直直地盯着江月白,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不知瑞嫔娘娘是否欢迎本王?” 见江月白没有回话,魏王叹口气,眸子看向斜下方,“臣弟这些年来住在宫外散漫惯了,宫里的规矩忘了七七八八,怕惹皇兄生气,还是不去添麻烦了。” 李北辰心想,这是找借口开溜吗? 魏王今日当然没有打算赴宴。 他派魏王妃今日进宫,就是让她说服两位姐姐明日同去魏王府赴宴,他好趁机逼宫。如果李北辰明晚应约去魏王府是n a,留在皇宫里则是n b。 看到江月白手中拎的剑,还有她身上凝聚的剑意,让魏王暗下思量,明天一定要提前想办法支开她。 江月白沉吟片刻后笑言:“妾身自然欢迎妹夫跟妹妹一同来桃蕊宫用膳。妾身做了精心准备,魏王不如一起尝尝。” 话音落下,毫不犹豫地对魏王接连使用了蛊惑卡。 她向来不会有好东西舍不得用。该花就花,该用就用。永远不会把新鲜菜吃成剩菜。 最怕人没了,钱还在;命没了,一堆好东西被下一个宿主继承。 李北辰松了口气,果然还是皎皎跟自己有默契。 “正好老六后日便要出发去封地就番。刚刚给太后请安,太后说已经备下筵席晚上一起给老六和王妃践行。不如中午一起在宫里用过午膳,再去御花园转转,晚上同去慈宁宫赴宴。” “唉,可惜了皇兄的一番美意。真是臣弟无福。自那日天香楼喝酒喝得不醒人事,臣弟这几日便没有胃口,多亏王妃日日熬粥喝。王妃是不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锦诗娇对着江月白娇嗔了一句:“是,是,是。谁叫你去天香楼喝花酒喝到醉的?活该。姐姐,王爷这几日确实不舒服,吃不得油腻荤腥。” 江月白立刻对魏王输出指令:答应皇上的请求,陪王妃去桃蕊宫用午膳,顺便一探究竟。 魏王收到这则命令时,眼神忽然闪动了一下,疑惑地用余光瞟向王妃,又瞟向江月白。 江月白对着妹妹点头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妹妹好贤惠!那我一会儿安排小厨房单独为王爷煮点养胃的粥。” 又看向魏王,故作亲和友善地说道:“魏王,都是自家人。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不如一起吧。吃是小事,跟亲人们聊天赏景才是有趣。” 马不停蹄地对魏王输出命令:算了,答应瑞嫔了吧。她这么热情。就陪着王妃去一趟,也不要紧。 江月白因为太后那边忠心卡的使用情况,担心魏王心智坚定,蛊惑力度不够,没法把魏王骗去桃蕊宫。毕竟是要争皇位的人,没有几分坚定的心性,怎么能忍耐得住。 见魏王坚定拒绝,机会转瞬即逝,江月白果断用了最后一招,火速点击使用浓情@氛围感特效,系统随机给的是《安乐传》特效,主打一个女主会撩。 若非生死攸关,江月白绝不会如此不讲武德。只巴望魏王快快答应下来,她好立马关特效。 魏王挪开黏在江月白脸上的视线,有些莫名的躁动。 江锦诗突然伸手挽住魏王的胳膊,十分亲热地对姐姐说道: “姐姐说得对,吃是小事,跟亲人们聊天赏景才有趣,正好我们三姐妹说点私房话。魏王他不想去也罢。” 魏王懒散地看向李北辰,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自从见到皇帝,王妃的眼里总若有若无地看向皇帝,眼神里难以掩饰的爱慕令他愤怒。 只要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出现,女人们总是情不自禁地偷看向李北辰。 这令他痛恨和悲愤。 跟江锦诗的感受一样,他从小到大都不能忍受的是卑微地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从前是太子,后来是李北辰...... 李北辰侧眸温柔地看向江月白,心底涌动着澎湃的爱意。 江月白决定试试以退为进。 有些人似乎特吃这套,越是不想他怎样,他就越要对着干。 故作轻松地对江锦诗说道:“那好,这次就我们姐妹三个好好叙话。锦绣她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念叨着。说一定要准备好火锅,等你中午来尝鲜。” 她完全无视身旁两位男子热烈的目光。因为心思端正,没有任何绮思遐想,所以此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第431章 今日是否动手3 李北辰正要无奈地放弃方案一,采用方案二,却听到魏王懒洋洋地扬声说道: “既然瑞嫔娘娘都这么盛情邀请了,本王怎么能不去呢。尝鲜的乐趣可不能少了本王。大不了吃完了回去再喝药。王妃你说是不是?” 江锦诗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瞟向魏王时,碰触到那熟悉的灼热眼神,瞬间红了脸颊,娇柔温柔地应道,“王爷说的是。” 江月白松了口气,立马关掉了浓情@氛围感特效。 棋行险着,还好目的达到了。 李北辰微微颔首:“既然三弟改变主意了,那就一起去。” 说完温柔地看向江月白,抬起手,把她的一根发簪拔出来,换了个地方重新簪上。 好像根本不在意身边还有两个人在盯着他们看。 江月白瞬间红了脸。她没想到皇帝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对自己如此亲密。 就像男领导突然在公共场合帮女下属整理衬衫的领口。相当于直接告诉众人,两人很亲密,已经睡过。 李北辰帮江月白整理好发簪后,再命徐福海安排个舒适的马车给魏王和魏王妃。 自己则带着江月白坐进了轿辇。 看得江锦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冰冷威严的皇上竟对姐姐如此的亲密体贴。 她内心里嫉妒得发疯。 待江月白跟着李北辰坐着轿辇走远,江锦诗疑惑地问魏王:“王爷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 魏王盯着前面的马车,笑着看向江锦诗,“本王善变,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走吧!”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魏王有点心神不宁,他也奇怪自己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答应下来。 虽然这样是计划之一,有备用方案。但风险很大,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此时一双桃花眼没有了方才的散漫轻浮,而是深沉内敛。 他听闻过皇帝和江月白坐着的那辆轿辇,里面被改造过,用木板将窗户阻断了,既能保证空气流畅,又能阻挡箭矢。 皇兄竟然不坐气派的步辇,反而跟江氏窝在一个昏暗封闭的小马车里。这就很耐人寻味,令人遐想。 想象着皇兄跟那江氏在轿辇里的绮丽场景,一股子邪火窜上来,让他感到腹部灼热。 他抓住了江锦诗的手往下探去,吓得江锦诗惊恐地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是皇宫。” 江锦诗若是不说还好,说了之后,魏王更加感觉难耐。 他一伸长臂,将王妃拉入怀中,在她耳边笑着低语,“皇宫怎么了?在皇宫里才有意思。” 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和脖颈里,令她感觉麻麻的。 江锦诗被禁锢住后腰,低声娇呼道:“王爷。” 魏王盯着王妃,扣住她的脖子,邪魅地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着,“帮我。嗯?不用否认,我们是一类人。” 滚烫的唇覆上她的耳珠,声音低哑,热烈的吻铺天盖地地落在她的颈项上,带着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紧紧地捂住了王妃的嘴巴,升腾的快意不断地汇聚...... 眼前王妃的一张小脸突然幻化成江月白。 他想象着正在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江月白这种并不是魏王喜欢的类型,甚至是忌惮厌恶的类型。 他不过是看出了皇帝对她的情有独钟,他想抢过来蹂躏罢了。江月白高岭之花的清冷美丽,刺激他想要占有和摧毁。 车轮碾在青石板路上的响声,掩盖住了他们激烈的心跳,还有若隐若现的呼吸。 李北辰与江月白手拉着手坐在车厢里,彼此不过是相望一眼,还未开口说话,一股柔情便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李北辰侧过身低头看向江月白朦胧的脸,没有多余的动作,“皎皎,刚刚多亏了你。” “下一步怎么办?”江月白淡淡地问道。 李北辰摩挲着她的手背,“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交给朕。” 上面粗糙的茧子令江月白感觉麻酥酥的。 “好。”江月白点点头。她没有理由不相信皇帝。这皇城本就是他的地盘。 李北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轻声问:“你怎么会一大早在慈宁宫洗澡?母后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江月白便把早上的事简单地梳理了一遍,讲给皇上听。隐去了沐浴时,太后莫名其妙进来捏她下巴这段。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皇上愣了一愣后,拍着木椅哈哈大笑。 笑得无拘无束,十分畅快。 这事儿实在太好笑了。 那猫实在太有灵性了。 而江月白实在太可爱了。 皇上轻咳一声,把笑意硬压下去,问道:“那你打算养一只猫吗?” 江月白还在回忆太后捏着她下巴盯着她时的眼眸,有点发冷,一下子回过神来,“臣妾如今跟在皇上身边。皇上如果想养,臣妾便替皇上养着。” “你若喜欢,便养一只玩。”皇上宠溺地望着她,“朕感觉你还是挺喜欢猫的。不知道朕感觉得对不对。” 江月白听出来这是皇上下意识地想养一只,便顺着皇上的话说:“谢皇上。皇上对臣妾真好。” 两人之间的轻松愉快,让人根本体会不到一会儿就是生死之战。 到了桃蕊宫,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味,令人胃口大开。 江锦诗不待见江月白,但跟自己的同胞姐姐江锦绣却十分要好。 姐妹两人见面之后,说说笑笑,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自然而然冷落了江月白。 江锦绣有意撮合小妹和大姐,一直在两边说和,挑起些大家都能说的话题。然而两边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兴致缺缺。 江月白原本就不爱跟人聊八卦,基本当听众。江锦绣积极拾掇着她加入,就有点让她勉为其难。 她跟江锦绣关系好得不能再好。但江锦诗出现的时候,自己总成了三个里面多余的那个人。 她察觉到二妹妹带着敌意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下。 妹妹难道已经知道了魏王的计划?否则为何会变了这么多。 以前在苏州,脾气娇蛮任性了点,小孩子心性,生气快,忘得也快。姐妹三人相处得热热闹闹,挺融洽的。 江月白心里有些担忧,干脆离开了屋子,给聊得起劲的两个小姐妹留下空间。正好她担心皇上那边的情况,想去看看。 江锦绣担心姐姐生气,有想法,特意追到门口,“姐姐,你别生小妹的气。她就是那样快言快语的性子,不是针对姐姐的。” 江月白笑笑说道:“没事。你们好久不见,好好聊聊。我去小厨房看看。” 江锦绣不放心,急着还想说点什么。江月白笑着摆摆手,“快回屋去吧。我真的没事。” 她则转身出了江锦绣的寝殿,去找李北辰。 这样关键的时刻,不在皇上身边,她不放心。 突然想到自己的剑,剑呢?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在勤政殿前时,她手里还拿着剑,守在皇上身边。 下轿辇时,她似乎忘了拿。 剑好像落在了轿辇上。 然而待她急冲冲返回轿辇找剑时,却发现剑不见了。 第432章 兵不厌诈1 江月白手心发凉,心生懊恼。 怎么偏偏今天忘记拿剑! 宫里除了侍卫都不许配兵器。 臣子上早朝前都会过安检,手动摸索身上是否私藏兵器。 这剑丢了可要坏事。尤其这样的节骨眼上。 “剑呢?我的剑呢?” 江月白问看守轿辇的小太监。 小太监慌乱跪下,说是刚刚有个小太监取走了,说是徐公公命他来的。 听到徐公公命人来取,江月白松了口气。 那就是皇上提前想到了剑的事。 谁知耳边就传来了尖锐的喊声。 “来人,快来人!有人行刺皇上!” 看来双方都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江月白一听是白桃的声音,听方位应该是主殿方向。 她挂档提速,朝主殿飞奔而去。 就撞见白桃面色惨白,神情慌张地朝自己冲过来,话都说不清楚。 “在哪里?” 白桃舌头像打结了一般,半天都张不开,自己着急,也把江月白急得要命。 胡乱地指着主殿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会,会客厅。” “快去宫外喊人,喊御前侍卫。” 江月白吩咐完后,立即闪人。 可此时她手无寸铁,拿不准对方是否抢夺了自己的剑。她还有皇上最开始赠送的玉泉剑,被藏在主殿床下一个暗格里。 此时肯定来不及去取。 正在犹豫是否要领取系统奖励——至尊宝剑,毕竟一柄突然出现在后宫里的神兵利器说不清来路,十分麻烦。 江月白不想惹这样的麻烦。 她准备见着魏王之后,送他三张噩运符,不信霉不死他。 剩下两张准备留点后路,对付另一个难对付的逆贼,比如陈相。 再吞下一颗大力丸,开启浓情@氛围特效。 兵不厌诈,对敌人讲什么武德。 顾不得那么多,三下五去二,撕开曳地长裙的下摆,截短到膝盖上方,便于一会儿打架。 却见素素捧着剑焦急地从主殿里冲出来,见到自家主子朝自己飞奔过来,差点喜极而泣,“小主,你的剑!” 江月白直接从素素手中的剑鞘里拔出宝剑,再冲进屋里。 素素拿着剑鞘微微愣了一会儿,刚要追着小主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脑子里各种应对方案飞速地闪过,她瞬间收住了脚,朝后院的小厨房跑去,招呼厨子们拎着家伙来救驾。 屋里皇上正拿着一柄她从未见过的轻薄软剑,泛着白光。而正如他所想,魏王手里正拿着自己的望舒剑。 两人正在激烈地缠斗。 今日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双方都在拼命。 魏王的剑术显然十分高超,在气势上更为凌厉彪悍,不顾一切地挥剑,剑剑狠辣果决,每一剑下去都在意图取李北辰的性命。 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他的眼睛已经杀得通红。 这是一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赌局。 徐公公则歪倒在地上,胸口中了三个小箭,满是鲜血,不省人事。 江月白毫不犹疑地对魏王瞬间连续点击了三张噩运符。 魏王没法无视像一团火焰般飞进来的她。 这得感谢太后无心的安排。石榴色的裙子实在醒目,像鲜血,也像旗帜。 只是华贵的绸缎长裙被撕烂成了不规则的超短连衣裙,腿就那样毫无顾忌地露出来。 偏偏手里拎了一柄剑,神色急切,杀气浓浓。 这样的反差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看得李北辰心中一滞。皎皎这是为了打架方便,还是为了用美人计? 魏王更是难以自控的血脉贲张,血往下涌,造成有一瞬间脑子空白,被突然的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江月白对着魏王抬起下巴,鄙夷地冷笑,比了个中指。 她就是故意的。 只要对方乱了心态,那么再厉害的剑术都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而江月白对魏王不屑一顾的蔑视,确实激怒了他。 草,如此毒辣的美人计! 他愤怒地斜睨了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挥舞着望舒剑毫不留情地朝瑞嫔要害处凶狠地刺去。 他知道皇兄一定会来救护江月白,所以这不过是佯攻,真正想做的是趁机回转偷袭李北辰。 正常人的反应,如果躲避不成,则挥剑格挡。 他认识江月白手中的剑,玉泉剑,是先皇早年十分珍爱的一柄剑。 但他自己手里的望舒剑才是宝剑中的宝剑,先帝余生最爱的两柄宝剑之一。其削铁如泥,锋利程度远高于玉泉剑。 如果江月白用剑硬挡,玉泉剑必会被斩断。 光是想象下瑞嫔在恐慌惊讶中挫败,李北辰被自己刺伤的场景,魏王眼中的火焰愈发炽热。 就在他以为志在必得时,江月白却反其道而行之,持剑对着他面门突兀地直刺而来,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一双眼睛如冰似雪,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一身石榴红却像火焰般热烈。 衣服被带起的风吹起,那抹雪白似乎在热情地召唤着他。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命搏命的攻击方式不在传统的剑术格斗之中,更像是莽夫乃至死士的一意孤行。 他瞬间愣了下,格挡闪身,谁知江月白左手一物裹挟着一股劲风飞出。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柄金制发簪。 没错,就是李北辰之前在勤政殿前替江月白扶正的那支。 在大力丸的加持下,江月白的力量和速度均十分惊人。 魏王躲闪不及,那金簪插入了他的右胸。而就在匆忙的躲避一瞬间,竟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只是那金簪刺入少许后随着魏王打斗中的腾挪弹落在地。 一朵血花在胸口绽放。 魏王冷笑一声,心中一荡,有点意思。 这般的人间尤物,如此笔直又白嫩的腿,他竟有点舍不得杀她。 他自然是有备而来,穿了上等的金丝甲。江月白的一根金簪竟然能穿透这上等刀剑都无法穿透宝物,虽然扎得不深。但足以令他感到惊讶。 这当然是因为他不懂物理学里面的动力势能和压强的原理。高速运动的尖锐细小金属发簪的贯穿能力高于刀剑。 江月白没有料到魏王这般大幅度的趔趄,来不及调整,这一剑刺中了他肩头偏向脖颈的地方,竟然刺透金丝甲,鲜血瞬间浸染出来。 这番应对,正是上次夜里被禁卫军总管尾随后得到的指点。趁敌人闪避时,出暗器。 白花花的腿突然就出现在一剑之外,令魏王措手不及。 他震惊之余,迅速退后一步,就势拔出江月白刺入肩头的剑,瞬间反手刺向奔袭过来的李北辰。 这份果断和凶狠令李北辰始料不及,眼看就要刺入李北辰的胸口。 江月白来不及回护,情急之下将剑全力朝魏王背后掷了出去。 第433章 兵不厌诈2 玉泉剑竟然掉落在地上。 说好的“噩运符”呢,都花了我三张。 这魏王怎么还不腿软摔倒跌死啊! 这宇宙万维互联网配送的假货也太多了吧。 凭什么反派的护甲质量这么逆天! 噩运符质量就这么差! 江月白气急败坏。 却不知,魏王气血躁动之中,手一抖,本来可以刺中李北辰的胸口上,直接通关当大boss的,结果手一抖,砍在了李北辰想要掌击他的左手手腕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瞬间飞了出去。 江月白惊得张大了嘴,急声呼道,“皇上!” 鲜血喷溅到魏王的脸上,令他感到畅快,妖艳地狞笑着,“哈哈哈哈,美人计也没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李北辰忍着断手的剧痛,咬紧牙关,连连反击,断口处的血汩汩地流出来。 地上很快落上滴滴殷红的鲜血,濡湿成一片。 魏王心里无比畅快,放肆地笑着,看向李北辰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江月白暗叹不好。 如果皇上断腕处的血再不止住,会因为剧烈运动造成失血过多,很快就会头晕眼花体力不支,成为敌人砧板上的鱼肉。 必须速战速决。 江月白回想起杀死三十多名刺客那晚的一幕幕,战意滔天。 她迅速地从地上捡起剑。 魏王和皇上正在激烈地打斗中,黄色与紫色搅在一起。 皇上明黄色龙袍上片片鲜红极为刺目。 江月白紧紧地尾随在魏王身后,魏王却故意地虚晃扭转,不时地交换位置,让江月白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劈下去,极其容易误伤。 李北辰此时处于劣势,头已经有些发晕,他咬破了舌尖保持清醒。眼看就要不敌,本能地朝江月白方向奔来,寄希望于江月白能如那晚一样扭转乾坤。 江月白终于瞅准机会,猛提一口气,双手握剑,集聚全力,跃起后迎面对着魏王从头顶朝下劈去。 你身上穿着护甲伤你不得,可你头上可没有戴钢盔,只是肉体凡身而已。 “住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充满了愤怒,“否则我就杀了她!” 江月白心如刀绞,害怕的那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那是江锦诗的声音。 她挟持的必然是江锦绣。 那是她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江锦诗一只胳膊勒着江锦绣,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比着前方,将江锦绣拖进了屋子。 江锦绣双手扯着妹妹的袖子,被勒得满脸通红,呼吸困难。眼眶里满是泪水。 “锦诗,你放手。”江锦绣声音微弱而坚定,她粗重地喘着气,连连咳嗽着。 她完全不能理解刚刚还手拉手聊得兴起的妹妹,怎么突然就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难道妹妹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杀了自己的?为什么啊?还是刚刚姐姐走了伤了她的自尊? 江锦绣就跟宫里的其他妃嫔一样,对谁是谋逆之人一无所知。 更对妹妹对长姐的嫉妒怨恨之心一无所知。她以为那不过都是跟她一样不想写功课,偷懒摆烂的正常抱怨而已。 刚刚被从侧殿拖来的路上,她一直在问妹妹,“你为何要这么做?” 江锦诗则一直粗鲁地让她闭嘴。直到刚刚,掐着她的脖子,愤怒地告诉她,“因为你们都该死。母亲心中只有你们两个,从来没有我!” 她记得一直摇妹妹的胳膊,哪怕都说不出话来,还拼了命挤出来几句话告诉妹妹,“不是这样的。母亲对你才是格外偏爱。她经常骂你,是因为希望你好。我,我,我身体不好,母亲对我才是没希望的。” 江锦诗烦躁地将匕首在她脸附近比划,“闭嘴!别想为了活命,糊弄我。我恨你!你明明是我的亲姐姐,对我却远不如她!” 她身子颤抖,泪水涌了出来。 江锦绣拼命摇头,“锦诗,你错了,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对你更好,好东西都给你最多,姐姐最少。” “闭嘴,你给我闭嘴。再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已经嫁给了魏王。”江锦诗将匕首的刀锋比在江锦绣的脖子上,含泪笑平静地说道,“我必须要杀了你们。我才能成为皇后。” 江锦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绷紧,背脊僵硬。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比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更令她恐惧。 妹妹成为皇后,意味着魏王要成为皇帝。他们今天来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谋反的。 她的嘴唇都在哆嗦,“妹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谋逆是死罪。妹妹你嫁给魏王不过七八日,定是被魏王蛊惑了。只要你放开我,我定会去向皇上求情,求他饶了你的性命。” 江锦绣不知自己一番好心好意保妹妹周全的话,实则深深刺痛了妹妹。 江锦诗此时已恢复了理智,伤心的情绪完全消散,她冷哼了一声,语气凉薄地说道: “我的好姐姐,现在是该你跟我求饶,求我饶了你的性命。而不是我跟你求饶。你口中的皇帝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不如我带你去见他,你们三个死在一起,黄泉路上有伴不寂寞。” 江锦绣瞬间泪如泉涌,她不知道妹妹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父亲母亲他们知道吗? 禁不住哽咽出声,“锦诗,我们是亲姐妹啊。你……你……” 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锦诗冷冷地说道:“闭嘴,我不想听。我就是想当皇后。” 她才十三岁,心智远没有那么冷漠和毒辣,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疼爱她的姐姐,这一刻心在流血,痛苦难忍。 但她生生地克制住,想到自己就要从魏王妃成为皇后,她就什么都不怕。 想到从前向来被母亲批判样样不如长姐江月白,她就生出百般快意。 自己很快就会成为皇后,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强。 为了令自己的心更硬一点更狠一点,江锦诗的动作粗鲁而生硬。甚至一路上还扇了姐姐两个耳光,令她闭嘴,停止跟自己讲大道理,说过去的那点感情。 在她心痛到窒息的瞬间,愤怒地对姐姐说道:“凭什么你们嫁皇上享受荣华富贵,要我嫁王爷去鸟不拉屎的地方!” 第434章 三姐妹1 “锦绣,朕来救你。”李北辰情急之下大声喊道,提剑朝江锦绣冲去。 情势如此,他在默契地为江月白解除后顾之忧。 在皇帝挥剑如虹的气势下,江锦诗情不自禁地腿软,手一抖,匕首差点掉在地上,她将匕首贴在姐姐的脖子,大声喝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我说到做到。” 李北辰对着江锦诗郑重地说道,“放了她。朕答应过你长姐,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都饶你不死。” 江锦绣在主殿会客厅里见到皇上不敌魏王被斩断手掌鲜血直流,姐姐拼命回护硬撑时,想到刚刚一路上跟江锦诗的对话,浑身颤抖。 她知道妹妹跟自己的对立已成定局。 对妹妹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 就在江锦诗以她的性命威胁长姐时,江锦绣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大喊,“姐姐,快杀了魏王。不用管我。” 说完就猛踩江锦诗的脚,肘部用力地对着妹妹的胸腹猛击。江锦诗吃痛地退后了一步,但胳膊还是死命地勒着她的脖子,而且勒得更紧,差点让她晕倒过去。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江锦绣。 虽然瘦弱,但是持续地跟着每天锻炼,身体已经渐渐变得有力,在练习太极过程中形成了一些肌肉记忆。 江锦绣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心中恐惧夹杂着愤怒,但她抱着姐姐不能死,皇上不能死的信念,凭着本能疯狂地暴击着妹妹。 她力气终究不大,只是弄疼了江锦诗,达不到令其腹痛倒地,内脏被打出血的效果。 而江锦诗没有想到一向身体孱弱、善良柔软、胆小怕事的老好人姐姐,竟然敢出手伤自己。 “你竟然打我!”她惊声尖叫道。 被背叛的愤怒令江锦诗失去了理智,她感受不到腹部的疼痛,把江锦绣的脖子往死里勒,目露凶光,“你们都给我去死!去死!” 她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一刀割开姐姐的喉咙,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而是那样的话,她就彻底失去了威胁的筹码,真正地只有死路一条。 江锦绣被勒得眼前发黑,连连咳嗽,几乎就要晕倒过去。但她挣扎着不让自己晕倒。她要帮姐姐拖住江锦诗,为姐姐争取时间。 “姐...姐...不...要管我。” 这一瞬间对于每个人来说似乎都在放慢镜头,时间被拉长。 江月白的心慌乱得就要跳出来,眼睛里盈出泪花。 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对着魏王从上至下劈了下去。 因为这一势积蓄了她全部的力量,劈下去的时候已经没有转圜收手的余地。 如果她不劈下去,自己就会被魏王杀死。自己死了,皇上也就危险了。 江月白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黄色有刺激气味的东西。 不好,是硫磺。 江月白被呛得鼻涕眼泪直流。 她劈砍到了魏王,但她不知道是不是造成了致命伤。她也受了伤,伤在了她的大臂上,被魏王刺中了一剑。 中间肯定被魏王刺中过腰腹,只是因为穿有护甲被护住。 眼见一道影子从窗户飞出,江月白顾不得手臂上的剧痛,紧跟着追了过去,急速向前,对身后的李北辰喊道:“皇上,快跑。危险!” 李北辰拿剑指着江锦诗,“放开她。朕饶了你。” 江锦诗将姐姐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前,锋利的刀锋毫不留情地比在她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要我放了她可以,退位诏书拿来。” 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江锦绣平静地说道,“锦绣,侧转,回旋。” 只能寄希望于江月白在桃蕊宫苦心开展的训练能有点用。 江锦绣回忆起来小罗子教过自己,她立刻向左下压侧转,再突然反手回旋。妹妹被她带着手腕翻转,手腕处于被挟制的状态。 李北辰在这一瞬间,刺中了江锦时的后背,再狠狠地拔出剑来。 并不是致命的死招,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李北辰拎着剑弯腰正要抱起江锦绣,江锦诗捡起手边的匕首,猛地挣扎着爬起来,疯狂地对着李北辰的后背刺过来。 而江锦绣恰好看到了妹妹抬起的匕首,她猛地坐起,死命地推开了皇上,这大概是她一生中爆发出的最大力气,差点将李北辰推倒在地上。 “听姐姐的,快走!” 而她自己却被妹妹的匕首刺中了胸口,匕首周围迅速地淌出血来,越来越多,打湿了胸口。她心头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江锦诗一脸。 江锦绣摇摇晃晃地说道:“妹妹......今天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荷香糯米鸡。” 说完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江锦诗愣愣地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浑身颤抖,低下头,握住江锦绣的手臂,眼含泪水失声喊道:“姐姐!” 李北辰厌恶地一脚将江锦诗踹翻在地,抱起江锦绣就往外跑。 外面一片沸腾的厮杀声。 魏王安插的人听到桃蕊宫这边的动静动手了。魏王的人知道谁是自己的同伴,他们策略性地选择一对一进行单挑战斗。皇上这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谁是逆贼,单挑的一对哪方是自己人,为避免伤害自己人,都是各自为战。 所以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李北辰出了主殿后打了个口哨,从四周迅速出现六个持刀的蒙面黑衣人,他们迅速地结集在皇帝的四周。 这是皇上的暗卫。 他将江锦绣交给了候在一旁的白桃,“把娘娘扶进东侧殿,给她上药。” 江月白飞出窗户后,四顾之下发现没了魏王踪影,注意力全在观察地上的血迹,正要沿着地上的血迹蜿蜒的方向追出,猝不及防被人扣住肩头,一冰凉之物,抵住了后腰。 “别动,我这匕首可是锋利得狠。”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 手上的匕首在她腰上蹭了蹭,缓慢而游离地一寸寸地滑动,好像随时会刺入肌肤。 江月白身子一僵,浑身起鸡皮疙瘩。 魏王果真跟鞑靼勾搭,连蒙齐巴克的妹妹海兰珠进宫都是他一手谋划的。 她回想了昨天傍晚海兰珠突然造访桃蕊宫后的一举一动。 果然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昨晚就对钱贵人和海兰珠两人同时造访颇有疑心。钱贵人是魏王的人,海兰珠是鞑子的人。 “你根本就不是蒙齐巴克的妹妹,你是鞑靼那边的奸细,你会武功,你昨天来,就是故意来探路,来下毒的。” 海兰珠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真聪明。这后宫里里面我最喜欢你。只是可惜,你竟然没中毒,生龙活虎好得很。嘘,别出声,跟着我走。” 又冷冷地对着魏王说道:“点不着就别点了。我已经控制住了江氏。你从窗户里冲进去杀了狗皇帝,搞快点。太后那边有消息了吗?” 完全是另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 魏王抬头看了下天,冷哼了一声,“还没有。” 扔下手中的火折子,拎着剑又蹿进了屋子。 第435章 三姐妹2 江月白偏要反手一剑刺向海兰珠,却被海兰珠轻松躲开。 海兰珠早就预判到江月白不会束手就擒,她捉住江月白的手腕,猛击按压指腹。 江月白手中的剑咣地一下掉在地上,海兰珠顺手一脚,将剑踢飞出去,撞在一个石墩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海兰珠在江月白耳边笑着说,“看在火锅的份上仅此一次,下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转头冷冷地对着魏王说道:“点不着就别点了。我会把江氏绑起来。桃蕊宫门口已经被堵住了。你赶紧冲进去杀了狗皇帝,搞快点。太后那边有消息了吗?” 完全是另一种冷漠倨傲的口吻。 魏王抬头看了眼海兰珠,冷哼了一声,“还没有。” 扔下手中的火折子,拎着剑又蹿进了屋子。 江月白这才注意到魏王原来藏在附近,立马对他输入命令:我已经败了,为避免自取其辱,不如自杀保全颜面。 魏王此时已在正殿内,他脚下一顿,心中惊讶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同时心中悸动,身体腾地上火:那江氏的身段真是不一般,性子也不一般,好想狠狠弄她。 不过这不是江月白输入的命令,是浓情@氛围感的效果。 这个效果只会对本身对宿主就有好感和欲念的人产生作用,通过放大和强化当事人的心理感受,使之对宿主的感受更加理想化和浪漫化。 魏王是个狠人,意识到情绪不对,立马咬着舌尖,警醒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地上浑身是血昏迷了的江锦诗, 见江锦诗一动不动,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魏王心情复杂,他感觉不到痛,只感觉到窒息。 他是个浪荡子,心中只有复仇和篡位,是个没有心的人。 直到遇见江锦诗,他才遇见了一生挚爱,唯一一个真正爱他,他也真正爱着的女人。 一个成长经历与他很像的人,一个性格底色跟他趋同的人,一个真正能理解他内心世界的人。 一个他不说话,对方却知道他全部所思所想的人。 一个在身体方面无比的契合却不感厌倦,就像火山熔浆一般喷薄而发,抵死缠绵,耳鬓厮磨,疯狂浪荡...... 要知道,跟其他的女人,他睡了一次就不想睡第二次。而且只睡没有被人动过的。夜里从不留宿女人。 但江锦诗却让他睡了一次又一次,他还想继续睡,不仅要睡,要想搂着她到天亮...... 这本身就是特例。 然而,她却死了,因他而死。 他心中暗暗发誓:诗诗,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若我当了皇帝,绝不立后,今生今世我的正妻只有你一人。 魏王抑制住想要去带走江锦诗的冲动,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理智地翻出窗子,从一个旁人难以注意到的掩在树丛里的小洞,逃离了桃蕊宫。 %%%%%%%%%%%%%%%%% 魏王进去后,海兰珠小声嘀咕了句,“蠢货。” 也许霉运符还是有用的。比如这火折子就在关键时刻打不着。 江月白心想,在她拖住魏王的这段时间,皇上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藏起来。不远处传来清晰的金属碰撞声、厮杀声和尖叫声,想必宫里的禁军应该也赶到了。 她准备将计就计,趁机除掉海兰珠,斩断魏王在宫里的内应。 海兰珠将江月白拖离窗户边,拽进主殿后面花园的一处厚密的树丛里。 主殿后面好啊,这里可是靠近小厨房的地方。 江月白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故意找海兰珠聊天,既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还可以通过谈话声,告诉厨子们她的位置。 海兰珠终究没忍住,问江月白:“你的衣服怎么弄的?魏王撕的还是皇上撕的?” 白花花的亮瞎人眼,生动至极。草原上都没有这么奔放的。 江月白轻飘飘地说:“我自己撕的,想要使美人计。” “你是要对魏王使美人计?”海兰珠眼睛亮亮的,第一次见冷漠高傲的瑞嫔这么说话。 江月白反问海兰珠:“你是可汗的公主?你跟魏王是什么关系?炮友?” “什么叫炮友?”海兰珠选择性地失聪,假装没有听到前面的提问。 江月白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害羞地用袖子掩着口鼻,示意海兰珠凑近点,小声说道,“就是一起睡觉,那个那个,做男女之间做的事。” 海兰珠盯着江月白害羞的模样,偏着头妩媚一笑,“做过几次。” 说完对着江月白抛了个媚眼,蓝色的眼睛眨啊眨,“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谁更器大活好?” “所以谁更大?”江月白掩着口鼻,偏过头来,笑着小声问道,似乎百般不好意思。 “当然是......”海兰珠还没有回答完,只感到一堆黄色红色的粉末状东西兜头浇过来。然后鼻涕眼泪一起来,眼睛辣得满是眼泪,根本睁不开。 海兰珠恼怒地拼命甩头,狂打喷嚏,极其狼狈,叫嚣着,“你敢算计我。” 一边凭着直觉,朝着江月白的方向在空中快速地刺去。 此时江月白已经退后几米之外,冷冷地吩咐道:“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跟敌人聊带颜色的话题聊得津津有味,不是蠢货是什么。 示意一旁搓着手满脸堆笑的两厨子,“别用剔肉刀,用砧板。每人拍她三下。” 如果魏王只给她分配了看管好自己的活,所以不需要太多的脑子。 海兰珠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你,你敢!你,你,你,太狠毒了。” 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厨子很带劲地双手捧着砧板每人砸了三下。 海兰珠满头是血地软软倒下了,鲜红的血流到满是胡椒粉辣椒粉的脸上,糊成一团。 这些日子下来,他们已经唯江月白马首是瞻。 不过是砸三下而已。就算让他们把海兰珠剁了做成福禄汤,他们都会照做。 “干得好。” 江月白满意地点点头,这胡椒粉辣椒粉总算坑到正主了。 这几个厨子有前途。梁小宝跟小罗子教得不错。 “把剑给我。”江月白对正在跑来的第三个厨子命令道。 江月白接过剑,又弯下腰,谨慎地一剑斩断了她的右手腕,从断了的手上取下一柄锋利而小巧的匕首。 匕首具有强烈的蒙古特色,弯刀,双刃,牛角刀柄,牛皮刀鞘。 “都是好样的,全部都重重有赏!” 江月白左手拿匕首,右手拿剑,大步流星向前走。 “现在跟我走。你们一会儿把砧板当盾用,拿着砍刀直接砍。把敌人当成一坨猪肉就行。懂了吗?” “懂了。” 三个胖子斗志昂扬地说道。其中一个还拍了拍胸口的肥肉,砰砰作响。 第436章 妖女祸国 江月白用剑指着海兰珠:“现在把她抬到正殿门口。” 三个胖子屁颠屁颠地一人抬着头,两人分别抬着腿,把海兰珠抬去正殿门口。 江月白则独自一人折返到刚刚翻出的窗户边,收起魏王落下的火折子,以防一会儿魏王又折回来重新尝试点火。 她蹲下身子,敏锐地注意到几棵被踩踏的灌木丛,还有上面的几滴还未凝固的鲜血。 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还受着伤的只可能是魏王。 顺着草木匍匐的方向判断,魏王很可能逃出了桃蕊宫。 这就要争分夺秒抢在魏王逃出皇宫前抓到他。 江月白偷偷摸摸地赶到前院时,院子里在激战。全都是穿着侍卫的衣服,刚刚还是同僚此时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没有看到皇上的影子。她心下焦急。皇上去了哪里?是否安全? 江月白看了看自己露出大白腿的清凉装扮,实在不宜暴露在众人面前,飞速地溜进了主殿,想看看里面情况如何。 但她今日穿着的眼色实在太过于亮眼,很快被敌人注意到,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舍弃手下的缠斗快速朝着主殿聚拢过来。 显然他们被下达的命令里包括杀了江月白。 忽然其中一方脸的年轻侍卫高呼道:“圣上身边有妖女祸国,白日宣淫,所以才灾祸不断。我们要替天行道清君侧,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显然对方做了充分准备,连名目都给想好了,“妖女祸国,清君侧。” 围住江月白的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江月白身着一身耀眼的石榴红裙子,姣好的面容,因为打斗有些凌乱的头发,鲜艳如血的裙摆下白皙的大腿,婀娜的身姿,尤其是裙摆处被胡乱撕裂的痕迹,无不刺激着他们的感官。 偏偏面色冰冷,一双大眼睛看起来竟然饱含杀意。 喊她一句“妖女”毫不为过。 空气迅速地燥热起来。 围上来的侍卫看直了眼睛,眸子里闪烁着炽热疯狂的火焰。他们的心头好似藏了一团火,熊熊燃烧。 江月白呼吸急促,步步后退,百口莫辩。 猛地意识到浓情@氛围没关。 糟糕。惨了。 她瞬间关闭了按键。 江月白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向正对着自己的人疯狂地劈砍过去。在对方下意识闪躲时,江月白趁着缝隙已经飞出了包围圈。身后的刀剑劈得落了个空。 却瞬间被刚刚喊着“清君侧”的侍卫以剑拦住了去路,轻薄地说道,“娘娘你不如就从了吧,免得我们动手。大势已去,莫要挣扎了?” 江月白眉头一挑,冷笑一声:“来受死!” 说完突如其来的一剑,招式诡谲,瞬息之间刺穿了对方的胸口,在对方瞪大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使劲用脚一踹,“安心死一死,莫要反抗。”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身后蹿过来数把刀剑,眼看就要刺中江月白的背部。 突然不声不响地向前扑倒了几个。 “小主你没事吧?奴才们来保护你了。” 过去小主是他们的依靠,如今他们也要做小主的依靠。 江月白转头一看,竟然是三个厨子,每人一手握一把菜刀,腰间挂着块砧板,憨厚地看向自己。 见江月白盯着自己手中的武器看,其中一个胖子腼腆地说道,“一手一把菜刀更好用。像剁饺子馅一样,喀喀喀。” 江月白:“......” 若这几个厨子不是自己这边的,今天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把杀人当成是砍猪肉,剁饺子馅,听听就是人肉包子铺的架势。 “主子小心!”另一个胖子突然拿着砍刀朝自己冲过来。 江月白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一柄剑跟砍刀相撞,断成两半。接着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江月白上次夜里杀人,因为月色朦胧,所以很多惨烈血腥的断肢残骸在黑暗里看不分清,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直面,作为一个现代女子,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在刺鼻的血腥气刺激下,江月白胃中翻滚,弯下腰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也就在弯腰的一瞬间,有小箭贴着她的头发飞过来。 又有一将军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向江月白,对身后的人歪过头命令道:“还不把妖女给绑了!” 三个厨子立马挥舞着菜刀站到江月白面前,其中一个胖子梗着脖子,声音洪亮地叫嚣道,“说谁妖女呢?是不是眼瞎。这是皇上亲封的瑞嫔娘娘。上次晋王大婚还斩杀过四十几名反贼的大侠女。” 主子一女子尚且如此镇定,他们这些男人怎可能做怂货? 江月白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将军,“这位好汉,看你一表人才,天庭饱满,相貌堂堂,前程不可限量。魏王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提头谋逆?给你个大将军当当还是统御三十万禁军?” 室内一片寂静,将军模样的人满是凶戾之色,“总比如今揭不开锅,钱都充公了强。” 江月白心中暗道,怪不得魏王能号召起这么多人拼命,原来这次反腐投诚事件严重影响了京城官员的生活质量,聚集起了一批官员暗地支持,里面想必就有不少侍卫禁军的中高层。 他们私下一合计还是造反好啊,做清官有什么搞头。 所以他们是在为了自己“幸福而美好的”贪腐奢华生活而卖命,想回到过去靠着编制躺平摆烂还可以捞钱的好日子。 怪不得如此拼命。 江月白笑着对将军身边的人说道,“大将军造反是因为以前可以大量收受贿赂。你们呢?大将军把自己收的银子分给你们了吗?带着你们赚大钱了吗?升官发财没你们份,砍头诛九族拉你们垫背。啧啧啧!这算盘打得顺溜......” 这些话把将军这些领头鼓动造反的肮脏目的暴露得内裤都没了。 胖子甲摇头晃脑,感叹道:“造反不管成不成,大人物皇上还要考虑下,小喽喽最后都是死。冤啊!” 胖子乙点点头,挥舞着手中的砍刀,感叹道:“自古造反没有好下场。砍死是小事!” 胖子丙长叹一声,总结陈词:“像我就绝对不会造反。猪油蒙了心,才会拖着九族一起死。能给皇上做饭,是我一生最大的荣耀。” 三个胖子看起来敦厚有福相,在桃蕊宫呆了几天,文化水平跟着上去。 这些话说到了在场很多侍卫的心坎里去了。他们不知不觉中有些迷茫。 他们造反到底图啥?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跟着造反。升官发财的人又不是自己。 将军模样的人气急攻心,怒道:“给我闭嘴!给我杀了这祸国殃民的妖女!” 第437章 乱臣贼子!杀! 围绕在将军身边的人拔出了剑,面面相觑,步子微挪,却没有人真地动。 江月白一看有戏,可以趁机点把火,照亮他们的前程,给他们指明一条康庄大道。 “我就是传说中一怒斩敌四十几的瑞嫔!我进宫不过半个月,凭本事连升五级,先后护卫过太后、皇上、和妃、晋王妃。皇家不辜负忠心之人。你们也可以凭本事加官进爵,光宗耀祖。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们现在反悔倒戈还来得及,追随我勤王保驾,护卫皇上安全,到时候,不用我求,圣上都会念着今日你们的功劳!” 江月白声音圆润沉稳,面色平静。 眼前的女子明明穿得像个妖女,浑身上下大义凌然气场却像个女将军,令人心生敬畏。 胖大厨们激动而又兴奋地偷瞄一眼自家主子,感觉与有荣焉。 江月白眼睛往墙上一瞟,真是天助我也。 往墙上豪气一指,“墙上那幅《问初心》是御笔亲赐,你们保护圣上的初心还在吗?你们扪心自问,魏王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配得上皇位吗?先帝为何传位给当今圣上,而不是个二流子!你们要追随一个二流子吗?!” 话语振聋发聩,搬出先帝来,气势十足。 侍卫们的目光纷纷从她的脸上腿上移到墙上。就连大将军都情不自禁地跟着瞟了一眼。 “放屁!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将军模样的人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拔出剑来指着江月白,“给我杀了这衣不蔽体搔首弄姿的妖女荡妇!” 呵呵呵,都什么时候了,还荡妇羞辱。不过对于确实好用。 江月白立刻马上以剑指着将军模样的人,“就是他,不忠不仁不义,踩着你们和你们家人的尸体为自己谋富贵。这样的乱臣贼子,还不快杀了!杀了他,本小主重重有赏!” “我呸,今天的人全都有从龙之功!今后都是高官厚禄。” 江月白冷笑连连,“是吧?你骗三岁小孩呢。” 大将军模样的人物不是吃素的,没等江月白给众人鼓动完,他青筋暴露,脚一蹬,就带着他的亲卫气势汹汹地挥剑刺向江月白。 武将们多为人狠话不多,凭手中刀剑说话。能把对方打服,绝不斗嘴皮子说废话。 双手拿刀的三个厨子也不弱,见对方动手,立马挥舞着砍刀向对方砍去。 没有任何招式。就凭着杀猪的一股子狠劲,还有皇家御赐的精钢宝刀。 这宝刀才是久经磨练依然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砍过无数的猪骨头、牛骨头、羊骨头,依然丝滑锋利。 砍个人不是分分钟的小事嘛。就差点武术基础。这段时日,小罗子的训练算是给他们开了蒙,努力把他们打造成二百斤柔软灵活的胖大厨。 大将军的两个亲卫就在这种气势下被剁肉的砍刀三刀给削了。 现场的血腥场面无法描述,但是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大将军因为久经沙场,本身就武功高强,同时战斗经验丰富,所以才喘着气躲过了一击。 他气急败坏地以剑指着围了一圈的侍卫们怒道:“如此凶残恶仆。给本将军剁了妖女,这几个厨子!加封进爵!” 所有人都瞪着他,没有人动。 江月白扬声喊道:“他不是皇帝,没有权力给你们加封进爵。杀了乱臣贼子,本宫重重有赏!” 说完,江月白脱下手上的白玉镯子,举起来亮了亮,“这个镯子至少三千金,本宫说到做到!” “本将军看谁敢?!” 在场的都是普通人,在僵持中都陷入了旁观者状态,依然无人动手。 江月白手里拿着镯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大将军举剑劈过来时,江月白泰然自若地左手举着手里的镯子,捏着剑的右手蓄势待发,只等关键一击。 大胖子甲和大胖子乙毫不犹豫地并排着站在主子面前。 然而还未近身,两柄剑同时从身后插进了大将军的后背。他们是侍卫军,深知铠甲的薄弱之处。 自己人如果想杀自己人,因为知道对方的命门在哪里,往往最狠最直接。 大将军踉跄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怒目圆睁,满是红红的血丝,恶狠狠地对着江月白说:“去死吧!” 说完,竟然猛地用力继续朝江月白冲来,生生地挣脱了插入身体的两柄剑,任血喷出来,也要横空劈向江月白。 这一刻,将军脸上的横肉已经完全扭曲,这一招使出了全力。人人皆是肉体凡身,双剑贯体,绞入内脏,痛得令人窒息。 不出意外,江月白会瞬间身首异处。 可惜他对上的是会一点武功的两个御厨。 御厨是什么概念,那是日常拼手速、拼力气、拼眼神的职业。 江月白抬起剑时,发现大将军已经被一名年轻侍卫劈成了身首异处。一颗头朝自己飞过来。 像是看泰国产的降头师恐怖片。 尤其是大将军一双粗重的浓眉,死不瞑目,怨气冲天,看着十分凶煞。 江月白没勇气直接接住,任那头跌落在地上,滚上一段儿方才停下来,才命厨子去取了来。 对着将军的头颅,情不自禁地念了声,阿弥陀佛,拎起他的头颅,居高说道,“斩了这祸国殃民的老贼,你们每个人都有功。现在跟我一起杀出去,勤王护驾!” 又扬起下巴对着一侍卫问道:“你,就是刚刚砍了这老家伙的,你叫什么名字,勇猛果断,勤王有功!这个玉镯归你了,过来拿。本宫定向皇上禀明你今日的功劳。” 侍卫年龄看起来不大,像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郎,上前沉默着接过了玉镯,拱手作揖,“参见瑞嫔娘娘,吾为蒙恬之后,名蒙术,算术的术。” “很好,有前途。”江月白赞许地冲他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你一会儿就护卫在我身边。” 又转过脸,对众人说,“本宫现在带大家杀出去,勤王护驾,按反贼人头论功行赏。如果谁想趁机害本宫,就别怪我不客气......” 江月白将手中的项上人头往前一扬,“看清楚了,他就是下场!” 那人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说完,江月白就持剑拎着人头率先冲了出去,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后宫妃子难为,整日里勾心斗角。 后宫御前侍卫,也不好做,整日里打打杀杀你死我活。 上班就是一堆恶心事,还没法辞职。 外面的厮杀依然激烈,地上已经有不少尸体和深受重伤的人。 江月白立住身子后,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马被勒住缰绳的高亢嘶鸣声从宫门口传来。 随着这声音,院子里的打斗都慢下来,似乎都在等人。 天灰蒙蒙的,阳光淡淡,没有了早晨时的清澈明媚。 第438章 陈相派三巨头 一匹高头大马冲进了院子,上面坐着位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 他翻身跳下马,朝院子里打斗的人斜了一眼,“你们是不是傻啊,御前侍卫前途无量,竟学人造反!” 摇摇头,一脸鄙夷和不理解。 他径直朝江月白走过来:“瑞嫔娘娘跪下听旨。奉太后口谕,速去慈宁宫救驾。” 江月白审视地打量着这位面生的公公,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单独离开桃蕊宫。 莫非这就是魏王与海兰珠说的,“慈宁宫那边得手了没”? 但这个太监说不定是贼人冒充太后的人,去慈宁宫路上杀了她。 太监喝道:“大胆!还不跪下听旨?” 江月白拄着剑淡淡地说道:“怕被人趁机杀了。” 太监提高了音调,声音尖锐,“你敢抗旨不尊?” 江月白微微屈膝行礼,“不敢。” “那你还不快跟着咱家走。” 就在江月白游移不定时,外面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快速凌乱的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来了一批人。 打斗的人眼里均出现了喜悦的目光,两派都以为自己的援兵到了。 三位骑马的大人物很快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众人默契地让开中间一条道。 “吾乃兵部尚书孙尚礼。” “吾乃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 “吾乃右丞相陈昂。” 三巨头到齐,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做自我介绍,根本不把江月白放在眼里。 江月白用系统拍下一张合照用作留念,心中腹诽,可惜没有机关枪,不然直接一轮扫死团灭。 三个人的话,如果造反成功,谁当皇帝呢?江月白当即判断,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猜忌进行分化击破。 孙尚书疑惑地开口问道:“这位公公是?你要带瑞嫔娘娘去哪里?” 正在打斗的一群人里立马跑出一人,跟陈相的心腹耳语,似乎是在汇报情况。 眼神不时地看向江月白这边。 来找江月白的太监有条不紊地做自我介绍:“老奴侍奉太后九年,姓米。有歹人在慈宁宫作乱,意图谋害太后,老奴奉太后之命,召瑞嫔娘娘救驾。” “纯属一派胡言!我们刚从太后娘娘那边过来,太后娘娘好得很。你这是要把瑞嫔娘娘引出去杀了她。瑞嫔娘娘,你休要信他。” 孙尚礼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亲信立马从背后连续杀了几刀。 自称是米公公的太监面目扭曲,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江月白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他们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太后那边肯定出事了。但这两拨人说不定都不是好人。 她决定先声夺人,恐吓一番:“不知三位大人,是来救驾的还是来谋反的?” 说着把手上的人头往地上一扔,“这就是本宫刚刚诛杀的逆贼。不知姓名,大人可认识?” 孙尚书与陈相惊讶地交换了个眼神,这可是魏王的心腹之一,府军指挥使带刀大人冯大人。 眼前女子竟然把他给干掉了,令他们不敢小觑。 陈相清了下嗓子,正声说道,“臣等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护驾,诛魏王,清君侧,保护圣上。” 江月白微笑着点点头,“民间传闻陈相乃一代贤良忠君之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可恨那魏王身手不凡,下手狠辣,伤了妾身后逃跑了。”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左胳膊,衣服上的血此时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陈相忙关切地问道,“皇上可在桃蕊宫?可曾受伤?” 江月白难过地说道,“皇上被魏王砍断了手。” 陈相凝视着江月白,面色沉沉,也不知道是为计划落空而难过,还是为皇上受伤而难过,亦或者在思考话中真假。 他的亲信扯了扯马镫,用他们特定的手势告诉他,江月白所言全部为真。 陈相眯着眼睛,开始权衡到底要不要现在就谋反。 江月白心中暗道,宫里这些侍卫的身份和关系果然错综复杂,有些人可能是多重间谍身份。 试探性地问道:“既然诸位大人是来勤王护驾,魏王刚刚逃走,身上有伤,四周说不定会留下血迹。趁着他还未逃远,赶在天黑前抓住他,免得夜长梦多。” 江月白一边悄悄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四周围墙上已经埋伏弓箭手。 完了,这大白天的,如果一会儿来个万箭齐发,根本来不及躲闪。 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一直盯着江月白,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裙子穿法太撩了,比以前天香楼里的姑娘还香艳。 若隐若现的腿,水嫩嫩俏生生,,白的发光,任谁看了不想..... 孙尚书见毛玉良眼睛都看直了,虽然自己看了也动心,但他到底是个理性的职场人,惯于克制自己。 回头搞定了一切,要多少美女有多少美女! 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以征询的口气问毛玉良: “逆贼魏王藏匿于宫中,对皇上与后宫嫔妃都很不安全,吾以为金吾卫应加强对整个皇宫的守卫巡警,对西六宫进行深入排查,尽快令逆贼伏诛,保障宫禁安全。陈相大人、毛大人以为如何?” 作为兵部尚书没有兵权,但毛玉良是指挥使有兵权,而且金吾卫本身就负责紫禁城的守卫巡警工作。 所以这个事情还得毛玉良发话。 陈相大人一听这个方案不错,相当于把皇宫控制起来了,后面只要皇上一出现就可以逼宫。装作思量一番,故作深沉地说道:“孙大人想得周全。” 孙尚书重重地叹了口气,“如若能见到皇上能禀明情况,听皇上调遣就好了。瑞嫔娘娘,你可知皇上身在何处?” 江月白装作难过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愁绪万千地望着孙尚书,欲说还休。 孙尚书被江月白这么一看,心中的一团火就如同石榴红的裙子一般摇曳,令人烦躁,“娘娘可是有难言之隐?” 江月白语气变得伤感,“孙大人有所不知,本宫正跟魏王打得不可开交,打到屋子外面满天飞。再回来,皇上不知所踪。妾身好担心皇上。” 毛玉良此时回过神来,他当然明白孙尚书此举的意思。 毛玉良心中振奋,清了清嗓子:“臣等担忧皇上的安危,理应尽快诛杀逆贼。为防逆贼在宫中藏匿,保障娘娘安全,你们给我好好地搜!都给我看仔细点,别漏了地方。凡是搜到逆贼者,无论是死是活,重重有赏!” 他们真正想确认的是皇上是否还在桃蕊宫,是否受了伤。 孙尚书注意到毛玉良看江月白的眼神不对劲,对站在身边的亲信说:“你们派两个可靠的人保护瑞嫔娘娘,防止夜里歹人作乱。” 第439章 最重要的棋子没了 毛玉良连忙笑着说道:“这点小事就不劳孙大人您费心了。交给本将安排就是。” “也好。”孙尚书用一副你的心思我懂的眼神看向毛玉良,“那就有劳毛大人。” 毛玉良被看得心里发虚,讪讪地说道,“都是尽臣子的本分。” 就在他们正要打马离去找个地方商议接下来怎么办,突然从高墙外面,甩进来一个紫色包裹,滚落在草丛里。 一下子吸引了在场人的视线。气氛瞬间变得格外紧张。 那抹紫色十分张扬,明艳纯正。 江月白一下子认出来,那是魏王今日身着袍子的颜色。 而包裹的大小模样很像装了个人头。 “快把包裹抢过来。”江月白侧脸吩咐身边的少年蒙术。 蒙术二话不说飞了出去,在三人发号施令前,就动手抢先一步拿到了包裹。 但被二人以剑拦住。 毛玉良拿腔拿调地说道:“包裹里的东西来路不明,还是拿过来,给本指挥使先检查一遍。” 江月白反正也是做做样子,显得自己关心些,“这是有心人送给本宫的东西。毛大人还是不要僭越。” 毛玉良的权威被挑战,十分不悦,皱着眉头横了江月白一眼,“拿来。” 拦住蒙术的人就要硬抢,谁知蒙术长得人高马大,对拦住的人高一个头,就像是篮球传球一样,左晃右晃,手一扬,被准确地抛到了江月白附近。 她跳起来将包裹接在手里。 蒙术被两人拦住,心里却十分开心。他又做成了一件大事。 江月白捧着包裹,下方凝聚着一摊血水,正在一滴滴快速地往下掉。 这下确定就是人头。 只是里面装了谁的人头?! 知道是人头,毛玉良就不打算抢了,这玩意,抢着有意思吗?晦气。看看是谁就行了。 扎着包裹口的是谢夫人给江月白的信物双鱼玉佩,竟然被谢夫人又还回来了。 看来谢夫人是想告诉她,这是她在为自己女儿报仇,不是为她做事,不必浪费她许给江月白的一个承诺。 刚刚战斗之所以一直没有小罗子的身影,是因为小罗子被江月白提前支开。 他轻功出神入化,是桃蕊宫里的武功最强的小哥哥。 江月白提前安排他拿着信物双鱼玉佩去找谢夫人。告诉谢夫人,魏王就是勾结鞑靼、意图谋反、刺杀皇后的罪魁祸首。 谢夫人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就会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何况江月白安排了白桃沿路叫喊有刺客行刺皇上,加速了魏王行刺消息的传播,谢夫人自然会很快知晓。 江月白拨弄了下玉佩,假装既不认识也解不开这个玉佩,随意地把手中的包裹往胖子手里一递,“你们把包裹解开,看看是谁的人头。” 望着满手的鲜血,江月白面露恶心痛苦之色,脸色苍白,这才感受到了胳膊处剜心的疼痛,脚下发虚,险些跌倒。 刚刚魏王刺在胳膊上的那一剑还挺深。 身边却无女子可伺候着。 素素、白桃她们都不在,大概都跟着照顾皇上和锦绣去了。 江月白刚刚在主殿里大致扫了一遍,只有江锦诗的尸体躺在那里,其余的人皆已不见。 她竭尽全力稳住心神,以剑拄地。如今仍处于对峙状态,绝不可以露怯。 随着一股翻涌的铁锈味道,她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险些跌倒。 身旁的侍卫伸手去扶,却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被江月白回避开。 她随意地摆摆手,连看都没有看侍卫一眼,“谢谢,不用。”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侍卫突然拔刀劈向江月白,却在瞬间被他身后的另一名侍卫刺穿胸膛。 四周死一样的沉寂。 江月白向身后的人环视一圈,目光寒彻如冰。 她面色惨白,身体紧撑。 身旁的胖厨师见情势不对,直接斩下想背刺江月白侍卫的头颅,随手扔地上。 揣着鲜血淋漓的砍刀,两手合并,单手将不远处石桌旁的石墩子揽在怀里狂奔过来。 到了江月白面前,脸上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石墩放下。 用袖子反复擦拭了几遍,方才腼腆地说道:“娘娘请坐。” 江月白微笑着对厨子摇摇头,面色疲倦,扭头问道,“怎么还没打开?” 玉佩上的绳子被打成了死结。 胖厨子乙:“快了快了,马上就好。玉上的绳子打了死结。马上就好。” 胖厨子丙担忧地问道,“小主,你嗓子这么干,奴才去给你倒杯热茶。” “好。”江月白摆摆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刚刚不过是手掌上沾满了鲜血,如今连手背上沾的都是。 江月白有一时间的失神。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杀了人,还杀了很多。 但她的这份失神只是瞬间闪过,旋即恢复了平静,耐心地在一旁站着等待。 适者生存是永恒的法则。 江月白又恢复了平时淡定自如的状态,她目光清澈,表情温雅,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的微笑。完全没有杀人的激烈与狠辣。 把在场的一众男子都看傻了。 她不喜欢卖弄风骚性感,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如此。 这身装扮今后肯定会带来一系列的后遗症,比如伤风化,被诸多男性看光一类的。但必须这么做。 绝不可能因为男人影响拔剑速度,男人的眼光就更不可能! 但衣服上沾染了鲜血,换身练功服不是不行。 她正要转身朝主殿走去,却听到身后一声激动的呼喊:“娘娘,解开了。” 只好又留了下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米色方布,似乎是从衣服内袍撕下的,上面有红色字迹,似是血书。 厨子甲小心翼翼地把方布双手捧出,递给坐着的江月白。 江月白摊开来看,上有潦草的四个字:“罪大恶极”。 想必谢夫人在魏王死之前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在厨子掀开布的一瞬间,就露出一张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脸。 还真是魏王。 竟然就这么死了。 身首异处。 两只桃花眼睁得老大,再也没有顾盼风流的神采,面部的表情显示,在死他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惊疑、痛苦和绝望。 真正的死不瞑目。 可他的嘴角却挂着奇怪的微笑,似乎在嘲讽,又似已经解脱。 魏王死了,竟然死了。 这一次,江月白没有吐血。 她神色复杂甚至有点恍惚地盯着魏王的头颅,嘴角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这意味着他们赢了第一步。 但她不敢相信魏王处心积虑多年,武功超群,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被干掉了。 她和李北辰联手都没有打过。 想必是谢夫人埋伏着趁其不备射箭偷袭了他。 谢家的箭术果然是一流的。 看来箭术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够杀死比自己强大很多的人。 江月白下定决心要学习箭术。 她的笑容渐渐又淡了下去。 她想起来自己的妹妹江锦诗。 沉默片刻后,她默默地替魏王合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转折,更令陈相、孙尚书和毛指挥使措手不及。 诛反贼、清君侧的目的已经实现,他们已经没有理由再打着搜寻魏王的名义将禁军留下来固定值守。 现在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要么以“勤王保驾”的名义挣个功劳,说不定能谋取个爵位,要么直接反了。 他们此时无法当众进行商议。 同时他们三个人面临,谁来当皇帝的问题。 原本捏在手上最重要的棋子,前太子的遗腹子,因为年龄太小,却又中毒太深,没有柳太医进行专门治疗,擅自服用从江月白处偷走的修真界解毒药丸,昨天夜里无力回天死了。 孩子的母亲,当初的偶尔被幸的宫女悲伤过度跟着服毒自杀了。 想要谋反,至少得先杀了皇帝。偏偏此时,皇上不知所踪。 他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气氛出奇地凝重。 江月白跟他们一样,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在脑子里全都捋了一遍后,故意用沾满鲜血的手紧紧地拿着米色的白布,表现出害怕的颤抖。 陈相终于率先开口:“布上写了什么?” 江月白沉默地将手中的布命人传了过去。 上面的字依然可辨,但是笔划形体却有些模糊不清。这样对方没法凭字体猜出是谁杀了魏王。 江月白不想此刻就暴露谢夫人,尽管谢夫人可能根本不在意。 这块染血的白布在陈相、孙尚书和毛指挥使之间传阅,最终落在毛玉良手中。 四个字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信息,不过是个批注,表明杀了个“罪大恶极”的反贼而已。 拿到魏王的人头后,江月白心下大定,她恢复了斗志,站起身,展开肩膀,扬起下巴: “感谢三位大人前来桃蕊宫救驾勤王,现在贼人已伏诛。这里是后宫,都是女眷,多有不便,请三位大人带着属下速速离开,以免生乱。” 陈相握紧了拳头。 他在等。 第440章 这是大厨的道场 陈相在等桃蕊宫的搜查结果。 孙尚书也在等。 除了在等搜查结果,他还在等陈相反叛,借机诛杀陈相立功。 此时他已经清醒过来,魏王人头祭出,王孙已死,他们已师出无名。 如果他们以乱臣贼子反叛,皇帝的亲弟弟晋王李北弘还没有就番,可以名正言顺地集结府军前卫、锦衣卫两支侍卫禁军诛杀他们,还可以调集京郊大营的禁军进京锄奸勤王。 最终只会自己惨死,九族被牵连,落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 毛玉良则在以逸待劳地吃瓜看戏。 他与孙尚书的想法一致,大势已去,没有王孙在手,这个时候硬去造反,只能送人头,跟家中亲人有仇,要报复九族。 不划算。 就等着将计就计,在皇帝面前以“勤王”之名挣个好前程。 所以此时主要是欣赏美人。 李北辰孝顺,登基后严格遵循皇家仪轨,为先帝守孝,去年一年几乎没有举办过宴会。 过年时举办的群臣宴,亦只有皇后、和妃和璟妃三人现场作陪。官员们的坐席离皇上十分遥远,根本看不真切。 听闻这次选秀被选入的十五名女子姹紫嫣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各有风姿。 而这瑞嫔的名气更是传到了宫外,据说如今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女子,夜夜春宵,时时伴驾。 她的美貌身段,她的武功高强,她的冷艳高傲,她的受宠,都被传得神乎其神......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能有机会近距离肆无忌惮地看江月白,还能看到她的玉肌细肤,当然要抓住机会认真看。 从头看到脚,处处看到位。 毛玉良甚至觉得比传说中更加美貌冷艳,令人魂不守舍,想要征服。 心中感叹,怪不得皇上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若是自己,怕也是把持不住,这么个尤物。 江月白眯着眼,盯着四周高墙上埋伏着的弓箭手。 宫门口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金吾卫的人。 想到目前的形势,陈相最终有可能放弃反叛,但很可能为了女儿借机趁乱杀了自己。 如何破局呢? 见陈相故意拖延时间,似乎在筹谋如何干掉自己,江月白决定不能被动等。 江月白瞟了眼胖子手中魏王的头颅,对着毛玉良凄然一笑,“毛大人,本宫现将叛贼魏王首级交予大人手中,请大人代交给皇上。本宫疲惫不堪,身体不适,请大人行个方便,差人速寻太医来。” 毛玉良听到江月白的话,心中大喜,禁不住拍着马头笑道:“好!娘娘就放心交给本官。娘娘你先回宫休息吧。赵飞,你速去给娘娘请太医。” 他的心腹将领赵飞松了口气,立马领命离开。 手下的人其实都跟赵飞一样,把情势都看得一清二楚,都不愿意造反。只是军令难为,毛玉良只要没有明说造反杀皇帝,他们就无法不遵从。 毛玉良很高兴江月白识时务,卖给他这个人情。 江月白便命人拎着人头走到两方中间处,交给了毛玉良的亲卫。 此时魏王的眼睛已经合上,乍一眼看去,只能感受到他的俊美无双,倒是没有刚刚初见时的煞气。 毛玉良心中也没有那么发怵,想到可能的加官进爵,心中快活,努力控制想笑的冲动。 孙尚书见毛玉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有料到江月白把人头抢走了,还会还回来,不悦地说道,“慢着!这魏王的人头充满了蹊跷,到底何人所送?娘娘你可认识此人?如此大功,为何不露面?形迹可疑,鬼鬼祟祟?” 江月白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本宫不知。本宫不过是一深宫女子,进宫不过数十日而已。但本宫猜想,能一举斩杀魏王的定是跟诸位大人一样忠君爱国之人。” “那为何不露面?莫非娘娘这里藏有其他武功高强之人?”陈相故意扫视了下四周的高墙,意味深长地问道。 江月白怒视陈相:“陈相莫非要为了璟妃血口喷人,辱我名节?!臣妾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皆由皇后安排。如果有武功高强之人,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给本宫的。莫非陈相是替璟妃对后宫事务有意见?” 陈相面露不虞,扫视了下江月白雪白的大腿,冷哼一声:“名节?呵呵。娘娘还是先回屋,穿身体面衣服再来说话吧。” 江月白冷冷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我心知肚明,为何会裁断裙裾。逆贼已诛,诸位已无理由留滞,请速速离开。” 话语不卑不亢,不气不恼,掷地有声。 这般说开来,他们三人再不带人离开,好似还真地在这里觊觎皇帝女人的美色一般。 毛玉良心中一盘算,有了主意,温声说道:“娘娘身子不适,又受了伤,快回殿内休息。陈相和孙尚书都是为娘娘的安全考虑,担心宫里还有魏王余党尚未剿除,或者其他不明来历之人,所以多问了两句,才会惹了娘娘生气。这桃蕊宫位置偏僻,宫人死的死伤的伤,本官加派两队侍卫在宫外守护,确保娘娘的安全,以免皇上担心。” 江月白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有劳毛大人。毛大人辛苦了。本宫定会跟皇上禀明毛大人的一番苦心。” “不过是本官分内的一点小事。”毛玉良客气地谦让了下,看向孙尚书和陈相,“陈相,孙尚书,时间不早,我们走吧。” 陈相不耐烦地对毛玉良说:“搜查桃蕊宫的人还没出来,急什么。搜完再走也不迟。” 又对江月白扬扬下巴,“既然娘娘不知道这包裹是谁人所给,就把那上面的玉佩交过来。由本官派人去查明玉佩的来历。” 江月白却摇摇头,从胖大厨手中接过双鱼玉佩,“不劳丞相大人,等本宫见到皇上,自会亲手把玉佩交给皇上。余大厨,你去把那地上那什么将军的人头给本宫捡回来。那可是我们今天的战利品,回头给皇上瞧瞧,给你们都讨点赏赐。” 余大厨满脸堆笑地答道:“是,娘娘。奴才现在就去取。” 说着双手挥舞着砍刀,朝对面冲去,一遍喊着,“让一下,让一下。麻烦让一下。不要挡路。” 众人望着那寒光闪耀的剁肉砍刀纷纷惊慌闪避。 余大厨脱下衣服,把府军指挥使冯大人冯辉的人头给简单地一包,屁颠颠地给捡了回来。 欢欣雀跃的样子,就像包裹里装的是颗猪头。 这是大厨的道场。 进可杀敌,退可杀猪。 江月白嘴角勾起,虽然接触得不多,但她自今日共同战斗,十分喜爱这几个憨憨的御厨。 回头扫视了一圈,看着围绕自己的人,指着其中一人,“你叫什么名字,都认识身边这些人吗?” 这个人,就是刚刚背刺冯辉的二人之一。 被抽中的幸运儿缩着肩膀迟疑地点了点头,嘴唇抖动了半天才答道:“回禀娘娘,吾名司马恒,恒心的恒。” “好,司马恒,你回去把十九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不要遗漏。今日多亏你们今天在危急时候保护了本宫,本宫这会儿才能活着。本宫会跟皇上禀明你们的功劳,论功行赏。” 丝毫不提他们曾跟着冯辉为虎作伥的事儿,告诉他们这些都翻篇了,今后好好做人。 在场诸人无不热泪盈眶,心中感怀,还好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孙尚书若有所思地观察这一切,心中暗叹,这瑞嫔果然不是一般人,怪不得陈相单独定了一条,要除掉该女。 而毛玉良则见此场景,心生爱慕。 他不再紧盯着大腿和细腰看,而是凝视着江月白的面庞和眼睛,倾听着江月白说话。 此前是为美色动心,此刻倒是被江月白的大度从容,睿智聪慧,奖赏分明而吸引。 第441章 主角光环特效 陈相以彻查桃蕊宫,为了抓魏王余党为理由故意拖延时间,找不到一点破绽。 那他显然是在故意拖延,目的是干什么呢?他是在等着什么人,还是等着什么信号里应外合? 还是单纯寄希望于在桃蕊宫搜出李北辰,好趁机杀了皇帝,扶持前太子血脉上台? 又或者在纠结反还是不反?如果反的话,会被会被其他二人背刺,如果不反的话,要不要背刺反的人? 毕竟陈相和下面的人不同。昨日得知璟妃有了龙胎的消息,他作为丞相可以因为即将成为国丈不谋反了,虽然不甘心,但是会有盼头,也会有羁绊。 但跟着他的人不一定能接受。 比如这孙尚礼和毛玉良,都筹谋了这么久,方方面面all in,拿着全家全族的身家性命冒险。时间长了,就很容易成为一种活着的目标,一种执念,不容背叛。 此时突然告诉所有深度参与的人不反了。就像一把拉得很满的弓,马上就要射出去了,却硬逼着不许射,有些人就是会意难平。 同时他们长期的筹谋必然会留有蛛丝马迹,各种证据把柄。如果此时不反,那么以后很可能被彻底清算,日日惶惶不安,等着大祸临头。 又或者陈相因为璟妃昨天受到的惩罚,正在琢磨着如何为他女儿报仇除掉自己,一来出口恶气,二来肃清障碍。 自己和璟妃的对立已经放到明面上。皇帝如此宠爱器重自己,今日又再次立下大功,必定会严重威胁到璟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此时,皇帝和江月白并不知皇孙母子已死的消息,所以江月白所有的推断都是基于陈相手上有皇孙这个筹码。 陈相他是个疑心病很重,行事缜密,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周全的人。 皇孙母子一直被安置在很隐秘的地方,除了他和心腹,其他人包括孙尚礼和毛玉良都不知道皇孙母子的具体位置。 他甚至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平日里都交给手下专人打理,几乎不联系。 他将昨晚太孙母子去世的消息严格封锁了起来,并没有告知孙尚礼和毛玉良。目的就是为了让孙和毛依然怀有从龙之功的希望,否则孙和毛今日甚至可能压根不会跟着他带兵过来。 江月白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无论陈相反不反,都在找机会干掉自己。 她冥思苦想破解之道。 能救她的,除了皇上及时赶到,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猜忌,比如毛玉良得了自己的好处,此时已经跟他们不和,而毛玉良正好拥有兵权,这个对自己很有利。 但就这样还不够。 陈相作为丞相,如果阴狠起来下个套给自己,比如用什么“妖女祸国”、“白日宣淫”、“后宫干政”一类大帽子一扣,孤注一掷,以“清君侧”的名义趁机杀了自己。 事后皇帝作为一个明君又刚登基很难因为臣子杀了一个妃子,就给赶来救驾的大忠臣治罪。那时候死了也就白死了。 怎么破!怎么破! 江月白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系统奖励的特效。 你们不是说我妖女吗?那我就塑造出神女的形象。 古今中外的z教的人物绘画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画中人物身上都有光圈。 反正太后那里都出了祥瑞神迹,我今天在太后宫里沐浴更衣过,带点神光很合理吧? 江月白打开系统奖励里的主角光环特效。 【名称】主角光环特效(初级) 【类型】永久性资产 【功用】宿主使用后,气场大开。身后会笼罩着一层白黄色的主角光环,散发出神女\/女神般的气质。 【使用说明】有三种模式选择,常亮,渐渐出现,闪烁出现。可以调节1%~100%间的任意透明度。光环颜色可选白色、黄色。 【备注:谁能想到女主角光环不仅仅意味着幸运满格,竟然还是带抖音vip特效的逼格呢?当众人开始瞠目结舌地看着你,甚至忍不住顶礼膜拜的时候,注意表情管理,保持神女的高贵冷淡逼格。】 江月白感觉自己很像在把自己当成是ppt在美化,增加动画特效。 思考了一下,她选择了渐渐出现模式,透明度调为50%,光环颜色黄色。 同时将表情管理为冷淡从容中带着一点点笑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动了下腿,悄悄地调整了裙摆的位置。 她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背看。渐渐地,出现了一层很淡很淡的光,都算不上是光晕。让人只能感觉到是太阳太大,皮肤太白,造成的反光。 渐渐地这层光晕渐渐变得清晰,就像现代的橘色台灯照出来的光,柔和而温暖。 这样看来这个初级版本的主角光环,有点像设置图片的边缘发光。 因为她看不见自己的头顶,没法判断有没有一个像画像中菩萨背后出现的太阳那样的光环。 她微微扬起眸子看向众人的反应。 果然有人开始吃惊地盯着她看,甚至在揉眼睛,似乎在怀疑自己眼睛花了。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江月白被撕烂得乱七八糟的裙摆和下面白皙的小腿。 都被江月白身上笼罩的一层淡淡的光晕,尤其是头后面忽隐忽现的一圈光环所震惊,宛如飘渺的云雾,又像凝聚的气体,令人感到神秘莫测。 而江月白身着石榴红裙,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皮肤显得愈发的白皙通透,整个人仿佛是仙女下凡一般的美丽除尘,令人赞叹。 毛玉良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身体因为激动和震撼而微微发抖。 因为他一直在盯着江月白的一颦一笑。 她面部和头后的光晕的一点点变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要知道,早晨礼部在朝会上才刚刚宣布,太后的慈宁宫出现殊胜的人间佛地祥瑞之景,即将由礼部主持,礼部、户部、钦天监和广济寺协助共同举办祈福禳灾大会。 他口里虽然应和着众人跪拜说着吉祥话,内心底根本不信世间会有什么祥瑞,而且恰好出现在慈宁宫。 以为这不过是礼部户部搭台,钦天监和广济寺唱戏,集体作弊拍马屁,皇帝默契地安抚民众提振信心之举。 谁知道,他娘的。这下傻了。 竟然亲眼看到了江月白脑袋后面的一层光晕,跟在庙里菩萨身后的一模一样。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被正午的眼睛刺瞎了,先闭上眼睛,再猛地睁开眼睛,光晕竟然还在。 他娘的。这瑞嫔该不会是菩萨下凡的吧。 不然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如此的勇敢、善良、大度,如此不怕死,救人救了一次又一次。 除了晋王那晚的侠女传奇,江月白救沈石溪的光荣事迹,经过整个后宫广泛而深入的学习,后妃们写的家书,跟奴婢们的吐槽,宫人们的口口相传,已经传播遍了京城权贵富商圈子,现在已经流传到了大街小巷。 毛玉良转头看向孙尚书,见他也一样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拿着手里的辫子,笑着轻轻地打了孙尚书一下,“孙尚书,你在发啥呆啊?” 第442章 智斗陈相 孙尚礼听到毛玉良的话,猛地回过头,盯着毛玉良的眼睛,“你,你也看到了?” “看到啥了?”毛玉良故作不知地问道。 孙尚礼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回过头去,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生怕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肾虚眼花。 他比毛玉良年长好几岁,这几年来,早年随先帝征战受过伤,近年来旧伤发作,时常感觉腰酸背痛腿抽筋,对自己的眼睛此时也就不那么自信。 直到有侍卫甲情不自禁小声地问身边的人:“那...那是神仙吗?” “你也看到娘娘头上的光环了?”身边的侍卫乙十分兴奋地问道,“我刚刚还以为昨晚没睡好,眼花。” “我也以为自己眼花。看来是真的。”侍卫丙凑过来说道。 边上的侍卫丁也悄悄地转过头,小声说,“我也看见了。娘娘该不会是神仙吧。” “咦?光环怎么没了?”侍卫甲惊声说道。 声音有点大,引起周围一圈关注。 孙尚礼朝着侍卫甲瞪了一眼,“安静!” 侍卫们瞬间噤声,收住散漫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有序。 孙尚礼转头再次看向江月白,发现那光环隐隐约约似乎比刚才要淡,但依然清晰可见,而江月白苍白的神色似乎十分虚弱,支撑不住,眼见着就要晕倒。 侍卫们的话,令他确信自己不是人老眼花,跟他一样,众人皆看到了江月白浑身上下微微淡黄的光晕,尤其是脑后的光环。 他侧脸看向陈相,陈相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丞相大人,瑞嫔娘娘看起来体力不支,似要晕倒,不如请娘娘回屋歇息着。” 陈相怔了一瞬,沉吟道:“屋内还在搜查,恐惊扰到娘娘。去主殿搬把好椅子给娘娘坐下。” 对陈相这副反客为主的做法,江月白心中冷笑,面上微笑。果然是关心则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看不清身份,后面这些人都可以为自己作证。 前面光环突然隐去,不过是江月白调节了下透明度,停顿了会再又调了回去。最终调到了25%的透明度,就是能看见,但是很淡很淡,真正的若有若无。 增加这种如梦如幻美得很不真实的真实感。 江月白想起来放在主殿里皇上的披风,“谢丞相大人关心。本宫确实有些乏了,把本宫东偏殿里放在椅背上的玄色披风拿过来。起风了,有点凉。” 披风就是昨晚皇上亲手给江月白披上的那条。此时就拿来低调镇场子吧。 两名侍卫把大厅里的红木椅子搬出来,江月白气定神闲地往椅子上一坐,衣服还是那么短,腿还是露着,却坐出了正宫娘娘的气势。 大明王朝尚佛,多数人信佛。即使不信,也抱有敬畏之心。此时,都已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往不该看的地方看,生怕亵渎了神灵。即使想看,也是匆匆一瞥,不敢多做停留。 江月白现在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这样的气氛烘托下,一会儿陈相说什么“妖女祸国”、“白日宣淫”一类谣言污蔑她的时候,肯定要先思量一番。 在一个佛教盛行的朝代,慈宁宫又出现了盛世祥瑞,污蔑一个有灵性光环,屡次以命护卫皇家的人是“妖女祸国”? 陈相此时确实被打乱了节奏。 因为去搜查的人里,有他安排的人。他提前布置了一个用布缝的人偶,上面写着皇后的名字,里面的棉花里沾染着女子的经血还缠有几根头发,扎满了针。 理由都替江月白想好了,因为江月白入宫当晚皇后就对江氏姐妹痛下杀手,妹妹险些因此丧命,而江月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此事怀恨在心,于是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导致皇后娘娘至今昏迷不醒。 此时,不知出现了什么情况,江月白竟然出现了佛身上才会出现的金光和头顶的光环。 这很不合理,这相当不合理。 他却无法通知被安排的人取消巫蛊的陷害。如果那人按照原计划进行,只会让自己沦为笑话,同时还会被江氏反咬一口,那些隐藏的肮脏都会随之暴露出来,万劫不复。 陈相此时心情糟透了。 实在太多的巧合了! 昨晚皇孙母子去世,今日魏王提前被诛杀,对他心灵所带来的重创在此时被叠加放大,真所谓诸事不顺,天要亡我之感。 虽然孙尚书刚刚命令禁止交头接耳,但不妨碍侍卫们和士兵们以目不斜视之名正大光明地注视着江月白,好奇地探究着光环忽隐忽现的规律。 当侍卫双手捧出黑色绣着云龙纹的披风时,全场震惊。 这是先帝征战鞑靼时穿过的披风,后来病重时,赐给了当今圣上。当今圣上在每次检阅禁军和军营时,身上披的就是这件披风。 众人见到这件披风,如同见到圣上。 瞬间想起当初圣上检阅时的情景,个个瞬间挺直了腰杆,仰起头,精神抖擞,整装待命。 就连孙尚书和毛玉良都情不自禁地下巴,站在马的身侧。 此时只有陈相还一个人居于中央,坐在马上。 江月白恭敬地站起,双手捧着披风接过来,披在身上,优雅地系好带子,坐在太师椅上,随手用披风遮住了大腿。手里随时都捏着的玉泉剑,此时随意地放在腿上,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干涸变得暗红。 陈相独自坐在马上,手拽着马的缰绳,心理压力很大。 此时的站位已经完全变成了,他与江月白的决战。而江月白身上偏偏披着先皇与当今圣上的披风。偏偏自己身后还有金吾卫禁军。 真所谓骑马难下。 他凝神盯着江月白,满是凶狠的杀气。江月白却只是淡淡地望着他,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江月白微微勾起了嘴角,要的就是要这个效果。 孤立你。 光环透明度上调为30%,比刚刚更亮更清晰了一丢丢。 从心理上继续给陈相施压。 陈相最终还是缓缓地翻身下了马。 也就在这时,突然从身后的宫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响亮的喊声:“闪开,都给我闪开。” 也就在这时,搜查桃蕊宫的人纷纷走了出来。陈相安排的人兴冲冲地走在前头,从江月白的身后看去,就望见这么一个极为罕见的场景。 持刀拿剑的侍卫围了一圈。对面的三巨头全都下了马,站在马的一侧,正神色凝重而恭敬地看向人群围住的方向。 经过江月白身边时,他偷偷瞟了一眼,瑞嫔娘娘正坐在太师椅上,盖着一黑色绣金线的披风。因为只是匆匆一眼,他没来得及看清,只是感觉熟悉。 身边一左一右护卫着手拿两把砍刀的胖大厨。 不对,娘娘头顶怎么好像有个光环。 陈相安排的人身子一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手一抖,巫蛊娃娃就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路中央。 这? 陈相感觉眼前黑了屏。 第443章 陈相:…… 江月白看到扎满银针狰狞可怕的小布偶时,立马看懂了陈相的谋算。 虽然没看过古装剧,她也猜出来,陈相就是要用皇家最忌讳的巫蛊之术栽赃陷害她。这玩意,历史上还造成了惨绝人寰的“巫蛊之祸”。 她决定先发制人,轻声问道:“这是何物?在本宫宫里发现的东西,先拿给本宫看看。再交给三位大人查验。陈相不会介意吧?” 陈相不知道江月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只能说道:“娘娘请。” 余大厨立马把地上的巫蛊娃娃捡起来,给拿了过来,“娘娘,上面满是针,怕扎着娘娘的手。不如奴才给您拿着吧?” 这余大厨真贴心。她刚好一丝一毫不想沾手。这情商做大厨有点大材小用了。 她当即将透明度调为20%,显示出手里东西的邪性。 故作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余大厨摇摇头,“奴才不知。” 江月白环绕一圈,问众人:“有谁知道这东西为何用?” 众人一直都盯着她光环的深浅和亮度,此时见光环竟然变浅变暗了,皆暗暗吃惊。看来手中的东西有很大的煞气啊,侵蚀了娘娘的神性。 蒙齐出声道:“看起来好像是巫蛊娃娃,据说是用来诅咒人的。” 此时他已归队。 江月白眉头轻蹙,“没见过的东西,就不能瞎说。想必陈相大人见多识广,什么害人的玩意儿都见过,余大厨,你赶紧还回去,让侍卫拿给陈相大人看看。” 陈相:“......” 余大厨嫌弃地把巫蛊娃娃交给陈相的人,嘟囔着,“什么玩意儿啊。竟然有人手工这么烂。” 陈相:“......” 江月白:“.......”真是个人才啊。 顺手又把透明度调为25%,让光环变清晰一丢丢。 江月白又看向另外两个大厨,“本宫不在桃蕊宫这些日子,内务府新安排的一批宫人里面有没有谁比较可疑?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赵大厨认真地点点头,“新进来的看起来都鬼鬼祟祟的。” 张大厨:“老赵,你说得夸张了点。不过听罗总管说,小喜子看起来很可疑。奴才也觉得他很可疑。” 赵大厨眼里放光,“对对对,他整天鬼鬼祟祟地听墙角。我几次撞见他偷听淳小主讲话,而且听罗总管说,老是找不着他人。” 江月白听完他们的对话,带着几分不悦地问道,“他们人呢?小喜子呢?” 赵大厨呵呵呵地笑着,挠了挠头,“他们怕是看到皇上和魏王打起来,就跑得没人影了。奴才那会儿锅里还烧着羊肉,皇上很爱吃奴才做的葱爆羊肉,怕烧糊了,就没跑。” 这也太实诚了。 其他心里“哦”了一下,皇上喜欢吃葱爆羊肉。又惊了一下,所以以前给皇上做菜的厨子,如今专门给瑞嫔娘娘做菜了? 其实并不是,专门给皇上做菜的御厨有二十来个,每个厨子都有个拿手菜。不过是赵大厨刚好擅长做葱爆羊肉。 江月白忍住笑,微微颔首,“你们叄都是有胆色还忠心的。本宫回头重重有赏。” 三大厨齐声笑眯眯地说道:“谢娘娘恩赏。” 此时就像一个舞台剧场,江月白主角,几位胖大厨是配角,其他人全体围观他们表演。 如今又多了几名新观众。原来是毛玉良的亲卫赵飞把姜闲还有一位女医接了过来。跟着马后面跑进来的还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桃。 三人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个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飞下巴后行礼禀告:“报告大人,这是姜太医与沈太医。这位姑娘是瑞嫔娘娘的侍女。” 毛玉良笑着一挥手,“还不快去服侍娘娘。” 白桃跌跌撞撞地朝江月白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笑着抹眼泪。 刚刚她在外面看到桃蕊宫被士兵围了起来,却又进不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得要死。 既为皇上担心,又为娘娘担心。是个傻子都知道魏王在谋反,方才有多凶险。 她生怕回来的时候见不到娘娘了。此时却见着娘娘不仅安好,而且端坐在中央,带着像菩萨一般的光环,脸上是菩萨一般的慈悲笑容,心里就百般欢喜。 她一激动加上跑了太多路腿一软,闹了个大笑话,双腿跪地上了。 江月白微笑着将她搀扶起来,命她站在一旁。 吩咐两位太医,“你们先去看看主殿里的人,抓紧时间施治一下。本宫的病不急,丞相还有事找本宫聊。” 经过这番打岔,又被江月白这番指桑骂槐地点名,陈相更加郁闷了。 江月白摆明了就是暗示所有人,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陈相为了女儿争宠故意陷害她。 陈相心中十分抑郁,但想到璟妃,他又只能打起精神,看看能不能挽回一局,至少要全身而退,不能把自己给套进去。 他拿起巫蛊娃娃,不动声色地询问他自己的人,“这巫蛊娃娃在哪里找到的?” 他的手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情急之下,根本无法领会陈相眼神里的深意,战战兢兢地背着台词,“在...在桃蕊宫的主殿床下面的暗格里。” “毛指挥使,你常年在宫里当值,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陈相说着递给了毛玉良。 毛玉良又不是傻子,自然已经看出来这是陈相为他女儿璟妃做的局。但显然形势和运气都不站在陈相这边。如果继续跟着陈相走,只会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万劫不复。 他随意地翻转了下巫蛊娃娃,看到了背后的皇后两个字,心里暗骂,“好狠”。 笑眯眯地回道:“丞相大人,这玩意儿看起来是诅咒人的,没想到后宫里还有如此阴险毒辣之人。下官以为这东西牵扯后宫的娘娘,不如移交给后宫的慎刑司处理。我们前朝的人不好插手后宫事务。不知丞相大人以为如何?” 江月白真想为毛玉良点个赞,拎得清主次,分得清职责范围,说话有理有据,还会把活推给别人干。 陈相轻轻“唔”了一声,看向孙尚书,“孙尚书以为如何?” 孙尚书此时已没心情陪着演戏,只想速速离开此地,早点开下一局。 既然不造反了,就得早点回去把各种痕迹尽可能地处理干净,能少点罪证就少点,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下官赞成毛大人的提法,移交后宫的慎刑司更为妥当。” 又假装抬头看了看太阳,“时辰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还是早点离开此地为宜。” 陈相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当场撕破脸,都有回转的余地,准备就此离开,出了桃蕊宫后再运作。 “好。既然没什么事,那就不要再叨扰娘娘。” 一侍卫突然出列答道:“丞相大人,我们发现了可疑人士。” 众人皆惊。 皇上肯定不在里面,如果在里面,早就呜啦啦地跪倒一大片。 那会是谁? 陈相眉头一皱,“是谁?在哪里?” 第444章 行为过激 该侍卫毕恭毕敬地答道:“属下发现有两位人士十分可疑。一位为主殿外草丛里的生命垂危的妃嫔,一位为桃蕊宫墙外五百米处的无头尸体。该尸体身着紫色衣袍,无头,四肢亦被斩断。” 陈相的注意力完全在这个无名尸体上。至于生命垂危的妃嫔是谁,多死一个少死一个,他压根不在意。 他意识到这无头尸体就是魏王的尸首。看来杀死魏王的人十分痛恨魏王。 但还是有很多疑点。比如如此虐杀魏王,为何没有任何人听到惨叫声。桃蕊宫附近刚刚一直埋伏着他们的人。 沉声问道,“本相命你搜查桃蕊宫,你是如何得知宫外五百处的情况?” 江月白一听就断定这是魏王尸首无疑,像是行事果断,手段狠辣的谢夫人会干出来的事。最重要的,可以掩盖腿上的剑伤。 他们谢家剑术超群,这种过人之处,说不定能在剑伤上与普通人便不同。而这种特殊之处可以很快反推出来是谢夫人所为。 侍卫有条不紊地禀明了发现的经过。 他跟同伴三人是如何追随血迹和植物倒伏情况,从那个隐蔽的洞口钻出去,然后继续跟踪血迹到大约五百米处的一处小树林,发现了只剩躯干的残尸。 他们在四周还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四肢残骸。另外两名同伴仍守在发现尸身处,由他回来禀明情况。 陈相一挥手,对毛玉良说,“烦请毛指挥使派人去把魏王的尸首取回。” 说完自己翻身上马,表达出办好事就离开的意思。 毛玉良立马派亲信赵飞带领几名士兵跟着该侍卫去给魏王收尸。他总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至于刚刚侍卫口里说的快要死的妃嫔,他也不在意。毕竟瑞嫔娘娘已经交代了两位御医,看到院子里有活口都救一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望着主殿在稀薄日光下有些暗沉的轮廓,觉得这桃蕊宫看起来阴森森的。 开始以为是今日死了很多人,过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先帝最宠爱的一个妃子曾经也住在桃蕊宫,当初也是短短一年里从答应升到容华,结果后来难产而死。 越是当官的就越迷信风水。 看来这桃蕊宫本就是煞气之地,今日桃蕊宫内外惨死者甚众,恐煞气怨气聚集。 这瑞嫔娘娘虽然福气滔天,但久居煞气之地恐怕也会影响气运。 对眼前仿佛身披圣光,琼质仙姿的江月白不禁有了几分同情和担忧。他想投桃报李,但碍于有其他两位大人在,他不敢有所表示。准备等他们离开后,再返回跟江月白禀明这番思量。 此时江月白已经将透明度调到了15%,淡淡一层,像是稀淡的日光晕染出来的,几乎看不见,模式改为闪烁。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样子。 她故意努力支撑着,却不得不倚靠在椅子上,像是在拼命掩饰自己的疲惫的样子。想看看,如果谁还是叛贼的余党,谁还会为叛贼杀了他。 就在他们等待之时,突然从宫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人。 竟然是梁小宝。 也就在这一瞬间,竟然有六支箭从四面八方朝江月白射过来,是专业的弓箭手,用的是最精良的弓箭,速度极快。而她还坐在椅子上,几乎无法躲过。 她下意识地拿起剑想要砍飞这六支箭。在大力丸的作用下,她速度和力量都惊人,应付六只箭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对方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实力,很快又射来六箭。 躲避十二箭就有些困难,但搏一搏,还是有希望。 却有个高大的傻子突然挡在她的前面,张开自己的双臂,替她接下了第一波六箭,疼痛之下,竟然还是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接下了第二波的六箭。 他冲出的太突然,背上都被江月白情急之下出手的剑划烂,满是鲜血。 是余大厨,那个情商超高,身体柔软,砍人跟砍甘蔗样的胖子。 江月白的眼睛瞬间充盈着血丝,在冒火。 她迅速地四望,锁定了不同方向上的六个人,记住了他们的模样。 而他们身边之人就伏在一旁竟然无动于衷! 江月白已经不想弄清楚这是魏王余孽还是陈相的安排。 反正都一样,都是敌人! 她起身扶住余大厨,挥剑怒吼道,“凡射杀我的,都是逆贼同党,给我杀!” 这一声“杀”里怒意迸发。就连身上的光环都突然变亮了,然后又变淡。 可恨自己手里没有一把机关枪,把他们全部突突死。 “杀了逆贼,人人有功;杀了逆贼,取他首级,每人赏黄金一两!” 黄金一两?出手这么豪气? 不是因为太有钱。而是没有那么多银子的现金,不好现场发。 而给银票的仪式感、幸福感不够强,就跟现代的银行转账差不多。 要奖励下属最好奖现金。要送礼,也是一样。 一万一打,来几打,亲手送到父母、岳父母手上,保证他们笑得合不拢嘴,终身难忘。比银行转账的效果好一百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六个贼人很快被诛杀殆尽,尸体被从高墙上推下来,然后被同伴斩掉头颅,尸首分离。 这些人拎着人头一齐大踏步走上前来,站在江月白面前排成一排。 “你...你们荒唐。”陈相气急之下,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上下文的话。 他本想说,后宫不得干政,后宫不得调遣禁军。 那些人要杀瑞嫔,确实属于反贼,瑞嫔的确有权利反击。但她没有权力现场煽动其他士兵诛杀自己的同伴。 没有毛玉良的命令,士兵们不得动手。否则,到时候士兵到底是听江月白的还是毛玉良的。 但他转念一想,若想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不如就让江月白胡作非为,留下把柄。后面再参她一本,给她扣上后宫干政的大帽子。 江月白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情急之下的行为过激了。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决定装无知可怜,打柔弱不能自理牌,不再克制自己内心的痛苦和伤心,哽咽出声,“白桃,你快去喊姜太医过来,再取六两金子给这六位勇士。余大厨,你坚持住,本宫一定会救你的。” 又忍住眼中的泪意,望向毛玉良,“毛指挥使恕罪,方才妾身越矩。妾身明白后宫妇人不得干政。可,可妾身势单力薄,刚刚差点就逆贼们射死。” 说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这些歹徒太过狠毒,一箭未了,又来一箭,根本令妾身躲闪不及。” 再而哀婉出声,“多亏忠仆舍身相救。妾身只是想自保,替忠仆报仇。以金悬赏不过是情急之举,绝非故意冒犯。请毛指挥使恕罪。” 在场的侍卫和士兵,无不深深共情。 都羡慕余大厨能有这样的好主子,愿意为他出头,愿意为他悬赏六金。 他们都是余大厨这样的无名之辈,都懂得自己的命微如尘埃。但他们都渴望自己的主子能像江月白这样尊重爱惜,可惜他们的主子并不是。 毛玉良想,如果刚刚遇到这种情况,陈相恐怕会揪着自己的领子替他挡箭。一时之间,也有些唏嘘,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咳嗽。 被刚刚突如其来的风波打断,众人忽视了的太监梁小宝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黄色圣旨,正色宣读: “圣旨到,所有人跪下听旨。” 第445章 圣旨到 方才一直被忽视的梁小宝清了清嗓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黄色圣旨,有板有眼地正色宣读道:“圣旨到,所有人跪下听旨。” 说完后,两队身着铠甲的带刀侍卫快速地跑步进来,分成两排站在梁小宝身后。 在场之人多数很振奋而又惊讶。 既然有圣旨来了,说明皇帝一切都好,局面已经被控制住。魏王一党已经尽数被诛。 这是来抓他们的吗? 而对于孙尚礼和毛玉良二人来讲,消息来得实在猝不及防,他们还来不及回家做好准备,恍惚间的微微踉跄了下,就势跪在地上听天由命。 陈昂此时还在马上。 他只是惊慌了一瞬间,随后神色淡然,从容不迫地踩着马镫优雅地下马,细心地整理了一番衣袍和腰上的束带,方才端端正正地跪下。 这一幕,他已经在脑子里预演过很多次。 口袋里和家里书桌抽屉里放有写给皇帝的悔过书,忏悔了他所有的罪行和主要涉及的官员,资产隐匿之地,以求皇帝的宽宥,保留家人性命,即使被贬为庶人。 他脑子里浮现出隋炀帝杨广曾对镜而问的“好头颅,谁当砍之”,嘴角勾起一抹讥嘲之意的淡笑。 江月白因为还扶着余大厨,为了跪下接旨,她在张大厨的协助下将余大厨平放在眼前的地上。 然后跪在余大厨的面前。 这样余大厨如果有什么遗言,她可以第一时间清楚听到。若不是恰好来圣旨,她很想问问余大厨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江月白这副跪在余大厨面前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给余大厨遗体行大礼,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张大厨看到主子的这番用心,二百斤的大胖子,瞬间哭瘦成了一百八十斤。 梁小宝眼睛里有点潮湿,但在江月白的锻炼下,他也变得成熟了很多,此时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王李北望谋逆,多次刺杀皇帝,其罪当诛,碎尸万段。右丞相陈昂、兵部尚孙尚礼、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率部下勤王护驾,平定谋逆有功。明日早朝论功行赏。魏王已诛,遣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带兵前往慈宁宫护驾,其余人等一律立即撤离宫内。丞相大人请接旨。” 陈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释然。 他带着笑意接了旨,似乎很是欢喜感恩的模样。面部肌肉多年来已经僵化,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高级技能。 皇帝这是怀柔政策,稳住大局面。或许暂时留着自己一条老命,不过是还算有点用处。又或者新帝自诩仁德,没有撕破脸面。 杀了自己是迟早的事。 梁小宝顿了一顿后,又拿出一卷圣旨,带着沉痛的语气继续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宫江氏姐妹护主有功。淳常在江氏危急之时,舍命护驾,令人动容垂涕,特追封为淳妃,谥号纯宁,以妃位礼制葬于皇陵。” 皇帝毫不吝啬破格给予江锦绣身后的哀荣,以常在之位被追封为妃,还有皇帝亲拟的谥号,属于前无古人的首例。也许这是他能为江锦绣,表达对她感情不多的方式之一。 江月白大脑一片空白,眼眶中满含泪水,心如刀绞,泪珠再也无法自抑地滚落下来。她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晕倒崩溃。 妹妹,早上才刚刚背在身后的妹妹,她...她竟然...竟然死了吗? 自己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妹妹她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 说好了,要一辈子做姐妹的。说好了,以后每天都背着去慈宁宫请安。 说好了要一起在后宫里作伴,给皇上生孩子,一起把孩子养大。妹妹甚至把孩子们的名字都起好了。 皇上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梁小宝哽咽着吸了下鼻子,继续念道:“瑞嫔江氏危难之时率众诛灭魏王及其同党,舍命护驾,特擢升为婕妤,沿用封号瑞。其余众人由瑞婕妤自主论功行赏,提交内务府核定。钦此!” 他面含悲色,合上圣旨,缓缓地从宫门口向江月白走去。 毛玉良的金吾卫最先整装离开,此时他的眼中也已湿润,对江月白拱手说道:“婕妤娘娘,请节哀。本将告退。” 许是所有人为江氏姐妹的忠义所打动,为江月白此时内心的沉痛所感染。 他们不约而同地跪下,整齐划一地说道,“婕妤娘娘,请节哀。” 连说三声“婕妤娘娘,请节哀。” 声音无比的沉痛庄重。 令孙尚礼想起当年与先帝征战时猎猎吹动的战旗,正要落下的瑟瑟夕阳,还有激战后尸体遍陈、残员遍地的战场。 他想起了曾经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袍泽,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打仗,一起打扫战场,一起收敛骸骨...... 他曾多次在这样的午后,又或者黑夜里,焚烧战死袍泽的尸体。 喉头滚动,合眼片刻后,方才睁眼,缓缓地带着哀伤地说道:“婕妤娘娘,请节哀。” 从宫门口走到婕妤娘娘跟前的这段路,梁小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一步一步像绑了两块大石头般,每一步都抬得艰难,走得缓慢。 他甚至不忍心,将这份赏赐的圣旨交予到娘娘的手中。 这是死亡通知书。 虽然只来桃蕊宫不过短短十五日,却是他这辈子有史以来最快乐最充实最有盼头的十五日。从第一晚两位小主住进来,江月白对他们进行训话,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自家主子的温婉大方持重,锦绣小主的娇俏感性可爱,交错出现。 她时而会嘟囔着嘴,时而会甜甜地微笑,时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时而急得掉眼泪,时而悲伤得泪流满面,时而撒娇甩赖偷偷贪吃,时而温柔地给他们唱歌,时而淘气地气姐姐...... 她总是那样鲜活,那样畅快,那样天真,无拘无束。 梁小宝从未见过这般纯粹善良又快乐的人儿。这样的人儿,怎么就突然没了。 终于走到江月白面前时,梁小宝双眼之中噙满了泪水。 这时他才看到了身重数箭的余大厨,每天嘿嘿乐着,早操最积极,最爱偷偷给锦绣小主半夜做甜品,炒菜都会哼着歌的胖大厨。 泪水就再也无法控制地掉落下来。 他捧圣旨的手都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娘娘请接旨。陛下让奴才转告娘娘,请娘娘节哀珍重。娘娘,奴才求您务必珍重。” 江月白揩掉满眼的泪水,双手缓缓举起,从梁小宝手里接过圣旨,泪眼朦胧地望着梁小宝,没有哭号,没有悲泣,没有满面的泪水。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无声的悲泣。 最痛的痛,是翻滚在胸腔里,却根本哭不出声的。 第446章 被要挟 江月白站稳身子后,用余光扫了下周围。陈相还站在那里没有走,似乎有话要说。 她哀婉地对梁小宝笑了笑。 “梁公公你先进屋坐一会儿。赵大厨,你守着余大厨。张大厨,你去给姜太医他们做点吃的。姜太医马上就来了。我先去陈相那边看看。” “娘娘折煞我了。”梁小宝吸了吸鼻涕,挠挠头,有些局促地说道,“你们以后还是叫我小宝就好。叫梁公公别扭得难受。” 赵大厨担心地说道:“娘娘您小心。” 他总觉得这陈相一看就居心叵测,对自家主子没安好心。 江月白有些疲惫地说道:“恩。你们替我照看着。” 她抬脚就大步向陈相走去。 赵大厨忍不住追了过去想要跟着江月白一起,江月白停住脚,挥挥手,笑着说道:“回去吧。回去陪着余大厨,等姜太医来。” 赵大厨手里拿着两把操刀,满脸的为难。他不在娘娘身边守着,就不放心。 张大厨抹着眼泪,“娘娘,让赵大厨跟着去吧,没人跟着娘娘,我们做奴才的不放心。” 江月白拢了下头发,点点头,对赵大厨说:“来吧。”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开始起风。 风吹起江月白的石榴色的裙裾,顺着大腿往上跑,露出膝盖上白皙的一截。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发出猎猎的响声。 她既没有去扯裙裾,也没有去扯披风,只是手里拎着剑,朝着陈相大步走来。 明明裙子那么短,腿比刚才露出来还多。 脸上冷冽的煞气,却让她像女战神一般,仿佛纵然脚下踏着十万里战火,都不会让她畏惧。 身边跟着两把大砍刀凶神恶煞的赵大厨,身高不算太高,气势却很足。 陈相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是傍晚的风冷,还是心冷。 江月白一脸冷漠疏离地站在陈相面前,将剑搭在陈相的颈项边上。 此时院子里的人基本走空。只留下几个侍卫在清理院子里的尸体和残肢。 江月白抬头环视了四周的围墙一圈,转而平视陈相,眸光深沉。 江月白也冷哼一声,“陈相有话要说?如果没有,请陈相大人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是皇帝的后宫,不是你家的后花园。你如果想用这种法子污蔑我的清白,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皇上对我的忠心清醒得很。” 陈相反而笑了。 这女子说话从来都在冷嘲热讽,给人挖坑,怪不得女儿被她气得跳脚。 陈相感叹道,“可惜你不是男儿。否则凭你的能力和胆识,还真是个能建功立业之人。” 江月白嗤笑了一下,“陈相大人,你有话就直说。否则我不可保证一剑捅死你。” 陈相垂着眸子,笑着说道,“老臣倒是希望你现在一剑捅死我,死在你的剑下。可惜你不会杀我。” 两人对话的火爆内容,令几个搬尸体的侍卫心惊胆战。 这是他们能听的内容吗?好担心被现场杀人灭口。立马搬着尸快飞快地往外跑,生怕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陈相见江月白神色淡淡,眼角眉梢只有淡淡的哀伤,感叹道,“你果然心智过人,心狠手辣。跟你感情最好的亲妹妹去世了,你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悲伤失态,还能在这里谈笑风生。” 江月白冷冷地割破了陈相的一层表皮,渗出血来,“如果陈相再不走。休怪我杀了你。这柄剑下死的都是乱臣贼子,杀了你,倒是不冤枉你。” 陈相背着手盯着江月白的眉眼,嘴角微扬,漫不经心地笑:“老臣确实有一事请教...瑞婕妤。请瑞婕妤指点迷津。” 似乎对脖子被割破毫不在意。 江月白眉头一挑,“说!最好不是请教我你该如何去死。” 陈相严肃地点点头,带着赞许的笑意,“你很聪慧,说得不错。你现在是皇帝身边最受宠的人。老臣想请教娘娘的正是这个问题,老臣该如何个死法,才能保全家人,包括璟妃。” 江月白:“我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要保璟妃?” 陈相:“因为我手里有你在乎的人。” 江月白心中一惊,千算万算,少算了一条,没有提前保护好弟弟。 但面上依然淡定,“本宫是不会被你威胁的。本宫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说假话?” 陈相:“装得还挺淡定,不错。” 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机械怀表,背面有江月白亲手刻上的英语单词love。 陈相拿着表链,让机械怀表在江月白眼前晃荡,某个瞬间击让江月白眼中涌出泪意,却又很快干涸。 他盯着江月白的眼睛,很享受攻破对方心理防线,让对方崩溃的感觉。 用很悠扬愉快的声调说:“你弟弟很喜欢这表,说是你送给他六岁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买了块一模一样的给他,他却不要,说背面有姐姐亲手刻的字。拉,夫。爱。他说,是姐姐很爱他的意思。我说得对吧?!” 赵大厨在一旁高高挥舞着一把砍刀气愤地骂道:“草泥马。这尼玛是人干的事吗?” 江月白没有说话,而是摊开手掌放在怀表下。 她在系统的物品柜里翻找能用的道具,找到了最后一张真话卡,对陈相点击使用。系统一共奖励了三张真话卡,当初在天牢里对着韩忠载和王金宝各用了一张真话卡。 陈相一松手就让怀表落在江月白手心,气定神闲地说,“你可以把这块表留在身边慢慢欣赏,经常想想这个弟弟。他眼睛很大,跟你眼睛一样大,又圆又亮,还很聪明。跟你一样喜欢舞枪弄棒,说是以后要当大将军。如果你能好好对待璟妃和璟妃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好好对待你的弟弟。” “记住,你以后如何对付璟妃,我就会如何对待你弟弟。你让她挨一巴掌,我就让你弟弟挨十巴掌。你伤害璟妃肚子里的孩子,我就送你弟弟进宫当太监。” 江月白怒道:“你若敢动我弟弟一根毫毛,试试看!” 陈相收住了笑脸,冷冷地说道:“很好。看来你还是会发怒,还是很在乎你弟弟。如果你杀了我,或者动璟妃,你就永远别想见到你弟弟。” 江月白打算暂时先稳住陈相,多套点信息出来:“如果按照你说的去做,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弟弟?” “璟妃顺利生子,当上皇后之时。” 哦,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走曲线篡权路线。 江月白凝视着陈相的眼睛:“你把我弟弟藏在了哪里?” 陈相:“藏在了京郊......” 陈相一开始迷糊糊地要说,结果竟然能瞬间从催眠的状态中突然醒过来。 勃然大怒道:“我不会告诉你在哪里!休想套我的话!” 江月白:系统,你给我出来。你出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系统:不是产品不好,是使用对象心理素质太强大。你想想,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是不是普通人的心理素质状态。】 江月白:你这些三无产品能不能靠谱点!不好用就别坑人。 【系统:我们是科学宫斗系统,不是玄幻宫斗系统,依赖的全都是黑科技。例如真话卡,利用的是高级声波催眠技术。】 江月白:反正不好用,差评。 她想了想,以为是因为用剑比在陈相脖子上,让对方精神过于紧张,所以真话卡不顶用,不利于进入催眠状态。 便把剑从陈相脖子上拿下来,努力用温柔的目光注视陈相,以无比轻柔的声音问道:“请你告诉我,你把江秉恭藏在哪儿了。” 第447章 见到皇上 陈相竟然反向凑近江月白,上下打量着,目光特意停留在大腿缝隙处,“莫非你在故意勾引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女人竟然一样下贱!” 江月白甩手给了陈相一个响亮的耳光:“呸,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吧,滚!” 陈相:“先别急,我说完就走。你打我无所谓,但不能打我女儿。”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脖子上流出来的血。 陈相:“瑞婕妤节哀,本相为你今日失去了两个妹妹感到同情。现在只剩下一个弟弟,你可是他唯一的姐姐。你弟弟哭着的时候总爱喊,‘姐姐,姐姐快来救我’。瑞婕妤心地善良,是个聪明人,想必舍不得让弟弟受苦,知道应该怎么做。其他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告辞。” 杀人诛心的一套用得炉火纯青。 江月白心中郁结愤怒,恨不得直接刀了陈相。 最终却只能无可奈何地任陈相嚣张地打马离去,一骑红尘。 站在原地,江月白的眼泪才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四十五度抬头望天,将眼泪忍回去。 “娘娘,你没事吧?”赵大厨双手拎着刀焦急地问道。 陈相的话,他都听到了。然而陈相说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不知道可以为娘娘做点什么。 他从前只会做饭。今日发现还可以杀人。 其他的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江月白摇摇头,脸色冰凉,“去看看余大厨吧。本宫要救他。” 姜闲正在为余大厨检查身体。 十二道箭矢全部摄入余大厨体内。最深的箭矢在大腿上,深深地嵌入肉中。如果要取出箭头,则需要剖开皮肉再进行缝合。而这样的话根据他的经验很可能不仅会大出血还会出现昏迷。 唯一庆幸的是,恰好射入胸口的那一箭射偏了一点,靠近左下方,而且没有那么深。所以余大厨还活着。 姜闲把情况跟江月白说了一遍,告诉她,只有他的哥哥姜余才有做这样外科手术的能力。但他哥哥这两天恐怕都要在慈宁宫照顾太后。恐怕做不了这样的手术。 如果他来做,那么大概率会失败。不仅会疼死还会失血过多而死。 但是屋里另一个女子肺部的手术他可以做,而且已经跟沈御医做完了手术,病人已经痛晕过去了。只有一个贯穿伤,相对来说好治。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极为震惊和愤怒,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屋里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江锦诗。 所以恶人江锦诗竟然没死,锦绣竟然被亲妹妹捅死了! 江月白摇头,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不公平! 姜闲还不知道江锦诗的身份,见江月白变了脸色满是悲伤,他心感惴惴不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江月白低着头哀伤地说道:“你救的既是杀了锦绣的凶手,也是我的妹妹,也是魏王妃,也是锦绣她……她最在乎的人。” 她再一次将所有的泪忍了回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落下一滴泪。 她再次克制住汹涌而出的情绪,转头对余大厨温柔地笑着,“余大厨,你愿意赌一把做姜太医说的手术?还是躺在这里煎熬地痛苦等死。” 余大厨此时还有知觉,他一直默默地仰望着天空,只想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看看江月白。看到主子的笑,似乎身上的痛,便没有那么痛。 甚至感到了一丝幸福。他听到了娘娘为他做的一切,听到娘娘为他震怒,为他巨额悬赏。即使死了,他觉得自己也值了。 做奴才的,以命护住主子,不就是一生价值所在吗? 余大厨笑着说道:“娘娘别难过。娘娘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使死了,奴才也无怨无悔。正好还能去地下陪着淳妃小主,给她做好吃的,陪她过忘川河,免得她怕黑。” 锦绣一直怕黑,从小就爱偷偷钻到姐姐被子里,死皮赖脸要挨着姐姐睡。 江月白明明很不喜欢跟别人睡一张床,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却每次只能在妹妹面前投降,一起挤一个被窝。 她怔了怔,为余大厨打气,“那就做手术。本宫想救你,不想让你在这里干熬着等死。姜大人,余大厨能移动吗?回屋里,还是就在这儿取箭头?” 姜闲脸色通红,耳朵红得像煮熟了的猪耳朵,垂着眸子答道:“最好不要移动,就在这里做手术。需要多烧些热水,还要剪刀、尖刀、剔骨刀、针、棉线、高度酒。” 这么一番折腾,江月白很多碎发脱散了,她习惯性地拢了下,吩咐赵大厨和白桃准备姜太医要的物件儿。 见风有点大,江月白回忆起现代手术室的模样,决定找人把屋里的屏风搬过来,在四周围成一圈,既能挡住风,还能挡住灰尘,还能挡住暗杀,一举多得。 见梁小宝竟然没有走,还愣愣地呆在一旁掉眼泪,江月白疑惑地问,“你不赶紧去皇上身边服侍着吗?怎么还呆在这里。” 梁小宝擦了下眼泪,指了指主殿的方向。 江月白抬眼望去,竟然望见了皇上。他正坐在主殿门口的石桌旁,左胳膊搁在石桌上,正在注视着自己。边上一左一右站着素素和小罗子。 心中禁不住感到鼻子委屈地一酸。 她知道皇上因为接手所以现在才来,可就是觉得百般千般委屈,许是因为如果没有选秀入宫,就没有这么多破事,二妹妹也不会嫁给魏王,弟弟也不会被陈相抓走。 她扭过头吩咐梁小宝去把屏风搬过来,张大厨负责照顾余大厨。跟梁小宝一说,梁小宝就机灵地明白了主子的用处。 安排好了一切,她往李北辰走过去的路上,望着素素,她突然想起来,锦绣的贴身侍女婉香不见了。 从进宫后那晚到现在的各种细节涌入她的脑中,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婉香就是璟妃最初安排在桃蕊宫里的人。 当初从御膳房取有毒鸡汤的就是婉香,当时自己逼她尝试喝一口鸡汤时,她也一样战战兢兢,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她吓坏了,其实并不然,她应该事先知道汤里有毒。 今天锦绣能一路被锦诗挟持,恐怕也有婉香的暗中相助。 江月白嘴角噙着冷笑,眸子里闪着寒光。 假如她还有胆子回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北辰远远地望着她身上隐隐约约的光晕出神,暗暗惊奇。莫非这就是佛经里说的自性光明,灵性之光?仅就实际行为而言,他以为江月白担得起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他方才一直在琢磨钦天监袁天师的预言。 最近这些预言正在逐一应验,无论是谋逆还是兵灾,还是江月白是福缘深不可测,可令“家道兴旺”的预言。又说自己必须要承此一劫,方可成就霸业。 皎皎会不会是天上的神仙专门下凡来助他霸业的? 如此一想,心中不由得十分振奋。 只是随着江月白的走近,他深切地感受一股席天卷地的哀伤扑面而来。 她眉宇间的悲痛浓得化不开。 想到锦绣,他亦感到哀痛万分,心如绞痛。 锦绣跟江月白一样,是至诚至性至忠至勇的女子。 他张开右臂,低呼着,带着伤感地低呼:“皎皎。” 在这后宫里,唯有他们二人真正爱着江锦绣,能感受到彼此的痛彻心扉。 第448章 精心谋算 江月白扫了眼素素和小罗子,还有边上带着伤警惕地盯着四周的三名贴身侍卫。 看来之前的缠斗中寡不敌众,折损了一名。 她迟疑了一瞬,缓缓地走近皇上,轻轻地靠在他身上,生怕会影响他的左手。 低低唤道,“左手别动。” 皇上伸手虚虚地揽在腰上,额头轻抵着她的腹部,低低地说道:“皎皎。锦绣她死了。” 这一刻,皇上眼中含着泪水,在江月白面前将他的痛苦和脆弱暴露无遗。 而江月白的心剧痛,她以为泪水会像刚刚那般涌出来,却只是感觉有点潮。 皇上呼出很长很长的一口气,“对不起,是朕没有保护好她。” 江月白眼里的泪又涌出来一点点,但依然不多,她苦笑着没有说话,用手抱住了皇上的头,涩涩地说道,“这里不安全,进去说话。” 这一刻,她明白了为何二妹妹没有死。因为皇上信守了在车上的诺言,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错事,都留她一条性命。 也明白为何锦绣死了,因为二妹妹使出了全力刺杀皇上,只是被锦绣全力承受了。 她垂下了眸子,“锦绣她...她....” 她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身子颤抖,心中满是悲伤。但此时并不是悲伤的时候,她悲哀地想。 李北辰陷入了刚刚锦绣离去的回忆中,却又理智地把自己拉回现实,现在还不是悲伤哭泣的时候。 “小罗子,你跟素素先去准备灵堂。素素,你去给淳妃梳妆打扮一番,要按照妃子的规格,怎么隆重华丽怎么来。” 顿了顿,调整了下情绪,“皎皎,朕有话要对你说。你的手好凉。先去换身衣裳,再来说话。” 江月白眨了眨眼睛,逼退泪水,微微勾起嘴角,低低地应了声,“好。” 看向李北辰的左手,青色中带点紫,看起来血脉不通畅又像是中毒了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皇上,您的手恢复得如何了?” “刚刚....”小罗子正要出声,却被李北辰打断,“还不快去布置灵堂?” 小罗子噤了声,低着头匆匆地离开。 李北辰淡笑着说道,“姜太医来检查过了,说简直无法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灵丹妙药,能够瞬间接骨。愈合得不错,就是不能动。” 江月白回想起当初给小罗子接断指的时候,必须得保持在桌面上一动不动,还要忍受接骨生肉的噬心之痒,“你有没有感觉很痒。” “嗯,有点。”李北辰故意很轻松地说道,其实此时就在承受着难以承受的那种痒,却还要保持手部一动不动的姿势。 江月白来之前,素素和小罗子两个人就在两个人同时固定住手腕和手掌,阻止发生位移。 因为在此之前,李北辰因为担心江月白打不过魏王,又担心魏王会对太后下毒手,急着想要出来,结果接好但是没接牢的手中间断过一次掉在了地上。 那真是撕心裂肺的痛。比此前被魏王砍断手时还要痛。 想到素素说,江月白昨天身子疼痛,脸上受伤都没有使用,只用了太后赐的药膏,就是为自己留着。 可是她昨天初次承宠,又因为自己的任性,一再采撷,想必很是苦楚。昨夜辛劳,今日打斗奔波,没有半点休息。 李北辰禁不住拉着江月白的手,温柔地说道,“皎皎,你受苦了。” 江月白摇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还在危险之中。臣妾先给皇上包扎固定下。” 她决定给皇上做个简单的夹板固定住,这样既不会发生位移,又可以移动。如果没有个固定物,皇上只能把手这样平放在桌面上,短时间内恐怕哪里都不能去。 “先不急。朕这会儿哪里都不能去。”李北辰目光沉沉,“皎皎,你替朕去慈宁宫那边看看母后的情况。老六一个人在那边应付,朕不放心。刚刚一时权宜之计支开了金吾卫去慈宁宫。毛玉良是陈相的人,你赶紧去看看。” 江月白点点头,低声应道,“好。” 她退后一步,在李北辰脚下跪下,泪水瞬间涌进眼眶里,“皇上,臣妾不在身边保护你,你要珍重。” “朕会的。你也要珍重自己。”皇上用力地捏着江月白的手心,“刚刚丞相跟你单独说了什么。” 他没有看到丞相与江月白聊天时的场景,只看到丞相独自打马离开的背影。 江月白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他抓了臣妾弟弟。威胁臣妾,不可以伤害璟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杀了他,否则就加倍伤害臣妾弟弟。” “可恨。”李北辰右手禁不住紧紧握气,“他有没有提条件,怎样才能放你弟弟回来。” 江月白垂下眸子,淡淡道:“生下皇子,立为皇后。” 李北辰禁不住冷笑一声,“这断然不可能。锦绣,朕一定会帮你找回弟弟。” 说完,两个人都愣怔住了。李北辰无心之下,将江月白叫成了锦绣。 疼痛,剧痛。 江月白“嗯”了一声,理智而平静地说道:“只要不动璟妃,臣妾弟弟对陈相就有利用价值,暂时就是安全的。不过希望皇上马上加派人手去保护臣妾的爹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在宫外,臣妾很担心他们。” 目前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要一件件的来。弟弟的事情很重要,但相对而言,没有那么紧急,暂时可以先放放。 危机之下,要想游刃有余,转危为机,必须要提前有所准备的同时,要有稳健的危急应对套路模式。 心态不能慌,情绪不能崩,安排不能乱。 无论是平常,还是危机之中,都要把纷繁芜杂焦头烂额的一堆事情,按照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两个维度进行排序和分类。 最优先安排紧急且重要,接着将紧急不重要和重要不紧急的事情交叉进行,不要偏废其一。 既不重要也不紧急的事情,就交\/推\/分给别人干,或者花钱找人干,或者干脆就不做了,放弃掉这类占用时间精力又没有价值的事情。 “好。朕现在就安排下去,”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关切地说道,“别跪了,快起来去换身衣服。” 江月白刚起身,正要回正殿屋里换衣服,瞬间由弟弟这件事,她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原来如此。 她幽幽地对李北辰说道:“皇上,陈相之所以没有反叛还挟持了臣妾的弟弟,是因为他挟持的皇孙这几天恐怕已经毒发身亡死了。他手里已经没有了筹码。否则他兴师动众带着兵部尚书和金吾卫指挥使来,没有达到目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善罢甘休。” 所以皇帝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嗯。”李北辰点点头,“不仅如此,陈相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挟持皇孙做傀儡;一手支持魏王。所以他设局把大女儿嫁到了鞑靼。如果魏王不是提前被诛杀,他就是来配合魏王起兵造反的。” “正是这样。”江月白恨恨地说道,“他猜到了魏王失败,皇上您定会很快反应过来,就会要杀他,所以提前设计好抓走臣妾弟弟。” 李北辰:“皎皎,朕一定会为你做主,将你弟弟救回来,让他们陈家付出代价。现在,你马上去太后那边护好太后,如果太后被挟持,朕就会很被动。” 他确实已经计划今晚赐陈相毒酒一杯,好让他在梦里就死,这样能暂时先稳住鞑靼那边,继续利用陈相大女儿这颗棋子。 江月白点点头,跪下来对着李北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她明白在救出弟弟这件事上,需要的海量资源,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最终还是要靠皇帝出马。寻找助力并不可耻。 就在江月白回到房间,试探性地拉开衣柜的一瞬间,里面有人拿着匕首对着她直刺而来。 第449章 去慈宁宫 距离如此之近,速度如此之快,按道理说根本躲不开。 江月白必死无疑。 只是她并未沉溺于悲伤痛苦之中,一直绷着一根弦,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所以她打开柜子之前,就已经观察过屋子里的细节,做好了柜子里藏人,开门后会有人行刺的准备。 只是往对方肚子上的猛踹,左手里握的匕首同时弧线划出。 鲜血迸发,喷溅到江月白的脸上,滚烫带着浓浓的腥味。 只听见惨叫一声后,一位年轻的女子倒在柜子里,捂着脖子喷射着鲜血出口处,蜷缩着身子,目光惊恐。 虽然划伤了颈动脉必死无疑。但江月白依然在她肚子上刺了三剑。 女子正是婉香。 连续三剑,令她痛晕了过去。 婉香因为知道今天必然会暴露出她的身份,按照江月白的性格,必会杀了她,也猜到江月白会换身衣服,所以选择埋伏在柜子里。 “娘娘!”素素从外面奔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江月白平静地说道,“把她拖出来。” 经历了这一切,素素此时也猜到了婉香的身份,默默地照做。 “娘娘,新分过来的那些宫人这会儿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都回来了。” 江月白眼神冰冷,竟然还有胆子回来,“召集小罗子、梁小宝,除了小喜子,其余的人都杀了。打断小喜子两条腿,捆起来,扔在灵堂。不要让他死了,还有用。” “是。奴婢这就去办。”素素抬眸瞧了眼主子的发髻,“娘娘是否要奴婢给您梳头?” 江月白一边挑着衣服,一边摆手,“不用。事情很多,你先去忙。在宫里是否有相熟的兄弟姐妹?或者信得过靠得住的宫女太监?不能是别的后妃宫里的人。顺便问问小罗子、梁小宝还有张厨、赵厨,有没有这样忠心勤快的。把名字列个单子,找梁小宝,他自会拿去内务府。这几天桃蕊宫不能缺人手。” “是。奴婢退下了。” 江月白挑了身米白色下摆用银线绣有木兰花,衣领衣袖镶靛蓝边的太极练功服穿上。 洗了把脸后,到梳妆台前,摘下头上的珠玉,发髻全部拆散,简单地在脑盘出一个清爽的发髻,再簪上朵米白色和金色珍珠混合镶嵌的珠花,还插上一支金质的简约发簪作为备用武器。 她从石榴色裙子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怀表,攥在手心,细细地抚摸着,凝视着表盘,看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深吸了口气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梳妆台的暗格里。 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脚步声,尖叫声...... 当她藏好匕首,拎着剑走出主殿时,看到余大厨做手术准备的屏风已经完全架起来,传出惨叫和闷哼。 看来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江月白走到屏风外,好运符都用完了,她对着余大厨点击使用了一张奇迹幸运符。 管它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天象,只要能救活余大厨就行。 反正她到时候也不在。 素素快步走到江月白面前,垂眸禀告道,“娘娘,奴婢已办妥。” 江月白微微颔首,“再尽快把宫人补足。你们三个人忙不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 江月白很感恩能有像素素这样能干又忠心的宫女在关键时候,把这些琐碎但又重要的事情支棱起来。 皇上不在院子里,不知所踪,给了她一个令牌和一封信。 她没多问,收好令牌和信,跟着魏王他们坐过来桃蕊宫的马车去了慈宁宫,没有坐步辇。 步辇固然安全有隐秘性,但密闭的空间如果被火攻或者围攻,就只剩冲破轿顶一条路。但江月白探查过,轿顶当初设计的时候钉得很结实,撞得一头包都不一定能撞开。 弊端实在太明显。 在马车里,江月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腥气,她无语地望向顶棚。 想到锦绣,她的心脏就感到剧烈的疼痛,这让她想让杀死锦绣的小妹生不如死。但锦绣从前那般疼爱小妹,舍不得让小妹受一点委屈,什么都让着小妹,替小妹背锅。如果折磨小妹,善良的锦绣在天有灵的话,会不会怪自己。 待到了慈宁宫附近,赶马车的太监告诉江月白:“娘娘,前面被侍卫们堵上了。” 江月白下车前,整理了下衣服,系上黑色的披风,调整好表情,调整为孤高冷峻,隐藏起脆弱和伤感。敌人不会同情你的伤口,只会趁你病要你命。 将光环的亮度调得更低了10%,几乎看不见。但如果认真看,在光线暗一点的地方还是能看得出来。 待她在小太监的服侍下,走下马车时,已是接近五点的黄昏。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橘色的光打在江月白的脸上、身上,鹅蛋脸的边缘越发的柔和,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好像一朵白莲花,还是观音座前,莲花池中的一朵,整个人看起来圣洁、高贵而慈悲。 黑色袍子上的金线显得愈发的明显,而身后的光环在橘色光的辉映下融合,仿佛蜡烛的火苗,橘黄与淡黄相间,愈发的神性。 士兵们见到江月白后,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陆陆续续地单腿下跪,握剑抱拳行礼。 就连江月白都感到意外,从未想到会有这样一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微笑着弯腰对着众位侍从低头抱拳,算是回了礼。 此情此景之下,她被这些赤诚的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士兵们所感染,连忙弯着腰扶起身边的一位士兵,温声说道,“都快快起来吧。本宫受不得如此大礼。” 众人以沉默回应了她。 江月白想了想,从口袋中拿出皇上的令牌,高高地举起在空中,“本宫奉皇上之命来觐见太后。谢谢你们护卫太后安全。你们辛苦了。” 见到江月白的令牌,众人立刻挺起身板,调整队形,精神抖擞,队形整齐,朝气蓬勃。 哗啦啦啦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 江月白不禁被这种军人独有的纪律感和使命感所感染,神色庄严肃穆。 她将令牌收在口袋里,飞快地朝宫门口走去。 迎面撞上一个人。正是毛玉良。 见来人竟是江月白,毛玉良吃了一惊,却又很快地镇定下来。 他是在内里听到外面的异动才飞奔出来,以为是魏王的残部闯进了宫。 刚刚他得到消息,宫内在发动政变的同时,宫外多处发生了混战,火器库附近甚至出现了小型爆炸。或许外面造反的人有些还没有得到魏王被诛杀的消息,按照原定计划攻进紫禁城。 见到江月白反而感到一丝失望。这样意味着他没了将功赎罪的机会。 毛玉良对江月白拱手行礼:“本官见过瑞婕妤。” 悄悄打量着江月白脑后的光晕,虽然变淡了很多,但依然还在。 而江月白明明身着白衣,悲痛万分,却还能放下个人情感,冷静理智地执行皇命,这份胆识和格局就连男子都难拥有,令他对江月白的佩服与爱慕更深。 江月白点点头,拿出皇帝给的黄金龙纹令牌在毛玉良面前亮了亮,又收了回去。 “本宫奉皇上之命前来觐见侍奉太后。毛指挥使大人,请问太后那边情况如何?带本宫去见太后。” 毛玉良见到金黄色刻有“圣旨”的令牌,倍感惊讶的同时,对江月白愈发恭敬,如实答道:“回娘娘,六王爷在里面侍疾。太后娘娘中毒后遇刺。太医院院使姜余,左右院判均在里面。娘娘请跟末将来。” 江月白又问:“来后可有发现逆贼李北望同党?” 毛玉良恭敬答道:“末将已尽数诛灭叛贼。” 江月白微微颔首,淡淡地说道,“毛大人辛苦。毛大人,你跟本宫来,皇上有话要问你。” 毛玉良从江月白的语气里听不出吉凶,心中一紧,对江月白躬着腰,“末将遵命。娘娘请。” 江月白朝东偏殿方向走去,毛玉良跟在身后。 不知是敬还是怕,还是江月白换了身练功服,毛玉良一个正三品官员,腰背还是挺直的,眉眼却低垂着,跟在江月白后面四五步远,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造次。 第450章 智取毛玉良 江月白走到祥瑞之地池塘边,指着池塘中成群游来游去,泛起一片金光的金鱼,问道:“看见这些鱼了吗?” 毛玉良不动声色地答道,偷偷打量着江月白:“回娘娘,看见了。” 此时夕阳又落低了些,漫天红霞,给江月白的白衣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江月白打开出场特效“沉鱼”后,微微仰头看天,以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 “这些金鱼在别的地方只是金鱼,别人盘中一道菜。在慈宁宫却是皇家的鱼,供人观赏,游的池塘都是稀有的琉璃筑成。原本几只鱼也就普通,如今却突然成群地聚在一起,就成了人间佛国的祥瑞盛景。本宫以为人跟鱼没什么区别,就看自己在哪个池塘,跟谁聚在一起。毛指挥使以为如何呢?” 毛玉良望着池塘里,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江月白的言外之意,正要回答,却发现原本一群群欢快游动着的鱼突然都沉到了水底,仿佛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呆呆愣愣地盯着水里的鱼,又猛地回头看向江月白。却见娘娘正出神地望着天边的红霞,丝毫没有察觉池塘里的异常。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沉鱼落雁”?毛玉良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古人形容美人夸张的说法,今日一见,完全被震撼住。 他又望向池塘,不仅脚边的鱼已经静静地停在水底,远处的鱼也缓缓地静止不动。一个个静静地悬浮在水中。 他蹲下来,难以置信地搅动着池中的水。鱼儿受了惊疯狂地游动起来,四散开去。 看来这些鱼是活着的。 但过了一会儿,鱼儿又游回到他们的身边,静静地停在附近的水中。 江月白体现出了对毛玉良超出寻常的耐心,因为她想通过今日,一举收服陈相曾经的左膀右臂,从内部击破陈相的堡垒。 江月白低下头,看向蹲在水边出神的毛玉良,“想好了吗,毛大人?” 毛玉良突然转过头来,仰着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人吗?” 江月白端着架子,故作高深地问道,“毛大人为何这么问?” 毛玉良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方才娘娘说,皇上有话要问我。敢问,这话是皇上问我的,还是娘娘问我的?” “你我心知肚明,你有得选吗,毛大人?”江月白笑着看向毛玉良,把玩着手里的玉泉剑。 “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该不会以为皇上不知吧?皇上早已遣人去了你和孙大人家中,找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如果能把这些年来右丞相的所作所为统统写出来,交给皇上,就是你洗心革面的诚意。毛大人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本宫多说。” 江月白蹲下身来,似乎毫不在意毛玉良会突然出手,她随意地以剑划水,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一圈圈的涟漪也划动到了毛玉良的心里。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江月白以剑划水的姿势特别的诱惑。 “毛大人,你看看水里的金鱼,告诉皇上,告诉本宫,想好了吗?是做江河湖海里被大鱼吃了的小鱼,还是做皇宫里的祥瑞?” 江月白脸上带着笑容,言语温柔,态度温和有礼,没有一句重话,更没有威胁恐吓,只是视线落在毛玉良的脖子上,毛玉良立即感到了一阵寒气。 毛玉良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偷袭江月白,对方会瞬间出手反击,拿剑斩断他的脖子。 他见过她拎在手里的头颅,那张脸上惊恐愤怒的表情。 毛玉良小心翼翼地江月白面前跪下:“罪臣想好了。罪臣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本没有命活在世上。谢皇上开恩,留了一条小命。罪臣必按照皇上吩咐,将把右丞相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写出来。” 江月白拎着剑缓缓地站起身。 “那就再相信你一次。记得写清楚写详细了。别耍滑头。孙尚书他也会写一份。回头你们的口供对不上,呵呵。另外,把你知道的,陈昂他有哪些财产家业,有没有养外室,都写一写。你知道他在城郊有田庄或者生意吗?” 毛玉良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他擦了擦汗,努力稳住情绪,“罪臣,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江月白凝视着剑,吹了吹上面的水痕,“对了,本宫想告诉你。你和孙尚书被陈相耍了。前太子的遗腹子和他母亲都已经死了,你为他把九族的性命系在裤腰带上,他却瞒着你们,骗你们今天带兵跟他进宫造反,把你们当炮灰。想必你从来就没有见过那皇孙长什么样吧。” 毛玉良猛地一惊,回想了今日的始末,发现江月白所言属实。 丞相从来都是画了个大饼,就是扶持幼皇孙登基后,他们就是从龙之功的大功臣,而且皇孙年幼,他们可以如何如何。 但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皇孙,更不知皇孙母子死活。 江月白叹息道:“为了这样自私狠毒凉薄的人赔上你的九族性命,不值得吧?” 这段话彻底击穿了毛玉良的心理防线。 毛玉良在这一刻几乎要被悲愤冲垮,心中各种情绪翻涌着,却在抬头对上江月白的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时,又瞬间清醒过来。 他回想起今日江月白为一个厨子暴怒悬赏,他的心瞬间被某种东西击中,迫不及待地说道: “娘娘,罪臣将誓死为娘娘效命,听娘娘差遣,绝无二心。” 江月白摇摇头,“不,你错了。错得离谱。你是大明王朝的大将军,你是金吾卫指挥使,三品大员。你要效忠的是当今圣上,是这个国家的安定和鼎盛的未来,是百姓的安居乐业。而不是效忠于任何的私心。圣上仁慈,给了你第二条命,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说完,趁毛玉良不注意,江月白斩了他下巴上一截胡须,捏在手上,扔进了池塘里:“旧的你已经死了,这就是你的新生地。” 毛玉良扭头看向湖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胡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 这女子!!! “走吧。带本宫去见太后。”江月白搓了下大拇指,又掉落几根胡子,“胡子还挺硬,是条汉子。” 毛玉良忽然就咧嘴笑了,江月白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打动了他。 他的心里忽然变得很轻松,很充实。 尽管不可否认的是,刚刚一瞬间,江月白的话让他的脑子里闪过旖旎的想法。 但又瞬间化为乌有。 毛玉良跟在江月白的身后,依然落后五六步,脚步沉稳踏实。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那胖子会毫不犹豫地站出去替江月白挡箭。 因为,此时此刻开始,他也愿意。 第451章 魏王的精心谋划 暮色沉沉,黑夜将至。 进入太后的寝殿中,点着太后最常用的雅息香。 如今江月白也习惯了这种味道,令人感觉心情宁静而愉悦。 六王爷正坐在太后床边,喂太后喝药。 三位太医立在一旁,见江月白进来,连忙行礼作揖。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千岁吉祥,万寿无疆。妾身参见王爷,恭祝王爷平安吉祥。” 六王爷对于她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江月白带毛玉良谈话之前,已经有侍卫过来跟他禀报过了。 刚知道消息的一瞬间还激动紧张,但见母后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心思全都烟消云散。 他跟李北辰一样,皆极为孝顺太后。 六王爷抬眸看向江月白,见她一身米白色男装身着黑色披风的男装打扮,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墨黑的眼中却刻意隐藏掉这份不合时宜的欣喜激动,整个人显得凝重沉郁。 因为心绪不宁,他并未注意到江月白身后的光环。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江月白,便干脆直接省去。 “你过来母后身边。母后她太虚弱,能听见你说话,但自己没有力气回答。” “好。” 江月白点点头,在太后身边坐下。 不过几个时辰,太后似乎就老了十多岁,变成了一个宛若风中残烛的老人,就连此前在她沐浴时与之对视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浑浊失去了光泽,白头发也多了许多。 来福就趴在她的枕边,安安静静地陪着太后。 见到江月白,太后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光明,十分急切。 见太后手背颤抖,六王爷连忙说道,“太后想握住你的手。” 江月白顺势抓住了太后的手。太后的手十分冰凉,感觉似乎在冒着寒气。 她主动给董事长汇报情况:“太后娘娘,恕妾身来迟。桃蕊宫那边发生了激烈战斗,战斗一结束,皇上就派妾身就赶了过来保护您。皇上他一切都好,太后娘娘请放心。魏王已经诛杀,妾身亲眼见到了他的人头。这会儿外面正在剿除魏王余党。” 太后听到魏王已经诛杀,眼中瞬间含着泪花,含笑点头,以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那就好。” 忽而指头微动,目光黏在江月白身上的黑色披风上,眉眼温柔得如春日里的樱花,轻声说道: “这是……先帝的……” 江月白默默地将袍子的一角扯过来放在太后手中。 太后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眼角忽而滚落一颗巨大的泪珠。握着江月白的手,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悔恨。 六王爷看着红了眼角,岔开话题问道:“瑞嫔娘娘,之前那个能接断指的治伤膏还有吗?太后她被刺了三剑。” “哦,还有。”江月白从身上拿出一小瓶治伤膏来,递给六王爷。 刚刚她特意带了过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六王爷眼神微动,没有接药瓶,迟疑着说道: “太医已经给太后服下了止血的汤药,伤口上抹上了止血的药粉。劳烦瑞嫔娘娘替太后上下药。” 江月白手里拿着药瓶看向太后,用眼神征求当事人的意见,见太后微微颔首,便应允了下来。 六王爷见江月白没有问自己的那瓶药膏,主动解释道,“娘娘送给本王的那瓶在打斗过程中不慎摔碎了。” 江月白“嗯”了一声,又问道,“听闻太后还中了毒,毒解了吗?” 六王爷连忙叫来院使姜余,姜闲的哥哥,命他给江月白讲明情况。姜余告诉江月白太后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暂时不会致死,但明天可能会突然恶化。 以为最开始劫持太后的钱贵人,提出的要求是,明日午时前发布退位诏书,她就给太后解药,否则太后就会在明日午时前毒性发作。 六王爷带着人想办法生擒了钱贵人,严刑逼问后,钱贵人告诉六王爷,解药在魏王身上,只有魏王能解,故而只有给出退位诏书一条路。 后来,府军指挥使之一的宋指挥,跟前面被江月白和众人联合诛杀的冯大人是同一个部门的三位主管领导之一。 府军卫是十二卫里的带刀侍卫,共有三十多名军官,一千八百多名幼军专门负责佩戴武器保护皇帝的近身安全。当初每个卫均设立三名指挥使,就是为了避免一家独大,防止禁军侍卫被敌人收买。 如今倒好,府军卫三位指挥使,两位成了魏王的人,在关键时刻成了谋反的主力。可见魏王潜伏之深,经营年份之久。 他们的反叛是致命性的。 太后见情况不妙,由刘公公殿后,在几个小宫女掩护下进入了通往宫外的密道。 结果谁知道,这几名新安排在太后的小宫女里面就有魏王的人。 她们先是杀死了另外三名宫女,然后挟持太后重新返回慈宁宫。 这两名宫女此前经过魏王专门的培训,算是业余职业杀手。 她们害怕夜长梦多,任务失败。没有给太后明天中午再做决定的时间,当下就逼迫太后通知皇上,送来退位诏书,否则就当场杀了她。 太后自然坚决不肯传消息给儿子,甚至为了避免成为皇上的负担,主动求死,在挣扎中被刺了一刀。 后来听到有人传来消息说魏王已经伏诛。这两名女子便每人索性刺了太后一刀泄愤,想要同归于尽。太后性命攸关之际,六王爷率众击杀了两名女刺客。 经过太医检查,太后所中之毒是一种十分诡异的寒毒,十分难解,加上身受重伤,流血过多,解毒稍有不慎可能会当场毙命。 偏偏拥有解药的李北望已经被诛杀。而此前毛玉良派遣去给魏王收尸的人在魏王的衣服里并未发现任何药瓶。 或许魏王从来就没有打算给出解药,就是骗得诏书后,杀了太后;又或者被诛杀魏王的人搜身搜走。 总而言之,没有解药。 院使姜余感叹道,或许只有传说中的“百毒丹”才能解此毒,否则不知道毒物,就对解毒束手无策。 六王爷抱着一线希望问江月白:“瑞嫔娘娘,你那里既然有活血肉生白骨的灵药,是否有解毒灵药?” 江月白沉默会后说道:“臣妾有三颗解毒丹,” 话音落下,全场人都很激动。这就意味着太后有救了。 六王爷激动地说道:“那就赶紧试试。” 太后此前昏暗的眼神此时也有了光芒,她握着江月白的手,像是在抓着救命稻草。 江月白注视着太后,淡淡地说道,“恐怕不能给太后试。” 六王爷以为江月白是要谈条件,急切地问道:“瑞嫔娘娘想要什么?只要能医好母后,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 情急之下的话毫无分寸,却听了让人动容。 太后想起早上还闯进江月白沐浴的房间想要杀了她,没想到事情突然会这样反转,心中黯然。 但太后跟江月白一样是个高傲霸气的女人,并不怕死。她怕的是魏王乃至权臣以她的性命为挟制,逼迫皇帝退位,位置和性命皆不保。 既然如今魏王被诛,权臣被挟制,她即使死,也没有什么不甘心。 她缓缓松开了江月白的手。 江月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六王爷,平静地说道: “妾身并非要提条件。而是太后身份尊贵,不是妾身这样的微贱之人。这三颗丹药并非为臣妾所制,不知成分。但能快速有效解毒的丹药,能洗肺清腑通经络,想必都很霸道。太后如今身受重伤,恐怕不一定能承受住。” 实际上系统里还有一满瓶,九十多粒。江月白为了显示药物的稀缺性,故意腹黑地说得神乎其神。 第452章 惺惺相惜 太后从听到江月白说有解毒丹,心中突然抱有希望;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吃了可能还是会体内出血而死,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 此前姜余等三位太医说得很委婉,没有把话说死,也做了各种能做的努力,比如止血止痛。 但太后知道,此时自己很可能命不久矣。 听了江月白的一番话,反而比此前更难受,心中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怆绝望之感。 尽管如此,太后的脸上依然很平静,她几乎瞬间摆脱了这种极端情绪,准备保留尊严,慷慨赴死。 太后决定开始为自己准备后事。 她冷静地命令江月白和太医们都出去,留下六王爷单独说话。 江月白候在殿外的长廊上。 此时红霞已经全部消散,夜幕已经降临,但因为才天黑未多久,依然透着光亮。 而江月白身后的光环在这样的夜色中就更明显了。 她仰望着天空,微微叹了口气。 黑夜降临,魑魅魍魉开始出来活动。有些人注定会一条道走到黑,即使已经穷途末路,却依然会坚持走到尽头。 今夜可能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毛玉良依然站在五六步之外,凝神望着她。 院子里各个角落的宫人和侍卫们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她身后的光环所吸引。 尽管看不清她的模样,但这抹光环就令人倍感安心。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吉祥物的作用后,拎着剑默默地缓步穿行在侍卫们之间。 这是十分危险之举,谁也不知道这些侍卫们中还有没有隐匿的魏王余部。 毛玉良不自觉地跟紧了些,手中的刀始终保持警惕状态,这样好在第一时间出手保护娘娘。 江月白悠然地走出宫门,双手抱胸站在宫门口,望着点着几站小灯,黑暗中隐隐绰绰的甬道,目光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侍卫们自动地分出一条小道,方便江月白巡视。 忽而有个人骑马飞奔而来,从小道直奔江月白而来。 周围的侍卫们瞬间纷纷拔出了刀,唰唰一片整齐的响声。 定睛一看,却是那日在乾清宫见到的那人。和那日不同,今日一身铠甲,头上还带着帽盔,面容俊朗却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内敛深沉,令人不敢轻易对视。 来人为禁军侍卫统领朱晟晔,此时在紫禁城内例行巡视,查看各处情况。 朱晟晔骑着马上转了两圈,扬声问道,“本官为禁军侍卫统领朱晟晔,这是瑞婕妤娘娘在此值守?” 江月白淡淡一笑,“是本宫。见过朱大人。” 又往右扫了一眼,“不过值守的是金吾卫指挥使毛将军带的队伍。本宫只是出门走走。” 江锦绣去世被追封为妃和江月白被晋封为婕妤的消息已经通过圣旨传遍了后宫。 虽然江月白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多少悲伤,朱晟晔依然礼节性地说道,“瑞婕妤娘娘节哀顺变。” 转而询问毛玉良这边的情况,毛玉良做了如实汇报。 从围攻慈宁宫开始,前前后后大概有三百多甚至可能有名带刀侍卫参与了慈宁宫这边的谋叛。这个数量占到了府军卫百分之三十还要多的人手,数量大得惊人。 毛玉良率众赶过来时,六王爷跟刘公公率众以少抗多,已身上负伤,筋疲力竭,寡不敌众。在金吾卫的支援下,很快尽数诛灭叛党。 这些话,朱晟晔和毛玉良并没有避开众人,而是平静地谈论着,相当于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他们今日的功绩和做出的牺牲已经被上级领导知道了。 江月白在心里暗想,看来魏王把重点放在了挟持太后上。 而他自己亲自下场在桃蕊宫企图刺杀皇帝,不过是两条腿走路:刺杀成功则直接黄袍加身,刺杀不成功,则成功调虎离山,牵制皇上来慈宁宫救援。 怪不得当时魏王在皇帝被斩断左手后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撒了把硫磺试图制造爆炸,见到她追过来,也没有继续缠斗,而是交给了海兰珠。爆炸不成又从秘密的墙洞中逃跑。 魏王唯一没有谋算到的是自己会意外地死得这么早。在宫里照顾皇后起居的谢夫人,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敌人。 江月白想要为上次的指点感谢朱晟晔,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避免风波,也是为了保护朱晟晔,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有些感激放在心里就好了。 在二人谈话时,江月白呆呆朝远方茫茫夜色看去,心底悲凉。她有自己坚持的信仰,可她最想守护的人,今日却永远地离她而去。 晚风中,她发髻高盘,肌肤玉白,一身白衣被吹得贴紧身体,尽显玲珑曲线,黑金披风被随意地吹动着,卷起一股花香的味道。 朱晟晔清楚地看见,这个一向坚强冷静的女子黑沉的眸子中满眼的沉痛哀伤,这是最亲的血脉离世时才会有的彻骨悲凉和深刻的孤独。 想起那晚她也是这样的抱着剑,那时的她仿佛自己不是皇帝的女人,根本不在意里面皇帝正在跟别的女人发生着什么,那般悠闲自在,潇洒恣意。 他不由得心生感叹,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把毛玉良叫到远离众人的地方,详细询问了江月白在桃蕊宫和慈宁宫的情况。毛玉良此时心里已经装进了江月白,所以被朱晟晔问到相关的事情,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有了一种护主的强烈戒备还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对朱晟晔,毛玉良避重就轻地说了江月白的高光时刻,不该提的只字不提。 朱晟晔一直做着倾听者,沉默不语。他暗暗心生佩服,又为她担忧。今夜很可能不太平。一个女子一当走出了这一步,就会承担许多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责任。毕竟不过十五天,她晋升的速度堪称火箭速度,从九品嫔妃如今升到了从四品。这若是官员,得是皇亲国戚走后门才行,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以命博来的滔天富贵,得要有命去享用,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他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也是自己和家中父兄在一步步厮杀中以命相博才拼到这个位置。 对于江月白,他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无关于男女之情。 朱晟晔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出身低微,却努力上进,赤胆忠心的人在混乱中因为责任死于非命。假如江月白是个男人,是他手下一个兵,也是一样。 “朱大人,”毛玉良低唤一声,将朱晟晔从思绪中拉回,负于身后的手悄然收紧。 朱晟晔望着毛玉良,“今晚最为关键,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过今晚。魏王虽诛,但难保别的人不会趁机作乱,起歪心思。慈宁宫依然是重中之重。我会再加派三组人手给你,听你调令。瑞婕妤她虽然是女中豪杰,对皇上百般忠心,但她毕竟是后宫嫔妃。我们禁卫军还不至于如此无用,遇到敌人,需要一个女子冲杀在前。” 毛玉良立马应道,“是!属下遵命。” 朱晟晔斜了他一眼。 毛玉良立马补充道:“是。大统领说得对。要保护好瑞婕妤娘娘,不能让她冲在前面。如果她非要冲在前面,就把她打晕拦住她。” 朱晟晔冷眼一扫,毛玉良立马噤了声,眼睛里却含着笑意,“那要不现在回去就把她打晕或者绑起来,这样就不必跟着我们打打杀杀了。” “如果你不怕皇上把你砍了,你就这么做。” 在毛玉良错愕的眼神中,朱晟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待毛玉良回去时,江月白已经被六王爷请回了内殿。 第453章 决断 江月白还未进入大殿,便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放缓了脚步,于门口前站住。 “来了?快进来。”六王爷的声音有些疲倦。 江月白顿了下,进了大殿。 因为屋顶很高,屋内从病床上传来的呻吟声夹杂着惨叫更大,令人发怵。 三位太医在病床前忙碌着,有人在扎针,有人在喂药,有人在抚须沉吟。 六王爷站在病床边,负手看向自己。 长眉入鬓,月白锦袍,极具贵气。束发散乱,有几丝零散地覆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身材瘦削颀长,又使他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疲惫与悲凉。 六王爷主动朝江月白走来,面色沉郁,“母后的寒毒突然就发作,才不过半晌就如你见的这个样子。” 江月白惊了下,“不是因为伤口缝合造成的?” 六王爷痛苦地摇头,“你来之前已经缝合过了。如今母后高烧,说她如同堕入冰窟之中,从骨头缝里都感觉寒冷。这种寒冷还令人从骨头缝里、五脏六腑都感到剧痛和瘙痒,却又抓不到,挠不着。” 剧痛和高烧听起来很像是体内已经大出血和发生了炎症反应,而不一定是寒毒发作。 但自己不是专业人士,少发表意见为妙。 “医生...”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连忙改口,“太医怎么说?” 六王爷抬头紧盯着江月白的眼睛,面色愈发苍白,“太医已经给母后用了大剂量的麻沸散,太医说不能再加剂量了。太医......” 江月白静静地垂着眸子,等着他说下文。六王爷才是患者的直系家属。无论哪个朝代,于情于理,她都无法越俎代庖。 “太医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试试解毒丹。也许试试还有希望。” 江月白:“如果内部的伤口没有缝合,服下丹药很可能会内脏大出血。” 六王爷点点头,转过身,喊来姜余。 问过之后颠覆了江月白的三观,之前还以为外科手术以为是西方医学的产物。 实际上,明代的外科手术水平远比想象中的高超。 怪不得方才在桃蕊宫里姜闲说哥哥姜院使是外科手术专家。 姜闲拿出一个卷成一卷的手术包,像摊开书简般展开来给江月白看。每一个小口袋里装着一类手术器材,分门别类地摆放。 手术医疗器械一应俱全,什么缝针、三棱针、镊子、柳叶刀、剪刀、镊子、平刃刀、月刃刀、开疮刀等等一应俱全,而且每种都分大大小小不同的型号。 看得江月白眼花缭乱。 姜余在江月白来之前,已经做了一场小型手术。给太后服用下华佗麻沸散的改良版之后,给太后的内脏和外皮做了全面的缝合和止血药敷处理。 止血用的是以象牙粉末和犀牛骨粉末做的金疮药粉;药敷用的药经过特殊的熬制的膏药,里面含有局部麻醉消炎和生肌的作用的药物。 姜院使一番精炼简洁的介绍,令江月白像是上了一堂古代名医外科手术课,备受震撼,两眼闪闪发光。 江月白全程都在敬佩地看着姜余,六王爷全程都在爱恋地看着江月白。 听完这番讲解之后,江月白转身看向六王爷,六王爷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睛。 六王爷:“现在姜院使给你讲了太后的治伤情况。瑞婕妤,你认为能用吗?” 江月白摇摇头,“妾身也不知道。我不懂。” 太后很可能丢了性命,这么大的责任,她可担不了。 此时太后的一声比一声凄厉,尖锐。 六王爷看向姜院使:“姜院使,如果服用下丹药的话,能有几成的把握?” 姜院使为难地说道:“很难讲。最佳的方案是先把线拆除,再在内脏的缝合处抹上婕妤给的治伤膏,等愈合后再服用解毒丹。但太后现在寒毒已经发作,疼痛难忍,拆线恐怕都困难。且会再次大量出血。太后娘娘做完手术,已经极为虚弱。” 说完,摇摇头,“太后恐怕经受不住这番折腾。而且即使重新涂上,效果不一定如意。比如不能确定治伤膏涂抹进内脏后,是否会发生粘黏,不该长在一起的长在一起。” “所以?”六王爷眉头紧皱。 姜院使拱手埋头说道:“到了目前的情况,治伤膏已经用不上,只能考虑是否使用解毒丹的问题。” 六王爷沉默着,表情凝然不动,此时需要他作为主事人拿个决断了。 听到母后痛苦的哀嚎惨叫,他悄悄地握紧拳头,对姜院使冷静地吩咐道,“那就抓紧时间服用。” 至少能让母后少痛苦些时候。无论是就此治好或者是大出血,都是解脱。 “好,臣这就去办。” 姜院使得了命令之后,立刻就服侍着太后喝药。 就算喝药,也不是个顺利的过程。持续地呕吐出来,折腾了许久,才最终吞下去。 然而还是连连惨叫不止。 太后满头大汗,青筋暴露,疼得浑身都是冷汗。 她是个极其能忍耐的人,此时却也无法承受。 六王爷就在一旁静静地拉着太后的手,陪着太后。 江月白远远望着病床上的太后,既有唏嘘也有恐惧。 这毒药实在可怕,比鸩酒还可怕。既无法生,也无法死,持续地饱受折磨。 魏王看起来不仅要谋权篡位,而且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太后。 江月白突然觉得如此这般故意折磨,里面很可能有故事。 否则按照李北辰偶尔提及的,他们三个兄弟之间的感情很好,一起同甘苦共患难过,太后对魏王多有照拂。魏王何苦恩将仇报呢? 她猜测,或许魏王知道,造成当初他年幼失母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后,而如今魏王或许是在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为他的母亲报仇。 拿着手里的保命丹,江月白犹豫着要不要给太后吃。 一来,系统只奖励了一颗保命丹,万一将来自己或者皇上有危险,就没有救命的药; 二来,假如这个寒毒不可解,保命丹会让太后一直这么痛苦下去,直到灯枯油竭。就像靠药物延续生命的癌症患者,活着是否就比死去更有幸福感? 三来,她反问自己为何要救太后,救太后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当初在马车上许诺要给她一世平安,安乐无忧,此前一样恩将仇报给她喂息子汤,今天上午一样差点杀了她。 她低头犹豫着,做着人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第454章 迷惑敌人 李北辰驾临慈宁宫时,慈宁宫外举满了火把亮如白昼。 他坐着江月白留下的轿辇而来。以为是她特意考虑自己的安全留下的。 他此刻心情格外的沉重,千斤万斤重,却只能强打起精神。 当李北辰身着坚硬的铠甲,右手拎剑,左手打着夹板的高大身影从轿辇中跃出时,众人们瞬间肃穆。 皇上的这身铠甲,令所有人意识到今晚面临的将是一场鏖战。而皇上打着夹板的手,告诉众人,皇上虽然负伤,但与众人坚决共进退。 “皇上驾到!”梁小宝呼道。 众人虔诚地跪拜如仪。 圣上的到来,令士气大振,侍卫们备受鼓舞。 整齐划一的跪拜,山呼海啸,响彻云霄。 这一刻,他们根本不在意是否会吸引黑暗中的宵小的注意,他们只管涨自己的士气,打赢自己的仗。 李北辰挥手致意。坚硬的铠甲在火光中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他的身上也系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与江月白那件一样的黑金龙纹,不过底子为金色,江月白的那件底子为玄色。 李北辰挥手致意,声音洪亮,“众位将士辛苦了。” 整齐划一的誓言山呼海啸:“誓死效忠皇上。” 李北辰微微颔首,眼眸幽深,鼓舞士气:“好,打赢这一仗,论功行赏!”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因为忍受过挠心挠肝令人难以忍受的痒感,难以掩饰的疲惫,俊朗的面容此时显得锐利而沧桑。 耳边再次响起热血的呼声,将士们精神抖擞:“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连李北辰听着都深感震动,汲取到了一股力量,对毛玉良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他是一个帝王,在带领着一群将士在为国家社稷的安稳而战斗。 李北辰转身进了慈宁宫,背影高大魁梧,充满了肃穆壮烈之感。 然而离太后的寝殿越近,却越感受到四周弥漫着的那种绝望恐慌之感。 待走进大殿,眼前的景象更令他心头剧痛,倍感压抑。 殿内高高低低地摆满了琉璃瓦灯,灯火通明。 太后在寝床上,嘴里被塞着毛巾,防止她痛苦中咬到舌头。 三位太医中两位分别按住一只手,姜余按住右脚,六王爷在按住左脚。 太后身子剧烈地扭动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就像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 还有一名宫女在拿着毛巾给太后擦汗。另一名宫女负责帮太后整理衣服。 只听说太后中了魏王下的寒毒,没想到会如此这般痛苦,简直生不如死。 江月白拎着剑站在窗户边,似乎在警戒着,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烛光下的背影,孤独清冷却又霸气凛然,令人心生敬意,亦令李北辰倍感心疼。 很多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江月白说,实在太沉重。 有夜风吹进来,帘影飘动,烛火飘摇,就像太后此时的性命一般脆弱不堪,又像是他这风雨飘摇的王位。 殿里其他候着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行礼,李北辰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你们都不用行礼,救太后要紧。” 江月白转过身来,两个人隔着远远的距离。静静四目遥望,深沉如海,虽然无言,却似乎说完了千言万语。 李北辰对着梁小宝使了个眼色,“小宝,你去替晋王。老六,你跟朕过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又看向江月白:“皎皎,你也过来。” 江月白手里捏着保命丹,缓缓地走向李北辰,神色异常凝重。 李北辰没有原地等待,而是起脚便朝江月白大步走去。还未到她眼前,便一伸长臂,拉住她的手,将一团冰冷包裹在手心,将她拽入怀中。 她以前的手很暖的,像火炉一般。 看着她,有片刻的晃神,温声问道,“皎皎,你的手怎么这般凉。” 说完,李北辰眼睛湿润,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想起那晚,他也这样问过江锦绣。 她们姐妹是不同的。 姐姐是身体温暖如春,性子却是偏冷的,如同冬日的雪;妹妹是身体冰凉如冬,性子却是热情烂漫的,像春日的阳光。 江月白抬起眸子,看向李北辰打着夹板,以纱布挂在脖子上的左手,问道:“皇上的手可好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李北辰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涩然。 他理了理她鬓角凌乱的发丝,牵起她的左手,凑在她的耳边以极微极低的声音低语,“朕是为了迷惑敌人。” 被李北辰温暖的手包裹,听到李北辰在耳边的低语时,江月白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下。 脑子里响起每次她问锦绣手为何这般凉时,锦绣的一双桃花眼会笑成月牙一般,欢快地说,“因为我饿啊,饿死了。快点吃饭吧。吃了好吃的,我就暖和起来了。” 明明娇媚迷人的一双眼睛,硬是被她整成了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 又或者,眼睛里水汪汪的,嘟囔着,“姐姐快帮我捂捂,姐姐对我最好了。” 这些瞬间的回忆令江月白眼里微微有了湿意。 仿佛体会到了妹妹每次拉住手时的欢喜,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的那种。 她扫了李北辰身后的六王爷一眼,任由李北辰这么拉着。 两人就这样手拉手朝寝殿里隔壁小间走去。 李北辰不时地望向江月白,他在想该如何开头,跟她讲那些安慰的话。 所有的节哀顺变,在亲人的离世的巨大悲痛前前,都太过于单薄。 他们披着同款披风,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十指相扣,皇兄不时侧脸看向江月白,眼神温柔而心疼。 六王爷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他们并肩而立,亲密无间,默契而彼此信任,令六王爷心生错觉,他们像一对并肩而战的帝后,情深意浓,护佑江山。 这一刻他心生羡慕。 原来江月白私聊时说的对哥哥忠诚不二、誓死相随的话不是随便说说,是认真的。 他垂下眸子看向脚下的路,锦袍下的身形显得格外的单薄。 进了隔壁小间,六王爷详细地给皇上汇报了他赶到慈宁宫后发生的一切,太后中的寒毒,还有后续所采取的治疗方案。 此时太后正在经历着另外一种巨大的痛苦。 寒毒是一种奇毒,他无孔不入,可以瞬间侵入经络之中,阻塞经络,深入骨缝,所以才会又痒又痛。 清除经络肺腑骨骼中寒毒的痛苦是它的逆过程,与寒毒发作之痛之痒不相上下。关键据姜余说,太后可能受完这番罪,也不一定能活下来,活下来的概率只有四五成。 皇上紧皱眉头,面色可怕,满眼怒火,光是听听这些就感到窒息。母后该是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他无比愤怒地捏紧了拳头,眼神冰冷。 李北望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折磨太后。朕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过去幼时的回忆像碎片一样,瞬间疯狂地涌入李北辰的脑海。 他的手心也渐渐地变得冰冷。 第455章 惨剧 我们总是告诉自己,过去就过去了,一切都要向前看。 但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过去的一直无法过去,那些伤痛绵续一生。 也许于他们而言,遗忘意味着背叛,唯有复仇才能令死者安息,自己的内心安宁。 李北辰知道太后毒杀了李北望的生母。那时他不过三岁,但他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李北望的生母是太后宫里一个宫女,被太后主动送给先帝临幸了几次,宫女生下李北望后被封了位份,一年多后,太后毒杀了她。按照先帝的旨意,将李北望寄养在了太后的名下。 李北辰心生愧疚,想要替母亲赎罪,一直努力尝试着去补偿李北望,对他寄予自己力所能及得好。在旁人欺负他时给他保护,带着弟弟李北弘跟他一起玩,有什么好东西,多数时候平分给两个弟弟。 李北望跟李北弘两人同岁,一个年头的生日,一个年尾的生日,两人从小玩得特别要好,几乎天天黏在一起玩,甚至有时候团结起来,一起捉弄哥哥。李北望聪明伶俐嘴甜很会讨太后喜欢,太后作为养母渐渐对他产生了感情,加上李北望很懂事地经常照顾弟弟,太后渐渐地对待他们二人几乎一视同仁。 也许李北望从来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这一天的复仇,从来只是逢场作戏。 李北辰这些年却都做了真,尤其是小时候的那些时光,是他珍藏在内心底的珍贵回忆。 被立为太子后,他固然对李北望有防备和猜忌,但他真心把李北望当亲弟弟看待,从未想过要杀他。封他为晋王,之前让他跟弟弟李北弘一样进入朝廷任职,如今开赴去北境就番。所有的待遇都是跟李北弘一样。 他自认为不曾亏待过李北望。 按道理说,李北望母亲去世时,他不过才一岁多,应该不会记得生母被害这件事。 李北辰在想,莫非有人故意挑拨,专门告诉了李北望这段往事? 否则怎么会不顾这么多年的兄弟、母子感情,如此狠辣地虐待养育他的太后。 又或者,杀母之仇,无论如何恕罪,都无法和解,只能不死不休。 只是,李北望已经死了,这些问题再没有答案。 李北辰凉凉地一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心中冰冷,那就成王败寇吧。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朕定会让李北望这个逆贼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六王爷沉默着,满是悲痛。 他面对今天的局面比李北辰更痛苦。因为他不知道背后的故事,而且他跟李北望更要好。 他能接受李北望反叛,生在皇家,皇子成年后有野心起兵想要自己做皇帝自古以来很正常。 他不能接受的是,李北望如此残忍地虐杀太后,赤裸裸地把曾经的一切美好都撕烂了踩在脚下,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笑话。 江月白感受到了李北辰手心的冰冷,迟疑片刻开口说道:“皇上,臣妾这里有一颗保命丹,能保住人的性命。但保命丹只有这一颗。原本是留给皇上,以备万一。刚刚太医说太后身体虚弱,可能熬不住,您看要不要给太后用。” 说着把手心里一颗鲜红色的丹药放在李北辰的手心。 李北辰凝视着手心里圆圆的如同荔枝一般大小的丹药,“皎皎,你为何有这么多丹药?” 江月白迟疑地回答道,“因为我爹爹他,他什么都信,佛教也信,道教也信。所以结交了很多高僧和道士。修桥铺路,捐赠寺庙,所以得了很多这些秘制丹药。” 这话关于爹爹的全都是真的,并不算瞎编。江敬贤他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 他见到庙就烧香,进到道观就捐钱。平日里逢初一十五吃素,但平时荤素不忌。 佛教里说的各种不能吃的比如黄鳝、泥鳅、王八他都吃,尤其爱吃响油鳝糊。道教里说得牛肉、大雁,他也吃。当然他不爱吃大雁,主要是觉得味道不好。 因为做生意,喜欢结交社会上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物,乐善好施,经常给人一口热饭吃一口热汤喝,经常也就会收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回赠礼物。 甚至有个道士抓了一只女鬼送给他爹,附赠灵符、桃木剑、辟邪法器等收鬼道具一套以备女鬼不听话,说是给他爹体验一下,丰富下见闻。 往日带着江月白练剑喝酒时,有次无意中聊到这个问题时,江敬贤跟江月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不可轻视亵渎,也不可迷恋鬼迷心窍。他信仰的是宇宙大道,超脱于道教和佛教之外的一种精神境界。 江月白记得当时还问过爹爹,什么是宇宙大道,爹爹只是笑着说道:“顺应天理,做你自己,随心所欲,却不逾矩。就是宇宙大道。” 说得玄而又玄,她并不理解。 然而江月白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几句话,含着对爹爹的感情,让李北辰沉默良久。 他不确定江月白能不能经受住这样的沉重的打击。 他不敢冒这个险。刚刚有人来报,江月白的家人惨遭毒手。 江月白的爹爹在家中被杀害,尸体被斩首、阉割。家中的奴仆全都惨死无一幸免,女性奴仆全部衣不蔽体,生前遭尽了侮辱。男性奴仆同样被全部斩首、阉割。 而继母被发现时身无衣衫,浑身是伤,精神恍惚,似乎已经疯掉。尝试给继母穿上衣服时,她反应剧烈,拔剑自刎未遂,如今被捆绑起来,防止她再次自残,被人转移到安全地方看护照料。 这一夜,江月白因为守护皇家,失去了了自己所有至亲之人。 锦绣被刺死,父母惨遭杀害,弟弟被右丞相绑架不知所踪。 铁打的人恐怕都不能接受如此惨烈的灭门式报复。谁都无法逃脱血缘关系的牵绊,江月白不能,自己也不能。 偏偏派人去陈相的陈府搜查,发现陈相的家仆全都在,但陈相和他未出阁的三女儿均已不在,怀疑已经连夜畏罪出逃。已封锁各大城门,进行搜查。 李北辰望了一眼一旁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北弘,右手扶住江月白的肩膀,心中沉痛万分。 他决定先瞒住她,等过了今夜再说。 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皎皎朕相信你。谢谢你对朕的这片真心。从今往后,朕便是你的依靠。只要有朕在,谁都不能伤你。” 低下头看向手里鲜红的丹药,感觉像是血肉凝结而成,这般刺眼。 他心中反复回荡着有一句话:只有一颗,只有一颗,只有一颗。 这药皎皎原本是特地留给他的。 他心头沉重,沉默了半天,转而对老六说:“快拿去给太后服下。” 第456章 他们是谁的人 李北弘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眼江月白,匆匆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北辰默默地注视着江月白。她正垂着眸子有些心不在焉。 心疼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被她没有痕迹地闪开。 只好默默地放下手。 想要出声安慰,最终变成了一声沙哑的低唤,“皎皎”,包含了他所有的情感。 “皇上,如果没什么事,臣妾今晚想回桃蕊宫。”江月白低头看着脚尖说道。 既然这里有皇上,有六王爷,有外面金吾卫镇守。大概也不需要她吧。 而锦绣需要她。她想回去陪着妹妹送她一程。 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有许多人保护他们,在意他们。 可锦绣只有她。 锦绣一向很怕黑。这会儿一个人呆在桃蕊宫想必很孤单吧? 她的眼里含着泪,满是悲伤,有些失神。 李北辰欲言又止,干脆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搂入怀中,亲吻了下她的头发,“你呆在朕身边,朕才安心。” “可是锦绣需要我。”江月白第一次主动地把脸埋入李北辰的怀里,泪水盈满了眼眶,贴在李北辰冰冷铠甲上甚至有一种舒爽的感觉。 李北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点点头,“朕知道。等事情结束了,朕陪着你一起。皎皎。” 他停顿了一下,眼里忽然有点潮湿,“不如朕送你从密道走吧。今晚......今晚可能会有一场恶战。密道就在慈宁宫里。你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你已经为朕做得够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送我走?”江月白从李北辰怀里抬起头。 李北辰抚摸着她的脸颊,“因为,朕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这也是锦绣的心愿。朕答应了锦绣,一定会保护好你。跟朕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江月白摇摇头,“你知道臣妾是不会走的。皇上你在这里,臣妾怎么可能会自己走?” “可是皎皎,”李北辰将所有无法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一个热烈的吻和饱含深情的低喃,“皎皎......” 似乎想通过这一吻,告诉她,自己内心有多么多么地在乎她,爱她,不能失去她。 江月白抱住李北辰,两行热泪滚滚落下,某种特殊的情绪让她激烈地甚至有些疯狂地回应着李北辰的吻。 然而这个吻很短,江月白猛地推开了李北辰。 敌人随时来犯,绝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她果断地抹掉满脸的泪,强笑着说道,“皇上,我们去太后那边看看。” 李北辰心疼地想要抚摸下她的脸,却被她躲闪开。 江月白很想知道锦绣离开的时候如何,李北辰也想告诉她锦绣最后的时光。 两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不约而同地觉得现在不是时候,等事情过去了再说。 理智的两个人同时选择了克制自己的情绪,尽管方才皆有一点失控。 “好。”李北辰想要去拉江月白的手,却被避开。 他默默地收回手没有说话,隐约感受到她在为锦绣自责。 突然传来几声尖利的猫叫,接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夹杂着恐慌的呼喊声,“失火了,太后寝殿失火了!” 江月白下意识地持剑挡在李北辰身前,“皇上小心,此中有诈。有人会趁乱行刺。皇上赶紧走密道离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北辰一把拽住江月白的手,“你我共进退。” 说完将江月白扯到自己身后,“跟在朕的身后。替朕防守后方。” 江月白不假思索地答道,“好。”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李北辰想要保护她。 江月白敏锐地发现每扇窗户都有人扔火把进来,顿时开始升腾起火苗,而屋子里到处都铺着地毯,很快便成熊熊火势蔓延开。 李北辰也发现了异常,扯着江月白的手,“快走!” 两个人拿着剑从最近的窗户里跃出,果然听到了一片厮杀声。 而此时太后的寝殿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里面传出太后痛苦的尖叫声和呼唤声,只是比之前要弱了很多。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惊叹不好。寝殿里点满了琉璃灯,到处都是火源。如果有贼人先行闯入打碎琉璃灯,恐怕烧得更快。 一个慌慌张张从殿里跑出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扑到赶来的侍卫脚下,朝火焰蔓延的宫殿里使劲指,“太后,快救太后。” 可怜的小太监却被赶来的侍卫一刀给杀了。 这身着侍卫服的压根不是自己人。 看来已经有人攻了进来或许侍卫里本就有潜伏之人。 一道寒光而过,就在江月白眨眼的瞬间,那侍卫的脑袋便猛然坠落,在地上咕噜噜转了两转,身子才倒下。 李北辰收回剑,却发现被人包围了。 盯着对他们围过来的五个人,李北辰侧身而立,面色冷冽至极,手上拎着的剑上还在滴血。 他此时面临着一个重要的抉择。 自己冲进火海救人,或者让江月白进去救人。前有狼,后有虎,都有风险。 最终决定,“你从窗户闯进去。朕马上就来。” 江月白望着一片火海,咬牙说道,大声说道,“好。皇上小心。” 说完拿着剑一阵死命地砍杀,冲出了包围圈。 只听见五个人中间的人呐喊道:“不要管那女的。太后活不了。取李北辰首级者封侯!” 一声“杀”的响亮声音从李北辰的喉咙里爆发,接着一道寒光闪过,中间那人的首级已经落在地上。 李北辰身穿铠甲的王者气场震慑住了全场,令人不自觉地感到战栗和臣服。 他的剑眉,他的狭长的丹凤眼,都有剑一般的锐利。 剩下的四人眼中满是惊骇,但愣了愣后,挥舞着武器玩命地冲了上来。 他们自认为一个人打不过李北辰,但一群人总不可能打不过。 显然这四个人都是顶尖的高手。 刚刚中间的那个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是话最多最爱号令人的那个。 李北辰被四个人缠住了,很快又来了四个。 接着,就有三支烟花升腾在慈宁宫上空,在他们的头顶爆炸,开成一朵朵蓝色的、紫红色的花朵。 这是给外面的人发送信号。 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难道! 第457章 穿越火海 江月白并没有直接冲进去。 而是吩咐匆匆赶来的毛玉良,朝李北辰的方向一指:“毛大人,给我十个人去救太后。寝殿四周共有六口缸。我已经计算过了,存放的水缸够灭火,赶紧取水救火,不要慌乱。” 话音落下,江月白冲到长廊拐角处,跳进大水缸中,连着披风一起淋湿了一身,再又飞身跃出来,几乎是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湿漉漉的三角巾,蒙上脸,朝太后寝殿的窗户跑去。 速度之快,令毛玉良瞠目结舌。 刚刚做吉祥物四处走动时,她刻意观察过慈宁宫的水缸分布。 此前进了太后寝殿时,就注意到四处点燃的琉璃灯;而在行到宫门外又见到四处点燃的火把。当时她就有敌人会趁机纵火,夜烧慈宁宫的担忧。 但古代没有灯。晚上想照明,就只能依靠火烛。方才想提醒,总是被各种当时看起来更紧迫的话题岔开。 见江月白一介女流,竟然有条不紊地观察好了水缸存放位置,不慌不忙地安排好一切,如今又冲在他们前面,毛玉良想起刚刚朱大统领的话,胡子碴抖动着,连忙指挥十个人跟上去,其他人跟着自己一半的人救火,一半的人救驾。 十个人学着江月白噗通一下轮流跳进水缸中,飞的飞,跳的跳,爬的爬,扯的扯从缸里出来,跟着江月白冲进了火海。 今年的四月气温偏低,夜间尤其凉,此时还淋湿了全身,头发都打湿了,江月白打了个哆嗦。 但很快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室内到处都是火苗,灼热的温度,浓密的烟雾令她睁不开眼。木头燃烧发出滋滋的响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摔碎了,炸裂了,到处劈里啪啦地乱响。 她大声呼喊着,“姜太医,太后,你们在哪?” “这,这......快来帮忙。”是六王爷的声音。 她环顾着四周,一片火焰中,根本分不清方向,“在哪?你大声点。” “在这!”突然听到了一声用尽力气的怒吼。 江月白松了口气,终于搞清楚了方向。她提剑快步奔过去,脚下的地毯都已经烧着,火苗快速地舔舐着,越烧越快。 迎面撞上一个蹒跚的身影,是姜余,“姜余,六王爷和太后在哪里?” 姜余身上背着三个药箱,原本长得玉树临风英气俊秀的一个人,此时头发被烧焦了一大丛,脸上被烧焦了一块,黑黢黢的,流着血。 手往身后一指:“他们都在那边。我要先把医箱运出去。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怪不得是三个。真是敬业。 就跟江月白以前火灾演习时正在整理表格,响起火灾警报时,啥都没拿,抱着笔记本电脑就往外冲。 这时毛玉良给她安排的十个人有三个动作快的已经跟上来了。 她指着姜余,“你们两个把姜太医平安带出去。保护好他。你,跟着我来。” 说着就继续往前冲。 姜余见江月白一个后宫女子镇定自若地指挥侍卫,关键侍卫还都听她的,想到弟弟口中的女侠,古怪地抽着嘴角,掩着口鼻,跌跌撞撞地在两位侍卫的保护下朝外奔去。 江月白很快找到了六王爷。 他正背着太后往外走,但是可能吸入了浓烟,一直在剧烈地咳嗽着。又要躲避地上的火苗,防范身边倒过来的琉璃灯还有各种奇怪的爆炸物。 另外还有一名太医在一旁不时搭把手。 六王爷清瘦的脸庞此时格外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因为太后在背上痛苦的挣扎,造成身体重心的不平衡,走得跌跌撞撞。 这样肯定不行。还没背出去,六王爷恐怕就会因为吸入太多浓烟而晕倒。 “晋王!”她急呼道。 六王爷见到江月白,脸一沉,怒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瑞嫔?”伏在六王爷背后的太后突然睁开眼,努力抬头看向江月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有你在,哀家就放心了。” 说完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哼哼唧唧地叫唤着。 江月白撕碎了衣襟,扯出两条布,一条递给一旁的太医。 “蒙住口鼻,烟气有毒。” 见六王爷无法腾出来手,亲自帮他蒙上。 六王爷此时已经被浓烟熏得头晕脑涨,被脸上的冰凉一刺激好了许多。 江月白大声吩咐道:“晋王,你这样背着出不去,还要连累太后大家一起死。听我的,你抬上身,我抬脚。跟我来,朝窗户边走,别走正面,太远。” “好。”六王爷毫不犹疑地听从江月白,“谢谢你。” “要谢出去再谢,赶紧的。” 李北弘顾不上那么多规矩,放下背上的太后,按照江月白的安排,像是抬尸体那样地抬着太后往外走。 江月白见后面的人跟上来了,问六王爷,“里面还有人吗?” 一旁帮忙时不时托太后一下的太医说道:“左院判还在里面。他刚刚晕倒了。梁公公正想办法背他。” “你们四个,快去里面救出左院判和梁公公。” “你们三个,找器皿过来泼水。晋王身上着火了。你,过来抬着太后的腿,抬稳了。” 江月白安排完了后,扯下身上的湿透了的披风,盖在太后身上,连着脸一起盖上,防止被火焰灼伤,吸入更多的烟雾。 再又用剑斩掉一截湿漉漉还在滴水的衣襟。 用力地拍打六王爷衣服上的火苗。 突然头顶一根木头猛地掉下来,朝六王爷砸去。他手里抬着太后的肩膀,根本躲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江月白瞬间跃出,使出浑身的力气,拿剑用力地对着木头劈去,威力惊人。 木头被劈成了两半,朝两个方向飞去。 一个竟然恰好击中了赶过来的一个叛贼的胸口。他瞬间倒了下去。浑身沾满了火焰。 爬起来后,跌跌撞撞地朝太后这边冲,看起来是亡命之徒,想要同归于尽。 江月白左手将海兰珠的匕首扔了出去,没有扎中对方的心脏,却扎中了右边胸口。对方一团火人,竟然拔出匕首,朝太后扑着刺了过来。 就连江月白都来不及反应。 随着一声“娘娘!”,一柄长剑穿透了对方的心脏,毛玉良出现在那人的身后。 他一闪身,盯着江月白,炙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眸子里,顾不得尊卑,急声喊道,“末将来背太后。你们快出去。” 江月白望着他壮实高大的身影,心中大定,毫不客气地回答,“好。” 与李北弘一起将太后扶到毛玉良的背上,毛玉良运起轻功,飞快地将太后带了出去。 江月白回头看了下摇摇晃晃的李北弘,“晋王,你怎么样了?” 顺手把之前盖在太后身上的黑色披风扔给他,“快披上!” 李北弘他在里面呆的太久,吸入了很多烟气,感觉昏昏沉沉,拿着冰冷潮湿的披风,心中一暖,“本王没事。你快走!” 迷糊中看到江月白身后有剑劈来,“小心,你后面有人!” 江月白转身,拿剑刺向对方,却被对方躲开。对方飞身朝窗户处奔去,似乎想要逃跑。 江月白忍住去追的冲动,转身回来找六王爷。 只听到一声急促的呼喊:“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方院判一把扶住了即将晕倒的李北弘,将披风系在他的脖子上,扶着李北弘,跌跌撞撞地朝窗户边走。 江月白盯着窗户外,猜测此时肯定有敌人埋伏在四周,只等他们出现。 她从六王爷身上解下黑金披风,蹲在隐蔽处,问身边的年轻侍卫。 “你叫什么名字?” “陈明光。明天的明,光亮的光。” “好,陈明光。家中可有父母兄弟姐妹?” “父母健在,有一兄一妹。” “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当大英雄吗?” “想。” “好,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这件披风是先帝曾经披着上过战场的,你披上它,拿着本宫手里的这柄剑冲出去。这柄剑是上古宝剑,皇上钦赐。一会儿你不管看见谁,只管拼命砍。本宫会在后面保护你。” 说完,江月白替陈明光细心地整理好披风,把剑放在他手里。 默默地用系统给他拍了个照片。 江月白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去吧!” 侍卫的面孔还很稚嫩,他郑重地点点头,“娘娘!如果小的死了,娘娘真会记住小的名字吗?” “记得。你叫陈明光。明天的明,光亮的光。本宫会一直记得。” 第458章 江月白把自己的宝剑给了陈明光后,取出了系统奖励的至尊宝剑。 说是至尊,看起来十分普通,放在剑群里,找不到剑的那种。 但用它杀人时,江月白才看出来了它的威力,真正的削铁如泥。只要一剑砍过去,不用很大的力气,不管是人还是剑都裂开。 在陈明光作为敢死队冲锋陷阵下,江月白顺利地将所有人都从火海带了出来。 江月白信守承诺。在陈光明光视死如归,挥剑从窗户冲出去时,紧跟在后面护着他。先后斩断了刺向他的三剑,但仍有另两剑刺破了他的腹腔和胸腔。 鲜血染红了黑金披风。 江月白杀死了埋伏的人,合上了陈明光的眸子,将披风重新披在自己身上。 杀! 宫外,有一相貌堂堂身着铠甲的男子骑马率领叛军对金吾卫发出疯狂的进攻。 左指挥同知林云璟遵照其安排,指挥早就埋伏好的弓箭手放箭。 箭羽如飞蝗般飞入涌过来的叛军中,哀号声响成一片。 对方却反其道而行之,自己冲在最前面,号令众贼人跟着他一起冲锋。 双方开始混战一起。 “杀!” 因为皇上和瑞婕妤都在,受到鼓舞誓死保卫慈宁宫的将士们士气高涨,挥动刀剑的动作如砍西瓜一般。 而领头的男子纵马独自往宫门里冲。 门口站着一面色偏黑,身着铠甲持刀的男子,正是指挥同知林云璟。 左右分别站着两位同样摆好战斗架势的侍从。他们誓死守住宫门这一关,切断贼人的后续支援。 疾驰而来马肉眼可见的是匹汗血宝马,高大威猛。它突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放缓脚步,试图稳住身子。男子挥鞭抽了一下,汗血宝马忍住剧痛,继续带着主人往里冲。 紧跟着又有两箭从空中射来。 一箭射中了马的脖子,一箭射中了来人的脖子。 胸口的箭是从身后射过来的。说明有人在黑暗中埋伏着他。 他捂着脖子从马上坠下来。 抬头望着慈宁宫的门匾,含恨吐了一口鲜血。 “世子!” 有人挥舞着刀,冲过来,焦急地扶起世子。 “快来人!保护世子!” 急匆匆地跟来惊慌的几个人。 “世子已死!你们命数尽了。”指挥同知林云璟大声喊道,“金吾卫,给我杀!斩世子首级,皇上有赏!” 果然世子已死的消息乱了军心。外面的人开始乱成一团,有的人杀气更浓,有的人开始寻谋着趁着夜色逃跑。 黑夜中有一个背后背着箭筒和弯弓,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的白色身影悄悄地进入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厮杀声,响亮的兵器碰撞声,人受伤时的惨叫声。寝殿一片火光,有人在那里救火。 救火的人脚步匆匆,但并不慌乱。显然太后不在里面,恐怕已经被皇上偷偷安置起来了。 戴着面具的白衣人沿着宫墙脚疾步而行,朝偏殿而去。急行到池塘边时,他听到假山之中的一个孔洞里传来清晰的呜咽声。 他钻进去借着月光一看,在孔洞内部,太后四肢被四名蹲在地上的侍卫用力地按住。 白衣人误认为这些人在欺侮太后,挥剑杀死了四名侍卫,扯掉了太后嘴里的布头。 太后在惨叫两声后,见到眼前弯下腰来,查看她伤势的男子,一瞬间愣住,硬生生地忍住剜心之痛和挠心之痒。 太后迟疑了下,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她痛苦难忍,依然挣扎着坐起身来,远离眼前戴着面具的男子。 她仔细地嗅着空气中浓烈血腥味中的一缕清新竹子的淡香。 一个这么多年在心口呼之欲出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戴面具的男子没有理她,而是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 黑暗中太后伸出手臂,就要去抚摸对方的脸,却被对方捉住了手。 “你这是中了毒?”男子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听到韩子谦的声音,一向刚强的太后流下泪来,尖叫和呼喊从喉咙里窜出,被强行锁在嘴边,变成了一种哀伤的呜咽。 “子谦,魏王那个畜生给哀家下了寒...寒毒,生......生不......如死。” 说完,死死地抓住韩子谦的胳膊,难以自抑地叫唤着,没有了刚刚那般尖锐。 韩子谦犹豫了下,顺着太后的手,将自己的胳膊送到她的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实在忍不住就咬我胳膊。不要引人过来,皇上处境很危险。” 太后强忍住剧痛,眼泪迸出来,缓缓地扯过韩子谦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韩子谦忍着胳膊上的痛,微微叹息了一声,将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太后抱在怀里,一手拿着剑警惕地盯着外面。 然而太后却突然松开了他的胳膊,反手抱住了韩子谦,吻住了他冰冷的唇。 韩子谦身子僵硬着后退,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偏过头去,坚持将胳膊默默地放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抓住他的胳膊流着泪,绝望地说道,“哀家明天就会毒发身亡。哀家......” 此时绝望的心痛与浑身噬骨的疼痛叠加在一起,令她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 韩子谦闭着眼睛没有理她,把她扯进怀里,环抱着她,冷冷地将胳膊硬塞进她的嘴中,“不想所有人跟着一起死,就不要发出声音。” 太后流着泪再次咬住了韩子谦的胳膊,她很想问他一句,难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吗,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娶妻。 她贴着他的身体,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清新的竹子的味道,太后忽然觉得明天午时如果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不知是寒毒的原因,还是长期压抑着属于禁忌的爱慕,又或者是孤独寂寞了太久,又或者是贴着的亲密,又或者是人即将要死,就想疯狂一把,满足执念的疯狂。 总而言之,太后心底生出强烈的欲念和复杂的情绪,尽管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不再尖叫,但喉咙里开始咕嘟嘟地冒泡,不自觉地发出两三声细碎令人脸红的声音。 在如冰似雪的韩子谦面前,尤其是她感受到对方没有一丝欲念,只是单纯的守护,她感到了强烈的羞愤。 韩子谦听说过寒毒的厉害,听到太后发出的娇吟不以为意,安慰太后: “再坚持一会,坚持到天亮就好了。想想皇上小时候可爱的样子,想想皇上登基时候的情景。想点快乐的事情,就会好受些。” 太后听话地回忆着李北辰和李北弘从出生到现在的一点一滴。 痛苦的黑暗中,浮现出明媚绚烂的回忆,痛苦真的减轻了很多,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这些啃噬着心间的痛楚也不属于自己。 她想起了李北辰出生的那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天上群星闪耀,北辰星那一晚格外亮。 她想起了李北弘出生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雪花在窗户外面飘啊飘,世界白成一片。 她想起先帝去世那天,她伏在他的身边哭啊哭,既哭自己的苦总算熬出了头,熬出了结果,也哭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给她爱情的温柔与爱意。 漆黑的黑暗里,她默默地回忆着自己的这一生。 回忆她小时候最喜欢吃桂花糕,一吃要吃五六个;回忆起进宫前,整日愁眉苦脸又心生欢喜,情绪变化得令所有人琢磨不定; 回忆起从小到大喜欢各式各样的发钗,自从皇上知道后,每次给她赏赐时都会额外赏赐她一对精美的发钗,次次不重样。每次请安时都换花样着戴发钗,新颖又别致,别的嫔妃个个羡慕得眼红。 ...... 太后每次痛得就要呻吟出声时,就狠狠地咬住韩子谦的胳膊,闭着眼睛,重新把这些甜甜的回忆再复习一遍。 韩子谦的怀抱很温暖很坚实,她很贪念。她忽然落泪,觉得这样听他的话乖乖的不吵不闹,不给皇上添麻烦。 或许她死了以后,韩子谦想起自己时,会印象好些,不会太过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有光亮起。 第459章 系统的新用法 “太后?”洞口传来江月白小心翼翼的低呼。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头。按照毛玉良匆匆告诉她的位置,就是这个石洞。血腥味这么重,看来毛玉良派来保护太后的人都被干掉了。 然而没有听到太后痛苦尖锐的呼号,莫非太后已经薨了? 她仔细辨认,能听到里面清晰的呼吸声还有微微的呜咽声。 为防里面的人偷袭,她躲到洞口一侧,偷偷打开系统闪光0.05秒,飞快地探出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又迅速收回下巴,查看脑子里打开闪光灯后的拍照。 太后竟然被一名戴着面具,手中持剑的男子勒住脖子挟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具尸体。 不对,以胳膊捂住嘴。怪不得太后无法呼救。 洞口亮光一闪后,突然又黑下来。 韩子谦听出来了呼唤寻找太后的是名女子,根据剑器不小心摩擦到石头上的响声,他合理推断了下,来的人应该是瑞婕妤。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瑞婕妤还挺谨慎小心的。 察觉到韩子谦意欲离去,太后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袖子出声唤道,“师弟。” 下意识地没有喊他的名字,怕泄露了他的身份。 他们是同门师姐和师弟,师从围棋名师杜少霖。韩子谦是杜少霖的关门小弟子。太后与韩子谦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两位弟子。 “保重。” 韩子谦瞥了一眼门口出现的身影,斩断衣袖,转身从一个洞口冲了出去。 太后手里紧紧地攥着手里被斩断的衣袖,她没想到韩子谦会如此的冷情绝意。 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了,他为什么还要在乎? 两行热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江月白在洞外正在专注地倾听着里面的声响,正在根据照片琢磨着救人的方案,该怎么谈判才能取得对方信任,然后趁机击毙对方。 如果不能一剑击毙对方,那么对方很可能直接扭转太后的脖子,或者给太后细细的脖颈来一刀。但又一想,对方劫持太后就是为了要挟皇上退位。太后此时价值重大,断不会如此莽撞地杀了太后,取她性命。 突然听到太后喊了一声“师弟”。 江月白愣住了。 所以,洞里的人,不是敌人,是自己人。 是有人提前救了太后。再想到之前在寝殿里救治太后时令人误会的一幕,江月白猜到了事情的起末。来人一定误会了四名侍卫的好意,所以误杀了他们。 就在她想着时,察觉身侧的石洞有一身影窜出,扭头看了她这边一眼后瞬间不见。 江月白瞬间想到了太后“师弟”的用意,维护太后的名节。 洞中的太后擦掉眼泪,忍着从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靠着冰凉的石壁,整理好衣衫,危襟正坐,心中痛楚而悲凉。 “太后?”洞口又传来江月白的低呼。 一阵剧痛传来,太后用尽力气说完一句“进来吧”就猛地一下咬住自己的胳膊,喉咙里传来隐忍的呜咽。 竟然感觉不到胳膊上的疼痛,反而有种凉飕飕的快感。 太后的心忽而平静下来,她想起韩子谦的话“想点快乐的事情,就会好受些”,她咬着胳膊开始回忆起与韩子谦方才的一幕幕,在心里默默地和韩子谦说话。 脸上浮现出一股温柔甜蜜的笑意。 江月白听到太后的那句“进来吧”后,并没有直接冲进来。而是继续谨慎地打了个闪光,拍了个照片,见太后独自一人缩成一团,确定洞里没有埋伏,才再次呼唤道: “太后?臣妾来救您了。” 这时毛玉良的亲信赵飞带着一队侍卫跑了过来。 江月白对他们示意噤声,原地警戒。 自己钻入了洞中。 江月白简单行了一礼,“臣妾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太后咬着胳膊,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心中思量江月白方才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这时她又想到了自己和韩子谦的身份,开始担心韩子谦的安危。 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背哀家出去。” 声音严肃端庄,威仪如常。 太后没有多问皇上的事情。既然都能派江月白来照顾自己了,想必皇上那边应该控制了局面,如今她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给皇帝分忧。 说完后,太后又埋头咬住了胳膊。 江月白想起刚刚在脑中拍照的一幕。原来此前太后没有发出声音,是一直在咬着她口中“师弟”的胳膊,而他们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师弟完完全全紧紧地搂抱着太后在自己的怀中。 她心中一寒,如果太后活着的话,以后恐怕还会想把自己灭口,毕竟窥见了这么大的秘密。 “是。” 江月白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招呼赵飞,“赵将军,快过来背太后出去。本宫受了伤,背不动。” 后面一句,自然是说给太后听的。 为避免节外生枝,小心嘱咐赵飞:“洞内有将士的尸体,将军小心不要踩到。” 赵飞心中听到江月白的关心,心生暖意,不疑有他。 他迅速地钻进石洞后,将太后背了出来。 太后的身体就像冰一样的寒冷,水一般的柔软。 这股子冷钻过赵飞的铠甲,里面的衣衫,透了进来,令赵飞打了个冷颤。 太后被冰冷的铠甲硌着十分不舒服,这份冷似乎反过来透过皮肤侵入她的骨头里。 她无比怀念韩子谦温暖舒适的怀抱,暗想,如果她能活过今天,一定不会不管天下人的眼光,让韩子谦随侍左右。反正历史上有那么多太后都这么做过,不差她一个。 从假山出来后,一路有些不平,江月白跟在赵飞身边,不时托扶一下太后。 碰触到太后的皮肤,指尖传来的寒意,令她跟赵飞一样,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颤。 这寒毒真是毒辣。怪不得太后哀嚎的那般惨烈。 待走到平地上,江月白吩咐道:“赵将军,烦你送太后去侧殿休息,太医随后就到。你们今夜的任务就是守护好太后,保护太后的周全。” 赵飞尊敬地应道:“是,娘娘。” 说完,吩咐他的属下侍卫:“你们先去驱赶清空侧殿里面的闲杂人等,关好门窗。一个不留。” 侍卫们得令后立马有序地奔向侧殿。 江月白神情肃穆地望向主殿方向,转头对赵飞说道,“赵将军,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提剑飞奔离开,背影决绝而潇洒。 赵飞静静地盯着江月白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提腿使出轻功。 太后伏在赵飞背上,也眯眼盯着江月白的背影出神,心情复杂。 赵飞在打斗中出了大量汗水,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男性气息频频钻入太后鼻中。 太后身体里翻滚着难以抑制的欲念,冰冷的身体渴望温暖和安抚,恍惚中偏偏又意识清醒。 她紧紧地扣住赵飞的肩膀,心中生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 魏王竟然如此狠毒,逼着她即使活着,也会成为淫乱宫闱之人,毁了她自己,也毁了皇帝。 第460章 此恨难偿 江月白回到主殿外时,厮杀正激烈。 刚刚敌人还被杀得所剩无几,此时却又团团地围了上来。 看来逆贼敌方的增援已经进入宫中。救火的人如今全部都在迎敌。寝殿的火依然在熊熊地烧着。 江月白没有立刻加入厮杀,而是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敌军的主力团团围住了皇上,意图很明显,就是擒杀皇上。皇上左手毛玉良,还有另一位面生的将领,右手则是禁军统领朱晟晔。 对面也是类似的配置,中间有一人身着铠甲,装扮与其他人不同,身姿矫健,十分骁勇。身边的两名副将也是勇力过人。 一时两边战得不相上下。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几句很轻声的谈话。 “世子,秦将军看起来打不过狗皇帝。我们要不要冲出去相帮一下。” “再等等。不着急。大哥那个莽夫不就是因为着急才被一箭射死的。弓箭准备好了吗?” “好了。毒都抹上了。” “过会儿让你见识下本世子的剑术,”说话的人轻笑了两声,“你们俩隐蔽好,有人打过来了。” “是个落单的。我们一起上吧?” “上。” 拎着刀暗处埋伏冲出去的不过三人。 听对方的谈话,信息量很大。 世子就是王爷的儿子,这个王朝里王爷所有的儿子都叫世子,在朝廷备案,世袭王爷爵位的叫世子爷。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是王爷要谋反,派儿子来打先锋,还不止一个。跟李渊很像,儿子能干,帮着老子打天下。不过,儿子没有李世民那般能干。 先帝是太祖的嫡长子,存活于世的还有他同母的两个亲弟弟,同为皇后的嫡子,就是李北辰的两个亲叔叔。太祖其他后妃生的皇子原本还有一位,之前叛乱,被先帝评判诛杀,还夺了其最爱的宠妃,就是曾住在桃蕊宫的那位死于难产的宠妃。 擒贼先擒王是永恒不变的准则。先杀了这个世子再说。 江月白猛吸一口气,拎剑飞身朝中间尊贵的那人的颈项砍去。 跟魏王的战斗,让江月白有了经验。敌方高层普遍穿着铠甲和护甲,肩颈头颅最为脆弱。 显然他们没有意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后竟然会杀出埋伏。 他们口中的世子在至尊宝剑的锋利下,因为深度不够,竟然还剩下一部分没有斩断。而世子惊骇之中扭头回看,清晰的扭转的咔嚓声,在清冷的月色中显得格外的狰狞恐怖。 想我一世智计无双!竟然死于偷袭! 此恨难偿! “世子!”世子身边两人惊呼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本能地回转身拎着剑朝江月白猛冲过来,眼里充溢着滔天怒火。 然而他们挥出的剑直接被江月白的宝剑斩成两段。两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短剑,双腿发抖。 他们的剑也是精钢所炼,虽说不至于是世间的顶尖宝剑,也不至于如此不堪,被对方像砍甘蔗一样轻松地砍掉。 而像杀神一样的敌人竟然是个戴着珠钗耳环的女子。莫非就是传说中那个连斩四十人的福贵人? 曾经他们听说时还哈哈大笑,以为不过是夸大其词像穆桂英挂帅一样的话本子,根本不相信后宫里、闺阁中还会培养出如此武艺高强、凶狠嗜杀的女子。 后来他们还很得意,事实证明他们果然是对的,后来市面上出现了很多关于这福贵人的话本子,有说三十几人,有说四十几人,有说五十几人,个个说得有板有眼,就像是亲眼所见,战地记者发来的现场报道一般。 竟然是真的。然而他们明白自己大错特错时,已经做了江月白的剑下亡魂。 “卧槽你老母。” “卧槽你麻痹。” 这是他们临终遗言。似乎除了骂娘什么都不会。 蒙术听到这边的动静,见到江月白斩杀了世子后被两人围攻,心中暗叫一声“好家伙”,力量顿生,一剑之下刺死了缠斗不敌的对手。 拔出剑后,奔向江月白,想要去支援娘娘。 却发现江月白已经挥剑之下,站着的三人统统倒下。 江月白挥剑一斩,拎着世子的头颅朝蒙术走来。 “娘...娘......”蒙术脸上一红,羞赧地喊道。相比起娘娘,他太逊了。 只是这样一喊,令他更加羞愧了,直接把人家个年轻小姑娘,叫成了娘。 江月白盯着循声奔来的人群,吩咐道:“去把那人身上的弓箭取下。动作要快。分散躲起来。瞄准就射。” 说完就往树林的阴影里跑,侧殿院子里的地形,她可是相当熟悉。转眼就不见。 蒙术听话地取下弓箭和箭筒,背在自己身上。也三下两下,窜到高树上。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江月白中午和晚上没有吃饭,从中午开始,不是打架就是去打架的路上,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嗷嗷叫。 中午磕了大力丸,虽然体力充足,但感觉腰酸背痛,颇为疲惫。大概的感觉就是精力旺盛,还能内卷写一整夜的学而思,但是眼睛疼,手腕酸。 深更半夜的,手里还跟拎着个手包一样随手拎着个人头。 堪称史上最惨打工人了。 江月白准备躲起来先稍微休整一下,再继续打。 她百无聊赖地拿出系统奖励的望远镜,认真观察了下一棵茂密的大树上的树冠。 夜色太黑,看不太清楚。就基本判定为没人吧。 这人头还有用,拿在手上爬树又不方便。 江月白干脆把人头用他的头发打了个结,绑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噌噌噌地爬上了高树,躲进了一个浓密的树冠里。 这才发现里面已经躲了个人,白衣,戴着面具,手里一手拿弓一手拿箭。 脑子里快速点开刚刚拍照的照片,比对了下,是同一个人。 江月白暗想:太后的师弟兼情人,应该算是友方吧?不过被她撞见二人的违法乱纪画面,对方既然是太后的情人,属于禁忌之恋,否则就不会见到自己来就溜了。 对方会不会趁机把自己杀掉以绝后患?毕竟死人的嘴巴最牢固。 “不好意思,不知道有人了。” 江月白尴尬地笑笑,准备脚底下抹油,开溜。 “别动。蹲下。”说完韩子谦的弓箭朝江月白的方向偏转,虽然没有箭头对着她,但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第461章 江月白明明可以一剑挥过去砍死韩子谦,却在对方戴着面具的高压气场下,竟然挥不动剑。 她只见过韩子谦一次,并没有听出韩子谦的声音。 江月白心里叹了口气,听话地蹲下。 要不要这么巧,真是冤家路窄。 还不忘整理了下世子的人头,摆放好合适的位置后,拿出铜质望远镜观察下面的战况。 看得韩子谦暗暗吃惊,没见过跟自己一样冷漠大胆的,不带一丝情绪地问道,“你随身带着个人头做什么?” 江月白盯着手中望远镜的镜头,淡淡地说道,“这是世子的人头。找机会扔出去,让敌人军心涣散。” 镜头下,皇上被敌方的那个秦将军刺伤,持剑连连后退,敌方的秦将军正与护在皇上面前的朱统领激战。 江月白猛地放下望远镜,就要拎剑冲出去。却被韩子谦猛地拉回来。 “别动,趴下。把你手里东西给我。” 江月白双手捧着望远镜没有动。 察觉到江月白打量他的目光,韩子谦回看向江月白,令江月白莫名其妙打了个冷噤。 “给我。快点。” 韩子谦明明戴着面具,只露出个眼睛,却令江月白感受到他的阴戾之气。 江月白迟疑了下没有动,下意识地抓住手旁的剑。 韩子谦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想皇帝死的话。” 江月白听到这句话,乖乖地摘下脖子上的带子,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韩子谦。 韩子谦拿起望远镜学着江月白的样子,将带子套在脖子上,然后透过镜片看去。远处的人和景物仿佛就在眼前般看得一清二楚。 他惊讶地偏转角度,镜子里的人和景物跟着变化。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对方的主将后。 他坐直身子,优雅地拿起了手里的弓箭,瞄准了对方的头。因为望远镜观察发现,对方的脖子上有立着的一圈与铠甲相连的护颈。 “簌”地一下箭羽飞出。一弓搭三箭,三箭连出。 射完后,韩子谦迅速地蹲下,气定神闲地看向江月白。 只见她屏息凝视,眼神紧追着那支箭,拳头握起,似乎极为紧张。 要知道对方还在打斗,并不是静止不动的。 韩子谦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念道:“谁能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足成虹霓。” “陆游。”江月白随口说道。 韩子谦挑眉看向江月白,“你手上这玩意哪里来的?真没想到一个后宫妃嫔还有这么高级的军用设备。” “战利品。”江月白随口编道。 做任务赢的,也算战利品吧。 她压根看都不看韩子谦一眼,而是好奇地紧盯着箭矢飞去的位置。 韩子谦把江月白就着后衣领扯过来,再把望远镜架在她的眼前。 那三支箭矢便放大了数倍,看得一清二楚。 竟然射中了!三箭全中。其中一支竟然还精准地钻进了秦将军的颈项中。 江月白由衷地赞叹道:“好箭术!为何会这么准?!他是在动着的啊。” “你的心要比你的眼睛快几步。就像你挥剑杀人一样,没有人会等你杀。需要你准确预判。” 江月白好奇地问:“如何才能准确预判?” 韩子谦淡淡地笑着,斜睨了江月白一眼:“凭天赋或者凭经验。” 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天生具备这样的天赋,杀人的天赋。怎么样,想学吗?” 江月白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韩子谦:“你不用管我是谁。就说想学不想学。” “想学。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没有机会跟你箭术。我已经不是在江南的时候了。” 江月白认真地点点头,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猜不透对方想干什么,或许想通过传授一门技艺收买她,让她对今晚的所见所闻闭嘴,还是以后替他和太后幽会遮掩? 如果是这样,她倒不会拒绝。多么难得跟着顶尖高手学习一门保命技术的机会。 这时两人凑得很近,江月白才注意到韩子谦身上清新的竹子香味,令她想起江南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竹林。 江月白转过头,盯着对面男子身上的白衣,脑子里想起来在勤政殿见到的皇上的围棋老师,敢跟皇帝提三个条件婉拒皇帝不合理要求的清冷狂妄男子。 对,韩子谦,翰林院大学士,皇帝的围棋老师。 两个气质一致的面孔叠加在一起,bingo,是一个人。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为了保命,江月白故意看向前方,装作没有认出来韩子谦很淡定的样子。 韩子谦盯着远处局势的变化:“你不用管我是谁。如果你真心想学,我就有办法教你。好了,皇上已经扭转局面,胜利在望。你可以拎着人头跳出去,击溃他们的军心了。” “嗯。”江月白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 作为现代人的灵魂,大晚上的腰上栓这个人头怎么会不怕呢。但如果你真在古代多杀几个人,多砍几个脑袋,虽然还是有点心理波动,但实在不大。 韩子谦凑近江月白,怼着她的脸阴恻恻地问道,“瑞嫔娘娘,你是不是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江月白身上直冒寒气,连忙摆手,“没,没有。我走啦。告辞!好走不用送。” 说着就后退着,打算顺着树干爬下去。毕竟他们爬得实在有点高。江月白对自己的轻功不算太有信心。 而且身上还绑着世子的人头,倒是从树上跳下去,万人头落在地上时候他的脸着地,砸烂了,多难看。 谁知道,韩子谦拽着江月白的手,就这么从树上跃了下去。 “我的剑。”江月白站定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找不到她的剑了。 韩子谦把玩着了会至尊宝剑,方才递给她,冷哼一声,“你武功一般,装备全都配的顶级。皇帝对你真不赖。” 说着拿着脖子上的望远镜,“这个算学费。归我了。快去送人头吧。” 说着,飞身一跃,消失在阴影里。 江月白解下腰间的人头,发现鲜血黏糊糊地糊了她一裤腿。 看来以后不要干这么愚蠢的事了。 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拎着剑,朝着皇上走去。 朱晟晔一眼就望见了她的手里的人头,心有灵犀地大喊:“你们的二世子已死!哈哈哈哈~” 顿时敌方有人恶狠狠地在骂,“放屁!” 江月白将人头扔给朱晟晔:“蒙术斩获的二世子人头。朱将军,接着!” “尔等扔下刀剑,投降可免一死!杀!”朱晟晔兴奋地大声喊道。 李北辰亦举剑振臂高呼:“杀!” 敌方队伍见到二世子的人头,果然开始出现了骚乱。 而我方这边的将士深受鼓舞,士气大涨。 局势彻底一边倒。负隅顽抗的人固然誓不投降,但此时已没有了反败为胜的可能,他们的心理防线也被击溃。 今夜胜负已分。 第462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李北辰挺直着腰背站立着,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牙儿,在头顶发出幽暗的光芒。 今日四月初七,上弦月。 左手手掌与手腕连接处剧痛,此前是处于激烈的战斗中,被刻意忽略。 此时只是强忍着坚持住,与将士们共进退,鼓舞士气而已。 已是凌晨二更天,人乏马疲,最为困倦的时候,又战斗了一夜,每个人几乎都要瘫软。 只要他作为帝王精神抖擞地站在这里,底下的人就不敢懈怠。 此时,将士们胜利的欢呼声已过,正在忙着救火、打扫战场、救护伤兵、清除漏网之鱼。 慈宁宫的主殿烧成了一团漆黑的废墟,只留下一些断壁残垣。 死掉的人太多。断掉的头颅、胳膊腿、内脏到处都是。 李北辰同意了朱统领的提议,在空地上堆起了一层层的木柴,将尸体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上面。 李北辰想起少年时随父王在北境征战鞑靼后的雪地里的情景。 那时敌人友人泾渭分明。今日战场之上,却都是同胞同袍。很多逆贼穿着侍卫的衣服,与我方的人的尸体混在一起。满地流淌的鲜血也混在一起。 木柴堆前,摆放着三个人头,两位世子还有赫赫有名的秦将军。每张面孔上,都死不瞑目,充满了愤怒。 一股悲怆在李北辰的心底像河水一样缓缓流淌。 在旁人眼里看来,那就是年轻的帝王此时在凝视虚空,目光如海,无喜无忧。 李北辰的右手边站着江月白,左手边站着朱晟晔和毛玉良。 四个人默默地站立着。 江月白微微合上了眼睛,她想起了锦绣,她也是为今日胜利流血牺牲英勇赴死的人,也是一名钢铁战士。 锦绣...... 我宁愿你从未卷入这场纷争,我宁愿你永远只是那个天真爱撒娇爱睡觉的小妹妹。 锦绣。锦绣。 经过一夜的战斗,毛玉良胡子拉碴,棱角分明,目露凶光,却又满含泪水。 他的手下人称“林黑子”的林云璟,指挥同知,在阻挡援军进入慈宁宫中身中数箭,被生生砍成了肉泥,真正地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与他一起坚守慈宁宫门口英勇战死的还有许多年轻的侍卫,他们青春正好,许多尚未娶妻,或者刚刚娶妻。 朱晟晔神情肃穆地从侍卫手里接过一碗酒,恭敬地递到李北辰的手中。 “朕宣布今日为平叛谋逆、诛杀逆贼而牺牲的人皆为忠君守志之英雄。每人一次性给予抚恤金二十两。其父母享受其俸禄至其老死,由朝廷承担双亲丧葬费。其子年满十四后可入军营历练合格后授百户长,特别优异者入宫履父职。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安乐,愿国泰民安,愿再无叛乱!” 李北辰说完,对着逝者连敬了三杯酒。 接过朱晟晔递过来的火把,点燃了火堆。 熊熊的火光中,李北辰沾染了风霜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唯有眼神流露出深深的哀伤。 不少侍卫们开始对着火堆抹着眼泪。 满脸硬胡茬的毛玉良,一个时常骂着“他娘的”糙汉子,想到被剁成肉泥的手下林云璟,想到手下朝夕相处的小兵,没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用手臂挡着脸,压抑地呜呜哭成了个小孩。见到自己的直属领导哭了没有被皇上骂,压抑着的小兵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慈宁宫里处处皆是呜咽声,丝毫没有战胜后的狂欢与情绪高涨。 朱晟晔见状并没有斥责将士们的情绪,而是引领着大家开始唱军旅歌谣,以提振士气: 沙场点兵兵列阵,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弯弓弦响霹雳士。 此生不渝托江河,何处不埋忠臣骨?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赢得身前身后名,了却君王天下事。 一开始士兵们还沉浸在悲痛中,哽咽不能成曲,所以声音低沉零落。只能听到朱晟晔宏亮高亢和李北辰低沉浑厚歌声。 士兵们渐渐地被带动起来,跟着开始唱。尤其在毛玉良粗犷响亮又跑调的歌声中,士兵们才渐渐摆脱了哀伤的情绪,眉梢嘴角开始洋溢出笑意。 毛玉良的跑调能力太强,声音又太大,最后除了朱晟晔的人,全部带跑偏。 一时之间,最深沉的哀伤之中,响起久违的荒诞的笑声。 江月白第一次见到这种场合,心中像是一片荒漠,刮起了风沙,黄沙漫天。说不上悲伤,也说不上不悲伤。 只觉得内心沉痛,却又是那种闷闷的,不会让人哭泣的沉痛。 听着毛玉良的投入却又搞笑演唱,悄悄瞥见毛玉良一边高亢地唱着却一边悄悄地抹眼泪,江月白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里面的一句歌词:此生不渝托江河,何处不埋忠臣骨?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想起抗日战争、朝鲜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牺牲的革命烈士,遇到的苦难和困境远远胜过于今晚。 他们的名字逐渐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除了他们的亲人、后代很少人会记起,而他们战斗带来的和平、幸福与荣光只属于活着的人。 即使如此,先烈们想必在战斗时也如同今日的将士一般,为了心中的信义和责任,与危害国家和民族安全的人义无反顾地坚决斗争,抛却生死。 在豪迈中带着几分悲壮的歌声里,江月白眼睛湿润,对从过去到未来的“他们”肃然起敬,情不自禁地对着将士们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为了这次阵亡的将士,也为了后世的英雄们。 身边的人都注意到了江月白的鞠躬,也注意到了江月白白色衣衫上醒目的鲜血。 娘娘这一晚都在跟他们一起并肩战斗,再次见识了娘娘的英勇智谋。 在众人心目里,娘娘不仅仅是娘娘,也是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 他们在心底对江月白生出由衷的敬仰。 此世还没有对遗体鞠躬的礼仪风俗。娘娘如果给逝者磕头不符合礼仪,这一真诚的鞠躬就刚刚好。所以江月白的这一鞠躬,在众人的眼中,就是娘娘在以一种女性独有的慈悲温婉的方式给将士们送行。 而这种认同感和情绪共鸣,令他们倍加感动和温暖。 李北辰默默地牵住了江月白的左手,十指相扣。 今夜死去的人实在太多,院子里的火堆烧了很久,歌曲唱了一轮又一轮。熊熊的火光映照在所有人的眼中,红彤彤的。 唱着唱着,每个人的心就明亮了那么一点点。 毕竟我们赢了。 李北辰微微侧脸看去,江月白的面孔映在火光中有着一种别样的端庄温柔之美,令人不敢亵渎。 “谢谢你。” 江月白转过头来看了李北辰一眼,又回过头去看火堆,眉眼淡淡,表情极为克制,声音泄露了她的情绪,“臣妾想锦绣了。” 李北辰则转过头凝视着江月白的侧脸:“朕也是。” 第463章 这谁敢啊 火堆还在燃烧。 六王爷目光扫过李北辰与江月白牵着的手,淡声说道:“臣妾先去侧殿看看母后。” 李北辰关切地看着弟弟苍白的脸,“老六,天快要亮了,再过一会儿就要早朝。你不用忙着出宫。就先在侧殿歇着,等上过了早朝再回去。” 六王爷微微摇头,“皇兄,臣弟身子不适,头痛欲裂。看完母后,臣弟就回晋王府,今日早朝就不去了。” “也好。”李北辰点点头,“一会儿朕会遣两名太医跟着你回去。” 六王爷摆摆手,疲惫地说道,“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望了江月白一眼,就抬脚离开。 江月白默默地在一旁听他们讲话,冻得瑟瑟发抖。她身上的衣服忙活了一晚上,还是湿的,混着奔跑出来的汗水黏在身上,冰凉凉的。披风还是一坨湿布,紧贴在衣服上,冰冷的水汽浸湿了江月白薄薄的练功服,增加了这种冷感。 又有烟尘钻入鼻中,江月白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六王爷听到喷嚏声,禁不住回头看向江月白,定定地看了几眼,缓缓转过头去。 今日若不是她亲自带着人冲进火海,淡定从容地指挥安排众人施救,母后和自己恐怕都没有命活着走出来。 想到江月白那日在湖边救人的场景,也是这般奋不顾身,也是这般狼狈。 她总是在做着众人的保护者、强者中的强者。这令六王爷又心疼,又难过,又惆怅,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交织在心头,令他感到十分难受。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冰凉的手,“皎皎,你的手好冷,朕陪你回桃蕊宫。” 再一摸,江月白的披风和衣服都是湿漉漉,冰凉凉的,脱口而出问道,“你衣服怎么全都打湿了?” 问完后,李北辰自己瞬间回忆出了答案,江月白这是为了从火中救出太后,才淋湿了一身,“皎皎,陪朕去侧殿看看母后,换身衣服朕跟你一起回桃蕊宫。你这样湿衣服穿身上会生病。” 江月白低着头不敢看李北辰,生怕一不小心,就泪流满面,“皇上,臣妾想自己呆一会儿,自行回桃蕊宫。” “先去换身衣服再说。”李北辰忍痛,双手捧着江月白的手,努力温暖她。 江月白顺从地点点头。 此时沉浸在江锦绣去世的悲伤中,没有注意到李北辰脸上突然闪过的痛苦神色。 他们走进侧殿小花园时,迎面碰上六王爷。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老六,见着母后了吗?” “太医说母后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六王爷疲惫地说道,“大哥,我先回去了。” 李北辰目露担忧:“老六快回去好好休息。御医随后就到。” 对身旁的梁小宝吩咐道:“小宝,让毛玉良派一队侍卫跟着六王爷回去。” 六王爷习惯性地推辞:“皇兄不必了。逆贼都已经被悉数诛杀。” “好了。不用推辞了。就这么定了。坐朕的轿辇回去。小宝你赶紧去安排。” 梁小宝带着六王爷离开。院子里只剩下江月白和李北辰二人。 此时已经丑时末,再过一小会儿,就到了李北辰上早朝的时间。 此时李北辰也感到困倦袭来,鏖战了一整夜,此时只想抱着江月白躺在榻上相拥而眠,好好睡一觉。 远远地听到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痛苦的尖叫声和呻吟声。 李北辰带着江月白进去,在外厅碰到了正在踱步的方院判和左院判,他们面色苍白,神色焦急。一旁的椅子上,院使姜余微合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见到皇上进来,两位院判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姜余院使听到声音睁开眼,连忙也站起身,在皇上面前跪下,告诉李北辰太后娘娘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从里间传来太后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尖锐凄厉。 李北辰听着心急,怒道,“太后身中寒毒,你们不想着如何替太后解毒,却在这里束手无策。若太后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不是臣等渎职不治,是......是太后不让臣等进去施治。”姜余额头上满头大汗,欲言又止。 “胡闹!”李北辰一甩袖子,就要往里走,却被江月白轻轻扯住了袖子。 江月白回想起在石洞里见到的场景,仔细听太后如今的叫声,痛苦中带着婉转的欢愉。这就很蹊跷了。 再加上三位太医的推三阻四,欲言又止,答案呼之欲出。 让皇上亲眼撞见自己亲生母亲背叛先帝,在榻上与其他男人身下承欢,婉转缠绵,这谁敢啊。 在皇上心中先帝不仅是位父亲,更是文功武绩卓越、征战杀伐的天子,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是神圣高大不可轻犯的。 何况皇上一向孝顺尊敬自己的母亲。 瞬间西施上身,眼含泪光,娇娇柔柔地拉着皇上的手说道,“皇上,臣妾感觉好冷。先陪臣妾去换身衣服好不好。臣妾这样浑身是血的去见母后也不合适。” 李北辰对着姜余他们三人冷哼一声,双手握住江月白的手,暖声说道,“朕陪你去。” 江月白在昨天上午在侧殿换洗衣物的房间里,找到了很多备用的衣裳。放在这里的衣裳大多鲜艳华丽,没有素淡的。江月白只好挑选了一套淡绿色系的衣衫。 就在她完全除去衣衫后,将要套上衣衫时,皇上走了进来,手指抚上了她凝脂般的皮肤,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手轻抚在她光滑的背上。 此时皇上已经脱掉了沉重的铠甲,身着明黄色的常服。 人越是压抑疲惫时,反而越渴望这种最原始的亲密接触,渴望亲密、快乐、宣泄和被抚慰。 而且对江月白的渴望已经压抑了许久许久,昨日才有了两人的初次亲密。此前的全部心思都在应对叛贼上,此时一旦两人独处,触手可及,强烈的渴望就疯狂地往上蹿。尤其是今日她站在他身旁,为他再次豁出性命而战。 她不知道,于李北辰而言,她身着先帝的披风,提着剑冷着脸嘴角却总勾着微微一抹冷笑,看向他时却眉眼温柔的样子有多性感。 李北辰抵着她,灼热地注视着她,抬起她的下巴。 却见她脸上滑落两行清泪,垂着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皎皎。”他声音有些粗哑,“别哭。” 你哭,我心疼。 李北辰粗糙的手指滑过江月白的脸颊,轻轻地替她揩掉眼泪。再退后一步,严肃地替她穿好衣服,系好腰间的束带,披上厚厚的外披。 此时她换上女装,就像换了一个人,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她清新大气,却又温柔娇媚,风情万种。 李北辰克制住内心翻涌的热浪,脸上平静如常,只是没有了冷漠,换作温柔和关切。 克制是他从前每天都在做的事。在江月白面前情不自禁地经常性失控。但如果想刻意去控制,不是不能。 他将江月白温柔地圈在怀里,轻轻地将她的头拨动过来靠着自己的胸膛,再把她的两只手都拉过来,环抱在自己的腰上。 江月白就像木偶人一样任由李北辰动作,闭上眼,泪水如珠子一般滚滚地落下,忍都忍不住。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依偎着。 这一刻没有太后。 只有我们。 还有我们心中默默的一起思念着的锦绣。 第464章 锦绣的遗言 其实此时的江月白也是蒙的。 脑子里能想到的方案,只有一个“拖”字诀,避免皇帝亲自撞见翻车现场,就算大功告成。 所以她就坚持一条,紧紧地抱着皇上的腰不松手,撒娇央求皇上亲自给自己摘下发钗,解开发髻,央求他给自己梳头。 李北辰逐一照做。江月白缠着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一个“不”字。 江月白甚至因为李北辰给她梳头发梳理得太慢太久太舒适,渐渐地在他的怀里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浅浅的睡眠之中。 迷迷糊糊的被李北辰抱上了房间里的贵妃榻,斜倚着被搂在怀里,枕在李北辰的胳膊上。 在这个过程中,李北辰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左手异常的疼痛,却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闷哼,只为能让江月白好受些。 而且,他喜欢被江月白强烈需要的感觉,喜欢她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不松手,喜欢她以带着几分江南吴侬软语的味道向自己娇柔地撒娇。 李北辰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手指尖轻轻地绕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乌黑亮泽,头皮干净得没有一丝皮屑,有一股好闻的碧螺春茶香味。 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轻声问道,“你是用碧螺春茶水洗头吗?以后也给朕用茶水洗头好不好?你的发香朕很喜欢。” 说是问,其实不过是自言自语。 江月白却迷迷糊糊中本能地“唔”了一声说“好”,还懒懒地笑着,明明她还在沉睡中。 李北辰心满意足地笑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心想,皎皎大概是极爱我的,不然为何在梦里都对我有求必应。 他的心变得很舒缓很舒缓,虽然如今周围已有八个贴身侍卫在警戒着,但他担忧宫里还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不敢真正入睡。 但想到江月白惨死的爹爹和故意逼疯的继母,不仅仅是灭门惨案,更是杀人诛心,对江月白最在乎的人进行羞辱和毁灭。 李北辰知道江月白跟自己不一样,有着极为幸福的童年,与家人们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知道这样的消息,想必受到的打击会更大。 他脸上失去了笑意,变得冰凉,他轻握着手指,心里恨恨地发誓,一定要到底彻查是谁做下的事情,不仅要把直接凶手碎尸万段,幕后黑手也绝不放过,还要想办法尽快找到江月白的弟弟。 李北辰忧郁地抚着江月白的头发,喃喃地问道:“皎皎,希望你醒来后,不要恨我。” 说完,他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心就像坠入冰水里,冻得生疼。 隔壁太后呻吟的声音渐渐变得稀疏、低缓,没有之前那般的尖锐、频繁。 李北辰心想,也许皎皎刚刚说的话有道理。太后也许只是想自己呆一会儿,而且夜深了再疼痛也是困的,被一圈太医围着可能睡不着。 侧殿里没有被子,只有个薄薄的毛毯,两个人就这样蜷在一起,彼此抱着,相偎相依,彼此支撑彼此取暖。 他紧紧地抱着江月白,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一滴泪无声地落在她的衣领内。 这滴泪,说不清是为谁而流。 江月白之所以会懒懒地笑,还会温柔地回答“好”,是因为她梦到了锦绣。 迷迷糊糊中梦到了江南苏州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苏式豪宅里,在花园里的槐树下,她推着锦绣荡秋千。 锦绣大声笑着喊:“姐姐,姐姐,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江月白就大笑着喊道:“好嘞!坐稳了啊!” 不知为何锦绣飞到最高点的时候,突然就松开双手,竟然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江月白冲过去想要接住妹妹,却没有接住。妹妹仰面掉在地上,粉色的裙子散开着,睁着大眼睛瞪着自己,头边满是鲜血。 “锦绣,锦绣!”江月白抱着妹妹的头,手足无措,绝望地痛声呼喊着。 她的肩头剧烈的耸动着,身子在轻轻地颤抖,她能感受自己被一个坚实的怀抱紧紧地拥抱着。 “皎皎,朕在这里,朕在这里。” 李北辰摸了下她的额头,攥住她的手,急切地呼唤着。此时,他希望自己身上真有叫龙气的东西,能驱除梦魇,护住江月白的心神。 江月白苏醒过来,背上全是冷汗,冰凉凉的。她苍白的嘴唇微微的颤动着,双眼含泪看向李北辰。 “皇上,我梦见了锦绣,推她荡秋千。她最喜欢荡秋千。然后,她...她...” 江月白手足无措地望着李北辰,“她......她......掉下去了,我没接住她。” 她就掉下来摔死了。 李北辰点点头,吻了吻她眼睛上的泪水,温柔地问道:“锦绣她很喜欢荡秋千?” 江月白抹掉脸上的泪水,意识瞬间回到现实中,她垂下眸子,过了半晌才答道:“是,锦绣她特别喜欢荡秋千。还喜欢荡秋千时穿长长的裙子。” 又菜又爱玩的那种。 喜欢一边喊着,“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又会接着尖叫,“太高了,太高了,好害怕”,飞扬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告诉自己,因为被推高的时候,裙子会随着风飘起来,感觉就像是飞起来。 李北辰想了想说道,“那就在桃蕊宫给她搭个秋千吧。” 江月白此时已经从混乱的梦境里彻底醒过来,也清醒地意识到锦绣她真地死了,低声问道,“锦绣,她,她什么会下葬?我到时候能跟着送一程,送她去皇陵吗?” 她说着说着就满眼噙着泪花。 她缓缓摇着头,依然不肯相信,不能接受,她最最好的妹妹,两世中对她最最好的三个人之一,已经彻底离开她了。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说:“皎皎,你当然可以去送她。但你要答应朕,要保重自己,不可折磨自己。这也是锦绣她最后的心愿。如果锦绣在天有灵,她一定舍不得你为她这样难过。” 他想起了带着锦绣进入桃蕊宫密室后发生的一切。 江月白静静地靠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讲。 “江锦诗在匕首上淬了毒,所以锦绣很快就不行了。她承受了很大的痛苦,但她一直笑着,就......就跟她平日那样。她是笑着离开的。她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她求朕答应两件事,一件就是好好对你,对你们的爹娘,不可辜负你,要多生几个孩子;一件是...如果江锦诗没死,不要杀她,留她一命,让朕告诉她,锦绣不怪她,她永远是锦绣最爱的小妹。” 听到这些话,江月白没有再流泪,点点头,毫无情绪地说道:“我知道了。” 锦绣,你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果然到死都深爱着妹妹江锦诗,甚至杀死了自己,依然选择无条件地原谅了她,为她求情。 江月白心想,如果换做自己,大概不会吧。既不会求她活,也不会求她死。一别两宽,来生来世再也不见。 李北辰没有告诉江月白,江锦绣临死前,对他提的最后一个要求是,像亲姐姐那样亲亲她,她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临到最后,锦绣明明很渴望,却只让他碰了碰嘴唇,笑着轻声说道:“甜甜的,很好。” 江月白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正在缓缓变浅,轻声叹道,“天亮了。” “天亮了。”李北辰亦跟着叹道。 江月白想到天亮后要回去在桃蕊宫布置灵堂,斟酌了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今日会通知臣妾的爹娘吗?能否允许他们进宫来见锦绣最后一面?” 第465章 皇上,您的手 李北辰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朕已经命人去请你的爹娘。晚些时候会到。” 坐起身子,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早,你且歇着,昨晚累了一夜,不必起身。” 说完喊梁小宝捧着朝服进来。 李北辰起身后,故意转过身子去,用右手托住左手,眉头轻蹙。 梁小宝惊呼,“皇上,您的手。”喊完朝江月白飞速瞟了一眼。 “无妨。”李北辰装作随意地张开双臂,等着梁小宝更衣,然而在钻心的疼痛下,禁不住轻微地“唔”了一声。 江月白迅速地跳下贵妃榻,连鞋子都没穿,奔到李北辰的身旁。 此时李北辰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嘴角含笑地望着江月白,瞟了眼她赤着的脚,手上痛着,心中甚是愉悦。 “怎么回事?”江月白伸手想去看李北辰的左手,却被他转身避开。 “无妨。晚点喊太医看看就好。”李北辰右手托着左手,淡淡地说道。凭感觉,似乎是又断了,只是表面的皮肉还连着。 昨晚的一宿的恶战,他始终被团团围攻,时刻性命攸关,未曾有一刻敢松懈。 “臣妾这就去喊太医。”江月白随脚地屐上鞋后就奔去隔壁找姜余。 昨晚是第一次见到姜闲的哥哥姜余,匆匆一瞥,没有印象。姜余长得跟弟弟有些相像,但气质大不相同。 姜闲高鼻梁大眼睛眉毛浓密,脸部瘦削凸显出颧骨,虽然在当了院长之后收敛了许多脾性,努力适应宫内的生活,但性子经常流露出几分散漫不羁。 而哥哥姜余宽阔饱满的大脑门,眼睛深邃沉寂,眉毛形状柔和,鼻头和鼻翼圆润,几乎看不见颧骨,给人感觉温润沉稳而没有攻击性。 江月白奔进来时,他正在喝茶。 见到江月白一身淡绿色女装匆匆闯入,姜余放下茶杯,站起身,似乎有些惊讶。 “请问娘娘这是?” “快去隔壁给皇上看看手。” 说完之后,江月白问边上的方院判,“太后的病如何了?好了点吗?” 方院判抬眼看向姜余,姜余拎起医箱,沉吟一瞬后,答道,“看起来似乎有些好转。” “哦,那就好。”江月白没有深究,就带着姜余匆匆离开。 剩下方院判与左院判相互对视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不好,他们没进去看,无从知道。仅凭太后的喊叫声来看,似乎好了些。 江月白在奔跑中跑掉了鞋子,停下来穿鞋,命姜余先进去给皇上看病。 姜余停下脚扭头看了正在穿鞋子的江月白一眼,惊讶于她的率性赤诚。 如实说,在昨晚亲眼见到江月白打打杀杀之前,他印象中的后宫妃嫔都应该是矜持高傲的病娇体,动不动就头痛脑热,捂着胸口说,“臣妾头疼胸口闷”的弱不经风。昨晚换成男装也就罢了,如今都换成了女装还这么不讲究吗? 成何体统! 急什么急,有什么好急的。遇事要淡定。 回头得回家跟娘子讲,以后万不可把自己的闺女教成这个类型。 “瑞婕妤呢?”李北辰疑惑地问道。 姜余弯腰拱手,“娘娘跑得太着急,鞋子掉了。” 李北辰勾着嘴角笑了,笑得很开心。 姜余心中腹诽,娘娘这套心机玩得溜啊,果然自古套路得人心。 江月白慢悠悠地穿好鞋子,调整了下表情后,急匆匆地跑进屋,一脸焦急地问道,“姜大人,皇上如何了?” 姜余猜得没错,江月白就是在套路皇上。着急归着急,怎么可能能把鞋子跑丢。 在领导面前表现得对他的忠诚和关心,造作夸装一点根本没有关系。 又委委屈屈地跟李北辰诉苦,“皇上恕罪,臣妾刚刚把鞋子跑掉了,太丢脸了。” 李北辰刚刚亲眼见到江月白鞋子都没有穿好就往外跑,所以一点不怀疑江月白的鞋子跑掉了的合理性,闻声说道,“没崴到脚就好。” 江月白又开始胡扯:“还真崴了下,不过不算太严重。一会儿擦点跌打油就好。皇上您的手怎么样的了?” “皇上,如果臣轻轻摁一下,您感到疼,您就说。臣好判断伤势。”姜余恭恭敬敬地说道。 李北辰为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现在不摁都很疼。 姜余这里捏捏,那里掐掐,时常抬起眸子,瞧瞧皇上的脸色变化。 李北辰全程都很疼,有些被姜余摁到的地方钻心的疼,那个“疼”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轻皱着眉头,紧紧地抿着唇,偶尔会微微合上眼睛,额头鬓角上冒出来汗珠,默默地隐忍着。 依然保持着清冷、高贵、霸道、不容轻视冒犯的帝王之姿。 但姜余仅凭皇上眉间轻蹙的程度大致判断出了李北辰的伤势,问过皇上断手的过程和接手的过程后,告诉皇上,他的手需要切开皮肉敲断后重新再接。 梁小宝想想昨天的情景就疼,小声说道,“皇上已经重接过一次了。” “多嘴。”李北辰冷冷地骂道。梁小宝立马噤了声。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角色的变化。 姜余面不改色,淡定地说道,“必须要切开敲断重接。已经有地方长歪。如果不及时重接,这只手以后没法用。” 江月白呆在一旁,注视着李北辰,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昨晚还为她做这个做那个,抱她躺上贵妃榻,甚至好像还被她拽过来枕在头下过...... 她还没有狂妄自大到觉得皇上爱上了自己,更不会有皇帝今生从此只爱她一人遣散六宫的幻想。 只是觉得这老板对下属还不错,赏罚分明,员工福利丰厚,还算有前途。 还好没有穿越到嘉靖那种搞死几任皇后拿小宫女炼丹的冷血暴虐的君王宫里。 李北辰瞧了一眼呆呆望着自己的江月白,淡淡地说道,“那就等朕下了早朝后敲断重接。你现在可以去准备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终于找到可以暂时瞒过江月白关于爹娘惨剧的借口。 “微臣遵旨。”姜余毕恭毕敬地说道,又转身对江月白行了个礼,“娘娘的治伤膏也要准备起来,尽量多准备点。” 正好趁机搜刮点来,研究研究。到底是什么成分,能够让生肌接骨的功效这么强,堪比当初华佗给关羽刮骨疗伤的药膏。 江月白回过神,淡淡地说了声,“好。” 李北辰仔细听了下,依然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太后的叫声,但听起来似乎好多了,关切地问道:“姜院长,太后那边如何了?” 对于这个问题,姜余早准备好了话术,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后服下了瑞婕妤娘娘的药后,看起来似乎有所好转。” “两个院判这两天就侍奉在太后身边。你先退下吧。” 姜余退下后,江月白酝酿出来泪眼朦胧,轻轻地拉着李北辰的袖子,低唤,“皇上......您怎么不早告诉臣妾。” 李北辰笑着用右手拍拍江月白的胳膊,“你不用自责。不是因为你。” “可是......”江月白欲言又止。 李北辰轻轻刮了下江月白的脸,“朕现在要去早朝。你去桃蕊宫取了药膏,就去勤政殿。你到时候给姜余打打下手。另外,朕已经传旨下去,从今日开始,在皇后康复之前,由你来代理宫务。今日正好借着请安让他们都去桃蕊宫祭拜锦绣。” 第466章 娘娘请留步 皇上说这话时,嘴角含笑,神情愉悦中似乎带着一丝被感恩的期待。 江月白愣了下。 突然听到自己即将临时代理总裁,全面管理后宫业务,她确实有些惊讶。 若是从前,江月白听到皇上让她代理宫务,她会很兴奋,同时还会假意推辞一番。 毕竟是个烫手的山芋。 做得好会说故意出风头,有非分之想;做得不好,两面不是人,上级下级全部得罪光。 但江月白已经位至婕妤,再升两级就是妃位。已然是所有嫔妃里除了皇后、和妃和璟妃之外位份最高的人。恰好太后病重。 可以说,此时由她代理宫务算是临危受命,名正言顺。 何况还可以让所有人来拜祭妹妹江锦绣,令其真正享受妃位的死后哀荣。 虽然人已经不在了,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但江月白觉得有也挺好。 江月白才不信什么默默死去,默默奉献的无名之辈那一套。 都付出命的代价了,争取点风风光光的荣誉和待遇怎么了?这是对妹妹人格正式肯定和尊重方式之一。 江月白庄重肃穆地行礼拜谢:“谢皇上信任。臣妾必将替皇上和皇后分忧,代为打理好后宫,做好本分的事情。” 她的面容和语气没有一丝欢喜,非常平静,平静到李北辰感觉意外,甚至有一丝失落。 在他印象里,后宫的权力争斗跟前朝一样激烈火热。 皇后曾试图全面把控宫务,璟妃与和妃则总想试图查收宫务,跟皇后分权。璟妃拿到代管宫务权力那晚喜形于色。 他打量了下江月白后,温声说道,“你不要太累着。让她们有事说事,无事早点散会。” “是,臣妾遵旨,”江月白十分谨慎地答道,意识到自己的严肃,抬眸浅浅一笑,“臣妾谢皇上关爱。” 身着女装的这一抬眸,不过十分浅淡的一笑,却瞬间就撩拨起了他的情绪,几欲爆炸。 李北辰微微一怔,单手揽过江月白的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照顾好自己。” “好。” 皇上离开后,江月白径直拎着剑走出了偏殿,没有去太后那边查探究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要做带来坏消息的那个人。“信使效应”是全人类的一种普遍心理,也就是中国人说的“报喜不报忧”。 英文里都有一个专门的俚语来说明这种现象,叫“射杀信使(shoot the messenger)”。意思就是,当我们听到一个坏消息时,我们会因为不喜欢这个消息而迁怒于带来坏消息的人,会情不自禁地想把这个人干掉。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飞机晚点了,在登机口通知消息、接待咨询的人,备受攻击与责难。其实这关他什么事呢? 飞机晚点又不是他造成的,他只通知消息而已。 其次就是医生。明明是自己的身体生病了,却有不少患者和家属把怨气撒在医生身上。 在公司里也一样,尽量不要成为最先报告坏消息的那个人。如果提前知道\/猜到了,最好憋在心里,忍住。 如果实在不得不成为通知坏消息的人,最好在深夜群发邮件。这样每个人看到邮件的事件不同,负面反馈有先后,情绪有缓冲。 尽量避免当面宣布,以防意外发生。 毛玉良静静地等着江月白出来,已经遵照皇上旨意,安排好了桃蕊宫的安保工作。 “娘娘请留步。” 江月白正要坐上马车时,听到有人喊她。 见是毛玉良,她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等对方开口。 战事已结束,她不想跟宫里任何侍卫有任何联系。昨晚与毛玉良的单独谈话,不过是希望策反他而已。 毛玉良从江月白走出侧殿大门就开始看了。 一身宽松的淡绿色衣裙掩不住出江月白身材的婀娜。 与昨日石榴红的耀眼妖娆不同,与后来的白色干练霸气也不同,今日的她宛如夏日的荷花,清雅安静而温柔。 他假装在巡视,远远地看着,却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心头有一股情绪令人躁动。 待江月白走到眼前,毛玉良双手捧上一柄剑,语气明显地放轻放软:“这是娘娘的玉泉剑。” “嗯。”江月白眯眼看了下剑身,血迹已经清理,光洁如新,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少年的面庞,“谢谢。” 这是皇上送给她的第一柄剑,也是她第一次杀人的剑。 被有心人送回来,江月白倍感愉快。 毛玉良:“娘娘,遵照皇上旨意,属下已经安排了十个得力的侍卫守护桃蕊宫。” 江月白静静凝视着毛玉良的眸子:“得力不得力倒是其次,要忠心。忠心才有用。” 毛玉良粗硬的胡子茬抖动着,眉眼桀骜不顺,闪过一丝尴尬,“娘娘放心,忠心得很。” “那就很好。”江月白声音淡淡的,转身就走。 “娘娘,还有这个。”毛玉良手掌上放着一块观音玉佩,“这是陈明光脖子上的玉佩。末将想,或许娘娘有用。” 江月白想了想,从头上取下金钗,放到毛玉良的手中,“毛将军,请把玉佩转交给陈明光的亲人。” 毛玉良一愣,盯着手上的金钗,“娘娘这是?” “给毛将军的辛苦费。本宫不喜欢欠人人情。”江月白看了毛玉良一眼,两下子就跃上了车。 毛玉良瞪眼,“你......” 他还以为已经交上朋友,搭上线了,结果搭了个寂寞。 江月白似笑非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马车卷起些许尘土,扬进了他的眼睛。 他揉了揉,那抹绿色的身影就不见了。 只有手中的发钗,提醒这一切都不是梦。 “辛苦费?呵呵。”毛玉良摇摇头,自嘲地说道,顺手收起了发钗。 毛玉良正在指挥侍卫们清查主殿废墟中物品时被人拍了拍肩膀。 回头一看,竟然是禁军大统领朱晟晔来视察工作。 朱晟晔例行地询问了几句进展后,就把毛玉良喊到一旁偏僻处单独谈心。 “老毛,挺会演戏啊。早上哭得可带劲。” “呵呵呵。啥事都瞒不过朱统领的火眼金睛。”毛玉良摸着肚皮转圈圈,讪笑着说道,“他娘的,朱统领就是威武。” “得,别拍马屁。我不吃这套。”朱晟晔斜睨了毛玉良一眼,负手望着慈宁宫的宫门口,神情凝重,“昨晚瑞婕妤家十一口被灭门,弟弟失踪不见。” 他昨晚见到江月白时不好的预感,陡然间变成真的,令他对江月白的遭遇感到深深的哀痛和同情。 “他娘的,谁干的?”毛玉良脱口而出。 “还不清楚,昨晚到处都在杀人放火,估计难抓。”朱晟晔叹了口气。 转头盯着毛玉良,语气严厉地提醒道,“给娘娘安排的侍卫,不要玩心眼。你给我玩心眼,本将第一个不放过你,皇上更不会放过你家人。” “绝对不敢,绝对不敢。”毛玉良连忙笑着说道,“朱统领放心。娘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第467章 太后的病 朱晟晔骑马离开后,毛玉良还呆站在宫门口很久。 毛玉良擦了下额头上的薄汗,“他娘的!” 朱晟晔果然是个千年老妖怪,被他说中了,毛玉良安排侍卫时确实安了私心。他此时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弄巧成拙就好。 转身朝偏殿走去。 赵飞是他的心腹之人,昨晚竟然一整夜都没有过来向他报告太后那边什么情况。 给太后下毒这事儿,他之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听昨晚太后那惨叫的声音,这毒恐怕是毒王性质,把人往死里虐。 待他走到偏殿门口时,见赵飞倚靠在柱子上发呆。 仔细一看,面色发黑,眼下乌青,神色极为困倦。 待他走近了,赵飞竟然还没有察觉。待他咳嗽了两声,赵飞才回过神来,差点腿一软跌在地上。 毛玉良以为是赵飞听着太后惨叫熬了一通宵,所以这般憔悴,拍着赵飞的肩头说,“赵飞,昨晚辛苦,快回去打个盹,再过来。” 赵飞身子一颤,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似乎努力在睁开眼睛,“好。谢毛哥。” 私下里,毛玉良一直让自己的几个心腹喊自己“毛哥”以示亲切。 毛玉良随手撕掉嘴唇上的老皮,摆摆手,“去吧。” 倚靠在赵飞刚刚依靠过的柱子上,远远地望着赵飞的背影。这小子怎么走路跌跌撞撞的,似乎腿软没力气。 他娘的。一想到这个,他也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腿发软。 跟江月白一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粒米未进,滴水未喝。 他摸着口袋里的发钗,昨天的一幕幕闪过脑海里,尤其是江月白高举着二世子的脑袋,一把甩给朱晟晔的样子太飒了。 来回摩梭着起皮了的嘴唇。他在想是彻底投诚了呢,还是继续做双面间谍。 如果彻底投诚的话,他觉得应该要送江月白一份大礼,不然打动不了这个冷血冷心的女人。 他在琢磨,是替江月白找到灭她家全门的人还是替她找到她弟弟。想来想去,替她找到弟弟似乎更容易些。 虽然皇帝一定会秘密派出人进行拉网式地搜查。但他似乎有点眉目。 之前他骗了江月白,他并非没有见过皇太子母子。 陈相此前一直瞒着他们皇太子母子的住处。但他是什么人,他是金吾卫指挥使。没有几把刷子和情报系统怎么能做到这个位置。 经过长期的跟踪,他自然是找到了这对母子。同时因为陈相和手下几乎不联系这对母子,除非有必要,所以陈相都毫不知情。 他不仅秘密地去见过这对母子,确认过那病孩子就是皇孙,还把那宫女给睡了。 在他心里,把女人睡了,这个女人自然就会对自己产生依附感和归属感,就不会轻易出卖他。 凭这一点,他觉得江月白武力值厉害归厉害,格局归格局,心机还是欠缺了点。 否则她怎么会以为自己一个金吾卫指挥使,蠢到仅凭陈相画的饼就会给陈相拎着脑袋卖命? 想到她水嫩嫩跟豆腐样的脸蛋,心中叹道,还是太年轻。 如果陈相把江月白的弟弟藏起来,就陈相谨慎多疑的性格,很少会相信人,说不定还是那户人家。 毛玉良思绪万千,恨不得马上去郊外找一找看一看。 慈宁宫侧殿内。 左院判和方院判进去太后房间后,十分局促,低垂着头,目光看向地上。生怕看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杀人灭口。 太后此时已经穿好衣服,神采奕奕,面色白皙中透着一抹红晕,眸间皆是轻快,体态上有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尽管已经尽力地板着脸,却依然给人感觉眼角嘴角噙着笑意,与往日十分不同。 还会时不时地发出痛呼,在两人耳中听着却有着奇奇怪怪的音调。 太后听说魏王被斩首后又分了四肢,连连冷笑说好。 接着又问了些昨晚后来的战况,还有皇上的身体状况。 方院判和左院判小心翼翼地答着,专拣好听的说,报喜不报忧。比如说皇帝手要切断重接这事儿,打死不会说的。 太后听说造反的平西王爷的两个世子被诛后十分满意,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隔着白帕子,两位院判分别号了脉,从指尖的触感来说,已经不似昨晚时那般寒气逼人,沁入指尖。 又装模做样地望了望太后的气色,同时弯腰拱手:“恭喜太后,比昨日大有好转。寒毒已经清除了不少。看来瑞婕妤的解毒丹发生了效果。” “瑞婕妤?”太后皱眉问道,“怎么又是她?” 昨晚一直痛得迷迷糊糊,被太医灌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不知道里面还有江月白的功劳。 一次次地被江月白救,如今太后感到烦躁。 她最恨欠人恩情。救命之恩尤其如此,可以说叫恩重如山。 这已经是江月白第二次救她的命。太后已不知道用什么可以报答偿还这份恩情。偏偏这份恩情会一直绑架着皇家。 以后她做出再过分的事情,提出再过分的要求,都会有这么一份依仗。如果他们皇家拒绝,那么反而可能被认为忘恩负义。 就太后看来,这样的情形下,或许死了比较好。 一个“怎么又是她”令方院判和左院判心中一颤,悄悄交换了下神色,看来大事不好,本能地想出去后给姜院长通风报信。 方院判就把江月白昨日如何拿出解毒丹和为了化解凶险,将仅此一颗的保命丹拿出来的过程给太后讲了一遍。 太后高兴地问道:“皇上把仅此一颗的药给了哀家?” “回太后娘娘,确实如此。”方院判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太后的面色,小心翼翼的说道,“瑞婕妤娘娘说,此药仅此一颗,原本留给皇上的。” 太后心中大悦,频频点头,“皇上果然孝顺。哀家没白疼他。” 忽而又皱眉带着怒气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瑞婕妤娘娘?” 太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位份的问题。 她什么时候晋的婕妤?哀家怎么不知道?反了天了。 竟然一次连升四级,还有没有把宫规放在眼里?! 方院判急中生智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臣也不知道。可能,可能一时糊涂叫错了。” 太后一生气,五脏六腑连骨头缝里都剧痛地疼痛起来,又开始极为尖锐地叫起来,痛得她面目全非。 她努力坐起身,一把抓住方院判的胳膊,方院判慌乱地说道:“太后,臣,臣......” 方院判半天说不出话来,对左院判喊道,“左院,你,你来给太后扎一针......” 左院判手里拿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针,半天下不去手。 因为太后在床上痛得翻滚着,衣衫不整。根本没法扎针,除非有人能按住太后的四肢,不让她乱动。否则扎错了穴位,只会害人。 方院判从太后手里扯出胳膊,往外跑,“左院,你先忙。我去外面叫赵将军。” 左院判:“......” 第468章 速召韩子谦进宫 左院判手里拿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针,半天下不去手。 因为太后在床上痛得翻滚着,衣衫不整。根本没法扎针,除非有人能按住太后的四肢,不让她乱动。否则扎错了穴位,只会害人。 方院判从太后手里扯出胳膊,往外跑,“左院,你先忙。我,我那个去外面找赵将军。” 左院判:“......” 方院判火速地关上门,站在门口,抚着胸口,擦着头上的汗。 对不住了,左院判,送你一段普通人无福消受的风流快活。 刚刚赵将军出来满脸发青,萎靡不振,一看就是被榨干了。 他好奇地号过脉后,更是发现寒气入体,阴虚阳亏,命不久矣倒不至于,但是有几成的概率会伤了根本,比如不育早衰早死一类。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根本不敢说,不敢想了。毕竟谁也没有进去屋里亲眼见到什么。 对患者病情和治疗手段保密,是做医生的基本准则。是他们小命的基本保障。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左院判抹着汗冲了出来。 “快去找毛将军,太,太后,宣,宣,宣韩子谦大人觐见。” 说完话,挥动着手指半天说不出来话,憋了半天刚才说道,“你,你,你,卑鄙。” 方院判心虚故而抬高了声音,“我哪里卑鄙了?针灸是你的特长啊。给太后扎一针,扎好了,那可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左院判瞬间堆出笑脸,搞得方院判莫名其妙,心虚得更厉害了,正要说话。 谁知左院判往边上一错,躬身媚笑着说道:“毛将军,正要找您呢。” 毛玉良刚刚就在旁边依靠着柱子琢磨事,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故而进屋探个究竟,便听到了扎针的那番话。 左院判就把紧急召韩子谦大人进宫这事跟毛玉良说了。 毛玉良听着里面传来太后凄惨的哀嚎,琢磨了下。 刚刚听侍卫们间传言太后中毒甚深,命不久矣,可能午时就没了性命,所以叫得这般凄厉痛苦。 那韩子谦大人作为帝师,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淡泊名利的冷傲散漫性子。不仅被允许在皇宫里穿米白色这样不吉的颜色,还想翘班就翘班,照样每月领工资。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帝师,太后这么一大早传韩子谦大人觐见,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遗愿要交代,说不定是临终托孤。 想到如此,毛玉良心下暗喜,真是鸿运当头,时来运转,竟被自己连连撞上了大造化。他暗自打定主意,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波。 故作淡定地抬了抬下巴,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外男不可随意进后宫,需要圣上召见。如有特殊紧急情况,需要进行详细说明。你们这个属于特殊紧急情况吗?” 左原判老实,想不出来理由,只能自己急得团团转。 方院判脑子灵活,他反将了一军,“太后在屋内病情严重,情况不佳,召韩大人进宫自然是有十分紧要的情况。万一耽误了事情,毛将军担待得起吗?” 毛玉良装作很害怕又很为难的样子,“本将担待不起。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方大人可否写张纸条给下官。这样韩大人进宫时,各个宫禁的人才好放行。” 方大人秒懂毛玉良的意思,心想这毛大人黑吃黑一把好手。 不过没办法,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太后如果非要脑袋,他就脱裤腰带。但现在要韩大人,他就只能以脑袋做担保了。 他就写了一句话“太后病危,速召韩子谦进宫”,签上他和左大人两人的名字。 毛玉良瞅了瞅墨迹未干的字,捉住方大人的手,就要以剑放血,吓得方大人连忙说,“我懂我懂。自己来。” 说着就咬破手指,在纸上暗上了手印。见方大人按了,左院判也跟着想咬破手指,结果越急越咬不破,还是毛玉良给轻轻划了一刀,放血按上手印。 划手按爪印时,左院判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人称“左一针”给人扎针灸吃饭的手从此怕是要被划残了。 结果发现人家胡子拉碴,却胆大心细,剑术了得,跟用小刀一般灵活。只是浅浅的一刀口子,挤一挤才能冒血,都感觉不到疼。 心里顿时对毛玉良那是又敬又怕。 毛玉良拿着两位副院长批的条,交与另一名心腹陆昆明,领着陆昆明一路宫禁打招呼打过去,最后送到奉天门大门口,叮嘱一番方令陆昆明出宫亲自去接韩大人。 陆昆明到达韩子谦府上时,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韩子谦正与石桌旁与一女子下棋。 那女子着海棠色为主色调缀着深绿色的衣衫,娇俏靓丽。与韩子谦的一身洁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仿佛一个在冰天雪地的冬天,一个在繁花似锦的春天。 在陆昆明左脚迈入大门时,韩子谦落下一子,面色愉悦地说道,“我赢了。” 那女子娇俏地哼了一声,“下次再赢你。” 抬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向陆昆明,又转头看向韩子谦,“哥真是料事如神,你等的人来了。” 看得陆昆明眼前一亮。天才蒙蒙亮,就在这里下棋玩,如不是女子口里喊着哥,真是顶顶般配,情投意合的璧人一对儿。 “嗯。来了。”韩子谦脸上看向陆昆明时,他的笑容瞬间凝结成了冰霜,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的模样。 不知这句来了,是对女子说的,还是对陆昆明说的。 陆昆明一愣,难道他们知道自己要来?真是奇怪。不然为何女子说自己是韩大人在等的人。 在好看的女子面前,糙汉子都会变得有几分礼仪。何况陆昆明本就是世家子弟出身。 陆昆明微红着脸说道:“韩大人,下官一早冒昧打扰。太后有急事召大人进宫商议。” 说完把方院判写的通知单从怀里掏出来递给韩子谦。 韩子谦拿着通知单,像模像样地认真读了一遍,板着脸,将通知单还给了陆昆明,淡声说道,“大人,走吧。” 陆昆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禁不住偷瞧了韩子谦妹妹一眼,晨曦中笑着的女子如同早春时候的报春花一样,俏生生的。 “哥,你进宫后小心。实在不行,换我去。” 陆昆明呆望着女子,心想这什么情况。太后召见的是帝师,这还能换人吗? 韩子谦淡定地回了句,“嗯,好。” 短短两个字,却满是温柔。 微微侧脸看向陆昆明,冷冷地说道,“再继续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喂鱼。” 陆昆明连忙收回了视线,回过神来,垂着眸子,再也不敢造次。 对方官位自己高,跟皇帝关系铁,武力值高,弄死自己不是跟捏死只蚂蚁样。 此前的那个笑得如同暖阳的男子仿佛是自己的幻觉。 心想,这女子哪怕再好看,有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哥哥,谁敢娶啊。 那女子跺脚娇嗔着:“哥,你又吓唬人。再这样老吓唬人,人家都要嫁不出去了。”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陆昆明在心里给这妹妹狂点赞。 眼角的余光仿佛瞧见到那女子对自己明媚地笑着,禁不住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感觉脖子上一阵寒意,他下意识地摸了下,扭过头对着韩子谦妹妹傻傻地笑了下。 “还不快走?”韩子谦的手捏上了陆昆明的脖子。 “韩大人饶命,饶命。”陆昆明连忙乖巧地求饶,却不怕死地问道,“韩大人,你家妹妹年方几何?可有定亲?” 下一秒韩大人松开了脖子,负手看向陆昆明,淡淡地说道,“想要娶我妹妹,先得过我这一关,打架要打得赢我,下棋要下得过我。” “哦,是是是。”陆昆明连忙应下。心里吐槽,那你妹妹怕不是要孤独终老,做老姑婆了。 谁下棋下得过你韩大人啊!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陆昆明心里正想着,却听到韩子谦慢悠悠地说道,“韩大人想的没错,还算有自知之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得事情就别想了。” 陆昆明看向自己的胸膛,一脸懵,这韩大人是会读心术吗? 韩子谦不是会读心术,他只是说出他心中所想而已。 两人骑马离去后,院子里只剩下韩子谦的妹妹韩思瑜嘟着嘴,坐在棋盘前捻着棋子托着腮帮子发呆。 刚刚陆昆明走到门口傻乎乎问她是否婚嫁定亲的几句话回荡在她的心里。 一团红霞飞上她的脸颊。她今年已十六,已经到了该要考虑婚事的年龄。 韩思瑜是韩子谦的四妹,家中老幺,上面的三位姐姐里面一位已经病逝,另外两位已经遵循父母的媒妁之言已经嫁人。 她想嫁个自己心仪之人,不想仅凭媒妁之言盲嫁。因是幺女,父母从小娇纵着,便由着她的性子,一应回绝了前来提亲的人。 可是,她如今迷茫了,事到如今都没有心仪之人。 这世间谁人能像哥哥那样模样俊美,文武双全,还能像哥哥那样对她好呢? 母亲远远地含笑看着她最疼爱的幺女,眼底亦有忧色。她下意识地为韩子谦担忧。 昨夜城里不太平,到处都是骚乱惨叫的声音,她一宿陪在幺女身边提心吊胆,不敢合眼,生怕歹人闯了进来。 如今宫里不知道怎样了,是不是变了天。 第469章 太后,韩大人到了! 方院判与左院判两人怂着肩,两人急得像两只鹌鹑一样在里屋团团转。 一边焦躁地转着,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是不能看向床上的太后,免得一不小心就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太后在床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去按着吧?你按腿,我按手。让他们搭把手。伤口会裂的。”左院判满头大汗,实在忍不住了,对方院判说。 他们是指新给太后指派的两个小太监。刘公公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已经被安排到相应的处所治疗。 太后这可是昨天刚做完手术啊。即使姜院使技术高超,这般扭动折腾,内里崩裂出血了该如何是好。 会死人的。 若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二话不说,直接把手脚直接人字形绑在床上就好。 毕竟这种时候,救命要紧。 最开始挪到偏殿时,在姜院使的指挥下,他们合力之下确实将太后这般绑好了的。 只是太后被绑后恼羞成怒,将他们全都哄了出去,留下了赵将军在屋里守护她的安全。 到了早上他们进来,发现绑着的绳子全都解开了。当然太后发怒之前,也没有剧烈扭动,不绑,问题倒是也不大。 麻沸散已经喝了。按道理说,正常的疼痛此时都应该变得麻木了。人应该变得昏昏沉沉的。 然而似乎在这种诡异的寒毒面前,麻沸散只起到一小会的作用,很快太后就又开始感到剧烈的疼痛。 但麻沸散又不能持续地服用。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大领导姜院使和赵将军都不在。凭他们两个人既没胆子也没有能力把太后绑回去。 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伤口破裂,否则他们两个很可能脑袋不保。 “行。”方院判当然亦知道里面的厉害,横竖都是杀头,就本着治病救人的准则行事。 当韩子谦进来见到太后时,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方院判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跟一名小太监一起合力,在床尾按住太后的两条腿。而左院判则立着身子,与另一名太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向下按住太后的那只手腕。 而太后则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手凌乱地抓着虚空,身子不安地扭动着。 就方院判和左院判内心的想法,最好是用条麻绳从太后的腰腹部在床板上捆住固定了,才有利于她腹部伤口的愈合。 这样子恐怕还是会撕裂腹部内里缝合的伤口。 从古至今的医生都很艰难。 这番模样,很像在控制一个精神病人。既令人感到恐怖又令人感到可怜。 汗水流入左院判的眼中,蛰得眼睛又痒又疼,但他没有手去揉眼睛擦额头。此时他已经筋疲力竭,用最后一口气紧盯着门口,巴望着韩子谦快点来。 见到韩子谦玉白色衣角的一瞬间,他差点喜极而泣,“太后,韩大人到了!” 就像老百姓终于等到解放军来了。终于来了。 方院判跟左院判一样,他的汗已经浸透了深蓝色的锦袍,背后都出现了一团湿漉漉的水印。 急切地喊道,“韩大人!” 他此时已经纯粹在靠着一股信念支撑,听到韩子谦终于来了,心中狂喜,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腿已经又软又麻,根本站起不来。 韩子谦恭敬地如仪行礼:“微臣韩子谦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娘娘万安吉祥。” 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太后听到韩子谦的声音,亦突然醒过来,满脸羞赧地看向韩子谦,却因强忍着的痛苦,再次扭曲了面孔,下意识地压抑住喉咙里的惨叫,“你,你们都先退下。哀家,有话跟韩大人,说。” 方院判因为腿脚麻木,担惊受怕,心灵受到了创伤,整个人几乎虚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左院判相对淡定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两名小太监,早就很有眼色地一溜烟地跑到外面去候着。 韩子谦远远地站在那里,双手负在身后,扫了眼前的场景一眼,迅速地垂下眸子看向地面,给所有人一点颜面。 目光里既有悲悯也有厌恶。 韩子谦回去之后,查过了师父当初留给他的典籍,里面有关于寒毒的症状记载。 师父特别注明,天下之毒,寒毒最毒,无药可解。 所有的寒毒一当入体一个时辰后,就侵入经络穴位之中,无药可解,至多只能减轻痛苦,压制爆发的频率,但永远无法根治。如果服用剂量较大,如蚂蚁时时啃噬骨头,小刀刻刻割肉,由早至晚痛不欲生,短则一日之内长则一年之内就会丧命。同时浑身寒凉如冰,阴气至盛,阳气稀薄,故而淫欲狂生,而交媾可减缓疼痛,极易纵欲而亡。 待所有人都散去,关好门后。 韩子谦方才抬起头看向太后的方向。 太后侧身而卧,衣衫褴褛,看起来都被汗湿,全都贴在身上,面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到处都是淤青。而榻上一片凌乱。 此时太后也在目光复杂地看向韩子谦。 她很开心韩子谦能来,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见到他;但以这样的面目见到心中爱慕之人,她又十分惭愧。 她眼中含着泪花。既不知道是该以太后身份命令他过来,还是以师姐的身份请求他过来。 韩子谦转过身去。 太后连忙着急地喊道,“子谦别走!” 韩子谦顿住脚。 太后又哀婉地叫了句,“子谦别走。” 喊完又压抑而痛苦地低吟着。 韩子谦并没有出去,而是先关了所有的窗户,再去柜子里取了身高贵典雅的衣裙,颜色是青莲色,就是偏蓝的一种华丽的紫。 当他拿着衣裙缓缓走向她时,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喉咙里痛苦的声音都变得娇软。 韩子谦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衣服放在床上干净的地方,平静地说道,“换身干净的衣服。你是太后,应该始终保有尊贵。” 太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而扑在他的怀中,环抱着韩子谦的腰,哭着说道,“我不要做什么高贵的太后,我只想做你的女人,被你疼爱的女人。” 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冷傲,声音脆弱得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爱而不得的女子。 韩子谦冷冷别过脸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勾起,他克制住心底的厌恶,不想对太后使用暴力,缓缓说道,“太后,你是皇上的母亲。给皇帝留下点颜面。” 既给先帝留下颜面,也给当今圣上留下点颜面。 韩子谦的话宛如刀子一样割在太后的心上,刺痛了她的自尊。 昨夜她在病痛的折磨下,欢乐令她减轻痛苦,根本无法自拔,礼义廉耻统统抛在了脑后。 今日清醒之后,悔恨万分,恨不得杀了赵飞。只是杀了赵飞愈发的欲盖弥彰,她才没有那么做。他那样的男人若不是昨日那样的情形下,她压根正眼看都不会看。 原本自持皇帝的女人,如今跟赵飞这样的人有了苟且,在韩子谦面前更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此时闻着韩子谦身上独有的竹子气息,还有令人遐想的男人气息,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命丧黄泉,太后恼羞成怒,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男人,不在乎再多一个,何况是自己真正喜欢的。 她决然地抬起头,正要不管不顾地吻上韩子谦的脖子,却被猛地推倒在床上。 第470章 天大的笑话 韩子谦站起身背过身去,努力平息心中的惊怒。 太后含泪羞愧地注视着韩子谦的背影。心在变得冰冷的同时,也变得坚硬。 太后正要以韩子谦的妹妹威胁韩子谦,却听见韩子谦沉闷地叫了一声,“师姐。” “你,你在叫我师姐?”太后笑着说道,心中欢喜。 “是。你是我师姐,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在我学棋的时候,听师父经常提起你的天才和悟性。”韩子谦提起师父嗓子不免有些哽咽,“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听到了师父,太后心中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念头快速消散,脑子里浮现出跟谪仙一样飘逸洒脱的白胡子老头,那些在师父的教导下在花园里学棋的日子。 韩子谦忽而转过身,手里放着一枚白色圆圆的药丸,“师姐,这是师父炼制的清心丹。可以短暂地抑制你体内的寒毒,让你感觉不到疼痛,但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失效,疼痛的感觉会加剧一倍。你要吃吗?” 清心丹亦是寒性,服下之后,会加剧催化寒毒的发作,所以病情会加重,疼痛的剧烈程度也会加剧一倍。 太后迟疑了一下,默默地接过药丸,吞了下去。于太后而言,片刻的没有疼痛的安宁已弥足珍贵。 韩子谦低声说道,“假如师父还在,他一定会感到很痛心。” 太后移开眼神,垂着眸子,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带着几分哽咽地说道,“师父大概会骂我不知羞耻。” 韩子谦摇了摇头,看向太后,“师父会心疼你受的苦,会劝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还能回头吗?”太后的脸色变得异常的阴沉。 时光还能倒流吗,昨晚的一切可以装作没发生吗? 韩子谦叹了口气:“此时回头不晚。太医有没有给你讲过你中的是寒毒。师父的笔记里有记载,你看看吧。” 说着韩子谦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线装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拿给太后看。 太后激动地接过本子,好久没有看到师父俊秀飘逸的字迹,多年后再次相见,倍感亲切。 无奈本子因为太后疼得剧烈的颤抖,掉落在地上。 韩子谦捡起来,轻轻地掸了掸上面的灰,“师姐,我来念给你听吧。” 他把师父笔记中关于寒毒的内容完整地给太后念了一遍,太后虽然肉体依然在疼痛中,但她的神志却无比的清醒,所以疼痛的感觉无比的清晰。 听完之后,她面色苍白,有些失神。 韩子谦淡淡地说道:“太后,寒毒误解,你好好考虑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这样痛苦地熬到不知道何年何月,还是干脆自我了断,给自己和皇上留下颜面。” 他转过身去,看向已经彻底大亮的窗户,“如果像今日这般一团糟,就正中魏王下怀,他就是要杀人诛心,毁了你和皇上。让你痛不欲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淫乱宫闱,身败名裂。让先帝蒙羞,让皇上也痛不欲生。你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让皇上顺利登基,你当上了太后,你确定现在要亲手毁了这一切,只是为了放纵一时的快乐,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太后抬起含泪的眸子,皱着眉头,“子谦,你错了,昨晚哀家早就想过要一死了之,但是被拦住了。没有人敢让哀家死,更没有人敢给哀家递刀。哀家作为太后,寻死都是一种奢望。他们要哀家活着,给哀家吃药做手术,哀家就只能活着。” 韩子谦忽而嘴角勾起,“师姐,如果我现在成全你体面地自我了断,保留生前最后一点尊严。你愿意吗?” 太后难以置信地望着韩子谦,她此时想不通韩子谦为何要她死,不禁疑心地问道,“为什么?是皇帝派你来的?” 韩子谦摇摇头,“皇上没有派我来。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师姐这般痛苦没有尊严的活下去,最后沦为笑柄。也不愿先帝蒙羞受辱。” 此时太后服下的清心丹已经渐渐起了作用,太后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面色沉静如水,理智在她脑子里占据了上峰。 她开始为自己昨晚的荒唐行径感到懊恼。虽然赵飞的事情不可能有人告诉韩子谦,但她感觉韩子谦似乎知道了这件事。 事实上,韩子谦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看透了人性。 面对摆脱痛苦的巨大诱惑,理智的牢笼并没有那么坚固,人性的外皮往往被掀开,露出里面最原始的兽性。 韩子谦继续说道,“昨日皇上还对世人宣布慈宁宫出现了人间佛境祥瑞殊胜之景,还要不日后由皇上率领百官举办祈福禳灾大殿,以恢复民间对皇上的信任和拥护,凝聚民心民意。世人皆传太后礼佛修行如法,皇上仁德孝顺,才会出现此等祥瑞。假如太后身中寒毒的消息被有心之人利用,爆出太后淫乱宫闱的谣传,你说众人还会相信慈宁宫有祥瑞吗?还会拥护皇上吗?” 太后听的心惊胆颤,但人有着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越是将死之人越是如此,除非是有大智慧之人,方能在此时无惧生死,淡然自在。 她不甘心地问道,“可是江氏她有许多灵丹妙药,她给了我一颗解毒丹,还有一颗保命丹,说不定再过些日子,这寒毒就解了。” 韩子谦微微一笑,那冷心冷肺的女人好东西真多。 怕不是傻子,对皇家这般掏心掏肺,难道以为为太后做得越多,就越会得到太后的欢心。她太不了解太后的性情,后宫人心的险恶了。 好奇地问道,“那江氏救了师姐的命,师姐准备怎么报答江氏?” 太后挑了下眉,冷笑了一声,“不到一个月,皇帝背着哀家破格给她晋升到了四品婕妤,还要怎么报答?一个商人女而已。” 有些不悦地问道,“你以为呢?你认识她?” 韩子谦微微颔首,“我也以为作为商人女,这么快升到四品婕妤确实太快了。爬得这么快,代价实在太大。” 看来这个冷心冷肺的女人野心勃勃。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太后疑惑地望着韩子谦:“为什么这么说?” 韩子谦语气淡淡,眉目间带着几分惋惜,“昨晚她在京城的家人十一口被灭门,她的妹妹江锦绣也被魏王妃刺死。” 太后忽然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魏王妃?哈哈哈哈哈。魏王妃是她们的小妹妹啊。所以亲妹妹之间互相残杀?真是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用一家人的性命换来的位份,怕不是要遭天遣。爬得这般快,哀家本来要杀了她,如今感觉也没必要了。真是可笑!” 笑得无比的痛快,仿佛看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韩子谦心里默默地为江月白感到悲哀。她一定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守护的人,此时正在为他们一家的惨死而开怀大笑。 如果有一天她那个傻子知道了,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愤怒? 韩子谦禁不住说道:“可是她多次救了你。” 太后面露讥诮之色,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又怎样?哀家是太后,她本来就应该救哀家。她不过是因为低贱,才会做这些事情。人总是要为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 韩子谦无言,抚摸着袖子上墨绿的刺绣镶边,“既然太后看起来好了许多。微臣去喊太监进来更换下床褥,给太后换身干净衣服。” 此时此刻,他倒觉得太后受到的痛苦折磨,未必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报还一报。 “慢着,你来帮哀家换。”太后掀开被子,站起身说道。 第471章 快去告诉皇上 “慢着。由你来跟哀家换。”太后冷然出声。 太后的威仪不容任何人的挑衅,她不允许韩子谦拒绝她。 韩子谦转过身,“太后请自重”五个字即将脱口而出,转为了一句无喜无怒的一声“好”。 这些都是过程,重要的是结果。 太后没想到韩子谦会答应,看到他眼里的冷漠,被深深地刺痛,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出去。” “好。”韩子谦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韩子谦走到门口,方院判和左院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围过来,满脸堆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气色。 “快去通知皇上,告诉皇上太后病情急速恶化,有话要交代。速来慈宁宫。” “啊?”方院判与左院判面面相觑,他们早上才跟皇上汇报说,太后的病情有明显缓解,如今就要去跟皇上报告,太后不行了。 何况还没有经过他们的诊断呢。两人面露为难之色。 方院判小心翼翼地问道,“韩大人何从得知太后病情急速恶化?” 韩子谦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位院判一眼,“早上二位没有照顾好太后,太后体内缝好的伤口已经破裂。恐怕时间不多了。你们还不去报告,恐怕是死罪一条。” 若不是姜院使的缝合技术高超,又填塞了大量消炎止血药物,此时恐怕已经身亡。 魏王是在恶毒。想必刺伤太后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这样太后疼痛时挣裂剑伤缝合的伤口,使得痛苦加倍。 左院判立马调整思路:“报告,马上报告。” 他立刻往院子里跑,寻找侍卫去给皇上通风报信。 方院判呆呆地站在原地,颇有大祸临头之感。 韩子谦转身去吩咐两个小太监进去替太后整理床榻和衣物。 走到方院判面前,双手抱胸,含笑看着韩子谦,“如果我是韩大人,不等皇上来,我现在就以死谢罪,免得祸及家人。太后伤口为何会裂开,你心知肚明吧?” 方院判瞬间明白了韩子谦的意思,眼巴巴地望着韩子谦,“求韩大人救我。” 韩子谦以看待死人的眼神看了方院判一眼,“今日之事,你逃不了干系。如果有遗言要告诉家人,韩某可以代为转达。” 方院判眸色一暗,满头大汗,抬头想要跟韩子谦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韩子谦冷冷地看了方院判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左院判进来后,见现场气氛沉重而诡异。凑近方院判小声地询问情况。两人商量了一番后,觉得今日小命可能确实不保。拿出处方单,在处方单上开始写遗书。 两名小太监不多久就走出来,宣韩子谦再次进去后,就匆匆离开。 再进去时,气场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房间里整理了一番后井然有序,床榻上焕然一新,整整齐齐。 屋里焚着清幽的香气。 太后身着青莲色的衣裙,正对着镜子化妆打扮。 听见韩子谦进来,太后转过身,笑着问道,“好看吗?” 此时太后已经完全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她也希望自己走的时候是光彩照人的,安详的,不要那么凌乱狼狈丑陋,吓到皇上。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打了麻药,只感到微微的疼痛,能保持冷静高贵自持的形象就很好。 韩子谦带着几分愉快地答道:“很好。” 看来太后彻底想通了。 “能为我画眉吗?”太后手里拿着一支眉黛,还是江月白用过的那支,期待地看向韩子谦。 韩子谦温声答了句“好”,缓缓地朝太后走去。 两人之间此时的亲密,就像是闺房中的丈夫走向妻子。令太后心中感觉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倍感甜蜜。 韩子谦接过手中的眉笔,问道:“太后感受到肚子里的痛吗?” 太后仰着脸,笑着说道:“没有。此时此刻很好。” 说着闭上了眼睛,等着韩子谦画眉。 假如就这样死去,倒也好。 韩子谦端详着太后的脸,平静地问道:“我没有画过眉,请问该怎么画眉?” 脑海里浮现出夜里看到江月白的两弯眉毛,他觉得那个眉形还挺好看的。 这句话令太后倍感愉快,“顺着眉形画就好。” 韩子谦拿出画工笔画的认真态度,替太后一笔一笔地描着眉毛。 “这么多年,你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太后禁不住问道。委婉地问出心中想问的那个问题。 韩子谦立刻肯定地答道:“没有。” 太后没有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快速和坚定,有些失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单恋,对方对自己丝毫没有情意。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韩子谦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浪费时间,一边认真地描画着,一边试探性地说道:“太后,臣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了。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来。你要不要想想要说哪些话。” 太后此时心里充溢着幸福感,骤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睁开一双妩媚的凤眼,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韩子谦被太后凝神注视,对上太后的眼神,心境依然平静,“就是最后要交代皇上的。” 太后这才回味过来韩子谦方才问自己肚子疼不疼的用意,回忆着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明白了为何从凌晨开始腹部里面开始疼痛,肚子里的伤口可能已经破裂。 自己实实在在的命不久矣。 太后刚刚感受不到疼痛时,总有一种幻觉,自己正在变好,已经变好,正在康复。 此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是不由自主的惊慌黯然,立马问道:“太医呢?宣太医过来。他们一定有办法。” “臣本以为太后已经想透了。原本还是没有想透,”韩子谦停下手中的眉笔,“画好了,看看吧。” 太后照着镜子,抚摸着眼角的细纹,惆怅地说道,“面对死,哪有那么容易想透的。就像哀家现在赐你鸩酒一杯,你敢喝吗?” 就在这时,两位小太监端上两只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太后命他们退了出去。 “这是两杯鸩酒。” “敢,”韩子谦看着桌子上的酒杯,微笑着说道,“我本就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什么留恋。哪天死都可以。” 太后端起靠近自己的那杯鸩酒,凝视着韩大人的眼睛,“既然如此,那你敢不敢跟哀家一起死。” 韩子谦拱手答道:“臣敢,但臣不愿。太后娘娘既然有决心从容赴死,臣怎会污了太后娘娘的名节,被别有用心之人用于污蔑太后和圣上。” 又瞟了眼桌上的鸩酒,“皇上一向孝顺,太后还是见他一面。饮下鸩酒实无必要。” 太后捏着酒杯,注视着眼前一身白衣,从五官到整个人都干净整洁到妖异的韩子谦,心中疼痛。 抬眸挑衅地望着韩子谦,“如果你敢现在就自宫,哀家便信你。” 韩子谦:“若臣敢现在就自宫,太后就敢赴死?” 太后眸光闪烁,郑重地答道“是。” 韩子谦点点头:“好。” 太后端着鸩酒凝视着一袭雪白走到角落里,不久后便拎着一个用丝巾做成的布包走过来。 一袭白色的衣衫上并没有像太后想象的那样染上大片的血,只是染上了几滴鲜红。 手起刀落,过程很安静,没有听到尖叫或者闷哼。 韩子谦将包裹放在太后手边的桌子上,淡然地问道,“在这里了。要让太监或者太医来检查一下吗?” 太后凝视着桌子上的一团物件,虽然被丝巾包裹得严严实实,但看得出来没有骗自己。 她内心在自责,在懊恼,十分难过,却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看似一脸平静,微笑着端起酒杯,郑重地敬了韩子谦一敬,“哀家敬你是条汉子。哀家遵守诺言,现在就喝了这杯酒。你从今往后随侍在皇上左右,替哀家照顾好皇上。” 韩子谦按下太后的酒杯,“不要再见上皇上一面吗?” 太后默了一瞬,“还是不见了。” 说完颇为豪迈地仰头饮下了杯中的鸩酒。 她突然想起来江月白有治伤膏,连忙将手放在桌上那团物件上,“韩子谦,你以你妹妹的性命起誓,你绝不会再接回去。你这辈子不可以有别的女人。” “臣以...以妹妹的性命起誓,绝不会接回去。”韩子谦心中不情愿,暗骂,真是个歹毒的女人,但还是按照太后的话发了誓,端起另外一杯鸩酒,“这杯也喝了吧。痛苦能少点。” 太后嘴角溢出鲜血,她随手抹掉嘴角的血,嫣然一笑,“好。这酒本是你的。哀家替你喝了吧。” 含笑接过酒杯,一口喝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样的毒酒,她给别人赐过;如今轮到自己亲口尝一尝。 几息之后,太后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她颤抖着对韩子谦竭力地伸出手,“抱抱我好吗?好冷,好痛。” 见韩子谦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没有回应的意思,太后倔强收回手,怒道,“滚!” 韩子谦凝视着太后的面色变化,无喜无怒,一脸平静。 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太后面前,俯视着她。 太后迷茫地仰头望着韩子谦,不知韩子谦要干什么,脑子里却越来越晕沉,浮现出小时候的一个场景。 娘亲带着她历尽艰辛爬上山顶,层峦叠嶂,烟霞飘渺,万物自由,她禁不住在山顶上跑来跑去地欢呼:“娘亲,这里好高啊,好高啊!” 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天好蓝,云好白啊,日子似乎有无限长...... 在一阵剧痛中失去了知觉,手无力地垂下,心在剧烈的收缩之后,舒展开。 韩子谦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抱起太后,将她平放在榻上,头部高高地垫起。替她细心地整理好遗容,耐心地调整好每一个发钗的位置,将她的双手交叠地放在腹部。 身着华丽青莲色衣袍的她太后,看起来如同生前那般雍容华贵、端庄大气、充满威严,凛然不容侵犯。 韩子谦站在塌前,满意地注视着太后,脸上一道讥讽悲伤的微笑。 静静地站立片刻之后,急匆匆走出去,大喊着,“快去告诉皇上,太后薨了。” 太监和太医们纷纷跑了进来,见到太后安详沉静依靠在床头的样子,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纷纷暗自惊奇。 虽然昨日已有传闻说太后中了剧毒活不过今日午时,可传闻归传闻,真听到太后薨了的消息还是吓了一大跳。 外面的侍卫们都愣在原地,讶异地看着天空。几个小太监立马跑步去给皇上报信。 今日是个大好晴天,红霞满天,金光灿灿,绚烂夺目。 毛玉良带了两大竹篮的热包子回来,掀开盖着的毛巾,热气腾腾,肉香浓郁,侍卫们一下子全都聚了过来。 当毛玉良从手下手里猛地听到太后薨了的消息时,手一抖。 手里拿着的肉包子滚落在地上。 立马有个侍卫捡起来吹了吹,狼吞虎咽地吃着。 韩子谦站在长廊里,抱着双臂仰望着漫天红霞,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毛玉良热情地给韩大人递了个包子,却被直接无视。毛玉良识相地悻悻地收回来,进屋拿给方院判和左院判。 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琢磨着,早上想得是不是浅薄了,这太后跟韩大人之间的关系感觉好像有些不一般。 却听到方院判和左院判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似乎颇为庆幸,见到他来又不说了,神神秘秘的。 ...... 第472章 人生的低谷1 江月白在回桃蕊宫的马车上睡着了,想来是这几天太累了。 浅浅的梦境,醒来已经记不清,只是醒来的时候是笑着的,想来是做了开心的梦吧。 到了桃蕊宫,素素已经按照江月白离开前的嘱咐安排好了一切,布置好了灵堂,增加了八个信得过的人手。 素素召集她们过来见了江月白一面。她还是用第一天的老套路讲了下规矩,发了赏银,命每个人都表个态,就让各自忙去了。 姜闲已经离开,留下了女御医沈御医照顾余大厨。妹妹江锦诗被安置在东侧殿里,素素安排了两个宫女侍候着。海兰珠被送回了淑芳宫监视看管起来。 江锦绣弥留之时素素在身旁,所以她就遵照意愿暂时先安排上宫女照料。如今作为大管家,不得不硬着头皮,征询江月白的意见,江月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听闻昨晚余大厨做手术时,出现了奇怪的事情,如有神助。 在用屏风围起的小空间里,原本被屏风挡住了光线,又邻近傍晚,光线不足,却仿佛有神光照亮,亮堂堂的。而且整个过程里,从身上各处共取出了二十多枚箭头,很多地方都切开了皮肉,但几乎没怎么流血。 两位太医均认为这很一反常态,相当不可思议。毕竟平日里手指上划个小口子,都会流出不少血。这可是挖开肉取出箭头。 众人议论纷纷,皆认为这是余大厨的忠义感动了上天,所以留他一条性命。 江月白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想必是好运奇迹符的作用。 只是手术虽然出奇的顺利,但很快在夜里就持续高热,此时还在高烧昏迷着。 江月白去下房看了一眼余大厨,嘱咐慰劳了一番沈御医,就回灵堂。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特别激烈的悲伤痛苦,只觉得桃蕊宫里空荡荡的,心里一片荒凉,心伤蔓延。 走在院子里,每一处都是锦绣的痕迹,处处都有她的身影。 她吩咐素素安排人,在院子里合适的地方给她搭两个秋千。院子里的桃花和樱花都谢了,西府海棠开得很绚烂,院子里的芍药也开始开花。 想到锦绣从小怕寂寞,每年春天最爱穿着漂亮的衣裙,化着美美的桃花妆,踏春看花喝果酒吃美食。 江月白点开了系统里的出场特效,“百花盛开”。 点完特效后,她回到房间里。 先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再在白桃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乏,换上了内务府按照婕妤品级紧急赶制的白色衣裙。 化了个精致的淡妆,素雅庄重,不失分寸。 江月白明白也告诉自己:内心越是悲伤,越要保持外在的精气神,头脑的清醒,好好地活着。 她还不能垮,她还要支棱起来,打起精神,找出凶手,找到弟弟。 明明很饿,赵大厨做的早餐花样丰富,口味按照主子的日常喜好定制,江月白却难以下咽,没有胃口。 昨天早上跟锦绣一起吃早饭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里。 因为服下了天机丹,记忆力达到了过目不忘的水平,所以从昨天凌晨开始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回想起来像看纪录片那样精细。 多少年后,她想起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每一幕都还如同昨天那般清晰。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许多的事,快乐的悲伤的,温柔的残暴的,寻常的和不寻常的,她全都无差别地记在脑海里。 自从进了桃蕊宫后,她的眼里总会情不自禁地含着泪,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见娘娘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赵大厨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是不是奴才今日做得不可口?现在给您重做一份去。” 他今日在厨房里老犯错,有点不知所措的精神恍惚,经常忘了放盐和放糖,想起来放的时候,竟然对熟悉的分量,产生了怀疑:是放这么多糖吗?对于小主来说会不会太甜了。他突然拿不准。 江月白喉咙像被塞了东西,眼里好像进了沙,有点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方才说道,“没有,很好。是我没有胃口。” 突然有小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满脸的笑意见到江月白后迅速地收敛起来,却压抑住话语里的欣喜,“娘娘,好神奇,外面院子里的花突然都开了。” “嗯。”江月白朝窗外看去,带着忧伤地说道,“或许是专门为锦绣开的。”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素素突然说道,“锦绣小主从前最开剪几枝桃花插在床头。要不要去剪几枝给锦绣小主看看。” 正对着窗户的一株桃花,原本早就已经谢了,开始萌出迷你桃子的桃树上此时竟然开满了粉色的花朵。 江月白想起那天下雨的早上,自己就是坐在这个位置,锦绣要迟到了,俏生生地在屋外跟她打招呼,关切地问她脖子上的吻痕是不是花粉过敏。 江月白咬了口牛肉的馅饼说道:“好。摘几朵好看的樱花替锦绣簪上吧。她喜欢簪花。” “好。”素素应道,立马安排下去。 江月白细细地品尝着手中的牛肉馅饼,吃得极慢。 妹妹很爱吃的牛肉馅饼,早餐能吃上两三个。 江月白以前觉得作为早餐很油腻,经常劝肠胃不好的妹妹要少吃。今日吃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油腻,外皮酥脆,内里的牛肉鲜嫩多汁,确实美味。 吃好了早饭后,江月白兑换了系统里的化妆品套装。 她要美美地给妹妹化个妆。古代的化妆品天然归天然,但终归品种、样式和技术水平跟现代没法比,尤其是上装工具方面。套装里光各式用途的刷子就有十二把,还有睫毛夹、睫毛膏这样的神器。腮红有十种不同色号的,眼影堪比八十四色的调色盘,口红二十四支。粉底液不同色号的五瓶。 因为大礼包里的各种玩意实在太多,堪比专业化妆师。 江月白收拾了一套适合锦绣的,其他的收入柜子中。 锦绣从前最爱柔嫩的粉色。江月白给她精心化了个清纯萌萌哒的妆容。 完成之后,江月白轻轻地触碰着妹妹的脸颊,眼前仿佛出现妹妹开心地说“姐姐真好”的欢喜模样。 假如锦绣还活着,有这么一套化妆神器,她一定会爱不释手,把每个试着尝试一遍,还会天天抓着桃蕊宫的小宫女做模特,给她们亲自化妆。 假如锦绣活着该多好啊。 江月白叹息着,手轻轻地抚过妹妹身上穿着的精致华丽的桃粉色衣衫。这也是内务府根据锦绣的喜好和妃子的级别连夜赶制送过来的新衣。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月白就跪在一旁默默地给妹妹烧纸。 最先到的人是范常在。 第473章 细节处见修养 范常在如今住在东六宫南边,到西六宫北边的桃蕊宫可以说是穿越了大半个紫禁城。 论距离,是所有人里,离桃蕊宫最远的那个。 但她却来得最早。 尽管搬去与熙容华同宫后,心态和立场上多少发生了变化。但她跟锦绣之间确实相见恨晚,是真正那种特别谈得来的好姐妹。 有着后宫里特别稀缺的那种真感情。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素衣,头上除了江月白离开时赠送的淡粉色珠花外,江锦绣送给她生日的一对翡翠耳环外,再没有别的装饰。 走进桃蕊宫里,惊讶于桃蕊宫里竟然繁花盛开,落英缤纷,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仿佛处于一片花海中。 早已凋谢的桃花,樱花,杏花在这里竟然全部重新开放。仿佛是一处世外桃源,又像是人间仙境。 想起进宫后带着方选侍来借水桶初见锦绣的夜晚,锦绣那般热情善良地施以援手,想到她不过在二人比较年龄时随口提了一句,锦绣便暗暗记住她的生辰,待生辰那日成为宫里唯一记得她生日送她生辰礼物之人,便不由得黯然神伤。 范常在除了送了自己的帛金外,还顺带送来了熙容华的那份,转达了熙容华的悼唁。 江月白礼貌而矜持地收了礼,微笑着感谢,面色从容节制,喊范常在给淳妃上三柱香。 浑身上下都带着一圈不想接话,不需要安慰,拒绝拍马屁的冷气场。 加上屋里太后赏赐的牡丹错金熏炉里点着太后赏的雅息香,更加增加了肃穆威严的气氛。 江月白心里知道连升四级,如今又接管宫务必然会在后宫激起一片浪花,拍马屁者有之,嫉妒怨恨不服者有之。 但她不在乎,也不想搭理,到了这个位置,除了皇帝和皇后,不需要再迎合谁。 这后宫看起来跟公司一样等级森严,但跟现代的公司有本质的不同,长期来看,最终都是伺候一个老板,彼此之间不论职级的高低都是竞争对手。而在公司或者单位里,你的竞争对手更多的是自己的同级。 这个当口,谁不服,谁不敬,谁来挑衅,谁不怕死,就修理谁,绝不会心慈手软就是了。 范常在上完香后,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在江月白面前却说不出口,只关切地道了声:“娘娘,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见到锦绣栩栩如生,面上含笑带怯的遗体时,范常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捂着嘴浑身颤抖地哭出声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认识不过十几天的好姐妹真地已经离开。 再来的人却令江月白意外,竟然是个陌生的小宫女,说是替主子来送帛金的。 来的小宫女就是夏嫔跟前的宫女周喜。就是那个花了全部身家,才挤进夏嫔宫里伺候的小宫女。 她从昨天开始肠子就悔青了。 当初她原本要被内务府安排到桃蕊宫伺候的,当时嫌弃桃蕊宫位置偏僻,两位是新来的小主,位份不仅比夏嫔娘娘低不少,还是商户出身没有什么背景。 关键是后宫里到处流传这桃蕊宫里的娘娘十分严厉爱折腾奴才,逼着奴才们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跑步,干活稍微不认真就要挨打,把奴才们往死里整。 这谁敢来啊。 谁知道如今,两位小主一位直接被追封为带封号的妃位,一位被直接越级晋升为婕妤,远远超过自家主子。 真是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莫欺少年穷,造化弄人。 昨天一得到消息,就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紫苏,再跟紫苏一起说服自家小主为淳妃准备帛金。 周喜进屋就立马给江月白行礼,在江月白的威仪之下,根本不敢起任何小心思,恭恭敬敬地禀告道: “奴婢给婕妤娘娘请安,恭祝娘娘吉祥。奴婢周喜是替夏嫔娘娘祭奠淳妃娘娘,给娘娘送的帛金。还有恭贺娘娘晋为婕妤娘娘,恭祝娘娘步步高升。” 最后两句话是周喜自己加的,目的就是为了拍江月白的马屁。 她自以为掌握了后宫奴才们的升迁密码,那就是疯狂拍主子的马屁。可惜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拍马屁要讲究个场合和时机问题,尤其要懂得察言观色,要仔细观察被拍马屁的对象的心理状态和心理诉求是什么。 比如周喜如果这个时候拍马匹说江锦绣如何如何忠义英勇,平日里听说她主子如何如何夸奖赞叹江锦绣,那江月白还会高看她一眼,也记着夏嫔的这份心意。 她偏偏要拍活人的马屁。 江月白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例行公事地温声说道,“替本宫谢过你家娘娘的一番心意。你家娘娘身体如何了?” 她不过是因为代理宫务,需要掌握每个妃子的动态,周喜却以为江月白看重她家娘娘,受宠若惊地答道:“承蒙娘娘前日夜里关照,召了太医诊治,开了不少药物,我家娘娘她总算已经退了烧,今日吃了些米粥,将养些时日应该会好起来。” 江月白:“那就好。小产伤身体。你这小宫女这般伶俐懂事,会说话,平日里就多开导你家娘娘,服侍好你家娘娘,让你家娘娘安心把身体养好。需要请太医的话,直接派人过来找本宫。去替你家娘娘给淳妃娘娘敬三柱香吧。” 周喜听到方才还那般威严的婕妤娘娘,此时竟然夸她,心里乐开了花,眉头眼角都带着笑意,连忙在宫女地引导下给淳妃娘娘上香。 接下来的,竟是叶苏华,如今的齐贵人。 除了休产假的熙容华、病假的夏嫔,被软禁起来的姝婉仪,能来开会的,除了江月白,位份最高的如今竟是齐贵人。 齐贵人进宫就栽了个跟头,竟然能够及时调整心态,反思自己,改掉狂妄自大冒失的毛病,学会谨小慎微,审时度势。 今日一身肃穆庄重的打扮,奉上不菲的帛金,对江月白和锦绣均态度恭敬,言语得体节制,体现出很好的教养,俨然大家闺秀的风范。 堪称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这些变化都被江月白看在眼里,从心里对叶苏华刮目相看。 这份子知错就改的态度和行动力没有白瞎了她二品大员的出身。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又蠢又坏从不反思自己,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第474章 偏偏有人不做常人 后面其他宫里的妃子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虽说不是个个都穿着白衣,但穿着都偏清淡的暗色,发饰和妆容上都有所收敛。 就连因产假、病假、事假不能来的璟妃、熙容华、夏嫔、慕容常在都派了侍女来送帛金、参加早会。 就连昏迷不醒的和妃,其贴身侍女墨兰都因为江月白的恩情,一大早步行赶过来送来帛金,参加祭奠仪式,聊表心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能入宫的多数都是出身于非富即贵的家庭,都有几分底蕴。即使是平民出身,民间对于婚丧嫁娶的看待一样十分严肃恭敬。 保持对逝者的尊重,遵循葬礼的穿着和礼仪是每个有教养的家庭都会教育子女的。 何况皇上都已经将江锦绣的位置抬到了妃位,不说后宫等级森严,位高一级压死人,再不讲究,都不会不敬天子。 只要是常人,都不会出错。 偏偏有人不做常人。比如方选侍。 江月白只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便命素素出去看看。 原来因为方选侍穿了一身鲜艳的桃粉色,打扮得花枝招展,被门口新来的小太监小禄子给拦下了。 方选侍在那里吵吵嚷嚷地喊着,她是来请安的,不是来参加祭奠的。还有她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江锦绣已经逝世,无人通知她,坚持不知者无罪,要直接穿着这身衣服进桃蕊宫。 小禄子捧着内务府赶制出来的通用白色礼服请她移步偏殿换上,她却坚持不肯,说是宫里又没有主子殡天,不可以要求妃嫔穿白色,否则为冒犯天威,为大不吉。 江月白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不敬她可以,不敬逝去的妹妹不行。 她冷着脸站起身来,步履沉稳地走到宫门处。 已经先到了的妃子们自觉地跟在江月白身后,落后个几步的距离。都想看看据说昨晚杀人如麻的瑞婕妤会如何处置这样的人。 她站在方选侍跟前,仅仅因为身高,便在气场上全然压制住了方选侍。 方选侍身上的一抹桃粉色是锦绣最爱的颜色,如今看在江月白眼里这般眨眼。 还未等方选侍说话,便被江月白一个耳光扇倒在地上。 方选侍捂着左脸,“你凭什么打我?即使你归为婕妤,也要讲道理吧?这里是皇宫......” 江月白目光凌厉地打量了她一番,还未等她说完,对着左右的两个小太监说,“扶方选侍起来,地上凉。” 方选侍又惊又怒,被太监们扭住的时候拼命地挣扎,尖叫着说道,“你,你敢!你不要嚣张,你不过才是个婕妤而已。” 江月白含着迎着方选侍惊恐愤怒的目光,伸手捋顺方选侍凌乱的鬓发,平淡地说道,“你父母没教的道理,今天本宫教教你。” 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方选侍的头皮,令她牙齿直打颤,她惊魂未定地瞪大双眸盯着江月白,“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掌你耳光,是因为你在桃蕊宫前大声喧哗,故意冲撞高位嫔妃。现在本宫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惩罚。” “第一个十大板,是为了锦绣,逝者为大,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你对死者没有基本的尊重。” “第二个十大板,是为了皇上,皇上因为锦绣以死救驾,亲封了锦绣为淳妃,你不换上素衣,就是凌驾在皇上之上,就是不敬皇上。” “第三个十大板,还是为了锦绣,锦绣如今是淳妃,你是什么东西。你口口声声大喊江锦绣,你也配。无论锦绣她活着还是死了,论位份,你都得跪她敬她。” 江月白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带着哀伤的悲凉,冷冷地觑了她一眼,缓缓地说道,“共三十大板,立即执行。” 从第一天就看方选侍不顺眼,如今又是璟妃的爪牙,今天非要往枪口撞,就不能怪自己无情了。 这三十大板下来,非死即残。 方选侍吓得两腿一软又要跌坐在地上,愣是被两个小太监给死死地架住,惊恐地尖叫道,“江月白,你站住!我要去皇上那里告你!告你滥用宫刑!” 江月白漠然转身往里走,根本无视她的威胁,“齐贵人,本宫说的这些话,你都如实写入今日的会议纪要,晚上呈交给皇上。免得方选侍没机会见到皇上,说不上话。” 她不懂为何从上一世到这一世总有人明明身处最底层的位置,明明被高层动动小指头就可以踩死,却总是自命不凡。不好好参加入职培训,搞清楚公司的明规则暗规则。 没有实在的本事,却有着最清高嚣张的性子,最天真的认知。相信明面上的公司制度,相信高层的公正善良,相信自己才华无双,相信世间稀缺的公平正义。 一句话概括就是:明明是颗蛋,却以为自己头铁,非要撞石头。 然而最残酷的现实是,高层真正的对手和朋友都是高层,不是底层。制度都是为了控制下层,而不是约束高层。 打卡考勤扣工资扣绩效的从来都是中低层。见哪个大公司扣大领导迟到早退,旷班不上,上班玩手机的绩效? 所有感受到的不公平,大多因为所处阶层太低,不在制定规则,管理规则,特权阶层之中,否则就会认为当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最公平合理不过了。 人处在最底层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能屈能伸,努力往上走,往上走,再往上走,然后才有资格对话。 眼见着江月白离开的背影,方选侍才感到真正的绝望,牙齿颤抖,三魂不见了六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这么多人围观,竟然没有一个人替她求情,就连同属璟妃团队的顾选侍都不肯出手帮忙。 可恶! 院子里噗噗的打板子伴着方选侍的惨叫声传来,隐隐听到方选侍在求饶服软,在喊自己知道错了。然而江月白就像没有听到一般,神色带着几分哀伤地喝茶。 压在众人的心上,对眼前身穿白衣的女人产生一种深深的畏惧。 叶苏华思来想去最终跪在江月白的脚下,替方选侍求情,“求娘娘大人大量饶了方选侍一回,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定会为淳妃娘娘积福积德。淳妃娘娘一向心善,想必不愿今日有人因她受苦受伤。求娘娘留方选侍一条性命。” 江月白盯着叶苏华没有说话,“心善”这个关键词击中了她的心扉。 想到了锦绣的临终遗言,连江锦诗都可以原谅,为她求情。如果妹妹在此,恐怕也会替方选侍求情吧。 可她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方选侍。 叶苏华情急之下说道,“娘娘不如罚方选侍抄写经文。妾身听说在逝者头三天里,念诵抄写《地藏经》对于逝者有大助益,可以助逝者离苦得乐,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方选侍她有了这次的教训,一定会改的。” 江月白心里叹了口气,叶苏华都在众人面前说到这个份上,连梯子都递好了。何况,多一个人给妹妹抄写《地藏经》说不定真有好处。 “好。既然齐贵人为方选侍求情,就饶了她这一回,白桃你带方选侍去上药,上好药后在灵堂里跪上一个时辰走。另外告诉方选侍,请她即日起为淳妃抄写《地藏经》一百部祈福,限一月内完成。” 白桃立马领命离去。 叶苏华松了口气,跪在地上谢恩。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在方选侍身上想到了当初的她自己。 当初她受罚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为她说句话,然而一个人都没有。她理解方选侍此时绝望怨恨的心情。 然而江月白内心底从借水桶那晚开始就不看好方选侍。 方选侍不是叶苏华,有二品官员家庭背景的底气、懂反思、懂改过。 她这样一个没有分寸,看不清自己位置,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在后宫迟早把她自己玩死。 今日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放她一马而已。 门外停止了惨叫,众人松了口气。 方选侍已经受了十板子,屁股腿打得皮开肉绽,果然心里恨恨地在想,“只要你个贱人搞不死我,等璟妃以后起来了,把你往死里搞。” 这时缓缓走进来一人,江月白抬头望见时不禁一怔。 第475章 高层都是话里有话 来的竟是谢夫人。 她面容端庄,略有憔悴,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衫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乌木锦盒。 一头银丝,根根雪白,看不到一丝乌黑,上面簪了根碧绿的簪子,有点道姑的意思。 但实际上,如果懂行的,能看出来谢夫人穿着低调,但身上的衣服配饰样样价值不菲。单是手上的羊脂玉镯,恐怕至少百金之数。 众人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眼前人的身份,只惊讶于谢夫人的白发和威仪,对她的身份倍感好奇。 江月白毫不掩饰严重的惊讶,立刻起身,一脸受宠若惊地快步走上前,对谢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谢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她是从四品的婕妤。 江月白行的是后妃大型场合下跪见太后之礼仪,十分恭敬。 谢夫人心中一惊,果然七窍玲珑心。这是给足了皇后面子,也给足了自己面子。 此时得知谢夫人代表皇后和谢府来吊唁,皆为吊唁规格暗暗吃惊。 “瑞婕妤,老身听闻淳妃的噩耗倍感震惊和悲痛,她知礼仪、懂孝悌、忠勇大义,拼死护驾,老身倍感倾佩。皇后病重,淳妃恭谨,日日在宫门口请安,亦令老身感怀其赤诚知礼。今日老身本该着素色代皇后前来吊唁,只是寄居宫中,未能备得齐全,很是惭愧,请瑞婕妤原谅。” 谢夫人一开口竟是为皇后宫里没有她合身的素色衣衫而道歉,令众人更加惊讶。联想到刚刚方选侍的作为和言语,愈发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云泥之差。 江月白立刻自然谦恭得体地表示,“夫人您言重了。您能来吊唁锦绣,妾身和锦绣倍感荣幸,十分感动。感谢夫人和皇后对妹妹的抬爱。衣着服饰这些,只是寄托哀思的一种形式,重在心意。锦绣在天有灵,一定能感受到夫人和皇后的这番心意。” 谢夫人惋惜哀痛的语气说道:“老身来的路上一直想着淳妃生前笑容烂漫的模样。她尚如此年幼,却有壮士之勇,当得起这分敬重。” 江月白:“谢夫人。今日妾身临时代理宫务,诚惶诚恐,唯恐有所疏漏。不知皇后身体如何,真希望皇后能快点醒来。” 谢夫人深吸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道:“多谢瑞婕妤的挂念。感恩圣上的福泽庇佑,皇后虽然尚未苏醒,但病情正在好转。这段日子,就有劳你操持费心。老身先替皇后谢过。” 江月白:“夫人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自知蠢笨愚钝,资历尚浅,入宫时日不多,哪里担得起打理后宫这样的重责。只是皇命如此,妾身只能遵旨,代为分忧。遇事恐怕只能请皇上和璟妃娘娘定夺。真盼望皇后娘娘能早日苏醒过来,主持大局。” 如此一番礼貌的寒暄,除了社交礼仪,其实是在暗暗地打机锋。 谢夫人给江月白面子,为她来站台,感谢江月白给自己通风报信,手刃谋害皇后凶手的李北望。同时恰到好处地敲打江月白,别忘了自己妾的身份,即使暂时代理宫务,宫里还有正宫皇后,凡事要以皇后为尊,敲打众人,别忘了后宫里皇后还活着,不要站错了队; 江月白亦给皇后和谢夫人以充分的恭敬,表示自己只是临危受命,明白自己不过是临时代理宫务,会安守本分。 谢夫人话语里对江月白满是恭维和维护,对江锦绣极度盛赞。 她做谢家主母这么多年,自然拎得清目前的情势。 后宫里能主事的高层不是病重,就是怀孕养胎。其他人既没有能力代理宫务,也不能服众。江月白是此时唯一能撑住场面之人。 谢夫人与一般官宦家庭中家里长短、整天忙于宅斗的当家主母不同,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心胸宽广坚韧,心思缜密,头脑灵活。 对江氏姐妹两人,如果仅谈个人感情,她发自内心喜爱。 但对江月白的心思一直复杂,谢夫人既忌惮提防想要杀了以绝后患,又欣赏喜爱想要趁机拉拢。 只是本以为昨日的平叛激战中江月白非死即伤,根本没有料到,反倒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江锦绣紧要关头,以身殉国。 来敲打江月白是真,但发自内心想要前来吊唁江锦绣,表达自己的敬意和哀思,送她一程,也是真。 而且她已经得到江敬贤满门被杀,姜秉恭失踪的消息。 后宫和前朝一向息息相关,有无家庭背景支撑自古以来都很重要。 江月白原本只是出身商户身份就低微,但父亲江敬贤是有名的富商,善于经营,对于缺钱花的皇家还算有用,所以算是有些依仗。如今父亲被谋害,锦绣殉国,魏王妃又是谋逆的从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完全没有了家族依仗。 在危险重重尔虞我诈的后宫,没有令人忌惮的母族背景,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遭遇到任何事情都无人可撑腰,唯一依仗的不过是皇帝的一点宠爱和感激。 而这么多年来谢家满门忠烈所得的境遇,告诉她一个深刻的道理:天家最是无情,最忌讳挟恩图报,最担心的就是功高震主。 所以此时的江月白,在谢夫人眼里,就只剩下“可怜可悲可叹”来形容。爬得再高身后无人,享受再高的尊荣,却没有亲族可以荫蔽。只要犯错,甚至只要失去了盛宠,便很可能墙倒众人推,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所以在她看来,李北辰不过是在利用江月白能力强不怕死,急于翻身急于证明自己的心理,只是太后和皇上养在竹罐里的蛐蛐,让她卖命,让她斗,让她蹦跶,充其量只是个玩物。 皇后凌晨已经苏醒,但还非常虚弱。谢夫人告诉了皇后当前后宫格局的变化。皇后震惊于江月白的火速晋升,江锦绣的死,听完之后竟然晕倒了过去。 所以谢夫人决定先令皇后养好身体,隐瞒下她苏醒的消息,静观其变一段时间再说。 此时谢夫人反而不急着杀江月白,可以完全任由她蹦跶,甚至暗中安排其他妃嫔捧着她蹦跶,越骄纵越膨胀越好,为皇后苏醒复出管理后宫扫清障碍铺路,为后面反手除掉她做准备。 待后面局势稳定了,直接过河拆桥,掐死了事。谁会在乎一个蚂蚁的死活。 所以她刚刚在院子里看到方选侍被按在地上实实在在地杖责,打得满地哀嚎,皮开肉绽,心底非常高兴。 谢夫人微微颔首:“瑞婕妤有心了。痛失至亲,瑞婕妤还能担此重任,实属不易,还要保重身体,切勿过于操劳。这棵三百年野山参滋补益气效果最佳,赠给瑞婕妤好好养养身体。” 说着命身边同来的婢女呈上一个乌木锦盒,打开来,毕恭毕敬地双手呈给江月白。 坐在前面的齐贵人和谢贵人均偷瞄了一眼,里面的野山参果然是极好的品相,参须完整,形态饱满,憨态可掬,十分灵动。 江月白连忙谢道:“真是极品好参,谢谢夫人一片关心。既是夫人和皇后的一番心意,妾身恭敬不如从命,就收下了。只是妾身体质燥热,阴虚火旺,太医说受不得极品老山参的强力滋补。夫人可介意妾身借花献佛,以免辜负了这天地灵宝?” 谢夫人心有疑惑,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既然送给瑞婕妤娘娘了,自然但凭娘娘处置。” 素素双手捧着接下了野山参的盒子。 江月白:“夏嫔刚小产,气虚血虚正需要滋补,这样好的野山参最适合她不过。夏嫔的侍女你来接着,回去后可别忘了告诉你家小主,是谢夫人和皇后娘娘所赐。” 周喜听到江月白唤她,立马喜滋滋地躬身上前,从素素手里拿过乌木锦盒来。 “奴婢周喜,替夏嫔娘娘谢谢婕妤娘娘的关怀。” 江月白:“真要谢,得谢谢夫人还有皇后娘娘。记得告诉你家主子,别忘了。” 全程看起来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破绽。甚至还相当得体,提醒众人她的恩德。 谢夫人琢磨了半天想不出有什么机关,以为江月白不过是在借机笼络人心,彰显自己的贤良宽厚,只是手段真是幼稚,果然没有家族底蕴,上不得台面。真要笼络要私下笼络,这么当众笼络,只会把其他在场不在场的妃嫔都得罪个遍。 自己也没有吃亏。在夏嫔那边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带送了个人情。 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说,“太后娘娘薨了。圣上口谕,命婕妤娘娘即刻乘坐马车过去。所有后妃即刻前往慈宁宫。” 第476章 不会控场的hr不是好hr 因为皇上封锁了消息,除了江月白,众人并不知太后中毒病重。 故而太后薨了的消息令众妃嫔极为震惊,不少人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感到意外。 早上离开时从痛呼和尖叫声来看,太后的病情有明显好转,太医跟皇上汇报病情时亦是如此说。江月白以为太后就此脱离危险了。 毕竟花费了一颗系统出品的解毒丹和一颗保命丹去救太后的性命。 没想到竟然还是薨了。 她故意愣怔了片刻,微微向上看,酝酿眼中的泪水、喉头的涩感,将一切情绪准备就绪,把要说的话现在脑子里完整过上两遍,才哽咽着安抚在座的嫔妃: “诸位姐妹,听闻太后殡天的消息,本宫极为震惊,悲痛万分。现在奉圣旨先行赶往慈宁宫。考虑到路途遥远,待本宫到了慈宁宫后,马车重新返回接诸位。共分两批,第一批五人,第二批六人,按位分从高到低分批次。方选侍同去去,跟着第二批。其他各宫的宫女现在就赶紧回去通知自家娘娘。莫要误了事情。” 江月白沉稳平和的声音给了惊慌中的众人极大的安全感。原本还在为路途遥远发愁,如今听说今天有马车来接送,几乎人人皆在心里欢喜,松了口大气。 毕竟这桃蕊宫实在是远,来的时候已经跋山涉水,腿都走细,要了半条小命。再要走一趟,恐怕要抛锚瘫软在半路,走到最南最东的慈宁宫,恐怕得交代了剩下的半条小命。 江月白抬起右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放下心来,难过归难过,不要慌。 接着把等待的时间空档都给安排上,拿出南方城市的“客户”就是上帝的至尊vip体验的服务态度: “诸位姐妹,桃蕊宫里有备用的素色衣衫,姐妹们如需要更换,找宫女白桃。素素,你快去命小厨房端上些清爽饱腹的点心,安排好茶水糖果,等待期间给小主们先行补充些体力。” 安排众嫔妃后,看向一旁一脸严肃审视着自己的谢夫人。 “谢夫人,您方才是如何过来的?如果没有骑马或者坐马车,不如跟妾身同乘一辆回去。” 谢夫人微微颔首:“谢瑞婕妤的关照。老身乘坐软轿而来,就不劳捎带。瑞婕妤你先行复命,莫让公公等急了。” 谢夫人方才一直在旁听江月白指挥安排,颇为惊讶于江月白的淡定,令她刮目相看。 她从江月白微表情看出来,江月白也是跟众人一样方才知道太后殡天的消息,却能临危不乱,快速地安排这么一群人的行程,贴心地安顿好大家关心的衣食行,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份冷静、从容、机敏,不敢相信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具备的能力,更像是管着一大家子的当家主母。 她哪知道,江月白以前作为hr,论部门而言,不过十来个人,但论公司手底下的员工而言,则有一千五百多人。去大学做宣讲,动不动面对上千人,控场全局的节奏和情绪。 处理十几人的应急突发事件,安排好十几人的活动,不过是手到擒来。 至于控场全部的情绪,以言语带动引导全场,或热血沸腾像打了鸡血或感到悲伤难过,这是成熟hr应该具备的技能。 不会煽情的hr不是一个好hr。不会演戏的hr不是superhr。 江月白见已安排好了众人,带上了一个看着顺眼的新人上了轿子。她现在身边不能离了人。 原来桃蕊宫的元老一共六个人。 婉香是璟妃的人已被诛杀,梁小宝如今跟着皇上。小罗子负责桃蕊宫的安防,素素和白桃都有任务,一直伺候忠心耿耿的晴儿则留守在灵堂,照看锦绣的遗体,给锦绣烧纸钱,接待来吊唁的人。 所以只能开始启用和培养新人。 眼前的小宫女年龄不大,皮肤偏黄,眉毛浅淡,单眼皮,眼睛不大却圆溜溜的,一张圆脸肉嘟嘟,眉眼间看着总有种熟悉感。 一问,竟然是余大厨的亲妹妹,今年十三岁,叫余小丽,之前跟着哥哥在御膳房打杂,后来哥哥奉旨来桃蕊宫,她则继续留在了御膳房。 “求娘娘给奴婢赐名。”余小丽跪在地上怯生生地说道。 江月白扶起来余小丽,想了想说道,“杜甫有首诗里写道,百草竞春华,丽春应最胜。你就叫丽春,美丽的春天。又取立春之意,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寓意新的开始。” 余小丽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连忙谢恩,“谢娘娘赐名。奴婢丽春必忠心耿耿尽心竭力服侍好娘娘。” 她昨晚来了桃蕊宫后,听说了哥哥受伤经过,还有娘娘为救哥哥做的事,大为震动,既为哥哥感到万分心疼,又为哥哥感到高兴。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宽厚待人的主子。 虽然哥哥一直昏迷不醒没有对她交代什么,但她从小与哥哥相依为命,皆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认定一个人就誓死相随的那类人。早已暗暗在心中发誓,要用一辈子来报答娘娘对哥哥的救命之恩。 所以她一大早就特别勤快,在桃蕊宫里忙来忙去,哪里有活就抢着干。刚刚江月白开早会,她也主动站在显眼的位置,就是希望娘娘能注意到她,她好有机会为娘娘做事报答娘娘。这才被江月白注意到。 江月白温和地点点头,“等晚点我们回来,你就去照顾你哥哥。” “谢娘娘恩典。”丽春满眼泪花,喉头哽咽。 她心里一直牵挂着哥哥的安危,但做人婢女的,听主子安排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才是自己的本分。哥哥只是个厨子,即使为救主子受伤,也只是个奴才,在旁的宫里绝不会安排专人伺候着。 如今主子竟格外开恩许她照顾哥哥,令丽春愈发地感恩,体会到了素素姐姐说的“全天下最好的小主”的含义。 江月白此时感觉鼻子堵得更厉害,头愈发的昏重,便眯上眼休息,保存体力。 心中在琢磨,皇上会在朝堂上如何提陈相的事儿呢,该如何着手找到弟弟呢?她还没有告诉皇上,陈相把弟弟藏在了京郊的某个地方。 太后薨了,这是国丧大事,肯定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实在太过突然,宫里此时恐怕一片繁杂混乱。锦绣虽然被追封了妃位,但有太后的葬礼,肯定就会简办。 爹娘今天还能进宫吗? 可是若爹娘不能见锦绣一面,既是锦绣的遗憾,也是爹娘的遗憾。该怎么办呢? 事实上,皇上也在琢磨这个事情。 昨夜已为江敬贤安排了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早朝上追封其为忠义侯,这样江秉恭回归后,就可以直接继承其父的爵位。 江敬贤去世,理应由弟弟江秉恭披麻戴孝。但江秉恭失踪且年幼,江敬贤被残忍虐杀显然是因为女儿们被牵连,这种情况下,江月白虽说按照皇家礼制不可为娘家人戴孝,但作为长女为其父治丧入殓合乎孝道。 同时,照顾江月白继母陆氏的人回来禀报,陆氏身怀有孕已二月余,得知自己怀孕有了遗腹子的陆氏不再寻死觅活,情绪稳定了许多,有了求生的欲望。 皇上听说后,立刻加派精干侍卫,火速安排接入宫中,在独家小院的望月阁里先安顿下来。 纸包不住火火,哪怕全体禁言肯定禁不住。 江月白迟早知道她爹爹的事情,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要不要安排她跟父亲见上最后一面,而江月白是否能承受住这等灭门惨剧。 原本太后去世就令皇上悲痛不已,想到江敬贤被敌人阉割以作侮辱,李北辰就更加心烦意乱。 第477章 魏王的遗书 坐在步辇上,李北辰感觉头昏脑胀,眼里总是潮潮的。 左手断了钻心的痛,倍感锐利清晰。 想到母后昨日从中了毒,到今日早晨,一直都在大声惨叫,可见浑身上下到底有多痛。他心里就感到难过,心里愈发痛恨李北望的狠辣。 手里捏着从魏王府书房中搜出的署名给自己的信,李北辰端详着,久久没有拆开。 看来李北望一切都准备好,包括事败。 步辇走了段路程后,李北辰还是打开了信封,里面薄薄两页纸。 “皇兄: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已经不在人世。成王败寇,我认输。太后现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孝顺如你,定心急如焚。这就是我母妃曾经经历的痛苦。不仅如此,太后特意安排了侍卫强暴了她,同时还引来父皇抓了当场。我母妃最终被先帝秘密地喂了狗。虽然当时我只有两岁,但清楚地记得这一切。你是个很称职的兄长,但这样的仇恨只能血债血偿。想求皇兄最后一件事,就是看在瑞嫔的份上,饶了锦诗一命。所有的事皆是我一人所为,挫骨扬灰都无所谓。锦诗她一切都不知情。如果赐死锦诗,求将我二人合葬,随便埋于何处,只要同穴即可。李北望绝笔” 李北辰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神色黯然。 这些他都知道。他也清晰地记得。 尽管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他记得那个傍晚,夕阳夕下。 母后听小宫女说圣驾朝她们熹宁宫这边过来了,母后立马进屋换了身好看的衣裳,戴上父皇新赏赐的木兰花发簪,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结果母后带着他行了礼后,父皇只是简单地问了两句,竟然就跟着李北望的母妃叶常在,牵着步履蹒跚的李北望,说说笑笑地进了西偏殿。 那一天,他站在夕阳下,在母妃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父皇疼爱地牵着弟弟的手,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在欢声笑语中走入了屋子。 那天夕阳的颜色真红,把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稀薄。 原来父皇也会疼爱孩子的,也会对孩子说说笑笑,还会牵着孩子的手,与孩子的母妃一起让孩子蹦蹦跳跳往前走。也会温柔地注视一个女子,跟她温声说话。 虽然他也觉得眉眼弯弯的叶常在真的好温柔啊。似乎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总是那般浅浅地笑着,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轻声,从不像太后爱说伤人的口是心非的话。 可是,看着她抢走了父皇,他的心里好难受。 他想那天那个场景也深深地刺痛了母妃,因为母妃的手心冰凉,身体在发抖,抱着他哭了一整夜,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 至今想起来,那天夕阳下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那种心痛无奈依然涌在心头。 他知道后来是母妃毒死了叶常在,那天他听到了叶常在喝下药后呼天抢地的痛苦尖叫。只是当时幼小的他被太后刻意地关进了屋子里,不知道后续竟如此的惨烈。 只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没有太后的争,行事的果断狠辣,哪有他的今天。 如果要怪,只能怪自己,感情用事,顾念兄友弟恭的名声,顾念兄弟感情,没有先下手为强除掉李北望,保护好母后。 李北辰感到心口一阵起伏的剧痛,把信默默地放回了信封,藏在了袖袋里。合上眼,心中满是哀伤。 他满以为江月白的丹药会再次产生奇迹,而且两位院判早上不是说已有明显好转吗?怎么就突然薨了呢。 还有为何来报信的人说他的老师韩子谦这么一大早也在慈宁宫,太后薨了还是他最先发现的。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李北辰走进了慈宁宫。 待见到床上面色红润,带着淡淡的微笑,神态安详庄严的太后时,李北辰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幻觉,心底生出一丝希冀。 太后看起来就跟平日里一样,像是累了在午睡小憩,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他们肯定是搞错了。可能只是突然岔了气,后来肯定又救回来了。 他扑通一下跪在床前,抓住太后的手,急声叫道:“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 身边众人早在皇上驾到时已经全都跪下,此时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出声。 见半天没有回答,李北辰紧紧抓着太后的手,摇晃了一下:“母后!您醒醒啊。儿臣来了。” 接着身边开始出现了啜泣声。 “哭什么哭。”李北辰注视着太后的脸颊,怒道。手中冰冷的寒气窜上来,激了他一下。 啜泣声立马点了全场静音,瞬间消失不见。 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皇上请节哀。太后确实已经薨了。太后走的时候很安详,方才宫女又给太后化了妆,所以看起来栩栩如生。” 说话的正是韩子谦。 李北辰转过头,看向方院判和左院判,“这不可能。早上太医还说太后娘娘已有明显好转。你们两个说,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两位院判匍匐在地上,额头贴地,不敢说话,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 “回朕的话,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身后依然是是沉默。 “都哑巴了?姜余?”皇上再次问道。 姜余作为院使不得不出声答道,“回皇上,太后她殡天了。皇上请节哀。” 说完后行了个大拜礼,伏在地上。人死不能复生,总要有人说出这个坏消息。 李北辰怔怔地打量着半卧在床上的太后,死死地攥紧太后冰冷如铁的手。 在心中低声呼道,“母后......你看起来走得如此安详。你为何不等等朕?” 不得不接受太后已经去世的现实。 可他都没能见到太后最后一面。 昨晚没能进来看看母后,早上匆匆去早朝,也没有来给母后请安。 他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以为太后服下丹药,不会再有事,只是慢慢调理的事情。如果知道太后走得这么快,他今日一定不去上早朝。 一定会守在母亲身边,陪着母亲走完最后一段。 他心中懊恼这一切的错过,想起报丧的小太监说,最后陪伴太后的是韩子谦,控制情绪,低声说道:“你们都出去。韩少傅留下。” 众人纷纷退下,姜余欲言又止,最终最后一个离开,鼓起勇气谏言,“皇上的手不能再耽搁了。” “朕知道了。” 李北辰站起身,扫了一眼姜余,“朕知道了。等瑞婕妤来了之后再说。” 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韩子谦,严厉地问道,“韩少傅,可是母后召你入宫?” “回皇上,是。” “谁接你入的宫?” “是毛将军持太医手书,派陆昆明骑马来臣家中接的臣。” “太后为何单独召见你,和你密谈了何事?” “太后与臣同为围棋大师杜老先生的学生。太后自知时日无多,思念师父,想跟臣了解师父的生前事,故而召臣进宫。还想召臣最后对弈一局。”韩子谦淡定地编道。 人已逝去,已经死无对证。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全死者和生者的颜面,生活还要继续。尤其这个死者是太后,这个生者是天子。 李北辰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玺扳指,“太后她是怎么走的。你该知道什么是欺君之罪。” 如果是寒毒发作,定然是痛死的,死前的面目一定狰狞痛苦,万没有这般从容淡定,就像是梦里睡过去了一般。 他根本不相信韩子谦前面说的每一个字。心中明了其中内情断然不是这般简单。 深究太后与外男为何一大早独处一室,还是临终之前,无任何益处。 不如相信这个师门之前的谎言。 但李北辰希望知道母后是如何走的,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交代他可以为母后去完成。 这样他也会心安一些。 第478章 巧答太后遗嘱 韩子谦已经排练好了几乎能想到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欺上瞒下的精髓在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韩子谦娓娓道来,“太后她饱受病痛折磨,痛不欲生,实在难以忍受,为了保留最后的尊严,太后喝下祛痛的药物后,服用了两杯鸩酒自尽。所以走的时候很从容安详。” 李北辰垂下眸子,面无表情,“太医知情吗?” “知情。”韩子谦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医命陆将军去臣家中时,给臣看了太医的亲笔诊断,上言,太后病危。两杯鸩酒,是由太后亲自吩咐小太监准备。” 李北辰想起在急报太后薨了之前,确实有太监来报信,说母后突然病危,请他速回。但当时他还在与群臣商议平叛平遥王在河北廊坊附近集结的两万人马,所以耽搁了一段时间。 至于鸩酒,伺候太后的两个小太监就在门外,一问便知,谅韩少傅也不敢撒谎。 “母后她......”李北辰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克制地压下去,“既然是主动喝鸩酒,为何不等朕。你为何不劝她?寒毒又不是不治之症,肯定会有办法,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臣有罪。臣也如是劝过太后。但太后说她了解寒毒,寒毒极为霸道,一旦中毒,无药可解,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会让人痛苦如尸蛆噬骨,还会令人神智错乱。太后自言昨晚痛苦之时一心求死,但向太医求死不得,太医只会想办法竭力让她活,这是太医的职责所在。如果陛下来了,必不会允许她求死。” 李北辰叹了口气,心中明了太后说的这种情况。 太后身边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没有胆量在太后求死的时候,给她端上毒酒。谁能不害怕天子的雷霆之怒。 除非太后清醒着吩咐他人端上鸩酒,底下人才不敢违抗太后旨意。 李北辰停止转动手上的碧玺,看向韩子谦,“所以你给了太后去痛的药,陪太后走的最后一程?” 韩子谦沉默了一瞬,说:“是。臣给了太后师父生前炼制的清心丹。就是这个。”韩子谦拿出一个迷你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还剩下两粒白色药丸,递给皇上查验。 李北辰接过盒子,轻轻嗅着,有一股青草怡人的清香。 韩子谦不慌不忙地说道,“师父一共炼制了三颗。清心丹可以助人恢复神智,平复肉体上的痛苦,使得内心宁静。” 李北辰合上盒子放在手边。 按照韩子谦的描述,还有太后的面部表情来看,这清心丹确实有此功效。想到昨晚太后整夜不间歇的苦苦哀嚎和尖叫,李北辰又有了些释然。 痛苦如果不舍昼夜,时时刻刻都在煎熬,夜夜皆如昨晚那般撕心裂肺,或许自尽对于母亲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鼓起勇气问道,“太后最后可有什么交代?” 韩子谦眉梢有哀伤,目光深沉,“太后交代,第一,希望陛下能保重身体,不要过于操劳,身体要紧,来日方长。” 话音刚落,李北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眼睛发潮。 他努力控制住内心深处深深的哀伤,可他此时已有点控制不住。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自控力很强,已经足以通过强大的意志,做到宠辱不惊,心无波澜,喜怒不形于色。刚刚甚至已经接受了母后的离开是种解脱。 但是听到母后的这句话时,才发现或许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每次见太后,母亲几乎都会这样叮嘱,可现在如今他再叫母后,无人会回应。 他不想失态,但此时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汹涌而出的泪意。只要想到从今往后失去了母亲,再也见不到,听不到,一切的理智都溃不成军。 李北辰紧紧地握着椅子扶手,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还有呢?” 韩子谦迟疑了片刻,垂下眸子说道,“第二,太后听闻徐福海没了,命臣自宫后侍奉皇上左右,护皇上周全。” 既然结果已经如此,不如尘归尘,土归土,放过所有人。 李北辰听到这条十分意外,没想到母后如此为他考虑,大为感动。 但他既不想辜负太后的临终嘱托,又不想亲口下旨命韩子谦自宫。 注视着韩子谦,希望他自己说下去。 韩子谦看着李北辰长大,对他的性格很了解,主动说道,“臣已尊太后懿旨自宫。这里是臣的部件儿,可以交给内务府核验存档。” 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李北辰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鼓起来的一团部件上。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少傅?” 李北辰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老师,沉声说道,“少傅其实不必如此。上十二卫里多的是武功高强的侍卫。少傅是朕的肱骨之臣,还未娶亲,实在不必如此。” 韩子谦摇摇头,“圣上不必为臣担忧。能护卫陛下,完成太后的嘱托,是臣的荣幸。” 双方都知道彼此不过是说着客气话。 李北辰很感动,只当是太后忧虑自身安全,而韩少傅武功高强,箭术超群,不疑有他。 毕竟现场只有韩子谦一人。他大可不必履行这条承诺。除非是太后现场要求韩少傅,而韩少傅为了满足太后遗愿,选择了当场照办。 但韩子谦此前为有品阶的朝廷大臣,是他的老师,如今变成内侍,一个如冰似雪的人穿着太监服随侍左右,倍觉怪异。 所以一时之间,李北辰拿不定主意如何安排韩子谦。 “母后对朕一片关爱之心,但韩少傅与其他人不同,是朝廷命官,可以做朕的侍卫,内监做不得。韩少傅已经自宫,就是心意到了,想必太后不会计较的。待会儿朕会传旨命太医帮你重新接回去。” 韩子谦摇摇头,“谢陛下恩典。君子一诺重千金。臣已经答应了太后,断没有食言之理。何况臣本就无心传宗接代,更无心世间情爱,那玩意儿要与不要都无所谓。” 李北辰想到老师一向确实风光霁月,清冷孤傲,无意于情爱,亦无意于权势。世人颠倒痴狂的,老师却全都不在乎,只醉心于骑射与书画。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韩少傅的恩义令朕倾佩和感念。既然如此,那就遵照太后遗愿随侍在朕左右。自宫一事不必宣之于外,仅你我知晓即可。你也不必自称奴才,你我之间依然以君臣相待,对外以侍讲为身份。” 然后用眼神示意桌子上的东西,“至于这个,少傅自己收着。” 思量之后,仍觉得非常对不住韩子谦,“上次听闻你还有位未出阁的妹妹,明年丧期结束后,朕召她入宫,初封为...贵人吧。” 韩子谦傻了眼。 喂喂喂,怎么恩将仇报了!我妹妹她不想进宫啊! 第479章 太后还交代了一事 皇帝召妹妹进宫,眼看君命难违,韩子谦急中生智,连忙说道,“谢皇上恩赏。只是臣的四妹她已经有了意中人,两人情投意合。嗯,情投意合。” 李北辰皱着眉扫了韩子谦一眼,淡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宣她入宫,朕问问她的意思。” 他没有强人所难、拆人姻缘的爱好。但总要当面问清楚,这样才算尽力而为。 如果明天她说愿意,那就安排即刻进宫,反正还有很多没有临幸过的新人也都要排到明年,不多她一个;如果她说有意中人,那就即刻给他们赐婚。 总之得要有个交代。 但韩子谦误会了李北辰的意思,以为就是当面用圣旨逼迫妹妹入宫,看李北辰的眼神就跟看人渣没什么区别。 他都已经为了皇室和江山社稷断子绝孙不能人伦了,渣皇居然毫无人性地还想要强迫他妹妹。 不过,皇帝要是还有人性还算是个皇帝吗,但凡有的,都溶于血了。 韩子谦有点后悔地打量着与自己拆分了的部件。 可惜了,根本不值啊!包装都没拆,一次都没用过呢。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桌子上的物件,心中感叹,韩少傅真是个狠人,这么大的玩意儿,说切就切,朕发善心让安回去,还死鸭子嘴硬。 等着以后后悔吧! 沉吟片刻后缓声说道,“韩爱卿,你先回去休息几天。等伤养好了,再进宫不迟。你先退下。召姜余太医进来。顺便喊内监进来,取个锦盒把这个装好。” 韩子谦心想,皇上还挺体贴。丝绸柔软,形状一览无余。方才自己不好开口,皇上比他想得周到得多。 正要谢恩,想起来还有台词没说完,转身走回来重新跪下,跟领导汇报工作。 李北辰正在打量着那一大包东西,想要拆开看看,发现韩子谦又回来了,立马正色道,“韩少傅还有何事?” 韩子谦磕了个响头,磕得太用力,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回皇上,臣糊涂了,方才忘了太后还交代了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李北辰危襟正坐,急切地说道。 “太后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是瑞婕妤贤良淑慧,忠心耿耿,勇猛忠义,屡次对太后施以救命之恩,对平叛皇家叛乱有大功,晋升其为三品妃位,赐字宁,以示嘉奖。” 韩子谦一口气说完之后,伏在地上。 反正她都已承受灭门失怙的代价,反正是破格晋升,反正是遭人嫉恨,反正是没有家族的依仗从此只能靠你自己,那我做个好人好事,干脆再送你一程,助你再升两级,从此除了皇后再无人敢欺负你。 而且是以太后遗旨晋封,直接以绝对的权威盖棺定论,前朝后宫皆无法反驳。 这样一来,除了皇后,这后宫再无人敢欺负她,璟妃跟和妃都不行。 昨日韩子谦在高处亲眼目睹了江月白沉着冷静地救火,英勇无畏地杀敌。 最让他震惊的是,她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吃了这么大的苦,大半夜穿着一身湿衣服冻得瑟瑟发抖还想着去救驾,最后竟然不贪功,把斩杀二世子这么大的功劳让给一个毛头小子。 目的恐怕就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突出。跟他一样,坚信皇上是个明君,希望守护皇上,斩杀逆贼,让国家免于战乱动荡。 勇的根本是仁,智的根本是诚。 在江月白身上,他看到了同类,看到了那个独立于世,心中有信仰的自己。 何况,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为稳住社稷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如果是男子可以加官进爵。而作为后宫女子,这样的瑞婕妤值得嘉奖一个妃位。 这样的晋封对太后也有好处,彰显太后的智慧贤良。 既体现了太后知恩图报、坦荡大气,亦体现了皇家对努力进取、忠勇之人的倾力嘉奖。 后宫如此,前朝定然亦如此。以功绩论爵位,寒门亦有出头之日。 “母后她......”李北辰听到太后的第三条意愿,大为震惊,说了半句说不出话来。 这一条比前两天更令他感动。 他没有想到母后不仅没有为他越级晋升江月白为婕妤而生气,甚至还进一步晋升为妃。 就他看来,这是太后临终前跟他之间无声的和解,是对他的立场,他的决定无条件的支持,是爱屋及乌式最深沉的爱。 这让他感觉到释怀。 就像婴儿终于剪掉了脐带,飞鸟终于挣脱出了牢笼。从小到大,太后是个很强势很专制的人,对他管教十分严格,多数时候都在指出他的缺点和不足,很少夸奖。 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恍然中,对沉默着的韩子谦说,“韩少傅你先退下。谢谢你陪母后安心走了最后一程。” “皇上请节哀,保重身体。”韩子谦行完礼后站起身,后退着往后走。 李北辰望着太后沉静的面容,喃喃低语,“少傅,朕从此再也没有母后了。” 韩子谦转过身,温声说道,“太后一直活在我们心里。只要有人记住她,她就还活着。” 李北辰握着太后冰冷的手沉默不语。韩子谦等了一会,见皇上没有说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姜余跟着一位小太监走了进来。很快小太监拎着一个乌金锦盒出来。 韩子谦拎着锦盒抬头望了望太阳,有些刺目。视线的尽头是他和江月白昨晚一起躲过的那棵大树。 有的人注定会活成一道光,照亮别人的黑暗。 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但也是个令人高兴的好日子。 在屋内,李北辰向姜余了解了寒毒的相关信息和太后的治疗信息。姜余不得不给皇上如实讲解了寒毒的后果,跟韩子谦师父笔记上记载的一样。 同时不得不告诉皇上,太后身上的剑伤加剧了太后的疼痛程度和治疗难度。其痛苦程度堪比用刀缓慢地锯断手腕,噬心乱神程度堪比每时每刻肉下有千万条蛆虫一点点地啃噬全身的骨头。 据医书记载,中毒之人非死即是疯癫,太后虽然也失声痛苦尖叫鬼哭狼嚎,但相对于她承受的折磨而言,实属于意志力极度强悍之人。 听得李北辰身上一阵发寒,对母后愈发敬仰与心痛。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种毒?是如何炼制出来的?”李北辰脑中念头闪过,沉声问道,“能否下旨禁止炼制和使用?” 姜余沉吟片刻回答说:“皇上,此毒恐怕很难明令禁止。此毒乃从风寒病人身上提炼而成,辅助以其他的毒物增强药性,炼制难度极高。这世上能炼出此毒的人恐怕本身就在法条之外。很多药物本用作救人,但稍微加点东西,增大点剂量,就成了害人的毒药。毒的并不是药物本身,而是人心。” 李北辰沉默不语。 拿出韩子谦给的小盒子,递给姜余,“你闻闻,这个有毒没有?” 姜余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草药芳香扑鼻而来,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臣只能闻出里面有薄荷和苦艾,按照这两味药来看,应该有清热燥湿,杀虫止痒,治疗肿痛的作用,不敢断言是否有毒。” 李北辰蹙着眉,不置可否,“你先退下。传朕旨意,在瑞婕妤来之前,任何人不许入内,保持肃静严禁喧哗。违者斩。” 姜余离开后,屋里静得连针掉下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李北辰跪在太后床前,拉着太后的手,头枕在太后的胳膊上,泪水打湿了太后的袖子...... 第480章 安慰人是有技巧的 江月白拎着至尊宝剑下马车时,头脑昏沉,有一瞬间的腿软,差点跌倒下去。 还好新来的婢女丽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手里拎着一把剑,就像穿越前,身上会习惯性地带着一支笔。 这是她吃饭保命的家伙。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有些刺眼。 她眯着眼看去,侧殿门口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竟然是毛玉良。他也正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眉头紧皱,胡子邋遢,似乎一脸愁色。 毛玉良忽地撞上江月白黑亮的眸子,一个对视,耳朵不争气地开始发烫,脑子里忽地一片空白,又像是打上了乱码。 “娘娘你可来了,快跟末将进去面圣。” 江月白将毛玉良的窘迫收在眼底,没有多想,跟着走了进去。 毛玉良微微领先一步,江月白拎着剑端着仪态缓缓地走着。此时她头不仅昏沉还开始疼起来,看来早上的姜汤没有起作用。 一抬头,见侧殿外的长廊里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乌金锦盒,正眯着眼打量着她。一头乌一丝不苟地发束在脑后,整个人冰冷而干净,与这红墙绿瓦的皇宫格格不入。 怪不得太后喜欢他。 如果说男人是书法,那眼前这人就是行书。他潇洒自如,才情流动,独具一格。既不会潦草得让人认不出,又肆意张扬,不在条条框框中。 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从脊梁窜上来,令她微微打了个冷噤。 韩子谦。 太后的师弟兼情人。昨晚撞破了他们的好事,以后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娘娘?”丽春搀着江月白的手,察觉到主子身子的颤抖,小声问道,“娘娘是不舒服吗?您好像发烧了。” 毛玉良转头去看江月白。她的脸色确实看起来不太好,不禁有些担忧。 江月白头有些眩晕,感觉恶心想吐,努力克制住,压低声音说:“没事。” 抬起下巴,调整身姿,端庄沉稳地对着韩子谦走过去,假装根本不认识。 两人只有三、四步之遥时,韩子谦站住身子,眼睛看向地面,手指尖轻扣着锦盒,轻声说道,“娘娘请节哀,保重身体。” 江月白面无表情地行了礼,“谢韩大人。” 说完后,江月白径直往前走,心一阵狂跳,感觉就像劫后余生。 江月白进去后,韩子谦也跟着进了殿,候在一旁。 姜余见到江月白时,就像见到救星,眼睛一亮,一向从容儒雅的人,竟然失了分寸,“娘娘快进去。皇上的手等不及了。” 再等一等,完全长上了,后面再重新处理更遭罪。 对着一屋子的人,姜余自觉失言,连忙补充说道,“娘娘,时间不等人。” 江月白微微颔首,命丽春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木盒递给姜余,“院使要的东西都在这里。看看够不够。” 姜余微微掀开盒子一角,看到里面整整四瓶,连忙说道,“太好了。多谢娘娘。” 江月白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李北辰的声音,“瑞婕妤?” 她垂下眸子,“是臣妾。” “进来吧。” 江月白进去后,迎面见到了站立着凝神注视着她的李北辰,与平日里的威严霸气不同,此时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皇上。” 她快步走上前,伸手拦腰抱住了李北辰,靠在李北辰的胸口上。 李北辰意外于江月白如此懂他,懂他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拥抱。 他将江月白紧紧地拥在怀里,轻轻地唤道,“皎皎。” 声音里带着哽咽,眼睛再次湿润了。 而江月白想着逝去的妹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太后娘娘她......她怎么就......” 李北辰心里发酸,为江月白真挚的感情而感动,心想母后和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又想到江月白昨日也失去了至亲之人,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带着几分悲音说道,“皎皎。你不要太伤心了。” 在锦绣死后,江月白还没有尽情的哭过。不是在打架杀人就是在安排各种事情,在其他人面前她都是那个顶梁柱,定心丸,根本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为妹妹哭一场。 此时此刻借着太后去世之机,一个要求哭得越伤心越忠心的场合。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哭一哭。 李北辰知道江月白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太后而哭得这般伤心,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己从小到大都哭不出来,从来只会习惯性地克制住悲伤,伤心极了也只会压抑地独自流泪,绝不会在旁人包括母亲面前哭。 反而羡慕江月白能哭出来,哭得这般投入畅快,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所以宠溺地放纵她哭,哭得梨花带雨,任她的鼻涕泪水糊在衣服上。 这样的江月白,令他的心底柔软,感到心疼。原来坚强如她,杀人如麻,也会如此这般脆弱啊。 江月白尽情地哭了会后,方才泪眼朦胧,哽哽咽咽地说道,“太后,太后娘...娘...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就不行了....” “臣妾听说太后...薨了...差点晕了过去。太后她...” 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见江月白如此这般伤心,李北辰倍加心疼,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安慰起江月白来。 “皎皎,别太伤心了。哭多了伤身体。” 李北辰不禁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伤心。太后她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也许是种解脱吧。” 江月白扬起一双满是泪花的大眼睛,用手背抹掉眼泪,注视着李北辰,“可是太后她是你的母后啊。早上,早上太医不是说太后娘娘在好转吗?臣妾还以为太后娘娘脱离了危险。” 停顿了片刻后,咬了咬嘴唇,垂下眸子,悲伤地说道,“只要想到皇上从今往后没有了母亲,臣妾就万分伤心难过,悲伤不已。” 李北辰想起江月白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不自觉地愈发感到同情怜爱,将江月白搂得更紧。 “而且太后娘娘对臣妾很好。臣妾生病,太后娘娘亲自去桃蕊宫接臣妾来慈宁宫养病。臣妾在慈宁宫养病时,太后娘娘不仅关心臣妾,还给了臣妾很多赏赐,其中送给我一对珠花,说是怀着皇上的时候,先帝赐的。太后娘娘还赏了臣妾一对金碗,说要保臣妾一世的安心富贵。赏了臣妾牡丹缠丝错金薰炉,还有雅息香,说是能助眠安神,对臣妾身体好...” 江月白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泪流满面,把手搭在皇上的肩膀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太后对臣妾真的很好很好,特别好。” 哭得李北辰的胸口一片濡湿的同时又一片滚烫。 她在马车上已经演练过进门后的每一步。 一个人特别悲伤痛苦时,如果身边有他在意的人,比他更悲伤、更痛苦、更需要安慰和保护时,他往往反而会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变得冷静而克制,反而为了安慰身边的人,不自觉地寻找这个令人悲伤的事件中刻意寻找和分析积极的一面,值得振作的一面。 有需要守护的人会令人变得坚强和冷静。 而在两个人的互相倾诉和回忆分享彼此的感受中,原本压抑着的悲伤也会被释放出来,渐渐地恢复理智和平静。 对于平时理性而坚强,充当守护者角色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江月白对太后的回忆因为富含感情和细节,又带着几分压抑,可谓闻者落泪。 李北辰果然想起了诸多往事,太后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禁不住紧紧地握住江月白的手,动情地说道: “皎皎,因为你很好,你值得。太后她把你的好都看在眼里。” 说着停顿下来,将江月白从怀里分开,注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正要告诉江月白封妃的消息,却听到门口有喧闹声。 还有梁小宝的喊声,“璟妃娘娘您慢点走,小心身子。” “本宫是来看望太后娘娘的,你们凭什么拦着本宫不让进去。” 李北辰眉头皱起,和江月白默契地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塌前,默契地肩并肩地跪下。 第481章 惊呆了璟妃 璟妃进来时看到就是皇上与江月白默默跪在床前的场景。 她含着泪,步履蹒跚地走到皇上面前,悲切地喊道,“皇上~” 李北辰厌恶的表情在一瞬间调整好,转过身站起来时,已是一副温和的模样,“璟妃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乱跑。” 璟妃一时愣了神,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皇上在有江月白在时,会用如此关心温和的语气跟她说话。满脑子还是前天因为掌掴江月白被罚跪被羞辱的场景。 皇上还是在乎自己的。她又惊又喜,顿时眼中充溢着委屈而又欢喜的泪水。 娇滴滴地走到李北辰跟前,扑进皇上的怀里,以江月白同样的姿势一把紧紧地抱住了皇上,靠在他的胸口上,却意外地发现李北辰的胸口一片濡湿,也没多想,悲切地说道: “臣妾听闻太后的消息,心中悲痛万分,担心皇上难过,就马不停蹄地跟着母亲赶了过来。” 因为有江月白的珠玉在前,加上陈相的事情,李北辰心里其实十分厌烦,若不是为了江月白弟弟的安危,他才懒得惺惺作态。 他轻轻地拍着璟妃的后背,“朕明白你的担心。但是你现在身怀龙嗣,更重要的是保重自己。” “皇上......”璟妃的哀伤中带着三分撒娇。 “听话。太后在天有灵,定然知晓你和陈相的这份心意。璟妃你身怀有孕,不宜参与丧事。这几天就安心在永寿宫养胎,切莫伤心过度,受了惊。” 李北辰说完,对候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梁小宝吩咐道,“还不赶紧安排软轿送璟妃娘娘和陈夫人回宫休息。” 按照大明王朝的礼制,即使妃嫔怀孕,国丧期间,仍需守孝,出席祭奠仪式,并不属于例外情况。李北辰这么做自然有特别的考虑。 璟妃扬起满是泪水的眸子,看向李北辰,“谢皇上。臣妾为太后守孝是应该的。” 说完,撩起裙摆,在江月白的身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却只是动了动,没有起身。 江月白就默默地半合着眼睛,忍住心中的恨意,不搭理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还凑这么近,不是来自费碰瓷的还是做什么?她才不会上当。 璟妃见江月白半天都没动静,有点着急了,怎么不动,不是一向很热心肠的吗?你不扶我,我怎么演苦肉计。瞬间拿出正宫娘娘的气势命令道: “瑞嫔,本宫命你扶本宫起来。” 璟妃昨天已经听闻了江月白连升四级的官宣,气得已经砸坏了一整套骨瓷茶具,哭了大半晚上,哄都哄不好的那种。这个时候就是故意地叫她瑞嫔,以为这样可以羞辱江月白。 “好。妾身这就扶娘娘起来。”江月白恭顺地答道,故意不去纠正璟妃称呼上的错误。 打定了主意做绿茶小白花,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撞到璟妃身上,将璟妃撞倒在地,却被李北辰一把单手拽住,抱在怀里。 李北辰急忙问道,左手疼得直冒汗,以责备的语气问道,“瑞婕妤,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月白轻轻地依靠在李北辰的怀里,脸色苍白,她小心地避开李北辰的左手: “皇上,臣妾没事,可能是跪久了脚有点麻,头有点晕,不碍事。皇上你的手,姜太医说,得赶紧治,不能再等了。” 一副有气无力、体力不支的模样。 对着李北辰关切的眼神,诚恳地说道,“皇上,你不用管臣妾。臣妾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皇上一定要先去治好手再说,不能耽搁了。” 李北辰触到她的胳膊上,这才发现了一丝异样,“好。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 却发现江月白已经合上眸子晕倒在自己怀里。 连忙喊道,“宣太医!” 璟妃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正的心如刀割,泪如泉涌,“皇上,臣妾起不来。” 怎么自己的苦肉计还没演,对方竟然先发制人,跟她抢戏? 李北辰回过神来,“梁小宝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璟妃起来,安排送回永寿宫。宣礼部安排仪轨,其他妃嫔进殿给太后叩拜哭丧。” 梁小宝立刻招呼两个跪着的小太监起身进屋来扶璟妃起来,自己则跑过去从皇上手里接住江月白,将江月白打横抱在怀里。 璟妃眼睛珠子都快瞪得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气得牙齿直痒痒想咬人。 御前一直伺候着的徐公公竟然换成了江月白身边的狗奴才? 竟然连她都敢不扶,去扶皇上怀里的江月白? 那这以后皇上岂不是成了江氏那个贱人的? 哼!璟妃怒极攻心,这一气,成功地把自己真气晕倒了。 “皇上,璟妃娘娘晕过去了。”扶着的小太监急声说道。 李北辰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不赶紧安排软轿把娘娘送回去。永寿宫有女医。” 一众宫妃此时皆已浑身缟素,低着头鱼贯而入,皆挂着满脸的泪水,哀泣四起,哭声一片,令人感觉烦闷而压抑。 李北辰看了眼面色有些发红的江月白,吩咐梁小宝,“瑞婕妤伤心过度,扶去西侧殿休息。命姜院使带人跟过去,安排毛指挥使安排好侍卫。” 自己仍然站在原地,面上带着隐忍的哀伤。他静静地注视着太后雍容华贵的面容,想要再多看几眼。 脑中回想着母后这一生,心中唏嘘,不胜感怀,却又有些释然,母亲的面容如此淡定恬静,想必人生的尽头得到了解脱,走得很安心,这样也许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再看向哭成一片的妃子,个个看起来都哭得很伤心,里面有几个是真心的? 流的那些泪水,有几滴是真真正正发自对太后殡天了的悲痛? 在李北辰心里,母后内心是喜欢江月白本身的,不然不会像江月白说的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大加赏赐,也更不会一次次地想杀她最终却又选择放过。要知道太后从来都是个心狠手辣果断之人。 能让太后在理智之下,竟然生出不忍,临时放弃,实属少有。 而眼前的这些妃子全都是新人,进宫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天,能有什么感情呢? 正当李北辰要离去,却有一个女子猛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女子此时正哀伤的哭着,仿若梨花春雨,柔枝压弯,无限凄婉,侧脸和气质与锦绣有几分相似,恍惚间仿佛锦绣跪在那里。 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哭,每个人却都在暗暗观察皇上,都在暗暗地凹出造型,努力哭出西子之美。 只是这世上西子只有一个。多数人临时现学现卖,得了个皮毛而已,显得格外造作。 李北辰恍惚中,只感觉心头一颤,倍感心痛。 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回过神来,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声宣布:“奉皇太后生前遗旨,因瑞婕妤忠良孝悌,多次勇救太后,本次勤王救驾有大功,晋封为妃,赐封号为宁。朕感念其品行功绩,加赐封号嘉,合为嘉宁妃。你们今后都应效仿嘉宁妃,见贤思齐,贤良淑德,忠孝友爱。” 众妃嫔听完皆大惊,暂时停止了哭泣,呆若木鸡。 妃位啊!妃位! 在场的都是新人,怎么都是入职二十天,自己还是p15选侍、p14答应的,人家都已经p3妃位高层了? 这恐怕是在场人中多数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位置。 凭什么啊! 这......这也太不公平,太不合理了吧? 出身远不如自己,又没有令人不齿的内幕,反而更令人难受。 忽而哭声大起。 这下每个人的哭声真正地带上了悲伤和恼恨。 早知如此,后悔当初,为何没有从小练武啊。现在练武还来不来得及啊。 哭...... 第482章 韩少傅何罪之有? 江月白自然没有真的晕倒。 但她真的在发烧,喉咙里在冒烟,脑袋里像灌了铅一般,又昏又沉又重,眼皮子坠下来,睁不开。 滚滚的疲惫袭来,令她回忆起上辈子猝死前的感受。 该休息还是休息吧。 眼皮子越来越沉,她陷入了浅浅的昏睡之中,任由梁小宝将她抱去西侧殿。丽春紧跟在身侧,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心焦不已。 待李北辰到了西偏殿,江月白已经躺在偏室的榻上,头上搭着个湿毛巾,丽春正拿着湿毛巾给江月白擦脸。姜闲垂着手候在离床有点距离的地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屋里还站着两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 韩子谦跟在身侧。 见圣上进来,满屋子的人全都跪下。 “姜闲你看过了吗?嘉宁妃状况如何?” 姜闲一听有点晃神。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又晋级了?晋升为妃?还有了封号? 姜闲讶异的样子像是在思考斟酌,随即向皇上汇报江月白的病情。 大概就是左胳膊上的伤口,没有及时缝合,又见了脏水已经化脓发炎,同时又受了风寒,邪气入体,所以发起了高热。加上悲伤过度,故而晕倒。 他已经开好药方,毛玉良已经安排人侍卫骑马带着另一名御医前去太医院抓药,回来后就可以就地煎制药汤。 但左胳膊上的伤口需要等煎好麻沸散后,由他哥哥姜余来处理缝合。 李北辰凝视着床上闭着眼面露痛苦之色的江月白,十分无语,心疼不已。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一声不吭,就自己瞎忍着。他昨晚都不小心压到过几次她的左胳膊,也不见她痛得叫唤。 皎皎,你怎么这么傻呢? 觉得江月白傻的不止是李北辰,还有韩子谦。 冷冷地看着江月白,恨铁不成钢。 在韩子谦眼里,江月白岂止是傻,是愚蠢至极。整天救这个救那个,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处理么?你拼了命地升到妃位,这一病挂了,不是白瞎了你的那些付出,令别人幸灾乐祸看你笑话。 李北辰坐在江月白身边,握着她滚烫的手说道,“皎皎,你要安心养病,快点好起来。” 江月白此时烧得迷迷糊糊的,听到皇上的声音,条件反射之下,猛地双手撑着坐起身,“皇上~” 又哎呦一下,扶着自己的左手疼得叫出声来。 “不必多礼。快躺下。”李北辰心疼地望着看起来已经烧迷糊了的江月白,轻声说道,“朕去治手了,晚点再来看你。” 又扭头看向丽春,见是个陌生的面孔,微微皱眉,“你是嘉宁妃新的婢女?” “回皇上,奴婢丽春,昨日刚进桃蕊宫伺候娘娘。”丽春怯怯地答道。 李北辰冷冰冰地说道:“伺候好你家娘娘,给朕盯禁了,若有半分闪失,唯你是问。如果有任何异心,诛你九族。” 这番话,听得在场的人全都战战兢兢,背上全是冷汗。 娘娘好,大家都好;娘娘不好,全员带家属陪葬。 韩子谦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嘲讽,从小到大,没见过皇帝这么为一个人如此失了分寸的。 李北辰就在侧殿的正室的内间做的手术。两位院判加韩子谦做姜余的助手。 姜余命所有人在外面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干净的白色孝服。慈宁宫里没有男子的衣服,临时又有大量新做的孝服送过来,正好当手术服用。 又命每个人都剪秃了指甲,用皂角泡的热水洗了三遍手。 在炭盆上将所有要用的器具全都过了一遍火。 李北辰又服下了早就备好了的麻沸散。 韩子谦谏言:“皇上可服用清心丹,有减轻痛苦之功效。”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不必。” 他有一种古怪的心理,听闻姜余说昨晚太后所承受之痛,相当于反复断手之痛,他想体验经历下母后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痛。 事实证明,这种痛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之痛,即使服用了麻沸散都顶不住。 李北辰最终还是咬住了一块棉布毛巾,以免在疼痛中咬断舌头。 姜余并不是故意要慢刀子割肉,而是李北辰的骨头在昨晚的打斗中,错位了又在夹板的固定下因为治伤膏的作用长歪了,没法一刀切。 只能以手摸骨按压确定错位情况,再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分离,没法一刀切。 这种痛苦,堪堪就是太后昨晚承受的用钝刀子一刀刀割断血肉和骨头的痛苦。 李北辰痛晕过去又痛醒过来,一直痛苦地闷哼着,没有一刻的大喊大叫。 浑身的汗水湿了一片又一片,泪水也跟着涌出来。 他脑子里闪过小时候的一幕幕,心中一直在大声喊着,“母后”。 似乎这样能让他心理好受些。 韩子谦猜到了李北辰代母受过的孝子心理,但他认为此时需要皇上主持大局,身为皇上这样自我折磨实在没有必要,还耗费大量元气,不利于身心健康。 “皇上,快用清心丹。” 李北辰终于在挣扎中点点头。 得了皇上的允许,韩子谦拿起姜余一直放在手边的木盒,取出里面的白色丹药,扯下皇上嘴里的毛巾,将白色的丹药塞进皇上的嘴里,手速超快,一气呵成。 李北辰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又在悠悠中醒转过来。 此时手术已经结束,他一个人躺在榻上,静静地望着前方。 韩子谦抱着胳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皇上感觉如何了?手术很顺利。”韩子谦温声问道。 李北辰静静地望着韩子谦,眼里一片平静,沙哑着说道:“好多了。” 他将母后昨晚撕心裂肺的痛苦经历过一遍后,又体验了清心丹带来的镇痛宁神的神奇,仿佛沧海桑田,已经经历过一遍生死,心里格外的平静。 他沉默了半天后说道:“经历了这番,朕懂了母后。也许少傅说得对,她这样没有痛苦保有尊严地离开,是种解脱。假如是朕,朕也会命韩少傅这么做。” 李北辰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知道得并不确切。 他也不想问,因为他确认一点,母后最后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必然就跟自己方才那样,极度信任韩少傅,心甘情愿地听建议服下了药物。 没几个人敢像韩少傅这样做的,哪怕是结束一个人的痛苦。 韩子谦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有所指,忙低下头跪下,“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李北辰淡淡道:“韩少傅何罪之有?” 帝王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脑子自动地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猜测。 韩少傅这么多年没有娶亲生子,一副清冷的性情。作为男子一般最在乎的就是身上那东西。没了那个东西都不能叫男人。如今竟然毫不留情地挥剑自宫,会不会因为跟母后是同门,始终在默默地爱慕母后,一直在为母后守身。 至于母后为何知道韩少傅的爱慕,会不会是因为韩少傅曾经对太后表达过什么。或许正是因为韩少傅的一片痴心,所以母后才把自己临终托付给他? 李北辰心里觉得有些怪异,感觉似乎这样去想,是对母后的亵渎和大不敬,不由得对自己生出几分气恼。 他也知道,直接问肯定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韩少傅只会保持沉默或者扯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看向韩少傅的眼神复杂而深沉。 第483章 血债血偿 李北辰脑子里想的,韩子谦早就换位思考预先考虑到了。 所以他很淡定地面对皇帝质疑而复杂的眼神。 事实上,他在被陆昆明带进宫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赐死的准备。 因为他打死都不会说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相信江月白打死都不会说。两位院判不敢说。众人不用专门对口供,都会为了活命这个共同目标守口如瓶。 韩子谦淡淡地说道:“皇上,六王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皇上要不要召他进来?” 李北辰没有急着召见六王爷,反而问道,“嘉宁妃她如何了?” “回皇上,姜院使正在隔壁给娘娘做手术。” 李北辰想到方才姜闲说需要切除腐肉再进行缝合,联想起方才自己体会到的剧痛,不忍江月白受苦,连忙问道,“有没有把那颗清心丹拿给娘娘?” 韩子谦淡淡地说道:“回皇上,姜院使拿过去了。” 李北辰仔细听了下隔壁没有痛苦的尖叫声,这才放下心来,对韩子谦说道,“宣六王爷进来。” 又补充道:“以后朕和你单独相处时,不用每次都说,回皇上。” “是。” 之前觉得把老师韩子谦当奴才使唤会很别扭,李北辰此时觉得可能也没那么多障碍。感觉其实差不多,尊重稍微多那么一点。 领导有那么点人性,但使唤起人来时,人性剩得并不多。 晋王进来时看起来容颜憔悴,眼下淤青,眼中发红,身体愈发显得单薄。 察觉到弟弟神色中的异常,李北辰以为是弟弟悲伤过度,吩咐道:“韩少傅你先退下吧。” 韩少傅出去后,晋王面色异常苍白,缓缓地跪到皇上的床边,声音万分悲切而压抑,“皇兄。” “老六,扶我坐起来。”李北辰对老六招招手,特意没有使用朕,用的是“我”,就是希望作为亲兄弟谈一谈。 六王爷愣了下,盯着皇上被缠得像个大白胖猪蹄,露出两个小木板,看不见巴掌的左臂,惊道,“大哥,你这什么时候伤到的,怎么这么严重?昨晚见到你还好好的。” 李北辰此时已经基本能控制随时崩溃的悲伤,温声说道,“不碍事。来,扶我起来。” “好。大哥你躺着别动,我来抱你起来。”六王爷心中担忧,连忙招呼皇上躺好,不要乱动。 六王爷小心翼翼地扶好李北辰靠着几个鼓囊囊的枕头坐起来,悲伤的情绪一时打了岔,红了的眼圈又恢复了清亮。 “哥,这手是怎么回事?” 李北辰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手是昨天跟李北望打斗时被斩断的,接过一次,后来晚上动来动去,错了位,刚刚又重接了一次。” 六王爷吃了一惊,担忧地问道:“切断再重接?” 李北辰淡淡地嗯了一声,“太医给用了麻沸散。还好。” 六王爷惊讶于大哥的淡定,不过又觉得大哥本来如此。从小到大都没见他喊过疼,疼得满头大汗都没见过他大喊大叫过。 接着又问道:“哥,母后她?她是不是...” 李北辰平静地答道:“是。母后她喝了鸩酒,自我了断的。” 望着弟弟震惊的神色,李北辰淡淡道:“昨晚母后经历的痛苦你亲眼见到听到了,痛不欲生,十分凄惨。” “我刚刚在锯手重接时试着经历了母后昨夜承受的痛苦,其痛苦程度实在不能用言语表述,只能说死去活来,每时每刻仿佛都在下刀山入火海,身处地狱。听姜院使说,母后的寒毒比朕经历的还要辛苦。母后这样做,也许也是种解脱吧。” “大哥......”六王爷哽咽着。 他想说,虽然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接受母后就这样地去了。 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转了几圈后,扭过头去,不让哥哥看见他脸颊上滚落的泪水。 李北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老六,今晚你代朕去给母后守灵吧。” “好。”六王爷失神地说道,忽而仰起头,注视着皇上,含着眼泪,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北辰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老六?” 六王爷纤长的手指指节弯起来,他深吸了口气,“我带着府兵回到王府后......王妃...她不见了......侧妃连中数刀惨死......王府里一个活口都没有......全部死了” 他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崩溃,但声音在明显地颤抖。 侧妃石茉莉遭遇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不仅仅连中数刀致死,还遭到歹徒强暴,一张清秀美丽的脸被划得血肉模糊...... 整个王府,就像地狱一般,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 李北辰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这帮畜生明显是趁着六王爷带着府兵前来皇宫支援时发动的袭击。 跟之前江敬贤家遭遇的灭门惨案一样,手段极其残忍,还都特意留下了一个活口。 江敬贤家是陆氏,晋王府是王妃沈石溪。 沈石溪的美貌可谓倾国倾城,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或许更可能生不如死...... 杀人诛心的残忍手法一模一样。很可能是同一伙凶徒所为。 沉默片刻后,李北辰说了句斩钉截铁却又很无力的话,“老六,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出凶手,将他们碎尸万段。” 昨晚全城都处于暴动、混乱之中,到处都有恶徒趁机作乱,发生烧杀抢掠。巡捕营和锦衣卫被牵制着四处救火。 而起兵作乱的有好几股势力,很难说到底是哪一股做的。想要找到杀人凶手并非易事。 除了命刑部立案侦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光所有谋逆之人。幕后黑手必然就在其中。 六王爷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的嘴唇有些哆嗦,苦涩地说道,“昨晚到处都很混乱,恐怕很难。” 李北辰注视着六王爷,无比郑重地承诺,“老六,你相信朕。这些杀害我们亲人的凶手,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茉莉血肉模糊的面庞和平日里温婉甜美的笑容交错地闪现在六王爷的脑海中,冲击着他的心脏,令他的心脏剧痛。 而王妃前几日怀疑他在外面眠花宿柳,而他指责王妃根本不在乎他,贪图京城的荣华富贵,不愿意跟他去北境封地,两人大吵一架后,一种处于冷战。 没想到那场争吵如今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六王爷很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王妃和侧妃,提前安置好她们。 心痛如潮水般漫过他的心头。 一口鲜血猛地吐出来喷溅在皇上盖着的锦被上,染红了被面。 六王爷捂着胸口,艰难地看向哥哥,“大哥,我心里好难受……” “我知道。” 这种巨大的悲痛,用“节哀顺便”四个字去安慰显得过于轻浮。 为了平叛这次谋逆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巨大。 李北辰心情沉重,默默地握紧了右手的拳头,眼中闪着寒光,“朕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484章 熙荣华的心机 皇上跟六王爷在里面说着话,突然听到梁小宝的声音:“熙荣华娘娘您慢点,奴才去给您通报。” 六王爷有些失魂落魄地收起自己的悲伤,故作轻松地说:“皇兄节哀,臣弟先去叩祭母后,再多陪陪母后。” 李北辰短短地应了声,“好。” 梁小宝正好躬着药恭恭敬敬地跟李北辰禀报熙荣华在外面候着,李北辰又叮咛弟弟道,“这几日正好朕胳膊不方便,你就住在宫里守灵,陪朕说说话。” 王府就别回了,免得触景生情。 “臣弟遵旨。”六王爷规规矩矩地答道,在外人面前,他们一向谨守君臣之礼。免得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生出别的心思。 六王爷走出去后,熙荣华便右手拎着个黑漆雕花食盒,左手扶着肚子走了进来。 熙荣华怀孕已经四个月出头,肚子虽然不大,但已经显怀,脸上多了些肉,显得圆润了许多。 熙荣华脸上有明显哭过的泪痕,她哑着嗓子带着哀伤地说道,“臣妾听闻太后殡天了,本就十分难过。想到皇上定比臣妾更难过,心里便更加难过。臣妾命宫人做了些素食金玉羹,暖胃易消化,皇上要不要用些?” 按照仪制,国丧期间禁食荤腥,需要茹素斋戒。李北辰早朝之前用过一些点心,但当时时间紧迫,又没有多少胃口,吃得并不多。方才又做了手术,元气大耗,真感觉有些饥肠辘辘。 尤其是熙荣华把金玉羹端出来后,栗子和山药的香味逸散出来,勾起了皇上的食欲。 李北辰心里沉重,眼底却浮上几分温柔的笑意,“甄妹妹真是贤惠,朕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熙荣华露出十分清浅的微笑,端着碗,拿着勺子,就要喂给李北辰吃。 李北辰很不适应如此束手束脚被人照顾,忙说,“朕自己来。” “皇上手受了伤,还是臣妾来喂吧。”熙荣华很自然地说道,“以前小时候,臣妾闹着不吃饭,皇上不是也耐着心哄臣妾吃饭嘛。” 说着,熙荣华将勺子细心地吹了吹,递到李北辰的嘴里,李北辰愣着片刻后顺着勺子吃下,十分温婉小意。 期间,熙荣华还拿出手帕细细地替皇上擦嘴。 皇上任由熙荣华动作,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吃完了一碗后,李北辰觉得意犹未尽,又吃了一碗,将熙荣华送来的金玉羹吃了个底朝天。 熙荣华满眼含着笑意地替李北辰擦了擦嘴,“皇上是国之根本,悲痛之外,可要以社稷为重,保重身体。” 李北辰微微颔首,温声说道,“朕知道。甄妹妹费心了。这几日感觉如何?” 熙荣华原本立刻出现了笑脸,又感觉不合时宜,立刻收住,重新挂上淡淡得哀伤,“还好。就是整日困在延禧宫,惫懒怠倦,身子沉重了不少。” 又将李北辰的手轻轻地拉到自己的肚子上,抿出两朵浅浅的梨涡,随即低下头去,“刚刚皇上跟臣妾说话时,肚子里的孩儿一直在动呢。” 李北辰此时正在下意识地在想如何抓到凶手的时,注意力不在熙荣华这里,回过神来,见自己的手被放在熙荣华肚子上,瞬间猜到了熙荣华的意思,“嗯,朕感觉到了。” 其实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熙荣华其实自己也没有感觉到。她知道皇上在敷衍她,心里有丝惆怅,但不多。 继续装作善解人意地说道,“皇儿想必也想跟父皇说,父皇一定要保重身体。” 李北辰苦笑了下,顺手握住熙荣华的手说,“今日太医们都会在慈宁宫当值。你怀着身子还要跪着,实属辛苦。若感觉不适,遣人过来寻梁公公找太医过去,不要太累着。” 孝道是所有王朝公认的天子必须遵守的基本道德准则。而葬礼的仪式则是集中体现孝道的最重要的场合。 这是后世为何经常出现生前对老人不好,生后对葬礼大肆操办的根本原因。中国人对外树立的面子形象工程很重要。中国人并不爱沟通,即使沟通,也是沟而不通,都是“我不跟你讲我心里话”的基本相处准则,所以彼此都并不关心里子的问题,重要的都是明面上的和谐。 故而璟妃那是没办法,月份小,才见了红。如果熙荣华再违反祖制不去就不像话了。 皇后、璟妃、海兰珠这样卧病在床的,必须派贴身宫女代自己行礼。夏嫔小产身子不干净被认为不吉,是不可以去冲撞太后的,故而也只能派宫女来。因为杜蕾斯事件一直被禁足的慕容常在今天被特赦,从今日起解除禁足,在太后那边哭丧。 熙荣华听了李北辰的话有些不开心,但面上不显,装作对皇上的特殊关照受宠若惊,娇婉地谢了恩。 她在来的路上配到了被用软轿送回去的璟妃,到了这边以后,确认了璟妃来这里哭了一哭,赚了皇上一波怜惜后,被特批这几日都可以不用来守孝,留在自己宫里休息。 要知道历史上因为守孝而流产的嫔妃不少,而且下场都很惨。 说不担心不害怕是假的,故而特意做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借着金玉羹刷一波好感,再借胎动刷一波怜惜,希望能被皇上特殊对待。 本以为手到擒来,谁知落了空。 心里不可谓不失落。 而她出门时看向一旁江月白的屋子,心中满满都是恨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她这么多年,直到最近怀上皇子,才被晋封为五品容华。而江月白比她晚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才不过二十天竟然就封为三品妃位,爬到她上面去了。 以前璟妃在她上面也就罢了,她父亲是当朝宰相;和妃在她上面也就罢了,她姑姑是当朝太后。 以前她摆烂她认命,无意于晋升。固然是因为她本性就很散漫,对床上的事儿冷淡,没得做不会失眠睡不着觉,也不屑于勾心斗角争夺宠爱,觉得没意思。更是因为她爹爹死了,她认为自己没有可以依仗的强大母族给她助力,没有资格拼抢,甚至还会招来祸患。 如今江月白没有依仗任何母族,纯粹靠自己竟然升到了妃位,这戳中了熙荣华的痛点。 让她痛恨自己,更加痛恨江月白。 凭什么!她不过是个商人女而已! 第485章 江月白胳膊上的手术很成功。加上服用了清心丹,全程几乎没有感到什么痛苦。 不得不说,姜余能当然院使还是有几把刀的,堪称本朝顶级的外科手术高手。对江月白的治疗除了清理创口,用上麻醉、止血、促进愈合的药物外,缝合的技术竟然采用的是现代的皮内缝合技术,用这种技术缝合伤口,皮肤表现不留缝线,切口癫痕小而整齐。 只是江月白醒过来时,感觉头痛欲裂,因为她的高烧反反复复一直没有退下去,此时还在发着烧。 李北辰走进来时,姜闲和姜余正在低声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侍女丽春正在塌前,蘸水给江月白濡湿嘴唇。 两人诚惶诚恐跪下跟李北辰说明完治疗情况,整个过程中,李北辰皆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李北辰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眼看着高热吗?” 姜闲道:“娘娘的病症有些复杂,内寒外热,不可泄热太过,反受其害,只能徐徐图之。左医师号称左一针,他的针灸术出神入化,可以辅助治疗。” 李北辰明白受伤后高热的危险性,治疗不及时,很可能会直接死亡,不耐烦地问道,“朕就问何时可以完全退热?不再反复。” 姜余看了弟弟一眼,想一力担下全部的责任,“臣以性命担保,三个时辰内,必将退热。” 李北辰很相信姜氏兄弟,否则不会让他们分别做了一把手,“不计任何代价,太医院的药物无论多么稀少昂贵,一应取用,必须保证三个时辰内让嘉宁妃的病情稳定。” 身后的韩子谦心中听得暗暗称奇,皇帝这是要动真格地保住江月白,不由地稍微放下心来。 但江月白的高热令他担忧。宫里什么名贵的药材都不缺,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只能看运气。 李北辰走到江月白的床边,面色冷凝,见着榻上憔悴的一张面孔,心中不自觉地有些心慌意乱,好似有些踹不过气来。 “你们先退下守在门外。” 一屋子人忧心忡忡地倒退着离开了屋子。 丽春正要离开,被李北辰喊住了,紧张地跪在地上,等待着皇上的命令。 看着江月白起皮的嘴唇,他心疼地抚上去。 虽然他知道外面的祭奠仪式,需要他出去主持大局,但他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多在她身边停留一会儿。 太后的骤然离世,晋王府的血案,令他内心底有一种想要把握当下的复杂感情。 以前他总是克制住内心的情感和冲动,总是想着以后在做,如今他明白,很多事情当时没有做就再也来不及,很多话当时没有说,后面再也没有机会说。 此时心痛心慌的感觉,上一次还是父王病危的时候。 此时他和江月白都已负伤,如果此时还有谋反的余孽,后果不堪设想。 李北辰忽而转头对丽春说,“你能用性命保护你的主子吗?” 丽春不知道圣上为何突然问这句话,但她早在心中已有决定,“奴婢誓死保护娘娘。” “好。朕命你无论发生什么,除了太医,不可让任何人靠近嘉宁妃,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李北辰的声音异常肃冷,缓缓吐出,“否则,你的九族就会跟着嘉宁妃一起陪葬。” 丽春冷汗涔涔,“是。” 李北辰看向一旁的药碗,里面的药汤还是满满的,便问道,“嘉宁妃她还没有喝药?” 丽春吓得连忙伏在地上,“奴婢有罪。娘娘她嘴唇紧闭,汤药难进。” 李北辰沉声道,“你端着药碗,让朕来。” 姜余他们为了便于给江月白喂药,又避免移动伤处,直接给她把上半部分堆高,相当于大约四十五度半倚靠在床头。 李北辰没有直接给她喂药,而是在江月白耳边低语道:“皎皎,朕命你,把药喝下去。朕封你了嘉宁妃,还等着太后丧礼之后给你举办封妃大典。你可得给朕好好活着。” 那些甜言蜜语的情话,他说不出口。但他觉得江月白一定懂得他的心意。 江月白原本就像是在漂浮在虚空之中,感觉自己好像又要灵魂出窍,重新穿越到现代。 突然在耳边听到自己竟然一夕之间又升了两级到了妃位,一下子像打了强心针样,又把灵魂拉回了正在高烧的躯壳。 回现代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呆在这里好好发展。 假如有天又穿回去了,买不起帝都的房,吭哧吭哧每日玩命加班往上爬,天花板显而易见。 故宫上辈子她在帝都读书工作那么多年一次还没逛过。谈一个很容易遇到见面一次就想把你骗上床的那种渣男,又或者是丧偶式育儿的婚姻,又或者是难以相处的婆媳关系而伴侣装作隐形人。 从最现实冷酷的角度来看,虽然很大逆不道,但从今天开始最难搞的婆媳关系也没了,一门心思想给自己投毒时不时想杀了自己的人又少了一个。 江月白虽然苏醒过来了,却心机地闭着眼,享受着皇帝的亲自喂药。 她听话地张开了嘴,这一次,口中的汤药没有涌出来,而是全部吞了下去。 李北辰果然满意地笑了笑,又继续喂了两口。 江月白却感到心中一阵翻涌,将方才的药又全部吐了出来,弄到了李北辰的身上。 丽春连忙拿出帕子擦拭着李北辰的衣服,“皇上恕罪。” 江月白装作努力地睁开眼睛,故作虚弱地轻声说道,“皇上......” “别说话。”李北辰关切地拿起帕子,替江月白擦了擦嘴角,怜惜地说道,“很难受吧?药还是要忍耐着吃下去。不然会越来越严重。” 江月白深深地望了李北辰一眼,不知不觉中又合上了眼睛,“谢皇上......” 李北辰心疼地说道,“皎皎,别说话。来,朕喂你吃药。想吐的时候,就努力咽下去。” 江月白虚弱地应了声,“好。” 这时,门口的梁小宝进来跟皇上禀告,礼部尚书在外面等着皇上商议太后葬礼仪式。 李北辰沉默地望着江月白。梁小宝不敢上前,垂手立在一旁。 江月白忽而睁开眼,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反握着李北辰的手,“皇上不用管臣妾,臣妾无妨的。皇上快去忙要紧的事情。”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恋恋不舍地用眼神细细地描摹着江月白的面庞。 心想,朕怎么能不管你呢,你怎么会无妨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朕有多为你担忧,多为你心痛,多担心从外面回来再也见不到你。 这些话却完全说不出口,留在心里,最后变成了一句细细的叮咛:“记得好好吃药。” 第486章 皇后醒了,但是...... 坤宁宫内。 搁在窗户旁紫檀长桌上的仙鹤吸水六脚滴漏发出沉缓的滴水声。旁边的汝窑美人觚里花团锦簇。 山水错金博山炉里焚着沉香,烟气袅袅,香味浅淡。 一股静谧而安详的味道。 榻上的人幽幽地醒转过来,分不清真实和梦境。这个梦似乎做得太久太久了。 “皇后娘娘,你醒了。”皇后的贴身宫女玉荷惊喜地说道,眉眼里都是笑意。 皇后她反复地眨巴着眼睛,视线依然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地只能看到个人影。侧耳倾听,发现自己的母亲不在,连忙问道,“夫人呢?” 玉荷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一早去了桃蕊宫。应该就要回来了。” 生怕再提锦绣二字,皇后娘娘会晕倒,连忙说道,“娘娘,奴婢服侍你喝药。” 皇后想到锦绣柔弱甜美,纯真无邪,对她极为恭敬仰慕的模样,此时竟然已物是人非,不自觉地有些惆怅,低低地道了声“好”。 玉荷连忙伺候皇后坐起身来喝药。整个过程里,皇后都装作很正常的模样,克制住心中的惶恐和悲伤。 她还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自己不能视物,包括自己的母亲。 昨天晕倒过去并不是因为锦绣去世被追封为妃,而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眼睛看不见,一时受到打击太大,不能接受,加上身体虚弱。 不知何时谢夫人进了房间,站在门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阳光照在她的床头,肤色苍白中透出些血色,才不过半月,身体消瘦得厉害。原本饱满的两颊凹陷下去,整个人显得愈发的棱角分明。眼睛迷茫无神,跟小时候在她跟前时眼中有光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夫人叹了口气,心道,皇上或许跟天下的男人一样,大概不喜欢这种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男相的模样,更喜欢甜美柔软长相,性格温柔小意的女子。自家闺女偏偏不是这种性格。 太后已经去世,和妃那身子骨一天到晚病怏怏的,性格又是那种软弱不争不抢的,如今宫里没有了靠山,不足为虑。 陈府昨夜被叛贼洗劫,全府被屠光,陈相至今下落不明,皇上已发布通告全力搜救,璟妃刚被发现身怀有孕,位分高,是个大威胁,但脾气暴躁,嫉妒心强,可操作空间很大。 熙荣华身子一向健康,怀孕已经四月有余,度过了最容易滑胎的前三月,如果生了儿子是大皇子,甄太傅是皇帝的老师又有从龙之功,但已过世,家中亲戚多是翰林出身或者清闲职位,没有实权之人,威胁也比较高。 瑞婕妤与前面两人都不同,出身庶人,如今被灭了满门,没有任何依仗。据她查得的消息,瑞婕妤前些日子恰好处于月信,侍寝次数有限,且根据她的经验,月信后行房处于不易怀孕的时期。如今皇帝面临国丧,不可以与妃嫔行房。瑞婕妤虽然受宠,在新人里位分最高,近两个月内恐怕很难怀上龙嗣。如果后面还这么受宠,那怀上是迟早的事,除非...... 而皇后的身体,她已经问过了姜太医,听说已经坏了根本,如果怀上孩子就会损害寿限,甚至危害生命。 思来想去一番,谢夫人有了主意,出声吩咐道:“玉荷你先下去。把药交给我。警醒着,如若有人来,先绊住。” 玉荷这才发现谢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声不响地进到房间里,心下大惊,连忙放下药碗退了出去。 谢夫人柔声问道:“亦柔,今日感觉如何?” 皇后转过头,看到一个模糊模糊的影子,头顶一片发亮的白色,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颤声喊道,“母亲?” 谢夫人含泪紧紧地抓住了女儿的手,满心欢喜,笑着应了一声,“欸。” 女儿又活过来了,真好。 皇后双手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泪水噗噗地落下来,哽咽出声,“母亲......” 谢夫人一时百感交集,把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伸手将皇后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我的傻闺女,你受苦了。” 皇后揽着母亲的脖子哭了好久才停下来。谢夫人则一直像她未出阁时那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默默地陪伴着她。 待皇后平静下来后,缓缓地挣开了母亲的怀抱,正在犹豫要如何告诉母亲自己眼睛的事情,却听到母亲幽幽地说道,“太后昨天受了重伤,今早薨了。” “太后她......”皇后失语说道。 无比震惊地看向母亲。这么多年那个看着慈祥温和,实则威严霸道的太后竟然去世了? 谢夫人沉默地点点头,“是的,太后殡天了。这会儿宫嫔们都已去慈宁宫哭丧。” 皇后想到自己是中宫之主,急着说道:“太后殡天是大事,我作为皇后此时理应要去。” “亦柔,你大病初愈,身子如此之弱,现在如何能去得?”谢夫人关切地看着皇后,敏锐地察觉皇后的眼神看起来很散乱,心中有种不好的直觉,“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 皇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迟疑地问道,“那现在谁在主持?” 谢夫人想了想答道,“应该是瑞婕妤。如果璟妃去,就是璟妃。按照礼制,璟妃即使怀孕,也要去太后跟前哭丧。” 皇后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眼泪水滚滚流下,迟疑了片刻后终于说道,“母亲,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谢夫人身上打了个颤。姜闲预先告诉过她,伤口离头部太近,可能会影响人的神智,此时亲耳听到,她更加心痛不已。 她按捺下心中的痛苦,故作镇定地说,“亦柔,你抬起头看看母亲。或许只是你眼睛里有眼泪,所以看不清。” “不,”皇后痛苦地摇头,“母亲回来前,我就已经确认过,只能看清个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 不自觉地紧紧抓住手下的被子,绞成一团。 谢夫人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亦柔,姜太医说过,毒素会慢慢地排出。眼睛看不清楚是暂时的,过些日子,定会好起来。” 皇后摇摇头,垂下眸子,再次落下泪来,痛苦地说道,“母亲,带我离开这皇宫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皇上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谢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女儿不断涌出的泪,有些严厉地说道,“女儿,你要放坚强些,你都是皇后了,怎么总是哭。” 又拉着皇后的手,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怎么能说皇上他没有你。他之前每日都来看你,给你擦洗身子,陪你说话。他心里是有你的。” “真的吗?皇上真地经常来看我吗?”皇后急切地问道,满心欢喜,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谢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难道不信母亲的话?母亲为何要骗你?实在不信的话,你现在就问问玉荷。快别哭了,哭多了,该更伤眼睛了。” 心里恨恨地想,真是个傻闺女,你都为他舍出一条命了,他来看看你不是应该的吗?他若是做绝了,为母就替你一箭射死这个负心人。 皇后不敢想象,从前从不主动踏入坤宁宫的皇上会天天来看她。 她原本决心要借着这次中毒装死彻底离开这皇宫,此时又开始有些动摇和纠结...... 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的那一夜,尤其是后来皇上后来的反客为主,不自觉地面色羞红,浮现出娇羞的神情。 心里开始生出一丝希望,或许皇上还是在意她的,但想到自己的眼睛,心又堕入了冰窖之中,十分低落。 知女莫若母,谢夫人抚着皇后的后背,柔声说道,“亦柔,你别担心。你还有为娘,还有你爹,还有你四个哥哥为你撑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总会有办法的。” “皇宫里有最好的医生,最珍贵最稀缺的药材。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眼睛,养好身体。你现在还不能认输,你是皇后。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她们都是妾,她们的孩子都得尊称你一声母后。假如...假如眼睛真好不了,不用你说,我和你爹一定会拼了老命都会带你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玉荷匆匆进来,在谢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谢夫人听完微微一怔又恢复如常,笑着对皇后说,“你先休息着。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玉荷,你去外面喊玉兰和玉竹进来伺候皇后喝药。” 第487章 长针眼 皇后虽然看不见,但心思十分敏锐,下意识地问道,“母亲,出什么事了?” 谢夫人笑着编道,“姜太医派了人过来传话。” “我不信。”皇后固执地说道,“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母亲怎么会瞒着你?”谢夫人笑眯眯地轻轻拍了拍的手背,“亦柔,母亲先出去看看,别让人等着急了。一会儿再跟你说。听话。” 谢夫人跟着玉荷进了一个单独的里间,玉荷跪在地上,给谢夫人汇报了刚刚收到的几则消息: 太后生前懿旨将江月白晋封为妃,皇帝加赐封号;皇上和江月白双双手部受了重伤;江月白高烧持续不退处于昏迷之中;璟妃直接晕倒被皇帝用软轿送回了永寿宫,熙荣华怀着身孕给皇上送汤羹却被安排着在太后面前哭丧。 “夫人,嘉宁妃她已经昏迷不醒,刚缝合完伤口不能打斗,咱们要不要......” 谢夫人挥手便打了玉荷一耳光,捏着衣袖冷冷地看着她,而后才缓缓说道,“你是我从小放在亦柔身边培养的人,从潜邸跟着亦柔到皇宫,怎么见识一点长进没有?怪不得皇后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辛苦,要你这样蠢笨的奴才有何用。” “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嘉宁妃?她现在是放在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又是太后特地留下懿旨晋封唯一的一人,昨晚亲自下场给皇上勤王保驾。现在是两个太医院的院长在身边看护。” 谢夫人禁不住冷哼一声,“就算要动也不是动她;要动也不是今晚。” 玉荷低头说道,“夫人教训得是。奴婢蠢笨,想法浅薄,请夫人责罚。” 谢夫人微微合眼,凝视着窗外的葱翠的高树,慢悠悠地说道,“至于江氏,急什么。爬得越高跌得越惨。有的是人着急。” 说完,低头扫了玉荷一眼,“你给他们都盯紧了。可别自作主张做出蠢事还留下破绽。等我指令。” “是,夫人。”玉荷战战兢兢地答道。 谢夫人调整了下神色,才回了皇后寝殿,一脸从容欢喜的笑容。 皇后紧张地问起来来人何事,谢夫人只轻描淡写地说姜闲派人来告知说今日候在慈宁宫不能过来,药物还是跟平日里一样吃。 然后一切如常。 给皇后擦洗身子,带她出去晒太阳,给她读皇上的诗...... 实际上,谢夫人陪着晒太阳时在脑子里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权衡各种利弊,暗暗替自家女儿谋划。 *************************** 江月白这边,李北辰命毛玉良加派了人手,将西偏殿密不透风地团团围了起来。 又生出隐恻之心,命姜余用上治伤膏给韩子谦做了缝合整形手术。 对,不是缝合手术。 简单粗暴,毫不留余地。 韩子谦心中吐槽,果真最是无情是天家。之前皇上还劝他接起来,他还信以为真,以为一片真心没有错付。 结果反手就给他打了个结,斩断了一切可能。 姜余一边做手术,一边在心里摇头。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他们姜家跟韩家是世交。 他跟韩子谦又年龄相仿,韩子谦今年三十二,姜余三十,是一代人。 姜余孩子已经生了三个。长女今年十二,有女初长成,长子八岁,次女三岁。 而韩子谦根本没有娶亲。 传言有说他有断袖之癖,又有说他有先天隐疾不能行人事,又说他喜欢的青梅竹马病死,而他一直为青梅守身。 总之在京城圈子里属于怪人一个。 熟归熟,虽然心中好奇,但从未敢问过韩子谦这个为何不娶妻的问题。 更不会有人会特意了解对方的鲲长得如何,是不是能尽人事。 更不会想到好兄弟竟然有一天没鲲了。 还不得不面对好兄弟没有了鲲的样子,认真仔细地本着治病救人的高尚动机,研究如何缝合能愈合得更快,利于排尿,少留疤痕。 姜余怼着那里看,只觉得辣眼睛,两只眼睛要长满了针眼。若不是皇命难违,他绝对不做这种事。 韩子谦倒是一副悠哉游哉很淡定地模样。 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你为何要切了?你那家伙不像是不能用的样子。” “谁告诉你不能用了?”韩子谦很不满地反问道, 姜余斟酌了一番,以十分严谨的口气说道,“他们说你是因为有隐疾,所以你没有娶妻。” “关他们鸟事。他们才有隐疾不举。”韩子谦骂了一句,叹息了一句,“反正能用不能用如今都不能用了。” 姜余想笑又不敢笑,鼓起勇气问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你为何想不开,非要把它切了?不用也不用切了啊。但凡还在那里,哪天想用的时候还有。你如今好了,后悔都没得用了。” “呵呵。”韩子谦自嘲地笑了几声,“没想到你也跟旁人一样这般看我,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啊。” 姜余笑着说道:“我本就是个俗人。谁能如你这般跟个神仙样清净洒脱,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样子,不是我说你,这是属于大不孝。” 韩子谦慢悠悠地说道,“有暇,其实你肯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有暇是姜余的字,取自《庄子》中余即闲暇的意思。 韩子谦顿了一顿后说道,“徐公公从小伺候在皇上身边,忠心耿耿昨日能为皇上挡刀。皇上身边一刻不能离开个忠心又会武功贴身照顾的,但现在武功高强的侍卫,很难说有没有被收买。日夜贴身伺候的事,关乎皇上的性命安危,社稷之本,信不过别人,只好为难自己。” “你都知道是为难自己,还要跟自己过不去!”姜余敬佩而同情地望着韩子谦,“就是为你不值。没了你,天塌不下来。这事谁做不行,你非得拿自己开刀?” “虽千万人,吾往矣。”韩子谦豪气万千地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武功高的,没我忠心;比我忠心的,武功不高。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从来没用过,不也过来了。那事儿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姜余惊讶地看向韩子谦,“从来没用过?真下得去狠手。你上辈子怕不是菩萨,下凡来历劫的。” 韩子谦摸摸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点点头,“有暇,你说得很有道理。” 姜余无语,差点翻了个白眼,低头熟练地扯了扯手中的线,熟练地打上个结,随口说道,“不是还有嘉宁妃吗?武功又高又忠心。” 拿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线头。 抬起头看向韩子谦,“好了,这两天不要见水。明天这个时候估计就差不多好了。” 韩子谦对姜余笑了笑,没有接话。 嘉宁妃? 她终归要怀孕生子的。 第488章 新一波系统奖励 江月白头痛欲裂,嗓子冒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毕竟古代没有抗生素,一当发炎,加上又是金属大面积划伤容易得破伤风,说不定就直接挂了。 打开系统找找看有什么救命的宝贝。 结果发现近期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就。 【宫斗积分满100 000,系统随机奖励忠心卡(电子)*5张、蛊惑卡(电子)*5张、真话卡(电子)*5张、五毒散*20包、滑胎散*20颗、毁容散*20包】 【皇帝好感度积分满200 000,升级为lv6级别宠妃,系统随机奖励烈性欢情散*100包,好孕散*100包,得男散*100包,得女散*100包,安胎丹*10颗】 【解锁高级成就[越级晋升*4],系统随机奖励一心一意情人蛊套装*1份,忘情水*5瓶,失忆水*5瓶,敬请查收。】 【解锁高级成就[高位越级晋升*2],系统随机奖励忠心卡(终身)*5,离心卡(终身)*5,安乐丹*5粒,敬请查收。】 【解锁高级成就[晋升大神],一个月内晋升职级>=10,系统随机奖励女神光环*3套,好梦丹*100颗,造梦机*1台,曲径通幽药丸*1粒,机不可失神奇药丸*1粒,敬请查收。】 【解锁初级成就[一呼百应],一句话得到超过百人认可,系统奖励祥瑞自然景观*5次,声音特效(扩音器)*1个。】 【解锁高级成就[太后的临终庇护],太后临终懿旨的庇护,系统奖励延年益寿丹(5年)*5颗,子孝灵符(终身)*10张,父慈灵符(终身)*10张。】 另外完成支线任务: 【完成支线剧情1任务[救护皇上于重大危险中一次],系统奖励好运符*10张,噩运符*10张,保命丹*1颗。】 江月白翻看了半天系统储物柜,发现一堆宝贝里竟然没有最实用的退烧药布洛芬、头孢类或者青霉素类的消炎药,或许只有延年益寿丹或许能保命。 江月白:系统,你为何不网购点西药最差网购点中成药过来啊。 【处方药必须经过执业医师见到患者本人,进行检查诊断后才可调配、购买。不可自行判断、购买和使用。】 江月白:那你来点非处方药啊,中成药也行啊,比如布洛芬、莲花清瘟、云南白药、片仔癀这些也行啊。 【系统正在采购中......到货后另行通知......】 江月白看到这个界面,会心一笑,想起来在某狗上买东西经常会看到的页面。 大概现代社会令她最怀念的大概就是足不出户能买到各种生活用品,今天下单明天可以到货,收快递收到手软。 如今既没有网购,也没有快递,也没法出去逛街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 比如此时就好想吃一碗豌豆黄臊子面,再来份四川凉粉。 想想就流口水。 江月白咽下口水后,问丽春要了杯热水来慢悠悠地喝,从口袋里拿出刚到货的延年益寿丹,不慌不忙地吞了下去,就当自己的寿命延长五年,再点了一张好运符进行加持。 然后就闭上眼睛躺平,坐等奇迹的发生。 丽春紧张地盯着小主。刚刚她眼睁睁地看着小主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圆溜溜的什么东西就吞了下去,也不知道吞的啥,她又怯怯地不敢问。 琢磨了半天,想来想去,小主是不是饿了,刚刚吃的黑乎乎的东西是芝麻丸。 “小主,你是不是饿了?”丽春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时江月白满脑子的好吃的,本能地咂咂嘴,点点头,“饿了。” 丽春老家那边都说病了如果还想吃东西就问题不大,还有救,高兴地问道,“小主想吃什么?” 江月白想了想,国丧期间不能吃荤腥,“想吃酸辣粉。就是放醋放辣放炸花生米的一种米粉。不要放任何的荤菜,吃素的。” 丽春不明白什么是酸辣粉,但听懂了做法。立马跑去请教在一旁的几位御医,娘娘想吃酸辣口味的东西,能不能吃。 姜闲与左院判、方院判一合计,国丧期间不能吃辛辣的,而且辛辣的食物不利于伤口恢复,容易引起发炎。 于是折中为江月白煮了碗阳春面,加放了些生姜和醋,除了生姜切成了碎末,还加了额外挤出来的姜汁,再在捞起来时沸水烫了几片紫苏叶。 紫苏和生姜有香味有发汗、散寒、退热作用,对付风寒感冒特别适合。 吃起来又酸又辣,还带有紫苏一股特别的香气。 阳春面是江南地区着名的传统面食小吃,又称清汤面或清汤光面。就是纯面条跟高汤和熬香了的葱油拌在一起食用。 因为在江浙一带一口价十文,而江南阴历十月又有温暖如春的一段时间,所以才叫阳春面。 虽然江月白吃到的这碗面此时已经改的面目全非,比如没有熬香的葱油,没有浓郁的高汤,还特别辣特别酸,一点都不阳春。但江月白却吃得心满意足,有滋有味,吃着吃着泪水就掉进了汤里。 她想起来爹爹下的阳春面。 每年他们三姐妹生辰时,都有一个特别的仪式。 江敬贤会提前一天开始熬制他特殊的秘制高汤。在此期间谁都不可以动他用来熬高汤的罐子,据说罐子本身就是定制款,用的特殊材料。 除了熬汤,江敬贤做苏式面条。亲手和面粉、揉面,反复揉捏捶打后,再切成鸡蛋面粗细的面条。 江敬贤的手艺极高,面条的成品又细又匀又韧。江月白观摩过很多次,也尝试过,均达不到父亲的水平。 问父亲秘诀,江敬贤总是会引用卖油翁的话,“无他,唯手熟尔。” 而阳春面的灵魂在江敬贤这里得到了升华。 他会将高汤会在罐子里小火熬制一天一夜,这个过程里几乎不离开厨房,一直看着火,保证火力在熬制过程中始终处于最合适的状态。。 而等到开罐时,里面的各种珍惜炖料的精华都溶解在汤中,芳香四溢,令人胃口大开。 配上单独煮好的面条,浇上提前熬制的葱油。再放少许酱油,洒上鲜嫩的葱段,卧上一个蛋。 就是祝贺她们生辰的长寿面。 而这样的一碗面仅限生辰特供。锦诗小时候生病时缠着江敬贤,他都没有松口答应。说他亲手做的这面只属于生辰,只属于他的女儿们。 所以吃上这样一碗面成为姐妹们生辰时最期待的一件事。正是因为稀有也是图长寿面吉利的寓意,几乎每个人生辰都会分给另外两人一点。 于是她们发现,江月白的会更清淡些,不放酱油,高汤里会放干香菇。 江锦绣的会偏甜,会加点豆芽,高塘里会放蜜枣,因为锦绣爱吃甜的。 江锦诗的一定会放酱油,高汤里会放竹笋干,她比较喜欢吃偏鲜的,最后不放葱段,因为她不吃葱。 江敬贤给每个女儿煮的面都不一样,符合每个女儿的喜好和期待。 每个女儿都感觉到自己那碗面的独一无二。 江月白放下筷子,心中惆怅,呆呆地想,好想再吃一次爹爹做的面。 不知道爹爹和娘亲他们如何,是否平安。今日爹娘有没有被安排进宫探望锦绣,跟她道个别。 还有弟弟,皇上派出去寻找的人有眉目了没有。弟弟不见了,爹娘一定心急如焚吧! 江月命丽春找来姜闲,由姜闲执笔,她口述,给爹娘写了封短信,送回桃蕊宫。这样万一爹娘能有机会进宫,就能看到这封信。 信里告诉爹娘,失踪的弟弟是被陈相抓走了,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找到弟弟,请爹娘不要担心。 她担心爹爹若是知道弟弟在京郊某个地方,会不顾一切寻找,特意隐瞒了弟弟可能出现的地点。 信的末尾还分享了江锦诗还活着在桃蕊宫治疗,皇上开恩赦免了江锦诗的消息,以宽慰父母的心。 然而这封信在送往桃蕊宫途中被劫。等被毛玉良发现时已是几个时辰之后。 第489章 担忧 江月白与病魔作斗争时,熙容华正生无可恋地在太后榻前哭丧。 殿里已经跪满了人。 因为此时她的位分最高,所以跪在最前面,所有瞻仰太后遗容的视线都要越过她,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纳入人的眼帘。 这里高位妃嫔只有她一人,潜邸旧人也只有她一人,她此时更像是主心骨。因着一股奇怪的好胜心,熙容华一直在坚持,一刻不停地悲泣哭灵。 她的手一下下地抚过小腹,似乎是在安抚着腹中的小生命,又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旁人她怀有身孕。 其实她早就乏了,眼巴巴地等着同在现场,领衔跪拜的皇帝发话,让她去休息一会儿,却一直没有等到。 跪在她身侧的是仅次于她位分的齐贵人,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照应着,不时搀扶她一把,精神一直紧绷着,生怕有什么闪失。看向熙容华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这份忧心并不是为了熙容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担心自己被迁怒。 熙容华的辛苦李北辰看在眼里,力所能及地命人对她特殊照顾。命人给她不仅端上新蒸熟的鸡蛋羹,还端上燕窝桃胶一类的滋补品。 这些令熙容华感觉好受许多。但长时间的跪拜下来,哭丧一直哭到申时中才告一段落,熙容华起身时,只感觉头晕眼花,下腹坠胀,身心俱疲。 其他人虽然没有下腹坠胀,但早已饥肠辘辘,饿得头晕眼花,哭得口干舌燥。个个感叹,早上幸亏嘉宁妃有先见之明,给她们准备了些可口的吃食提前垫垫肚子,不然这会儿更惨。 按照本朝仪轨,子时正将举行太后娘娘遗体的收殓入棺仪式,移送至专门的殡宫和顺宫的灵堂中。此仪式需所有人到场,全体大哭。 故而安排了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众人按照由外至内的次序依次离开,被太监们引导着去附近的和顺宫吃些饮食,歇息半个时辰至酉时正,再回来继续守灵,参加子时仪轨。 此时屋里只剩下李北辰、李北弘和熙容华三人。 此时熙容华脸色苍白,鬓角有细微的汗珠,一脸疲惫,她期待地望着皇上,希望皇上能夸赞她的担当得体。 李北辰拉着熙容华的手安慰道,“甄妹妹感觉如何,今日恐怕受累了。朕命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转头吩咐梁小宝:“小宝,去寻姜闲过来。” 熙容华本就疲惫,气息一弱,低声说道:“多谢皇上关爱,臣妾不打紧。方才一直有齐贵人照顾着臣妾。皇上的手如何了?” 李北辰扫了眼自己打着夹板挂在脖子上的左手,淡淡地说道:“不碍事。” 看向熙容华,温声道:“甄妹妹今日辛苦劳累,回去后好好休息。太后当年甚为喜爱你,跟太傅求了你。如果太后在天有灵,见你如此孝顺,心中定然十分宽慰。” 当初太后为了争取甄太傅的支持,可没少下功夫。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便是看重甄太傅的一儿一女,对他们极为关照爱护。 例如熙容华年幼时,经常将熙容华召进宫叙话,实则是让她与李北辰、李北弘一起玩培养感情。待熙容华虚十岁之后,时常召她进宫来借着赏花之名赏赐了许多贵重之物,介绍熙容华进入京城其他京城贵女的圈子。 至于熙容华的弟弟甄明言,因为其喜爱舞枪弄棒,太后便暗中从年幼时就先后安排了两个武术高手专门教导他学习武术,长大后送进军营,追随先帝征战历练有了战功后,想办法给安排进了锦衣卫。 “臣妾不累。”熙容华摇摇头,低声说道,“皇后娘娘不在,除了臣妾都是新人,臣妾理当作为新人的表率,唯恐懈怠不周。何况臣妾与弟弟皆得太后娘娘荫蔽照拂才有今天,臣妾每每想起,感念很深,悲伤不能自已。” 熙容华感念父亲亡故,自己无所依傍,导致今日还只有容华之位,思及江月白竟然后来者居上已至妃位,倍觉伤感。话语间情真意切,泪水又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李北辰替熙容华抹掉脸上的泪水,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甄太傅的女儿,知礼节,懂进退。” 熙容华有些虚弱,低声:“都是臣妾应该的。” 听到皇上的这句话,她本能的后背一凉,心里感觉既失望又难过,但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北辰松开她的手,温声说道,“等太医来了,会给你看看。早点回去休息。朕再在母后前跪会儿,陪母后说说话。” “臣妾愿意留下来陪着皇上。”熙容华眼中泪光一闪,柔情愈浓。 李北辰淡淡的,略有些疲惫:“回去吧。” 一旁的小太监适时地端上一碗参汤:“皇上,这是太医特意为您准备的参汤,说是可以提神补气。” 李北辰接过参汤,用银匙搅动了两下后,递给熙容华,“先喝点参汤。” “谢皇上关怀。”熙容华接过碗来,受宠若惊。 她本就感觉体力不支,此时见李北辰对她如此关照,自己不喝让给她喝,心下十分感动,一口气把整碗参汤喝了下去。 不仅嘴里满是浓郁的人参味,就连鼻腔都充溢着百年野山参芬芳醇厚的气息。 熙容华喝完参汤后,眼神明亮,娇柔地说道:“臣妾喝了皇帝哥哥赐下的参汤感觉好多了。真是好参。谢皇上。” 李北辰听到这声“皇帝哥哥”下意识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弟弟,拍拍熙容华的手背:“那就好。” 熙容华敏锐地察觉到皇上的态度,立马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就在这时,姜闲走了进来,恰好听到二人说的最后两句。听起来像是皇上把自己的参汤赐给熙容华喝了。面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些担忧,却没有言语。 姜闲给皇上和熙容华行了礼后,给熙容华号脉诊断了一番,恭敬地说道:“容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操劳。臣命人去太医院取粒安胎丸给娘娘服下。娘娘回去后好好休息,喝些清淡的粥水补补元气。” 熙容华连忙客气道:“有劳太医了。” 李北辰当即吩咐姜闲:“既然如此,姜太医就快去安排。容华娘娘这会儿要回延禧宫休息,药就直接送去延禧宫。” 顿了下,想起江月白,连忙问道,“嘉宁妃她如何了?烧退了没有?” 嘉宁妃三个字,刺得熙容华心痛,而皇上神情言语中掩饰不住的关切更令她感到嫉妒。 跪在太后塌前的李北弘此时也后背一僵,心中与皇上一般担忧。 “回皇上,娘娘她吉人天相,高热已经退下,中途吃了两碗阳春面,脉象较为平稳,看起来大为好转。” 李北辰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好。你快去准备药。” 熙容华捕捉到李北辰眼中的闪过的那抹不易察觉到的欣喜,感受到了皇上对江月白深切的关心,心中刺痛,指甲狠狠地刺在掌心。 自己这边身怀有孕,都坚持饿着肚子跪了一天哭了一天,她倒好,躺在床上一天,竟然还吃了两碗阳春面。 面上却依然是鲜活温婉的,对着皇上福了福身子,痴痴地望着皇上,“皇上臣妾先行退下了。求皇上保重龙体。” 李北辰看了她一眼,目光亦是温柔:“好,你也保重。” 熙容华瞧见皇上眼里的温柔,心中骤暖,低下头去,转身跟着梁小宝一起离开,藏起嘴角噙着的一抹微笑,心里却愈发嫉妒痛恨江月白。 第490章 淘气 听说江月白还未退烧,李北辰顾不上自己休息,匆匆赶去西偏殿。 屋子里满是一股子酸辣味,令人食欲倍增。 江月白在塌上躺着,闭着眼睛。 李北辰挥退众人,命韩子谦把守门口后,坐在塌前,凝视着江月白。 眉眼渐渐松弛下来,露出哀伤疲惫之态。在这里,他不必再硬撑着,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伸手探向江月白的额头,微微蹙眉,感觉不烫啊,似乎已经不烧了。 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似乎大差不差。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江月白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看向皇上。 恰好撞上李北辰疑惑着急的目光。 李北辰见到江月白这番狡黠的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微微勾起,瞬间明白了江月白的把戏。 但又瞬间板着张脸,硬邦邦地说道,“你该当何罪?敢故意欺骗朕,让姜闲说你烧还没退?” 江月白睁开眸子,摇着李北辰的手,撒娇着说道,“皇上~臣妾知道错了~” 李北辰板着的脸眼看就要融化了,他故作冷淡地说道,“既然错了,该怎么罚?” 江月白含笑看着李北辰,“自然是皇上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那就陪朕再吃点东西吧。”李北辰亦松了眉眼,含着笑意看着江月白。 说实在的他实在没有胃口。但是接连三天要通宵守孝,不好好吃饭,根本吃不消。 进了这个屋子,闻着屋子里尚未散去的食物香气,才感觉有些饿了。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应下来,“好。” 李北辰喊韩子谦进来,吩咐了点简单的吃食,给江月白点了枸杞山药粥,再加几样豆腐、蔬菜类的素小菜。给自己要了碗阳春面,要求跟江月白的做得一模一样。 江月白往塌里面挪了挪,还未用眼神示意,李北辰便默契地脱了鞋子并排着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生怕碰到了江月白受伤的左臂。 两人肩并肩坐着,微侧着脸看向对方。 李北辰禁不住轻轻啄了下江月白的嘴唇,定定地盯着江月白的眼睛,故意说道: “你安排姜闲去告诉朕你还在发烧,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江月白眼睛对着李北辰忽闪了一下,微笑着说道,“皇上闻闻看,是不是满屋子的醋味。” 李北辰听了这话禁不住心神一荡,手指点了点江月白的鼻尖,“你呀你。” “臣妾怎么了?”江月白抿嘴笑着。 李北辰无可奈何地宠溺说道:“没怎么,就是坏得很。” “臣妾哪里坏了?臣妾怎么不知道?”江月白无辜地问道,一本正经地说道,“臣妾明明是在迷惑敌人。” 李北辰脸上恢复了谈正事时的严肃,“朕知道。朕也有这样的担心。平西王正在率领农民军攻入京城。朕虽然调度了京郊大营的军队应对,但保不准宫里还有内应,配合他里外夹击。” 说话间将江月白的右手拉过来,攥在手里摸索着,“今晚可能还会有一场硬仗。需要你跟我一起面对。” 江月白偏过头,对着皇上眨了眨左眼,狡黠灵动地一笑,“那是自然。臣妾可是皇上亲封御前侍卫,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皇上。” 李北辰太爱江月白的这个可爱的小动作,每次她这么一眨,他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在他脸上捏了捏,“淘气。” 江月白正了神色,“臣妾思来想去,假如宫里有内应,最佳动手时机恐怕是子时,将太后娘娘圣体入殓后转入殡宫之中这段路上。那个时候人疲马翻,最为松懈。皇上以为呢?” 李北辰垂着眸子,淡定地说道:“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朕也这么认为。” “晚上众人皆身穿宽松的麻衣,更难相互分辨。恐怕会很混乱。皇上千万要小心。” “朕是皇帝,再危险也得闯一闯。只能寄希望于禁卫军到时候发挥作用。” 江月白想到徐福海有些黯然,“皇上需要重新找一个人,让他贴身护着你。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第一要保证的是忠心。梁小宝他不行,虽然忠心,但武功太弱了。” 李北辰故意说道:“你有没有人可以推荐的?” 江月白摇摇头:“臣妾刚进宫不久。就不认识武功高强的人。” 李北辰幽幽地说道:“所以说这是个难题。在太监里难找到既忠心又武功高强还懂分寸的。在侍卫里找,武功高强的,又很难保证愿意自宫做朕的贴身太监。” “臣妾合适吗?要不臣妾女扮男装做皇上的贴身内侍?臣妾方才还在想今晚对外宣称胳膊受了剑伤还在发高烧,然后扮成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混在人群里保护皇上。” 李北辰本就是逗她玩,此时反倒被江月白的赤诚搞得哭笑不得,“你知道贴身内侍都要做什么吗?” 江月白想到之前跟李北辰第一次欢好那天,徐公公就在屋子里的角落里,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李北辰此时也起了兴致,但国丧期间必须禁欲,他连忙岔开了话题:“既然晚上你打算扮成小太监,不再卧床休息,你的胳膊能行吗?” 江月白红着脸别过脸去:“应该没问题吧。姜院使水平高超,等到子时附近应该差不多好了。这会儿还差点。皇上的手如何了?” 李北辰揉搓着她的手心,含笑说道,“跟你一样。到子时该差不多了。” “所以皇上也是在装的?你此时伤口是不是痒得难受?”江月白好奇地问道,因为她此时就是如此。 李北辰意味深长地深深望了江月白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还好。” 江月白任由李北辰揉捏着手心,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过了会,从李北辰手心抽出手来,口袋里掏出“圣旨”的令牌递给皇上,言语坦荡,“这是昨日皇上给臣妾的令牌,臣妾现在还给皇上。” 李北辰轻轻地将令牌推了回去,“拿好了。说不定晚上用得上。晚上要小心。” “嗯。臣妾知道。”江月白凝视着皇上,忽而凑上前,在李北辰嘴上轻轻印上一吻,“皇上也要小心。” 正好丽春引着一队小太监将吃食端了进来,放在桌上,用银针逐一测试过,没有问题,方才退出去。 江月白一直默默地观察着进来的人,突然喊住他们:“你们都留下来试菜。” 一试就试出了问题。 被江月白选出来试菜的小太监口吐鲜血而倒在地上。 但江月白没有就此停止,又命剩下的人试完其他的菜。竟然又倒下了一个小太监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剩下活着的小宫女们对着两具新鲜的尸体瑟瑟发抖。 李北辰顿时胃口全无,幸好之前吃了点熙容华送来的金玉羹垫底,不至于饥肠辘辘。 喝着太医们送来的参汤,想到熙容华此前的温柔小意,心生感动。 过了会,韩子谦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包奶油南瓜馒头,李北辰吃了两个,给弟弟带去两个,余下的几个太医分着吃了。 回到东侧殿,见弟弟依然笔直地跪在塌前。李北辰给了弟弟两个奶油南瓜馒头,换自己跪着。 见皇上领衔跪丧守孝,众人休息片刻后陆续回到自己的位置。 大约跪哭了一天,众人皆累了,又等着子时的仪式时表现,此时的哭泣声已经微弱了许多。 众人皆抓住这段时间,垂着眸子闭目养神。 熙容华也赶回来,按照后宫位分尊卑,她跪在皇上身侧。若是皇后在场,这个位置应该是皇后的。 虽然身体劳累,但第一次在这样的大场合在皇帝哥哥身边的位置,倍觉开心。 看在以二品诰命夫人身份跪在靠后位置的谢夫人眼里,熙容华的这番作态就格外扎眼。 转眼间,屋外就一片漆黑,屋内寂静,众人眼眸皆在打架,却苦苦硬撑,提起精神,等待即将到来的仪式。 今日四月初六,月亮如蛾眉。此时却被漫天云彩遮住,暗淡得不见光华。 江月白换上一身男式丧服,盘成男式发髻,化好妆,站在门廊下,心中暗叹,“怕是要下雨了。” 第491章 扩音器特效 临近子时,全体就位。 殿里烧着纸钱,熏着太后生前喜欢的熏香,烟雾缭绕。 秉礼太监宣布了皇帝与礼部官员商议定的太后谥号“孝慈贞肃惠端睿仁太后”,与先帝同陵合葬。 随后高声喊道:“举哀——” 众人便开始放声大哭。生怕哀哭不力,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 皇上和六王爷均以袖遮面,掩住悲戚的面容与掉落的泪水。 在一片哀哀痛哭声中,按照仪轨,举行了一系列的仪式后,太后圣体按照仪轨入殓。 棺木中的太后端庄慈祥,威仪甚重,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皇上与六王爷依依不舍地扶着棺木,默默流泪。在计算好的吉时到来时,只见棺盖一合,再也看不见。 瞬间悲切的哭声更胜,夹杂着几声嚎哭,所有人都倾尽全力,哭出这辈子压抑着的伤心事。 甄婉仪声音清亮,哭起来亦是如此,清婉悠扬,令人听之为其悲伤。 这样的哭声中,甄婉仪感到腹部开始隐隐作痛,额头冒出汗来。她捂着肚子,迟疑地看向皇上。皇上正一脸悲伤严肃地注视着太后的棺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皇上......”她低声呼道,祈求皇上能在一片大哭声中听到她的声音。 李北辰听到甄婉仪叫她,目光机警地观察着周围,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不舒服?” 甄婉仪低声说道,声音里透出紧张和害怕:“臣妾肚子疼。” 她多希望皇上能转过头来,温声安慰她。 这时在秉礼太监的引导下,太后的棺椁在一片悲戚的哭声中抬向殡宫,正处于仪式最关键的时候。 李北辰眉头微蹙,简短地命令道,“那你就在原地休息,等朕回来。” 甄婉仪头上的汗更多了,低低地应了声“好”。 时辰不允许耽搁,李北辰关切地望了甄婉仪一眼,“保重”,对梁小宝使了个眼色,即跟着护送棺椁的仪仗队伍前往殡宫。 一群人身着麻衣有序地跟在后面。 梁小宝留下来迅速地指派了四个小太监留下,又去找姜余院使,姜余安排方院判留下来来看护着甄婉仪。 一切都安排好了,梁小宝这才离开,匆匆小跑着赶去和顺宫。 熙容华捂着肚子呆呆地注视着远去的人群,突然感觉异常害怕。 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太医,太医......” 她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方院判留下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此时预感被应验,顿时也慌了神。 故作淡定地安慰熙容华,“娘娘先别慌,哪里不舒服?” 熙容华痛苦地说道:“肚子痛。” 立马吩咐四个小太监,“你们快扶娘娘去小间里平躺着。不要乱动。” 转身慌慌张张地跑去拿药箱。边跑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 心里暗叹,得找时间去趟庙里拜拜,最近实在太倒霉了。 殡宫特意安排在慈宁宫附近。原本里面住着一位苏常在,一早便命搬了出来,搬去了隔壁的承福宫,跟谢才人和魏选侍住在一起。 今日奇怪,月光隐没,星子亦隐没。如墨般的黑暗渲染开,仿佛怪兽张开了大嘴。 到处点着大丧的白纸灯笼,有序行走的人皆浑身缟素。 一朵朵的白纸灯笼随着流动着,哭声此起彼伏,当真是凄凄惨惨,宛如万鬼啼哭。 都不知这群人里,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唯有僧人的诵念的经文声,能稍稍安抚人心。 就连一向不信鬼神的江月白在此情境下都感觉浑身发凉,头皮发麻。心里完全不明白在这到处都是幽魂怨鬼的紫禁城里为何要搞这种大半夜的入殓仪式。 眼中紧盯着皇上的背影不敢松懈,心中不由自主地颂念佛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先动的手,总之,送葬队伍突然变得混乱,打斗声四起。 后宫女眷、朝廷命妇们惊慌失措,互相推搡踩踏的尖叫声呼喊声哭声混在一起。 李北辰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里三层外三层,一共二十多人,将他护在中心。 在打打杀杀的背景下,遵循圣意,抬着棺椁的队伍照常行进,和尚照样念经。 而李北辰亦是如此,保持着正常的步态行走。 白色的布染上了鲜血格外的刺眼,谁受了伤,哪里受了伤,一目了然。 最难的依然是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同伴,而且还有太后棺椁中途不能落地,仪轨不能中断的掣肘。 我方显得十分被动。 一圈拿刀的逆贼对着皇帝围了上来。皇帝外围的三圈侍卫与这些谋反的逆贼拼杀了起来。 突然有四个瓷罐从不同方向朝着皇上扔去,上面有一段火线被点燃,如迷你的烟火在绽放。 不好,是明代军队里已经大规模使用的火器。 江月白心中大惊,拽住李北辰的袖子,大喊,“皇上快跑,有炸弹!” 也几乎在同时,听到箭矢划破夜空的声音。 看来对方已经做好了全面布局,就是要置皇上于死地。 情急之下,江月白瞬间点击系统的扩音器特效,来不及调节各种参数,学着太后威严的声音怒道:“逆贼当死!” 再瞬间点击祥瑞自然景观。 众人只听见空中传来怒气冲冲的四个字“逆贼该当死”,声音为女音,如同洪钟大吕,震耳欲聋,浑厚庄严,因为两侧皆是高墙,回声悠远,似乎还在空中嗡嗡作响。 接着只见拨云见月,露出半个黄澄澄明晃晃的月亮,照得周围的云彩像琥珀一般发出温润的橘光。天空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像丝绒一般的靛蓝色,上面缀着颗颗闪亮的星子。 响起几声清脆的鹤鸣声后,一群白色的仙鹤从殡宫主殿的屋脊方向飞起,在头顶朝他们飞来。 就在逆贼们目瞪口呆,开始怀疑人生之时,我方士气大涨,高呼着,“太后娘娘显灵了,太后娘娘显灵了!” 一时呼声震天响。 但对方派出了精锐力量,虽然已经自乱阵脚,必胜的信心被动摇,依然本能地拼力做出最后一搏。毕竟他们敢谋反,就是与天斗,试图赢上半子。 扔过来的瓷罐在落地的瞬间,炸裂开来,从里面的几十根淬着剧毒的银针刹那间非散开,扎入爆炸半径中的人身上。 就在江月白以为小命就要交代在今天的一瞬间,有个侍卫全力挡在了她的面前。 而江月白则挡在皇上身前。 “娘娘快走...”侍卫口吐鲜血,一只眼球上扎入了银针,却依然持刀挺立着。 江月白来不及思考为何侍卫认出来了自己,就被李北辰拽着离开了原地。 那群在头顶鸣叫着的仙鹤突然俯冲下来环绕在江月白与李北辰的周围,在他们身边盘旋着,鸣叫着。 而江月白与李北辰的身侧就是太后的棺椁。 此等祥瑞无疑给现场的人以灵魂的震撼,皆以为太后显灵。 抬太后棺椁的人有人腿上中了银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往前走,用整个人去硬撑着不让棺椁落地。很快被后面没有中银针的人顶上。 棺椁只是停顿了片刻,即又继续往前行。 中毒身亡抬棺人依然跪在地上挺立着,保持抗棺的姿势,令人动容。有逆贼恼羞成怒,举刀就要去砍抬棺人的头颅,被周围的侍卫团团围住。 被侍卫们护送着离开的女眷中,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恨恨地注视着远处缓缓移动的棺椁。 想到如愿令高高在上的太后不得好死,她就心中痛快。 如今,她就是要搅得太后死后不得安宁,魂飞魄散。 第492章 子孝符 李北辰感觉腿部一片酥麻,头脑昏沉,停下步子,从腿上拔出两根银针。 李北弘也从手背上拔出一根银针。 针尾发青。 “不好。有毒!”江月白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解毒丹给二人递过去。 两人二话不说嚼了嚼,吞了下去。 见皇上还想去追依仗队伍,江月白急中生智,指着盘旋在他们周围的仙鹤,“皇上,你看,母后在劝你不要走,保重自己更重要。” 此时李北辰已经感到一股寒气从腿上窜上来,一股又酸又痛又痒的感觉涌上心头,挠心挠肝挠肺。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针上的毒说不定是太后所中的寒毒。 而姜余告诉过他,寒毒无解,只有无穷无尽的煎熬。 他犹豫了下,把声音压得极低地说道:“好像是寒毒。” 李北弘的感受也类似,不过是从手背传来的透骨寒意和麻感,“确实是。” 江月白脑子里浮现出昨晚太后面目狰狞扭曲,声音锐利痛楚的尖叫。 “赶紧把毒吸出来。” 李北辰当机立断命贴身侍卫围成一圈,撩起袍子。而弟弟李北弘已经动嘴快速吸掉毒血吐出来 江月白立马弯腰,却被李北辰喝住,“小宝,你来。” 这个傻姑娘,怎么什么都自己来。该用人的时候不知道用人吗? 江月白其实就是做做样子,表表忠心而已。 既然皇上吩咐让梁小宝吸,她自然就借坡下驴,拿着剑负责警戒。 仙鹤围成一圈,扑棱着翅膀,在夜色里遮挡住了埋伏着的弓箭手。 弓箭手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把这些仙鹤射死。 谁知道那些仙鹤似乎根本无惧那些箭矢,箭矢没入它们的身体里,照样欢快地飞来飞去。 倒是射仙鹤的几箭反倒暴露了他自己的位置。 就在弓箭手迷惑不解于仙鹤射不死,心生恐惧和担忧,害怕触怒老天要遭惩罚时,果然果报立显,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喉咙,直接毙命。 其实江月白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原来这些仙鹤不是真的。 而是6d全息投影,也就是有音效有手感有味道的虚体。 能触摸到这些仙鹤的羽毛,他们飞过去还有一股鸟味,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简直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但如果一刀砍过去,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只能看到瞬间的残影飞过。被劈碎的仙鹤在另一个地方瞬间聚合起来飞动着。 不死不灭不流血,无限重生,如梦如幻,确实具有祥瑞的特点。 所以弓箭手的箭即使射中了仙鹤,既射不伤,也射不死。 等皇上腿上的毒血被吸掉吐出来不少后,江月白给了梁小宝颗解毒丹,扶着皇上缓缓朝殡宫走去。 谁知道,三人带着八个贴身侍卫进了殡宫后不久,殡宫就走水,看起来像是有人推倒了所有点着的长明灯,火势迅速蔓延,烧成了熊熊大火。 而太后的棺椁就停在大殿之中。 李北辰指挥八名贴身侍卫合力将太后的棺椁抬出去。 三人身处火海中,被早已埋伏的逆贼包围起来。 “赶紧把太后的棺椁抬出去!不用管我们。”李北辰命令道。 八名侍卫不敢违抗命令,勉力抬着棺椁往外走。 “呵呵呵,这个时候还这么孝顺,果真是大名第一孝子,”其中一个蒙面人大笑道,“别急,你们很快就下去陪你们的老母了。” 李北弘和李北辰相互对视一眼,均回忆起昨晚发生的场景,个个愤怒而疲惫,不知何时是个头。 “老六,你去负责看好母后的棺椁。我和皎皎对付反贼......” 话还未说完,却已倒下。李北弘想要说什么也昏倒在地。 同时倒地的还有殿内包围他们的逆贼。 接着又有两个蒙面人冲了进来,正要朝江月白挥刀,就猛地一下栽倒在地上。 江月白刚刚一边走步,一边偷偷在指缝间洒出“迷魂散”,还不断地用衣服鼓起来风,尽可能地将粉末吹散。 迷魂散,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昏睡的迷魂药,采花盗的神器。江月白已经服下过解药。 江月白弯腰背起李北辰就往外小跑,以小背大实属难为。 到达门口时,正好碰见了背着弓箭的韩子谦焦急地赶过来。 江月白将背上的李北辰往地上一放,就又冲了进去。 韩子谦无语地看向随意躺在地上晕倒的皇上,不合时宜地咧嘴一笑。 都说英雄救美,如今反过来流行美女救英雄。 女子飒起来真没男子什么事。 很快支援来的侍卫跟了过来,团团地将躺在地上的皇上包围起来。 韩子谦则拉着弓警惕地盯着四周。 他担心还身处火海的江月白,但此时,却只能默契地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否则自己离开了,万一周围有歹人,皇上就危险了。 守护好皇上,不让歹人的奸计得逞,是他们的共同使命。 扛着棺椁的侍卫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太后的棺椁抬了出来。 个个感觉昏昏沉沉,头脑不清醒,努力地支撑住,想要回去救皇上,一个个却都腿软地倒在地上。 韩子谦凝视着出口处,久久不见江月白出来,倍加担心。 因为昨天慈宁宫着火的教训,殡宫的内部和外部到处提前准备好了水缸。盛水的器皿一应俱全。 却被反贼们提前全部破坏掉,打破了。 只好临时从水井之中取水,速度十分之慢。 江月白进入之后,被埋伏在窗户外的人射中了大腿,血流如注,看起来像是射中了动脉。眼见着第二箭射过来时,她挥剑劈断了箭矢。还好那些歹人,为了烧坏太后的棺椁,将置于房间里的两口大缸全部打破了。地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 所以火势虽大,只要捂好口鼻,暂时还烧不到身上来。 最开始射她一箭的窗户已经没有人。 江月白下意识地看向靠她最近的窗户,在系统的储物柜里点开子孝符,选择使用对象。 里面有两个选择:李北弘和谢裕华。 谢裕华? 她下意识地点确定。然后勾选非婚生,再勾选非血缘关系的子女。 下午闲来无聊时,已经研究过这个符。这个子孝符主要是宫斗中培养子女的孝顺程度。百善孝为先嘛。无论是在皇家还是普通人家里,养再多的孩子,再优秀的孩子,不孝顺也是白搭。 点击使用后,会让被选中的子女变得极为孝顺,极为听母亲的话。 注意事项,就是说话时,要么得要含有“娘”、要么得要包括“女儿、儿子”,相当于触发灵符的关键词。 “谢裕华,快来扶为娘出去。”江月白清了清嗓子。 已经找好有利站位,正要拉弓引箭的谢夫人愣了下,谁在叫自己的名字。很久已经没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了。 当一个“娘~”字从她喉咙里蹦出来时,她手上一抖,吓了一大跳。 突然一阵风吹来,鼻子里吸入了一股清幽的香味,谢夫人突然感觉头晕晕沉沉,眼看就要跌倒,猛地退后两步,对着窗户口乱射了一箭,跌跌撞撞地朝树丛暗影中逃去。 心中却有两句魔性的声音:“谢裕华,快来扶为娘出去。”“我不能扔下娘不管。” 离开主殿越远,她心里的这个声音越强烈,快要令她感觉疯掉。 强烈到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地喊了声“娘~”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她的娘亲已经去世多年。 传闻中,很多人之将死前,会有过世了的亲人来接引团聚。 难道今晚是娘从那边来接她过去了吗? 想到自己的过往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扬任性,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女双全皆孝顺。这么多年丈夫尊她爱她敬她,虽然先后纳了三房妾室,但默认了她给三房妾室断了生育。 除了女儿谢可薇刚刚苏醒,双眼失明,令她放心不下。 她这一生了无遗憾。 第493章 肠子悔青 谢夫人不确定江月白是否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皇上,除了李北望,她还解决了不少反贼。比如昨天在桃蕊宫外跟李北望策应的太监,扔那个爆炸火罐的四个投掷手中的两个,还有方才隐藏在黑暗中的弓箭手。 刚刚她见殡宫起火,就赶过来,猜到反贼必然会抓住起火之机进行埋伏。见到四处被打破的水缸,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正在窗户边潜伏中射杀那帮包围李北辰的反贼时,却发现反贼们全都倒了。见江月白把李北辰背出殿外后竟然冒着火势又独自返回。 落单的江月白令原本没有想杀她的谢夫人临时生出了杀机。 毕竟皇上看起来昏迷了,如果成功射死了江月白,大火足以消灭一切的罪证。等皇上醒过来,再想查时,已经烧成了灰烬。 冲动下的冒险令谢夫人感到不适。她一向是个冷静做好决定就不会临时改变的人。 在出发之前,她本已经下定决心今晚不会冒险动江月白。最终却被一时的机缘破了道心。 江月白此时腿上受了伤,在大殿里真是呼救无门。 自己傻乎乎地为了药倒敌人,到处撒了迷魂散。 江月白心生感叹,系统出品的药,总算灵了一回,就是太灵了,也很难搞。 虽然窗户都开着,只是没有明显的大风。可如果有大风,那就更惨了,这房梁估计很快就被烧塌了,砸也被砸死了。 撕下衣襟在地上沾点水,蒙住口鼻,防止吸入烟尘。 有了被射一箭的教训,为了避免给反贼继续当靶子,江月白横下心来,在湿漉漉的地上爬过去找李北弘。 给李北弘喂下“迷魂散”解药。 再连续对着自己点击三张好运符。 查看了系统里的物品一番。发现刚刚可能用错了。应该用父慈符,而不是子孝符。 母慈符,男女皆可使用。主要是为了让对方对自己产生父母对自己亲生孩子一般的深厚感情。 系统上举例的对象为太后。十分有利于改善婆媳关系。 方才对对方使用子孝符之后,对方竟然还是不听“母亲”的指挥,孝子都能抛弃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自己开溜逃生了。 但如果使用的是母慈符,恐怕就不一样了。天下很少有正常的母亲狠下心抛弃自己的儿女自己逃跑苟活的,多数宁可自己死都要救自己的儿女。 江月白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自己服用了延年益寿丹,可以延长五年寿命,应该能保住小命吧。 拿不定主意的她,打开系统界面一看,发现下面有一串小字,特别注明。这里延年益寿丹增加的寿命年限是基于586名实验对象得出的结论。不包括战争、自然灾害、故意伤害、自残、生育等外力对生命造成影响的情况。 感觉好像穿越前买的医保的附加条款。 就在江月白灰心丧气之时,躺在一旁的李北弘幽幽地醒转过来。 在他睁眼后,看到江月白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时,怀疑自己在做梦。 江月白欢喜地说道:“六王爷,醒了?快背我出去。” 李北弘恍恍惚惚地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江月白受了伤。 瞬间清醒,“大哥呢?” 江月白指了指腿上的箭矢,“皇上已经出去了。我们得快走。房梁眼看就要塌了。” “好。”李北弘站起身,犹豫了下,“那我抱你走?” 江月白想了想,保命要紧,十分肯定地答了句:“好。” 李北弘十分紧张地打横抱起江月白,不敢看江月白的眼睛,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见到李北弘和江月白,守护在皇上身边的韩子谦松了口气。 皇上此时已经在姜余的药丸和针灸的双重作用下清醒过来,见到弟弟抱着江月白从火海里出来既高兴又有后怕还有点吃醋。 刚刚他已派遣人冲进去救两人,派进去的人却都倒在了进门不远处。说明屋子里的迷魂药还是很浓。 本应该他来英雄救美的,结果变成了弟弟。 江月白扭头对着李北辰虚弱地笑着,哀婉地叫了声,“皇上~” 李北辰着急地吩咐道,“你受伤了,先别说话。韩子谦,你去抱嘉宁妃。姜院使,你快看看她的腿。” 方才在外面等待时,韩子谦已经告诉过他,是江月白把他背出来的。 现在受了伤,肯定是因为进去救弟弟时被贼人所害。 李北辰以为是敌人下的迷魂散,压根猜不到是自己人所为。毕竟谁能想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六王爷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大哥,身边有梁小宝还有其他的小太监,为何让一个外男抱一个后妃? 其实就是李北辰不放心别人抱,怕临时还有人刺杀江月白,别的太监挡不住,韩子谦武功高强,可以护住她的安全。 他看出来了弟弟的疑惑,“早朝你就会明白。母后生前留下懿旨,命韩少傅随侍朕的左右,护朕的周全。” 六王爷品了品皇兄的话,很快明白了话中的含义,极为震惊地看向韩子谦,“韩少傅,你......” 姜余低下头,掩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笑,装出儒雅庄重的模样。他就知道,所有正常男人听说这个消息的反应,都是这样的。怎么就舍得割掉命根子呢?怎么能呢? “如王爷所猜的那样。我现在是韩公公。”韩子谦语气很平静,神色也很平静。 因为他的过于坦荡,反倒让六王爷有点尴尬,显得自己格局太小。 听得江月白瞬间瞪大了眼睛。 天啦! 太后薨了,默默痴恋太后n年的韩少傅,多年未娶,竟然挥刀自宫以表此生唯太后一人,为她无私守护皇帝儿子和儿子的江山。 天啦,太感人了。 韩少傅跟太后真是虐恋情深啊。够拍一部以太后为主角的古装宫廷剧了。当然,很可惜,按照套路,这么帅这么痴情的韩少傅只能演男二,毕竟男主不能缺失关键性零部件。 江月白被脑补的故事所深深的感动。 前世她最痛恨这样的渣男渣女劈腿的狗血剧。 可今天韩少傅的为爱自宫,令江月白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婚外情基本没有真爱,但也有极少数例外。 韩子谦从六王爷手中接过江月白,抱在怀里,嘴角甚至带着极为细微的笑意。 低下头看向江月白,她的衣衫都已染红。鲜血都打湿了自己的满手,有些粘腻,湿漉漉的。 韩子谦为不可察的笑意看在江月白眼里,那就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冷笑。该不会想办法杀人灭口吧。 这个念头令江月白感到浑身发冷,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假装晕倒了过去。 “姜院使,娘娘她晕过去了。” 韩子谦心里明明很担心,说出来的口气很平淡疏离,一如他平日里的样子。 第494章 浑身都是破绽 姜余院使正在检查江月白的伤势,“怕是因为失血过多。箭头位置很深。所幸没有中毒。先服用点云南白药止血。晚点时候再取箭头。” 李北辰目露忧色,“很严重?” 姜余垂下眸子,违心地安慰道,“应该问题不大。” 李北辰沉默不语,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江月白交给韩子谦他很放心。 姜院使从左边袖子里面拿出一个标有朱红色标记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个蜡封的灰黑色蜜丸。是他在云南白药基础上自己研发的一种止血药物。 郑重地交到韩子谦手上,“韩大人,这是吾秘制的止血药丸。” 江月白禁不住睁开眼好奇地问道:“姜院使把常见的药物都带身上了?” 立马暴露了她方才是装晕。 “回娘娘,确实如此。”姜院使淡定而礼貌地答道。 他淡定地从口袋里依次掏出一堆小盒子,每个小盒子上都做了个特殊颜色的标记,依次告诉大家这个是止泻的、那个是止吐的、另一个是保胎的...... 光从孝服的各个口袋中掏出这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盒子时,身边所有的人就已经惊得目瞪口呆。更不要提听姜院使深沉的低音炮娓娓道来每种药的用途。 什么叫做专业?这就是。 乖乖,妥妥一个行走的24小时药店。 这就跟老总汇报工作,除了把自己的ppt讲好,老总问起来,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外,部门的、公司的、宏观政策、行业动态等各项需要掌握的数据全都门清,回答得条理清晰,干脆准确。 电脑里按照规则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要找任何历史文件,都可以随时给老板找出来。而不是桌面上堆满了一堆文件。大部分文件不是在下载里躺着,就是在微信目录下的文件夹里。 江月白一边吃着蜜丸,一边琢磨着姜院使。她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院使不光只是突出的条理性令人倾佩。 同样是一天,同样是在侧殿待命。人家也是早上新换上的孝服,里面却缝制了各种小口袋,便于分门别类存放这些小盒子。 这样做即使有在皇上面前作秀的动机,但从更专业的角度上看,是爱岗敬业,是医者仁心。 即使因为他是院长,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缝制。但多少人会有这样的职业意识,这样的职业习惯呢? 他的院使确实是因为他是姜老太爷的后人,才被任命的。但仅仅只是如此吗? 所谓世家门阀传承的不仅仅是社会资源,更是一种家族文化,一种如何为人处世的智慧,一种如何把点滴小事做好的态度。 江月白从内心底对姜院使生出欣赏和敬佩,对皇上的知人善用亦生出敬佩。 李北辰目光沉沉地看了江月白一眼,又扫了一眼姜余,再又扫了一眼韩子谦,没有说话。 方才江月白眼里流露出对姜余的敬佩,令他微微有些吃醋,但又很快释然,还胜出好胜心来,想要叫江月白今后也如此这般敬佩他。 说实在的,让长得如此高大帅气的韩少傅抱着江月白,李北辰感觉有些别扭,尽管明知道韩少傅没有了作为男人的功能。 但有太多的事要忙,李北辰的心思立刻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方才的小情绪很快抛在了脑后。 侍卫们已经将被江月白药倒的刺客们全都五花大绑起来,加起来竟然有十五人之多。 这些被迷魂散药倒的刺客们完全处于挺尸状态,任人摆布。 为了防止他们吞毒药自尽,有经验的侍卫已经提前取出他们牙间塞着的药囊,再塞上布条防止他们咬舌。 妈欸。 竟然是十五比三。 江月白露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暗暗有些得意。 韩子谦扫了眼江月白,嘴角勾起讥讽的嘲笑。不担心自己的伤势,还在那为活抓到刺客感到高兴。这时他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江月白的杰作。 不然为何就她没有中招。其他人都中招了。 李北辰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与韩子谦交换了个神色,意思是千万不要提。虽然是以少胜多的绝佳妙计,最终的结果也是好的。但毕竟涉及到毒害皇上和王爷的重罪,稍有不慎,就会令自己和老六葬身火海。 就像韩昭侯酒醉睡着处罚盖衣人的故事。 韩昭侯酒醉睡着了,典衣不在,典冠怕昭侯着凉,就拿衣服盖在韩昭侯身上。韩昭侯醒来后很高兴下属对他很关心,但得知是典冠盖的后,反而处死了尽职尽责的典冠,因为典冠越权。反而只是处罚了失职的典衣。 越权比失职在职场更严重。对于不能干政的后宫嫔妃更加如此。 所以只要说出来是江月白干的,就不得不按照律法惩罚江月白。 在场的四个大佬心照不宣地都想要保护江月白,毕竟如果她没有想出来这条计谋,在火海中,三个人想要冲出十五个的围攻,还是不容易。 至于这些祥瑞,因为有太后常年吃斋念佛,慈宁宫金鱼池的祥瑞打底,他们更宁愿相信这是太后的功德显化。 尤其是皇帝本人,于公于私都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发自内心希望太后能福德圆满,离苦得乐,往生西方世界。 然而想明白这里面道道的不止是李北辰、韩子谦、姜余,还有谢夫人。 谢夫人把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后,突然发现江月白浑身都是破绽。 这就不是个人! 比如桃蕊宫为何突然全部花开了,方才为何出现了仙鹤齐飞,方才又出声喊出她的大名,说是她的娘亲,要自己去救她。 尤其是最后一条,很像是传说中鬼怪才会做出的事情。深更半夜喊对方的名字,如果答应了,就把对方的魂给勾走了。 谢夫人把江月白的履历过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 比如手刃三四十名杀手的传闻,比如不想生孩子的传闻,比如白日宣淫的传闻,比如度一口仙气救活和妃的传闻,比如身后有佛菩萨一样光晕的传闻...... 越听越像是来报恩的狐狸精。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样无私无畏不怕死地到处救人,还有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 谢夫人的立场决定了,她不可能相信江月白是神仙,最先排除了这种可能。 但再怎么报恩,那也是妖精,尤其是跟女儿抢男人的妖精。 谢夫人脑子里浮现出一套捉妖方案。 同时打定主意,假如这些都是巧合,江月白真的只是个普通人,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找机会杀了便是。或者顺势而为,一步步把她捏造成狐狸精。 江月白冷静下来后,复盘今日种种,想到了对谢夫人使用“孝子符”这茬。 谢夫人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今日还想杀她。 第495章 收网 虽然只是不多的几次接触,但江月白感觉到谢夫人是个异常敏锐狠辣果断的人。 谢夫人没有一箭封喉射死自己就是如此。 当时万一有人闯进殿中,看到被一箭封喉射死的江月白,很容易因为箭术怀疑到她头上。但射中她的大腿就很常见。不仅会造成她行动缓慢,无法营救昏迷的六王爷,而且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于火海。一举多得。 所以谢夫人事后一定会对自己使用了“孝子符”后说的那句话产生怀疑。谢夫人必然会综合她入宫后发生的一切,怀疑她的身份,最有可能怀疑她或者捏造她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那她得要先下手为强,提前布局反制她。 今日谢夫人想杀她。你不仁,我便不义。 当初给姜闲紫雪丹救皇后是一回事,现在想反制谢夫人是另一回事。 那时候位分低,在三大高层里面,还需要相对仁慈宽厚的皇后去制衡强势无理的璟妃。 从前皇帝有依仗陈相的考量,才会骄纵着璟妃。如今陈相暴露出了谋反的野心,已然是皇帝的敌人。璟妃不过是扣押的人质,待宰的羔羊,就看皇帝什么时候宰。从立场上,已经完全不构成威胁。 当初有在姜闲面前树立正面人设,收编姜闲为己所用的打算。 人生在世,有健康才有一切。划掉健康这个一,生命只剩下零。既可以利己保命,还可以害人杀人,属于隐藏大杀器。所以无论是霸道总裁还是宫斗冠军,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莫逆之交的医生朋友呢。历来太医院属于宫斗高层圈子的必争之地。 要想成为宫斗高手,至少现拥有一个忠实的太医朋友,最好能配个太医舔狗。 姜闲这个人看似散漫,其实原则性很强,底线明显。攻略这样的人,得要亦正亦邪。 越是世俗意义上散漫的人,相反越是会珍惜朋友,真诚对待朋友,越会忠于他真正佩服的人。 所以要用正的白莲花女侠的一面让他佩服,从原则性角度方面让他认为是同类。用邪的一面,即表现出复杂多变的一面,攻略他的散漫中隐含的好奇心。 所以说,局势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但谢夫人不仅是皇后的母亲,还是有皇命的二品诰命夫人,背后站着的是护国公和她的四个儿子,是北部边境的安危,是大局的稳定,是当前动荡局势中少有的坚定支持李北辰的核心力量之一。 皇帝都要用他们谢家,都在隐忍等待时机。所以跟谢夫人斗,绝没有那么简单。 确立了这个在斗争中求和平的长期抗战思想后,江月白更多地在考虑如何反制谢夫人,或者说借力于谢夫人。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把谢夫人弄出皇宫。其次就是找机会借刀杀人。 江月白这边在闭眼谋划着,李北辰那边得到消息,熙容华因伤心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险些流产,正在保胎中。 与此同时江月白出发前布的网抓了不少的鱼。 江月白自己打扮成小太监护卫在皇上身边的同时,将丽春化妆打扮成自己的模样,换上自己的衣服,提前服下迷魂散的解药,手拿海兰珠的那把匕首,假装盖着被子躺在塌上休息,遮上重重帷幔,避免被暗箭射杀。 同时吩咐其他人自己要独自休息,只需要丽春服侍,其他人一律严禁入内。 然后在房间里洒满了迷魂散的药粉。只要从外面进来,不管是窗户还是门,不管是内奸还是外面来的歹徒进门之后五步之内都会倒地。 因为除了丽春,其他人皆不知内情,所以外面面对刺客会拼命抵抗保护娘娘。刺客历尽千辛万苦前赴后继地突破重围冲入室内时,根本想不到这是个局。 听到江月白的周密布局和使用迷魂散的手法,在场的四个男人嘴角都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暗暗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这个办法真可谓简单粗暴又细心。 不仅有武力值,还有脑子。 与从火海里以少胜多救出皇上和六王爷的手法异曲同工。 六王爷心中暗想,以后带兵打仗,能带着江月白当谋士该多好啊。一定智计百出。 这也是李北辰的心中所想。他也在想以后如果北征鞑靼,可以让江月白跟在身边。 至于韩子谦则十分淡定,以为这个狡黠大胆的女子理所当然地想出这样不择手段的计谋,与那晚在假山洞里智救太后如出一辙。 因为他事后复盘发现,江月白知道他误杀了保护太后的人,也知道他是太后的师弟。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进来,除了她本能的谨慎小心之外,还有给自己时间溜走,给太后留份颜面的意图。 事实上,那天为了保护太后,虽然他内心端方,但他紧紧搂抱着太后让她咬住自己的胳膊,若是被其他人看见,很有可能被人利用兴风作浪,酿成大祸。 就这份面对突发状况的冷静和七窍玲珑心,在韩子谦心里当得一个妃位。 接下来的一则消息,令江月白沉默了,后宫妃子里在混乱中有一人被踩死,一人被杀死,三人被踩伤。被踩伤的后妃已集中安排御医治疗。 果然组织这样的大型活动,需要十分严密的安保。否则极易发生这样的悲剧性事件。 六王爷突然想到住在公主府的八皇妹,先帝的小女儿晋阳公主李心悦今日也来了。放在还跪在他身边哭灵,哭得梨花急雨,一唱三叹,十分哀切。 方才他只顾着保护皇上,都忘了这个小皇妹。印象中,八皇妹与哥哥后宫的妃子们站在一起。听到后妃的踩踏事件,不由得十分担心她。 “皇兄,方才八皇妹拜祭时还跟臣弟在一起。后来混乱中臣弟没顾上她,不知道八皇妹现在如何了。” 李北辰温声说道:“好。朕现在就派人去找,正好想见见这位皇妹。” 李北弘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三哥李北望,听出了皇上的弦外之音。 这位八皇妹是先帝五十二岁才生的小女儿,而她的母亲比先帝小接近四十岁,当时十分受宠。所以先帝视这位公主为掌上明珠,极为宠爱,甚至溺爱。 她的母妃听说后来又怀过两胎但是都流产了。最后身子虚弱,患有严重妇科病,不过才十七岁就香消玉殒。 而这位八皇妹与李北望极为要好,而因为李北望与李北弘的关系,与李北弘关系也不错。 李北望一直营造的就是浪荡公子的形象。吃喝玩乐很有一套,又浪荡不羁不走寻常路,很会哄小女孩在内的女孩子开心。 两人极为投缘,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要好的。 八皇妹母妃去世后,更是经常吵闹着要父皇召李北望进宫陪她玩,或者出宫去李北望的府邸玩。 先帝因怀念她的母妃,又喜欢她的活泼灵动,是他晚年的开心果。而她在母妃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哀伤到不吃不喝,整天以泪洗面,不说话。故而先帝对她十分溺爱放纵,时常应允她的请求。 第496章 晋阳公主 战事直到接近寅时初才彻底结束。 这个过程中,李北辰授权朱晟晔喊过一次话鼓舞士气,自己则始终在现场观战。 江月白则在韩子谦的护送下回了桃蕊宫。跟着一起去的还有姜余,负责给她做取箭头的手术。 按照礼制,江锦绣作为后妃应在司礼太监主持下,于辰时大殓入棺,停放在桃蕊宫的灵堂中,七日后安放入皇陵。 江月白希望能再见妹妹一面,亲自参加妹妹的入殓仪式。 江月白离开殡宫不久就下起雨来,越下越大,到了寅时竟成了瓢泼大雨。 仿佛天地都在为太后而哭泣。殡宫主殿的大火也因此随之不浇自灭。 太后的棺椁被及时地请入殡宫的东侧殿中,宫人很快布置好新的灵堂。 而仙鹤始终围绕在殡宫上空飞翔,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丝毫不受大雨滂沱的影响,直到寅时末才拍成两排朝天际飞去,消失不见。 现场的敌我双方皆目睹了如此祥瑞的之景。 不断地有侍卫自发地高呼,“太后娘娘显灵了”、“你们去死”、“天佑大明”、“反贼当死”、“皇上圣明”等等。 可以说这场不请自来却恰逢其时的大雨,不仅灭了殡宫的大火,而且无声地表达了上天的偏向,确定了李北辰“王权神授”的正统性,配合仙鹤齐飞的祥瑞之景,重拳打击了反贼们的气焰,动摇了让他们坚持到现在的信念。 谋逆的反贼们在雨水中绝望地挥舞着刀剑,心中依然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失败,此时不过是做着困兽最后的挣扎。 如果说在子时之前他们还对赢得胜利抱有希望,此时已经绝望。 无论是战斗本身,还是天意运气,终于让他们明白李北辰才是这个王朝真正被老天选定的人。 即使在空前的灾难面前,一波又一波的围攻下,年轻的皇帝没有自乱阵脚,依然冷静勇敢,有一批人誓死追随着他,在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 与之对应的则是选择支持李北辰的人,他们的士气空前高涨,英勇热血。 被江月白药倒的反贼很快招供了,果然是平西王派来的内应。 令李北辰感到惊讶的是,陈相竟然还跟平西王有勾搭,为平西王提供了紫禁城的城防图,还为平西王传递宫中的消息,为平西王送礼送钱,帮助平西王勾搭禁军将领牵线搭桥。至于平西王许诺了陈相什么好处,显然超出了这群反贼的层次 陈相妥妥的狡兔三窟,端水大师,招嫖的老鸨。似乎准备着无论这场争斗中哪一方胜了,他都能苟命苟富贵。 但不仅仅如此,还有晋阳公主安排的五个刺客。 偷袭江月白的人经过严刑拷打,部分人也招供了。有璟妃派过去的,有平西王世派来的,有晋阳公主安排的,还有为李北望报仇的...... 两边都有晋阳公主的手笔。晋阳公主自先帝去世后在宫外立府,至今还未满两年,今年不过十二岁。 李北辰沿用先帝时给晋阳公主的待遇,逢年过节邀请她与李北望同时入宫,并对其大加赏赐,可以说并无亏待。 晋阳公主参与谋逆,最大的动机只有一个,支持与她交好的李北望。选择今日动手,应该是要为他报仇。 侍卫很快找到了晋阳公主,将其带到了殡宫东侧殿的偏室。 李北辰负手而立,面色冷峻。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侍卫。 他本以为这个皇妹会畏罪自尽,没想到竟然还有胆子活着来见他。 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声。 晋阳公主浑身湿透,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水,面色平静,眼神无所畏惧。 她长得非常漂亮,继承了父皇和她母妃的优点,站在那里跟她的母亲一样,看起来像个精致又易碎的水晶娃娃。 如果她没有参与谋反,李北辰原本打算遵照先帝遗旨把她嫁给朝廷重臣之子留在京城,不似她的姐姐们当初都被先帝嫁给了边城守将笼络人心。 晋阳公主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匕首猛地刺向李北辰,身后站着的侍卫瞬间将她踹翻在地,疼得她尖叫出声。 手中的匕首瞬间被甩了出去,被李北辰身边的侍卫挥刀打飞,钉入墙上。 晋阳公主趴在地上十分狼狈,挣扎着爬不起来,看起来腿关节被踹断了。 挣扎之中,从领口、袖口、下摆处显露出丧服里面绣着明黄色牡丹的大红衣衫。 刺目的鲜红色彻底激怒了李北辰,粉碎了最后一点基于先帝遗旨的怜悯。 他示意其他人离开,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晋阳公主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哈哈哈哈哈~”晋阳公主伏在地上故意当着侍卫们的面大声狂笑着,“你以为你将赵飞灭了口就不知道那晚......” 晋阳公主的话还未说完,一脚揣在她好看的脸上,瞬间翻倒在地上。 他的脚狠狠地踩在她的胸口上。她痛得身体抽搐,上下牙齿直打颤,蜷缩在一起。 他一瞬间脑子里想过很多残忍让她死得痛苦而缓慢的手段,比如踩碎她的肋骨,比如做成人彘,比如扔进叫花子堆里任人蹂躏...... 但是想到太后信佛,想到此时还在守孝,想到盘旋不去的仙鹤,还有先帝的遗嘱...... 最终还是放下了脚。 待晋阳公主醒来时,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割掉了舌头,刺瞎了眼睛,身上红色的衣服被换掉,由内到外穿着洁白的丧服。 她想问她这是在哪里,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哀声。 她有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可以发泄。 还有好多想要发泄咒骂的话没有骂出来喊出来。还有好多控诉太后罪行的话没能当众说出来。 她后悔在子时仪式上的怯懦。以为忍耐一下就会有机会在后面杀了李北辰为三皇兄报仇。 突然感到肚子里钻心的绞痛,一股热流从下面涌出。 接着就听到一个女声说:“流出来了。” “摁她的肚子才能流干净。”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女人说。 于是就有一双手重重地朝她肚子按下去,痛得她死去活来。 迷迷糊糊地听到年龄大的说,“好了好了,别太用力。皇上说要留她一条命。造孽啊。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我都没来癸水,她这么点怎么就怀孩子了。” “你能跟她比吗?她可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 “公主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为何要谋反?” “谁知道呢。不该问的就别问。这事儿谁都不能说。否则就一个死字。” “知道了。多谢姑姑教诲。” 晋阳公主满心绝望,却哭也哭不出来,喊也喊不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遗传了她母亲易孕体质。一次是跟李北望,一次是跟陈相。 为了帮李北望复仇,同时也为了给母妃报仇,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她为了拉拢陈相,决定献出自己。但又不想便宜了陈相这个lsp。加上她从小就很喜欢依恋李北望。 就借着心情不好,约李北望来安慰她,偷偷下了药。 她从小任性惯了,只要她想要的,她就要千方百计去得到。她出生后不久,她的五个姐姐陆续嫁了人。所以她童年时没有同龄人玩伴。李北望是她被禁锢在皇宫里孤独囹圄中唯一的快乐、唯一的光。 虽然醒来后李北望在愤怒和不解中离她而去,她却甘之如饴。 第二天按照约定时间约定的地点和陈相见了面,成功欺骗陈相自己是初次,答应事成之后,给只有独子的陈相生个儿子,只为换得李北辰谋反之时陈相出兵支援。 后面李北望孤身一人去了江南,从江南带回一个女子,娶了亲。 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她心中很后悔。 其实刚刚趁乱有机会逃走,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了。还谋划着鱼死网破,最后再刺杀一次,大不了失败了用匕首自刎。 假如知道,哪怕只有一半的希望是李北望的,她都愿意去试。 晋阳公主绝望地躺在地上,身体的疼痛一波波地卷过来吞噬了她。 她想起来父皇。 她恨父皇。 恨父皇为何有那么多女人。 恨父皇一次次地让母妃怀孕,却又一次次对造成流产的凶手们无动于衷。 然而她自己又重蹈了母亲的覆辙。 …… 第497章 聪明人 谢夫人赶回坤宁宫时,正下着大雨。 她没有打伞,雨水顺着头发留下来,钻进了她的眼睛,蜇得眼睛生疼。 她敏锐地嗅到雨水气息中鲜血的气息。 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有人趁今晚的混乱,对皇后动手。 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人:璟妃。 进入院子里,雨水中地上躺着形形色色的尸体。有宫女、太监、侍卫。 平日里有二十四名侍卫分两个班次每班十二人轮值守护坤宁宫。 谢夫人心想,皇宫里的侍卫都要经过选拔的,武功水平远在普通习武人之上。十二个人都守不住一个坤宁宫不应该啊。 越是这样的场景下,谢夫人反倒是越冷静。她绷紧了浑身的弦,手中拿着一柄短剑。 夜色和雨声方才掩盖了反贼的靠近,此时也掩盖了谢夫人的脚步。 她运起轻功,在高墙和屋檐上快步移动。观察了一番后,发现皇后所在的房间的窗户全部紧闭,透出微弱的昏黄光芒。而皇后怕闷,她睡觉时会习惯性地把窗户开半扇透气。 此时她正浑身是水地藏匿一棵正对着皇后床榻的高树上。假如此时来一道闪电,恐怕直接被电死。 窗户上忽然闪过一道淡淡的黑影,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接着听到一个女声的尖叫。 然后就听到男性低低的喝斥声和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谢夫人仔细回忆了下,方才的女声听起来是皇后,心生惊喜。看来皇后还活着。 她开始反推,假如是自己,要劫持皇后,如果做了准备,肯定知道侍卫有十二人,但很难猜到今天会下雨,不会只派出一人,一定是一个小分队,如果派出的是高手应该在五至八人左右,人均对付两个。五至八人的话,可能会有一定的战损,此时屋里能正常行动的大约为三至五人。 对方此时挟持皇后的目的,如果是用来要挟皇上,因为皇上断不会因为皇后而让出皇位,他们会借此杀掉皇后泄愤,让皇上背负上忘恩负义之名。 如果是用来要挟自己,就是要逼迫自己去刺杀皇上换回皇后的命,如此一来,不仅护国公一家背负上弑君叛国谋反之名,而且李北辰一死,他们就成了受世人唾弃的旧臣遗党,新帝断然不会留他们,到时候皇后恐怕还是活不成。 但自己以一敌五靠打斗恐怕困难。而且对方挟持着皇后,本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对方容易伤害皇后,甚至被掣肘之后不仅没能救出皇后自己还丢掉性命。 此时去找援手已经来不及,甚至可能帮倒忙。 所以一定要跳出被对方要挟牵着鼻子走的轨道,主动出击,只能智取。 她拿出口袋里装着迷幻散的小瓶子。跟江月白一样,她想到了偷偷用迷药弄晕倒对方的群攻办法。 她把身上的武器全都清点了一遍,放在各自最合适的位置。 就溜下树,透过一个偏僻的小窗边角处,往里吹入了迷幻散。 做完这些,她就猫着腰守在一旁的灌木丛中。 这些日子,她没事就在整个坤宁宫转悠,总是在模拟今日这样的场景。如果有多名刺客闯入坤宁宫,哪里会是薄弱点,哪里好藏匿人,哪里好偷窥,哪里好逃跑......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急促的脚步声、倒地声和惊呼声。 谢夫人稍等了两息后,破窗而入。里面共有七人,其中五个已经晕倒,还有两个没有晕倒。 当他们拿着兵器朝她挥舞过来时,谢夫人除了以剑格挡,左手拿着装有迷幻散的小瓶子快速地抖动,一大片迷幻散粉末飘散出来。 没有倒的两个反贼翻着白眼,十分不甘心地倒在谢夫人跟前。刀剑咣当一下落在地上。 谢夫人快步走到榻边,心中剧痛。 皇后脖子被割开,血正像水柱一样往外喷。那个位置割断了气管,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但谢夫人还是禁不住去探了下女儿的鼻息后,给她嘴里塞进去解药。 哪怕最后再给她说两句话也好啊。 她万念俱灰地抱着皇后的身体,任鲜血喷到自己的身上脸上,目光枯槁,满脸苍凉的悲伤。 眼泪干涸了,心也干涸了。 喉咙里被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恨,她愤怒,她后悔,她气恼......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下午时也许该答应女儿,带她离开皇宫。今夜就该留下来陪着女儿,就不该去出席哭丧,惨剧应该就不会发生。 谢夫人的心变得很冷很冷。她精心谋算的一切随着皇后之死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她默默地站起身,砍死了四个反贼,把其中三个结结实实地捆绑在椅子上后,取出他们嘴里的毒药,喂下解药后,静等他们苏醒。 待三人苏醒后,一脸惊恐地看着拎着血淋淋剑的谢夫人和满地的残肢断体。 “我问你们两个问题。每次第一个答的可以留下一条腿,另外两个砍掉一只腿。” 谢夫人说着的时候,冷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滑过他们的脸颊。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杀气。这样的目光他们从未见过的冰冷狠绝,这种无情是要踩着无数的尸体人头才能淬炼出来。 “现在问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派来的。” 话音还没落下,便听到一个声音平静说道,“平西王。” 说话的人淡定地注视着谢夫人。身旁两个人垂头丧气,目露惊恐。 谢夫人点了点头,挥剑斩断了另外两个人的左腿。两人顿时发出一阵惨叫。 “聒噪。如果让我再听到一声惨叫,就割掉你们的耳朵。” 谢夫人冷冷地说到,手指轻轻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两个疼痛难忍的人硬生生地忍住喊叫,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第二个问题,你们杀了皇帝后,怎么通知你们的主子。” “三个冲天炮,两个烟花,再一个冲天炮。”没有被斩断腿的那人立马再次答道,简短清晰明了。 另外两个人同时看向这个没有被斩断腿的人,目光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他们的目光都被谢夫人看在眼里。 谢夫人讥讽地冷笑一声,“聪明人。” 说着挥剑斩掉了另外两个人的右腿。这一次两个人直接痛晕了过去。 谢夫人紧盯着眼前淡定自若、浑身上下透出矜贵之气的男子。他身着白色的孝服,显然也是今日有资格出席太后葬礼的人。 禁不住皱眉问道,“你是谁?” “无名之辈。”身材颀长壮硕的中年男子声音淡淡。 说完后沉默地打量着谢夫人,眼里带着难以琢磨的笑意,被谢夫人不耐烦地扇了一耳光。 “杀了我吧。” 第498章 为何要杀皇后 谢夫人咬牙切齿地问出第三个问题:“你们为何要杀皇后?”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就是不甘心地想问。 平西王既然意图谋反杀了皇帝,有谢家军队支持的皇后断然不会留。留下的多是普通妃嫔供新帝玩乐。 如果对方已经对获胜不抱希望,那就是抱着凌辱泄愤的目的。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需要理由吗?当然因为她面目狰狞可憎。” 他故意激怒谢夫人,并没有说真话。 谢夫人冷笑连连,“你激我无用。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我多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盯着对方英俊潇洒的一张脸,毫不迟疑地拿剑在对方脸上划去,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道,总之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临到末了,手里的剑就悬在他的两腿之间,眼看就要落下,谢夫人以为对方会慌乱地制止,却不料对方笑着说道: “谢夫人一如当年聪明狠辣。你女儿很像你。” 谢夫人愣了下,但剑还是毫不犹豫地落了下去,对方浑身痉挛,惨叫了一声。 中年男子浑身冷汗直冒,他努力控制自己。他静静地聆听着窗外滂沱的雨声,心中黯然。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宣告了一切的结束。就像是天意若此。 谢夫人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杀人诛心,冷笑着说道:“你们这帮反贼真是可怜可悲。你们想发信号,这样的大雨,烟花都无法点燃。”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谢夫人说的没有错。老天真没有站在他们这边。且不论突然下起来的雨,还有那诡异的仙鹤。 他带领众人在追杀中进坤宁宫躲藏,一来避雨,二来紧急处理伤口,三来保存力量,四来杀了皇后报仇。 昏迷不醒的皇后一开始安安静静的,他们还暗自庆幸,可以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后,再偷偷离开。 谁知道警戒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魏夫人的身影。回来通报后,中年男子把皇后从床上硬生生地拖下来,谁知道昏迷着的皇后突然苏醒过来,手中拿着匕首刺中了他的肩头。 措手不及的他,忍住肩头剧痛,勒住皇后的脖子,不过是想让她闭嘴。谁知在挣扎中,刀口划开了皇后的脖子。临死前皇后毅然决然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利用我,伤害皇上。” 性子如此刚烈可谓世间少见。 魏夫人与中年男子说话之间,外面传来一阵铠甲摩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四名带刀侍卫冲了进来。 中年男子抬眸看向谢夫人,含笑说道:“没想到皇后中毒这么深,还能醒过来。最后惨死在吾的剑下是有点可惜。” 他在刻意激怒谢夫人,想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 谢夫人迟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伸手在他脸的边缘抠了抠,扯下一小块稀烂破碎的人皮面具。 “你到底是谁?” 对方冷笑道,“我还能是谁?” “你就是平西王。”谢夫人冷冷地盯着对方,平静地说道。 对方沉默了片刻,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静静地扫视了一眼围成一圈的侍卫们。明白自己今晚已逃无可逃。即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魏夫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长长叹息了一声后,微微颔首,“孤是平西王。” 又看向谢夫人,“孤要杀了她,确实因为她是李北辰的皇后,李北辰该死,她也该死。朕杀她,还是为了给麟儿报仇。你昨夜一箭穿喉射死孤的麟儿,孤今晚杀了你的女儿。一命还一命很公平。” 谢夫人冷冷地说道,“放屁!谋逆之人,管它什么世子王爷,一律见而诛之。可惜老身没有机会亲手杀了那小畜生。” 平西王冷笑着看向一身白衣的谢夫人,故意岔开话题,在谢夫人心里埋下一根刺,“宫内能做到一箭封喉箭术的除了谢夫人还能有谁?如果不是夫人所杀,定有人在栽赃陷害。” 即使他败了,他也要让李北辰不得安生。让一直鼎力支持李北辰的谢家与李北辰之间相护猜忌,反目成仇,甚至跟他一样起兵造反。 谢夫人看向平西王的眼神异常冰冷。她已经察觉到平西王在试图激怒她,挑拨离间她,不得不努力平息自己的内心。 她确实想不到除了女儿谢可薇宫内还能有谁箭术如她这般高超。 “你们,速去禀报皇上,抓到了逆贼平西王李南星。还有皇后被平西王刺杀,已经殡天。请皇上速安排人前来给皇后小殓,安排礼部准备皇后殡天仪式。” 交代完之后,谢夫人走到女儿谢可薇的尸身前,沉痛地抱起一身血水的女儿,将她放在塌上。 谢可薇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而僵硬。 一滴泪终于从谢夫人眼里落了下来。然而也仅仅只是一滴。 她伸手抚摸上女儿的脸。 脸上还有血迹。她拿出真丝的帕子,轻轻地替女儿擦拭干净。 谢可薇脸上的疤痕虽然已经愈合,虽然日日涂抹去御医秘制的去疤痕的药膏, 血痂印记确实都去掉了,白白粉粉的。 只是因为伤口处未能完全对齐,留下了一道狰狞扭曲的粉色凸起,从耳根附近蜿蜒到接近嘴角的地方。今后只能常年佩戴面纱。 女儿谢可薇虽然性格上有些像男孩子,但从小就懂得爱美,喜欢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喜欢一身劲装骑马练箭,但也喜欢长裙飘飘。 女儿知道自己已经毁容,恐怕心底一定很绝望吧。谢夫人痛苦地想。对李北望和鞑靼的痛恨又重重加深。 李北辰得知皇叔平西王竟然在宫中被擒,大为惊喜。这样一来,这次平叛谋逆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好一个暗度陈仓的计谋。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函谷关,他却已经在皇宫,随时准备黄袍加身。如今平西王被抓,群龙无首,函谷关外的农民军不足为惧,只用安排智取即可。 但听说皇后遇刺身亡,大为震惊,深情肃穆悲哀,心里悲痛。 一夜之间,皇后竟然也走了。 他曾经已在她病床前许下诺言,如果她醒来,定会好好待她。 他立刻冒雨乘坐半密封的轿辇带着一大队侍卫们赶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已经提前做了清理。尸体都被聚集到了院子里一角的空地上。 四处的血迹也做了简单的冲洗,但因为过于匆忙,还是不少地方沾染着红色的血滴。 地上到处都是水,湿漉漉的。 李北辰以前讨厌下雨天。今日却觉得这场大雨来得正是时候,令人喜爱。 见到被绑在椅子上面目模糊的人时,李北辰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皇叔。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里面会不会有诈。皇叔一向狡猾,这会不会是皇叔的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 第499章 圣旨 宫女们忙碌着给皇后净身时,谢夫人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李北辰在另一个房间里审问了这个自称为平西王的中年男子。 从房间里出来后,李北辰眸子深沉。 他已多年没有见过这个王叔,已经无从记得对方的声音,此时面目又被谢夫人冲动之下划烂。 只是对方身着丧服斩衰的最里层隐藏着的龙袍,还有腰间挂着的与先帝腰间同样的玉佩,能说明他的身份。 即用最粗糙的麻布做成的丧服,边上不缝,仿佛像刀剪直接剪开。所以龙袍外面还裹了一层更宽大的白色粗制棉布服装,不仔细看,在夜色里看不出来。 对方似乎对此造成的混淆视听很满意。 他就是要李北辰体验下他过去这些年担忧害怕皇兄一个疑心病就满门抄斩,如履薄冰的心境。没有什么比让仇人日日处于怀疑与担忧之中更令人快意的。 接着命手下侍卫带着这位中年男子去了太极殿,跪在大殿正中。 在殿上,沉痛地宣布了太后殡天、皇后殡天、淳妃逝世、晋王妃、晋王侧妃逝世的消息,宣布了魏王谋反、平西王谋反,陈相参与谋反的事实。宣布了魏王及其余党被诛,平西王二子被诛本人被擒,右丞相陈昂畏罪潜逃。 魏王被贬黜为庶人,对尸身实行剐刑。魏王妃免于死刑,为太后终身守陵,离开者死。 平西王及其五子贬为庶人,全部实行剐刑;府中妻妾子孙悉数处死;府上其余无血缘关系人等无论男女,以及平西王府私兵免于死刑,全部充公调至西北兵营参加宁夏平叛。 陈昂秘密参与谋反,证据确凿,其罪当诛,诛其五族。璟妃即日起打入冷宫,贬黜为庶人。陈昂之妻陈氏关入大牢,待陈昂归案后并审。 宣布由慕容池代理右丞相一职。迁工部尚书叶明为户部尚书,擢吏部左侍郎周谦为工部尚书。擢表兄李克勤户部员外郎为户部左侍郎。擢大理寺少卿黄少安为大理寺寺卿。 安排表兄、太后的外甥魏美亨入吏部任员外郎;表兄、太后的外甥夏简志从地方上调任中央,任工部右侍郎;表兄、太后的侄子李工亮调任兵部员外郎。 擢皇后之兄谢以孝为兵部右侍郎;擢皇后之兄谢以智为工部员外郎,即日赴京任职。 擢江敬贤的姐夫从九品知事擢升为正六品通判。 遵照太后生前懿旨,由少傅韩子谦净身入宫长侍左右,晋封瑞婕妤为妃,封号嘉宁。 晋谢夫人以一品夫人。晋江氏以三等淑人。 将被烧毁的殡宫和顺宫的主殿改为宫内寺庙,常年为太后祈福。 接着礼部官员宣布了全国守孝的仪轨。 皇室成员包括皇帝、后宫妃嫔子嗣自成服之日起,服五服中最重的丧服斩衰百日,素服一年; 京外的宗室亲王、世子、郡王及其家属子女自三日之后着丧服斩衰百日,素服一年; 文武官员服斩衰二十七日,素服百日;其内眷妻妾也需着素服百日。 其他的吏典和僧道等人皆需着素服二十七日。剩下的全国所有的普通军民百姓需着素服二十日。 此外除皇帝举办的祈福禳灾大会,全国所有的宴乐和祭祀活动一律停办百日。 男女婚嫁之事,官员之家停百日,普通军民之家停一个月。 全国范围内严禁屠宰杀生一个月。 在整个过程中平西王不发一言,最后也是从容地被带走。 李北辰在散朝之后,站在高台上,望着宫门外的雨帘,甚至有点恍惚,谋逆之事就这样结束了。 身后一侧站着弟弟李北弘。 “皇兄。”六王爷走过来低低唤了一声。 “你不要恨朕狠心。王妃目前的状况不如直接宣布她在动乱中已经逝世为好。” “臣弟明白皇兄的苦心,”六王爷低叹了一声,“想来是臣弟对不住王妃。” 李北辰满脸郁色,看向弟弟,“照你这样说,朕也对不住晋王妃。”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自责。”六王爷连忙说道。 李北辰目光沉沉地望着纷纷落下的大雨,“我们何必自责。做错的是逆贼,不是我们。又为何把他们的罪孽怪在自己头上,折磨自己?就像这雨,突然就下了,自然有它的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假如没有母后显灵,没有这场大雨,没有你,没有嘉宁妃,说不定输的是朕。” 六王爷没有说话。 李北辰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既然牺牲了这么多人,包括我们的母后,我们兄弟更应该齐心协力,护我大明河山,创出大唐那样的盛世来。” 六王爷依然没有说话。他满心的悲伤,无从诉说。 不过短短数日,却与侧妃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两人甚至畅想过有了孩子之后的幸福场景。与沈石溪虽然谈不上深厚的感情,但也是相敬如宾,敬重有加的。 突然间,那晋王府再也回不得。回去之后,便不由得痛彻心扉。 六王爷红了眼圈,低下头行礼道,“皇兄,臣弟先行告退,回府准备丧事。” “保重。” 李北辰孤独地一个人在高台上站立了很久。 “皇上,雨大湿气重,打湿衣衫,求皇上以江山社稷为念,保重身体,容奴才替皇上更换干净衣裳。”梁小宝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李北辰忽而问梁小宝,“小宝,就你对嘉宁妃的了解,她会怪朕吗?” 江月白会受威胁的束缚,他一个堂堂皇帝怎么可能被威胁。 将璟妃打入冷宫,把谢夫人拘禁起来,就是打算以后以二换一。已经算是一个变相的让步。 “奴才愚钝...奴才不知。”梁小宝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答道。 李北辰自嘲地冷笑了下。自己竟然会问一个太监这个问题。 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 换好衣服后,李北辰想起来熙容华,“熙容华如何了?” “回皇上,方院判派人来报,暂时稳住了。” “传朕口谕,熙容华情况特殊,先休养七日。另外代拟一个晋封熙容华为婕妤的圣旨给朕过目,明天早晨传阅六宫。” “诺。” “其他被踩伤的三人呢?伤势如何了?” 梁小宝思考了下,方才答道:“暂未有消息传来,想来就是没有坏消息。” “都有哪几人?” “齐贵人,魏选侍,方选侍。” “齐贵人?” “齐贵人本名叶苏华,是户部新任尚书叶大人之庶女。听说当时是为了护住方选侍,才受的伤。再拟一个晋封齐贵人为良媛的圣旨,跟甄婕妤的一起。” “喏。” 李北辰淡淡地吩咐道:“命太医院好好看顾着,尤其是叶良媛。不要出了差错。” 都是朝廷肱骨之臣的女儿,可不要出了差错。今日晋升叶苏华主要是为了拉拢其父叶明,嘉奖她的义举倒不必非要晋位。 “启禀皇上,韩大人的四妹韩氏正候在外面。皇上可要见她?” 李北辰这时才记起来,昨天应允韩子谦的事情,“宣她过来吧。” 第500章 韩家的背景 韩思瑜不曾想过自己还是踏入了皇宫。 从小从母亲那里听到古往今来后宫里的秘辛往事,对这个地方有天生的畏惧。 那朱红的宫墙上,仿佛是无数女人的鲜血写成的两个大字“吃人”。 韩思瑜进来时,李北辰换了身干净衣服,正捧着一杯热茶沉思。 李北辰半合着眼,一双浓密剑眉显得十分英武,英俊坚毅的面庞在氤氲着的水汽中多了几分柔和,此时面目沉静中带着淡淡的忧郁。 他抬眸看向韩思瑜时,娇怯的少女立马垂下了眼眸。 韩思瑜长着一张白净红润的瓜子脸,眉毛弯而秀长,即使不说话,总给人在微笑的感觉。 与她的哥哥冷如冰霜的气质截然不同,但眉眼间却又很相像,令人熟悉而亲切。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李北辰的心情也随之舒展了些许。 “民女韩思瑜见过皇上。”韩思瑜盈盈行了个礼。 李北辰扫了韩思瑜一眼,淡淡说道:“赐座上茶。” “谢皇上。”韩思瑜惴惴不安地虚虚坐下,哪里敢喝茶。 李北辰特意放缓了声音,缓缓说道,“不用害怕。今日朕命你来,是想问你的意思。你可有意中人?” “民女......”韩思瑜脑子里浮现出陆昆明的模样,脸上浮上两朵红云,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昨晚她一夜未眠。 脑海里一直浮现出陆昆明被哥哥拖走的模样,捏着帕子傻笑了一晚上。而且听陆昆明问哥哥的话,想必对自己也是有意的。 只是有哥哥这个门神在,既要武功高强打得过哥哥,又要棋艺高超下得赢哥哥,这就难于上青天。她为这件事又愁了一晚上,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李北辰一见韩思瑜这个样子就明白了,温声说道,“若有意中人,你只管说。你哥哥对社稷有大功,朕给你赐婚。” 韩思瑜一听皇上赐婚,夜里烦恼的事情迎刃而解,心中欢喜,努力掩饰住笑意,竭力平静地说道,“民女中意禁卫军陆昆明将军。如果陆将军未有婚配,求皇上赐婚。”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的婚事朕会为你做主,封你为太平郡主。即日起以皇室身份服丧。百日后出了国丧,开始筹备婚事。” 韩思瑜一时呆愣在原地,惊讶的手足无措,没想到这件事突然会这么顺利,这么快就要出嫁。 待梁小宝提醒,她才连忙行礼谢恩。 李北辰感受到韩思瑜眉眼间满眼间的欢喜,心也跟着微微欢喜。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不错。 “小宝,把朕准备的玉佩拿给太平郡主。” 梁小宝捧着红色的锦缎盒子,呈现到韩思瑜面前,“郡主,请。” 盒子里放着一枚含苞待放的莲花形状的和田玉佩,莹润白净。 梁小宝满脸堆笑,“这可是皇上亲赐给郡主的。快拿着吧。” 韩思瑜犹豫了半天都没有接这块玉佩。 她还不知道哥哥韩子谦的事情,只知道太后病危传哥哥进宫,然后宫内就发生了叛乱,今天早上才平叛。 她暗想,皇上特意召见她,还封她为郡主,给她赐婚,哥哥一定立下了特别大的功劳吧。只是没有哥哥在身侧,而是单独见皇上,总令她感到心中不安。 梁小宝又温声催促了韩思瑜一次,她方才取出玉佩佩戴在腰间。再次谢恩后,怀着忐忐忑忑、欢欢喜喜的心情离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 虽然她母亲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皇上给予这么隆重的赏赐非同一般,下意识地感到担忧。但看到女儿这么高兴,终于找到了她的意中人,不由得按捺下内心的不安,跟女儿商议出嫁的事宜。 后面长子韩子诚过来给母亲请安和报喜。原本就在犹豫如何告诉母亲韩子谦的事,听了妹妹的喜事,又禀告了爹娘自己的晋升之喜。见爹娘和妹妹欢天喜地的模样,愈发开不了口。 毕竟一家人跟着鸡犬升天是建立在弟弟失去了男人的根本的基础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韩子诚灵机一动,对母亲谎称道,“母亲勿忧,弟弟这两日一直随侍在皇上左右,英勇护驾,身负重伤,想必是因为如老祖宗般赤胆忠心,有了功绩。皇上才作了如此重的赏赐,我同小妹才得此好处。” 心中有愧,说完低下头不敢看韩母。 这样明天就可以用受伤太严重,伤了子孙根,皇恩浩荡,怜悯弟弟一片赤诚忠心为理由,向老母亲解释为何弟弟干脆留在宫中,随侍皇上左右。 “谦儿当是韩家好儿郎,不负祖宗。大郎,你可知道二郎伤势如何?” 果然老母亲由一开始的疑惑重重,变成了担忧韩子谦的伤势,关心他的生死。 韩子诚立马安慰老母亲:“母亲勿忧。当今皇上赏罚分明,十分看重二郎,应不会有生命危险。” “皇上既然赏了你们,可有说对二郎有何赏赐?” 韩子诚愣怔了下,他没想到老母亲脑子一点都不糊涂,连忙编道,“母亲,你知道二郎的性子。他不在乎这些名利,皇上的赏赐他总是推辞不受。大概是二郎推辞了赏赐,皇上才把赏给了我和四妹。” 韩子谦确实是这样清冷刚正的性子,韩母不疑有他。 便招呼她的一对儿女在祠堂里跪下,给供奉的老祖宗韩世忠大将军,宋代名将,一生戎马的民族英雄上了上柱香,求老祖宗保佑韩子谦平平安安。 祠堂中央挂着韩世忠大将军骑马挽弓的画像,样貌英俊魁梧,怒目圆睁,豪爽粗犷,意气风发。 韩思瑜走后,门外太监禀报,谢夫人求见。 李北辰早上给谢家子弟封了官,给的品级都很高,且是实权部门,给足了谢家面子。 例如次子谢以孝为兵部右侍郎,既是彰显对谢家的信任,也是为了平衡兵部尚书孙尚礼,二者互相牵制。 三子谢以智为工部员外郎,则是用闲职让谢家子弟留守京城,变相作为人质,也是为了逐步在朝堂中置换出陈相的势力。 这次平叛元气大伤,李北辰并不想让朝堂大变,先稳住现有基本格局再说。 他一时拿不准谢夫人专程来访的目的。 第501章 谢母与皇帝的博弈 谢夫人进来时,仿佛带进了风和雨,一阵冷气钻进来。 她的气场很大,举手投足间都是那种难以掩饰的肃杀霸道之气,假如换上铠甲,便是一骁勇善战的女将军气魄。或许这源于她年轻时一直陪在丈夫护国公左右纵横疆场。 这股气场被皇后的惨死强力地激发出来,毫不掩饰国与家的仇恨,一腔的悲伤与愤懑。 李北辰甚至都被这种气势压到,心中微微一颤,只是面上稳住不动声色。 谢夫人行完礼后,李北辰命梁小宝给谢夫人奉茶,单刀直入地问道:“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臣妇想问,亦柔如今身死殉国,皇上将来打算立何人为皇后?”谢夫人单刀直入地问,抬起眸子时,目光锐利,炯炯有神,毫不掩饰其中的几分怒意和不满。 李北辰垂眸沉默不语,片刻后说道,“太后殡天,正是国孝家孝于一身。皇后逝世,朕甚为悲痛。这会子根本无心思量立后之事。此事并未凭朕一人好恶,关乎国本需从长计议。” 谢夫人淡淡说道:“皇后当出自谢家。” 李北辰抬起眸子,寒光迸出,“你在威胁朕?” 谢夫人摇摇头,凄然一笑,她看出了李北辰的怒意:“臣妇并没有。臣妾只是以为皇上重情重义,赏罚分明,今日在朝堂上封赏了众有功之臣,包括臣妇的两个儿子,是位有情有义值得效忠的贤明之君,定不会忘了王后对皇上的痴心一片。” 李北辰神色一黯,突然问道:“夫人可知,皇后跟罪臣李南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朕听完大为感动。” 谢夫人心中颤栗,酸胀不已,却故作不悦地问道:“亦柔最后说了什么。” “亦柔她面对李南星的威胁说,”李北辰停顿了下,心下感念,叹息了一声,方才说道,“皇后她说‘我不会让你,利用我,威胁皇上。’皇后她是主动自尽的。” 李北辰是个很有情有义,恩怨分明的人,只是作为皇子他习惯性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波动和喜恶。 谢可薇一次次用生命表达了对他的忠诚与爱,就算是石头都被捂热了,何况李北辰这种内心底极度看重渴望真情却又从内心底不相信真情的人。 而且他们有过两次激烈的肌肤之亲,谢可薇毫无保留地燃烧释放自己的灵魂,对他表达了炽热的爱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记忆。 然而却在两人关系发展的最微妙之时,嘎然而止。 所以他对谢可薇的情感很微妙复杂。 他感动,他敬佩,他怜惜,他懊恼,他遗憾...... 所以面对谢夫人的咄咄逼人,他并没有进行场面上的强势反压。 谢可薇值得她的母亲扞卫她的尊严和荣耀。 谢夫人压制下心中的泪意,带着几分不忿地说道:“她就是傻,自尽个什么,不知道我们一定会去救她吗?” 顿了顿后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皇上准备如何对待如此痴心不二的皇后?” 谢夫人敢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心中的情绪,来之前也仔细推理过。 皇后接二连三为皇家做了这么多,谢家如果一点都不为皇后讨个公道,忍气吞声,就不是谢家一向直来直去、有话就说的忠义之士风格。 而她作为谢家当家主母,一向都是有主见恩怨分明杀伐果断的脾气,如果硬收着不说,皇上也不放心,怕自己回头去给护国公吹枕边风,暗地里搞事情。 皇上神色不明地望着谢夫人:“谢夫人是有功之臣,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终究要背负着责任与使命走下去。 谢夫人凝视着墙上先帝时就挂着的字画,感叹世事沧桑,物是人非。 心知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只要谢家还手握兵权,还有四个年富力强的儿子,该忌惮还是忌惮,自己提不提要求,区别不大。 她开口,神态坦然,情绪平稳:“臣妇长子之嫡女谢知礼,年十三,颜色姝丽,品行端方,贤良温雅,往日曾入宫觐见皇后,甚得皇后喜爱,可为继后。” 说完抿着嘴,等待帝王之怒。 李北辰凝视着谢夫人,眸色深沉,淡淡地说道:“朕能成功登基大宝,能走到今天,离不开谢家的鼎力支持,离不开谢家的牺牲。朕与谢家从来都休戚与共。朕信赖谢家,希望谢家也信赖朕。” 谢夫人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谢主隆恩这般器重信任谢家。这世间纵有各种各样的盟约,最牢靠的关系还是姻亲,才能谈得上真正的休戚与共。” 李北辰出乎意料地对着谢夫人颔首:“谢夫人,你说得对。最牢固的关系就是姻亲。国丧之后,朕就迎娶你们谢家女儿。” 谢夫人似乎有些惊讶于李北辰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竟感到不安起来。毕竟皇上方才还咄咄逼人,试探自己的底线。此时态度却突然逆转,同意迎娶谢家女儿为后。 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话当真?”这句话问得太轻,以至于李北辰没有听出谢夫人话语里隐含着的嘲讽,甚至没有处置她的大逆不道。 李北辰缓缓说道,“是,朕将迎娶谢家女儿,受她姑姑荫泽,入宫即封妃。但朕的中宫皇后之位,除了谢可薇不会再有第二人。朕明日早朝就宣布,从今往后,朕将效仿太祖,元后过世,不再立后。这世间恐无第二人如皇后对朕这般赤诚热烈。再立其他任何人,都是对皇后的不敬。” 声音波澜不惊中又饱含着深情,显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李北辰心底苦笑,自己都说不清这其中有几成是迫于形势的权宜变通之计,还是心中真实所想。 一时之间,谢夫人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这番说辞无懈可击。既彰显了皇后至高无上不可动摇的地位,又表态了帝后情深。 她老谋深算,预测了皇帝的各种反应,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她能感受到李北辰话语中的情真意切,虽然并不完全相信。 她知道天家无真心,君臣之间多在演戏。但皇上愿意陪她演这场戏,多少说明还是有几分真感情。 加上此前皇上但凡有空就去陪伴皇后,为皇后擦洗身子。她还从宫女那里打听到皇帝对皇后说的那些话。这些细小的事情积累起来,其实撬开了她那颗碧根果一样外壳的心。 见谢夫人怔怔不语,李北辰淡声说道:“亦柔方才过世,若是知道夫人就急于与朕商议以侄女代任继后之事,不知是否会寒心。” 瞬间打压住了谢夫人的气势。 李北辰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打压谢夫人的气势,就是想要拉拢安抚住谢家,至少维持住几年的稳定局面。 现在自己的羽翼未丰,远未到翻脸的时候。 谢夫人神色黯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接受这个谈判结果,起身跪在李北辰脚下:“感念皇上仁恕,是臣妇愚昧粗鄙,不知深浅,求皇上恕罪。” 心想,先让孙女入宫,再想办法为皇家诞下子嗣再说。现如今谢家子弟入了朝堂,到时候只要发动群臣不断提议皇上立后,就不是什么难题。 李北辰伸手托谢夫人起身,缓声道,“夫人言重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粗鄙不粗鄙的,往后就如这般直言就好。昨日若没有夫人出手射杀魏王,朕恐怕已经丢了性命。” 谢夫人即刻礼貌性谦让,“都是臣妇应尽的本分。” 既已谈妥,两个强势且互相猜忌的人无话可叙。 李北辰便吩咐梁小宝,“外面雨大。安排辆轿辇给夫人,送夫人回坤宁宫。” 第502章 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江月白回宫后发现出大事了。 自己写给爹娘的信竟然被半路截了胡,根本没送到桃蕊宫。 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被敌人知道了江锦诗的下落。派了四个穿丧服的人假装各宫派来吊唁的太监,实则试图带走江锦诗。 他们找到了江锦诗的住处后,对给她治疗的女医沈御医谎称,皇帝在宫门口安排了马车,接江锦诗去慈宁宫治疗,那边有院使和院判在。 这番说法很高超,因为里面充分包含了事实,所以沈御医信以为真。 他们歹徒差一点就成功了,源于沈御医担心江锦诗坐马车不稳会造成伤口破裂,特意给他们送靠枕。结果发现对方扛起江锦诗就跑才发现情况不对劲。 为了抢回江锦诗,十二名侍卫一人重伤,一人轻伤。 而江锦诗这番折腾后,伤口崩裂,女医在素素等人的帮助下才重新缝合好伤口,救回江锦诗一条性命。 而昨日下午她离开后,继母陆氏来吊唁过江锦诗,将祖母传下的翡翠镯子戴在了江锦绣手腕上,又将亲手缝制的端午节香囊戴在了她的身上。 听白桃讲述了事情经过后,大哭了一场,哭得很伤心。 还去看望了江锦诗,只是江锦诗昏迷之中,陆氏只是拉着小女儿的手,在边上坐了片刻,没有留任何口信,就匆匆离去。 这在江月白看来很不正常,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毕竟昨日宫内情况复杂,父亲作为外男没有皇上许可不许入内,实属正常,情有可原。 母亲未留任何口信、便条,就匆匆离开。既没有叮咛自己照顾好妹妹,更没有告知自己弟弟失踪的消息,拜托自己帮忙寻找。 这似乎不太正常。 陆氏一向善良温和,对三个女儿都十分关心亲切,是那种事事叮咛,时常教导姊妹间要相亲相爱的慈母。 莫非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陆氏受到锦绣与锦诗姊妹互残一死一伤刺激,精神崩溃?或者父亲已经发动关系网去寻找弟弟,陆氏怕自己身在后宫担心所以只字不提? 不过素素提到,观察到陆氏中途偷偷呕吐过两次。 江月白恍然大悟,猜测或许是因为陆氏怀孕了,按照江南说法,需要避讳白事,避免阴气冲杀了胎儿。家里能人口兴盛繁茂,跟现代不同,在古代是个大好事。由衷地为父亲感到高兴。 她开始琢磨着怎么把系统发放的保胎丸快递给陆氏。 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照顾自己的韩子谦。 韩子谦自进了桃蕊宫之后就耳朵发红,浑身不自在,紧张兮兮。 此时身体上已经是太监,但心理上还是正常男人。一时还没有转变过来。 毕竟这是进了皇帝后妃的住处,尤其是江月白的住处,外男无法见到的香闺。之前一直在慈宁宫,要么是打打杀杀,要么已经布置成了灵堂,自然感受不到什么。 但在桃蕊宫不同。处处似乎都弥漫着小女儿情调。 比如进桃蕊宫时,扑面而来的花香,令他头晕目眩。 这种花香里面有桃花、梨花、樱花,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他不知道为何在桃蕊宫竞相开放。 大雨如注,无情地打在枝头上,娇嫩的花朵被雨水摧残得支离破碎,打落树枝。 零碎得花瓣如梦如幻随着雨丝飘落着。地上落英缤纷,铺满了被雨水浸润着的花瓣。 铺着鹅卵石的地面,就没有积水,仿佛一条绚丽的地毯。而没有铺鹅卵石的泥土地面,花瓣则被雨水冲刷着,或陷入泥泞中,或汇入浑浊的水流里,仿佛猛烈撕开得伤口。 他就这样抱着她从宫门处走到了东偏殿里。只因担心雨太大,鹅卵石太滑,担心轿辇颠簸滑倒。 姜余和另外一个御医在两旁给他们撑着伞。 他明明心无旁骛,明明只是奉旨行事,眼睛里只有脚下的路,心里只想着如何不让江月白淋着雨,如何不碰着她腿上的箭矢,如何防止泥泞打滑的路上跌倒。 之前一直抱着江月白,方才又抱着她在轿辇那样昏暗幽闭的环境里,都能保持坐怀不乱,心如止水。 此时,心却说不清来由地狂跳,仿佛都要跳出他的身体,往前奔跑。 至于跑向哪里,他也不知道。 总之,将她抱进屋里,放在贵妃塌上时,他都脑子里一片空白,精神有些恍惚。 东偏殿的房间里,江月白在白桃与素素服侍下换好衣服后,韩子谦和姜余他们才赶过来。 好笑的是,韩子谦和姜余他们衣服全都被淋湿透了。都十分狼狈地换上太监的衣服再在外面罩一层斩衰。因为要做手术,进屋后就脱了斩衰,只穿了太监服。 江月白饶有兴味地看着全员太监的模样,生生憋住自己的笑意。 姜余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实在被江月白看得浑身发毛,双眼经常看天。看在他的下属手里,那就是在间歇性翻白眼,似乎体力不支的样子,中间实在忍不住,关切地问道:“院使,您先歇着,让属下来。” 韩子谦则偷偷观察着江月白的表情,因为听说她的母亲昨日来过,他紧张江月白是否已经知道了家里的遭遇。看她的状态,似乎并不知道,他便放下心来许多。 后面就是他们三个外加素素一共四个人做好消毒后一起给江月白做了手术。 一共三粒清心丹已经都被吃完了,只剩下麻沸散可以凑活着用。对此,姜余颇为同情,提前给江月白嘴里塞上了毛巾,以防到时候咬舌自尽。 做手术之前,江月白不忘给自己来了三张好运符,一颗保命丹,一颗好梦丹。 看好梦丹的说明,似乎是后世的褪黑素、酸枣油一类的提取物,作用就是提供一夜安睡。毕竟后宫人人心思多,长期处于超强压力下,日夜待机,睡不好觉是职业病。 江月白梦想手术就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手术就做好了。 显然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然谢夫人的箭术也不能达到榜首有名的水准了。 简单来说,就是那么一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箭矢,竟然穿透了血肉,扎进了江月白的骨头里。 可知有多痛了。麻沸散根本顶不住。 确定箭头扎进骨头后,姜余喊来了张大厨和赵大厨来帮忙,四个大男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摁住痛到深处力大如牛的江月白。没办法人家之前为了打败坏人,吃了大力丸。 不仅江月白的衣裳汗湿又干了,全员皆如此。 姜余表示从医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女子,心性这么坚韧的女子。毕竟没做手术前,箭矢扎入了骨头可是剧痛,手术前江月白竟然能忍这么久。 江月白全程狂哭也哭了会,嗷嗷叫也嗷嗷加了会,骂娘也骂娘了会,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 江月白骂人的话包括“公孙裕华,我与你势不两立”、“公孙裕华,我杀你全家”、“公孙裕华,我一定要杀了你”。但因为嘴里塞着毛巾,全都含含糊糊的,旁人根本听不清。 公孙裕华就是谢夫人的大名。不过即使没塞毛巾,现场也没人知道。 但韩子谦知道江月白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江月白到底骂的是谁。 因为后宫里,能有这样箭术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从昨日之后确实有在江月白落单时杀了她的动机。 而谢夫人在坤宁宫狂打喷嚏,同时还感到一种强烈的心神不宁。她感到母亲的阴魂在召唤她。 而此时坤宁宫到处都是一片素白,人人都哭丧着脸,生怕被人看出自己对皇后的大不敬。 谢夫人在一片惨白下恍恍惚惚。 自从她入宫照顾女儿谢可薇,就整日不休不眠,生怕下人有所疏漏,又或者被人趁她不注意暗下毒手。 整个人处于高度紧张和疲劳状态已经有七八日,身体早就承受不住。加之凌晨之时,生生错过救出女儿的机会,遭遇女儿被割喉的巨大打击,心中异常痛苦悔恨,却硬生生地压制住。 母亲的召唤,就像最后一根线绷断了一样,令谢夫人感到惶恐和疲惫。 待她站起身想要离开这边惨白出去透透气时,她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第50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本章关于新的四则国政方面的坏消息,非谈情说爱) 风雨里,李北辰顺路坐着轿辇视察慰问了东六宫在凌晨祭拜中受伤人员:延禧宫的熙容华、景仁宫的齐贵人、承福宫的魏答应。 方选侍住在西六宫最为偏远的淑芳宫,李北辰只能命人送去些滋补品以示慰问。 下着这么大的雨,宫里又两重国丧。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来看望自己,个个受宠若惊,热泪盈眶,病情皆好了一大半。 哪怕皇上在每个宫里都只是进殿看了一眼,问询了两句病情,嘱咐好好养病。众人皆为领导冒雨来探望而感动不已,以为自己被皇上特别放在心上。 其实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李北辰自然懂得拿捏人心。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来看望她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有用。 在承福宫里,李北辰见到三位后妃。 里面位分最高的是谢贵人,因为她此前经常去汇报晨会纪要,所以看着面熟。不过想到她以前是璟妃的人,顿时心中有些不喜。 最低的是魏答应。李北辰倒是记住了她。 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轮到她侍寝,结果实在太实诚,穿着薄纱坐在床边等着,冻得瑟瑟发抖,都不知道躺进被窝,愣把自己冻病发高烧。 这次在混乱中被人踩伤了脚,却拼命跟皇上摆手说自己其实不要紧,晚一点消了肿就一定去殡宫哭丧,跟往常一样,一如既往的实诚。 她的脸小小的,巴掌大,而且说话时透出一股子朴素的纯真劲,令李北辰心生几分好感。 听闻她平民的出身,因为家里长辈得到了孝子、贞妇的官方褒奖被地方以贤良温厚举荐入选秀,而入宫之后因为位分低,又没有出身背景,李北辰心生怜悯,命梁小宝看顾着些。 另外一位看着面生。听自我介绍,原来是从和顺宫里搬过来住的苏常在。 一张白净的圆脸,看不见颧骨,五官单拎出来看,没有什么很出挑的地方,整体放在一起,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柔和圆润还挺协调。 说话的声音不急不徐,娓娓道来,很温柔端庄,一看就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出身。 李北辰随口询问其出身,其竟是绍兴府知府,朝廷正四品大员的嫡次女。没想到进宫后二十来天,却如此低调。与叶氏、慕容氏二人的高调截然不同,倒是令李北辰刮目相看。 他对所有的妃嫔皆态度平淡疏离,没有体现出任何好恶。但被他看望的妃子们皆心满意足,妃子们的奴婢们都为自家主子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兴奋不已。 回到殡宫在太后面前跪下还没多久,就有人接连报来几则坏消息。 一则,鞑靼趁国丧已从宣府镇与蓟州镇附近发动了猛烈攻击,趁你病要你命借机南下的意思很明显。 二则,宁夏叛乱迟迟没有平定,出现了明显上的指挥失误。 三则,居庸关附近破天荒下起大雨,农民军听闻平西王被擒满门抄斩已经分崩离析。只有平西王王妃的两个侄子还在负隅顽抗。 四则,皇后的母亲一品夫人谢夫人晕倒,目前在坤宁宫休息。 这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事难成双,祸事不单行。 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追随平西王造反的山东都指挥使被其下属山东都指挥同知控制住,并成功阻止军队北上,等候圣上调遣。 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各国使臣求见,请求准许吊唁太后,表达各国皇室、元首的哀悼之意。 当年太祖起兵于南京,最终却定都于北京,反对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为了保障皇室的安全,历史上王朝建都一般选中原,“天子居中,诸侯守边”。 从太祖和先帝的功绩来看,迁都北京确实不仅有力地解决了边防问题,而且便于征战北部蒙古游牧民族,大幅度扩大了北部疆域,将东北地区纳入了王朝版图。但“天子戍边”意味着时常面临着兵临城下的压力,御驾亲征是太祖和先帝的常规操作。 谢氏父子分别镇守蓟州镇和辽东镇,蓟州镇附近问题不大。 宣府镇原本为李北望就藩之地,为扼守鞑靼从居庸关长驱直入京城的要塞。李北弘原计划则是去大同镇周边之地,镇守雁门关。 思量一番,李北辰决定立刻召晋王、兵部尚书孙尚礼、禁军侍卫统领朱晟晔前往勤政殿觐见;自己则乘轿辇先去坤宁宫见谢夫人。 他已经做好了御驾亲征,抵御外敌的准备。 待李北辰到达坤宁宫,谢夫人在御医的救治之下,已经苏醒过来。 对于李北辰亲自来看望,谢夫人大为意外,受宠若惊。 毕竟叛乱之后的烂摊子,事务极多,就说太后和皇后的国丧礼仪就是十分繁琐。 李北辰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十分郑重地说道:“谢夫人,实不相瞒,朕有求于你。” 谢夫人惊讶,随即会意,“鞑靼趁机来犯?” 李北辰松了口气,微微颔首,“正是如此。所以需要夫人出马。” 谢夫人却捂着胸口,老辣地拒绝:“皇上,臣妇倒是想要出力,为亦柔报仇。只是连日的煎熬,臣妇身子亏空,恐难担当重任。” 李北辰点点头,“谢夫人近日照顾皇后实在辛苦。方才晕倒,必是因为累日劳累忧心所致,可先休息一日,明天再开拔。谋反叛乱方定,朝中固然人才济济,然人心隔肚皮,朕竟无敢信之人。朕独信夫人之能之贤,能担此生死攸关之重任。如果夫人身体确实不适,亦无妨。朕为天子,守国守边是祖训,义不容辞,御驾亲征,国恨家仇一起算。” 谢夫人沉默片刻后问道,“何不派晋王领兵出征?谋反之人藏在暗处,皇上此时离京,御驾亲征,京中空虚,多有风险。” “无妨,”李北辰淡淡道,“终究是自己人坐江山,不是鞑子毁我河山,杀我子民。晋王他会同去,但他从无征战经验,在军中缺少威信,难以独当一面。” “臣妇未曾想到皇上竟有这番决心和魄力,”谢夫人微微一笑,“皇上作为天子,尚思以身卫国,老身虽是女子,但多年追随夫君纵横沙场,杀敌无数。年岁渐长,本就残躯一副,如今国家危难,又怎会藏身苟活。承蒙皇上信任看重,只是老身出师,名不正言不顺。但若皇上御驾亲征,臣妇当护卫皇上左右。” 李北辰明白了谢夫人的意思,她的考量不无道理。 谢夫人的声音认真诚恳,一如这些年来的荣辱与共,李北辰心里微微有些感慨,“危难时,总有谢家助朕一臂之力。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信错人。” 尊敬,信任,依仗,却又忌惮,这就是复杂幽微的人性。 他双手负于身后,斟酌片刻后,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沉声应道,“能有谢夫人助力,必将大获全胜。” 谢夫人眉头舒展,“有句话,臣妇不得不说。京城之中仍需有人坐镇,叛乱方过,若群龙无首,易助长乱象。晋王常年体弱,军旅颠簸劳苦,不若留守京城。” 李北辰就等着谢夫人这样主动提议,看似仔细斟酌一番,方才短短地应了声,“好。夫人的提议不错。” 让谢夫人感受到自己能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自己的意见被尊重,给她尊严和荣耀,对于她这样自傲刚烈能力强的人来说尤为重要。 谢夫人反而苦笑,一语双关地说道:“臣妇愚钝,都是皇上圣明,算无遗策。” 女儿曾跟她私下多次感叹过,人生最大的梦想是征战沙场,而不是困于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她厌倦这样的生活,时常感觉力不从心。 如今皇上终于要御驾亲征,她却人已不在。 谢夫人忽而心中一酸,低声说道,“如果亦柔在就好了。” 李北辰脑中浮现出谢可薇那张端庄的脸,看向他的眼神骄傲中带着几分怯怯的欢喜。 摇摇头,目光炯炯,“亦柔她一直都在。赤胆忠心如她,定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痛击鞑靼,收复失地。” 第504章 你就别为难他了 姐姐,院子里的桃花开了。 姐姐,你做的梅饼真好吃。 妹妹甜甜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 一张纯真的笑脸在眼前晃动,眉眼弯弯。 锦绣...... 江月白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妹妹的脸。 突然一群黑衣人冲过来,他们手中闪亮的刀剑朝妹妹身上砍去。 姐姐,快走,别管我! 快走! 不行,我不会扔下你。 她大声怒吼,下意识地去摸剑。 剑呢,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锦绣的脸变得模糊,黑色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瞬间慌了,猛地想要坐直身子,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下。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还在发烧。”韩子谦担忧地转头跟姜余说道。 姜余伸手去摸江月白的额头想试试温度。 江月白猛地睁开眼,死死地抓住身边人的胳膊,疾呼,“剑,我的剑呢?” 原本是由素素照顾江月白,结果发现她一直在发烧,烧得有点迷糊,不断地处于噩梦之中,身体剧烈地挣扎。 这才换了韩子谦守在塌前。 抓住的是姜余的手肘子,他着急盯着自己的胳膊,问韩子谦,“娘娘的剑呢?” 韩子谦从塌旁一捞,手里捏着的正是江月白的至尊宝剑,“你的剑在这里。” 此时江月白额上冷汗涔涔,呼吸紊乱,手缓缓地松开了姜余的袖子。 韩子谦缓缓地把至尊宝剑放在江月白的手里,再握住她的手,拿住剑。 在握住宝剑的一瞬间,江月白禁不住微微发抖。 凉凉的剑柄入手,上面的纹路她很熟悉。 大腿骨上浸透骨髓的剧痛传来,令她打了个寒颤。 这一瞬间,她的灵魂回到了躯壳,她的意识回到原位,清醒地回到现实。 锦绣她死了。跟梦里一样。她来不及救她,她被坏人杀死了。 她眼里含着泪。 锦绣怎么能喊“姐姐你快走不要管我”呢?她平日里最撒娇着对姐姐说,“姐姐你要帮我”,“姐姐你快来救我”。 假如那时她能转身不去管李北望,转身去救锦绣,锦绣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怔怔地,悲伤而懊悔地垂下了眸子,泪水滚了下来。 她合上了眼,这几天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地闪现在脑子里,因为服用了天机丹,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 此时腿受伤处的疼痛一下下地攫取着她的心。 她想起来做手术时切开血肉凿开骨头的疼痛,似乎跟此时一样痛,又似乎更痛些。 痛和痛之间似乎无法比较。 她悲哀地想,不知道这处箭伤何时才能愈合,这辈子会不会因此残疾,以后会不会变成了个瘸子,走路一瘸一拐。 上一世猝死前的绝望感和无力感浮现在心头。 卷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到了三品妃位又怎么样呢。身体已经废了,或许马上就要伤口感染死了。 就古代的医疗水平能熬过去吗? 这么做值得吗? 江月白禁不住重新审视进宫后的一切。 是自己错了吗?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救沈石溪吧?就安安分分跟江锦绣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妃子就好了。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耳边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错不在你,错在这个世界。要学会指责别人,而不是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韩少傅,他说得对。” 那个坚定的声音平和地引导道,“你可以把手放下,放在榻上。剑会在你的手边,你随时都能拿到。” 江月白愣了下,缓缓地放松胳膊,就着韩子谦手的包裹放了下来。 “姜院使,你告诉嘉宁妃,她的腿休养三个月后会恢复到正常,跟现在一样。”韩子谦说完,对姜余使了个凌厉的眼神。 姜余立马会意,安慰江月白道,“对,韩少傅说得对,娘娘请放心,娘娘的腿好生休养,卧床休息,三个月后就会彻底恢复。” 见韩子谦还在对自己使眼色,姜余一狠心,咬牙说道,“臣以臣的性命担保,臣所言不虚。” 说完,两个人一起紧盯着江月白的脸,虽然这属于大不敬,但他们此时心无旁骛,只有深切的担忧。 江月白缓缓地睁开了大眼睛,低声说道,“水,我要喝水。” 韩子谦转头对姜余说道,“她说她要喝水。” 姜余差点就脱口而出,是你是太监,不是我,然而十分识趣地去给江月白倒水。 江月白瞟了韩子谦两眼,意识上知道对方已经是公公了,但心理上他还是那个高冷的韩少傅,又或者是阴森森爱威胁人的面具人,总觉得异常别扭。 再回忆起凌晨时,自从被谢夫人射伤了大腿后,一直都是韩子谦抱在怀里,抱回桃蕊宫,江月白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当时人多皇上也在腿巨疼,好像没有心思想这么多。如今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又躺在床上,就感觉很不一样了。 江月白犹豫了半天,反复斟酌了下措辞,方才开口问道,“韩大人,您不是遵太后懿旨随身伺候在皇上身边吗?皇上身边很需要您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啊。” 韩子谦淡淡地说道,“皇上命臣照顾好娘娘,臣就奉旨照做。” “可是这样很别扭,”江月白禁不住说道,“韩少傅这样高冷的大人物,做伺候人的事太折辱了。您还是换素素来,或者小罗子来也成。” 韩子谦依然淡定地坐在塌前的椅子上,“娘娘恕罪,但臣不敢抗旨不尊。” 这确实是韩子谦的真实想法,心底无私,自然十分坦荡。 在江月白熟睡这段时间,他已经充分调整好心态。无非就是奉旨办事。不过是第一次做公公,没经验而已。他告诉自己顺其自然,不必胡思乱想。 比如此时,他看江月白就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根本没有刚进桃蕊宫时的慌乱紧张。 姜余连忙补充道:“皇上都让韩大人以项上人头担保,娘娘您就别为难韩大人了。他也不容易。” 我,我,我容易嘛! 几乎不歇地连着做了四台手术。 48小时连续icu值班查房。 说完毫不留情地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韩子谦已经预料到江月白醒来后会提出这些质疑,提前给姜余安排好了台词。 实际上,皇上之前吩咐姜余和韩子谦治好江月白伤情的话,四舍五入约等于这个意思,倒算不上假传圣旨。 何况皇后已经过世,江月白不仅是大功臣,而且是后宫排名第二顺位的后妃,皇帝当前最宠爱的妃子。他们两个哪敢有任何闪失啊。 就他专业的意见来看,如果想恢复到正常水平,恐怕要完整地休养半年到一年才行。这个期间不能走远路,不能干重活,不能动作剧烈,更不能打打杀杀。一句话,得静养。 但把江月白大半瓶治伤膏给填进去了,提前三个月康复也很有可能,取决于这药到底有多灵。 姜余对此充满了好奇。 躺在床上的江月白再次有了“我为鱼肉,你为刀俎”的悲凉之感。 没办法,只要成了病人,就成为了被医生和家人任意摆布的对象,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安全帽“为了你的病着想”。 好了,合理休病假,躺平三个月。 在古代,尤其是在后宫,凡事只要用圣旨来压,绝对就跟五指山压齐天大圣一样灵光,除非皇上亲自来给猴子解封。 此时,江月白就感觉没辙。 安慰自己,他在身边就在身边吧,扭过头闭上眼睛不去看就行了。 可是韩子谦竟然喊她“娘娘”,要亲自喂她喝水。 这怕是有毒啊。 第505章 江月白的遗书 面对江月白一脸不情愿又很痛苦地表情,韩子谦很淡定地拿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热水。 “素素、白桃、晴儿三个人在外面都忙得脱不开身。还是我来吧。” 江月白发着烧,脑子却很清醒,很快就判断出韩子谦说的是实话,这样的分工还是自己安排的。 毕竟桃蕊宫三个重病号。 江月白不死心地问道,“丽春呢?” 韩子谦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在照顾她哥哥。” 江月白想想也对。这还是她之前安排的。 目瞪口呆地看着韩子谦舀了一勺,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吹凉,再缓缓地送到她的嘴边。 这是高岭之花会做的事吗?高岭之花如何能做护工啊? 韩子谦扫了她一眼,“张口。” 江月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乖乖地张开嘴,喝下了水。 但是因为疼痛,时常会有一瞬间的愣怔,水就从嘴角流出去。 韩子谦就会拿起帕子轻柔地给江月白擦掉。 两个人就这么一勺勺沉默着地喂水喝。 看得姜余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同时心里为老友感到伤感。 听闻皇上已经在朝会上任命了韩子谦从此以后担任太监总管的官位,这就说明皇上已经认可这件事。 从前那么高傲的老友,以后就如此这般听人差遣,做这么卑微的事情吗? 姜余打心里无法接受。 韩子谦他到底是因为皇命难违被迫营业,还是心里强大到了圣人已无欲无求无分别心的境界? 实际上,江月白喝了几勺后就适应了,她就当自己正在住院,韩子谦是特级护工,无非就是个长得帅点脾气高冷点的护工。 难道还不许医院聘用长得帅气的护工? 自己做hr的时候,也一样的。这既是人类的普遍爱好,也符合经济学规律。 在同等条件下一样更愿意招颜值更高的员工,无论男女。也有数据表明,颜值高的求职者工资显着高于一般人群。在任何场合,俊男靓女都有商务上的优势。 就连后面电视台来采访,拍照的时候也更赏心悦目啊,更别提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养眼养生。 一口又一口,喝喝停停,擦擦嘴,不知不觉喝了十来口。 江月白感觉嘴里的干咳舒缓了许多,“不喝了。” 说完闭上了眼。眼前一黑,就可以屏蔽一切,但疼痛的感觉更加锐利。 姜余连忙说道:“娘娘,不如把药一起给喝了。” “好。端来吧。”江月白尽量控制自己,但声音还是打颤。 本以为是那种很苦的药,结果并没有,相反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味。 令江月白有点恍惚。那晚在树上若有若无的一股竹香味十分特别。后世的男性香水似乎很少是这个清淡的味道,多是木香调、海洋香调、皮革香调、烟草香调。 姜余也是久经职场的老狐狸,瞬间观察出了江月白的疑惑,立马出声解释,“这位药是为了退烧,用的是蚕砂竹茹陈皮水。这三味药都很温和,可以清热退烧,蚕砂还有一定缓解全身疼痛的效果。” 江月白生活在江南,自然知道蚕砂就是蚕拉的屎,而且夏天时还会睡爹爹特意为她准备的蚕砂枕。此前虽然听说蚕砂可以入药,但她几乎不生病,自然没有体验过。 如今却把蚕屎入药喝下去,她毫无心理准备,只感觉yue~想吐。 姜余观察到她脸上变了神色,似乎想吐的样子,立刻进行心里疏导,“高热容易造成恶心想吐,娘娘请放心,这个方子里的三味药都有止吐的效果,稍后应该就会有效果。” 江月白睁开眼,对着姜余微微点头,“谢谢姜院使。” 全国的顶级专家,太医院院长亲自诊治照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姜余快速地瞄了一眼韩子谦,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还有个事情,想问问您的意思。” 江月白开始感觉脑仁开始疼,估计是发烧的缘故,皱着眉说道,“姜院使请讲。” “娘娘感觉疼痛难忍,是否需要把手脚束缚起来,避免撕裂伤口?臣对治伤膏目前还不够了解。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还是生骨长肉,届时恐怕除了痛还会有嗜骨钻心之痒,会非常难受。” 江月白愣住了,她脑子里瞬间想起前天晚上听到的那一阵阵的尖叫呼喊。 自己也会如太后那般痛苦不堪吗? 她不敢想象自己能否承受得住,坚持得住。 此时她也极度疼痛,她也想尖叫。 但她手指在身体上轻扣了三下,深呼吸了三口气,这是她遇到艰难抉择时的一个习惯。长期坚持下来的习惯,令身体养成了模式性的反馈,很快地平静下来。 就像陈鹤皋自创的“无限制格斗流”,开始打架前,先发出像疯狗一样的怪叫。既能震慑弄懵逼对手,还能像信号枪一样迅速让身体进入战斗状态。 她斟酌思考了下说道,“姜院使,该绑起来就绑起来,绑紧一点,不必考量我的感受。” 说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她因为疼痛,上下牙齿磕到一起的声音。 江月白决定之果断令姜余感到震惊和害怕。 一屋子的狠人。 姜余想起弟弟姜闲跟他说,那晚他们一起遇到刺客时,嘉宁妃竟然第一次杀人,就挥剑把人给劈成了两半。他亲眼看到娘娘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挥剑斩杀了至少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反贼。 顿时对江月白肃然起敬。 姜余毕恭毕敬地恭身拱手说道,“那臣就照娘娘的意思办。” 疼痛和高热江月白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受。 “请帮我拿笔和纸来。”江月白感觉头痛欲裂,硬撑着最后的清醒说道,“我,我想给爹娘写封信。还有,姜大人,您能出宫对不对?能不能帮忙把安胎药送给我母亲。” 姜余意识到江月白这是交代后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为难地看向韩子谦。 韩子谦对姜余使了个眼色。姜余立马屁颠屁颠地去拿来纸笔。 “爹,娘, 感谢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在你们膝下,是我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女儿不孝,未来得及报答,就已离开人世,希望来生能报答你们。 女儿已求皇上寻找弟弟,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担心锦诗,皇上已经赦免了她的死罪。听闻娘又有了喜讯,真为爹娘感到高兴。希望弟弟妹妹们能在爹娘面前替女儿尽孝。切切保重身体。” 江月白忍痛坚持口述完,已经满眼泪花。 她别过脸去,不让韩子谦和姜余看到,任泪水顺着一侧的眼角流下。 在苏州的十六年团宠生活,是她两辈子最甜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身边都是真心爱她的亲人,她每天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感觉充实而快乐。又没有经济和社交压力,只用做最真实的自己。没有遇到过狗血的情爱,也就没有机会被伤害和辜负。 这一生,除了锦绣的离开,她没有其他任何遗憾。 这么一想相对于很多人,已经很圆满。 片刻之后方才转过脸来,“再给皇上写一封。” 姜余愣了下,感觉脖子处凉凉的,这好像于礼不合。这不是他们该知道的秘密。 禁不住想安慰娘娘不必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娘娘.......” 不等韩子谦打断,江月白痛得哆嗦了一下后说道,“写吧。” 姜余看了一眼韩子谦,见韩子谦只是注视着江月白,面无表情,只好照办。 “皇上:臣妾走了。有件事想拜托皇上。求皇上找到臣妾的弟弟姜秉恭。他的脚底板上有三颗痣。臣妾走后,皇上要保重身体,每日不要忙得太晚,臣妾会很心疼。皇上是位可比肩秦皇汉武的明君,不论现在如何艰难,大明王朝将来一定是繁华盛世。除了休养生息,要研发火器,唯有火枪大炮可打败鞑靼和女真的骑兵。” 江月白顿了顿,缓缓地说出最后两个字:“皎皎。” 腿上钻心一痛,她痛得差点浑身瑟缩成一团。因为害怕撕裂伤口,她硬生生地咬牙坚持住。 她合上眼睛,毅然决然地说道,“把我绑起来吧。” 第506章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 李北辰过来看望江月白时,已经深夜。 从跟谢夫人敲定之后,他就快速地召集相关人员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越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他反而越发冷静,越发思维缜密。 江月白并没有被绑在床上,而是盖着被子平躺着安静地睡着。 被子下面,她的下本身被像木乃伊一样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最里面用了一层厚实柔软的棉花,便于透气,保持血液通畅,外面再用比较宽的布条缠绕,最外面再用偏窄的布条包裹。膝盖处做了特别的处理,使其在睡梦中无法轻易地曲起膝盖。 总之,松紧程度刚好达到不紧绷却又能固定住她的双腿不能乱动。 盖上被子后基本看不出来异常。不会像四肢被捆在四周床柱上那般凄惨羞耻。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 这个创意,还是韩子谦从姜余给皇上胳膊上打的绷带受到的启发,跟姜余一起想出来的办法。 当然,为了防止江月白在疼痛中撕裂伤口功亏一篑。姜余给江月白用了点系统出品的迷魂散。 这样的做法无疑有些冒险,但两个人一致认为利大于弊,值得尝试冒险一次,先稳住最初的三天。 迷魂散是素素从江月白衣服口袋里发现后交给韩子谦的。 瓶子上有“迷魂散”三个字,然后用极小的字刻着作用和使用方法。就这个药的药效实在太猛,就一粒绿豆大小的粉末,可以让人失去意识的昏睡三天。 姜余和韩子谦两人均十分好奇江月白一个后宫娘娘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嘉宁妃是准备宫斗中把其他妃子迷倒,然后扔水井里面? 这种起猛的东西,不得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或者采花大盗,或者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细作,才有的秘密武器嘛。 这强效迷魂散,结合效果逆天的治伤膏,自己拐走的神奇远视镜,轻易斩断别人兵器的宝剑,还有遗书里提示要大力发展火器,韩子谦越想越不对劲。 这些东西看起来非常像军方装备,具有非常强的军事用途。 嘉宁妃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是敌方派来的细作吗? 可是这很不对劲啊。她为皇家出生入死很多次,多次救了皇上的命。 还是民间传说中的那个叫做“天衡”的神秘组织派来保护皇上的人。 传说最开始是墨子后人所创。通过各种非凡的技术手段,保护他们认为值得效忠的圣明君主,或者助力民间豪杰推翻他们认为昏庸无道的君主。 韩子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时,被姜余质疑,因为这解释不了嘉宁妃为何身后跟佛菩萨一模一样的淡黄色光晕。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 其实韩子谦也看见了。不过刚才分析时漏掉了这条线索。 所以两个人十分不确定却又不约而同地想到,嘉宁妃会不会就跟《封神榜》里讲的那样,是老天派来的神仙,下凡历劫,助皇上度过难关,开启盛世之治。 假如是这样,嘉宁妃有各种神兵利器都不足为奇。不计个人得失,不畏生死地保护皇室也能说得通。 他们同时又有了共同的担忧。 如此一来,嘉宁妃是不是完成平叛,就要回天上做神仙去了?不然为何要事先写好遗书,还预言未来皇上会创造空前的盛世。要知道,普通人非常忌讳提死这件事,尤其是重病之时。 李北辰坐在塌的边沿上,拉着江月白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她。 肌肤瓷白光滑,长发黑亮柔顺,因为发烧娇艳如桃花,眉头紧蹙透出迷茫和苦楚,脆弱得如同琉璃。 无法不让男人产生强大的保护欲。 他听姜余详细汇报了江月白的伤情和治疗过程,包括为了能促进伤口愈合,避免伤口撕裂,减少疼痛,使用了迷魂散进行治疗。 姜余在韩子谦胁下,惴惴不安地跟皇上汇报了他们两人的推测:江月白可能是上天派来助他成就大业的神女,不然很难解释自从她入宫之后的种种异常。 李北辰拿着江月白给他留的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下。 尤其是“臣妾会很心疼”那句戳中了他的心脏。他脑中浮现出江月白说这句时的语气神态,心中柔软。 这后宫里真正会心疼他懂他艰辛的人能有几人呢?又有几人能与他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呢?多的是受父辈的荫蔽,只顾着自己的心理感受和恩宠地位的。 后宫真心爱他的人,一个已经离开人世,一个重伤昏迷。 他的内心有一种闷闷的疼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此次鞑靼趁着内部叛乱发动突袭,来势汹汹,李北辰固然抱着必胜的决心,但他同时做好了两手准备。 他已留下遗诏,传位给李北弘,立魏相女儿为皇后,以魏相、慕容池为顾命大臣,以防遭遇不测。 毕竟他还有一个七皇叔很能生儿子,现有六个成年儿子,很难保证会不会有人趁机发难。另外陈相外逃,去向未知。 自己此时又未诞下皇子可继位。 若自己身亡,如果不留遗诏指定弟弟继位,都不用造反,皇叔作为先帝的嫡三子,他的两个嫡子可能会被大臣们选择其一推举为新帝。 不确定性因素还是很多。 宫里这么多人,他最担心的就是甄婕妤和江月白。 假如弟弟登基,江山社稷可以稳住。但甄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就会很尴尬。 而江月白她腿受伤这么严重,恐怕得需要用上最好的药材精心治疗照料一时半载才能恢复。 可她继续留在宫里无名无份。若离开后宫,只有继母,无人可依,无家可回。哪怕为她在京城里找一处皇家别院,安排侍卫保护,太医治疗,她也是孤家寡人。 她为皇家杀了那么多人,到时候若有仇家寻仇,受了伤的她该怎么办,谁来保护她。 李北辰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江月白,握紧了她的手。 不,这个王朝需要他来掌舵,这个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需要他的守护,他只能胜不能败。 他想起姜余关于江月白可能是神仙下凡来助他度过危机的猜测,又想起钦天监袁天师关于她是福星的预言,又想到江月白给他信里的预言。 情不自禁地说道,“皎皎,你可是福星。你一定要好起来,等朕回来。你信中所说的天下太平,盛世繁华,朕要你跟朕一同创造,一起见证。朕答应你,一定得胜回朝,绝不负你。” 姜余告诉他,江月白此时处于昏迷状态,无感被封闭,所以很可能听不见他说话。 李北辰想了想,走到桌子前,轻轻地抚摸过桌子上摆着的蓝色封面,那是他的《偶思集》。 韩子谦静静地在一旁伺候着磨好墨,李北辰就将刚刚的这番心里话写成了一封信,放在信封里,仔细地用蜡油封上。 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韩子谦和姜余,“韩少傅,姜院使,朕这就把嘉宁妃就交给你们了。在朕回来之前,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 韩子谦与姜余立马双双跪在地上,“臣遵旨。皇上定会战无不胜,得胜还朝。” 但李北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信,思索片刻后仍觉不够,“韩子谦,除了朕,从今往后,你只听命于嘉宁妃。嘉宁妃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嘉宁妃的安全。听懂了吗?” “臣遵旨。”韩子谦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表示自己实实在在听明白了。 “这封信,等嘉宁妃醒来后,你念给她听。” 待韩子谦双手接过去信后,李北辰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朕。” 李北辰在他们离开后,亲了亲江月白滚烫的嘴唇,拉着她的手陪着她呆坐着,怎么看她都觉得看不够。 离开前,他附身凑在她耳边说,“皎皎,等朕回来。” 第507章 深夜定大计 临别前,李北辰喊韩子谦单独同行了一段,秘密交代了些事情。 韩子谦交给了李北辰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望远镜、迷魂散及解药、治伤膏还有六个圆圆的小瓶子。详细说明了每个东西的用途,只字没提望远镜的来源。 其中胖胖的小圆瓶是韩子谦模仿炸伤李北辰的那个制作,里面装上了火药、迷魂散、上百根浸润了剧毒的绣花针,通过一根铜管穿上了根长长的用油浸润过的引线。 瓷瓶炸开后不仅能炸伤敌人,还能迷倒、毒死敌人。 江月白遗书中着重提到了火器,韩子谦和姜余二人联想到凌晨时火器的威力和便利性,认为这是个重要线索,韩子谦便下令命桃蕊宫的小太监紧急制作出来这批简易手雷。 火药的配方是根据韩子谦师父炼丹笔记中记录的炸丹炉的比例配成,爆炸性极强。 他们已经测试过两个没有装毒药的瓶子,威力很大。但使用者需要眼疾手快,对敌近距离投掷,否则容易炸伤和毒害自己人。 李北辰拿着望远镜爱不释手,心想,这个神器配上谢夫人的箭术,简直是绝配。而紧急制作出的手雷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属于秘密的大杀器,不自觉地想到江月白,心中倍觉温暖。 李北辰一直郁闷的面色舒展开,高兴地说道,“蕴之,这几天,你们再找些道士和工匠继续研究。如果做出更合适的手雷,派人快马送过来。” 蕴之是韩子谦的字。李北辰似乎未曾喊过他的字,向来都是尊称韩少傅。一下子把关系拉近了许多。 “臣必将全力以赴。”韩子谦却未作他想,毕恭毕敬地应允下来。 回到勤政殿后,李北辰没有休息,而是整理近期的奏折,这才想起来这几天都在忙着平叛,自几日前上次给陈宁两个宫女之后,好久没有见到陈宁,大为担忧。 连夜召大理寺寺卿黄少安、右丞相慕容池和陈宁进宫。 召慕容池、黄少安进宫为的是处理科举舞弊案的事。陈宁进宫后才得知,他自那日回去后,感染风寒,这几日都病在家中,由两位宫女照顾。骚乱之中,并未有人去府上扰事。 科举舞弊案现在主要是重新批阅会试试卷,及时发榜。 虽然叶竹卿虽然最后查出来无罪释放,但是既然前期造势已经造出来了,也已经安排组织了重新阅卷,那么近期必然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给民众以交代。 但会试阅卷向来都是封闭式阅卷,最近又在国丧,官员自昨日起,需连续七日集中进宫吊唁太后。故而集中阅卷只能顺次推迟。 上次召慕容池与督察院左右都御史周仕鹏、常易安议事时决定,阅卷人纳入江浙着名书院的知名学者作为评卷人。慕容池当日已经提请过陈相与孟相,民间选取六名评阅人,翰林院选取十二名评阅人。 其中这六名评阅人中江苏、浙江、福建、广东、江西、山东六地各一人,议定由礼部承担其路费,住宿安排在翰林院内一处独栋院子里,翰林院承担其来京后的开销。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想要光耀门庭,保住祖宗基业,提高社会地位,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科举跻身官场。 现在六名评阅人占到了全部阅卷人的三分之一。 这些评阅人皆是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虽然都是清高的学者名流,但人性决定了他们初到陌生之地,孤独寂寞冷,渴望被关怀,被礼遇,渴望妙龄佳人的温暖和仰慕。 而且突然获得了至高无上,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利,人性决定了他们很难锦衣夜行,骨子里迫切地渴望被认可,被主流社会追捧,借机取得名利或者社会声誉。 绝大多数人难以逃脱这样的人性,所谓的寄居山水的清雅文人皆不例外。而这样的人性很容易被那些想要营私舞弊之人利用,甚至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而这次重新阅卷并就是为了保证阅卷的公正公平。如果不能保证这六名评阅人的独立客观,那么就与初衷背道而驰。 李北辰想起空置的天香楼。 天香楼共五层,最上面一层不对外接待,有几个单独的房间,似乎是当初酒楼东家招待特殊客人之地。 天香楼第四层,因为的功能设计,被隔成众多单间,单间里床铺都是现成的。第三层,只要搬进床铺、家具等日用品,即可作为卧房使用。 第一层原本有很多大圆桌,正好可以用作阅卷。至于第二层,他们到时候可以自由安排。 这么一琢磨,李北辰认为这是一个极佳的封闭式阅卷之地。 “务必保证本次阅卷的保密性和公平性。慕容卿,你跟兵部商量下,让当地安排四名护卫用马车护送这六位名士来京。抵京后,安排住在天香楼,吃住都在其中,至阅卷全部结束前一律不得外出。开始阅卷后,其他在京的十二名翰林学士也吃住在天香楼,一律不可离开。” 李北辰停顿了下,又斟酌了一番,“阅卷期间,楼内所有人等一律不得离开。只进不出。三四层作为他们住宿之地,一楼阅卷。众卿以为如何?” 如此封闭阅卷确实是个妙计,众人皆拱手称赞,“皇上圣明。” 黄少安:“皇上,若要封闭阅卷效果最佳,恐怕在阅卷当天前,要对此事绝对保密。” “言之有理,”李北辰扫视了三人一眼,淡淡说道,“不过,朕相信在座诸位。” 李北辰察觉到陈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嘴角有着极其细微的抽动,想必是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陈卿,你可是有话要说?” 陈宁眉头一挑,连忙说道,“启奏皇上。臣有个想法,但尚不成熟。” “请讲。” 李北辰心中嘀咕,什么时候陈宁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以前都是想说什么,哪怕可能会触怒自己,都会大胆讲出来。 “来进京的皆为各地声名远扬的学富五车德行高洁的大学士,他们受朝廷资助,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十分不易。如果在阅卷完成之后,这些名士能在天香楼里公开演说其学术思想,岂不是能令更多人能一睹名士风采,濡染其真知灼见。” 陈宁言毕,黄少安情不自禁地赞道,“妙哉!” 这六人里,就有他平日里十分仰慕的一位学者。如今竟然有机会听他现场演讲,岂不是快事一件。 黄少安忙躬身行礼奏请皇上,“臣御前失仪,求皇上恕罪。臣以为陈大人此计甚妙。既然天香楼已不再用作酒肆,平日里或许可作学馆使用。既可由翰林学士进行学术演说,也可由各部派人在这里宣讲政策。比如大理寺和刑部,就可以在这里向民众讲解《大明律》。” 李北辰含笑点点头,看向慕容池,“慕容卿以为如何?” 慕容池毕恭毕敬地答道,“臣附议。此策甚妙。只是恰逢国丧,不可操之过急,宜徐徐图之,以稳为先。如果用作阅卷之地和稷下学宫之用,天香楼这名字恐怕有些不合适。” 李北辰满意地看向三位臣子,这是他正在着力培养的中坚力量。目前来看,三人彼此间具有较强的互补性,皆未来可期。 从前慕容池身上被李北辰嫌弃的老成谨慎圆滑,在此动荡之时,临危受命代理右丞相成为压舱石,倒成为积极的助益。陈宁则个性张扬,才思敏捷,妙计频出。黄少安则逻辑清晰,有原则,执行力强,善于团结人。 “好,以稳为先。此时就交给慕容卿来办。你们心中可有好的名字?” “此楼意义重大,关乎天下学子仕途和学术繁盛,求皇上赐名。”慕容池恭敬行礼。 陈宁和黄少安立即表示附议。 李北辰沉思片刻说道,“那就叫聚贤阁吧。众卿以为如何?” 自然得到了一致称好。 李北辰心情愉悦,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你们两人先退下,天祥你留下。” 今晚提到陈卿时皆有一种恍惚之感,以前都是这般称呼原来的右丞相陈昂。此时唤陈卿,仿佛陈昂还在此处,阴魂不散。 故而干脆称呼陈宁的字天祥。 待慕容池和黄少安离开,李北辰直视着陈宁的双眼,问道:“天祥,你与陈昂之间可有家族渊源?” 陈宁早就预料到皇上迟早有一天会问到这个问题,连忙俯身跪下:“回皇上,有。” 第508章 把酒言欢来策反 京城大雨,河北靠近山东附近却是晴朗无云,繁星低垂。 孟相带着江南赈灾团已经日夜兼程赶路两日。 此时正与他的门生礼部左侍郎慕容泓正秉烛夜谈。 此时太后与皇后逝世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基层来。 孟相悠闲地往杯中倒酒,一口一杯,十分畅快。慕容泓在一旁陪酒,每次却只是浅浅一口。 慕容泓是宫里慕容常在的父亲,跟慕容池亦是亲戚。 他忽而端起酒杯,对酒叹息一声:“式微,式微,胡不归?” 孟相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向慕容泓,改称他的官职为他的字,“伯清,你这是何意?是说业已尽兴,要回去睡了么?” 慕容泓拼命摇头,“老师这么聪明的人,为何装糊涂呢?” 孟相举杯一饮而尽,“此为何意?不如明说。” 慕容泓小酌一口,垂着眸子叹息了一声,“天下大争关键之时,老师当留在京城,为何偏偏选择南下?何况南方皆是瘟疫水患,处处都难啊。” 孟相含笑看向慕容泓,“伯清,人生何处不难呢?有志者事竟成。老师从前是如何教你的,为人臣子,自当竭力为圣上分忧,岂敢因个人安危违抗圣旨。” 慕容泓怔了怔,“敢问老师之志何为?学生愿为其详。” 孟相悠然说道:“本相从来不求封百里侯,但求展平生之志。辅佐明君,利于社稷,安定百姓。如有可能,有生之年能再现盛唐兴盛之世。” 慕容泓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老师,“但当今圣上重用慕容池、陈宁、黄少安那样的新人,明显忌惮于老师,逐渐不再依仗于旧臣老臣,鲜少召丞相单独咨询政事。老师雄才大略,有旷世之才,如今却不被重用,可惜了老师一腔报国之志。” “陈相有次女居妃位,如今又有了龙嗣,未来定会更得圣上依仗,未来还有可能成为国丈。自古一山不容二虎。老师定会被打压,愈发有志难伸。” 孟相凝神问道,举杯相敬,“伯清有何良策?” 慕容泓手中的酒杯停住,眼神炽热,“自古良木择禽,哦,学生说错了,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施展才华,要的是得人赏识,又何必拘泥于一人呢?” 孟相笑道,“伯清怕是酒喝多了在说笑吧?吾乃一国丞相,除了当今圣上,何须在乎他人是否赏识?还能有谁给我比丞相还高的权限?” 慕容泓身体前倾,他纠结了瞬间,大胆地试问道,“若是有这样的人呢?” 孟相握住酒壶的手一顿,笑着抬起头看向慕容泓,“慕容大人,此为何意?” 慕容泓却不再继续说话,只是笑着与孟相对视了片刻后,继续喝酒。 孟相亦不说话,继续喝酒,忽而对着慕容泓举杯,“既然心知肚明,这几日京城必有大乱。若是浏阳王有意招揽于我,又何必遮遮掩掩?” 慕容泓的酒杯顿住,有些惊讶于老师的直白,转而笑着举杯与孟相相碰,“老师果真人中豪杰,格局见识非常人所有。令学生佩服万分。早知老师有此意向,学生方才就该坦诚相告。” 孟相十分严肃地问道,“先帝于我有知遇之恩,拜我为丞相,同生共死,又指命我为顾命大臣,以国相托,辅佐当今圣上。我已是两朝功臣,圣上对我敬重有加,虽然重用新人,但他们能力不足,资历尚浅,十年之内想要取代我的位置,不过是痴心妄想!” 慕容泓微微一笑,“就学生看,未必如此。老师不若与学生一赌,若陈相谋反,圣上定以慕容池取而代之。” 孟相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慕容泓,“那自是如此。只是既然陈相谋反,我为何要谋反?我高兴还来不及。陈昂倒台被诛九族,圣上自然会更加依仗于我,正好是我大展宏图的机会,我为何要改弦更张,我更该忠心耿耿,效忠于皇上。你说呢?” 慕容泓顿时被驳斥得哑口无言,捏着酒杯,神情晦涩不明。如果劝说不行,那就只好杀了孟相。 像孟相这样的治国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就要毁掉他,绝不能让其为对手出谋划策。 “那对不住了。”慕容泓说话之时,手一挥。 却没有箭矢射出。 “哈哈哈哈~”孟相大笑,也手一挥。 慕容泓猛地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彪形大汉站在身后,瞬间扭住了他的两个胳膊,将他架起来。自然是李北辰在出发前给他安排的两个御前侍卫。 孟相走到慕容泓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本以为你会装酒醉失言,你装傻我便装醉。事败竟然想杀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两面三刀,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慕容泓此时也不再藏着掖着,本想骂娘啐一口吐沫,但被孟相自带的威压压得根本不敢造次,“难道不是都一样吗?老师不是一样地贪图荣华富贵?如果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就不会常年跟浏阳王眉来眼去做生意。” “哈哈哈。笑话。立场归立场,生意归生意。蠢货。就你这样,也是后面被浏阳王卸磨杀驴的那匹蠢驴。你若如实相告朝中还有哪些人是浏阳王的人,本相便把解药给你。念你我师生情谊一场,再把你送进深山之中找一处人家安顿给你娶两房妻妾,留你一条性命。如果不说......” 孟相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拿着匕首在慕容泓的小腹处比划。 “那玩意儿反正也没用,割了了事。” 然后又在慕容泓的心脏处画了个圈,“这里既没有忠心,也没有良心。这儿也割了了事。” 再又在慕容泓的颈项上画了个圈,“你女儿都入了宫,你还琢磨着谋反,脑子被狗吃了。不要也罢。哦,不,听说你那女儿也是个没脑子的。搞谁不好,去搞皇上的宠妃加有功之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听说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对吧?” 这时,忽然一股腥臊味窜入孟相鼻中,弥散开来。 孟相嫌恶地在鼻子处摆了摆手,再一看慕容泓,竟然吓得尿裤子后晕倒过去。 背着手,凝视着眼前的慕容泓,无奈地摇摇头。 当初提拔慕容泓时,感觉他还是个挺有才华,脑子挺清醒挺灵活的人。别人都越活越精,他怎么越活越糊涂,越来越蠢了。 孟相便吩咐两名侍卫,“交给你们负责审问,问好的名单后就去隔壁叫我。唉,喝多了,本相先去睡会。” 两名侍卫都是李北辰特意安排的,具有丰富的审问经验,很快审出来一份名单。 他们抄写了一式三份。 一份很快地交给李北辰暗中派出的另一队人马快马加鞭秘密送回京城。一份交给孟相。一份他们留在身上备用。 这些孟相其实心知肚明,但他却装作不知情。 常年跟帝王相伴,他早已习惯了帝王天生的疑心病。 何况,若是他办事,他也会做得跟李北辰一样,滴水不漏。李北辰以为他控制了孟相,不如说孟相权衡利选择了李北辰。 他不想要余生一潭死水,他想要雄鹰展翅,一展抱负,扭转乾坤,再现贞观之治,做一代明相! 第509章 御驾亲征 伞面是明黄色的,通体一派肃然。 这把伞的贵气,将主人与其他人直接区分开。然而伞并没有举在李北辰的头上,而是握在有些焦急的梁小宝手里。 李北辰骑着一匹健壮的枣红马,左侧青黑色的马匹上坐着谢夫人。右侧马上坐着的是弟弟李北弘。 李北辰内着铠甲外穿斩衰,身披玄底金色龙纹披风,头戴帽盔,雄姿英发。 不过是蒙蒙细雨,能沾湿铠甲外的斩衰而已。 与父皇一起征战时,遇到过的雨和雪,比这个大多了。 此时列兵城外,整装待发。 一片缟素中,每个人都神情肃穆,身姿笔挺。 李北辰目光冷冽地一个个扫过眼前的战士们。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父皇出兵前极富感染力令每个人热血沸腾的慷慨陈词,如今换成自己。 “诸位将士们,鞑虏来犯,踏我河山,杀我百姓,谋害皇后。一寸河山一寸血,朕今日带你们一起讨伐他们,收复国土,报仇雪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驱除鞑虏,保家卫国!”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驱除鞑虏,保家卫国!” 激愤慷慨的声音响起,每个人热血沸腾。 李北辰挥剑指向远方,“出发!” 他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响彻云霄。 转头对身边的弟弟说道,“摄政王,京城就交给你了。” 李北弘郑重地答道,“皇上放心,城在臣在!” 今日朝堂之上,李北辰除了宣布御驾亲征之外,封李北弘为摄政王,代为主持每日早朝议事。 召魏相安排好江南赈灾事宜后回朝,与右丞相慕容池、摄政王李北弘、户部尚书叶明、大理寺寺卿黄少安组成五人政务院。 所有议事由政务院共同商议决定。每次会议均需形成会议纪要,每人审阅后均需签字确认。由司礼监安排专人做会议纪要。 政务决定所颁发诏书由摄政王加盖皇帝玉玺。 但每项正式政务决定在正式发布诏书之前,需有草拟,草拟同样需要每个人签字确认。 所有的会议纪要、圣旨草拟和圣旨交由韩子谦来核对保管,相当于监督政务院的作用。 李北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投去信任的目光,“六弟保重!” 说完纵马而出,带领禁卫军向最靠近大同镇的紫荆关出发。李北辰并非亲自上战场,而是去紫荆关督战。 京畿大营的二十万军队则由袁谦大将军为统帅直接从京郊出发,前往紫荆关驰援大同。 李北弘情深意重地对着皇兄的背影喊道:“皇兄保重!” 蒙蒙细雨此时已经停下,天已放晴。 一缕阳光从厚厚云彩后透出来,照在离去的李北辰身上,玄色披风上的金龙愈发显得耀眼,在风中仿佛活灵活现地游动起来。 李北弘身着斩衰,握着缰绳,目送皇兄远去,心情沉重,清瘦憔悴的面庞神情肃穆。 待举目四望,已再也看不见人影,心底像是压了块石头,沉重万分。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躲在大哥的身后,遇事有大哥指点,遇到困难有大哥帮助,遇到欺负被大哥保护。 如今却不得不站出来,担起重任,他有几分茫然和不自信。 李北弘抬头望了望城门上的“安定门”三个大字,心中生出一股决绝:与所有的反贼们决战到底! “回慈宁宫。” ¥¥¥¥¥¥¥¥¥¥¥ 慈宁宫东偏殿内。 韩子谦坐在江月白的塌前,在全神贯注地快速翻动一本笔记。一旁的小桌上堆了一堆笔记本。 这些都是他师父生前写的手记。 他正在逐页查找清心丹的制作方法,想尽可能快地给江月白赶制出来。 终于找到了制作清心丹的那一页。 却发现所需要的竟然都是极其稀缺的药材。比如千年的乌龟和雪莲,万年前的冰。还都有指定的省份产地。 而且需要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目前来看,江月白最初最难熬的日子恐怕用不上这止痛的清心丹。 韩子谦一时无言,望着窗外雨后初霁的天空。 皇上此时已经率军出发了吧。 其实韩子谦并不认同李北辰如此仓促地御驾亲征,由晋王李北弘以摄政王的身份监国。 此时内忧外患,大军调往前线,京城守军空虚。还有七皇叔的几个儿子在虎视眈眈,作为帝王更应镇守京城。 李北辰显然比李北弘更有雄才大略,舍我其谁的格局,更适合做皇帝,领导这个国家繁荣兴盛。只要去前线,哪怕只是在城墙上督战,草原民族有很多百米穿杨的神箭手,还有可能被内部叛徒出卖,临时开关,有被俘虏杀害的可能。 总之风险并不小。 就韩子谦看来,当下首先要安内,保证坐稳皇位,并非到了御驾亲征不可的地步。大不了在京城外决一死战。 先帝立志要扫平大明王朝北部的北元政权,曾先后五次御驾亲征,三次派兵出征,试图扫平残余势力,实际效果并不大,更多的是战略意义上的和民心上的。 游牧民族向来都是逐水而居,散兵游勇,以洗劫抢掠骚扰一番为主,打了就跑,撤兵后依然汇聚在一起。将“敌退我进,敌退我打”的策略玩得滚瓜烂熟。 他们没有那么大实力,很少主动进攻中原王朝。 何况目前蒙古并未完全统一,分为鞑靼和瓦刺东西两大阵营。 近些年来,蒙古可汗欢欢且尔,也就是海兰珠的父亲,是一个拥有政治抱负且能力不俗的蒙古部族领袖。 他统一了蒙古诸部落,不断地通过军事征伐、封官设治、联姻结盟等手段,跟西部的瓦刺也达成了暂时的政治联盟。 尤其将王后生的嫡三女嫁给瓦刺首领阿蒙巴后虽然离统一还很远,呈现出统一的大趋势。 而可汗几个儿子间的尖锐矛盾,可以作为分裂制衡鞑靼的手段利用起来。比如跟陈相联姻的蒙齐巴克与大王子就是死敌。 要做的维持两大阵营间的矛盾和力量上的相对势均力敌,维持各自内部的矛盾,扶持弱小,打击强大的,拉拢亲善的,教训挑衅的,就能维持北部边防的稳定。 只是内部叛乱刚刚结束,还有七皇叔虎视眈眈。而陈相叛逃,不管有没有叛逃去鞑靼,与蒙齐巴克一方的和亲都算失败。 而居庸关此时原本就有平阳王的两个侄子带着雇佣的蒙古精兵和一部分农民军在鏖战。此时又有鞑靼的加入。 假如居庸关与紫荆关守城将领叛逃或者失守,则会令蒙古军队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对京城造成直接冲击,届时防守会更加困难。 除此之外,此行固然有危险,但也是一个赢得军心、民心的良机,笼络镇北侯的良机。 毕竟太祖起兵的口号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先帝更是五次御驾亲征。鞑靼无故残忍杀害我国商队,又在皇室婚礼时刺杀皇帝,重伤皇后,如今皇后逝世,于国于皇室皆已忍无可忍,否则就失去了王朝颜面和天下民心。 这就是凌晨时李北辰告诉韩子谦他决定御驾亲征的基本考量。 韩子谦没有被皇帝说服,但既然皇帝已经这么决定了,他决定尽全力去为皇帝稳住大后方。 窗外一片晴朗,阳光普照。 他看向江月白,安慰自己,有神仙加持,皇上定会所向披靡,绝不会出现自己担忧的那种情况。 一会儿后,有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韩大人,会炼丹的道士们已经候在隔壁。” “好。我马上就来。”韩子谦放下手中的笔记。 等小太监走后,他将师父的笔记全都整理在一起,放进了床下的一处地砖暗格中。弯下腰摸了摸江月白的额头,眉眼舒展开。 “终于不烧了。你之前不是想学下围棋吗?等你以后醒了,我教你下围棋。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第510章 土木堡之变?! 江月白果然在第三天醒过来。 她睁开朦胧的眼睛时,正是傍晚。 彩霞满天,橙色的霞光照进房间里,呈现出一片温暖的光泽感。 恍恍惚惚中,不知身在何处。直到看到熟悉的木床和床幔,江月白才回过神,确认此时还在大明王朝,没有回到现代。 映入眼帘的是白桃的瓜子脸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竟然不是韩子谦。 江月白脑子里一瞬间闪现出身着斩衰的韩子谦极为耐心地喂她一勺勺喝水时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荒唐,立马微微合上眼睛,避免自己去想韩子谦这个人。 无论是韩少傅,还是韩公公,都不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江月白低声唤道,嗓子有些沙哑,“白桃。”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韩少傅,娘娘醒了!”白桃惊喜地扭头大喊。 又回过头来,一脸关切地望着江月白,“娘娘你感觉如何?奴婢给您倒水喝。” 江月白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像太后那般羞耻地被绳子绑住四肢。正是下肢被死死地捆绑住,完全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很像是蚕蛹。 她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像如此,被缠上了一圈圈的白布条。 至于伤口,明显没有那么疼痛,有明显的痒感。头好像也不疼了,似乎也不发热。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痒感就像挠心挠肝。但对于江月白而言,她已经用治伤膏做过一次胳膊手术,对此种痒感十分熟悉,便有了一定的耐受度。虽然依然难忍,但凭意志力可以勉强坚持,已经比三天前要轻松很多。 江月白对此充满了感恩,笑着对白桃说道,“好多了。谢谢你照顾我。感觉这一觉睡了好久。现在几点了?” “现在申时末。娘娘睡了三天,确切地说是四天。”白桃轻快地说道,“娘娘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端着碗,一勺勺地给江月白喂水。 江月白不想去想,却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韩子谦给自己喂水的情景。 白桃感慨地说道,“娘娘能醒得多亏姜太医和韩少傅的细心照顾。韩少傅照顾娘娘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满是对韩少傅的崇拜。 之前她不能理解韩少傅这样在朝廷做官的人为何进宫做了公公,后来听说韩少傅是太后临终托孤接替徐公公照顾皇上的,又为自家娘娘倍感骄傲。皇上明明身边更需要人伺候保护,却把会武功的韩少傅留给娘娘。 这简直是把娘娘当眼珠子一样珍惜疼爱。 桃蕊宫上上下下尊称韩子谦为韩少傅,而非称呼他为韩公公。 如今太监宫女们人尽皆知新上任的韩公公原本的身份,与皇上的关系。加上韩子谦自带气场,对外界冷淡高傲的态度,干净利落的做事风格,追求完美的高标准,已经成为神话般的人物。 江月白此时本就不自觉地在想着韩子谦,此时听到白桃说他不休不眠地照顾自己,心中咯噔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 但表情上装作若无其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想到这几日的谋逆,江月白立马追问皇上的安危,“皇上呢?皇上还好吗?” “皇上......”白桃迟疑了一下。 江月白见白桃神色不对,立马紧张地问道,“皇上怎么了?” 白桃还没来及回答,韩子谦听到白桃的呼喊已经来了。 他在踏进屋之前,就听到了白桃说他衣不解带照顾江月白的话,甚至不自觉地放缓了一步,想听听江月白的反应,却只听到她淡淡的一声嗯,接着就在第一时间问皇上如何了。 皇上果然没有看错人,爱错人。 她果然一心想着皇上。 韩子谦心中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尽管只是尖锐而短暂的一瞬间。他微微皱眉,刻意地忽略这种感受。 进屋之后,轻咳一声,淡淡地问了声:“娘娘醒了?” “见过韩少傅。娘娘刚刚醒的。” 白桃立马站起身来,手里无意识地搅动着汤匙,带着喜悦呆呆愣愣地看向刚进门的韩子谦,却又在一瞬间低下了眉眼,羞红了脸颊。 刚刚还在纠结的眉眼瞬间变得异常的生动。她对如何回答娘娘的问题没有把握。 如今可以交给韩少傅,自己就可以顺势开溜。 江月白好笑地打量着满脸红霞有些局促不安的白桃,看出来了她对韩少傅的爱慕。 韩子谦生得长眉凤目,一身用最粗糙的麻布做成的斩衰硬穿出广袖长衣的魏晋名士气度。黑发如墨披在身后,犹如一朵雪花,飘逸地出现在江月白视线的尽头。 完全达到了套个麻袋都好看的程度。 真可谓真名士自风流。纯粹靠气质。 走到白桃面前,接过白桃手里的碗,“白桃,你去厨房将药端来。” “是。” 白桃偷偷用眸光恋恋不舍再看了韩子谦一眼,匆匆离去。 韩子谦坐在塌旁的椅子上,舀了勺水,递到江月白嘴边,温声问道,“娘娘感觉如何?疼痛是否有所缓解?” 语气很是平常和疏离,若仔细听,又能听出几分关切。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避免看他,装作淡定地答道,“嗯。还好。” “伤口的痒呢?” “也好多了。” 江月白说话的瞬间,韩子谦就借着她张开的嘴唇,将水喂了下去,然后很自然地给她擦擦脸颊。 江月白犹豫了下,眼睛都不敢看韩子谦,表情也很不自然。 “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韩子谦打量了一番江月白的气色,果然好多了,恢复了此前的白皙,不再是三日前的蜡黄。 声音冷淡地说道,“臣不过是奉旨而为,都是应该做的。” 在韩子谦面前,江月白发现自己的气势不自觉地低三分。 江月白收敛住心神,抬头直视韩子谦,“敢问韩少傅,皇上他到底如何了?” 韩子谦又舀了口水放到江月白的嘴边,江月白顺从地张嘴喝水。 韩子谦放下手中的碗,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已经御驾亲征,赶赴紫荆关督战。今日应该到了。”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惊。 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历史上记载的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刺军队俘虏,后来监国的弟弟朱祁钰登基。此事件后来对明朝政局产生了重大且深远的影响。 莫非在这个平行时空发生了同样的历史事件? “御驾亲征?怎么这个时候御驾亲征?京城怎么办?” 第511章 护我河山 江月白一脸急切地望着韩子谦,眉头皱起,“就没有大臣劝阻皇上吗?” 韩子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怎么会没有。但皇上是天子,自有天子的考量,或许不是我等凡夫俗子的格局境界。” 江月白明白了韩子谦话里隐含的意思,皇上一当做了决定,其他人都难以改变。 她回想起进宫后不多的时间里与皇上的接触,皇上确实是个有主见有魄力豁达的人。对亲弟弟李北弘十分信任疼爱,甚至允许弟弟单独来对自己私聊表露心意。这份胸襟坦荡就不是一般皇帝所有。 但跟亲兄弟之间感情再好,历史上就没见过感情好到皇位都可以让的。尤其是在政权如此风雨飘摇的情况下离开京城,把皇权交到弟弟手中。 “可这样实在太冒险了。”江月白情不自禁地说道,想到皇上已经抵达了紫荆关,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她的印象中,朱祁镇当初也是二十多岁意气风发、双手插兜的年龄受到太监王振的蛊惑,贸然前往大同附近御驾亲征。 自己却腿部深受重伤,什么都做不了。 韩子谦见江月白跟自己一样抱着担忧,不禁反过来开解她。 “皇上的考量不无道理。蒙古可汗欢欢且尔这些年四处征伐收编,已经整合了东部蒙古,现在又与西部蒙古瓦刺联姻,打着推翻明朝,恢复元朝的旗帜,结成政治同盟,有统一的大趋势。 此次蒙古可汗亲自带兵攻打,来势汹汹,主动来犯,强攻大同,有向嘉峪关和紫荆关入关的意图。若不强力反击,坐视不管,恐会直逼京城,酿成大祸。” 江月白一时默然,韩子谦说的不无道理。 北方少数民族,只要处于四分五裂状态,即使人数众多,也不足为虑。但如果统一了,就会真正体现游牧民族能骑善战的优势,对中央王朝形成巨大的威胁。统一是北部民族具有南下能力的基础。 如果一味纵容鞑靼在边境的侵袭抢掠,对鞑靼采取金钱笼络的绥靖政策,那么就会不断地滋长对方的野心,壮大对方的实力,最终养虎为患。 元朝和清朝皆是如此。 江月白未几才道:“就算如此,那也可以派信得过的将军前去就可,皇上不必亲自去前线督战。” 韩子谦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你的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皇上。皇上的回答的原话是,子谦,你告诉朕,当今朝堂之上,谁是那个信得过,跟朕一样誓死守关的将军?皇上问完后,我仔细一想,除了护国公还真没有。有志有节又能力的人总归是少数。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普通人。” 话音刚落,江月白便脱口而出问道,“那为何不派护国公?” “鞑靼这次异常狡猾,他们这次南下兵分两路。山海关一路,居庸关一路。护国公父子镇守的是山海关两镇。蒙古大汗亲自带兵攻打的是离紫荆关和居庸关之间的大同镇。而平阳王的叛军此前已连续冲击嘉峪关数日。居庸关一破,京城危矣。” 虽然江月白觉得守在京城,最后决一死战不失为一条退路。但是建文帝和崇祯皇帝最后面对进攻者兵临城下,最后结局都是王朝覆灭,改朝换代。 尤其朱棣兵临南京城时,据说当时建文帝有二十万士兵把守南京,而南京城由宫城、皇城、京城、外郭四层防护,想要攻打进去非常困难。 朱棣能得以进入南京城,完全没有靠强攻,而是当时皇帝朱允炆的两个亲信李景隆和谷王朱橞在守城门时主动打开了城门。所以朱棣率领大军进入南京城后,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挡。 所以如果没有坚决把鞑靼和叛军阻拦在居庸关与紫荆关以外,那么兵临城下时,很难保证在当前内部叛乱尚未彻底清除之时,没有像李景隆这样的叛徒或者被鞑靼收买的官员打开城门,引狼入室。 尤其如果陈昂叛逃鞑靼,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如果他的人作为内应,那更是防不胜防。 而李北辰宁可把皇位让给弟弟坐,也绝不会允许这样亡国的情况发生。 这种心志就像当年gmd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集中兵力围剿红军。而我党被gmd围追堵截,以高度的民族自觉和强烈的爱国情怀,矢志不渝坚持抗战,维护主权独立统一和领土完整。 江月白心生无奈,有些理解皇上的选择,禁不住也叹了口气。 韩子谦继续说道,“何况鞑靼此前刺杀皇帝,害得皇后破相中毒昏迷,如今皇后又被平阳王残忍杀害。新仇旧恨,国恨家仇,皇上如果再继续忍下去,不去平反叛贼,反击鞑虏,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王朝尊严,如何能震慑宵小,安民心得朝堂拥护?” 韩子谦跟江月白说完这番话,亦明白了李北辰孤注一掷、舍我其谁的良苦用心,心中生出敬重之意。 江月白惊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刚刚说什么?皇后遇害了?” 怎么会呢?不是有谢夫人守护吗? 韩子谦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江月白的脸上,又移开去,“是。” 他停顿了下,目光沉沉,眼中满是对皇后的敬佩,声音低了下去,“在你受伤那天凌晨,皇后遇害。她被潜伏入宫的平阳王挟持,为了避免皇上被威胁,所以选择主动自尽。” 江月白不禁眼眶湿润,脑子里闪现出皇后端庄大气、不怒自威的面庞。 为皇后的两次忠勇之举大为震撼和感动,对皇后肃然起敬。 自古以来,在危难之时,中华民族总不乏为了信念和正义献身的人。 “皇后真令人敬佩。”江月白吸了吸鼻子,忍住眼里的泪花,哽咽地说道,“真想去送送皇后。” 皇后曾经在这个屋子跟她和锦绣说话,安排她们姐妹批阅心得体会。那个时候她还是个答应,急切地想要傍上皇后的这座靠山。 她还记得当时三个人各自站的位置。 后来江锦绣还借机给皇后按摩过肩颈,把皇后按摩得实在太舒服,就在这个床上睡着了一个多时辰。 离开时还顺手拿走了锦绣送给她安神助眠的枕头。 不过十几天前的事情,却仿佛已经是很多年前。 如今皇后与锦绣都不在了。 心中怅然,一颗泪水随之落下。 “韩少傅,娘娘的药好了。”白桃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韩子谦瞄了一眼江月白哀戚的神色,没有说话。转身出门去取好药后,便命白桃离开。 韩子谦坐在椅子上,垂着眸子搅动着药汤,神色寂寂然的。 江月白侧着脸背着他,在无声地掉眼泪。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霞光彻底散去,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显得她的脸颊愈发的苍白。 韩子谦猜测江月白恐怕又是想起了妹妹锦绣,心底划过一丝心疼。 他放下药碗,起身点好屋里的灯盏。 整个屋子便氤氲在一片温柔的橘黄色里。 轻轻跳动的灯火,映在韩子谦的明眸深处,如静水微澜。 待他再次坐下,端起药碗,缓缓吹冷勺子里的药,“等你再好些,就带你去拜祭皇后。当今圣上还未着手修建寝陵。皇后恐怕要停棺些时日。” 见江月白还没有转过脸来的意思,只好无奈地说道: “转过来喝药。快点好起来。皇上在前线还等着你研发出新式火器,快马送到前线去。但我研究了几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其实有些进展,已经送了一批类似地雷的东西。韩子谦不过是故意示弱,希望能通过做事情转移江月白的注意力。 第512章 低估了皇帝的冷血 听到韩子谦的话,江月白转过头来,一双荔枝眼红通通的。 却不是韩子谦日常见到的模样。江月白已经把西施老师课程的精华消化吸收入了骨子里,并转化为了自己的一套。 脆弱得如同被狐狸欺负了的小兔子,楚楚可怜。却又带着一副不认输的俏皮和野性。 韩子谦的心里就像有人用狼毫笔在她的心里写了几个字。 可究竟写了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只知道心底一颤,有种别样的感受。却又被强大的理性压制下去。 很冷淡地说道:“张嘴喝药。” 药液落入喉咙,苦得要命,江月白整个脸皱成了一团。 韩子谦擦了擦江月白嘴角,淡淡地说道,“忍忍就好。” 又补充说道,“喝完给你块糖。” 江月白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初她给妹妹喂药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母亲靠哄,结果锦绣因为怕药苦,整个院子乱跑,母亲就在后面追。 母亲万般无奈下,交给江月白后就没有这回事了。她只消跟韩子谦一样,冷着脸跟妹妹说,生病了就得喝药,必须把药喝掉,喝完就有糖果或者点心吃。 凶神恶煞的样子跟韩子谦一模一样。 当时不理解为何每次妹妹喝药时跟要杀了她一样,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如今才知道,原来药可以真的很苦很苦,苦到令人想哭。 可那个时候自己却责备妹妹娇气。 江月白含着泪喝完了一碗药。 她抬起眼皮,瞥了韩子谦一眼,他沉默地坐在光影里,眼角眉梢一如既往的淡漠高深。 江月白眼里的泪和痛苦的表情,看在韩子谦眼里,以为是因为药太苦。 沉默着剥了块饴糖,放入江月白嘴中。 “吃块糖,苦也就不苦了。” 江月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吃着糖,细细地体味着糖的甜味。 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在想自己装神弄鬼有点过度了,会不会已经引起他们怀疑了。 韩子谦问道,“你好几日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饿了没?” 五脏庙仿佛听到了召唤,竟然咕咕叫着回答。搞得江月白十分尴尬。 韩子谦听在耳里,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饿了的话,厨房里熬了桂花红豆沙,可以补血,娘娘要不要用些?” 此时江月白满足甜甜的味道,反而想咸香的味道,“我想吃点咸的。来碗羊汤。” 光是想到就已经口舌生津。 却被韩子谦无情地拒绝。 “羊汤现在还不能吃。如果要吃咸的,可以喝点药膳煲的鸡汤。” “那就来点鸡汤。” 江月白这时突然起来余大厨,“余大厨如何了?” 韩子谦沉默了会,告诉江月白,余大厨还是没熬住,昨晚去了,他已经安排妥善地葬下。 江月白呆呆地望着虚空。 只觉得这些日子,一茬接一茬儿如惊涛拍岸,撞得脑仁疼。 即使用了好运奇迹符,即使手术成功,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治不好的病,还是治不好。 生老病死,就跟现代医院里每日都在发生的一幕幕。 即使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用光了所有的幸运,奇迹并不必然会发生。 本会死去的人,还是会死。 韩子谦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皇后是在谢夫人射伤你那段时间被挟持的,听说挟持时已经苏醒过来。” 本意是安慰江月白,虽然谢夫人射伤了她,但她也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 江月白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个她刚刚就已经琢磨出来了。 既然皇后能主动自尽,说明第一有了清醒的意识,第二有了行动能力。这意味着,她不是当晚苏醒的,而是苏醒有一段时间了。谢夫人和皇后故意隐瞒了下来。 但想明白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大灾大难面前,个人间的恩怨何其渺小。如今谢夫人一定很后悔很自责当晚没有留在坤宁宫。毕竟皇后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何况皇上心知肚明是谢夫人射伤了江月白,令她饱受痛苦,甚至差点丢掉性命,却不可能因此处罚功臣谢夫人。只能装作完全不知情,把帐算在逆贼身上。 江月白没有感受到任何幸灾乐祸的快乐。 想到那晚的混乱,江月白问道,“那晚还有其他妃嫔受伤吗?另外现在谁来主持后宫事务?” 韩子谦不疾不徐地说道,“死了两人,受伤三人,皆为轻伤。皇上走之前交代,依然由你来主持后宫事务。这几日后宫妃嫔都在殡宫哭灵。等你身体好些,就可以召他们过来请安。” 江月白又问,“熙容华和璟妃的身孕如何了?和妃有没有醒?” 心中叹道,万一出现了土木堡之变,后面李北弘登基,后宫怀孕的嫔妃包括自己就很尴尬了。 韩子谦预料到江月白醒来后必然会关心这些信息,命桃蕊宫另一名小宫女丽香去殡宫代替江月白哭灵,顺便每日打听收集相关信息。 “熙容华如今晋升为熙婕妤,胎相不稳,目前卧床保胎中,姜闲在看顾那边。璟妃因为其父陈昂谋反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未知是否流产。” 江月白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皇上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子嗣动手。但以璟妃骄纵暴躁脾气,打入冷宫后不用别人动手,就会自己折腾流产吧。 只是陈相那日离开前,威胁自己说,璟妃受到什么的对待,就会在弟弟身上加倍偿还。 不管这话的真假,江月白不敢赌。 她本以为皇上会顾忌弟弟的安危,先不对璟妃进行处置,等到找到弟弟再动手。弟弟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之一,但并不是皇帝优先考量项。 她意识到终究低估了帝王的无情冷血。 弟弟现在如何了,他在哪里。 江月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韩少傅有没有把信交给皇上?” “交了。”韩子谦停顿了下,“皇上还有信留给你。” 江月白打开信一看,皇上的意思就是叮嘱她好好养伤,等他回来,以后共创盛世繁华之类的话语,情意绵绵,却只字未提会为她寻找弟弟。 若是其他的妃子,看到皇上这封山盟海誓的情书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江月白不是。 她更看重一个人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 心里很冷。 她不知道皇上是忘了提,还是故意不提。 韩子谦看着江月白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消失。 “韩少傅,可有我弟弟的消息?” 第513章 摄政王准备如何处理 韩子谦不忍心让江月白失望,但还是只能对她如实相告,“暂时还没有。京城已被围起来。不便派人大范围寻找。” 江月白心中一惊,立马想起了李北辰的另一个皇叔,“浏阳王?” 原来皇上御驾亲征之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夜里,京城外就驻扎了浏阳王的嫡长子,已经被先帝册封为世子的李北志,以及他的亲弟弟、嫡次子平郡王李北向。声称是为了防止鞑靼兵临城下,勤王护驾。 按照他们封地与京城的距离计算,部队行军至少要有五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早就从封地上出发,很可能就是平西王起兵谋逆那天。 目前京城内和京郊兵力皆十分空虚。 这个节点这个操作就很耐人寻味。 韩子谦把里面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 江月白听完后心情沉重。 本以为进宫后就是跟后妃们斗来斗去,卷美貌,卷才艺,卷心机,卷x技术。 谁能想到刚进公司不到一个月,没来及施展拳脚,就遇上经济危机,公司随时会破产重组,自己随时下岗的状态。 “他们目前围而不攻,很可能因为三个原因,一种是在等皇上回京城时给予当头一棒,跟鞑靼无论胜负,返回时必然受到了重创,弹尽粮绝,疲惫不堪,不如他们以逸待劳准备充分;一种在等浏阳王或者其他郡王带来更多援兵,集中攻城;最后一种就是在打心理战,封住京城制造民怨恐慌,等着内奸给他们开门。” 就像朱棣最后打到南京城下,并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在附近驻扎,静候时机。 韩子谦内心惊讶于江月白思维的敏锐周全,沉默地点点头。 高兴地发现江月白眉眼里突然又有了光彩。 江月白:“摄政王准备如何处理?” 韩子谦的目光扫过江月白的眼睛,淡淡道,“摄政王带着政务院在商议。对方在城外按兵不动,不出意外地话,政务院会以不变应万变,派人去劝世子和郡王解散募集的军队,带着原驻地的军队返回封地。” 他了解人性的幽微和官场之道。 官场之道就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李北弘监国属于代管性质,主动多做,做成功了会被认为有野心,失败了会被追责,沦为牺牲品。但如果是被动去做就大不一样,成功了是尽心竭力有功之臣,失败了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所以不管谁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一把手皇帝的绝对信任,最优选择是不作为。 江月白听着怎么如此熟悉的味道。很像真实历史上,朱允炆对待朱棣的亲善友好协商的态度。 面对狼子野心的亲王郡王,没有皇帝诏令,就自行募兵兵临城下,还要讲什么仁义道德,就该直接扣个谋反的大帽子。 江月白注视着韩子谦的眼睛,目光清亮:“韩少傅,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还有句古话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对方是何动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不想后面被破城,现在就要先发制人,而不是坐以待毙,等对方先动手我们再还手。” 韩子谦不置可否:“娘娘的意思是?愿闻其详。” 江月白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道:“就算对方现在不动手,我们从三个方面去挑动这个事情。 第一,派人在城内散播消息,皇上为保护百姓御驾亲征,浏阳王兵临城外试图造反,男女老少都要奋起反抗浏阳王攻城; 第二,由摄政王颁布诏书,声称平阳王多名被捕余党招供浏阳王伙同谋反,派人给浏阳王送去降书,趁机给浏阳王下毒; 第三,派人在对方军队里散播平阳王谋逆被诛九族,跟着浏阳王谋逆没有好下场。他们只要投降就可赦免谋逆罪行,只要割下世子郡王人头就可论功行赏,赏百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兵不厌诈,讲什么武德。管他们到底是不是谋反,替皇上稳定住后方,收编部队为我所用,才是最重要的。” 韩子谦注视着床上躺着女子的面庞,安静地听着她说完三个谋划,暗暗惊讶于她的理智冷静,主动解决问题而非静观其变的处理方法,与皇上竟如出一辙。 韩子谦面无表情道,“你这样是逼着他们造反。城内防守空虚,多是老幼妇孺,还有叛党余孽,如果逼急了对方直接强攻呢?” 江月白无奈地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然呢?坐以待毙?对他们就不能抱有幻想。如果不是造反就更简单,就命人去城墙上拿着摄政王签发的圣旨喊话,让他们立刻启程返回封地。如果不回,就往他们投火器。不过我料定他们今天或者明天夜里就会强攻。我们再不动手,怕是来不及。” 韩子谦看向江月白,“你怎么就如此确定?” “我不确定,猜的。”江月白深深地看了韩子谦一眼,“如果城被攻破,就拜托韩少傅安排人护送我爹娘离开。我就留在这里陪锦绣。” 韩子谦想了想觉得江月白说得很有道理,有密探带回来的消息,浏阳王的几个庶子正在往这边赶,后半夜很可能就会攻城。 他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他绝不可能让她死在这里,却只是站起身,冷淡地丢下句,“我现在就去找摄政王。” 韩子谦话里带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江月白一愣。 她都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对方。 “等等。” 见韩子谦转身就走,江月白喊住了韩子谦,从枕头底下摸出刚刚从系统兑换出来的,五毒散和迷魂散。 “这个蓝色大瓶子的是五毒散,这个蓝色小瓶子里是它的解药。另外这个就是迷魂散和解药。” 韩子谦仔细收好了四个精致如玉的小瓶子,探究地打量着江月白,他确定江月白枕头底下没有任何物件。 这两个瓶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你是妖是鬼还是神仙? “娘娘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韩子谦问道,声音突然柔和尊敬了许多。 江月白听出了声音的分别,以为是对方拿人东西手短所致,没往心里去,想了想,韩子谦如今只是个照顾自己的公公,也是后宫之人,理论上也不得干政,晋王未必会听。 “韩少傅有没有看到我的一块金子做的上书‘圣旨’二字的令牌?” “有,”韩少傅点了点头,“我放在了你枕头套里。” “你拿着它去见摄政王。” 韩子谦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是拒绝了:“不用。那是皇上给你的信物。” 李北弘也是他的学生。 见一面说个话还是不成问题,他能影响的也就是摄政王。政务院最终做什么决定,很难说。 “你还是拿着它比较好,这样说话也能更有分量。狐假虎威很多时候是有必要的。” 人微言轻,人家摄政王为何要听你逼逼,瞎指挥。 韩子谦听到江月白乱用成语,差点绷不住表情,笑出声。 “好。” 他终究没有拗过江月白的固执,从她的枕头套里取出了令牌,攥在手里。 韩子谦勒缰坐在马上,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天上点缀着少数几个星子,耳畔一时响起那晚喊打喊杀之声。 脑海里浮现出仙鹤围绕着殡宫盘旋尖叫的场景。 韩子谦禁不住再次问道:你到底是妖是鬼还是神仙? 第514章 见摄政王 韩子谦去殡宫的路上满脑子的都是江月白。 如此复杂的性格为何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奇女子? 她是清澈的,是纯真的,是热烈的,是豪迈的,是谨慎的,是多疑的,是清风高月的,也是浓烈如酒的...... 韩子谦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做伺候人的事情。 从未想过自己会伺候得甘之如饴。 她在昏迷发热时的每一刻,自己都在为她担心,生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在她昏迷的时候,看了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描摹着她的眉眼。 她睡梦里眉头还是微微蹙着,他会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替她将眉心抚平,却会在指尖停在她眉头半寸时,又收回来手,怕惊扰到她。 除了自己的妹妹,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过一个女子,照顾她的起居。 实际上,从妹妹八岁以来,他就不曾进过妹妹的闺房。 如今他在江月白的房间里竟然不休不眠地与另一名小宫女丽夏守了三天三夜。 丽夏是新进桃蕊宫的小宫女,是素素的亲表妹。 素素想着韩少傅是翰林大学士有学问,给新来的小宫女太监起名的事就全交给了他。 他就依照江月白的起名规则,叫了春夏秋冬。 韩子谦感觉有一股疯狂的东西隐秘地滋长在自己的心里,令他既感到甜蜜又痛苦。 脑子里不自觉地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这是喜欢上她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对于命运的捉弄,心中作痛,有些悲凉。 二十多年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子,终于遇到了喜欢的她,那人近在眼前,如袅袅清风,朗朗明月,却是永远遥不可及之人。 他一路纵马,仿佛在放纵自己的心在奔驰,又像是在发泄着心里某些压抑的东西。 直到靠近殡宫,他的心还在砰砰乱跳,有些魂不守舍。 他下了马,慢慢地走着,努力平息内心的波澜。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心想,也许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可以一辈子名正言顺地守在她的身边。 韩子谦先是在太后棺椁前叩拜了一番后,方才约晋王单独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私聊。 他跟晋王详细地说了自己和江月白的看法,对江月白的三条路径做了适当的调整和补充。 比如可以让自己人假扮是对方的人马对城内扔火器,佯装攻城。这样城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对方归为谋逆,进行强力反击。 此时黑暗一片,对方光是领导层级的就有三位,王爷、世子、郡王,很难保证,自己的士兵里就没有擦枪走火的,或者是贸然抢功的。 晋王听韩子谦说完后,叹息了一声,方才告诉韩子谦,行政院已经做了决定。明日清晨开始派人去招降谈判原地解散劝返封地,考虑到城中空虚,尽量避免发动战事。 如果对方坚持不离开,就静观其变。同时加强各个城门的防守。每个城门每个班值至少派四人值守,防止叛贼。同时根据孟相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密函,已经将浏阳王埋下的暗桩全都秘密地关押了起来。 这些都在韩子谦预料之中。因为这就是每个人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 韩子谦听完后,沉默了半天,对晋王郑重其事道,“今晚半夜万不可松懈。如果对方发动了进攻,可以采取嘉宁妃的计谋分三路推进,尽可能智取,尤其是最后一个,百金悬赏,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硬碰硬不一定打得过。” 晋王嘴角牵动了一下,沉默了瞬间,应下来,“好。谢谢韩少傅。” 韩子谦看向李北弘。 他一身粗麻的斩衰,才不过几日,就眼底青黑,胡子拉碴,从前的一副文弱书生气质减轻了几分,多了几分硬朗挺拔,说话也沉稳干练了许多。 虽然与李北辰差距还很远大。但人在事上磨的效果很明显。 晋王自皇上御驾亲征那天早上起,加起来这几日不过睡了两个来时辰。其他时候不是忙着,就是在给太后守灵,休息时间却失眠睡不着。 他一根弦始终绷着撑到现在,努力克服心中的焦虑和担忧,克服与人交流的回避和胆怯,竭尽全力去演好自己的角色。 此时遇到自己年少时的太傅韩子谦,他不自觉地流露出自己的疲惫和难受。两人说话之间,只感觉困意袭来,几乎立马合上眼睛,只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 韩子谦见状,立马关切地问道,“晋王劳累,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晋王摆摆手,“不碍事。本王就是困了。” 又关切地问道,“韩少傅,嘉宁妃娘娘病情如何了?退热了吗?” 韩子谦并不知晋王喜欢江月白的事,只当这份关心来自皇上的交代,十分自然地回道,“娘娘好多了。烧已经彻底退了,现在就是卧床休息,将养着些。” 晋王揉了揉眉心,抬眸看向韩子谦,轻声说了句,“有劳少傅了。少傅可还适应?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少傅大可安排其他小宫女太监去做。” 他就着烛火打量着韩子谦,想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他是否适应净身后伺候人的生活。却发现韩少傅神色从容自然,说话慢条斯理,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看不出任何悲喜。 眉梢眼角却又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噙着极淡的一抹笑意,令韩少傅只是清冷却没有锐利之感。 当年韩子谦不仅文采斐然,胸怀锦绣,诗词歌赋造诣颇深,而且棋艺无人能敌,故而才会被先帝选作他和皇兄的老师。 此时却做了内侍,再也不能在翰林院任职。 晋王心中不自觉地为自己的老师感到惋惜。只是太后的遗旨如此,真可谓造化弄人。 韩子谦应道,“还好。谢王爷关怀。” 他想了想又说道,“宫中盛传娘娘是神女下凡,专门来襄助陛下度过危难,匡扶社稷,再造盛世。方才臣所言,皆是受娘娘所托,转告王爷。臣很赞成娘娘的提议,主动出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占据先机。如有可能,王爷还是考虑下娘娘的提议。” 晋王最近也不断地听身边人的提过前几日江月白身后的光环。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喜悦之感。似乎这恰好说明,自己眼光独到,喜欢的是个特别的女子。 如实说,他为喜欢上皇兄的妃子倍感煎熬和自责,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就像这几日,听说江月白高烧昏迷不醒,他日日为她担心,想去探望,却只能派太监每天去问下情况,报告回来给他听。 晋王正色道,“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有人会说是神仙,但有人却说是妖魔。少傅,你说呢?” 韩子谦有个“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性子,此时却像压了座大山。他自然知道晋王说得是对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第515章 韩子谦拱手作揖道,“王爷教训得是。众口铄金,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李北弘沉默着看向韩子谦,一时间有些恍惚于他的措辞和态度。 韩少傅终究是变了,清冷之外多了几分从前未有的恭谨小心。 他自嘲地想,人怎么可能不变呢,都在适应自己新角色。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竟然又匆忙下起雨来。 李北弘想起来三天前那晚,他抱着江月白从大火里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抱她,或许是最后一次。后来突如其来地下了场大雨,浇灭了燃烧的大火,也浇灭了平西王的反叛。 抬眼看了看窗外,“少傅,等雨停了再走吧。” 韩子谦又拱了拱手,“谢王爷关心。雨不大,臣先骑马回桃蕊宫。留娘娘一个人在宫里,臣不放心。王爷保重。” 说完,破天荒地又请求了一遍,“请王爷再考量下娘娘的提议。” 这令李北弘感到惊讶。 少傅是个不喜欢说话重复第二遍的人。再重要的事,也就说一遍,绝不多费口舌。 听到韩子谦说,留江月白一个人在宫里他不放心,李北弘心里立马变得有些低沉。他不愿再见到像皇后像自己府里那样的惨剧再次发声,连忙催促韩子谦。 “韩少傅,你快回去吧。你说的事,孤会记在心上,明日在政务院上提一提。” 听到晋王的应允,韩子谦心中一松,忙说道,“谢王爷。” 灯光映在韩子谦眼里化作深深浅浅的光,李北弘抬眸定定地看向韩少傅,已经知道皇兄临行前将江月白托付给了他。 “韩少傅,辛苦你照顾好嘉宁妃。” 韩子谦没有再行礼,只是点点头便出了门,冒着风雨,纵马狂奔回桃蕊宫。 他很害怕,害怕回宫时,会遇见谢夫人那晚回坤宁宫遇见的惨剧。 回到桃蕊宫后,他浑身都已经湿透,唯恐将湿气带了进去,并没有进入堂内。 听白桃汇报江月白用膳和起居情况,见一切都安然无恙,有条不紊,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皇上已经派人按照他的意思将其日常衣物、书籍等悉数搬到了桃蕊宫,又命内务府再添置了些衣物,新添置的衣物颜色就要沉稳许多,多为靛青色,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他的房间就在江月白的隔壁,不少片刻,她便回来了,换了身干净的靛青色锦袍罩着斩衰。 丽夏正在喂江月白枇杷。 枇杷色泽清透,看起来十分新鲜甜美。 四月正是江南上枇杷的时候,而苏州府的东山枇杷颇为有名。 自然是李北弘收到江南贡品后送过来的。 江月白正吃着枇杷,细细品尝着东山枇杷独有的肉厚多汁、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正要把核吐到丽夏手里,就见韩子谦一袭白衣地出现在眼前,长身玉立,纤尘不染,神色不明地望向她。 视线交错时,她下意识地避开。 心道,怪不得太后对他情有独钟,念念不忘。 这后宫里的尔虞我诈就像一滩厚重的污泥,散发着臭味和腥味,像太后这样深陷其中,拥有野心的人动弹不得,自然会爱慕迷恋像韩少傅这样白莲花般纯粹干净的人。 越是缺什么,越是会下意识地追逐什么。 江月白好奇地想,那韩少傅追逐太后的是什么呢?是美貌、权势还是爱情? 丽夏随手接下娘娘吐出的枇杷核,将剥了一半的枇杷放在小碗里,方才起身对韩子谦屈膝行礼。 “韩少傅您几日没合眼,这里有奴婢照料着,韩少傅放心。” 韩子谦看了一眼江月白后,对着丽夏耐心吩咐道:“你先退下。夜里不安全,由我来值守,明日上午再来换我。” “娘娘?” 江月白想要知道韩子谦见晋王的结果,对丽夏吩咐道,“按韩少傅说的做。端一碗人参汤给韩少傅。” 事到如今,哪怕韩子谦是奉旨行事,江月白依然感觉心中负债累累,谢字实在太轻。 她两辈子都未曾在病中得到这般贴心细致的照料,即使在苏州也未如此过。当然也因为此前从未病得如此厉害,直接被封印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 似乎做点什么报答他,方才觉得安稳。 韩子谦连忙摆手:“娘娘不必。微臣并不感觉劳累。” “凡人之身,等感觉劳累的时候就迟了,”江月白想到自己上辈子猝死的经历,带着几分劝诫的口吻说道,“还指望韩少傅今后保护本宫,几碗参汤而已,韩少傅就不必推辞了。” “臣.....”韩子谦想说臣喝了会浑身燥热流鼻血,最终变成了,“臣遵旨。” 丽夏退下后,韩子谦特意去洗了个手,才过来给江月白剥枇杷。 韩子谦暗暗惊奇,这枇杷肉莹润剔透,像是羊脂玉的模样。 江月白呆呆地注视着韩子谦垂着眸子剥枇杷,他的手指纤长白皙,剥起枇杷,手指轻柔敏捷地翻飞,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我方才吃了许多,不吃了。韩少傅你尝尝看。这是苏州东山的枇杷,特别甜,入口即化。跟我原来在江南时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韩子谦原本要将枇杷递入江月白嘴中,手下一顿,简短地应了声,“好。” 枇杷入嘴,果然汁水丰富,入口即化。 好笑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吃枇杷。 韩子谦很讨厌吃剥皮的水果,尤其是需要剥皮偏偏汁水很多,会弄得手上都是黏糊糊甜汁的小号水果。 如果没人剥好皮并且处理好汁水的问题,端到他面前,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对于家乡的美食,江月白有一种天然的自豪感,禁不住含笑问道,“是不是特别好吃?跟其他地方的枇杷不一样?” 抬眸间撞见江月白含笑的眼眸里透出的欢喜和天真,令韩子谦突然心跳慢了半拍,耳朵瞬间滚烫,有些慌乱。 一股亲密而温馨的感觉弥漫在他的心头。 他垂着眼眸,回味着咽下去后留在齿间的清甜,片刻后才故意十分冷淡地说道,“是还不错。” 江月白习惯了听领导说“还行”、“凑合”、“还不错”,这一般都是领导怕下属骄傲,或者显得自己高深莫测,所以刻意降低评价。她自己做领导也是如此。 所以她听到韩子谦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认为他很喜欢吃枇杷,对东山枇杷评价很高,笑眯眯地说道,“韩少傅喜欢就多吃些。” 韩子谦并不怎么爱吃甜食,却一反常态地应下,“好。” “晋王他怎么说?” “他们准备先礼后兵,以劝和为主,尽量避免主动引发交战。先劝其来拜祭太后,再退兵。” “如果对方不退呢?” “走一步看一步。对方即使谋反,总归要师出有名,否则会被天下人讨伐。现在陈相已经定为谋逆等六项大罪,平阳王''清君侧,诛奸臣陈昂''的理由已经不能再用。到时候或许会考虑娘娘的提议。” 听完后,江月白陷入了沉默。她倒是没想到平阳王的起兵理由是杀队友。 韩子谦在沉默中吃掉一颗又一颗,只为品尝江月白说的家乡滋味。 确实很甜很软很润。 心中开始为江月白担忧,假如有一天她知道了灭门之祸,知道了继母陆氏的遭遇,知道皇上特意一直瞒着她,她还能像刚才那般笑着吗? 明天就是忠义侯江敬贤的头七的日子。 遵照圣旨,给予忠义侯以荣葬,将于良辰吉日,即五日后,由专人扶灵打幡,安葬在十三陵钦天监选择的一处风水宝地,虽未入功臣墓,但就在一侧。 嘉宁妃错过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会不会抱憾终身? 韩子谦明白皇上是为了保护她,担心她的健康。但总觉得隐瞒不是办法,或许对她是另一种伤害。 他抬起头,见江月白在锁眉深思,轻声问了句,“在想什么?” 第516章 让抗日神器上场 江月白看向黝黑的窗外,淡淡道,“我在想,这场雨,什么时候能过去。” 似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完没了,令人疲惫。 韩子谦扭头顺着江月白的视线看去,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终会停的,或许很快。” “或许吧,”江月白叹息了一声,方才她在回想历史上的兴衰。 都说乱世出英雄。此时的大明王朝,内忧外患,又有农民起义,很难不说是乱世。 但中国自古是礼仪之邦,不管何等的乱臣贼子,都要为自己的谋逆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李渊誓师造反的口号是“除暴君杨广,遵奉代王为帝,解救天下苍生”,虽然后面改朝换代,但最初扬言的是要恢复隋室,朱棣造反的口号是“清君侧,靖国难”,连安禄山造反都要“诛杀杨国忠,清除奸佞之臣”。 现在陈相已经当作最大的奸臣被皇帝全国通缉。所以接下来的清君侧对象是“孟相”? 一股疾风进来,透气的那扇窗户被猛地吹来,发出一声巨响,裹挟着水汽涌了进来。 韩子谦立刻放下手中的枇杷,擦了擦手,去关窗。 待他回来后收拾果皮果核时,突然听到江月白问他:“韩少傅,孟相有没有什么会被冠上清君侧帽子的地方?” 韩子谦理了理思路,缓缓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相六项大罪,尤其是谋逆之行,孟相若是毫无察觉,则有失察失职之罪。知谋逆不举,狐疑观望为大逆不道,包庇共谋之罪,甚至可以直接声称孟相也存在谋逆之心。 毕竟孟相为人向来独断专行,先帝晚年病重,许多生杀黜陟等重大案件,不经过先帝和太子同意,孟相皆擅自处理。又主张陛下削减宗室岁禄,亲王第一继承人继承原有爵位,世子之外其他的继承人减三等以县侯继承,目前是二等郡继承。罪名可以是破坏宗室,动摇社稷。” 江月白“嗯”了一声,盯着看似无风,实则在轻轻摇曳的灯火,幽幽地说道,“原来如此。此前魏王谋逆时,提过要诛杀祸国妖女。说不定这会成为清君侧的新理由。到时候会不会把我交出去杀了?” 说到最后一句,甚至带着几分自我调侃之意。 江月白这么直白地说来,反倒令韩子谦有些窘迫。 眉头微蹙,语气郑重地说道,“娘娘放心。娘娘对皇室的功绩世人皆知,何况是太后亲封的妃位。岂会被反贼几句挑拨的话蒙蔽。到时候我自会斡旋。只要能拖到皇上班师回朝就好。” “嗯。时也命也。到时候再说吧。西施为勾践打败夫差立下汗马功劳,都没能躲过最终沉江的命运。人生不过大梦一场,无愧于心就好了。” 江月白微阖的双眸中透出万千光华,说话之间的坦荡乐观,仿佛春风明月都被揽在怀中,大江大河皆在脚下。 无惧无畏。 无处不在的风仿佛因她而起,晴朗寂寞的夜仿佛因她而下雨。 韩子谦有些呆怔。 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啰嗦:“这些都不过是造反的借口,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杀了你他们就会退兵。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忠义者寒心。陛下身边少了一个一心一意忠诚于他的人。” 江月白却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他们哪会管那么多,先试试再说。自古红颜祸水不是吗?” 这一笑令韩子谦怦然心动,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淡然地说道,“娘娘请放心,圣上临行前,命臣须以性命护娘娘周全,否则提头来见。臣必会不遗余力保护娘娘。” 江月白有些诧异,“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韩子谦十分郑重地凝视着江月白的眸子,“当然。但也不完全是,你救了太后多次,太后临终前,也嘱咐臣也要劝谏皇上护你一世安乐无忧。” 这是晋王大婚那天,太后当初在马车上抱着自己时许下的承诺。 “别多想了,早点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子谦安慰道。 江月白这些日子她睡得太多了,此时完全睡不着,脑子里就琢磨着怎么让皇上早点打胜仗赶紧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韩少傅,方才我想了两个火器的设计,不知道是否有用。” 韩子谦本就没有把江月白当普通人,自然不会疑惑江月白一个闺阁女子为何懂兵器,反而十分恭敬,“娘娘请讲。臣去拿纸笔来。” 边上就是桌子,有现成的笔墨。 “一个是手雷。用瓷瓶装,瓷瓶易碎,可能还未爆炸就摔碎了,而且杀伤力有限。如果能用铁罐效果可能更阿好。而且可以把铁罐做大一点,里面可以装更多的火药。铁罐上面要刻上划痕,表面厚薄不一,这样更容易从薄的地方炸裂。罐里面再装上铁珠、铁钉、毒药,增强杀伤力。” 韩子谦立马说道,“好主意。就臣所知,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装置。以发展火炮、火枪、火铳为主。” “第二个,就是炸药包。用牛皮纸将炸药包成被子状,外面再用厚布包上。然后再用绳子扎紧,捆成一格格像豆腐块的样子。既要扎紧又不能挤破。绑上两条带子,可以背在后背上。不影响行军和使用兵器。要用的时候再放下来。” 我们当初小米加步枪,没有高精尖的设备,全靠自己发明简易武器装备。 炸药包绝对是个逆天的发明,不仅威力强,成本低,制作简单,而且十分便携,便于游击式的行军打仗。 不管是攻城还是守地,甚至是炸坦克炸碉堡炸桥,都是神器。 十分适合当下大明王朝科技树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情况。 韩子谦暗暗吃惊,这种东西,他从未听说过,但是听描述就很适合行军打仗。 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增加内心的更多尊敬,“具体是什么样,娘娘能画给臣看看吗?” 江月白立马应了声好,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真正的躺平。 韩子谦小心翼翼地用枕头垫起她的上身,尽量不让腿部的肌肉牵扯到。 将毛笔匀了又匀,确保不会流下墨汁,才递到她的手里。 江月白就画了个正面图和侧面图。正面图里,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然后横横竖竖很多道,边角处拉出一根引线。侧面图里,画了个像书包那样的背带。 韩子谦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原理,欣喜万分,确实简易轻便实用,“大小是多大呢?” 江月白回忆了下抗日剧里的大小,似乎跟一个人的后背面积差不多,“大概是一尺乘以一尺,厚大概三分之一尺的样子。” 第517章 神兵利器 韩子谦按照江月白说的,在图上标上了尺寸。 这两个的设计都不难,尤其是后面一种,只需要火药就好,就是需要的比较多。按照初步估算,做一个炸药包得要四五明斤左右的火药。 混合后的火药是火药局管制的禁品。 但可以买来三种原料自己配。 韩子谦在琢磨着是现在把图纸交给晋王还是自己直接找道士和工匠先做一批。 此时明朝已经发现了火器的威力跟火药配比和火药制作工艺有关。 但到底什么是最佳配比却都靠经验判断,属于机密。 韩子谦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道,“娘娘,这个火药的比例有没有讲究?” 江月白想了想,在系统里搜索了一下。 出来了1925年化学家歇夫列里在经过多次实验得到的最佳黑火药配比:硝石75%,木炭(c6h2o)14.7%,硫10.3%。此用于枪用发射火药,78%,8%,14%用于炮用发射火药。 一当硝石的含量过高,就容易吸潮。 当初鸦片战争中清朝的案防大炮比英军舰炮更重,理应射程更远,但实际上被英军火炮远距离吊打,原因就在于火药质量高低。 其中硝石需要提纯,杂质不能太多,要经过初中化学中的重结晶,即将硝石溶于沸水,趁热过滤,再冷却结晶的“熬硝”过程。 使用的水不能是井水,而要用无根水,例如雪水雨水。 硝石统共要提炼三次,直到尝起来“绝无卤气”的苦咸味方才合格。 而三种材料混合后,要用木杵充分研磨3万次成碎末状,再充分混合压实。 江月白把这些现代科学知识详细地讲给韩子谦听,其中其中百分比就用一百斤火药来计算示意。 韩子谦在听讲解的时候,就像是本科生在听ys级别的导师给自己耐心地讲解初级概念。 除了崇拜和震撼外,异性间微妙的爱慕就像是火药被点燃了一样,爆炸了。 有些愣怔地望了江月白一眼后,脸腾地一下浮上了淡淡的粉色。 “娘娘,臣先去写下来后,再跟您核实一遍。” 说完后,门口响起来敲门声,“韩少傅,你的参汤好了。” 说话的声音是白桃。 少女第一次怀春,又是活泼直率的性子,她特意借此过来看一眼韩少傅。 眉梢眼角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欢。 韩子谦自然已经察觉白桃的心思,方才还有淡淡笑容的脸一下就收了,垂眸铺纸研墨,淡淡地吩咐道,“放桌上。” 白桃习惯了韩少傅高冷的态度,放下汤碗后,兴冲冲地跑到江月白床前,“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可感觉好些了?肚子有没有饿,奴婢去吩咐小厨房给娘娘煮点吃的。” 江月白艳羡地望着白桃,如此的青春鲜活。 自己不过十六岁,进宫之前在父母身边不愿意长大,心理年龄虽然有点早熟,但也不过十八;自打进宫后,就回到了前世三十岁的心理年龄。 江月白没有回答吃的问题,反而关切地问道,“丽春她如何了?” “她......”白桃扭头看了韩少傅一眼,再回过头,垂着眸子答道,“丽春她很难过,毕竟哥哥去了。听说他们两人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素素姐就让丽春去了灵堂跟着晴儿姐守灵。这样心里难受可以痛快地哭一哭。” 江月白阖了阖眼皮,用眼神表示自己知道了,“你性子活泼,多安慰安慰她。你们盯着点,让她再难过也要吃点东西。就说我需要她来跟前伺候着。桃蕊宫不养闲人。” 停顿后又说道,“你现在就去喊她过来一下。”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白桃说完就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简直一刻都不能等。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想,若是韩少傅跟白桃在一起,该多有趣。 一个慢慢吞吞有条不紊,一个风风火火冒冒失失。 白桃离开后,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变得十分寂静,只听见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 韩子谦很快就写成了一个图文并茂的折子。 吹干墨迹后,就拿着来到江月白床前。 江月白此时15度角躺平,比0度角舒适多了,她对着韩子谦伸出手,“少傅先去喝参汤,一会儿就凉了。” 韩子谦默契地将折子放在她的手里,下意识地给江月白掖了掖被子,方才去书桌边喝参汤。 江月白看韩子谦写的东西,就跟博导看到悟性逆天、勤奋踏实、还懂得美学的得意门生,岂止是一个满意所能描述。 简直是太满意了。 心中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做皇帝,得封韩子谦为宰相。做事太靠谱了。 但又回转一念,人家不像自己是个俗人,根本不愿意在朝堂里沉浮,不在意名利权势这些东西。 “韩少傅,这个要怎么送过去给摄政王?上次我送回桃蕊宫的信就被劫了。”江月白对此心有余悸。 手上这东西在实在太重要太敏感。 掌握在自己手上就是神兵利器,但如果落在敌人手里,呵呵,那就像大清一样等着被灭国吧。 韩子谦负手站在书桌旁,长身玉立,静静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已喝完参汤,静静地等着一会儿流鼻血,这样以后就可不必再喝。 他方才也已经想到了安全问题。这样的大杀器,只能绝对可靠的人才能掌握,绝不能外泄。 “臣一会儿亲自去送。” 又思量了一番后决定,“只送个图纸。其他的一律不写。旁人便猜不透。” 再一思量,“图纸也先不送了。” 说完,走到塌前坐下后,眸光微微低垂,一时眉眼说话。 “韩少傅?” 韩子谦目光落在床后方的淡绿色帷幔上,“娘娘,这份折子实在机密,皇上回来前,不能落入任何人之手,臣想了想,最好还是烧了。折子里所有信息臣都已清晰地记在脑中。娘娘以为如何?” 烛光斜照,淡淡地染上他的眉梢,本来就十分好看的眉眼就像覆上一层光晕。 “好。我也认为该如此。”江月白果断地应道,猜到了韩子谦的打算,又问,“做好了东西后,韩少傅可有可靠的人出城给皇上送过去?” 韩子谦听出了弦外之音,移目看向江月白,“娘娘可是心中已有人选?” “禁军侍卫里有个人可以用,蒙术,蒙恬大将军的后人,智勇过人。看看能不能要过来。” “好。正好我心里也有个人选,跟蒙术两个人搭在一起,可以有个照应。” 那就是陆昆明。 既然想做他的妹夫,就得通过他的考验,得是个智勇双全,忠义无双之人。 “行,既然定下来了,事不宜迟。韩少傅赶紧去安排,早点给皇上送过去。” 韩子谦听着雨声,眉头轻蹙,“那你怎么办?” 江月白笑了,“还能怎么办?放心,我不是一般人,我命大死不了。可韩少傅,你再不赶紧的,国要是亡了,就怪你。” 第518章 本宫有话单独跟她讲 听到江月白主动说自己不是一般人,韩子谦有个问题到了嘴边,却硬是忍住。 有些秘密放在心里就行,当面对质,就没了回转的余地。 韩子谦默了默说道,“好。臣这就去。” 拿着折子走到灯旁,掀开琉璃罩子,将方才精心写就的折子点燃,付之一炬。 待韩子谦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轻轻的叮咛,“外面下雨,韩少傅路上小心。” 他脚下停顿,心生暖意,在一瞬间有一种荒唐的感受,仿佛深情款款的妻子在叮嘱夜出的丈夫。 她若没有嫁入帝王家,定是个很温柔贤惠的顾家女子。 然而只是一瞬间,身姿恢复如常,安排好小罗子过来房中照应后,方才打马离开。 韩子谦离开后,小罗子就按照吩咐,进屋来伺候,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丽春、丽夏和白桃。 新人来了后,白桃自然以老人自居,对新人摆谱、严格训诫的同时亦十分关照爱护。 热情鲜明直率的个性与素素的沉稳理性形成鲜明对比的同时,也形成了很好的互补。颇有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意思。 她进门后就将丽春领到江月白的榻前行了个礼后,就用几分明快的腔调说道,“娘娘,奴婢把丽春带过来了。” “好。你们都在屋外候着。本宫有话单独跟她讲。” “是,娘娘,”白桃应下后,对丽春说,“丽春,一会儿娘娘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说话声音要大一点,别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我们先出去了,你小心伺候着娘娘,别惹娘娘不高兴。” “谢谢白桃姐。”丽春连忙对着白桃行了个礼,样子看起来有些慌乱。 立刻又转身,端端正正地跪在江月白的床前。 江月白静静地观察着她们,并不说话。 尽量避免在新员工面前训斥老员工,底层员工面前训斥中层,即使说话做事有问题,也要私底下谈心,否则会影响整个团队的结构和情绪。 江月白温声说道,“起来吧。夜深雨凉,会伤膝盖。” 丽春迟疑了下,抬头望了江月白一眼,又连忙低下头站起身。 江月白打量着瘦小单薄的丽春,一看就是从小过苦日子,发育不良的模样。她想起前世读初中那会儿因为家里穷又重男轻女干瘦矮小的自己,心中愈发温柔了几分。 “丽春,本宫方才听说你哥哥走了,心里难过。你是想在小厨房帮厨还是想在本宫身边伺候着?” 丽春红了眼圈,眼泪噗噗地掉下来,“奴婢但凭娘娘吩咐。” 江月白扫了丽春脸上的眼泪,硬下心肠说道,“她们跟你说过了吗?桃蕊宫不养闲人。若想在本宫身边伺候着,就要学会识字写字读书,还要学习练武,对你比对旁人要求更高些。 若在小厨房,就要勤练刀工厨艺,所有的菜式都要精通到能通过其他两位御厨的考核,练就跟你哥哥一样的本事。你可能吃得了这些苦头?” 江月白不过是想帮助她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同时创造机会让她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长长个子,通过练习武术、刀工厨艺强身健体。 “谢娘娘恩典。奴婢不怕吃苦。奴婢想读书识字,学习武术。” 丽春最想做的就是学武术,不仅仅是因为江月白的剑术已经成为了后宫传奇,而且这是哥哥临终前的嘱托,要她学好武术保护娘娘。 只是她对自己这副单薄的小身板没有信心,所以说起话来缺乏底气。 江月白从她坚毅的眉眼中看到了余大厨的模样。 “学武很苦很累还会受伤,每天都要练功。至少要五年才能小有所成,可能练了很久都看不到成效。你能坚持下来吗?” “能!奴婢不怕吃苦。”丽春止住了眼中的泪水,眼神异常坚定。 跟往前一样,江月白会让对方感觉是她们自己做出了人生的选择,再让她们确定目标,立g,表达自己能战胜万难,达成目标的决心。 然后再指出对方的目标符合公司利益,进一步强化对方心中的愿景期待,并给出具体有效的支持措施,让对方只能前进不可后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莽。 “很好,有志气。本宫确实需要个又忠心又能打的贴身侍女保护本宫。但你现在长得太瘦弱,从今日起,本宫会命小厨房每日给你加两个鸡蛋,一杯牛乳。先让自己长得壮实,有力气。除了晨练之外,本宫会让小罗子再单独带你练拳。你要好好学,不懂就问。明白了吗?” “娘娘,奴婢明白了。”丽春异常认真地点点头,眼睛里有火苗在灼灼燃烧。 江月白对这种光很熟悉,那就是有了奋斗目标充满了干劲时的眼神。 “很好。现在去小厨房吃鸡蛋喝牛乳,早点睡觉。以后你要每天早睡早起,保证充足的睡眠。这样才能早点练好武艺保护本宫,可不要令本宫失望。” 长身体最重要的就是发育期间不要熬夜,保持充足的营养喝睡眠。 丽春对这样好的待遇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跪下谢恩。 江月白想到对于女子来说习武最大的障碍是月事,“你来月事了吗?” 丽春立马涨红了脸,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娘娘瞧出端倪,把头埋得更低了,羞涩地说道,“还没有。” 江月白狐疑地打量着丽春,一个猜想呼之欲出,“跟本宫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进宫,虚报了年龄?” 这还是第一个猜测到丽春天大秘密的人。 其他人都以为她个子矮小是因为逃难发育不良导致。其实就是年龄真的小。 欺瞒年龄可是要杖责三十大板,赶出宫外。如果不幸惹怒了主子,甚至赐死都没人管。当初江月白在马车上问她年龄时她就撒了谎。 丽春立马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奴婢那天撒了谎,欺瞒了娘娘。奴婢今年实际九岁,当初奴婢为了进宫多报了四岁。” 年龄小对于练武来说倒是好事。尤其是女子来月事之前练童子功更佳。 而且就这么两句话,丽春就展现出不一般的品质,立刻承认错误,不推卸责任给哥哥,讲明事情过程本身,不找借口为自己辩解。 冲着几点,即使她不是余大厨的妹妹,江月白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几分。 但撒谎期满主子之风不可助长。 江月白故意没有说话,令丽春感到心惊胆颤,惶恐不安后,方才开口淡淡地说道,“今后还敢欺瞒本宫吗?”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欺瞒年龄,欺骗主子都是大罪。罚你从今日起打扫本殿内外所有的卫生,每日早晚跑步各跑十圈。记住教训了吗?” 丽春可不敢认为哥哥因主子而死,主子就要包庇纵容她。 在后宫里,奴才为主子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虽然年龄小,但入宫两年,她听到看到的肮脏事情不计其数。为主子顶包,被打伤打残凉席一卷的奴才宫女多了去了。 娘娘竟然没有罚她打板子,逐出宫去,丽春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记住了,你年龄的事不要跟桃蕊宫里的任何人提。你先退下吧。喊小罗子和白桃进来。” “娘娘,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丽春连连说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让娘娘原谅自己的撒谎,再次赢得娘娘的信任。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你先退下吧。记住本宫跟你说的话,你要通过努力,成为对本宫有用的人。” “是,娘娘。奴婢会努力的。”丽春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听娘娘的话,从今天开始努力练武。 小罗子和白桃进来后,江月白就把刚刚对丽春的安排跟两人交代了下。 听说丽春又能加强营养,又能不值夜班,每天睡个踏实的好觉,白桃颇为羡慕。但听到娘娘要把丽春培养成习武之人,她又羡慕不起来。 站桩打拳实在太累了。 小罗子到底是皇上安插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主子的心思,这哪里是罚,这是在暗中保护培养丽春。 娘娘对丽春的这番细致入微却又保护对方自尊心的爱护关心,令小罗子心中愈发敬重佩服。暗暗下定决心,在训练丽春的同时,自己也发奋练武,提升武艺,保护娘娘,为娘娘分忧。 小罗子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娘娘,韩少傅这几日都在一旁观看晨练。娘娘能不能请韩少傅指点奴婢们练武?” 第519章 她终于要杀我么? 江月白组织宫内人晨练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任何人,若是问起来,自然是强身健体。 随意地问道,“韩少傅看你们晨练,有没有说什么?” 小罗子回忆了一遍,摇摇头,“没有。韩少傅只是在一旁看着。” “等本宫问过韩少傅再说。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丽夏进来伺候。”江月白想到煮硝要用无根水,又吩咐道,“把能装水的容器都拿出来接雨水。” 小罗子立刻答道:“韩少傅已经吩咐过。奴婢们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江月白见韩少傅全部都安排好,便放下心来,命其他人都退下。 丽夏垂手站在江月白床前,等着江月白吩咐。 江月白沉默了片刻,打定了主意后才说道,“魏王妃她如何了?” “回娘娘,听沈御医说,恢复得挺好,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江月白拿出一个眼药水大小的紫色瓶子,放在丽夏手中,“把这瓶药水,拿给小厨房,最迟明天早上之前放进给魏王妃的药里或者饮食里。” 丽夏没有问瓶子装的什么,拿着瓶子放进袖子里就离开出了门。 魏王妃杀了她自己的亲姐姐淳妃娘娘在桃蕊宫是公开的秘密。 江月白给江锦诗吃的是失忆水。 系统出品的东西都是为了宫斗服务,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宫斗文很流行失忆梗。 看系统里的说明书,无色无味,根本无法令人发觉。 江月白就是希望让江锦诗失忆,一切从头开始生活。 江锦诗从小心思偏重,好胜心强,遇事只会推卸责任,无论自己的对错,都会把所有的锅都甩在别人身上。 江月白不认为这样的江锦诗会通过锦绣之死幡然醒悟,改过自新,珍惜与自己的姐妹情谊。相反只会更恨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在她身上,只要以后有机会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她。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会在自己身边留下会背刺自己的隐患。 丽夏以为主子这是要趁夜毒死魏王妃。从未杀过人的她,一路都走得很忐忑。 到了小厨房交给张大厨时,告知他娘娘的吩咐时,神情很不自然,手一直在抖。 丽夏的这番意思,自然令张大厨也以为今晚要下在汤药里毒死姜锦诗,但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江锦绣活着的时候,对三个御厨都非常的好,大家都很喜欢锦绣小主,恨死了杀人凶手。 谁知道他们正在说话时,被恰好过来厨房端药的沈御医在门口听到,吓得她立马小跑回屋。 她出自医学世家,天资聪颖,自小就在医学上尤其是小儿科上颇有建树,是姜余点名要进宫的女御医。 进宫前虽然接受了父亲的教导,告诉了她宫中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和的处事原则。但她从小就善良,遇到受伤的野兔都会救治,更不要提对病人的救治。 虽然沈御医已听说了江月白姐妹三人之间的恩怨,也知道她救的人是参与谋逆的魏王妃,若不是淳妃求情,魏王妃早就被凌迟处死。 她认为魏王妃固然有错,但这是立场不同的政治斗争才会出现的惨剧。 何况人死不能复生,杀了魏王妃,淳妃也不会活过来,不如珍惜眼前人。如今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既然是亲姐妹,就应该本着宽容大度,原谅活着小妹妹,不该揪着过去不放,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过去的错误已经错了,现在就是不该继续姐妹相残。 何况是她两次费尽心血才救回来的病人,好不容易度过危险期,她正为顽强的生命力感到高兴时,对方却要用毒药毒死她的病人还要嫁祸于她。 这绝对违背了她行医的准则和做人的底线。 她在拼命救人,嘉宁妃竟然在趁人之危杀人。 沈御医又惊又怕,极度厌恶反感江月白的恶毒与虚伪。 江锦诗胸口有重伤,刚刚愈合,外面又下着雨,宫外有两队侍卫守护。她们根本跑不掉,即使跑掉了,江锦诗很可能因为伤口发炎而死。 桃蕊宫里都是嘉宁妃的人,一个都信不过。 沈御医回到屋里后魂不守舍,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反常被江锦诗看在眼里,轻蔑地笑了一声,“她终于忍不住今晚要杀我了么?” 沈御医愣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江锦诗,“现在该怎么办?” 江锦诗听着外面的雨声,冷笑了一声,一醒来就想杀我,之前装得那样大度纯粹就是给皇上看的吧。 只是想逃跑,连老天都不帮我帮她。 真是瞎了眼。 江锦诗没好气地问道,“她准备怎么杀我?” 沈御医一惊,快速地看向窗外,以极小的声音说道。“她要往汤药里下毒。” 江锦诗沉默不语,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解决办法。 长姐有个死穴,就是听爹娘的话,唯一离开这个鬼地方,避免被她谋害的办法,就是找爹娘来接她。 江锦诗淡声说道,“先别慌。撑过今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汤药取过来,把汤药倒掉,什么药都不要喝。喝的水,吃的东西,都用银针验一遍。明日一大早你就去跟我长姐说,我昨晚梦到了爹娘在盼我回家,说了一晚的梦话,在宫里住不惯,让她想办法找娘亲进宫来接我回家养病。” 沈御医听了江锦诗的话方觉安心,应了声“好。” 江锦诗想到令江月白吃瘪的样子就开心,“沈御医,麻烦你现在就去取药。装作淡定一点,不要让她们看出破绽。” 沈御医暗叹江锦诗年纪虽小心思却如此深沉,调整了下状态后便去小厨房取药。 刚刚沈御医以为自己借着雨夜逃跑得了无痕迹,实际上张大厨、丽夏、小罗子注意到了有人偷听到她们的谈话,又通过地上的脚印发现了偷听的是沈御医。 所以江锦诗的谋划皆在掌控之中。 沈御医将汤药和宵夜拿回房间后,按照江锦诗的吩咐,全部偷偷倒掉,假装正常喝完,沈御医坐在床边苦熬着。 屋外的人都在窗下偷听,结果发现半天没动静。她们按照备用计划进行。 由丽秋进去,假装担心沈御医过于劳累,所以自己来替守班,实则就是将沈御医支走。 沈御医固执地坚持,“下午跟着睡了会儿。不要紧的。” 见沈御医油盐不进,丽秋急中生智,伸手摸了下沈御医的脑门,“沈御医你怎么看起来气色这么差?是不是发烧了?哎呀怎么这么烫。” 说完大声对门外喊道,“快来人啊,沈御医发高烧了。” 沈御医挣扎着说自己压根没有发烧,却硬被素素跟白桃两人夹着胳膊拖到隔壁房间灌了失忆水。 剩下屋子里的三人直接打晕了江锦诗,同样灌了失忆水。 众人皆在一旁等着两人中毒后吐血而亡,好回去跟江月白复命。 结果发现两人喝了药之后只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直优雅温婉的沈御医甚至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明白自己娘娘的目的。 丽夏忐忑不安地给江月白复命,却发现江月白躺在榻上已经睡着。 突然听到院子有声音传来,原来是淑芳宫海兰珠的贴身侍女,说是海兰珠突然高热,想找御医去瞧瞧。 海兰珠身份特殊,李北辰临行之前,并没有对她进行处置,只是派人看管,软禁了起来。 作为对付鞑靼的一张闲牌留了她一条性命,还想等她醒来后撬出来点有用的东西。 第520章 反向操作 静夜沉沉,烟雨渺渺。 今晚的雨并不大。 韩子谦骑马回来时,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蒙齐和陆昆明。 他只跟晋王说,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两个忠心的人来桃蕊宫帮着做事。晋王当即召见禁军统领朱晟晔,协商办理好了这件事。 另外预定了三十个铁制的手雷壳子,当场给晋王画了图纸,要求加急赶工。上面特意标上了井字纹,借口是根据医嘱装药膏、药丸用,故而要特别密封。 晋王立马吩咐人安排下去,还询问了他一番江月白的情况,是否有别的要求。 过度关心,必有猫腻。 但韩子谦什么都没有说,就带着人返回了桃蕊宫。 结果一回来就遇到了海兰珠高烧需要请太医的事。 韩子谦了解海兰珠身份的特殊,立马安排二人去禀告晋王再做打算。 当前紧张敏感的局面下,做重要的决定一定要请示领导,千万不能自作主张。很多时候,一当出事,自己根本担不了责。 换了身干净衣服进屋时,本以为江月白已经睡着,却发现她并没有睡,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子谦走到塌前,慢慢地,十分认真地朝她拱手一拜,仿佛参拜一位女将军,“娘娘,臣已按照娘娘的吩咐,安排好了手榴弹和炸药包的事情。蒙齐与陆昆明皆已到位。” “好,辛苦韩少傅。”江月白声音有些沙哑。 她神色有些疲惫,眼睛却异常的清澈。方才她一直在通过系统检索土木堡之变的相关资料。 历史如此惊人的相似,她苦苦地思索破解之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子里油然而生。 韩子谦见江月白神色凝重,猜测她恐怕还在为战事担心,关切地问道,“夜色深沉,娘娘为何一直没睡?大病初愈,要多休息。” “韩少傅,方才我一直在想。从山西大同府有两条路从内长城回北京,一条北线经怀来进北京西北门户居庸关;另一条南线则是出太行山经紫金冠进入河北平原。此次鞑靼来犯,西路由欢欢且尔攻大同,大王子野四扎进犯宣府镇。宣府有重兵把守恐怕难以攻陷,但外围的镇所如怀来、永宁可能就难以预料。如果攻下外围,再围攻宣府,宣府镇的指挥使或知府投降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韩子谦听到江月白有条不紊地分析战局,甚至还知道宣府附近的怀来,仿佛眼前就是沙盘,心中暗暗称奇。 如此奇女子放在后宫争宠勾心斗角实在太可惜。 韩子谦有些担忧地说道,“宣府镇为西北必争之地。如果宣府镇投降,后果不堪设想。皇上定会想办法夺回宣府镇。但目前二十万大军被调往了紫荆关支援大同。很可能会调军北上支援宣府镇。娘娘是不是担心到时候会受到鞑靼军队的两头夹击?” 江月白点点头,“在居庸关以北、宣府以南、怀来以西有块空旷地带,大王子野四扎必会带着骑兵部队在此守株待兔。平原开阔地带最利于骑兵部队配合火器使用。而南部紫荆关一线,穿行于太行山的山路,不利于骑兵作战,有利于提前埋伏,消耗拖延欢欢且尔的部队,采取更加灵活的战术,令其知难而退。甚至有可能生擒欢欢且尔。” 韩子谦脑子里出现了一副地图,琢磨了一番后,认同了江月白的预判,“所以娘娘的意思是,二十万大军合力困住或者生擒欢欢且尔,确定保住大同镇,控制住欢欢且尔的部队才可南上。” “对,假如能够生擒欢欢且尔,就可以胁迫大王子野四扎退兵,退还所侵占的镇所。如果大王子退兵,可以效仿唐太宗登基后的策略,逼迫蒙古大汗称臣,签订盟约。如果大王子不退兵,就造舆论,说其故意阴谋弑父夺位。如此一来,既可以把欢欢且儿放回去,也可以把他带回京城软禁起来,过几年后再放回去。” 将土木堡之变反向操作一回。 蒙古现在能够统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汗是欢欢且尔有极强的个人魅力、军事能力和权谋手段。 韩子谦会心一笑,“娘娘好计谋。一当将欢欢且尔软禁在京城,那么群龙无首,他的几个儿子必然会打起来争夺汗位。即使要为欢欢且尔报仇,营救他,几个儿子也难以一时半会能联合起来。何况欢欢且尔虽然能力强,但是行事霸道专横,暗地里树敌不少。内部有能力有野心的部落首领、西边的瓦刺肯定也不会闲着。” 江月白避开韩子谦的目光,看向一旁点燃的琉璃宫灯,里面的火焰向上窜动着。 “对,所以抓住欢欢且尔是关键中的关键。另一个关键,就是无论宣府镇和周边镇所如何失利,皇上都不能贸然领兵出关迎击,即使有精兵也不行。只能以逸待劳,等待大王子野四扎沉不住气,去支援大同镇,或者洗劫一番后放弃占领回草原。 也可用计将大王子的部队逼入土木堡安营,那里地势高,缺少水源,必然会让大王子部队军心大乱。如果他们去取水,在从土木堡到桑干河的路上提前设下埋伏,用手榴弹、炸药包、火炮进行围歼,谢夫人可发挥神箭手的优势,射杀生擒野四扎。如果就此回草原,则危机解除。” 再次将土木堡之变反向操作一回。 看看是否有机会借土木堡用技术优势抓住鞑靼的反明主力野四扎。 步兵的人海战术,在草原骑兵前被降维打击,战损极高,只能用火器和神箭手进行主动强势反击。 韩子谦看着江月白,忽然叹了口气,“娘娘如此神机妙算,呆在后宫实在太屈才。若是男儿身就好了。” 听到这话,江月白的心骤然一紧,感觉自己的秘密被对方看破。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穿越身份,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她的眼睛闪了闪,微笑着看向韩子谦,“若如此说,韩少傅不也屈才了吗。” 韩子谦愣怔了下,方才淡淡说道,“我与娘娘不同。娘娘心怀苍生与天下。” 江月白疑惑地问道,“韩少傅心中没有?” 韩子谦微微含笑,“我的心中无一物。凡事皆可为,凡事皆可不为。” 江月白禁不住笑了,双眸清亮,“韩少傅说得对。我这人就偏偏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假如活着没有一点理想,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活着岂不是浪费空气?” 韩子谦不禁问道,“那在娘娘心中,什么才叫有意义?” “当然是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韩子谦猛地抬起眼,怔怔地盯着江月白,不禁问道,“假如娘娘没有入宫呢?” 没有入宫时的你是什么样的女子?也是这般心怀天下吗? 说完之后,韩子谦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虚地冷了脸,摆出一副怀疑审视的姿态。 江月白根本没有察觉到韩子谦的心思,以为这是一场正常的学术思想交流,正色道: “这要看韩少傅怎么理解了。就像佛教里说的,人人皆可成佛,人人皆有佛性。人人都可以为天地立心。纵然满目荒唐污浊,依然守心如一。这与是否入宫,是否拥有权势根本没关系。当然拥有权势却不忘初心更为难得。” 第521章 群发 纵然满目荒唐,依然守心如一。 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韩子谦眼里闪动着火花,带着几分笑意,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我现在就去将娘娘说的写下来传给皇上。” 灯火令一身白衣的韩子谦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江月白看着韩子谦俊朗清瘦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句话,“谦谦君子人如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她注意到韩子谦斩衰下换上了靛蓝色的锦袍,令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土木堡之变中的重要角色太监王振。 就是王振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权势,怂恿年轻的明英宗在准备不充分情况下御驾亲征。 王振进宫前也是一介儒生,饱读诗书。不过他为了实现功名理想,违反儒家大义,利用皇宫特定招募净身儒生教授宫女文字机会,不惜主动自净,进入内宫。后得到宣宗赏识,担任皇太子朱祁镇的早期教育大任。 宦官王振被大将樊忠在土木堡之变中诛杀。而樊忠后来被瓦刺首领也先的弟弟射杀。英宗被捉。 王振与韩子谦两人之间有惊人的相似,又有惊人的不同。 真实历史中王振蛊惑英宗御驾亲征,本世界中韩子谦劝谏反对。真实历史中的兵部尚书于谦极力劝阻,而本世界中孙尚礼则大力支持。 历史上没有这么多亲王谋逆叠加在一起。 历史终究发生了偏移。如今又增加了自己这个变数。 这种偏移是否可以规避土木堡事件的发生呢? 不多时,韩子谦就写好了密折拿给江月白过目。江月白提出了几点细节上的修改完善,最后强调了一句,“一定要避免自己被困在土木堡,那个地方位置高,不适合扎营。走南线可以保平安,稳大局。” 韩子谦根据江月白的修改意见又重新写了个版本。 看完之后两人均十分满意,禁不住相视而笑。江月白作为一个现代女性的灵魂,这份笑容是写好了项目建议书后的开心,没有任何其他含义。看在韩子谦眼里,却令他怦然心动。 韩子谦为了掩饰自己的欢喜,转身离去,将原稿在烛台上烧掉。 整理好情绪后,韩子谦才远远地对江月白说,“娘娘早点睡。臣去隔壁看看煮硝。” 江月白忙回道:“韩少傅也注意休息。” 韩少傅下意识地擦了下鼻子,发现今天喝了参汤竟然没有流鼻血,也是奇迹了。看来最近还真有点虚。 桃蕊宫其他的人在小厨房忙着配合两位大厨煮硝。 大厨煮硝跟炖汤一样,手脚灵活,火候掌握堪称完美,令人惊叹。 待陆昆明和蒙术带回来两名太医后,韩少傅安排了用桃蕊宫的轿辇,有桃蕊宫新来的两名小太监送两位太医去淑芳宫给海兰珠看病。 陆昆明和蒙术则由韩少傅用江月白给的圣旨令牌送出了宫又送出了城。 而江月白躺在床上也没闲着。 她在利用系统里的造梦机正在编造梦境。 造梦机是个虚拟软件,跟邮件有点像。可以无差别全体群发,可以指定群发,可以小组群发,可以单个发。 其中发的内容可以是文字,也可以是图片,还可以是声音。 系统会根据文字形成场景,图片的话则会经过转化,变成动图,而声音则是原版,所见即所得。但声音可以提前进行处理,例如消除背景杂音,可以调音量大小,可以调整语速,可以调整音色。 系统提供了一些常见的图片和声音,例如春天里桃花灼灼,布谷鸟叫。 发送设置可以选择定时发,当即发送,还有重复发送。重复发送意味着一晚上重复做同一个梦。定时发往往意味着延迟,例如编写,但可以指定明天早上五点才会梦见。 江月白没有音频和图片可以用,所以这会在“写小作文”。 写得越具体,细节越多,则对梦的描述越准确,所有人做的梦越接近。 系统里自动会提供定位系统,以满足部分使用者定位的需求,使得梦境变得真实。 但这需要根据客户需求决定,并不是对梦的细节要求越多越好。 江月白就编写了一小段群发内容: “在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京畿大营的一位将军利用调虎离山之计,在紫荆关附近抓住了狡猾多端的蒙古可汗欢欢且尔,大获全胜,欢欢且尔十分恼怒,但不得不签下了两国亲好互不侵犯的条约。皇上下令将欢欢且尔带回首都,共商大计。 居庸关附近鞑靼的大王子占领了宣府附近的镇府,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明朝精兵大败鞑靼的大王子野四扎的部队,并生擒大王子,胜利班师回朝。浏阳王嫡长子害怕皇帝会追究责任,斩下父亲和弟弟的首级献上。被皇上封为西北王,镇守西北的宁夏道。” 江月白反复检查后,点击自动生成,就会生成像电视剧一样的东西。 接着点群发对象为“方圆百里群体”,定时群发为“子时群发”,是否发送已读邮件为“免发送”。 忙完这些后已是深夜,她在困倦中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韩子谦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又替她掖了掖背角。 想要捋顺她凌乱的长发,手停在半空中又缓缓落下。 坐在塌前的椅子上半闭着眼打了个盹,梦见了“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 韩子谦从梦里满心欢喜的醒来,发现还点着灯,外面还黑着,雨似乎停了,有股子花香钻入屋里。他闻了闻内务府给他衣服上熏的香料,是杜若的香味。 脑海中浮现出那枝头洁白如玉的花朵,清新怡人的香气,恰如刘禹锡的诗句“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 杜若自古以来与“君子”联系在一起,如《小雅车辚辚》中的“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杜若与?” 心里感叹皇上心思的细腻。 海兰珠的发烧乃伤口发炎。今晚两名太医一起照料,互相牵制。 宫内只有两名女医。为了避免淫乱宫闱,其他男性太医即使白天也只能候在殡宫,被安排时方可去妃嫔殿中诊治,否则妃嫔病得再严重也只能等死。 此时原本被安排在璟妃宫里的孙御医此时正在陪护熙婕妤。 姜闲只有白天才会隔一天来问诊。 璟妃在冷宫中冰冷潮湿发霉的床上难以入眠。她抚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在思考着破局之法…… 她知道一当涉及谋逆就再无生机,自己不过是在充当鱼饵,在钓鱼而已。 她一反常态的冷静。 此前爱作不过是知道自己有条件作。 如今的冷静亦是求生的本能。 第522章 心又狠又硬 江月白发送完梦境后,实在是太累了,带着纷纷心绪入眠,在子时收到了自己编写的梦境。 恍惚中,在无边的雨声中,她仿佛听到了皇上凯旋而归的欢呼声。 禁不住喜极而泣地对着李北辰唤道,“皇上!” 欢喜中带着两分委屈。 “皎皎!” 李北辰亦饱含离别重逢的喜悦。 梦里李北辰抱着她,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她竟然荒谬地梦见了他灼热的眼,寸步难行时辗转反复,沉重的呼吸...... 而她竟然在痛苦之中害羞地配合他。 荒谬! 真是荒谬! 这些的内容,完全不在群发邮件里。 梦里的她竟然清醒地知道这是她自己编写的一个梦。只是梦的后续不受控制,有了自己的意志。 她梦里的身体也不受控制,感觉那般真实。 两人在重新平静后拥抱着。 在她看向李北辰一双如墨的眸子时,她瞬间惊醒,大口地喘气。 因为这一瞬间面庞突然变成了韩子谦。 荒谬!实在太荒谬了! 江月白心绪起伏,耳根发烫。 “娘娘,你做噩梦了。”韩子谦的声音难得的温柔,他犹豫了下握住了江月白的手,缓声安慰道,“梦都是反的。” 她惊魂未定,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定睛看向床边。 是韩子谦。好荒谬。 江月白瞬间感到一种慌乱和厌恶,愤怒地甩开手,转过头去,盯着床顶的方向看。 冷冷地说道,“你越矩了。以后不可以碰我。” 韩子谦的脸瞬间冷下来,潭水一般的眸子瞬间结了冰,“是,娘娘。” 江月白克制住内心的烦躁,带着几分寒意地说道,“夜里让丽夏来伺候。你在门口值守。” 江月白的话就像一盆冰水从韩子谦的头顶上浇下来,冻得他浑身上下透心凉。 他垂下眸子,冷静地应道,“是,娘娘。臣去小厨房给您端碗安神汤。” “不用了,”江月白注视着韩子谦的面庞,这张面庞与梦里的面庞重合在一起,令她感到烦躁。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永乐帝朱棣当初就是因为他的一个后妃跟太监对食,前前后后杀了一万多人。 自己方才的想法就是很危险的苗头。哪怕是朝朝暮暮的密切接触导致,江月白也绝不允许自己的感情失控。 何况人言可畏,韩子谦身份特殊,虽然已经净身,毕竟之前是朝中大臣,长得又如此丰神俊秀,难免不让人猜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此时属于特殊时期,内外交困,没人会管这事,拿这事做文章。但是等这场叛乱的风波过去,一切恢复正常,自然所有人都会回想起韩子谦照顾江月白的这段日子,必然会有人挑拨离间,想要害她。 何况,江月白早就打定主意,不要爱上任何人,包括皇帝。 情爱有什么好的,只会影响人的判断。 女人一遇到爱情就会变得智障,变得疯狂,变得不可理喻。 她不要变成那样的人,尤其不想让自己受伤。 江月白只想在后后宫好好地活着,完成系统任务,坐上皇后的位置,保护好家人,最终寿终正寝,就是圆满的一生。 她还想能够以柔克刚,发挥自身的hr优势,劝勉辅佐皇帝,让自己的儿子以后接班,自己当上实权太后,影响国家政策,打造世界强国。 这些跟男女情爱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江月白话音落下,韩子谦站起身,往外走,却被江月白喊住,“等等。” 韩子谦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江月白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韩少傅,有件事本宫一直想跟你说。你遵照圣上旨意照顾本宫,本宫很感激。但这里是后宫。 你在宫外是满腹经论的韩少傅,如今你既然已经遵照太后懿旨入了宫,变了身份,就得忘记过去的尊贵荣耀,做新身份该做的事。宫里的规矩是你必须自称奴才,说话办事须要有奴才该有的样子。 你我皆是局中人,就该做局中事。一言一行皆悬着他人性命,个人感受并不重要。想必你也不愿家人被无辜牵连。” 语气诚恳和严肃,表情亦如是。 曾作为hr的江月白深知在中国,人情世故排第一,制度排第二。 君疑臣则臣必死。 不管是不是高薪聘请的高端人才,但凡你的行为引起了决策者的猜忌,就离离职不远。古代则离被杀头不远。 而嫉妒更会令人面目全非。 这些话江月白不会直接说出来,只能希望韩少傅能听琴听音。 韩子谦感到心被深深地剜了一刀,鲜血淋漓。 这番刺耳的话令他如梦初醒。 这时,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江月白方才噩梦的内容。恐怕是皇上班师回朝后,有人拿这段时间二人的亲密接触做文章。 从他选择自宫以促成太后自行了断保全大局时,他的茫茫前路已不成曲调,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置身事外做个世外闲人。 江月白此时的这番话就像是给一张琴调好了音,拨好弦,支好琴谱,告诉他以后应该如何演奏。 他以后不再是他,他将是韩公公,由内而外,从身到心。 唯有如此,才能默默守护住想守护住的国,想要爱惜的人。 韩子谦酝酿调整了一番,走到江月白的塌前,跪下双腿,俯身一拜,毕恭毕敬地说道,“奴才遵旨。之前是奴才失了分寸,令娘娘忧心了。奴才这就告退,去门口守着。” 不过几句话,句句都是奴才。 听在江月白心中如荒腔乱调,听得扎耳,刺痛人心,但她依然冷着脸,狠下心说道,“韩公公退下吧。” 江月白坚定地不去看他离开时萧索的背影,心却在疼。 韩子谦出了门后找到小罗子,要了身太监穿的素服。 按照礼仪规矩,奴才没有资格穿斩衰,只能穿特制的素服。 小罗子片刻的惊讶后恍然大悟,沉默着照办,心中愈发敬重韩少傅的能屈能伸。 纠结犹豫之下,小罗子还是选择隐瞒了众人自作主张药倒沈御医的事。几个人已经对了口供,就说沈御医自己误食了给江锦诗的宵夜,所以一起中了毒。 两位大厨这会正忙着做火药。他们是这次火药制作的实力担当。 硝石比江月白讲的三遍还多熬煮结晶了一遍,杂质清除得很干净。 两个大胖子化身月宫小白兔,按照江月白告知的比例混合,用木杵认真捣烂了三万遍都不止。 身边伺候着两名宫女。一名负责计数,一名负责给大厨擦汗。 另外两人负责将捣烂后的粉末状火药粉反复搅拌混合均匀,再用牛皮纸包在一起。 分工井然有序。 第523章 同一小作文,不同的梦 这一夜很安静,但李北弘始终没有合眼。 对于韩子谦说的话,他还是上了心。担心浏阳王半夜发起进攻。 半夜果然收到急报,有一小队人马利用火器袭击了防守最为薄弱的小北门,甚至还骑马冲了进来。 对方勇猛地砍杀了一番,将西门处的人马趁着夜雨杀了个片甲不留,吓得守将立刻派人来通风报信。 本以为紧跟着有大军进来,竟然在一人骑马冲进来跟领头的说了几句话后,又骑马掉头带人撤退了出去。 似乎只是为了一探虚实。 原来,这是浏阳王嫡次子幕僚,一名悍将常联的单独行动。 突破成功后,常联派人回去通风报信。结果正好嫡长子和嫡次子在一起。 嫡长子怕弟弟和常联抢了破城的功劳,对以后夺嫡不利,一方面以弟弟擅自行动责骂了弟弟,一方面下令来报信的人把常联召回来。甚至把弟弟拖到父亲帐中告了他一状。 浏阳王这几日正在为找弑君谋反,师出有名的借口发愁。 父子三人意见不统一。 浏阳王想以“清君侧,诛妖妃”要求摄政王交出江月白这个祸国妖妃,可以罗列的罪名有一大堆。对方大概率不交,那么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攻城。 世子则想直接以“清君侧,诛奸臣孟相”的借口要求交出左丞相孟辛。毕竟孟相主动上缴贪墨银两,搞互相举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把戏,京城官员不得不交出多年所贪,官员们怨声载道。 嫡次子则想在皇上回京路上埋伏,直接在路上假装乱匪杀了李北辰。然后鼓动大臣联名拥立,尤其是鼓动孟相效仿西汉权臣霍光拥立他们这一脉为皇帝。毕竟众所周知李北弘体弱多病,难堪大用。 好不容易在傍晚的时候达成一致,用世子的提议。因为他们得到消息,孟相此时不在城中,被皇帝支开去了江南赈灾。这样李北弘必然交不出来人,他们正好可以合理起兵。 故而,浏阳王听说嫡次子擅自行动后大怒,认为他暴露出了抢功,想自己当皇帝的野心。关键是若偷袭的那队人马被擒住,就暴露了他们谋反的意图,令他们在道义上处于被动,有理由讨伐他们。 李北弘果然立刻派出人去拦截常联。结果没来得及,让那常联给跑了。对方行事十分果断毒辣。撤退之前把所有受伤倒地的人无论敌我全都砍死,无一活口。 常联回去后被浏阳王用来立威,以擅自行动的理由,准备以砍头的军法处置。主子郡公为他苦苦求情,才改为四十鞭。被打得浑身是血,半死不活。 结果半夜时分,众人先后梦到了江月白发送的梦境。这些梦境与他们平日里的记忆结合起来,在具体细节上各不不同。也就有了不同的续写。 比如浏阳王认识京畿守军的大将军冯远,所以他的梦里冯远擒住欢欢且尔的这出戏就充满了细节性的画面感。 在被嫡长子趁夜杀死时,他的感受太真实,痛苦,震惊,失望,死不瞑目…… 他难以相信自己最为依仗和信任,平日里十分敦厚孝顺的嫡长子怎么会做出弑父求荣这样大逆不道之举。 莫非都是为了装出来的?还是自己生他太早,正值四十岁盛年,所以世子已经等不及要自己当皇帝?! 他想起了李世明杀父弑兄。 而世子和郡公梦里这幕戏只有两秒,大将军看不清模样,只有穿着上知道他的身份。他们也不知道蒙古大汗欢欢且尔和野四扎的模样,所以这些戏都只有大场面和模糊的人物细节。 他们见过皇帝李北辰。所以后面的戏十分清晰深刻。 皇上被士兵簇拥着凯旋而归,意气风发,威严勇猛。 在梦里,世子在杀死父亲时还有犹豫和害怕,在杀死弟弟时则只剩下麻木的手起刀落。 待皇上令他承袭父亲爵位,封为西北王时,不用跟着父亲一起被以谋逆的罪名赴死时,感到了活着的庆幸和如释重负。 他为自己开解,他这样也算保留了浏阳王的血脉,以后会积攒实力为父兄报仇。梦里后续他还把以前站队弟弟的庶出兄弟全杀了。 而郡公则梦到了自己的亲哥哥竟然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毒杀了父亲和他。他死的时候腹痛剧烈,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为了保命先他动了手。而负伤累累的常联听到异动来救他,却被哥哥一剑刺死。 他变成了鬼,看到哥哥拎着他和父亲的人头献给皇帝,被封为西北王。他想要报复,却发现只能吓唬吓唬,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哥哥还请道士把他和父王打得魂飞魄散。 他醒来后,梦中的一幕幕盘旋在脑海里,想到晚上哥哥知道自己偷袭进城后的所作所为,愈发愤怒。 提剑就喊上他的亲信冲进他哥哥的帐篷。而他哥哥也刚从梦中惊醒,梦里的一切他也记得清清楚楚,见弟弟主动来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从天意。 两人的剑术都是同一个老师教授,打得难舍难分。 而支持他们各自的人马,都做了类似的梦,知道今日世子和郡公之间必然是你死你活的一战,纷纷陷入混战之中。 而浏阳王在帐篷里面色沉重。 因为他惊醒后,正准备命他的亲信去把嫡长子捆起来,却听到有人来报,两个儿子二话不说提剑打得你死我活,各自的人也跟着打起来。 浏阳王以为是嫡次子在为晚上哥哥告密的事情报复哥哥,便带着人出了帐篷。 “你们通通都给本王住手!” 浏阳王一声怒吼,气势十足。 混战着的人有的人听命停下了手里的刀剑,却被不讲武德的人借机砍了几刀。 世子和郡公还是打得不可开交,都在朝对方下死手,谁都不想退。 “你们两个孽子都住手!” 浏阳王拿着一支火铳对准了他们二人,“再不听命住手,本王按军法处置,两个一起打死。” 嫡次子情急之下喊道,“父王,世子他要杀了我们,自己当西北王!” 第524章 走着瞧 浏阳王嫡次子李北向的这句话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湖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握紧了手里的刀,感到了透骨的寒意。 同样震惊的还有浏阳王,他的身子甚至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尽管瞬间控制住,几乎微不可见。 他害怕儿子一语成谶,令梦境变成现实,动摇军心,横眉怒道: “住口!把他们两个都给我绑起来!” 嫡次子努力挣脱束缚,着急地喊道,“父王!儿臣说得是真的。他们都梦到了!” 嫡长子李北志有些心虚,但气场上绝不服输,“父王!儿臣是冤枉的。他才是狼子野心,想要先下手为强。” 浏阳王目光快速地在两个人脸上移动着,狠狠地说道,“把他们的嘴给用布堵上!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本王散了,各自归位。” 众人恶狠狠地看着方才互砍的人,彼此都不服气。 个个眼里都写着三个字:“走着瞧!” 因为二子夺嫡,彼此间迟早都是你死我活。 上一辈的历史经验摆在这里。 有浏阳王镇场子,众人虽有不服气,却不敢造次,纷纷在夜色中散开,心照不宣地怀着对彼此的戒心和敌意。 浏阳王目光阴沉地盯着火光中散开的人群,心情复杂。 军心不稳是战场大忌。 如今竟然直接离心离德,各自为战。这仗恐怕打不赢了。 一时间感觉己方大为被动。 浏阳王沉默着走进了自己的帐篷,后面押着两个儿子。 即使已经被绑起来,赛上了嘴巴,两人还是一边走,一边互相使阴招,不是试图横扫,就是偷袭踢裆。 进了帐篷后,浏阳王坐下来沉默着喝茶,把两个儿子晾在地上跪着。 喝了会茶后,浏阳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两个儿子。 阴寒之气令他的两个人儿子身上发冷不敢动弹。 每个人赏了两个大耳刮子后,浏阳王命人扯掉了他们口中的布团。 浏阳王负手凝视着前方,压着怒气问道,“你们两个说说怎么回事。” 嫡长子委屈地说道,“父王,二弟他大半夜闯进我的帐篷,提刀就砍我!” 虽然梦得很真切,但终究只是一个梦,总不能因为一个梦,父王要杀他吧?! 嫡次子想到梦里自己化成鬼还被打得魂飞魄散,不仅委屈还很生气,大声嚷道,“父王,我梦到大哥他杀了父王和我,拿着我们的人头去投降领赏。还有,我们做了鬼,他都不放过,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 嫡长子怒道,“荒唐!你从小脑子就不正常,如今越发不正常了。梦是梦,是假的!你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难道梦里杀了人,现实中还要服罪吗?荒唐!” “够了!”浏阳王听到两人的话,越听越惊,越听越气,猛地一甩袖子,转过身,盯着自己最为器重的嫡长子,“李北志,本王也做了同样的梦。你该作何解释?” 浏阳王的目光简直要将儿子给撕成碎片。他只是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显然不可能仅凭一个梦就杀了嫡长子。 嫡长子感觉头顶上响起一声惊雷,震得他脑子发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杀人,就算是弑父杀弟,那也只是梦里。梦里杀人如麻,为所欲为不是常有的事吗? 现实中他还什么都没干啊!总不能因为一个梦,就要杀了自己吧? 这简直是荒唐! 嫡长子急得面色涨红,结结巴巴地分辩道,“这......这儿子该如何解释?解释不了啊。梦这个事,谁都没法控制。今天梦见这个,明天梦见那个。都没个定性。又不是想梦见什么就梦见什么。” 浏阳王紧盯着嫡长子的眼睛,仿佛要挖开他的心,剖开他的肺,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所以,你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是不是?” 嫡长子垂下头,撒了谎,低声说道,“我回去后睡得很熟,什么梦都没有做。” 反正他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做梦的事。只要打死不承认,父王就没法拿他怎么样。 但对于了解长子性格的浏阳王来说,他知道长子睁眼说瞎话撒了谎。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犹疑的目光看向帐篷里唯一的亲信,“你昨晚梦见了什么没有?” “回主人,我一直没有合眼,没有做过梦。”这个场合,亲信自然懂得要睁眼说瞎话,谁也不得罪。 浏阳王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亲信。 自己和嫡长子的亲信都不会说实话,只有嫡次子的人才会说实话。 浏阳王想明白其中的道道,就喊来几个嫡次子的人。一开始支支吾吾的,后来浏阳王许诺,不管梦见了什么,都赦免无罪。嫡次子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也跟着一起催促着他们说。 结果几人一合计,做的梦还真大同小异。 吓得嫡长子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脸惶恐地哀求道,“父王,您千万别信了小人之言。他们都是串通好了,让我们父子离心离德,好趁虚而入。天地可鉴,儿子向来孝顺,绝对没有忤逆之心。父皇莫要被小人所蒙蔽。” 浏阳王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不耐烦地说道,“本王自有决断。事出反常必有妖。请军师来。告诉他,本王要进行龟卜之事。” 军师的经历颇为传奇,名为王知秋,琅琊人,从小是个孤儿,被一个道观收留,从此能断阴阳会看风水,知晓身后事,后又服兵役,是位奇才,多次取得以少胜多的胜利。 在一次战役中率先冲锋,意外受伤,被当时的参军所救,伤好后引荐给了浏阳王。 浏阳王开始当作普通幕僚对待,但王知秋多次见解独树一帜,却偏偏预判精准。浏阳王渐渐被其才智所征服,多年后拜为军师,对其十分信赖。 嫡长子听到父王的话,面露绝望和担忧,不自觉地流下眼泪,哽咽着说道:“父王,你一定要信我。定是有人要离间我们父子三人。” 他明白父王虽然没有明说,但一颗怀疑厌恶的种子已经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忽而想到父王找的攻城借口,嫡长子仰头盯着浏阳王说道,“父王,此事蹊跷,定有妖怪做祟,说不定就是那妖女通过妖术在迷惑人心。父王,我们就按照您说的‘清君侧,诛妖妃’起兵,杀了那妖女!” “蠢货!” 浏阳王一脚猛地将嫡长子踹翻在地。 嫡长子痛苦地捂着肚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刻意讨好父王,为何反而被打。 嫡次子则一脸幸灾乐祸,嘲讽地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女,你有什么证据?因为她预言皇上大获全胜?大哥,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嫡长子怒视着亲弟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越想越气,莫名其妙地被扣了个屎盆子在头上,还翻不了身了。 嫡次子想到梦里的场景就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杀父王之心吗?有本事你以死明志啊。” 嫡长子掷地有声地说道:“父王英明神武,绝不会信一个莫须有的梦!” “如果真是莫须有,为何这么多人都梦见了?”嫡次子毫不示弱地讥讽道。 浏阳王心中有隐隐的慌张,怒道:“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要算账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得把这件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话之间,亲信来报,军师已杳无踪影,留下书信一封,锦囊三个。 第525章 锦囊妙计其一 浏阳王心底闪过隐隐的惊慌,怒道:“够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要算账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得把这件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话之间,亲信来报,军师已杳无踪影,留下书信一封,锦囊三个。 嫡长子心中钝痛不堪,一时之间竟无法说出来话,仿佛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因为他明白,在这样的猜忌之下,他只有一条路可以活命:像梦中那样弑父杀弟。否则或早或迟被父王反杀。 他仰望着父亲,感到呼吸困难,眼中含泪,哽咽着说道,“父王,你一定要信我。” 在此时浏阳王的眼里,嫡长子肉嘟嘟长着麻子的脸委实面目可憎。 浏阳王对着两名亲信使了个眼色,“去外面守着。” 他沉默着从信封里抽出信纸,只有薄薄的一页。 “感谢王爷知遇之恩,从此一别两宽,两不相欠。此时打开第一个红色锦囊。待摄政王白天邀请你进城之前打开第二个紫色锦囊。实在走投无路时再打开第三个金色锦囊。切记不可提前偷看,否则会被反噬。” 浏阳王从亲信手中拿起红色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纸条,“即刻领大军至紫荆关抗击鞑靼,可保全二子。” 浏阳王将纸条攥在手中,思考其中的关窍,权衡如此做的利弊。 “父王,军师的锦囊里写了什么?”嫡次子好奇地问道。 浏阳王掀起眼皮,盯着嫡长子看了会,又盯着嫡次子看了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此梦之后,嫡长子和嫡次子之间的矛盾就摆在明面上了。 在此以前,他为了激励嫡次子上进,确实多次暗示嫡次子,自己哥哥身体不好,只要他肯建功立业,自己就可能会把爵位传给他。 而且从感情本身,他更喜欢嫡次子,不仅长得更像他,而且脾气性格都很像。 假如不采取任何措施,那么必定以后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军师的计谋就是令两人均立有大战功,以战功为他们封王封爵,不必承袭自己的爵位。这样三个人之间必有死伤的局,就给破了。 就像被烧沸了的茶壶,里头水汽蒸腾,只要揭开茶盖,就会喷薄出来,但也就安全了。 浏阳王凝视着嫡长子的眼睛,怀着复杂的情绪,将手中的纸条先给了他。 嫡长子一愣,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 “父王!”嫡次子着急地喊道。 心想,父皇还是偏心,任何东西都是先紧着给大哥。 “有你看的。”浏阳王从恭敬的大儿子手中将纸条取回后,再给了二儿子。 嫡次子看完之后拿着纸条疑惑地问道:“父王这是何意?为何要去紫荆关凑热闹?” 浏阳王背着手淡声说道:“世子你说说看。” 世子此时很纠结。 如果表现得太优秀,父亲说不定更加忌惮他。如果表现太蠢笨,父亲说不定更加不喜。 总之左右为难。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军师的意思应该就是字面的意思,去紫荆关勤王护驾,可化解此次灾难,保全所有人的平安。” 对其中放弃谋反的含义点到为止。 此时兵临城下,却要放弃到手的皇位,浏阳王望着不远处点着火把的城墙颇有些不甘心。 语意不明地追问,“为何去紫荆关就可以化解灾难?” 世子硬着头皮答道,“一来,可以支援皇上,坐实勤王护驾之名,谋反之名就不存在了。二来,我和二弟皆可通过军功封爵。三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样的搭配自古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可以化解诡异梦境造成的猜忌。” 浏阳王的眉头舒展开,点点头,“说得好。” 嫡次子一听着急了,“可是父王,假如我们真去勤王护驾,我们暗中招兵买马筹谋了几年,这都已经到了城下了,岂不是白忙活,为他人做了嫁衣。那些蒙古兵可都是精骑兵,又有火器。我们招募的这些兵马哪里打得过啊!只怕到时候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番话说到了浏阳王的心坎里。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皇城,感到一阵的剧烈的心痛。 先帝做皇子时样样都不如他,却继承了皇位,仅仅只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浏阳王就是很不甘心。 嫡次子察觉到父王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摸对了路子,幽怨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昨晚大哥非要拦着我,怕我抢了功,此时怕早就跟着猛将常联杀进皇宫,父王已经黄袍加身,君临天下了。” 嫡长子费尽脑汁好不容易赢得了父王的一点好感,生怕父王中了弟弟的奸计,激发心中的贪念,强行攻城,连忙说道: “父王明鉴。哪有那么容易就攻进皇宫?京城里兵力没有十万也有五万。我们也不过二十万大军。 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各个门都加强了防守,之前我们在城防上安排的暗桩基本都被连夜清理掉了。 这说明肯定出了内奸。或者有人暴露后被行刑后招供。常联却那么容易就闯进去,说不定是对方设的陷阱,就等着我们贸然跟着闯进去,然后关起门来杀。” 这些浏阳王昨天对常联做出处罚时他就已经考虑。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容易被一小撮人就攻陷了,很像是个陷阱。但又禁不住会被二儿子假设出来君临天下的场景所打动,心中有些气恼。 浏阳王负手点了下头。 “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先各司其职,等本王号令。诸多兄弟之间,你们两个最亲。梦都是虚的,作不得真。不必再为一个莫须有的梦大动干戈。若再被本王发现你们私底下斗来斗去,本王就把你们的母妃给废了,另立他人。” 嫡长子心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直接从根子上解决他们兄弟相残,把他们两人利益捆绑在一起。今晚怪梦的事情就算是到此为止,尽管今晚扎进的这个刺在三个人心里恐怕一辈子拔不出来,迟早会兵刃相见。 这倒是对自己有利。 嫡次子着急地问道,“父王那我们还去紫荆关吗?” 第526章 浏阳王也不是吃素的 浏阳王眉头微皱,此时方显出岁月的痕迹。 沉吟后方道,“待傍晚后再做打算。军师料定摄政王会以祭拜太后的名义邀请我们进城。我们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主动要求拜祭太后,让他们琢磨不透,自乱阵脚。” “父王,我们若是进城,岂不是瓮中捉鳖。”嫡次子疑惑不解地望着父亲。 浏阳王嘴角抽动了下。哪有自比王八的。 默了默说道,“你们二人当中留一个在外面。就怕他们不对我们动手。如果被扣押或者是被迫害,在外面的人就以‘诛杀奸臣,营救父兄’的名义攻进城里。” “父王,就让儿子留在外面断后。”嫡次子自告奋勇地说道。 “断后”二字,听得浏阳王心里咯噔一下。他有些迷信。断后断后,岂不是要让他断子绝孙? 可让他现在奔赴紫荆关援助皇上,他又做不到。 在浏阳王的心中,嫡长子留在外面最佳。 毕竟嫡长子从小身体不好,形象不佳,性格平日有敦厚温和,令人感受不到威胁,不至于做出些铤而走险的冒进举动。不似嫡次子继承了自己的心狠手辣。 但昨晚的梦令他有了芥蒂,“好。就北向留下。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嫡次子,“这是你选的,就要承担留下的重任。” 嫡次子喜上眉梢,挺直胸膛说道,“没问题。父王,交给我吧。” 嫡长子心知肚明父王潜意识里的猜忌,为了避嫌,自然万事遵照父王安排,便什么都没说。 浏阳王此时又觉得嫡长子更稳妥,心思更缜密深沉,次子未免粗糙轻浮,可能不堪大任。 他从托盘里拿起另外两个锦囊揉搓着。 “父王,要不全部打开看看?”嫡次子眼神明亮,主动问道。 虽然五花大绑,双手被捆在了后面,但父亲此时明显偏向自己,说话间明显带着几分兴奋与好奇。 浏阳王深吸了口气,还是放下了锦囊,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 基于军师此前神奇的经历,他对于军师信中的警告存了几分敬畏之心。 命嫡次子将两名亲信放叫进来后,浏阳王对着亲信吩咐道,“你们一会儿下手注意不要太重。好了,把他们两个拖到帐篷外面去。” 嫡长子怔了怔,脑子一转,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嫡次子也愣住了,老父亲为何这么说,这是要挨揍了吗? 两人被拖出帐外后,浏阳王命下属将人聚集起来,郑重地宣布: “家有家法,军有军规。郡公李北向目无军纪,不尊法度,主动挑衅世子,挑起械斗,按照军法罚六十鞭; 李北志身为先帝亲封的世子,本应成为全军表率,却平日疏于训练,武艺平庸,既不能制止弟弟,亦未能阻止众人械斗,任局面失控,依照军法罚四十鞭。 希望二人引以为戒,不可再犯。大战在即,两人先各自领罚半数。剩下半数,择日补齐。 从现在开始,严肃军纪,凝聚军心。若再有内部争斗者,无论是谁,一经查实,统统以军法处置,绝不姑息。都听明白了吗?” 浏阳王的话令全军肃然,体会到了浏阳王的令行禁止的严明果断,立即齐声响亮地答道:“听明白了!” “啪啪”清脆的皮鞭声响起来,两人似乎很是忍耐,几乎没有怎么叫唤,李北志则是闷哼着,李北向会偶尔啊啊地惨叫几声。 不多时,两人衣衫皆被染红。 李北向这才明白了父王方才命亲信下手轻点的意思。皮鞭声听着响,确实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其实并没有多重的伤,不影响行动。 但为了配合演出这场戏,他得装出来痛苦难当,却又隐忍负重的样子。 而李北志则猜出了父亲的用意,借力打力,一举多得。 通过将他和弟弟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体现了他赏罚分明,没有偏袒。既可以借此契机整顿强化军纪,还可平息因怪梦造成的人心离散对立。 同时还可以天亮后,如果被摄政王邀请进城拜祭太后,还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弟弟在军营休养,到时候就可以父兄未还借机攻城。 紫荆关父王肯定不会去了。 但李北志有种不祥的预感。 撇开传闻中,慈宁宫天降祥瑞、太后大殓仙鹤齐飞这些瑞相。 从魏王和平西王两大势力三天之内被诛杀,陈相被快速指认为谋逆奸臣来看,圣上完全被奸臣所包围,身边的人恐怕已经到了分不清敌我的地步。 圣上却能快速地各个击破,突破包围圈,连连取得胜利。说明圣上的个人实力和识人用人的能力皆超群,追随支持圣上的人绝对不少且都不是平庸无能之辈。 最重要的是,天道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他们和父王都不是天选之人。当今圣上才是。他们但凡谋逆,绝对会是平西王一脉同样的下场,被斩草除根,诛杀殆尽。 他立马做出了决断。 在帐篷内上药之时,吩咐自己的心腹安排好了自己离开后的一切。同时偷偷派人返回封地,护送刚刚被发现怀孕的侍妾和婢女离开,为自己在世间留下血脉。 然而他的这一切都在嫡次子的监视之下。 被派回去封地的人迅速被嫡次子拿下,宁死不屈保守机密后被灭口。但嫡次子猜出了哥哥的用意,已经派出了另外的人马返回封地计划秘密杀害嫡长子的妻妾和子嗣。 这一切都在浏阳王的秘密监控之中。令他对嫡长子的心态愈发的复杂。 嫡长子的做法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这种给自己在找退路的做法恰恰刺激到了浏阳王敏感的神经。 因为浏阳王冷静下来后,也捏着锦囊反复思量过。嫡长子能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对谋反成功的可能性产生了怀疑。 却又放不下谋反的执念,他无法放弃,咽不下从小到大输给先帝的这口气,无法控制对皇位至高无上权力的渴望。 就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中,天不多久就亮了。 亲信禀报,摄政王派人送来了书函和符节,特意迎接远道而来、勤王护驾的浏阳王及世子、诸位王子进宫拜祭太后,叙旧慰问。 摄政王命来使退下后,打开了军师留下的紫色锦囊。 第527章 入宫见摄政王 紫色锦囊里的纸条写着:“王爷与嫡次子进宫,由嫡长子领军去紫荆关支援。可保二子。” 还以为军师有什么高招。 浏阳王直接将纸条揉成一团捏在手心,心中颇为不忿。 这不就是应了梦里的情况,将二人质押在宫中,嫡长子以他们二人的性命求得富贵,还用你教? 而且已经决定留嫡次子在城外接应,岂能朝令夕改?! “传本王之命,令世子在帐外等候,一起进宫。” 浏阳王深吸了口气,换上斩衰,站到铜镜前仔细整理了仪表,理了理心情,正要大步流星走出去,却又忍不住临时折返回去,取到一个小瓶子揣在兜里,里面装着致命的毒药。 空气潮湿,光线亮堂,今日该是个晴天。 “参见父王。”换上了斩衰的嫡长子向他小心翼翼地行礼问安。 浏阳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软声音,慈祥地说道,“走吧。本王进宫。” 又严肃地吩咐其他人,“本王现在跟世子进宫面见摄政王,拜祭太后。军中事务交由本王嫡次子李北向便宜处理。你们一切行动都听郡公号令。” 浏阳王正要上李北弘派来的豪华马车,派来的使臣连忙作揖说道:“启禀王爷,小臣奉摄政王之令迎接王爷与二位世子入宫。小世子也在迎请之列。” 浏阳王看了眼嫡次子帐篷的方向问道,“小世子他如何了?怎么不见他来?” 旁边的侍从立马答道:“小世子疼得一直没睡,上了药刚刚歇下。” 浏阳王斜睨了使臣一眼,“此事,本王自会跟摄政王交代。带路吧。” 又看向侍从,“照顾好小世子,若有任何问题,唯你是问。” 侍从唯唯诺诺应下。 车夫扬鞭,走了几步又被叫停,浏阳王掀开侧帘,探出头来恋恋不舍地张望着临时扎下的军营,还有站在原地呆呆望着他的侍从,扬声吩咐道,“去本王帐篷里把治伤药拿给小世子。” 侍从立马疾步跑过来,对着马车拜了三拜,“王爷请放心。手下这就去办。” 浏阳王垂下眼皮,放下了车帘。 马车在有些泥泞的路上跑起来,浏阳王半阖着眼闭目养神。嫡长子则不时地打量着窗外闪过的树木。他知道弟弟已经杀了他派出的第一拨人,父王知道弟弟干的好事,还知道父王会睁只眼闭只眼。 他临出发之时派出了第二队人抄近路往回赶,因为此时必然是嫡次子最得意最放松的时刻。 但他从出发前的蛛丝马迹来看,仿佛有些不妙。或许父王在谋算着在宫里借着毒死他,嫁祸于摄政王,然后趁机发怒杀了摄政王。然后弟弟在外面攻城,里应外合,就能谋反成功。 可如果父王要害他,他即使明白这里面的阴谋,暂时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怀孕了的妻妾尽快离开,留下他的血脉。 他悲伤地凝视着手心,想到离开封地前,牵过的那双柔软的小手,耳边想起一岁稚子的奶音,“爹爹,爹爹......” 又攥起拳头,仿佛握住了那只小手。 他心中生出暖意和力量。他有要保护的人,他不能死。 ...... 李北弘站在高台上,眺望着宫门的方向,静静等候。半响后才问道,“怎么还不见皇叔来?你们有没有派宫内最豪华最宽敞的马车去接?” 身旁的内监毕恭毕敬地答道:“回摄政王,已经安排。” 说话之间,马车出现在视线尽头。 “启禀摄政王,前方就是接浏阳王的马车。” 待马车近了,王爷和世子皆下了车。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傲然而立,身着斩衰,碧玉束冠,面孔与先帝十分相像,浑身上下都透出英武霸道之气。 浏阳王的眼睛异常锋利,陪同李北弘接待的众官,不由自主地稍稍低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就连李北弘也合了下眼睛,再猛地睁开,才可以恢复淡定。 而他身边的男子跟他一般身高,只是身材很胖,白净的脸盘子很大,腮帮子鼓鼓的,上面点缀着几颗清晰的麻子,透出一股仁厚笨拙之感。与浏阳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李北弘从高台上一步步地往下走。陪同的官员也跟着在身后的两侧。 一排人气势磅礴,对站在台阶下方的二人造成了强烈的压迫感。 李北弘走到台阶下时,不再走过去。而是等着皇叔二人走过来。 浏阳王自然是有政治经验的老江湖。不管身边的内监怎么催促,都不迈步子,负着手站在原地。 嫡长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王,摄政王领着百官在前面等。我们快上前去吧。” “本王就在这里等。”浏阳王冷冷说道。 嫡长子小步跑上前给李北弘行了个礼,谦恭地说道,“参见摄政王。我父王他初来京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故而等在原地。求摄政王恕罪。” 嫡长子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令所有人能听见。 李北弘眯着眼打量着自父皇殡天后再也没有见过的皇叔,对身边的内监吩咐道,“还不快宣姜太医去殡宫。莫要让皇叔久等了。” 说完,领着众官大步向浏阳王走,气势凌人。 李北弘在皇叔前站住,“皇叔觐见,有失远迎。望皇叔海涵。” “一年不见,贤侄竟从闲散王爷成了摄政王,令人刮目相看,可喜可贺。”浏阳王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 “皇叔不远千里而来参加太后的祭礼,本应早日迎皇叔进宫。只是担任摄政王后,丧仪事务繁忙,怠慢之处,还望皇叔多多担待。”李北弘谦恭地行了个礼,客气地说道。 浏阳王回了个礼,连忙说道,“哪里哪里。本王也是刚到京城。听闻太后与皇后同时殡天的噩耗,本王深感痛心。” 李北弘客气地说道,“皇叔封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辛劳。本王现在就领皇叔去祭拜太后。” 接着,浏阳王与世子一人一顶软轿被送去殡宫。 世子李北志进轿子之后,发现座位上有封信。 打开来,里面写了三句话。 第528章 决战紫禁城 “若想活就揭发浏阳王谋反。我们都做了同一个梦。” 世子看完后,就将信纸揉成一团吞了下去,差点把他给噎死,猛咳了几声。 浏阳王在软轿的位置上同样看到了一份信。 信里写着,“若想活,派亲信召嫡次子入宫。” 浏阳王面色大变,怒火滔天,将信纸撕了个粉碎。 如果将嫡次子召入宫,岂不是就是关门打狗,坐以待毙,将精心谋划多年的人马悉数上交? 方才对方让他跟嫡长子分开坐两顶软轿,他没有想太多。 此时方知,这一切都在摄政王的谋算之中的离间计。想必世子那里也会收到一封信。 浏阳王将自己代入李北弘的位置,思考该如何写这封信,才能达到成功挑拨离间的目的。他一下子就将信的内容猜了个大概。 下了轿子,到了殡宫,嫡长子恐怕就会像梦里那样会当场举报他试图谋反,有可能当场杀了他;也有可能会将他关入诏狱,待皇上回来后发落。 现在是嫡次子守在城外,收到哥哥叛变,他被关入狱中消息后,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攻城。即使摄政王拿自己的性命要挟,恐怕丝毫不会动摇他的决心。这一点倒是很像他。 因为嫡次子不像嫡长子宅心仁厚,而是跟他自己一样,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好不容易有了名正言顺谋逆的借口,怎么可能会退让? 浏阳王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若是嫡长子留守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嫡次子恐怕几乎没有。 嫡长子要比嫡次子沉得住气,对登基做皇帝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比如他可能会主动找李北弘谈判,或者直接开赴紫荆关联合袭击鞑靼迂回救人。总之不会把宝都压在造反谋逆上。 浏阳王顿时感觉事情十分不妙,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看到朱红的宫墙,忽而感觉有些心慌。 “停轿,停轿!”浏阳王喊道。 但是轿夫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浏阳王掀开车帘一看,一名锦衣卫手持绣春刀转身沉默地看向他。两旁是高高的宫墙。 他身上藏了把匕首,用作防身用。此时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放下帘子缩回了轿子。 思索了片刻后,打开了军师留下的第三个锦囊,金色锦囊。 “召嫡次子进宫,主动交出兵权,服毒自尽。可保二子。” 浏阳王捏在手心,满是愤怒。 这是他最不甘心的结局。 他后悔昨天凌晨没有直接攻城,非要为谋逆找个什么狗屁合法借口,应该先攻下来再说。 但也是天公不作美,昨晚一直下雨。用于攻城的先进火炮都用不上。京城修建得十分牢固,易守难攻。他们在雨夜强攻并无胜算。但总归可以拼命一试。 不会像此时这样陷入囹圄。 不行。他不能服输。 就算嫡次子攻城谋反失败,只要奋力一搏过了,假如结果就是失败,他认了。 他用匕首削了一小撮头发放进金色的锦囊里。 到了殡宫门口时,李北弘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一副踌躇满志的姿态,像是猎人在等着猎物跳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浏阳王面无表情地望着殡宫里已经烧成断壁残桓的主殿,眼前仿佛浮现出平西王谋反当日这里的激战场景。 李北弘一脸关切地问道,“皇叔可是身感不适?太医就在内殿候着。” 浏阳王肃然地摆摆手,“不必。拿着本王的信物,召本王的嫡次子进宫。本王此前还是太娇纵了他。太后娘娘殡天,他纵容受伤还是应该克服困难前来拜祭。” 说完他把金色的锦囊交到李北弘手里。里面的字条当然已经被他吃掉。 “皇叔放心,侄子这就安排。皇叔有这份心,先帝在天有灵,定倍感欣慰。”李北弘试着紧压金色锦囊,试图凭借手感判断里面的东西。 但似乎并没有纸条。 李北弘将锦囊交给了毛玉良,由他检查锦囊并安排人送去城外驻扎的军营。 抬头看向浏阳王右后身侧的世子,目光的锐利令世子猛地一惊,他知道自己人生最关键的抉择到了。 他深呼吸,咬紧牙关,想到自己一岁的小儿,心一横,冲上去挡在李北弘身前,“摄政王小心!我父亲他意欲谋反,我弟弟在外面照应。” 李北弘嘴角勾起淡淡一笑。 没想到昨晚梦里那一幕竟然成了现实。 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兄对鞑靼大获全胜,真地捉住了蒙古大汗欢欢且尔,即将班师还朝? 浏阳王则又惊又怒地盯着自己的嫡长子,眼中除了怒火还有微微湿意,心底作痛。 他要传位之人,竟然背刺出卖他! 浏阳王怒目圆睁:“胡说八道!本王今天杀了你这个污蔑本王的逆子。” 猛地朝嫡长子扑去,手中的匕首毫不犹疑地刺向他的喉咙。 侍卫们纷纷拔刀,刀锋出鞘,发出一声铮鸣。 在所有人以为嫡长子必死无疑时,浏阳王的匕首瞬间偏转,刺向李北弘。 然而还未刺到,却已经被人捏住手腕上的麻筋,手中的匕首脱落在地。 “made!” 浏阳王暴怒的同时,拿出一个小瓷瓶,上面有一根长长的引线。 他挺起腰杆,手持引线,一脸同归于尽的表情。 “瓷瓶里是新式炸弹。只要我拉动这个线,就会爆炸。要死大家一起死。” 包围浏阳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基本都见识过这种瓷瓶炸弹的威力,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都是你们逼我的!”浏阳王恶狠狠地说道。 “本王本来是勤王护驾,要带着人马去杀鞑子的。本来没有想反叛。是你们,是你们逼着本王现在反叛。你们使用离间计,离间我们父子,丧心病狂地威胁世子污蔑他亲爹,逼得我们骨肉相残。你们都该死!” 李北弘推开世子,站在浏阳王身前,故作轻松地说道: “皇叔怎么会反呢?皇叔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定然不会谋反。世子和皇叔之间,我当然相信皇叔。皇叔不如把瓷瓶放下,我们好好说话。” 浏阳王冷笑一声,死死地捏着瓷瓶,没有说话。 突然有个侍卫匆匆地跑进来,在李北弘耳边汇报情况。 李北弘抬眸注视着浏阳王,嘴角噙着笑说,“如果你放下瓷瓶,本王许诺保你两个儿子一命。如果非要同归于尽,皇位还是我哥的,我对皇位没有兴趣。但你全族包括你儿子孙子都得给你陪葬。” 浏阳王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和怨毒。 “你又不是圣上,如何能担保本王的两个嫡子不会被赐死?” “爱信不信。”李北弘冷了脸子,既然翻脸,干脆连皇叔都不叫了。 浏阳王心中一沉,生出楚霸王自刎于江东的悲凉与愤怒。尤其是眼前壮实的大高个子,挡在别人站前的,是从小悉心栽培的嫡子。 第529章 世子的后手 浏阳王想到嫡次子谋逆的渺茫希望,他决定豁出去。 要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以自己的鲜血去成就嫡次子,成就那个年轻的自己,这是他一生的执念。 左右不过是赌上一条命。 即使他今日不动手,新帝今后必然也容不下他们这一脉。 浏阳王抿紧嘴唇,装作很绝望颓废不得不放弃的样子,“好吧。本王输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如释重负。 李北弘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斜睨了朱大统领一眼,又紧盯着浏阳王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 他不相信皇叔会就此轻易认输,相反会鱼死网破,禁不住提醒道,“小心有诈!” 朱大统领反而带着手下向前两步,做好生擒浏阳王的准备。 就在这一瞬间,浏阳王猛地睁大眼,拉动引线,拿着即将爆炸的瓷瓶扑向李北弘。 千钧一发之际,世子挡在李北弘身前,朝父亲扑过去,打掉他手中的瓷瓶,将其扑倒在地。 而瓷瓶在爆炸前的一瞬间掉在地上碎裂,明显地降低了其冲击力,但是弥漫出一股黄色夹杂着红色的烟雾,里面剧毒的药粉喷洒弥漫出来。 “有毒,快走!”慕容池掩住口鼻扯着李北弘的袖子往远处跑。 浏阳王已经提前服下解药,所以丝毫不受影响。 世子被瓷瓶炸伤且已中毒,脸上糊上了鲜血,却以二百多斤的身子在父亲身上,声音微弱地说道,“父王收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圣上是天选之人。我们不是。” 世子的话,正说出了浏阳王最心虚之处。 今日就算与李北弘同归于尽,弟弟李北向就算攻进了京城,依然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要面临与皇上决一死战。倒时候真能打败作为正义一方、从少年时就开始征战沙场的皇上吗? 浏阳王耳膜生疼,也被炸伤。 原本有一瞬间的本能,打算把解药给世子,但这一丝温情被这句话所迅速击碎。 他脸色涨红,抽出袖中匕首抵在儿子的腰间,恼怒道,“让开!” 世子却吐出大口鲜血喷在浏阳王的脸上,然后身子一软,彻底趴在浏阳王身上。 浏阳王抹了把脸上,看到一手鲜艳的红色,心中又痛又怒。 他猛地推开世子,从地上站起来,周围二十米以内已经无人。 因为中毒,离浏阳王最近的六名官员已经倒地不起。其他没有倒地的早就撤退到安全位置,部分中毒深的,已经被接进内殿由太医进行紧急救治。 “放箭!留他一条性命。” 随着朱大统领的一声令下,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向浏阳王,却都只射中他的四肢。 生杀予夺之权要交给皇上,等皇上回来后再审问。 浏阳王看穿了朱大统领的打算。箭头和手臂皆已中箭,他忍住剧痛,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毒药。 手里拿着一柄匕首,扭头看了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嫡长子,心中百感交集,被背叛的痛苦弥漫在喉头,感到一阵甜腥的苦涩。 他吞下了一粒毒药。 捂住胸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不以为意地擦了擦嘴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后,忽而变得悲凉,又吐了几口鲜血出来,不过这次有了一些暗红色。 就在众人默然时,他突然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匕首朝李北弘猛地投掷过去。 因为过于突然,而浏阳王臂力非凡,寒光一闪,那匕首竟然扎入李北弘李北弘右侧肩部处,只剩镶嵌有金蟒的图案的刀柄在外,鲜血迅速涌了出来,打湿了洁白的斩衰。带得李北弘往后踉跄了下,还好被人扶住。 可见力气之大。 “摄政王!”惊呼声响起。 李北弘痛得吸了口冷气,吩咐道,“朱大统领,交给你了。” 说完被慕容池和孙尚礼架着两个胳膊进了殡宫内殿疗伤。 “放箭!”朱大统领一声令下后,箭矢再次如雨般地朝浏阳王射去。 浏阳王连连口吐鲜血后,踉跄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眼看就要直直地坠落在世子的头上,压住了他的脸。如果这样的话,世子的脸一定被扎入浏阳王背部的箭矢戳得稀烂。 浏阳王扭头看了眼世子,愣是扭转身避开了儿子,倒在了他的身边。 颤抖地伸出手来,摸了摸世子的头,嘴唇抖动着,吐了一大口鲜血后停止了呼吸。 即使没有听军师的三次计谋,恐怕会落得个灭族的下场,他落子无悔。 浏阳王知道嫡长子的孝顺是真的,不想全族跟着一起死也是真的。 只是,父子兄弟没得选。 还好,总归不像梦里。从此黄泉路上父子相伴不寂寞。 浏阳王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周围未受伤之人人紧盯着浏阳王,静静地等待他死透。 而浏阳王嫡次子那边,李北弘就等着他攻城谋逆,这样才好名正言顺地诛杀。 嫡次子果然在确认浏阳王进城后不久,就不顾身上的伤口,派自己的亲信整理军队,亲自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许以丰厚的军功赏赐和阵亡抚恤后,打着“诛奸臣,救父兄”的口号攻城。 这一次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造反理由。 刚好今日雨停,太阳都出来了。 李北向认为这是天降吉兆。下令各种攻城的火器上阵,先锋队抢搭云梯,弓箭手射击城墙上的守军。 然而这一切都在政务院的预料之中。 反击叛军的手段简单粗暴,除了火器,就是巨石,令李北向这边损失惨重。 但李北向阵前督促,火器加人海战术,继续发动激烈的猛攻。 李北弘这边派出一位声音洪亮有力,胆识过人的守将站在城门上劝降。 站在高高城墙上往下一看,密密麻麻一片,各种火器直怼着自己来,口中还喊着“冲啊”、“杀啊”的口号,心里素质不过硬的话,当场腿软说不出话的也是常有的事。 这位守将是朱晟晔的心腹之人王浩,得力干将,不是一般人,他深吸了口气,大声喊道: “摄政王有令,凡是缴械投降者赦免死罪,凡是谋逆者诛九族,凡诛杀叛贼李北向,取其头颅者封为正千户,赏赐百两黄金!” 前面是威慑,后面是诱惑。 眼看军心动摇,李北向手下大将常联坐在马上挽弓射向王浩。 坐下突然宝马受惊,不听常联指挥,在攻城士兵中间横冲直撞,造成不少死伤。 眼看就要登上城墙的云梯也被冲散,垮了下来。 常联勒住缰绳,轻声唤着马儿的名字,试图对其进行安抚,却毫无用处,毫无章法地四处疯狂乱撞,就像发了疯一般。 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趁着马儿速度稍微有所降低之时,从疯狂奔跑的马匹上跳了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顿时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剧烈地疼痛。 这时常联才发现,马肚子上被扎入了把匕首。这匹马跟随他有三年多了,十分坚韧勇猛,与他很默契。断不可能在战场上发狂。除非匕首上提前浸染了可令马发疯的药物。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这匹他最心爱的马朝他飞奔而来,他满怀欢喜地以为马恢复了神智,是来找他的,却被马踩踏在腹部上,在一阵剧痛中狂吐了几口鲜血,满怀忧虑地看向李北向马车的方向,身子软了下去。 而李北向此时也被一把剑刺入了心脏,在绝望中死去。 杀死他的是世子李北志的心腹祝由喜。 手起刀落,拎起李北向的头颅走出了马车。 当祝由喜当众举起李北向的头颅,掷地有声地宣布,“全军听命,停止攻击。世子有令,李北向狼子野心,试图弑父杀兄,谋逆篡位,罪行罄竹难书,现已诛杀。违者由朝廷以谋逆同党处置!” 《孙子兵法》云:“围师必阙”。围三留一,如果给敌人一线升级,那么他们再绝境之中就无任何战斗想法,沿着缺口处逃跑,此时出击就能大获全胜。 果然祝由喜话音落下,众人确认郡公李北向已死后,纷纷放弃了进攻。 王浩站在城墙上,大感意外地盯着李北向的头颅。 本以为今日要以身殉职于此,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转机。更没想到世子竟然留有如此后手。 他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挂上几分笑意,朗声问道,“勇士为何人?本将定将你的名字报送上去。” “在下祝由喜,奉世子之命诛杀逆贼。”祝由喜答道。 王浩微微颔首,心下对此人的忠心颇有好感,“祝有喜,本将命你原地整顿军纪,于距城四里外听候调令。凡不从者、逃跑者,一律作逆贼同党,杀无赦。” 王浩派心腹快马加鞭送信入宫,自己则出城门外协助祝有喜整饬军队。 李北弘在内的政务院成员听到这个消息,振奋万分,没想到这么快以如此小的代价即平反了叛乱,收编了十多万人马的军队。 众人虽然疑惑为何都做了昨天那样的怪梦。但此时碾压性的胜利,令所有人信心高涨,对皇上就是天选之子深信不疑。 城中的百姓亦是认为如此。一大早对这个梦议论纷纷,一传十,十传百,结果发现全都是做的一个梦。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奇事。 而大明王朝信奉佛教,皆认为这样奇特的梦境定是菩萨显灵,安定民心,保佑风雨飘摇、动荡不堪的大明王朝顺利度过危机。 毕竟具有这样超凡能力让二十万人口做同一个梦的只能是神。 人人坚信,圣上定会不久后胜利班师回朝。 第530章 江月白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已是辰时末,靠近九点。 她眼睛发涩,头脑昏沉,睁不开眼。她感觉自己比以前能睡了许多。 睁开眼见是瘦瘦小小一脸幼态的婢女丽春,有一瞬间的恍惚。 实际年龄才八岁。 这是实实在在的童工。 愣怔之间,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韩子谦的模样。她立刻提醒自己,不该想到他。 “娘娘醒了!”丽春面露兴奋,“奴婢伺候您梳洗。” “让丽夏来吧,”江月白淡淡地说道,“早上按照本宫交代的,晨练了吗?跑步了吗?殿里的卫生都打扫完了吗?” 三联问让丽春一下子呆住了。 丽春低下头,小声地回道,“娘娘息怒。奴婢听娘娘的话,晨练之后跟着罗总管学了站桩,绕院子着跑了十圈。殿里的卫生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完,怕娘娘睡着时会吵着娘娘。奴婢错了,以后早上会将殿外先打扫好。” 江月白复杂地看着丽春,望着她有些发黄的发丝,喜又不忍,却硬是狠下心说道,“鸡蛋吃了吗?牛乳喝了吗?” 头低得更厉害了,差点要哭出来,“谢娘娘恩典,奴婢遵照娘娘吩咐吃了鸡蛋,喝了牛奶。” 江月白淡淡地问道,“吃得饱吗?” “吃......吃得饱。”丽春小声说道,有些不安。主子是担心她吃太多吗。 “练功完了后,除了鸡蛋和牛乳,你还要喝碗粥,一个包子或者肉饼。” 江月白狠下心肠,生硬地说道: “除了早饭,中午也一样,,你要多吃。本宫已经跟小厨房那边交代过,给你补充营养。你现在太瘦,力气太小。得多吃点,吃饱点,才能长高长壮,有力气练武,保护本宫。你看本宫现在躺在床上,如果有人来杀本宫,本宫逃都逃不掉。丽春,你得保护本宫。”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之前不敢多吃,因为怕被打。”丽春眼中含着眼泪,她想起以前在御膳房帮厨舍不得浪费,吃剩下的一点点残羹冷炙都被打的情景。 昨晚她听到娘娘吩咐时,只当是对自己谎报年龄的惩罚。生怕犯了忌讳,还是不敢多吃。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敞开肚子吃饱饭的好日子。宫里竟然还有对奴才这般好的主子。 “谢娘娘恩典。奴婢以后一定听娘娘的吩咐多吃点,好好练武。”丽春哽咽着说道。 江月白抬了抬下巴,“还不去打扫卫生。叫丽夏进来服侍。” 丽春怯生生地说道,“娘娘,丽夏姐在小厨房给娘娘煎药。门外只有韩少傅在守着。” 江月白定定地望着帐顶,“那今天就你来吧。以后称韩少傅为韩公公。别叫错了。” 说完,她心里感觉有些难受,竟有一种打落牙齿吞进肚子里的憋闷。 可这就是职场生存之道。工作就是工作。 什么位置什么样的身份就做什么事情。不要谈感情,谈廉价的自尊。 “是娘娘。”丽春低下头应道,说完就起身去给娘娘端热水盆洗漱。 其他人都在暗自猜测韩少傅怎么突然一夜之间换上了太监的衣服,还在门口伺候。是不是太过高傲清冷没有伺候好娘娘,惹娘娘生气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洒了进来。 窗外正对着的桃树,前几日开出来的花全都谢了,只剩下叶子,还有一个个迷你小的青色小桃。 思念如潮水将江月白淹没,痛彻心扉,眼睛湿润。 今天是妹妹的头七,她竟然已经去世七天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再也没有“以后”。 再也不能看到她甜甜的笑脸, 再也不能推她在秋千上飞高高, 再也听不到她亲昵地喊“姐姐”, 再也不能背着她飞奔,听她欢快地喊“快点再快点”。 她想到了许许多多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场景。 一滴滴泪水从江月白的眼角无声地滚落,眼中如秋日风雨,清冷萧瑟悲伤。 “锦绣,我好想你。” 这一时刻,她没法装作自己很坚强,没法风淡云清地往前看。 思她念她,她却都不在。 喊她念她,她却都不在。 失去一个人如此的痛苦。她无法想象上一世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如何过来的。 “娘娘......”丽春拿着半湿的毛巾迟疑地唤道。 江月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韩子谦就站在门外,背对着她们。 方才的话,他都听在耳中。江月白的心痛,他感同身受,心跟着一起痛。 他没有说话,没有回身,也没有离开。 定定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神情肃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挣扎。 他克制住想要转身看她,想要进屋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欲望。 垂下眸子悄悄地深吸了口气,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高冷。 有人跑过来汇报炸药包的制作进度,他只是点点头,或者交代吩咐两句,继续沉默不语。 直到丽春跑出来结结巴巴地对他说,“韩...韩公公,娘娘想坐起来。我怕自己力气太小,不知轻重,伤了娘娘。还请韩公公帮帮忙。” 韩子谦心里担心着急江月白弄坏了伤口前功尽弃,嘴里却只淡淡地应了声,“好。”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调整好了心态和表情,在门口处跪下,“奴才给娘娘请安。” 听到韩子谦恭恭敬敬的请安,江月白心情复杂,故作平静地吩咐道,“韩公公进来。扶本宫起来。” 韩子谦走到床边,跪下身子毕恭毕敬地答道,“娘娘的剑伤很深,姜太医嘱咐七日之内不可坐起,牵扯伤口,否则容易留下隐疾。”不如等姜院使来后问问姜院使意见。” 江月白倍感无奈,尽管她知道此次伤到了骨头,剜掉了一小块肉,不能乱动,可是一天到晚躺着好烦。 “韩公公,你服侍本宫把上身抬高点。” “是,娘娘。”韩子谦站起身,弯腰左手托住江月白的背,缓缓地将江月白扶起,抱在怀中,再将她身后的枕头叠在一起,又再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下。 整个过程中,韩子谦目不斜视,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分一毫的多余。 心却不听话地扑通乱跳,耳朵也情不自禁地红透。 江月白也一样,脸热心跳,却硬生生地绷住表情,避免视线接触。只盼着皇上早日班师回朝,将韩子谦从桃蕊宫带走。 韩子谦扶着江月白坐好后,立即退后几步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韩公公,你先出去。” 就在这时丽秋端着药碗进来,“娘娘,药煮好了。” 江月白松了口气。丽春才八岁,还是个孩子,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力气根本不够。丽秋今年十八,健壮有力很多,更靠谱些。 “丽春你去把外面打扫了。” 屋子里只剩下丽秋后,江月白才感觉放松了很多。 第531章 密信 接到浏阳王嫡次子被斩首伏诛的消息,李北弘比想象中更快地到达城门处。 尽管肩头上还插着匕首,来不及处理,只是暂时止住了血。 身后跟着中毒不深的文武百官和两名姜院长。 姜余原本要例行去桃蕊宫给江月白检查和换药,临时因为李北弘受伤被抓去了殡宫。 李北弘心忧平息叛乱,收编军队,把握一边倒的大好形势。 一路上让二十多名锦衣卫开道,从马路上满是簇拥着欢欣鼓舞翘首看热闹的老百姓中间辟出一条通道来。 城门外仿佛血洗一般,到处都是残肢断首,还有各种焦黑的痕迹。 李北弘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跪在下面乌压压一片的人,心中豪气万千,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众将士听命,今日起诸位将收编入国家军队,以战场杀敌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如今鞑靼大肆来犯,国难当头,圣上不顾生死,御驾亲征。诸位热血男儿,自当驱除鞑虏,保家卫国!诸位要不要赶走鞑子?” “要!”底下陆续响起洪亮的回答。 “要不要建功立业,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要!”这次回答异常整齐响亮。 李北弘的目光掠过王浩,又落在城楼下跪在最前方的祝有喜身上,凛然道, “很好。今天先原地休整,明日进发。本王任命兵部尚书孙尚礼为主帅,祝由喜、王浩为左右副帅。明日由紫荆关驰援大同镇。” 说完之后,忽觉肩膀处一阵钝痛传来,额头上冒出冷汗。 “孙尚书,现在交由你来整顿军队。” 李北弘要离开时,却听人来报,世子的亲信,本次斩杀李北向的功臣,祝由喜求见。 祝由喜谢恩后,将一封密信交到李北弘手中。 李北弘拿着密信没有拆,凝视着祝由喜,“祝副帅这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要祝由喜把话挑明,把立场挑明。这是在分析当前的局势后,做的决定。 浏阳王与郡公李北向谋逆已经是铁板钉钉,有目共睹。要将世子摘出来,必须要有人当众为世子言志说情表明立场。否则按照律令,属于浏阳王的同谋,其家眷子女全部要被处死。 又有夜里世子大义灭亲的梦境做基础,将世子从谋逆事件中摘出来也就成为了可能。 这也是世子出发前的谋划,为自己争取的最后一点生机。 “回摄政王,世子忠心耿耿,一直在竭力劝阻父兄。今日诛杀谋反逆贼、锄奸卫国是遵照世子进宫前的命令。属下只是遵令办事。这是世子出发前命属下交给摄政王的信。请摄政王过目。” 李北弘微眯起双眼,脑中仿佛崩起了一根弦。 他抽出了信,心里只有几行字: “摄政王:罪臣已存必死之志以阻止父亲和弟弟谋反。祈求摄政王在陛下面前为臣的妻妾子女求情,饶她们一死。臣定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李北弘看完后小心地折起来,放进袖中,淡然地对祝有喜道。 “今日之事,本王心里有杆秤。个中是非曲直,需等圣上还朝后决断。世子赤胆忠心,大义灭亲,你当效仿主子之志,辅佐好孙帅,打败鞑靼,凯旋而归。” 实际上,世子此时正处于昏迷之中,生死未卜。御医们正在紧急抢救中。 但此事没必要公之于众,就先当他已经死了,等圣上回来后再做决断。 实际上,在场众人由于都做了昨天的梦,虽然对世子举动的性质看法不同,有的认为是大义灭亲的英雄,有的认为是弑父杀兄的小人,但因为有了预期接受度都很高。 ****************************** 江月白一边被丽夏伺候着用早膳,一边琢磨着各种事儿。 魏王既然已经因为谋反被贬为庶民,处以极刑,那么就不能再称呼江锦诗为魏王妃。 否则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她已出阁嫁人,若按照庶人来说,理应被称呼为李氏。但如果要跟李北望切割关系,最好不要叫李氏。 江月白琢磨了一番后,方才定下主意,问丽夏:“三小姐那边如何了?昨晚给你的药喂了吗?” 丽夏愣了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三小姐”说的是谁。 “就是魏王妃。魏王是罪臣,再叫她魏王妃就不合适。以后别叫错了。” 政治错误,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此时桃蕊宫里依然无法保证都是自己人,依然要保持谨慎小心。 “是,奴婢知道了。”丽夏连忙应道,想到昨晚连着沈太医也喂了药的事,众人已私下达成了约定,心有不安,垂下眸子说道,“药放在宵夜里已经给三小姐吃了。那沈太医也不小心食用了些。” 做事过程中,伤及无辜很正常。何况,沈太医长期呆在桃蕊宫里,失忆不是件坏事。 江月白处之泰然,并不会因此怪罪下面办事的人办事不利。 她察觉到丽夏神色中的不自然,以为对方只是初次下毒害人,又连累了无辜的沈太医,所以心有不安,便没有多想,淡声问道,“她们二人有何反应?” 两人服下药后没有吐血身亡,丽夏拿不准那药到底做什么用处。但心知既然是主子的吩咐,自然有里面的道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不需要问为什么,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丽夏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小心翼翼地答道,“两人吃完药很快都睡了。沈御医睡得特别沉,还打起了呼噜。” 江月白心下好奇这失忆水的原理,莫非是毒害人的脑神经,把人变成痴呆,从而令人失忆? 不禁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反应?她们起床用过早膳了吗?” “奴婢刚刚在小厨房时听说,她们睡到现在还未起床。娘娘,要不奴婢一会儿去探查一番。” 江月白想了想,“不必。你时常留意着些就好。看到听到什么情况,及时过来跟本宫汇报。” “是,娘娘。”丽夏连忙应下来。 用完早膳漱口洗手后,江月白命丽夏喊来丽春,跟韩子谦一起进来答话,之后再去请素素过来。 因为丽夏是素素的亲表妹,所以江月白对其格外的信任。 高大老成的韩子谦跟瘦小幼态的丽春一齐进来请安被免礼后,垂手并立在一旁。 明制汉服本身就腰身宽大,而丽春显然穿着比她大几号的衣服,愈发显得人的瘦小。像极了她小时候穿旁人接济的衣服时的模样。 像是老父亲带着小女儿。 江月白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帐子顶。 其实她找丽春来,不过是为了跟韩子谦进行必要谈话时避嫌。 而丽春是避嫌的最佳人选。除了年龄小,质朴单纯,还是个孤女,与宫里其他人都没有瓜葛,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她跟韩子谦之间的谈话不会被轻易透露出去。 第532章 身亡的两妃子是谁 江月白理了理思路,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韩公公,这几日无事时,你就教丽春认字写字,背诵皇上的诗词。丽春,韩公公以前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学富五车,你学习要认真刻苦,多练习。” “奴才遵旨。”韩子谦立马回道,语气语调跟其他工龄比较长的太监没有差别。 “奴婢遵旨。”丽春立马习惯性地跪在地上磕头。 江月白懒得喊丽春起身。韩子谦琢磨了下后,也跟着丽春一起跪在塌前。 “韩公公,今日里是淳妃娘娘的头七。司礼监那边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已经安排好了。僧人和道士做法均已安排了七天。xz的高僧正在灵堂为娘娘诵经祈福。” 江月白不解地问,“如何会突然请到xz的高僧?” “去年圣上感念孝顺先帝,邀请z区的佛教首领哈立麻来京城为先帝祈福祷祝,前几日哈立麻抵达京城,尚未正式觐见,原本打算为太后祝寿祈福。 太后大殓后当日,在礼部奏请下,圣上下旨召哈立麻大师被入宫在太后灵前诵经祈福。昨日晚奴才跟摄政王禀明今日为淳妃娘娘头七,摄政王特许哈立麻大师今日来为淳妃娘娘做法事。” 江月白联想到后世雍和宫,明白了此举在民族团结中的作用。 想了想后说道,“韩公公,你一会儿出去后,对哈立麻大师以礼相待。此外你去传达本宫意思,本宫想跟摄政王奏请哈立麻大师为故皇后专程祈福。 另外希望大师得闲时能为不幸逝去的两位妃嫔也做一场法事,度化她们。另外,太后移送殡宫时两位遇难的嫔妃是哪两位?你可有问清楚。” “回娘娘,一位小主是钟毓宫跟夏嫔娘娘住在一起的朱选侍;一位是住在景阳宫跟原来钱贵人同住的宋选侍。” 江月白叹了口气。 不出事则已,处事倒霉的总是最底层,尤其是进宫后没有找到“组织”,站好队抱好团,跟新同事打好关系。说得好听就是淡泊名利,闲云野鹤,不拉帮结派;说得难听就是情商低,不合群。 至少有一个可以一起上厕所,一起下班打卡“关系不错”的同事。千万不要成为孤家寡人。 新人不要太高调,低调少出头是对的,但忌讳被边缘化。 不被大哥罩着的小弟,除非业务能力超强、背景逆天,否则迟早二选一:要么站队,要么出局。 站队很可能被队里的人坑,但如果不站队,越是没有背景的新人就容易被主流群体边缘化,很可能被两边都打压和逼迫,遇事两边都不管。 最终往往就是路越走越窄。 就像江月白此时连宋选侍长什么样、衣着服饰姿态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第一次开会时给她贴的标签“长相清纯”、“云南人”、“个子比较矮”、“腼腆拘谨”。 只剩下一个连名字都算不上的代号和一些标签。 可若没有这些标签,甚至就像夏天想起冬天的雪,只记得白色一片和冻掉耳朵的寒冷。 这正是很多妃嫔听说宋选侍被踩死后的反应,搜索了一遍回忆,结果是查无此人。因为没有什么感情连接,最多只有当时感叹下,连带着八卦下同宫的钱贵人谋反,转眼就被抛在了脑后。 没人在乎为何独独宋选侍被刺死。是不是因为知道了钱贵人的秘密,被趁乱杀人灭口。 对于朱选侍,其他人多少还有些印象,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她来后没有多久,就站队了和妃,成为和妃队伍里坚定的一份子。因为给太后献舞,抽签抽到了璟妃一组,因为排练舞蹈又跟璟妃这边的人产生了交集。 江月白跟她也有交集。当初还在选秀时跟范答应一起报过江月白的课。 江月白就发现她背景普通,她的父亲是个河南行省开封府下的一个知县。样貌不错但远远算不上出众,仗着读了些诗书有几分才情,表现出来十分清高孤傲,自命不凡。 当然跟现在也一样,再小的官,也是吃国家饭的。比江月白她们家单纯只是有钱的社会阶层还是高很多。 但她在后宫拼爹,九品芝麻官放在后宫根本不够看,多的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拼颜值,后宫选秀本来就是百花齐放,各种风格的花都选了一朵,样貌皮肤体态气质并没有特别出众。 拼能力,最擅长的吟诗作赋,有江月白这个卷王在,永无出头之日。跳舞比不过的人太多了,弹琴更是如此。 最终能拼的就是人缘、心态。 人缘,清高孤傲的性格很难合群,勉强跟人交往,越交往越掉分;心态,自命不凡的心态很容易崩。 第一次太后布置作业写思想心得,就不如其他有些聪明人或者老实人那样,踏踏实实地写好。 新人进单位,甭管是哪个大大小小的领导安排的任务,都要高质量完成。 尤其是像太后这样级别大领导下发的任务,不管多么离谱多么不情愿,千万不要有情绪。 自己对任务的态度看法不重要。只要不想辞职,就认认真真地完成它。 上级很多时候安排不合理的任务,就是考察新人的执行力、抗压能力、应变能力、容忍度和忠诚度。 但朱选侍眼高手低,也没有把握住侍寝机会。于她而言,死时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幸恐怕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但凡不那么高冷,有个相熟点的姐妹,逃跑时能互相照应,她在人群中摔倒时能及时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或者为她喊一声,也不会被众人踩踏,被活活踩死这种这么痛苦惨烈的死法。 江月白想到此次谋逆的惨烈,无辜被卷入的女子,皇后、锦绣、朱选侍、宋选侍...... 无论尊贵还是普通,一条条像春日里的花朵般刚刚绽放的生命转眼凋零。 政治斗争你死我活的残酷,生命的脆弱无常再次冲击着她的心脏,令她感到压抑和难受。 江月白心里沉重,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继续问道,“钱贵人如何了?” “钱贵人在刺杀太后当天的下午已经伏诛,按照《大明律》中的谋逆之罪法条处置。” “皇后那边帛金送过去了吗?”江月白又问道。 “大宫女素素亲自送去了帛金,转达了娘娘的哀思。素素前日还在皇后的灵堂替娘娘跪了两个时辰。”韩子谦有条不紊地汇报道,声音平缓得不带任何的情绪。 “和妃那边如何了?醒来了没有?姝婉仪昨晚高烧,现在如何了?” 江月白望了望窗户外面的日头,“韩公公,浏阳王那边有消息了吗?按道理讲,现在已经进宫了。” 韩子谦微微勾唇,还真是个操心的命。但凡没有睡着,就开始操心着全世界是否在正常运转。 他若是知道江月白苏醒后即使闭眼休息,其实是在系统上编写代码,恐怕要无语到吐血。 只会觉得江月白简直疯魔了。 但若是李北辰知道了,定会心一笑,“果然只有小白跟朕是同路人。” 第533章 提前筹谋 “回娘娘,和妃娘娘还未醒过来,但是已经脱离了危险。姝婉仪已经退了烧,吃了几副药,病情稳定。” 江月白想到那日大厨们拿着砧板给了姝婉仪几下,当时就没想留她的性命。 锦绣一刀刺在胸口上就没了命,这些坏人生命力偏偏很强。 很多时候真感觉老天不公平。 微微蹙眉,“姝婉仪头破了吗?意识清醒吗?” 韩子谦默了默后说道,“太医并未说,奴才晚些时候去查看,再来禀告娘娘。” 说的话虽然不伦不类,但显然真正地摆正了位置,适应新角色。 “好。”江月白心下佩服韩子谦能屈能伸的气度,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 “本宫半夜梦见皇上大捷,生擒蒙古可汗,不日还朝。想来很快都会好的。韩公公,你去跟摄政王说下本宫的梦,还有我们制作的新式火器。 事关重大,一定要派个可靠又机警的人,否则被敌人截获,反会坏事。如果摄政王没有合适人选,就提议派金吾卫指挥使毛玉良。如果摄政王问起来信任他的原因,就说曾在慈宁宫有过命的交情。” “是,奴才明白。”韩子谦自称奴才已经越来越熟练。 很多事情,一开始放不下身段。时间长了,都会慢慢习惯。 江月白想了想,金吾卫指挥使是一把手,可能还真离不开,得要有个备选方案。 “如果毛玉良离不开,就问朱大统领的意思,请他推荐。如果毛指挥使和朱大统领谋反,什么时候都防不住,太后中毒的那晚就是大好机会。所以这两人应该可以信。 之前太后养了两只波斯猫,母猫前几日临产,太后说要送本宫只小猫养。想必这几天已经生了。就以找小猫的名义,喊毛指挥使或者朱大统领推荐的人过来。” 江月白只字不提此前毛玉良曾经跟陈相是一伙。 她相信毛玉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之人,会懂得把握住自己伸出的橄榄枝。 只要李北辰当皇帝一天,陈相的政治前途就彻底结束。除非是陈相的死忠,否则正常人一定会趋利避害,竭尽全力将功补过,以防某天东窗事发。 见丽春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月白和颜悦色地问道,“丽春,你有话要说?” “娘娘......昨晚奴婢也梦到了皇上凯旋而归,大败鞑子。”丽春脸上发红,激动地说道,“奴婢老家那边说,如果大家都梦到的事情,就会变成真的。” 江月白故作惊讶地问道,“是么?怎么这么巧?” 丽春急切地说道,八岁小女孩天真的一面显露无余,“娘娘,是真的。奴婢绝对没有撒谎。晨练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梦见了。都说这是个好兆头。罗总管还说,让我们好好练,不然等皇上回来还练不好,会给娘娘丢脸。” 江月白笑笑,“丽春,你刚练武,所以干劲十足。但千万不能急于求成,不能用力过猛,会伤到胳膊腿。每天要适度,长久地坚持。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丽春被主子看破了心事,脸顿时更红了。罗总管也是这么教导她的。 早上时,她确实有点太急于表现,所以脚有点扭伤了,还好进行了及时处理,问题不大。 “丽春你到门口等着,本宫有话单独对韩公公讲。今日之事,万不可跟任何人说。知道吗,丽春?” “奴婢明白。” 丽春离开后,江月白才跟韩子谦坦诚相告,给江锦诗喝的是失忆水。对外可以宣称,受刺激太大导致的失忆。 但她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准备等皇上回来后再做打算,请韩子谦帮忙参谋。 方案一是以宫女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方案二是把她送回父母身边,由父母照顾,再安排门合适的亲事,找个善良可靠的老实人嫁了。 韩子谦听到第二条很是心酸。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 并不是因为圣旨禁止所有人告诉江月白,而是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擅自说出这件事是否合适。 她要韩子谦密切关注江锦诗和沈御医,不时去查探下她们的状态。 韩子谦答应下来。 江月白提到江锦诗时就禁不住想起锦绣,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潮湿,嗓子就开始发涩。 她沉默了半天,调整自己的情绪后,方才说道,“韩公公,你现在就去办方才本宫交代的几件事。晚些时候再来给本宫回复。顺便把素素叫过来。” 韩子谦垂眸应道,“是娘娘。奴才这就去办。” 江月白痛苦悲伤的表情被韩子谦收入眼里,令他心痛。 既然没有办法安慰她,那就为她做事,替她分忧,让她安心。 他永远记得皇上邀请他做江月白围棋老师那天,晚宴后她跳舞时脸上的笑容,那边明亮潇洒。 当时只是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暗暗惊讶于一个女子可以把剑舞跳得如此到位,是真正懂得剑术,而不是追求曼妙舞姿的花拳绣腿。 最近回想起来当初心境,已经暗暗心动,因为后来他下棋、舞剑甚至发呆时都曾不时地在某一瞬间想起她。 只是他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对方又是皇帝的女人,所以潜意识地刻意地回避和压制自己的动心。直到最近的朝夕相处,了解她越多越喜欢,已经浓烈得无法自抑,才确认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韩子谦离开后,江月白心里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疼痛。 她安慰自己,这是为锦绣的逝去感到心痛,跟韩子谦没关系。 素素进来时,才不过几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精神面貌不错,但身体万分匹配。才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原本额头上,竟然开始有了隐隐约约川字纹的痕迹。 江月白伸出手去,抓住素素的手恳切地说道, “素素,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桃蕊宫大大小小的事都靠你一人操持着,你看你,人都累瘦了一圈。一定要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吃点药膳补一补。桃蕊宫根本不能离了你,你要是累垮了,我怎么办?素素,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素素听到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要领导看得到自己的辛苦,己多累都值得了,哽咽着说道, “娘娘,奴婢不辛苦,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江月白交代素素两件事。 一件令她在晨会官宣是韩子谦的身份,以后就是韩公公,不要特殊对待。 一个是江锦诗和沈太医失忆的事情。令她暗中观察自己给江锦诗下毒这则消息走漏的情况,不忠之人尽早清除。 素素应下来后,很高兴地告诉江月白,“娘娘,听说浏阳王和他的嫡次子谋反被诛杀。城外驻扎的部队都已投降被收编,十万大军明日就开拔支援紫荆关。圣上很快就会回来了。” “真的?”江月白高兴地问道,“伤亡严重吗?” 素素摇摇头说,“奴婢不懂。不过听说世子忠义,派亲信大义灭亲,斩杀了谋反的亲弟弟。” 江月白沉默不语,有些唏嘘,想必是自己昨晚编写的小作文的离间计发挥作用了。 素素原本想说昨晚梦境的事,但想了想还是谨慎地没有说。 “娘娘,您之前一直夸陈嬷嬷,您看要不要从内务府将陈嬷嬷要过来?” 素素这一提,江月白才想起来,初进宫时,给自己做入职培训的陈嬷嬷。那是个敬岗爱业的老同志。 以前是皇后的人,现在皇后没了。此时不收编,更待何时? 第534章 素素的真实身份 天青色的帐子,配上栩栩如生的金色刺绣,真真是清新中的华丽,华丽中的小清新。 江月白望着头顶的帐子出了会神,方才说道。 “先别提要她来桃蕊宫的事。这几日我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就先请陈嬷嬷来宫里调教新来宫女太监规矩再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趁这几天把新人们规矩立好,知道那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后面管理起来更方便。记得把我们自己制订的几个管理规定拿给她先熟悉熟悉。把宫规跟我们的规矩结合起来训导。 还是老规矩,对陈嬷嬷要跟从前一样以礼相待,茶水果盘小食安排好,每日过来多给一锭银子,不要主动提想把她要过来的事。安排其他人在她面前自然点地夸桃蕊宫的好,让她主动提。” 素素如今管事了些日子,一下子就听懂了里面的玄机。 越是想要得到的人,越要主动去吸引对方,给对方创造机会,但绝对不要主动。 这样对方会认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明智选择,通过努力才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才会在以后的日子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积极上进甚至带着讨好,更有可能主动适应己方的规则,对自己保持更长久的忠诚。 否则对方即使是下属,也很容易产生心理上的优越感,更容易形成单纯的利益关系,而缺少情感归属感,而归属感是保持忠诚的核心要素。 素素回想了下自己来桃蕊宫的心路历程就是如此,愈发感叹主子的七窍玲珑心。 江月白看了一眼素素,见她在出神地思考,做了个简单地解释,“陈嬷嬷在宫里年头长,伺候过太妃,又是皇后的人,经验和眼界不同于一般的小宫女。越是这样的人,单纯的利益已经很难打动她。要给予她尊严和成就感,才能得到她的心。只有陈嬷嬷主动提,后面才会全心全意地主动为本宫办事。” “原来如此。奴婢懂了。”素素心悦诚服地屈膝行了个礼。 江月白心中感到宽慰,悠悠地说道,“素素,本宫其实早就知道你是皇后的人。你知道为何本宫会对你委以重任,无条件信任你?” 素素骤然听到江月白直白地说出她身份的秘密,身子一抖,惶恐地跪在地上。 她知道自家娘娘对忠诚看得最重,能力倒是其次。 连忙认错,急得眼泪花花,垂着脑袋,不敢看江月白的眼睛: “奴婢有罪。奴婢一直想坦白,可担心坦白了,娘娘就会赶奴婢走。奴婢从未遇到过像娘娘这样英明神武又宽容大度的主子,这后宫恐怕再也找不到娘娘这样心善的主子,奴婢不想走。所以......所以就......” “如果你是璟妃、和妃的人,你再能干,本宫断然也容不得你。但你是皇后的人,本宫也是皇后的人,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如今皇后走了,你就好好跟着本宫,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江月白说话的语气十分认真,实则半真半假。 假如皇后没有意外身亡,她断然在做戏的同时,还是会留一手,给自己留退路。 在未站稳脚跟,斗倒璟妃之前,她为了自保,她必然会站队皇后。一当共同的敌人璟妃倒了,皇后恐怕就会在对付熙婕妤的同时开始针对她。那个时候,她们就从盟友转为敌人。 素素本以为娘娘会立刻马上让她卷铺盖走人,没想到却被轻拿轻放,心下感动万分,泪流满面地俯身连磕几个响头,这些日子所有的惶恐不安,辛劳委屈都化为云烟。 哭着对江月白表忠心,“谢娘娘开恩宽恕,谢娘娘信任。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奴婢发誓来桃蕊宫后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奴婢从今往后,誓死报答娘娘......” 素素还要继续往下说,却被江月白打断。 她瞟了素素一眼,和颜悦色地说道,“后面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宫里最近离世的人实在太多。本宫只希望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你以后就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心一意跟着本宫就好。这几日如果想去祭奠皇后,你就以本宫的名义去。毕竟主仆一场,送一送是应该的。皇后当初对你,应该也很不错。” “谢娘娘恩典。”素素哽咽不能成声。 江月白最后几句话触动了素素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令她又感动又惭愧。 果然当奴才的跟对主子才最重要。 以前她害怕自己是皇后人的身份被发现,很多个夜晚辗转反侧,担惊受怕,在坦白与不坦白中纠结徘徊。 尽管从内心底她更认同和感恩江月白,偏偏受恩于皇后在先。皇后对她表妹的救命之恩,她不能不报。何况宫外举家人的性命都捏在皇后手里。只好努力通过为江月白认真做事弥补内心的愧疚。 前几日她很想去吊祭皇后,但没有江月白的吩咐,她不敢贸然表露太多。 那天在皇后那里以江月白的名义跪了两个时辰,虽然有利于彰显江月白知礼仪懂尊卑,但是毕竟是她自作主张的举动,所以始终惴惴不安。 素素没想到主子竟然这般宽容大度,不仅没有怪责于她,反而理解支持她。 其实江月白除了通过这件事想敲打拉拢素素,也是想告诫素素做事情前要前思后想,小心谨慎,不要期满自己。很多事情自己不说,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触及到底线,到必须摊牌的时候。 何况生死面前都是小事。素素去拜祭曾经的主子,说明素素是个知恩图报情深意重之人。一个人的品行很难改变,如今没有皇后,今后更有可能对自己也一样的忠诚。 再者素素作为桃蕊宫的大宫女多去拜祭太后,对自己的名声也有利。 江月白语气淡淡地问道,“当初皇后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 素素忙一五一十地坦白:“皇后当初安排奴婢监视娘娘,汇报娘娘的一举一动还有皇上的赏赐。” “当初皇后是只给本宫安排了眼线,还是所有新人都有?” 素素想了想,方才答道,“奴婢听说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都有皇后安插的人手。” 江月白换位思考了下,假如自己在各宫安插了眼线,必定让她们互相不知情,单线联系自己最安全。所以她没指望素素能知道皇后当初布的局。 但她想到了一个人,皇后的贴身大宫女玉荷。不知皇上后续会如何安排皇后以前宫里的宫女。 如果这些婢女不用给皇后人殉,她倒是觉得可以把玉荷要过来。皇后安插眼线不可能亲自安排,必然是下面的人帮忙组织协调。玉荷作为皇后的贴身大蜜,很可能知道许多机密,说不定就包括这些隐藏的信息网。 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素素,叹息了一声。 “你这几日多去坤宁宫替本宫祭拜皇后,好好安慰玉荷。毕竟当初本宫生病时,皇后那般关心本宫,还特意留下自己的贴身婢女玉荷照料。你拿点参片给玉荷,让她顾着些身子。” 第535章 怀上了几个? 素素自以为领会了娘娘的意思,就是皇后如今不在了,想办法把玉荷挖到桃蕊宫来。 江月白似乎看出了她的误解,立马提醒道,“玉荷那边,千万不要自作主张,表露出任何想要拉拢的心思。常去常关心就好。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感,做好水滴石穿的准备。” 皇后从家里带进宫的女秘书大概率能干又忠心,看起来朴实无华没心机往往都是伪装的面具。很多新人会被身边青春幼稚的面孔骗了去,实际上人家才是扮猪吃老虎的小狐狸。 对于这样的人,太过急切反而显得功利,会让对方生出警惕和抗拒之心。 须从心入手,如春雨润物,慢慢地让她生出亲近感和仰慕感。 素素立马应下来,心中暗叹,还是商贾出身的娘娘八面玲珑,脑子里满是计谋,还放得下身段。 宫里世家大族出身的妃子们都端着架子下不来,多数不屑于用心去拉拢人,都从骨子里看低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把她们当人看,打板子切手指不过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儿。 惯常用些威逼利诱的手段,迫使她们服从。当然也有少数后妃会通过施恩拉拢人。 没有像她们主子娘娘这样真正尊重人的。 只是,娘娘来自民间,看起来似乎不知道宫里的人殉制度。娘娘如此花心思想要拉拢玉荷恐怕会打了水漂。 她犹豫了下最终选择说实话,吞吞吐吐地说道,“娘娘,玉荷她在皇后葬入皇陵时要被人殉。” “人殉?”江月白吃了一惊。平行世界也一样搞人殉? 不过确实是那个土木堡之变被瓦刺抓去的明英宗最终废除了人殉制度。 娘娘果然对此事毫不知情,素素连忙介绍情况,“启禀娘娘,人殉就是按照祖制,太后皇后殡天后伺候她们的宫女太监...都要被或烧化或活埋。” 说到最后,素素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黯然。在后宫为奴,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有各种死法等着自己。 江月白听着极为难受,活埋或者活着被烧死实在太残忍。 从人力资源角度来讲,十几岁属于青壮年劳动力,原本可以产生很多社会价值,如今却被杀死,这是劳动力的极度摧残和浪费。 她决定等圣上回来后,找个机会,跟圣上建议废除人殉制度。 江月白将所有的后妃全部过了一遍,想到了被打入冷宫的璟妃,问道,“陈选侍在冷宫身子如何了?可有太医去看看?” 皇上把璟妃一撸到底,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同时,位份降到最低的选侍。 素素拿不准主子的意图,是希望趁机弄掉陈选侍腹中的龙胎为之前被掌掴报仇,还是替皇上考虑保住龙胎,犹豫了下答道,“奴婢不知。” 静等娘娘吩咐。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跟六尚局总管太监打声招呼,陈选侍虽然是代罪之身,但身上怀着龙嗣,万不可怠慢了她的用度。吃穿用度上都要尽可能地关照。另外你去跟韩公公说,让他去找摄政王,由太医院指定一个御医每隔三日去冷宫问诊。” 素素有些迟疑,“娘娘这样做会不会有风险?毕竟璟...陈选侍涉及到谋逆。” 江月白不紧不慢地说道,“照本宫吩咐去做。谋逆是前朝的事,照顾好怀有龙胎的后妃才是后宫该管的事。即使这胎儿保不住,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个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原本没有必要跟素素解释,但江月白很欣赏看好素素,有心培养她以后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便多说了几句。 江月白待素素再次应下后,又道,“再去尚宫局要三名五至八岁聪明伶俐的女童,最好入宫不久。本宫自有用处。” 素素细细将主子娘娘的吩咐记下,重新确认了一遍,方才离开。 素素离开后,江月白心有惆怅。 她又想起了锦绣,曾经跟自己在这个床上挤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憧憬着两个人一起待产养孩子...... 一个人离开后,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种种,如同钝刀子割肉,痛彻心扉。 她想起自己服用下了多胞胎药丸已经一周,不知道受精卵是否已经着床,受孕成功了没。 本来服用多胞胎药丸就存在一定概率会降低胎儿智商,导致胎儿间智商差异悬殊。后面又与皇上一起大量饮酒,虽然没有喝醉,但论绝对量也不少。 两次手术都服用了大量麻沸散,麻沸散的主药就是有毒具有致幻作用的曼陀罗,她先后还服用了好几种系统出品的丹药。 这些丹药说明书上都写配方保密,成分不明。根据古代炼丹术记载,这些丹药中一般含有大量重金属,甚至可能有汞、铅一类的剧毒物质。这些都有致畸作用。 从优生优育角度来说,这一胎不能要。她可不想生出来个傻子。 江月白启动系统界面。都好久没有进行人机对话了。 就跟玩新买的手机和chatgpt一样,也就最开始新鲜两天。后面都懒得搭理机器人。 江月白:系统,请问我是否受孕成功? 【系统检测中,请稍后。】 十秒之后。 【五枚胚胎已顺利着床,状态良好。】 啥??? 江月白一下子晕了。五个!妈呀!这以后肚子得多大啊。 她以前见过怀双胞胎的孕妇,肚子就已经大得不得了。这肚子里装五个,确定不会炸裂吗?到时候生产的时候不会难产吗? 【小主不必难过。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怀十个、十二个。】 江月白:......我又不是母猪...... 是哦,这个丹药可以用在牲畜身上,比如牛、羊、兔子,提高肉类供应量。 只是宫里没有牲畜,这是个问题。 江月白缓了缓心神,问了最关注的问题:能知道他们的性别吗? 【不能。在中国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禁止进行胎儿性别筛选。在孩子出生前,胎儿性别严格保密。】 江月白:那好吧。法律要求优生优育,以后有办法检测这几枚胚胎的质量吗? 【可以扫描出身体畸形,无法判断出智力水平。】 江月白:生出智力有问题的孩子概率有多大? 【不确定,综合衡量,此概率约为15%。目前胚胎发育良好,可持续进行监测。】 15%?六分之一的概率生出个傻子?那也挺高的了。 上辈子她听自己怀孕的闺蜜说,去医院碰到很多女性因为在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吃了感冒药、做了胸透,或者做唐筛存在高风险,医生都会建议流产以规避风险。 江月白想到自己可能生出智障,与其带着孩子到这个世界受罪,一辈子遭受痛苦和白眼,不如就不让ta出生。 她万分后悔自己当初急功近利喝了多胞胎药丸。 她不敢赌这段时间药物滥用对胎儿的影响,虽然知道流产伤身体,但总比害了孩子们一生强,琢磨着能不能喝红花把孩子流掉。 但红花有活血的作用,自己刚做过剜肉挖骨的手术,正在愈合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药物。 如果要流产,也要等皇上回来之后再做打算,这样还能打个苦情牌。 而且如果真要主动流掉,定然不能自己这么悄悄地流掉,得把怀孕的消息放出去,刺激别的妃子嫉妒自己,然后诱惑她们通过各种手段对自己下手,让自己“不幸”流产。 准备先找两个姜太医问问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第536章 女帝 江月白被封印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把身边的人都支走安排上任务,只留了个丽夏守着,屋子里顿时清净了许多。 她已经躺得浑身酸痛,伤口处又开始奇痒无比,难以忍受。 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奇奇怪怪的闷哼声,有些像欢爱时怕被人听到压抑着的声音。 她听着都觉得辣耳朵,但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因为痒这种感受本身就很非人类,还不能抓,抓不到,比痛要难忍一百倍。 她开始怀念起最初几日昏睡的日子。至少不会感受如此清晰,每一分每一秒皆如此难熬。 这种煎熬令她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丽夏守在床边替江月白擦着额头的汗,万分担忧着急,关切地带着哭音询问要不要去找太医,娘娘却告诉她这是生肉长骨的必然过程,找太医来也没有好办法,说不定又给她开几副大剂量的麻沸散。 那玩意就是跟opium一样的东西,做手术用那是没办法,如果当日常镇痛使用,就跟抽opium一样,不仅会彻底伤身体,还会成瘾到难以自控。 只是膀胱爆炸,想要小解,丽夏却万分惭愧地告诉江月白,这需要三个人共同完成,其中韩少傅是关键。 因为只有韩少傅的臂力和沉稳才足够将江月白稳稳地一次性抱起离开床面,却不损伤大腿处的伤口。 而此时韩少傅依照江月白的吩咐正在外面办事,丽夏低着头胆怯而小声地告诉江月白,可能先要忍着。 江月白听到这里满脸通红,痛苦而无奈。 如此说来,还只能让韩子谦在屋里伺候吗?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抗衡住汹涌澎湃的尿意,江月白开始认真学习棋谱和剑谱。 有了天机丹,她囫囵吞枣地背棋谱背得很快。 除了上课,还跟着做系统给的练习题,每一节都有大量的题目进行复习巩固,跟初高中学习一样,分为从一星到五星难度的题目。 三星以下的题目,有了过目不忘技能的加持,她又进行了一波走量式的分类刷题,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看一眼题干,就能在十秒内想出答案。 四星五星的题目,虽然要想个从一分钟到十分钟不等的时间,才能得出答案,正确率也不过才八成的样子。 但是这些就跟中高考的数学压轴题一样,不是学霸学神的普通人,通过几天的集训,就能够达到80%以上的正确率,已经属于逆天。 通过名师私教课速成恶补,高考数学能考120多分,虽然跟考清华北大的学霸们动不动满分不能比,但相对于之前90多分压及格线的成绩来说,至少已经是二本跟一本之差。 江月白越刷越有成就感,越刷越来劲,走在正向激励的路上。 因为跟着虚拟ai老师上课,江月白习惯性地睁着眼睛。此时她的眼睛里就像有星星一般,璀璨流光。视线不时移动,那是江月白在读题做题。 守在一旁的丽夏都看呆了。 娘娘刚刚还难受得满头大汗,此时竟然带着微笑。这是什么情况?淳妃娘娘去世这些日子,就没有见到过娘娘有展颜的时候。难道这是娘娘为了忍住尿急用的妙招? 不自觉地感叹,自家的娘娘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真不是凡人。 若是自己,早就憋不住了。 一个时辰后,韩子谦办好了江月白交代的所有事,便骑着马狂奔回来。 一离开江月白身边,他就感觉不踏实。她树敌太多,难保不会有人趁人之危,进行报复。 他赶到慈宁宫时,姜余正在给李北弘做手术。等到手术结束,却被告知李北弘因为服用了麻沸散,已经昏睡过去,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他就干脆找到禁卫军大统领朱晟晔,告诉他娘娘有重要的东西要悄悄送给皇上,需要一至三名武术高强可靠的人护送过去。这人一定要绝对忠心,宁缺毋滥。 朱晟晔听完没有说后宫不得干政的废话。他与江月白打过几次交道,还都是生死之交。 在他心里江月白不是一般人,是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有勇有谋的英雄,只是性别为女,职业为后宫嫔妃。 尤其是蒙齐后来私下主动跟他坦白,是娘娘斩杀了平西王世子和他的仆从,却把功劳安在他头上,他自感得到皇上的晋升赏赐受之有愧。 朱晟晔问了很多细节,越问越是敬佩江月白。 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一心为国为君的心胸气度,这样高强的武力值,这样冷静理智的临场协调应变能力,思考不输任何男儿,甚至更胜男儿。 娘娘说要送重要的东西给皇上,必然是要助皇上一臂之力。他隐隐猜到,要送的东西如果不是计谋,就是神兵利器。 朱晟晔思量了一番后,安排了两个心腹之人给韩子谦。等他们安顿好手里的事情,稍后就会去桃蕊宫听候安排。 韩子谦离开后,朱晟晔为江月白倍感担忧。 狡兔死,走狗烹。 本朝太祖曾是唐朝李氏皇室嫡系后裔。 当初除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外还有一个口号,“再现李唐盛世,还世间繁荣和平”。 而唐朝出过历史上唯一的女帝,残害李氏子孙,把持李氏江山数十年。 后宫女子美貌聪慧有能力其实是皇室的忌讳。后宫不得干政,位列宫规第一条。 所以沈石溪的母亲告诫沈石溪女子无才便是德,进宫后不要表现出自己的见识不无道理。 至少前两位皇帝的后宫,就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子敢表现出不凡的见识和胆识,皆以温婉柔顺为美,甚至以娇媚妖娆为美,以刁蛮任性为美...... 太后一直想杀江月白内心底就有这番考量。也正是这个原因,先帝将谢可薇许给李北辰做王妃,却和太后一起默许李北辰冷落谢可薇,不与其同房。 但这个最关键的理由却偏偏说不出口,上不了台面,会用其他各种罪名遮掩。 最关键的事办好了之后,韩子谦就去找毛玉良要太后的波斯猫崽。 结果听到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此时韩子谦正带着一窝猫,躬着腰站在江月白塌前做汇报。 猫被安置在一个有点深的竹筐里,竹筐的边缘被细心地用画布包上,竹筐里铺上了柔软的棉絮。里面有一只胖乎乎的母猫,还有三只巴掌大小猫崽。 小猫崽浑身雪白,小小一团,像珍珠丸子。 此时三只小猫正挤在母猫身边吃奶。 身子一颤一颤的,十分软萌可爱。 丽夏本就十八岁,难以掩饰自己的少女心,蹲下身子,打量着竹筐里的小家伙,激动地说道,“这小猫崽好可爱啊。” 第537章 格局 人生有很多痛苦而又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摆布的时刻。 此时就是。 江月白此时脸色苍白中有些泛红。 她垂着眸子,低声说道,“丽夏,你喊丽春进来,跟韩公公一起服侍本宫。” 恨不得自己瞬间眩晕过去,以避免此时尴尬的场景。 却只能选择稳住心神,保持住一副淡定自若的态度。 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之前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此时就只能承担相应的代价。从生理和心理两个层面,熬过这一段生活不能自理的艰难岁月。 认清现实,迎难而上,愈挫愈勇,才是她的人生态度。 丽夏羞赧地红了脸,娘娘的隐忍淡定令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她感觉出屋里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丽夏她比丽春要大十岁,入宫多年,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学会本能地保持沉默,降低存在感。 索性不想,跑出屋去,找在外面干活的丽春。 韩子谦手心虚握,垂着眸子喉间上下动了动,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猜想,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她一定憋得很辛苦。 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了一晚上,已经逻辑自洽。对方是个病人,所以就遵从病人的原则,心中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 但面对江月白,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江月白眼神有些飘忽,语气发颤,她已经竭力忍耐到崩溃边缘。 稍有不慎,便会弄湿床铺。 韩子谦如实跟江月白说明了有关情况,末了很歉意地说道,“摄政王手术中使用了大量麻沸散,但摄政王身子向来虚弱,姜院使他需要在那边照看摄政王,估计得等到摄政王苏醒后才能过来。” “无妨。”江月白瞟了眼丽春和丽夏,闷闷地说道,“开始吧。” 垂着眸子,硬邦邦地说道,“韩公公,你该知道分寸吧?不该看的不能看,不该碰的不能碰。” 韩子谦垂着眸子,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奴才明白。” 后面整理个人内务过程中,韩子谦全程自觉地盯着床顶帷幔,目不斜视。 因为憋得实在太久,中间水流激荡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面红耳赤。 至于清洁身体,是每日不得不做的功课。想要一种尊严,就不得不暂时放弃另一种尊严。 丽夏干活十分手脚麻利,快速熨帖而轻柔地做好一个合格护工该做的事情。 这份贴心,令江月白产生了想给她涨工资的念头。 难怪怪老头苏大强鬼迷心窍、寻死觅活地闹着要把房子给照顾他的保姆。人在病着时,格外的脆弱,对于照顾她的人格外感恩。 时间此时变得格外的漫长。 后悔谈不上后悔。 跟敌人的斗争就是你死我活,不是请客吃饭,受伤自然是难免的。 如果重来一次,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依然会选择奋不顾身。 但令江月白对革命先烈们有了更深刻的感触。 此时自己在宫中,有最好的医疗条件,生活条件,虽然生活不能自理,还有一堆人伺候着。 想当初他们爬雪山过草地时,女同志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不要提这些日常的清洁,还有每月的生理期怎么办。 伟人的妻子参加长征时已经怀孕,跟着部队昼夜行军。分娩时,刚好遇上敌机来袭,敌人追击,她深受重伤,情况紧急之下都没有机会看一眼自己亲生女儿。 后面为了在敌人的轰炸中保护伤员,身上扎满了弹片。 那会儿连麻沸散都没得喝,用镊子取了一些弹片。但因为条件有限,还有十七枚弹片嵌入太深,无法现场取出,后来等有条件取出时已与神经长在一起,最后甚至被弹片折磨得精神失常。 自己被这样悉心照顾竟然还想东想西,岂不是实在矫情? 江月白想了想,感觉自己多少有些在福中不知福。 韩子谦此时奉旨照顾自己,是听大领导安排的任务,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格局太小。 想通之后,江月白的心态也就更加平稳淡定,安排三个人给自己擦洗更衣化妆盘头。 即使在病床上也要保持良好的精致优雅的状态。 因为这个小插曲,韩子谦决定这几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有什么事情就写封密函派小罗子送去给摄政王。 当江月白命他守在外面时,韩子谦语气淡淡地拿出宫规做挡箭牌。说自己必须时刻守在边上,伺候她喝水起居。否则以后等皇上回来了,是要被治罪的。 江月白反正也想清楚了这件事,本就是装腔作势地客气一下,不可能真漠视自己的死活和韩子谦的死活,就等着他“负荆请罪”,主动提出来这是做奴才的职责所在。 心里有鬼才需要刻意保持距离。心里坦荡荡,反而诸念不生。 就同意了韩子谦跟丽夏两个人都留在屋里伺候着。 江月白有一种神奇的气场。 当她心定下来后,其他两个人的心也都跟着定了,不再觉得别扭和惶然。 她命韩子谦取来棋盘,跟韩子谦对弈了一局。 韩子谦让了九子,江月白输了四十目,惨烈落败。 但已然令韩子谦刮目相看。第一次见面时,能看出来不过是比刚入门的新手强那么一点点,此时虽然离高手还差得远,但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其中几步,竟然用上了民间已经遗失的古棋谱路数。 这古棋谱还是因为他之前在翰林院,专门负责整理围棋典籍资料才有机缘接触到。 这是她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她以前在江南家中时看过的? 江月白因为录频了对局,所以很快地将棋局复盘。然后一步一步地请教,如果是对方执黑子,对方会如何下,为什么,怎么计算,怎么布局。 这正是韩子谦的专长所在。 江月白问得态度恭敬严肃,韩子谦教得耐心细心。 他娓娓道来每一步,黑白两棋的势力变化,各自发展的趋势,不同落子位置的优劣势,以及不同落子位置时,对家可能的落子点,自己未来八步要做的布局和应对。 其中所蕴含的死活技巧、战术技巧。 既要布下自己的局,有自己的战略和节奏,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需要根据对方的布局做出应对,不能任由对方发展不管。 江月白不自觉地感慨,怪不得说下围棋是智慧者的游戏。 走一步之前,需要考虑对方八步十步采取的策略组合,然后根据对方可能采取的策略,准备对应的应对方案。 这既是短期得失的博弈,也是长期战略的博弈。 是智力的博弈,也是心态的博弈,也未尝不是运气的博弈。 哪怕是一次细微的思想变化、一次突如其来的机缘,都可能彻底改变棋局走势。 因为对手不过下了一手臭棋,己方却有了扭败为胜的可能。 韩子谦讲得很细心耐心,但因为每个潜在棋子落点就是一个分叉,就像是一个树形分叉,由此展开的内容十分庞杂,如果重复就很容易乱了套,所以每个内容他都只能讲一遍。 这么一整套讲下来,竟然没有一处重复,一处遗漏,一处错误。 不时地还自带参考文献,告诉江月白 江月白心中感叹,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真是喜马拉雅山跟马里亚纳海沟的区别。 他的逻辑怎么就这么清楚,记得这么清楚呢。 但对于吃了天机丹的江月白来说,这不是难事。 只要韩子谦讲过的内容,都被江月白的海马体完全地吸收掉,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韩子谦教得认真,江月白学得认真。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真真地有了白驹过隙之感。 待韩子谦全部讲完,面含微笑,谦恭地询问江月白是否有疑问时,江月白提出来再下一盘。 江月白落子时依然经常犹豫。 跟从前脑子里完全没货时的迷茫犹豫不同,她此时脑子里塞满了货,装满了公式、各种新东方辅导班归纳的做题套路、历年经典真题。 下到每一步时,脑海里突然会同时回忆出几套棋谱,或者是韩子谦讲解的话,要瞬间从中挑选出来一个最合适的也不容易。 她索性就凭着直觉每次选一个,然后继续往下走。 这一局韩子谦依然让了九子,江月白终于赢了一盘。 很扎心。 顶尖天才选手跟勤奋的普通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娘娘,要不要试试八子?” 韩子谦心中欢喜,语气却是冷淡的。 “好,试试看。” 第538章 这个东西叫...... 江月白拿着棋子,跃跃欲试。 学习,检验,查漏补缺,再学习,再检验,再查漏补缺加强化…… 这就是一个从生涩到熟练最后到精通的基本学习流程。 韩子谦让八子的这一局,江月白并没有再次大获全胜,依然落败,不过只输了二十多目。 江月白略有惆怅,内心并无太多波动。因为这才是冰凉的现实。 岂是背一背棋谱就能抵消人家天才选手这么多年的持续精进钻研的。 如果让八子,却立竿见影就可以被江月白打败,那绝对说明韩子谦有心放了水。 然而,韩子谦没有放水,甚至用了九成功力。平日里跟实力差距太远的对手,他往往只用五分力。 他的严格要求,令江月白更加敬重的同时,激发了她更强烈的斗志。 她请韩子谦再一次进行了详细的复盘解析,每一手在众多方案里选择方案时,她都会多问一句为什么,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如何快速做出判断,有没有什么技巧。 多数地方韩子谦会进行详细地解释,但也有的则告诉她,没有为什么,仅凭直觉和经验。下了足够的盘数,背了足够的棋谱,就会产生直觉性的反应。 江月白对这些需要形成直觉性反应的地方在脑子里的电子笔记本中速记下来,进行特别的标注。 在围棋的学习中,时间过得飞快。 两人在这个教学的过程中,心似乎得到了洗涤,变得格外的纯净没有任何杂念。 天已黑下,丽夏已经掌好灯。室内氤氲着橘黄的灯光。 韩子谦心中暗暗惊讶于江月白的悟性,因为她不仅将自己讲解过的内容记得分文不差,每次自己问起,都能答得分毫不差,而且还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事实上不过是江月白的天机丹在发生作用,因为记得太牢,出现类似情形时会自动从脑子里冒出来,形成直觉性反应。 虽然有了天机丹的加持,她的记忆力非凡,但就跟超算一样,越是强的算力,越耗电。 高效率学习了大半天的江月白饥肠辘辘,胃口大开,还感到异常疲惫。 这一顿吃了以前两顿的量,还没觉得饱。 考虑到后面的日子几乎躺在床上不动,吃完晚饭又不能散步,江月白刻意少吃了些。 长胖容易,减肥难。 免得等病好的时候胖成一头猪,到时候又要辛辛苦苦地忙减肥。 吃完饭,江月白就在琢磨着,躺在床上能做什么运动。想来想去,她想到了现代社会的哑铃。 说做就做,她立马让丽夏喊来韩子谦,给韩子谦画了张图纸,标注了大致的尺寸和重量。 “娘娘此物做何用?对用料可有特别的要求?奴才只有知道它的用途,才能更好地将其造出来。”韩子谦打量着图纸上的东西,没有任何表情,问了些关于形状、花纹的细节性要求。 江月白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哑铃,躺在床上不能动,先用这个练练臂力。用料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尽可能的光滑些,不需要花纹。两边一样重就好。” 她模拟着双手举哑铃的动作给韩子谦看。 韩子谦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天在树上学习箭术的约定。 此时江月白心境已经又上了一层境界,完全不再拘泥于男女之别,便自如地问道,“本宫想身体痊愈之后,就学习箭术。韩公公,如果圣上允许,你可愿教本宫学习箭术?” “奴才遵从圣上和娘娘的吩咐。”韩子谦谦卑有礼地应道。他对江月白愈发欣赏喜爱,但心中的躁动已然平息,这种喜欢的感觉愈发深沉内敛。 江月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匆匆地走了进来,韩子谦认出是摄政王身边的人。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了礼后,跟江月白禀告道,“奴才小德子给娘娘请安。娘娘,摄政王派奴才来告知娘娘,已准许朱晟晔的请奏。二人在院子里等候。娘娘将东西交给二人即可,今晚即可启程。” 江月白本想问问摄政王情况如何,想了想后还是觉得不妥,只是抬了抬手,看了韩子谦一眼,“替本宫谢过摄政王。韩公公,你去送下小德子。” 小太监心领神会江月白这是要赏他,含着几分笑说,“谢娘娘。摄政王还说,他已安排太医院去冷宫照看陈选侍,娘娘就安心在桃蕊宫养病,顾好自己的身子,不必为此事劳神。” 江月白明白这是在替她摘清跟陈选侍的关联,避免惹上是非,“替本宫谢谢摄政王。” “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回去复命了。” 韩子谦跟着小德子一起走了出去,给他塞了个不薄的荷包。小德子连忙推着荷包说,“韩公公客气了,这都是小的本分。” 眼前这人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又是皇上的老师,如今在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身边当差。他正愁没有机会巴结,怎么可能眼皮子浅,收这点小恩小惠。 自是坚决不肯收。 韩子谦看出来小德子的心思,也就将荷包收起来,淡淡地问道,“摄政王情况如何?” 韩子谦身上的这份子淡定令小德子不由自主地愈发恭敬,弯腰答道,“回韩公公,摄政王他无大碍,已回王府休息。” “辛苦你跑来一趟了。会骑马吗?” 小德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韩子谦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地答道,“不...不会。” “你本名姓什么?叫什么?” “姓,姓曹。名福旺。” 韩子谦侧身对丽夏吩咐,“丽夏,你让小罗子骑马送曹公公回去。” 这是曹楠第一次在宫里听到有人喊他曹公公,腿一下子软了,心中激动而亲切,差点哭出来。进宫之后,他就一直被叫做小德子。从未有人问过他本来的姓名。 “谢,谢韩公公恩典。”小德子感恩戴德地说道。 韩子谦这时想起来姜余没有跟着小德子一起过来,“姜院使可是跟着摄政王回王府照顾了?” “回,回韩公公。是。姜院使是跟着摄政王去了晋王府。娘娘这是要找姜院使?”小德子想要巴结韩子谦,便多问了一句。 韩子谦不知可否,而是看向走廊,“罗公公来了。他会送你平安回府。” 待小罗子走过来,韩子谦将哑铃的图纸交给他后,跟他大致地交代了如何看图,尺寸和重量,命他去相熟的铁匠铺打一对过来,三日后取。 交代完这些送走小德子后,韩子谦便将已经准备好包裹交给朱晟晔安排的两个心腹。 一个包裹里装有炸药包和手榴弹。一个包裹里装有干粮和水。 韩子谦安排小厨房给二人安排了顿丰盛的伙食。二人正在吃饭时,丽夏急匆匆地走进来,脱口而出喊道,“韩少傅...” 意识到自己喊错了,立马纠正过来,有些扭捏地红着脸说道,“韩公公,娘娘有请二位将军用好晚膳后过去一趟。” 第539章 新东方学员 现在禁卫军中无人不知嘉宁妃娘娘的名号,皆对这位传奇式的娘娘充满了敬佩和好奇。 两名侍卫被朱晟晔叫去,告知这是嘉宁妃娘娘安排下给圣上送东西的任务,朱晟晔告诉了他们如果接下任务,三个人会担下的风险——后面可能以“后宫与前朝勾连”的罪名算账。 也意味着,不管他们本人的立场,在皇上和其他人心里,他们都站队了嘉宁妃,而嘉宁妃没有母族背景,可能是福也可能是祸。 两名侍卫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明白了朱晟晔的言外之意,他们权衡了下利弊,最终答应了下来。 所以听说娘娘有话要交代他们,他们加快了进食速度,简单地擦了下嘴,就跟着丽夏往东侧殿走。 到了东侧殿外面的长廊,丽夏告知他们二人在外面等候,让韩子谦跟着她一起进去了内屋。 两名侍卫原本紧张的心立马松了下来。 韩子谦进去后,江月白交给他四颗丹药,告诉他分别是解毒丹和元气丹,让他给两名侍卫服下以防不测。 元气丹其实就是大力丸。江月白故意改了个名字。 然后让韩子谦转告侍卫们路上小心,一定要东西亲手交给皇上,与炸药共存亡。宁可同归于尽,也不决不可将如此大杀器落入敌人手中。 两名侍卫从韩子谦口中听到这些交代后,这才明白自己的使命,心情顿时变异常沉重。因为来之前,朱大统领并未告知他们具体送什么。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当着韩子谦的面吞下了元气丹,将解毒丹收藏起来,与元气丹错开服用时间。 接着朝江月白房间门口方向跪下,用响亮的声音郑重地发誓,自己必将不辱使命将炸药包交到皇上手中。 其实韩子谦和江月白都不怕他们主动反叛,因为他们的妻子儿女已经被秘密控制起来了。怕的是敌人半路抢走炸药。 江月白让他们过来,就是对二人使用了一个月的忠心符。 因为二人原本就对江月白有敬仰爱慕之心,又不是像太后那样有坚定主见心性之人,所以江月白对他们输入“与运送的炸药共存亡”的指令,完全被洗脑,刻入了内心深处。 韩子谦命二人换了身衣服,乔装打扮了一番,自己跟在马车里送了他们一程,确保身后没有人跟踪后,才带着他们去了跟朱晟晔提前约定好了的地方,由专门的人安排他们秘密出城。 安排好一切后,韩子谦马不停蹄地返回宫中。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开始吊在嗓子眼里。他固然可以克制住份感情,使之不逾矩,但无法克制住对她的担心。 虽然已经给她准备了匕首和一枚手榴弹作为防身的手段。但如果真使用手榴弹就意味着与歹徒同归于尽,非伤即残。 那绝不是韩子谦想看到的。 他骑着马就像飞起来一般,旁人只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影子。 待回到桃蕊宫,骑着马冲进院子里,看到一切安然,地上没有残肢断骸,顿时松了口气。 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着的丽夏见到韩子谦回来,像弹簧一样蹦起来,飞跑到韩子谦面前,眉眼里都是欢喜的笑容。 脱口而出地喊道,“韩少傅,你可回来了。” 韩子谦坐在马上,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冷地说道,“叫我韩公公。莫要惹来杀身之祸。” 冰冷的目光令丽夏瞬间浑身发冷,不安地低下头,眼中噙满了泪水,“是,是奴婢错了。” 韩子谦抬起眸子,目光注视着前方,淡淡地说道,“娘娘信任你,让你在身边伺候,一定要谨言慎行。” “奴婢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丽夏眼泪水瞬间掉了下来。 韩子谦不发一言地下了马,把马交给跑过来的小太监带去马厩吃草。 自己则回江月白隔壁房间洗了把脸,抚摸着下床头的白色锦袍片刻后,去柜子里取了身干净的太监服换上。 整整齐齐地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衣衫,默默地守在江月白门口。 今夜四月十二,月亮已经变成了椭圆,清亮亮的。 他望着月亮,琢磨着明日给江月白上围棋课的内容。 他已看出江月白背会了大量经典的棋谱套路,而且拥有极高的领悟能力,只是还未能融会贯通。就像习武之人,还未打通任督二脉。一当打通了某个节点,就会一通百通。 而他要做的,就是助她一臂之力,打通围棋中的“任督二脉”。 对于多数人来讲,刷题,通过足够多练习,见识足够多的棋局,最终有一天突然就悟了。 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例如江月白,他发现,通过复盘讲解知识点、策略和技巧是个很好方法。 这种仿佛就是后世很多学霸用的仿佛,抓住经典题型,深挖钻研,进行拓展练习,举一反三。并不需要进行大量刷题,却能快速地掌握解题的套路和思路。 所以韩子谦作为新东方围棋老师,思考的就是这个快速提高学员水平的“经典题型”。 在晋王府的李北弘此时也在透过窗户呆呆地望着月亮。 边上守着姜余。 整个晋王府十分的冷寂,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几个人影。 之前还有道士和尚敲敲打打,念经诵咒的声音。此时已经完全停止了。听说是怕惊吓到回来看望家人的亡魂。 有风偶尔吹过,发出呜呜的响声,听起来像是鬼在呜咽。 李北弘满心苍凉和悲伤,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算了,活着太累了。 若不是有姜余陪在身边,他真有可能一时间走了牛角尖。 姜余显然也感觉到了这压抑的气氛。他感觉这个宅子今后不能住人,阴气太重,煞气太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开过光的珠串,以求心安。 李北弘思量了半天,带着几分悲伤地说道,“姜太医,你先出去吧。他们说今晚是还魂夜。孤担心,有外人在这里,她不敢进来。” “可是......”姜余犹豫了下说道,有些踟蹰。 迷信地看,府里全是横死之人。这要真回魂,肯定煞气极重。王爷这病弱的身子,与王妃鸳鸯情深,如果不小心沾染了鬼魂,恐怕会危及性命。 “孤知道你担心什么。孤没事。”李北弘幽幽地叹了口气,“孤倒是希望真有鬼魂,能再见她一面。” 因为李北辰对世人的隐瞒,姜余并不知王妃沈石溪没死,只道李北弘口里的这个她是指王妃。 同僚之间,一直传闻晋王妃美若天仙,本被选入宫中,却被皇上在召幸前赐下来给了弟弟,与晋王成亲后双栖双飞,恩爱非常。 他听出了李北弘对王妃的恋恋不舍,可这是大忌。 出于医者的职责,冒着杀头之罪,鼓足勇气劝说李北弘道,“王爷,人鬼殊途。民间有个风俗,如果真能感知到魂魄,千万不要惊扰到她,让她心生牵挂。否则会令她对人世间产生留恋,成为孤魂野鬼,最终魂飞魄散,不得进入轮回。”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李北弘淡淡地说道,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臣遵旨。” 姜余担忧地打量着病床上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的摄政王,偷偷地摘下手中的朱砂珠串,放在李北弘的被子上。 第540章 沈石溪 姜余在房门口站了会儿,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进了隔壁房间。 李北弘此时住在书房。 跟沈石溪的新房他不敢睡,怕睹物思人。 屋里的陈设还是结婚时的样子,喜气洋洋,都是红色。他特意交代不要作改动。心里留着一份念想。如果有天沈石溪回来,还能看到一切都是老样子。 沈石溪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她美得倾国倾城。母后和哥哥说得没错,确实是秀女里最美丽的女子。 虽然不如侧妃茉莉那般温顺善解人意,大家闺秀的端庄中带着一丝娇蛮任性的可爱。 新婚夜,他和她温柔缠绵之后,相拥而眠。 他觉得这样也不错。江月白就像那天上的月亮,沈石溪就像身边的灯火,温暖亲近。两人就这样生儿育女,相伴相知,白头到老。 “你在哪里呢?有没有遇到一个会疼爱你的人?”李北弘望着月亮喃喃地问道,心下黯然,一股刺痛。 他知道,像沈石溪这样的绝色女子,即使被人掳走,并不会像侧妃茉莉那样被人杀死,只会成为别的男子的身下人。 实际上,沈石溪此时在蒙古可汗的帐篷里,被欢欢且尔钳制住双手,凶猛地进击。 国色天香的美人在哪里都是男人们争抢征服的对象。 沈石溪被迷晕后由陈相安排人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欢欢且尔身边,作为示好的见面礼。 特地强调了沈石溪的身份,尤其是曾经入选过皇帝后妃的身份。 这令欢欢且尔更加感觉刺激。 欢欢且尔继承了祖上成吉思汗的血统,体格强壮,骁勇善战,很能生儿子。他目前已经有了四个成年的儿子。 凶猛的怒吼声在夜里让周围的士兵们听得血气上涌。 欢欢且尔此前已经告诉所有人,但凡攻占下城池。城里的女人任他们采撷,喜欢的就带回草原做老婆。就像他这样,肆意地占有享用王爷的美貌新婚王妃。 夜夜用这些声音刺激这些草原上正值青壮年血气正旺的年轻人,激发他们内心底强烈的欲望,以此提升战斗力。 实际上,这招非常奏效。 一路打下来,所向披靡。 欢欢且尔也兑现承诺,每攻下一城,就任下属肆意烧杀抢掠。 此时的欢欢且尔不像前几日那样高兴,带着一股趾高气扬的霸气,反而极为愤怒和粗鲁。 他猛拍着沈石溪的皮肤,啪啪作响,留下一个个浅浅的掌印。 沈石溪是按照大户正房培养的名门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讲究文静娴雅,平日里基本不做任何运动。不像草原上的姑娘骑马射箭,经得起来去。 又才新婚不过几日。晋王对她一向温柔疼惜,不忍令她受苦,总是徐徐慢来。中间又跟晋王闹矛盾。并未有多少经验。 如今被连续数日强攻猛进,已经不堪重负,一片狼藉。 疼痛之下哭得梨花带雨,却更加刺激了欢欢且尔,令他更加用力。 欢欢且尔完全没有想到,李北辰会将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都派往紫荆关,驰援大同镇。 他采用了三头出击,多管齐下的策略,这样可以让李北辰腹背受敌,手忙脚乱之下抓不住重点。 原以为李北辰至少会兵分两路,一路居庸关,一路紫荆关。 毕竟居庸关除了大王子,还有平西王组织的叛乱部队已经进攻了数日。而居庸关一破,无论是谁入关,就可以率军一日后就可兵临京城之下。 如果大明王朝这边每路十万人,甚至在居庸关多安排人马,那么他就可以先击溃紫荆关的部队,再前往居庸关与大王子汇合,两头夹击明朝的大部队,这样他们的胜算就很大。 谁料大明王朝的新帝没有这样出牌。 那姓李的小子出其不意地派了二十万大军直接开过来,自己带着不过两万人御驾亲征前往居庸关坐镇指挥战斗。 自己这边不过四万多重骑兵。敌我力量悬殊太大。 即使是蒙古重骑兵,也抗不过同样全副武装的京畿重装部队。昨日下午已经将他的部队团团围住。 今日鏖战了一天,采用了各种计谋,都没能突破包围,反而被对方缩小了包围圈。 他计划今夜先想办法突围出去,北上与大王子率领的大部队汇合,再做打算。 闭着眼睛满脸粉霞的美人儿,令他挪不开眼,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节奏。 在美妙的一分一秒之间,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过几日,他很喜爱这个女人。 紧致,柔软,美丽,含蓄...... 迷乱时也可以很疯狂。 离开沈石溪后,欢欢且尔躺在一旁的毛毡上,简单地处理了下,就穿上衣服。 一切安置妥当后,示意一直静静侯在帐篷角落里的少年,这是他带在身边的第五子,也是嫡次子。 自己则带好武器,猫着腰悄悄地出了帐篷,带上事先安排好的四个人,趁黑悄悄地离开了营地。 营地里又间歇着响起来粗狂凶猛的怒吼声。 士兵们纷纷感叹,大汗就是大汗,就是勇猛雄壮得不同凡人,方才歇息一会儿而已。虽然速度和音量不如方才,但也一样有力。 帐篷里又是另外一种情形。 少年在沈石溪身上盖上一张薄薄的毛毯。 打了盆水,替沈石溪细细地擦洗着她的脸颊,替她整理好发丝。 不时地嘶吼两声。 他垂着眸子,将拧好的毛巾递给沈石溪,示意她自己清理身上的污物。 然后背过身去,仰着头发出一声嘶吼。 沈石溪茫然地从少年手里接过来毛巾,两行热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几日下来,从只字片语中,她已经知道屠尽晋王府的是陈相的人,夜夜占有自己的是蒙古可汗欢欢且尔,眼前的这个少年是欢欢且尔的儿子。 她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为何没有按照他父王的意思去做。 也并不在意少年为何善待于她。 她已在一次次的被强占中心如死灰。 她只知道自己被霸占了身子,再也不是高贵的晋王妃。 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何况这个少年每晚都待在帐篷里,一起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白天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许她寻短见。 在他面前,沈石溪只感到羞耻。 如果她想死,一路上她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 她感觉活着好痛苦,却没有勇气自尽。 她怕疼。 沈石溪麻木地用力擦拭着,脑子里浮现出她和李北弘的新婚之夜。 她好想他。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因为吃醋跟他怄气,跟茉莉好好相处。 一定会第一时间答应他,跟他去北境就藩,好好跟他过日子,给他生很多孩子。 他对她那样的温柔怜惜。 她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 可惜,一切都无法从来。 王爷,你想我了没有? 第541章 人人都是自媒体 蒙古大汗欢欢且尔虽然深夜简装逃跑,但依然被埋伏的明军捉了个正着。 带着被捆绑成粽子的欢欢且尔回攻,却遭到了誓死抵抗。 这都是欢欢且尔已经安排好的局,也是他带兵打仗坚持的原则。 绝不因为将领被擒放弃抵抗,相反要奋力杀敌救回将领。 所以虽然兵力悬殊,但蒙古大军被激发出了滔天的斗志,本就骁勇善战的他们杀死了不少明军。 然而敌不过明军这边“围三留一”的兵法。很快就有小撮蒙古兵放弃抵抗,从放开的口子逃跑。 但欢欢且尔留下来指挥大军的心腹大将也明达一直坚守战地,与明军抵抗到底,誓不投降,最终被炮弹炸成碎片。 直到这一刻,一直傲慢的欢欢且尔才变了神色,眼神中的怒火和悲痛似乎都要喷射出来。 待漫山遍野都是尸体,明军正在清扫战场时,沉默的欢欢且尔忽而问看守自己的士兵,带着几分讥讽和得意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就是你们的晋王妃。” 他故意说出沈石溪的行踪,就是为了羞辱明朝。 内心底却是复杂的,既希望沈石溪活着又希望她已经死了。 待听说没有发现任何女子时,心中明白,必然是有男子趁乱带着她已经离开。 可能是自己的第五子,也可能是普通士兵。 他心里既高兴,又失望,还有些愤怒。 欢欢且尔被擒得的消息第三天已先后传到了京城、嘉峪关的大王子、还有李北辰处。 李北弘和众臣听到这个消息,振奋万分,奔走相告。因为紫荆关的大获全胜,新整合的浏阳王部队则改道向嘉峪关进发支援圣上李北辰。 朝中内外对前几日共同做的梦深信不疑,坚信当今圣上是真正的天子,得到诸神护佑。定会不久后凯旋而归,班师还朝。 原本暗暗筹谋趁乱暗杀李北辰,倒逼李北弘在监国期间登基为帝的一撮人,亦被这全城共做一个预言梦的神迹所震慑,不敢动弹。 若说以前慈宁宫的满池金龙鱼祥瑞多少有些牵强附会,很多人口里不说,但心里是不信的。 后来太后灵柩移宫时的天降仙鹤,不死不灭,如今全城共梦,众人共同经历,共同见证,口口相传。 对于灵异事件,听闻者多数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深信不疑。 此时京城之中就是这种情况。人人都是经历者,人人都是自媒体。 市面上的话本子紧跟时事,连夜出了一系列小作文,个个绘声绘色,歌颂当今圣上是神仙降世,充满了瑰丽而神秘的传奇色彩。 虽然不许进行娱乐活动,说书人近一个月都只能赋闲家中,但不妨碍他们提前进行剧本创作。每日挑灯夜战精心修改,为一个月后开业就打造出爆款做准备。 从朝廷到民间无不对当今圣上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尊崇和敬畏,皆言皇上圣明,定会是创造盛世的一代明君。 李北弘在高兴之余,却又悲痛沉重。 因为密信里提到晋王妃被欢欢且尔所擒,并且已委身于欢欢且尔。但在战争结束后,再次不知所踪。 此前密探已经带回来消息,陈相已经连夜叛逃投奔了女婿蒙齐巴克,成为了蒙齐巴克的军师,在山海关参与指挥战斗。 原来陈相早就暗度陈仓,去年就已经将三女儿偷偷送给了欢欢且尔的庶子蒙齐巴克,已经在今年一月怀孕生下一男孩。 长女因为弟子殴打鞑靼使臣“被迫”嫁过去和亲不过是掩人耳目,换得皇帝的一个人情。实则是为了去草原与妹妹共事一夫,助妹妹一臂之力,替妹妹固宠。 这一切都在秘密进行,完全瞒住了璟妃。甚至连他的嫡子陈章含都被蒙在鼓中,被其利用。 此时才逐一浮出水面。 李北弘肩上的伤处理得很成功。除了左手臂不能抬起,其他的完全不受影响。 他第二条就跟往常一样召集政务院开会处理政事,其他时候就是在母后灵前守孝,为太后诵念佛号和《地藏经》。 只是不再回晋王府。 晚上实在困了,就睡在灵堂旁边陈设简单的小间里。 不给任何大臣单独接近他的机会。也不跟后宫的任何女子包括婢女说一句话,更不要提单独相处。 一切日常事务都由身边的太监代为转达和安排。 刻意地与一切保持着距离。凡事都是淡淡的,疏离的,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完全吃斋,除了喝中药,一点荤腥都不沾。 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感觉好受些。 夜深人静躺在榻上时,他才会拿出沈石溪送给他的香囊细细抚摸,又或者抚摸着茉莉在内衣上的竹叶刺绣,默默流泪。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们。 也会在夜里想起江月白。 每每想起她坚毅大气的面庞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勾起,心生暖意。 她跟这世间的女子都不一样,她自己闪闪发光,是太阳,是光,明亮耀眼。她勇敢沉着,武力高强,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他人。 有一次还梦见了她。 并不是春梦。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练剑,就像那天在勤政殿里看到的那样。 舞剑的姿态英姿飒爽又灵动轻盈。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却感觉心里很满足。 待她向他走过来时,她抬眸笑着看了他一眼。 却瞬间就醒了。 只剩下满心的惆怅和窗外的明月。不知道她腿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问太医姜余,姜余说至少要卧床休息一个月,静养半年。否则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甚至可能会腿瘸。听说即使卧床,她还想着练剑,派韩子谦找工匠打造一对兵器。 为她的休养万分担忧,却深埋在心里,除非有人汇报,从不主动过问。 江月白要的哑铃已经拿到手了。 纯金的。每个五斤重。 打磨得很光滑。与她的图纸一比一还原。 江月白将闪着耀眼金光的哑铃拿在手里哭笑不得。 按照后世600多一克的金价,一手拿着150多万,两只手300万。 果然有钱人的快乐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 “娘娘可是不满意?”韩子谦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542章 黄金哑铃 “没有。很好。”江月白含着微笑微微摇头。 她掂了掂手中价值300万的黄金哑铃。 这也太招摇了。 此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吩咐下去竟然就办成了大事。 拿在手上怪沉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只是装备都撸到这个份上了。能不好好锻炼身体吗? 躺在床上能做的哑铃动作有限。江月白每种都来上五组,每组二十个。 做完时,背上微微出了些汗。上臂竟然有些酸痛。 韩子谦这个过程中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哑铃的上上下下,为江月白保驾护航。 万一臂力不支,掉下来砸在脸上和身上就糟了。 一颗心被悬在嗓子眼,绷得紧紧的。 江月白扭头看向韩子谦,将手中的哑铃递过去时,他已经调整好了紧绷的状态,看起来十分风淡云清。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一起伺候着江月白睡前梳洗,做好个人卫生。 经过两天多的磨合,四个人完成得十分默契熟练,态度坦荡,心底已经没有什么波澜。 韩子谦为了避嫌,总是竭力避开视线,但不经意间,江月白如玉似雪的肌肤依然不时地落入他的眼中。他的心却感觉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深深的敬意。 在他眼中,江月白已然不是世间凡俗女子,而是仙女下凡,超凡脱俗。否则怎能忍受巨大的身体苦楚,兴致盎然地跟他学了一整天的围棋,似乎毫不疲倦,也从不气馁。 韩子谦每晚在门口值夜时都在精心准备授课的棋局,而江月白只要有机会就跟着系统学习ai围棋课程。 每上完一课,就狂刷课后习题库,直到课后习题库的题目被她刷了个遍。只要随机出现十个题目,至少九道她见过类似的题目。 一开始答题还需要思考,通过大量的刷题练习,后来几乎所有的题型全部见过,课程当中讲到的知识点和技巧不断地被巩固加深,所以越刷越快,最后达到了看一眼棋局就能秒出结果的程度。 刷题有没有用,肯定有用。 但有多大用处,取决于能不能融会贯通,这属于智商和学习方法的范畴;还取决于刷题的数量和速度。 同类型的题目按照难度排序归纳在一起刷,是最高效的。相当于一通百通。 所以江月白的课程学习进度并不快,但只要学了,每一课都学得十分扎实。 她又把课程里学到的知识,融入到跟韩子谦的对弈中。相当于除了大量的刷题,还同步进行考试。 在名师、ai系统、天机丸三项加持下,加上江月白认真踏实的听课和刷题,进展神速。 不过才三天时间,韩子谦让六子,完全不保留实力,已经只能跟江月白打个平手,而且江月白有胜多赢少的趋势。如果让七子,江月白几乎毫无压力地能赢。 当然这得益于,每下一盘棋,ai系统就会自动地给这盘棋江月白的表现进行打分和解析,指出全盘中韩子谦整体和局部的布局思路,她的关键失利点,然后提出更加优化的方案。 还有精彩回放。即系统认为双方对战中韩子谦比较精彩的落子。对该落子位对后续棋局影响进行详尽的分析。 有些甚至被系统评定为a+级别,即系统内并未存储过的棋谱套路。完全属于韩子谦自创和临时布局。 这些都让江月白受益匪浅。 此时,夜深人静,她依然沉浸在围棋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闭着眼睛回看复习这些实战视频,细细体会着系统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直到困意袭来。当她疲惫地准备入睡时,她不知不觉中又想到了锦绣。 妹妹小时候,尤其是冬天,总爱偷偷地溜过来,钻进她的被子里挤在一起睡。 巨大的悲痛再次瞬间袭来,淹没了她...... 颗颗泪珠滚落。 忙碌可以让人暂时忘记很多痛苦。但痛苦并不会消失,夜深人静时更会击碎白日里看起来强大乐观的内心。 这种孤独和伤痛唯有亲身经历失去挚爱之人才能明了。 “娘娘怎么突然哭了,快擦擦眼睛......” 丽夏惊呼道,连忙给江月白递上干净柔软的帕子。 明明刚刚还在微笑着的。 又瞬间明白娘娘哭的缘由,讷讷地小声说道,“奴婢错了。求娘娘节哀顺变,珍重自己的身体。” 江月白拿着帕子掩着自己的面庞,泪水却越流越多,“你先出去。等本宫睡着了再进来。” 丽夏连忙急道,“娘娘,擅离职守,会被送去内务府治罪的。” 江月白怒斥一声,“出去!” “是......娘娘。”丽夏吓了一跳。 她自进桃蕊宫以来,尚未见过江月白大声训斥过宫人,端庄而温和。 欲言又止想要赔礼时被江月白瞪了一眼,才惴惴不安地倒着走路,退了出去,却不敢站到门外,在屋内靠近门口的位置守着。 屋里的对话被站在门口守着的韩子谦听得一清二楚。 之前他一直在望着天上的圆月。 今日十五。太后的寿辰,她人生里第一个大办的寿辰。 先帝在时没资格,去年守孝,今年出孝期。本应满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却是满目素缟。 回想起此前种种,心中怅然的同时却愈发的坚定。 若是重新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做那个狠心的恶人。 此时听到屋里江月白对丽夏的呵斥,回过神来。 “韩公公……”丽夏眼泪汪汪地看向韩子谦。 他点点头,示意她出来。 丽夏快步走出去,低着头站在韩子谦的身边,手指不安地搅着衣角。 韩子谦关好他们身后的门,留给江月白一点自己的空间。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江月白心中剧痛,号啕大哭。 纵然坚强理智,明白不该沉溺于悲伤。纵然忙碌而充实,但只要闲下来锦绣,就会悲痛万分。 韩子谦遥望着月亮,满眼心疼。 丽夏跟着一起望着月亮,眼里满是泪花,心里却装满了欢喜。 半个时辰后,听到里面没有声响,韩子谦才打开门带着丽夏走了进去,吹灭了几盏灯后,安静地守在屋里。 日子就这样很快一天天地过去。 一晃就快半个月。天气不知不觉中燥热起来。 欢欢且尔被押送回京城,秘密地软禁起来。 皇上却没能如众人期待的那样,马上班师回朝。 第543章 皇上多日未归 “摄政王那边有皇上的消息吗?” 院子里,江月白半躺在一张椅子上,头上一支白玉钗,一袭白衣。 正极目远望天边绚烂的火烧云,令她想起色彩艳丽丰富的苏绣。 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忧虑。 手里却不闲着,拿着一只哑铃在上上下下的举动着。 金黄色的哑铃在夕阳下流光溢彩。 丽夏的目光紧追着哑铃上上下下,紧张万分,生怕有个闪失,砸了下来。韩子谦却很淡定地看天,欣赏着同一片火烧云。 江月白每天都练哑铃,两只胳膊练得十分纤细紧致,没有一点点拜拜肉,甚至一弯手肘能看到腱子肉。 韩子谦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娘娘。暂未有新消息。” 欢欢且尔被抓住的消息传回时,江月白还十分乐观地相信已经扭转了时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令她开始担忧。 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说,欢欢且尔被擒,大王子拒绝和谈,签订友好条约。不仅如此,还煽动其他部落,要与大明王朝决一死战,救回可汗,挥军南下,重建属于蒙古人的后元。 大王子本来就是坚定的主战派,对汉人一向敌视,认为汉人不仅懦弱无能,还阴险狡诈,阴奉阳违,专门欺负压榨他们游牧民族。 之前将明朝商队剥皮的恶性事件就是他做下的。 起因就是汉族商人将皮毛和牛羊肉的价格打压得极低,而且还联合起来哄抬物价,把铁器、纺织品等价格定得极高。最可恨的是,这样的压榨逼迫得一对孤儿寡母走投无路,被汉族商人玩弄到母女都怀孕,结果被抛弃。 这件事激起了鞑靼各个部落的强烈愤怒。 少数民族做生意,基本是以物易物,算账算得明明白白,公平交易,朴实真诚,没有什么心机。但大明商人不同,各种阴谋诡计,玩弄心理战术和商业手段,利用少数民族简单豪爽的性格,占尽了他们的便宜。 几乎人人都吃过明朝商人的亏。 所以,大王子把商队剥皮挂树上,他们鞑靼内部人交口称赞,认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替蒙古人出了一口恶气,对活着商人的偷奸耍滑小动作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所以这次,在大王子的煽风点火下,各部落首领听闻他们英勇神武,战无不胜的蒙古大汗,竟然被狡猾无耻的明朝用美人计活捉,皆气愤难当。 各族同仇敌忾地想要痛击大明王朝,用铁骑和火器把汉人之前从他们身上掠夺走的再次夺回来。 不仅要把蒙古可汗欢欢且尔救回来,还要效仿元太祖成吉思汗铁木真,挥军南下,占领疆土,让汉人做牛做马,成为下等人。 所以,围攻在嘉峪关和山海关外的鞑靼军队越来越多。 而攻打两个关隘的皆是欢欢且尔的四个儿子。他们打着“救回可汗,重建大元,死战到底”的名号身先士卒,凶猛狠辣,与士兵们同吃住共进退。 鞑靼军队的士兵士气空前高涨。 而且这些年欢欢且尔一直带着军队处于征战统一草原之中,注重给骑兵武装起火器,这些蒙古士兵几乎个个装备精良,能骑善射还会操作火器,作战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过硬。 而我方这边,虽然原来紫荆关的京畿大营和兵部尚书孙尚礼带着的十万大军皆前去增援,但各有各的问题。 京畿大营从大同镇北上宣府镇,路上不断遇到鞑靼的军队,相当于一路打过去,一路上耽搁了七八天,前几日才到嘉峪关。 孙尚礼带着浏阳王组建的军队倒是日夜兼程三天就赶到了嘉峪关。但火器储备有限,只能保证精锐部队使用。 浏阳王训练的军队从未上过战场,缺乏实战经验。加上临时被作为降军收编,人心不齐。在血腥残酷的战场面前,试图逃跑溜走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一些浏阳王的死忠党,暗中试图刺杀李北辰,为主子复仇。 所以战况处于胶着状态。 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丽夏和韩子谦。 一旁的几株石榴树上开满了红色的石榴花,像是一团团火焰般,又像一颗颗璀璨闪亮的红宝石。 今天已经阴历四月二十九。明天就是五月初一。 自皇上四月初九御驾亲征前往嘉峪关以来,至今已经二十天。 江月白的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虽然中间过程还挺曲折。 幸亏在皇宫,姜余医术高超,来桃蕊宫复诊的第一天就及时发现了里面的脓液,切口引流,塞进去了新配置的具有消炎生肌的药粉,重新在伤口上抹上治伤膏。 李北弘知道后,十分担心,敕令姜余每天都来桃蕊宫问诊,不得有误。 这么一折腾,又多躺了几天,忍受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苦不堪言的日子。 终于在vip豪华护理阵容加持下,天天食用小厨房的定制药膳,江月白恢复得很快。 现在已可以在旁人辅助下处理个人内务,不必再羞耻地由人代劳。但还是不能直坐,只能斜躺着,肌肉的恢复,主要靠针灸和按摩。 韩子谦给江月白弄了一个躺椅,底下装上四个轮子,铺上一层柔软的棉絮后再铺上一层淡蓝色的缎子。 这样每天下午太阳正好时,带着江月白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 江月白已经躺得浑身骨头都疼,但不得不遵姜余的医嘱,再躺半个月。 因为如果没有养好,变成了瘸子,等皇上回来了,就要连累一大波人。何况摄政王李北弘也同样下了死命令,要求姜余务必将熙宁妃治好,不能留下一点后遗症。 何况自前天开始江月白连续三天早上剧烈干呕之后,今天早晨姜余通过脉搏确认了怀孕。 而根据上一次月事计算,此时不过怀孕刚好满一个月。按照同房时间计算,不过才二十四天。 一般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才能摸出。而且一天一个样。很多孕妇差一天都摸不出来。 这么早就出现了有喜的症状,脉象上都能摸出来,姜余心下感到惊奇。想到此前种种不凡之象,更加以为江月白是仙女下凡。 但口头上没有多说,只是毕恭毕敬地恭喜了江月白,第一时间将她怀孕的消息立刻报送给了摄政王。 令姜余更加惊讶的是,江月白似乎并没有像其他妃嫔那样欣喜非常,眉宇间甚至隐约可见忧虑之色。 直到她向姜余询问服用了这么些乱七八糟药物,孩子还能不能要的问题,才明白了娘娘的担忧。 怕生下来个傻子或者残缺的。 姜余委婉地表示,皇上是天子。她腹中的龙子是否健康聪慧皆是天意,只能由上天和天子决定去留,必须要顺应天意。其他的人都不能做主。 不要提流产,皇上都可能要杀他的头,擅自提供药物堕胎更是罪加一等,恐怕会牵连大量无辜。 姜余的潜台词是娘娘莫要害我,人命关天,而且很可能血流成河,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江月白想想也对。优胜劣汰,如果胎儿质量不好,会自己流产。 加上伤口还在康复之中,身体虚弱,她也不敢擅自服用系统提供的堕胎药。 此前只有熙婕妤、还有降为选侍的璟妃怀有身孕。如今她是第一个怀孕的新人,又身居妃位。 心里羡慕嫉妒恨的不在少数,肚子里的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得打个问号。 多种考量加在一起,江月白心中忐忑,却只能暂时按兵不动,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李北弘得知江月白有喜的消息高兴得搓着手在房间里连连走动,眉飞色舞地感叹,“太好了。” 就像是自己的王妃怀了孩子一样激动。 第544章 和妃 江月白有喜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第一个送来贺礼的竟然是和妃。 和妃前天晚上醒的。这一觉睡得实在够久。 她醒来后看到满屋子都带着平日皇宫里最忌讳的白色,在侍女们的惊叫声中,还恍惚以为自己到了阴间。听自己的贴身侍女墨兰告诉她昏迷后发生的种种危机,目瞪口呆。 尤其是太后娘娘已经殡天,皇上御驾亲征未归的消息,竟然一下子承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还好一直有御医守在身边,施针半个时辰后才悠悠醒转过来。 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两只眼睛哭成了两个红肿的大桃子。 虽然最近两年与太后之间因为不能生育子女,不得皇上宠爱的原因,姑侄二人有所疏远。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姑姑,血浓于水,多数时候都暗地里向着自己。之前皇后和璟妃的屡屡刁难,也是太后为她做主出头。 哭完之后,冷静下来,听说江月白被姑姑临终前因为屡次救驾有功被晋升到了妃位,还得了太后和皇上合赐的封号。万分震惊的同时也感到宽慰。 关于那天她昏死过去的过程,她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只记得是江月白救了她,具体如何救的,如何回到景仁宫的,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便命墨兰和墨玉二人细细地将那日江月白如何救她的种种说给她听。 听到江月白给自己渡真气,后来暗中支持墨玉调查自己被害的真相,安排专门的御医照看自己,和妃再次泪流满面,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倍感庆幸。 而皇后以身殉国,钱贵人参与谋逆,璟妃因为父亲谋反被贬为庶民降为选侍被打入冷宫则令她感到意外。 为此前受到的委屈,为夭折腹中的胎儿大仇得报感到快意高兴之外,还有茫然和惆怅。 曾经的对手,竟然一下子死的死,残的残,自己倒成了后宫里地位最高的人。江月白一个新人竟然不到一个月成了第二,然后才是怀了皇上第一个孩子的老人熙婉仪。 此间变化真是大起大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她在听到江月白晋位的一瞬间本能地感到了嫉妒,这意味着江月白竟然同时得到了皇上的爱和名分,而这是每一个后宫女子都极度渴求的两样。 但这种嫉妒几乎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江月白浓烈的爱慕和感激,还有对江锦绣的伤感和惋惜。 她派墨玉第一时间告知了自己苏醒的消息,送来了祭奠江锦绣的帛金,还有三大木箱礼物,说是感谢江月白的救命之恩,还有恭祝晋位的礼物。 恨不得把自己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江月白。 和妃又担心江月白家中富裕,本就用度高档,见多识广。前些日子又得皇上宠爱,恐怕不缺好东西,什么都是顶尖得好。自己送什么都显得寒碜,总觉得差点意思,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惴惴不安中突然体会到了,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的那种心情。 江月白自然礼尚往来,回送了不少贵重物品给和妃,以感恩关怀,以及恭贺她大病初愈。 遵照回礼原则,数量不多但精美独特,价值不菲却很低调。皆为定制款,世间仅此一件,论价值,也无法直接比较。 和妃听到江月白有孕的消息后,高兴得从病床上坐起来,满脸喜色。立马派人送给江月白一对精美奢华的长命锁。 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和妃醒来后把一切都想得很通透,不再执着于跟皇上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皇帝跟她之间没有男女之情,根本起不来,自己又身子骨柔弱衰败,这次又大病一场,年龄也不小,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怀上孩子了。 何况堂妹李长安进宫,家族就巴望着更年轻的李长安受宠生子,她自然就成了弃子。 既然如此,不如看开些,为自己畅快地活一次。如果以后有低位妃子的孩子给她养,她就好好养着。 如果没有抚养养子的机会,不管江月白怎么想,她自己暗中把江月白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一起疼爱呵护。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暗中扶持江月白儿子上位,以此来报答江月白对自己的多次救命之恩。 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谁像江月白这样真诚待她,屡次救她性命。 何况听墨兰说,当初她都没有气了,是江月白嘴对嘴亲了她给她渡了一口真气才又活了过来。她心里总有一股奇怪而甜蜜的感觉。 和妃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报答。因为江月白好像什么都不缺。 干脆拿出压箱底的宝贝。 送给江月白的这对龙凤长命锁还是当初娘家人为她的孩子准备的。既然自己用不上,送给江月白正好合适。 还命墨兰叮嘱江月白,要小心入口的东西。这后宫里最多的就是这种害人的玩意儿。 江月白听说是对长命锁,一直抿着嘴笑。这只有两个长命锁,到时候五个小朋友,给哪个小朋友戴。 她没有直接碰触,而是命韩子谦处理,防止长命锁被做了手脚,藏了毒物。 范常在还特意来了一趟,恭喜了一番,说了会话。 江月白原来对范常在还挺有好感,觉得她聪明懂事很有分寸。但自从范常在搬去了甄婕妤宫里,江月白就一直对范常在保持一种淡淡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昵。 虽然锦绣跟范常在无话不说,感情十分要好,江月白不会特意去跟妹妹讲道理,阻拦妹妹。但当初若是范常在想害锦绣,她定然毫不留情地反击。 人与人之间的亲疏远近是最基本的道理,不要看当初的感情,而要看现在的立场是否对立,利益是否冲突。 毕竟她如今怀孕了,就是范常在同宫甄婕妤的直接竞争对手。 如今范常在特意来示好,江月白借着缅怀锦绣,两人一起回忆了好多锦绣的事,流了不少的泪,显得亲近了不少。心里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面上怎么处。 毕竟就像有位伟人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江月白琢磨着宫里的这些事情,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哑铃。 从平西王那天开始就安排人在京郊农户搜寻她弟弟。 找到了关他的地下室,里面有他衣服上上小布条,上面有弟弟最喜欢的浅蓝云纹。然而还是没有找到他本人。 江月白既为弟弟的安危担忧,又担心爹娘承受不住。也不知道陆氏怀着身孕如何了。 “韩公公,你想办法派人去宫外看看我的爹娘。” 韩子谦眼中一瞬间滑过极淡的一丝担忧,但很快消失不见,恭敬地答道,“奴才这就去办。” 江月白望着绚烂的天际,太阳已经落下。白天越来越长。 又到了江南最甜美的季节。还有些嘴晚熟的枇杷,青梅熟了可以泡青梅酒。青梅入酒,取其新酸醒胃,以迎初夏。 还有西山树山同心村的小樱桃。 好怀念以前跟爹爹泡着青梅酒,聊着天南地北的趣闻,也聊修禅悟道。喝到兴头上,吟诗作赋,拿出宝剑舞上一段。 以后还能再跟爹爹喝一次青梅酒,舞一次剑吗? 江月白恋恋不舍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际,叹息了声,“进屋去吧。” 第545章 功利心 进屋之后,江月白命丽夏伺候用晚膳。 韩子谦则自由活动,替江月白处理对外的沟通事宜。比如跟兵部那边配合,源源不断地将手雷和炸药包送到前线去。 “小姐她如何了?今日好些了吗?”江月白淡淡地问道。 丽夏连忙答道,“回小主,太医说,小姐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好。” 那日之后,江月白将沈御医交给了姜余,只说桃蕊宫煞气很重,沈御医好像半夜撞邪受惊晕倒过去后似乎有点迷糊记不清事情。 桃蕊宫以前就传出来闹鬼。 时常又巡夜的侍卫说里面时常鬼影憧憧,时常还能听到夜半歌声。有时在半夜时,旁边的御花园还能见到女鬼踏波湖上,或者临水梳头。 只是江月白作为新人,如今又是宠妃,没人敢说破。 魏王谋逆那天,在院子里又惨死了不少侍卫。就连魏王被斩杀的地方离桃蕊宫都不远。 所以听到江月白的说法,姜余丝毫没有质疑。 这种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都说不清楚,更不可能自找麻烦,说破桃蕊宫的煞气之地。 姜余愈发觉得江月白不简单。这么大的煞气之地,还能住得波澜不惊,连连升职,定是有特别的能耐或者特别的宝物镇压着。 而且沈御医伺候杀死锦绣的魏王妃,说不定触了嘉宁妃娘娘什么霉头,搞成了失忆。还是装作不知道,难得糊涂的好。 安排好沈御医,报告了摄政王李北弘这件事。李北弘立马又请广济寺的宽济大师、道教的袁田亦道长,藏传法师哈立麻到桃蕊宫连做三天驱邪祈福。 江锦诗则由桃蕊宫的宫女照料,太医早晚过来复诊。江锦诗似乎真的失忆了,变得跟个小孩子一样,整天吵着闹着要出门玩,不想在床上躺着。宫女就轮番上阵哄着骗着,也经常推着她到院子里来转转。 听御医说,再过半个月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月白依然每天都会想起过去跟锦绣在一起的片段,依然每天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泪流满面。她渐渐地不再痛恨江锦诗,甚至把她当成锦绣一样来疼爱照顾。每日问她的情况,仔细叮咛饮食起居细节,关怀得无微不至。 江月白耳朵边出现了蚊子嗡嗡响声,她啪地一下合手拍了一巴掌,没打着。 “明日里把她屋里的窗纱,门纱挂起来。她喜欢芙蓉花图案的。没有的话,找内务府要一套。” 丽夏应了下来。 用完晚膳,按照这些日子的惯例,跟着韩子谦学下围棋。用的方式,还是下完一盘,再分步复盘讲解的办法。 围棋学到后面累了,韩子谦就带着江月白读《史记》,旁征博引的讲解十分引人入胜。同在屋子里的丽夏和丽春听得津津有味。 在江月白的授权下,韩子谦把两人当成自己的学生,不仅讲课,还提问,答疑。 两人最开始还很不好意思。在江月白的鼓励下,从学会提问题开始,什么地方没听明白,就请教韩子谦。 活活地把偏殿整成了导师带学生学习讨论经典文献的seminar。 读完《史记》后,韩子谦还要手把手教丽春学写字。 丽夏眼热韩子谦站在丽夏身后,环抱着她手把手教写字。跟江月白提出她也想学写字。 江月白倒是立刻同意了,毕竟愿意学习文化知识是好事。但韩子谦只是疏离地站在她身边指点。她可怜巴巴地表示学不会,要韩子谦手把手地教。 韩子谦就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演示,让她看仔细了。 实际上因为江月白破了例。他之前教学生都不会重复第二遍,不教笨人。 但丽夏总是心猿意马。越是紧盯着挥毫的韩子谦看,少女之心越萌动。 最后韩子谦干脆不教,让她自行揣摩。 相比起来,丽春因为年龄小,又吃过很多苦头,懂得感恩珍惜,每次跟着韩子谦学习都专心致志,心无旁念,一心学好了,报答娘娘。所以习字练字方面进展神速。 小罗子对丽春也是赞赏有加。 反馈说,丽春练武的根骨不错,又不怕苦不怕累,勤学苦练,基本功底子打得很扎实。虽然不过一个月,没什么明显进展,但这份态度和心性就是个学武的好苗子。 因为营养和锻炼上去了,才不过半个月,丽春竟然肉眼可见地长高长壮实。 不再是江月白初见时那个脸色蜡黄头发蜡黄的小姑娘,脸颊上微微有了点肉,眉眼跟着舒展开。 对于脱胎换骨的丽春,江月白倍感欣慰。 在丽春脸上,江月白时常看到她哥哥的影子,脑子里时常浮现出那天她哥哥替她挡住二十四支箭矢被扎成刺猬却挺立不倒的样子。 她对丽春的这份好,桃蕊宫的人都看在眼里,愈发对江月白忠心。 主子娘娘把他们做奴才的当人,这就足以令肝脑涂地。竟然还照顾余大厨的妹妹,更令他们感动不已。 这样御下的功利性,当然在江月白的考量之中。她自然知道这是借机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后宫最需要的就是下属的忠心,家贼最难防。威胁和诱惑只能算是中策,攻心之计才是上上策。 人心都是肉长的,身边人的例子最能打动人心。 本就是彼此成就的善事一桩,为何不能加以利用起来? 一切都为我所用,才是上位者的思考方式。 忙到深夜,江月白才睡下。 韩子谦照例与丽夏丽春三人默默地守在床旁边,轮流让一个人睡觉,两外两个人守着。 他们三人已配合得十分默契。 丽春在守夜时也不忘复习白天的学习内容,手指间一直在比比划划。真是机会得来不易,才倍感珍惜。 韩子谦时常悄悄地用余光端详着江月白,一看就是许久。 就这样朝朝暮暮,把最深的感情隐匿起来,藏在日日平淡的陪伴背后。 能在她流泪的时候,递上帕子;能在她思念锦绣万分痛苦的时候,陪她学习围棋;能在她安睡时,守护她的安全。 这就够了。他已经很知足。 他在暗暗地守护心爱的人,也有人在偷偷地打量着他。 丽夏知道自己配不上韩子谦,甚至感觉得出韩子谦对娘娘的感情不一般。 但她心里也在暗暗地想,即使得不到韩少傅的喜欢,但能跟他一起守在娘娘身边一辈子,就像现在这样朝夕相伴,也挺好的。 夜色深沉。 重大的变化正在发生。 第546章 谈判 居庸关城墙上。 夜风猎猎。 李北辰立于其上,出身地远眺,身边就是谢夫人。 远处火光蔓延,人头涌动。 隐隐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尖锐的惨叫声。 看来偷袭成功。 远方鞑靼军营中,杀成一片。李北辰一直没有用临走时江月白命韩子谦转交的迷魂散。 一方面,在增援人员和新式火药运送来之前,居庸关十分薄弱,敌方主力大军压境,敌我实力悬殊巨大。若迷魂散及解药失灵,冲杀之间恐会伤及将士,形势突然反转。 另一方面,迷魂散的投放需要深入敌营才能有大面积伤亡,并无骁勇善战且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先遣部队。 但陆昆明和蒙术以及后来朱晟晔派来的两名心腹大大增加了我方的可用人手。 李北辰与谢夫人经过几天的精心谋划,终于确定了一个完整的夜袭方案。由陆昆明和孟术打前锋释放药粉,朱晟晔派来的田恒与郑品石负责袭击对方的粮草与马匹,其他人骚扰视线。 一个时辰后,有士兵来报,生擒鞑靼大王子野四扎,二王子斯巴福率众往草原方向逃跑。 当面目黑红,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穿着蒙古族服装的大王子出现在营帐中时,李北辰正在案前,面前摆着酒碗和酒坛。 四目相接,剑拔弩张。 野四扎忽而一阵狂笑,笑得令一旁的蒙术听得都有些心底发寒。 李北辰等他笑完,方才慢悠悠地说道,“大王子可是贵客,不如坐下来边喝酒边谈谈交易。” 野四扎怒道,“跟你们卑鄙无耻的汉人,我们没什么可谈。我父王被你们用美人计捉住,我们鞑靼岂能咽下这口闲气。今晚若不是你们用毒药,我岂会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随你便。但要我投降,那绝不可能。” “是条汉子!朕敬你。” 李北辰不接话,笑呵呵地把面前的酒碗给满上,再端起来一口干掉。 野四扎不知李北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头一紧,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听说汉人折磨起人来,慎刑司有一万种令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李北辰目光炯炯地盯着野四扎,“想做大汗吗?现在正是好机会。你是大王子又是嫡子,你父王不在,这大汗的位置天经地义就是你的。难道你要让给别人?” 野四扎眼冒怒火,怒斥道,“呸!你们汉人欺人太甚,狡诈狠毒得很。做生意,从来是说一套做一套。我才不上你得当。” 李北辰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因为话里隐含的意思就是,我倒是可以答应合作,但你怎么保证言而有信。 “为表诚意。朕与你立字为据。”李北辰微微一笑,停顿一下,方才继续说道,“未来的蒙古大汗,意下如何?” “哼!”野四扎扭过头去,以示抗议。 李北辰不急不缓地又倒上一杯酒,“朕有份大礼送给大王子。不知道大王子想要不想要。先给大王子松绑倒酒。” 陆昆明急忙呼道,“请皇上三思!” 这大王子可不是一般人,身材健硕魁梧,一看就是力大无比。万一出手伤了皇上怎么办。 李北辰哈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朕说的大礼,大王子一定有兴趣。何况朕出发前留了遗诏,传位给朕的弟弟,听说朕离开京城的这些日子,他把朝廷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今天杀了朕,就别想走出这个大营,大明也一样不会乱。 但你们鞑靼就不好说了。叛臣陈昂投奔了你弟弟蒙齐巴克,把两个女儿都嫁了过去。你要是今晚死了,你的几个弟弟怕都会很高兴。” 野四扎回转头,狠狠瞪着李北辰,鼻子里发出冷哼。 汉人果然善于挑拨离间。偏偏讲的还都是事实。 “你只要保证回去后今日就撤军,同时遵守不侵犯我朝边境约定。朕就效法大唐,承认你为新蒙古大汗,为你造势,扶持你登基。如果出现其他人反叛,大明这边都支持你为正统。 同时在北境边镇设定市场监令司,由朝廷直接任命,不听命于地方,负责维护边境正常市场秩序。蒙古人和中原人交易必须按照流程和规定来。 中原人不可恶意压低蒙古货品价格,太高中原商品价格,蒙古商品也不可以次充好。对盐铁实行指导价,所有商家必须按照该价格售卖。如有违反的中原商人,蒙古人可以去市场监令司报案。” 野四扎揉着手腕,站立在帐篷中央,冷冷地盯着李北辰,似乎在权衡思考。 李北辰讲的这些唐朝历史上采取过的措施,他都知道。明朝的皇帝是唐朝王室遗脉,他也知道。 所以,他下意识地还是信了几分。 李北辰看出了对方眼底刻意压制住的兴奋,“怎样大王子?这样双赢的买卖有没有兴趣合作?” 野四扎不吭声。 李北辰脸色冷了几分,盯着野四扎的眼睛,淡淡地问道,“大王子站着想做什么?是想杀了朕?” 野四扎尬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说,“皇上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 边说边往案几边上走,坐下后,扶着桌上的大海碗,半天也没有举杯,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跟仇人坐下来喝酒。 “谈不谈得成,都先喝了这碗酒再说。你和你父王都是了不起的蒙古人。朕想跟你们交个朋友。”李北辰朗声说道,豪气万千地端起酒来,敬了野四扎一下。 “蒙古人跟中原人做朋友?嗤。”野四扎大笑了一声,端起酒猛地灌了下去。 “蒙古人跟中原人为何不能做朋友?不仅能做朋友,还能做亲戚。” 李北辰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唐朝时,你们蒙古贵族就迎娶中原女子为妻。蒙古贵族女子嫁到中原为皇室后妃。你们蒙古从上到下日子都十分富裕,不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难道你这样的少年英雄不想做留名青史的蒙古大汗,广为传颂?听朕弟弟传信来说,你父王欢欢且尔就有这样的宏愿。” 野四扎听到父王的名字愣了下。父王就是他心中跟成吉思汗一样的天神偶像。 他从小到大就渴望成为跟父王一样的男人。 但父王并没有说汗位传给谁,定下的规矩是,谁立的战功最多,谁继承。但想要超过自己的几个弟弟立下赫赫战功战功,就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可能还未继承汗位,就先残疾或者死了。 如今这大汗的宝座唾手可得。不用再等,再用命去争抢。 能得到大明的认可,在某种意义上也进一步加强了“正统性”,上位后平叛其他势力的阻力会更小。 野四扎有些动心,但还是有些犹豫,试探性地问道,“刚刚皇上惩治奸商的市场监管司可当真?何时设立?” 第547章 说谎 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野四扎的语气里依然不友好,但带着明显的关切。 不能享受公平交易,被汉人奸商压榨,一直是草原人的痛点。 李北辰打蛇直接打到了七寸上。 他从容不迫地淡笑了一下,对于拿下野四扎,他有十足的把握。 “君无戏言。如果大王子今日就签下友好协议,朕明日就就派亲信安排在大同设立市场监令司。”李北辰慢悠悠地说道,“当然,如果大王子不愿意合作,朕回京后再跟你的父王坐下来喝酒慢慢谈。” 野四扎捏紧了拳头,猛地站起身,怒目而视,“你威胁我?” 伺候在帐内的蒙术等四人瞬间拔出了剑。 李北辰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蒙术他们稍安勿躁。 “是不是威胁取决于你。你大可以当成是登上汗位的机会。”李北辰举起手中的酒碗,神色依然是淡淡的,“你如果愿意合作,就端起酒碗喝掉这杯酒。如果不愿意,就摔碎酒碗。很简单。” 野四扎垂眸盯着桌上的酒碗,碗中的酒倒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庞。 他心中一股怒火,抬起脚,想要一脚踹翻酒案。 最终却轻轻地放下,弯下腰,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闷了下去。 酒水顺着碗边流下来,洒在他的衣服上。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目光如炬,盯着李北辰说道,“我且信你一回。你是帝王,说话就要算数。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哼!”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很少有人不低头。 野四扎的野心在这一瞬间急速膨胀。 当上大汗后众人臣服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李北辰笑着点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天子一言九鼎,岂会不作数?既然现在都是朋友了,来喝酒。” 他放下帝王的架子,只为稳住以残暴烈性闻名草原的野四扎。 心底突然刺痛,涌出一股惆怅。 如此可喜可贺之时,母后却已不在。 征战草原蒙古人,是父王的辉煌所在,遗憾所在,也是伤痛所在。 若是母后见到儿子实现了父王的遗愿,令鞑靼臣服,该是多么的欣慰和骄傲。 他站起身来,在案前洒下一行酒,心中默念,母后,感谢您在九天之上的庇佑,儿臣做到了。 两人连喝了两大海碗酒后,野四扎扬起下巴,眯着眼睛,用狼一般的眼神盯着李北辰。 “皇上准备如何安排我父王?” 他对父王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只要父王在一天,他就感觉自己像个孩子,总担心父王有一天回来了,找他算总账。 李北辰意味深长地望着野四扎,沉默半天后方才说道,“自然是美食美酒美女好生款待。莫非大王子希望换回你的父王,自己留在京城享福。这倒也是不错的主意。朕会给你安排个大宅子,姬妾十来人,衣食无忧,倒也惬意。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大王子意下如何?” 野四扎愣了下,干笑着,这是扣押下父亲作人质啊。 尴尬了瞬间之后恢复如常,“父王征战多年,浑身是伤,在京城颐养天年再好不过了。” “朕如此善待你父王,留他在京城常住。你不要给朕敬酒,谢谢朕?” “是。是。是。我敬皇上。” 野四扎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端起酒,站起身敬了一碗。 喝了之后摇摇晃晃,感觉异常头晕。 野四扎以为酒中有毒,踉跄着就要朝李北辰扑去,怒道,“你?” 李北辰神色如常,似乎早料到如此,风淡云清地笑着说道,“你误会了,酒里没毒。这酒度数高,后劲大。朕还要用你,怎么会下毒?正好睡一觉,明天跟朕一起启程回京城吧。” 野四扎大吃一惊,眼前的人都有了重影,踢翻了案桌,“跟你回京城?你想要干什么?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李北辰站起身来,稳稳当当。 他比野四扎矮了一个头,但王者的气势却令野四扎不敢直视,瞬间低下头。 野四扎随即又恼怒地抬起头来,两眼直视李北辰,似乎要用眼神将他撕碎。 李北辰毫不在意野四扎的反应,“回京城受封叙职,签下友好合作条约。你以后在草原做你的蒙古大汗,跟以前没区别,朕不会进行干涉。但在朕面前要称臣。” “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嘛。”野四扎嘟囔着。 于野四扎而言,李北辰的这番话,听起来完全都是文人们搞得一套虚头八脑的东西,什么这个仪式那个仪式的。 就算搞了仪式,只要放他回到草原做大汗,只要兵强马壮有实力,那还不是他说了算,想怎么做怎么做。 李北辰背着手,眼神深沉,语气坚定地说道:“很有必要。为了巩固我们之间的结盟,朕还希望国丧之后能迎娶你的亲妹妹般若喜,朕也会赐你两名皇室女子做侧妃。” 于野四扎而言,喜欢他的蒙族姑娘多得是,娶两名汉族女子也无所谓,到时候睡一睡尝个鲜,不喜欢杀了就行。至于他的妹妹般若喜,等他当了蒙古大汗,统一鞑靼和瓦刺后打败大明后,把妹妹救回来就是。 所以野四扎没多想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野四扎被带走休息后,李北辰自顾自地又倒了一碗酒。 嘴角一勾,冷笑了下。 他当然说了谎。酒里下了蒙汗药,只是量不大,够让野四扎睡上个两天,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了。 做什么事,他都喜欢有十足的把握。 这么着急回去,也有个重要的原因,谢夫人、陆昆明与蒙术都受了剑伤和炮伤。 居庸关这边条件艰苦,只是做了简单处理,但天气炎热,开始发炎溃烂。 昨晚谢夫人发高烧,虽然喝了两副退烧药最终退了下去。但他很不放心。毕竟谢夫人替他挡了一箭。 桌上的这碗酒,他倒在了地上,告祭这次战役牺牲的战士们。 趁着夜色,他带着大部队连夜急速行军返回京城,留下一部分人清理打扫战场。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他眯眼休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巨大的疲倦袭来,他硬挺着。 再一次梦见了江月白,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温柔地对他笑。 他在边关的每一天都会梦见她。 有时候是在江南,有时候是在桃蕊宫,有时候是在御花园,有时候是在寝殿...... 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每天江月白都会笑着跟他说:“夫君你快回来呀。皎皎在家里等你。” 每次听她喊夫君时,心里都麻酥酥的。 此时,江月白又出现在他的梦里,站在桃蕊宫的桃树下,落英缤纷,如梦如幻。 “皇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臣妾好想你。”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凝视着她的眼睛和她的红唇,“朕也很想你。” 说着就要吻下去。 第548章 编写梦境小作文 李北辰正要吻下去时,就在颠簸中醒了。 带着惆怅与渴望。 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的伤怎样了,好些了没有。 陆昆明他们带过来消息说,她还是只能在床上躺着,不能活动,据说要休养半年才能痊愈。 对于江月白的伤,他心怀内疚。只能装作不知是何人所为,让她受委屈。 李北辰暗下决心,要请天下最好的医生看好江月白的病,绝不能留下半点残疾。 想到江月白明亮的大眼睛还有淡淡的笑容,李北辰的心就变得温柔起来。 耳边魔性地响起江月白在梦里说的话,“夫君你快回来呀。皎皎在家里等你。” 皎皎,我回来了。 李北辰回宫的心从未如此急迫。 他的每日梦境,其实来自于江月白通过造梦机给他发的“邮件”。 为了节省使用皇帝的好感值,也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江月白每天编写的梦境就跟发电报一样简洁,时间地点人物,没有一个字多余。 例如,“桃蕊宫,晴天,清晨,江月白,微笑着说:夫君你快回来呀。皎皎在家里等你。” 系统就跟chatgpt一样,自动生成对应的场景。 皇上在接收到梦境后,会自动对系统生成的场景进行兼容性调整。根据脑神经中储存的记忆,做出一定的渲染和修饰。 但梦境的核心要素保持不变。 相当的智能化。 江月白探索后发现,可以给所有认识的、知道姓氏和社会身份的人发送梦境,就跟发送邮件或者社交媒体上@某个特定人差不多。 她每天都给陈相发梦境。 有时候梦境是菩萨显灵,要求他赶紧回国认罪,保住璟妃腹中胎儿。 有时候梦境是陈相先祖显灵,要求他告诉江秉恭的下落,警告他这是陈家得罪不起之人。 有时候梦境是璟妃在梦里可怜地哭泣,求陈相把江秉恭放回来,救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有时候梦境是陈相被江月白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死后还不得安宁。 有时候梦境是菩萨在梦里讲经说法,劝告陈相放下执念,所追求的名利富贵皆是梦幻泡影。 有时候梦境是系统根据“恐怖”标签自动生成的离奇噩梦。恐怖程度每次选八级,满级十级。如果不是江月白怕陈相被活活吓死,无人知道弟弟的下落,她一定选十级,让陈相在梦里生不如死。 有时候梦境是系统根据“回忆”标签自动生成的追忆梦。 如此等等。 总之,江月白就是不让陈相好过的同时,试图通过或者诱导或者胁迫,让陈相把弟弟交出来。 她每天也给弟弟发梦境,告诉弟弟她很担心他很想他,无论如何,都要机智勇敢地活下来。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想办法跑回来。 只是这些“邮件”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弟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自离开京郊的村庄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月白怀疑陈相的人带着弟弟躲进了北京附近的山里。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听说京城附近的山里,还有很多地方人迹罕至,充满了神秘色彩。 弟弟,你到底在哪里呢? ************** 宫里后妃每天的日常经过这些日子变得很规律。 先是集体到太后的殡宫如仪跪拜,然后再乘坐马车前往皇后的坤宁宫跪拜。祭拜完毕后,再乘车集体到西北角落里的桃蕊宫开晨会。 江月白安排马车进行每日通勤,定下乘车规矩,就跟通勤班车一样,这些马车在每站的发车时间固定,任何人迟到了都过时不候。 最开始有妃嫔迟到了一分钟,跟在马车后面追赶了两百米,结果马车根本不停,扬长而去。因为没有赶上宫司班车,晨会迟到,被江月白当众点名批评,罚跑桃蕊宫五圈。 从此以后,所有的妃嫔前所未有的守时,没有一个敢再迟到。 今日是个大晴天,气温骤升,开始热起来。灼灼阳光投在蓝绿色的琉璃瓦上,十分耀眼。 和妃一身素服,头无半点珠花,皮肤白皙中透出点微微粉色,愈发显露出她的温柔高雅,气质如兰。 带着一行人急匆匆地从景仁宫往殡宫走。 这是和妃昏迷后第一次出门。 侍女墨玉和墨兰紧张得不得了。生怕自家娘娘半路体力不支晕倒。 谁知道娘娘走得飞快,额头上都出了些细汗。若是再这么继续走下去,再多出些汗,脸上的妆都要晕掉。 心中着急,手上不停地打着扇子,生怕把娘娘热出汗,又不敢用冰块驱除热度,怕寒气伤身体。 墨兰着急地说道,“娘娘,您大病初愈,身子弱,慢着些。齐贵人您劝劝娘娘。” 和妃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叶苏华连忙在一旁屈膝行礼,“和妃娘娘,时辰还早。来得及,赶得上车。” 和妃低头打量着叶苏华,“此话当真?真不会错过?” “千真万确。此时还早。” 和妃沉默了会儿,才放慢了脚步,慢慢地往殡宫走去。 实际上,自醒来后,她感觉自己因祸得福,经过数十天的调养,像是脱胎换骨,精力旺盛,除了瘦了点,身子浑身舒畅,老毛病咳嗽都被调理好了,饭量是以前的一倍。 一切都好得很。 像刚刚那样的速度快走,她根本没感觉累,很轻松自如。 她就这件事询问过照顾她的御医,御医告知说,皇上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每天给她用的药全是珍稀药材,天地灵宝,就算是普通药材都是顶级品质,价值难以估量。故而感觉体质大变,精力充沛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她总觉得是嘉宁妃渡的那口真气才是关键。 其实真相是江月白喂给她的半颗天地长寿丹起的作用。 一行人片刻功夫就走到了殡宫。却发现有人竟然比他们还早。 叶苏华连忙主动向和妃介绍同居一宫的谢贵人、魏答应和苏常在。 三人见到和妃均大吃一惊,连忙福礼。 和妃粗瞄了三人一眼,除了娴雅沉静的谢贵人她之前一直留意,其他的两位都很面生。 魏答应在这一群人里位份最低,又是平民出身,加上之前侍寝冻病未遂的乌龙,胆怯地低着头恨不得隐身,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这份子胆怯懦弱令和妃生出几分怜惜。 一位庄严肃穆的老宫女走了过来,步子快如疾风又稳健端庄,一看就是资深的嬷嬷。 对着和妃行了个礼,接着一引,“老奴司嬷嬷见过和妃娘娘,和妃娘娘您这边请。” 和妃随着司嬷嬷往前走。往前走着走着,眼泪噗噗往下直滚。 待走到太后灵柩前,和妃早就哭成了个泪人,扶着灵柩,软软地就跪在地上,悲切地哭出声来,“姑姑!” 这一哭,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纷纷用帕子擦着眼睛。 司嬷嬷用帕子擦着眼角,哽咽着劝道,“娘娘请节哀。太后离开得安详,大师们都说太后是学佛得道,去了西方佛国极乐世界,是喜丧,不必哀痛太过,令太后娘娘担忧。” 和妃依然哭得很伤心。 她昏迷过去的那天上午,太后把她叫过去,告知她堂妹李长安将在寿诞那天入宫的事。她当时悲愤交加,泪流满面,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中十分怨恨姑姑。 姑姑看破了她的怨恨,责骂她既没有手段获得皇上宠爱,又没有家族大局观,告诫她以后要扶持堂妹李长安得宠诞下皇子,这番话令她愈发伤心。 在她离开慈宁宫前赌气地跟太后说道,“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太后怒斥道,“你要是想死,哀家不拦着。后宫就是你死我活。” 如今想来,才明白太后的苦心。 她当然明白姑姑并不是真要让她去死,只是通过这样决绝的方式告诉她,弱者在后宫无法生存,作为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已经死过一次。太后的话,她已经想明白。 这一次,她不会再胆怯怕事,她会步步为营,为自己而活。 第549章 范常在的担忧 平日里一起乘坐宫司班车最高位份的也就齐贵人。 齐贵人经过刚进宫的一番磋磨锤炼,如今又好不容易升回了位份还得了封号,十分谦恭谨慎。 故而大家挤在一个马车里,虽然按照位份高低分配位置,但没觉得太多不适。 今日宫司大领导一把手也来挤通勤班车,大家顿时十分局促,个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生怕出了差错。 和妃见状没说什么,只是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后,就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坐进来,不要耽误了发车。众人本以为墨兰和墨玉会陪侍在左右。 谁知和妃拿过了小扇子自己摇,让两侍女自行走。 跟和妃一个马车的众后妃个个低着头降低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跟大领导撞了视线,被点名当众汇报思想心得。 在摇摇晃晃的行进过程中,甚至有人迷上眼睛,打起了盹。 住的地方离殡宫远,起来得太早,困啊。 和妃也不刻意攀谈,只是静悄悄地观察着她们。想必是,因为持续吃醋和哭丧的原因,几乎每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原本就瘦得厉害的范常在,如今看起来更加单薄。 她一直用袖子掩着脸颊,似乎在强忍着难受。 和妃想起之前按学习心得排的侍寝里面就有范常在。 莫不是也有喜了? 范常在跟熙婕妤一个宫,自己昏迷那天也在现场,和妃想到这里心中就很不舒服。 但转念又想,一个宫里两人怀孕,这样才热闹。先坐山观虎斗,看看熙婕妤反应再说。 拼命掩饰自己晨吐反应的范常在察觉到了和妃清凌凌的目光。 见和妃打量着她,范常在慌乱地放下袖子,垂着眸子,强作无事地端坐着,显得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礼。 和妃试探性地问道,“范常在,你比以前瘦了许多。可是不适应伙食?” 范常在已经回过神来,不慌不忙地答道,“谢娘娘关心,许是忧思过度,有点吃不下东西。” 这说得是实话。 本来怀孕是件大喜事,却令她寝食难安。 这两天她也开始有反胃不想吃饭的迹象。之前侍寝时就提前服用了从家里带来的促怀孕药物,所以她有一种预感自己这次就有了。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办。 熙婕妤自从确定怀孕后,就像变了个人。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快言快语,爽朗明媚的性格,变得暴躁易怒,疑神疑鬼,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审视。 她呆在延禧宫成日里如履薄冰,能躲则躲,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熙婕妤。 皇上如今不在宫里,一当暴露出怀孕的消息,就跟一只待宰的小绵羊,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夏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只巴望着能瞒到皇上回来那天。 昨天跑去江月白那边专门试探,发现江月白热情中透着疏离。当她试图暗示想搬出延禧宫住到别处,江月白没有回应。 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顾虑。 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范常在竭力掩饰自己怀孕的迹象。 和妃意味深长地看了范常在一眼,“你这样消瘦会伤了身子。回头本宫给你拿些桂圆党参补补。” 范常在连忙谢了恩。和妃也不再多说。 众人到了桃蕊宫后,个个面上都很高兴,对江月白纷纷贺喜了一番。 个个心里都有些酸不拉几的,嫉妒得不行。 都是新人,晋位份这么快也就罢了,还代掌后宫管理大权,连怀孕这种看天吃饭的事儿都这么给力。侍寝一回就成了。 脑子里恍惚间浮现出之前璟妃坐在主位,当众挑江月白的刺儿,江月白都只能受着。如今物是人非,坐主位的人被打入了冷宫,降为选侍。 个个心中慨叹,这么短的时间里,位置交换,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对江月白愈发不敢小觑。 江月白自然明白众人的心理,笑着说了些客气话,意思就是上个月侍寝的姐妹很多,说不定很快就有更多好消息。等皇上出了孝期,各位姐妹都有机会一类的安抚众人。 正好姜余没走。江月白便命姜余给侍寝过的后妃把脉。 听到这个消息后,范常在一下子惊得面色苍白。她猜测是不是昨天在路边干呕被人看见了,偷偷来禀告了江月白。否则为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其实江月白不过是例行公事,早摸底,早准备。 这一摸底,就摸出来了范常在。怀孕一个多月了。同样伺候过皇上的和妃和谢才人就没有动静。 听到姜余恭喜的话语,众人们嫉妒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范常在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恭喜,心理有一丝如释重负,又愈发地焦虑不安。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江月白,江月白跟昨天一样只是微笑。 不久后便散了场,范常在被江月白跟和妃留下来说话。 众人皆猜测是不是要给范常在换个宫住,或者找个厨子专门给她做饭吃,毕竟身子太瘦了。 清场后,范常在满眼泪水,扑通一下跪在两位娘娘面前。 江月白猜到她会跪,并不起身,焦急地指挥丽夏,“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丽夏你快扶范小主起来。” “求二位娘娘救我。”范常在胳膊被丽夏搀着,却不动身,依然跪在地上,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泪水。 和妃侧脸与江月白对视了一眼,回过眸子慢悠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要害你?你先坐下慢慢说。” 这个场景好令人熟悉。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和妃陪同皇上去探望熙婕妤那天的场景。 和妃不禁湿了眼眶。 情景重现下,她突然回忆起来那一幕。江月白不是渡了一口真气给她,而是嚼碎了药物搅动她的舌头,喂给她吞咽。 脸上瞬间浮上一股红云。 范常在惊疑不定地盯着和妃的面色。和妃大病初愈,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怒急攻心了吧?万一又晕了过去,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连忙含着泪解释道,“回娘娘,妾身错了,惹得二位娘娘误会担心。并没有人要害我。妾身是贸然听到有喜的消息失了分寸,担心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才会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请二位娘娘恕罪。” 和妃涌动的情绪被突然打断,到嘴的话变得有些冰冷,“本宫倒是觉得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范常在同样被和妃跟往常不同的犀利惊到。 她的气势立马低了三分,想要分辩,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娘娘,我......” 和妃的视线滑过范常在,落在窗外的石榴树上。 “后宫还有这么多人怀着孕。就连冷宫里都有人怀着身孕不也好好的?你们延禧宫还有御前侍卫和太后心腹把守。后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怕就是你们延禧宫了。” 江月白惊讶地望着和妃的侧影,难以相信这是从一向温柔娴静的和妃嘴里说出的话。 跟从前比,仿佛变了个人样。莫非被人身穿了,魂魄不是自己的? 第550章 出其不意 “娘娘.....”范常在不安地站在那里,满眼泪水,楚楚动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和妃会性情大变,本以为装柔弱能博得和妃与江月白的同情。 而且她下意识里以为和妃会因为身体不好无法生养,会想办法保住孩子好以后养在自己跟前。却没想到和妃竟然毫不在乎。 她甚至担心和妃抢走孩子后,会去母留子对自己下毒手。 如今来看,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江月白含着笑,温柔地说道,“本宫觉着和妃娘娘说得对。延禧宫一宫两妃子都有了身孕。恐怕是如今后宫最安全最吉祥最安全的宫。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你都要做母亲了,要坚强起来。这添子添福的大喜事,老哭着,对身体不好。别让皇上为你担心。” 最后一句纯属为了安慰下属瞎编。 若是没本事护住自己的孩子,就算生出来也是白搭。 范常在迟疑地望着江月白,满眼的陌生。 对方似乎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眸子。 一个月前,还是跟自己一样的江答应,如今却是高高在上掌有话事权的主位娘娘。 心被深深的刺痛。 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咬了下嘴唇,缓缓说道,“娘娘说得是。妾身应该要坚强的。” 丽夏给三人一人端上一碗熬得烂烂的绿豆汤。 闻着绿豆汤的香味,就觉得清爽。 江月白搅动着汤匙,柔声说道,“你能想通就好。吃点绿豆汤去去火气。你放心,宫有宫规,本宫会为你做主的。你反应得厉害,一会儿本宫给你安排几个得力的嬷嬷和宫女伺候着。你还有什么要求,跟本宫和和妃娘娘说。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范常在矛盾一番,抬起头把心下的想法说了:“娘娘,妾身想求您件事。” “你说。” 范常在薄唇一抿,“臣妾想求娘娘搬到桃蕊宫来住,您看行不行。” 江月白愣了下,似乎有些惊讶,“范妹妹,你是认真的吗?这桃蕊宫死了很多人,都说煞气重,伤人身。沈御医和我小妹都因为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吓掉了魂,得了失忆症。” 范常在态度很坚决,语气却缓缓的,“宫里本就不是太平的地方,哪里都死过人。妾身不信鬼神这些,只担心很多时候人心比鬼还坏。娘娘是活菩萨是大英雄有大福气之人,妾身只信娘娘。” 江月白暗叹范常在脑子的清醒,若是计较死没死过人、干净不干净,这后宫真没有一处地方令人安生。 幽幽地叹了口气,“本宫以前跟你一样,这回已经信了。锦绣走后见过她两次,本宫只觉得思念,不觉得害怕而已。” “竟然还有这等事?”和妃关切地望着江月白,连忙说道,“锦绣妹妹令人追思,终究人鬼殊途,你又有了身子,接触多了终归不好。听说皇上赐了宁安宫给妹妹住。妹妹不如搬去那边?” 江月白垂着眸子,叹了口气,“锦绣是我妹妹,她定然不会害我。等皇上回来再搬吧。” 因为锦绣是临终追封,不需要葬入皇陵,按照祖制,只需停灵七日,就可举行简单的仪轨葬在十三陵后妃陵墓那块,但皇上临时御驾亲征,礼部那边不敢擅作主张,所以灵柩还停在桃蕊宫里。 她计划等妹妹下葬后再搬走。 范常在垂下眸子,她从未遇到过怪事,更没有遇见过鬼,对鬼神从来都是半信半疑,并不觉得真害怕。 桃蕊宫闹鬼的事,宫里传得很玄乎。僧侣道士大法师在桃蕊宫连做七天法事在后宫不是秘密。也听其他宫里的嬷嬷说了桃蕊宫的前尘旧事还有闹鬼的历史。 之前她很不以为然,就当《聊斋》来听。如今听到江月白的一番话,心里生出了几分胆怯和畏惧。 江月白自然看出了范常在的犹豫,带着几分惆怅地说道: “既然范妹妹打定主意了,今晚就搬过来住吧。锦绣生前与你最要好。你若搬过来,她定然十分高兴。这儿正好有小厨房,给妹妹好好补补。只是如果妹妹可要考虑周全了,后面皇上回朝,我就会遵照圣旨搬走。到时候妹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江月白态度突然一转,倒令范常在心中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她昨晚也想到江月白会搬去宁安宫,只不过以为江月白姐妹情深,应该不会搬走。毕竟妹妹死了,她怎么能安心离开,住条件更好,更奢华的地方,享受更好的条件呢。 可惜她想错了,江月白不是普通人的思维方式。她才不会被道德绑架。 她还没有迂腐到忤逆皇上,离皇上更近条件更好的宁安宫不住,为妹妹守在这偏僻的一隅。 对一个人好,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从来不是等她离世之后。 范常在讷讷地说道,“娘娘说得是。是妾身考虑不周。” 江月白态度依然温和,十分关切地说道,“没事。你慢慢考虑。你是锦绣的好姐妹,能帮你的,我自然会尽力帮你。看你这么忧心忡忡,也不是个事儿。想搬过来就搬过来。如果决定不搬,就免了你两个月的请安。你就在延禧宫好好养胎闭门不出,等满了三个月再说。” “谢娘娘对妾身的关照。”范常在热泪盈眶,连忙又要起身跪下谢恩,被江月白用眼神制止住。 “你我之间,别老跪啊跪的。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丽夏,你让小罗子安排软轿送范常在回宫。记得路上一定要平稳,范常在有了身子,可要小心着些。” 范常在迟疑了瞬间,竭力说得委婉,“姐姐有句话别嫌我多嘴。我们老家那边有个说法,老是碰见阴魂有损阳气。娘娘如今有着身孕,可以佩戴些吉祥物件。” 江月白点头,“多谢妹妹关心。这里都戴着呢。” 说着抬了抬手腕,好几圈或木质或玉石的珠串,都是开过光之物。 范常在也就不再多说,告退离开时禁不住回头一看,却见和妃搬了个椅子凑在江月白旁边,抚摸着江月白露着手腕上的珠串,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江月白转头看着和妃,脸上也带着笑意。 两人就像阔别多年的好友,看起来十分亲密无间。 一股子酸意涌上心头。 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树,花树的尽头就是桃蕊宫的西偏殿,锦绣曾经住过的地方。 阳光很刺目,感觉眼睛里湿漉漉的。 禁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心很喜欢锦绣。锦绣走了,她的心感觉空荡荡的。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像跟锦绣那般情投意合无话不说吧。 丽夏热情地招呼道,“小主,您慢着点,就在这里等。轿子会过来。” 范常在点点头,安静地站着。 韩子谦正好出去办了点事,正朝她们走过来。 一身太监服打扮,却难掩英俊的面庞,身上的潇洒气质。 丽夏紧张地走上前,汇报工作,“韩公公,娘娘在屋里跟和妃聊天。奴婢在这里等轿子送范常在回宫。” 韩子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进了屋。 范常在跟着丽夏也十分紧张,暗暗打量了几眼。 心中暗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皇上留下来专门伺候江月白的韩少傅,原翰林院大学士。 第551章 姐妹 直到看不见范常在了,和妃来闲闲地问道,“妹妹还真打算让范常在过来住啊?” 江月白声音懒懒地说道,“是啊。锦绣生前跟范常在最要好。住过来也好。” 和妃笑着剥好了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江月白,一半自己吃,“你就不怕她赖上你了。若是做戏想博得你的信任,又不难。” 江月白笑了笑,“赖上就赖上吧。锦绣喜欢的人,我一并喜欢着就是了。范常在住我们隔壁时,我还是个小答应,不值得她做戏。” 和妃敛住了笑,“妹妹你把人想得太好太简单了。不是个个都像妹妹这样坦荡无私,都有自己的算计。” 谁没有自己的算计呢。我也有啊。 后宫里打交道,本就不指望掏心掏肺,更多的是看对方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我看姐姐就挺好的,温婉和善。”江月白吃了瓣橘子,笑意吟吟,岔开了话题。 和妃苦笑了下,吃到嘴里的橘子格外的酸,带着几分哀伤,“我当初可被自己的善良害苦了。” 想到当初流产的孩子,她的双眼顿时蒙上了水汽。 江月白联想到之前和妃昏迷过去时发生的场景,快速地推测出和妃可能也怀孕过,只是被其他人给害流产了。 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你是不是也有过孩子。” 被知心人问到心伤之事,和妃悲伤的情绪瞬间翻涌。她没有刻意隐藏,低下头,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泪水颗颗滚落。 江月白伸手握住和妃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你还年轻,养好身体,以后会有孩子的。” 和妃的手很凉,但有了一丝暖气,不似以前跟冰一样。 而江月白因为练武,手非常的暖和。 和妃反手握住江月白的手,哽咽着悲戚道,“大概不会有了。” 江月白握着和妃的手,没有说话。她想到了系统给的好运丹和生女丹。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和妃感谢江月白的救命之恩,江月白感谢了和妃送来的礼物。 听闻江月白在学围棋,和妃正好擅长下棋。 两人相处甚欢之时,和妃提议二人结为姐妹。 江月白便不推辞,欣然应允。只是为了郑重起见,江月白建议待她痊愈可以自由行动之时,再举行正式的结拜仪式,一起敬告天地。 这些日子的观察,江月白已经摸清了和妃的家庭背景和性情,知其短需长需,知其所惧所缺。如今自己又于对方有救命之恩,按照和妃善良温婉,知恩图报的性子,比其他人有更深的信任基础。 而且两人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自己可依仗的比和妃多。 和妃想了想,从手指褪下一枚戒指,“妹妹,这是姐姐的信物。” 江月白有些讶异,差点破功笑了。 交换戒指,这是现代社会,订婚男女才会做的事情。想来古代是没有这样的习俗吧。 但她还是顺从让和妃给她戴在无名指上。 江月白想了想,命丽夏从梳妆台上的一个木盒里取出一枚温润的和田玉镯,“姐姐,这个送给姐姐。不知道是否合姐姐的意。” “合意,妹妹送的都好。”和妃笑得很开心。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腮帮子有点酸。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江月白郑重地给和妃戴在手上。 和妃的骨骼偏小,手腕纤细清瘦,镯子的圈号却刚刚好。 江月白心底闪过一丝黯然,这是妹妹锦绣的圈号。 和妃爱不释手地转动手腕,心里美滋滋的,“真好看。谢谢妹妹。” 就像汪洋中的一艘船,终于遇见了一块大陆,竟然还有一个无风的港湾可以停靠。 以后江月白有了孩子,她就是孩子的姨妈,想想就高兴。 江月白被和妃脸上纯粹的笑容所打动,也赞叹道,“姐姐送的戒指也很好看。” 她张开五指,金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绿意纯正的翡翠宝石,阳光下显得皮肤格外白皙剔透。 和妃举起手臂,与江月白并排,袖子下坠,露出纤细的胳膊。与江月白跟莲藕一样的白嫩细致对比,就显得有些苍老疲惫。 “你的皮肤真白。”和妃羡慕地赞叹道。 “姐姐的手真好看,一看就是弹琴的手。”江月白也赞叹道。 和妃的手指是弹琴的手指,纤长如葱,姿态优美。 “如果不是在国丧期,我定会为妹妹演奏一曲。” 江月白笑着说,“那就先记下来。以后姐姐再弹。” “好!”和妃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满眼的笑意。 和妃离开时,江月白专门安排了软轿。和妃也不推辞,只是走到半路,改道去往冷宫方向。 谁知道她眯着眼打了个盹再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景仁宫门口。 “嘉宁妃娘娘吩咐说送娘娘先回宫休息。奴才扶您下来。” 和妃听到小太监带的话,愣了愣。这嘉宁妃是提前预判了她的心思,还是她们桃蕊宫的下人太忠心,只听她们主子的吩咐。 她原本是要去冷宫亲手端一碗打胎药给璟妃的。 这下泡汤了。 和妃搭着小太监的手下了软轿,命墨玉赏了银子,和颜悦色地说道,“替本宫谢谢你们家娘娘。” “娘娘请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儿带到。” *********************** 范答应回到延禧宫,走进院子里时,迎面碰到已经五个月的甄婕妤在花园里散步。 身后两人持华盖为她遮荫,两人为她立于左右掌扇。 一双圆圆的小鹿眼此时正一动不动地审视着范答应。 “妾身见过婕妤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甄婕妤瞄了她一眼,而是问身边的宫女迎春,“听说范答应有喜了?” 迎春垂首答道,“回娘娘,是,姜太医把的脉,确定无疑。” 甄婕妤抬起下巴,也不喊范答应起身,“范答应好福气啊。刚进宫就侍寝一次就怀孕了。” 范答应战战兢兢地答道,“妾身这是托娘娘的福。” “这是哪里的话。要托也是托皇上的福,哪能托本宫的福。妹妹快起来吧。” 甄婕妤走近站起身的范答应,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 “你倒是挺有眼光,早早就跟那江氏姐妹来往。如今人家是嘉宁妃,你是一个答应,她倒不嫌弃你,对你很是照顾。” 范答应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摸不清甄婉婕妤的底细,是否在桃蕊宫安插了眼线,已然知道方才的事情。 范答应硬着头皮,垂着眸子答道,“嘉宁妃对妾身并没有特殊关照,只是例行地问了话,赏赐了些东西。” 甄婕妤闷哼了一声,“她自己怀着身孕,能容得下你也怀上?” 范答应摸不清甄婕妤的意图,心想,你自己也怀着身孕,能容得下我也怀着? 瞬间红了眼睛,“请娘娘给妾身指条明路。” 第552章 多智近妖 甄婕妤对范答应的诚惶诚恐很满意,笑着说道,“自然是站在本宫这边,当本宫的眼睛。至于做什么,以后本宫自然会告诉你。你先跟嘉宁妃搞好关系再说。” 桃蕊宫经过一次大换血,加上江月白恩威并施的管理制度,搞得跟铁桶一样坚实牢靠。甄婕妤花重金,打人情牌都无法收买桃蕊宫里的宫人。 前天特意安排自己的宫女跟着范答应去桃蕊宫探虚实,江月白看起来亲切,实际上油盐不进,疏远客气。 今日竟然在范答应怀孕后,单独将她留下来说话,那就说明打感情牌还有戏。 范答应心里咯噔一下,柔声应道,“妾身明白。只是嘉宁妃多智近妖,戒心很重。” 听到范答应夸江月白“多智近妖”,甄婕妤怒气暴涨,按照她的个性,一巴掌差点扇在范答应脸上。 却临时改了主意,握紧了拳头,温言细语地说道: “无妨。嘉宁妃虽然聪明,但有致命的弱点,就是重感情。你是她妹妹生前最好的朋友。你就天天去拜祭她妹妹,凑在她身边,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是个石头都会捂热。明白吗?” 甄婕妤虽然被圈养在延禧宫,但舍得花钱打点,又因为身孕有人愿意巴结,消息网依然灵通。 她天天闲着无聊没事就研究江月白,反反复复地琢磨各种细节之处。 皇后、璟妃、和妃也就罢了,个个都有惹不起得背景,她认了。 她父亲去世早,又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家庭支撑,能依仗的不过是父亲的从龙之功还有二人自小相识的情谊,故而采取了率真敢言、不争宠、谁都不站队的后宫处事策略。 作为弱者不争宠不站队可以保持中立免于卷入宫斗;率真敢言是一种保护色,先发制人,避免被其他几人欺负陷害,谋求皇上的同情保护。 如今江月白一个没有背景、地位卑贱的商人女竟然如此之快爬到她上头去,做到了她想要却做不到的事情。 叫她怎么不恼恨,怎么不嫉妒。 本就怀着身孕,敏感多疑,心情起伏大,加上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跟着附和奉承,甄婕妤愈来愈痛恨江月白。听说江月白怀孕的消息,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愈发焦躁不安,心态越发偏激。 甄婕妤越琢磨越发现,江月白最显着的特点第一就是重情重义,第二就是敢拼敢闯敢赌,第三就是有野心。 而她要想搞掉江月白,就得根据这三点设局,借他人之手让江月白自取灭亡。 范答应抬起眸子,故作胆怯地看着甄婕妤,“如果妾身听娘娘差遣,站娘娘这边,娘娘能不能答应妾身生下这个孩子?” 甄婕妤不屑地问道,“若本宫不答应你的条件,莫非你要站她那边?” “妾身不敢。妾身自知身份,只想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 阴历五月的温度,范答应却打了个冷颤,故意做出怯生生的模样。 甄婕妤抿出两朵浅浅的梨涡,抚摸着凸起的腹部,眼睛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好。本宫答应你。如果你乖乖地按本宫说的做,本宫会想办法护住你。你别忘了,如今没有皇后,皇上又颁布圣旨不再立后。若本宫生下皇长子,以后自然是要继承大统的。” 甄婕妤说得也不无道理。 识时务者为俊杰。 “谢娘娘恩典。妾身感激不尽。”范答应连忙应道。 甄婕妤怀孕前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范答应全都看在眼里。这两天愈发不对劲,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作为蝼蚁般随时会被捏死的存在,没有硬刚的资本,自然选择柔顺地答应下来,后面再走一步看一步。 ************** 江月白日子过得充实而自在,一点都不受范答应怀孕的影响。 此时正在闲适地拿着自制逗猫棒逗两只小波斯猫崽玩。 但凡是猫,就拒绝不了鸡毛掸子的诱惑。两个小白球滚来滚去,四只大眼睛齐齐地转动着。 呆萌得让人心都化了。 妹妹江锦诗被用轮椅推出来坐在一旁,一只小猫崽被搂在她的怀中。 范答应不是第一个怀孕的,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要皇上还临幸妃嫔,就还会有人怀孕。 就跟一个公司,总会不断地进来年轻有才华的员工。 但凡一个有能力的下属做出来点成绩,或者被上级领导提拔就乱了脚步,那是没办法做管理层的。做管理就是要能容得下人,还能管得住人。 江月白不时地看向一直哈哈哈大笑的江锦诗,她从未见妹妹如此快乐过。 失忆丹让江锦诗出现解离症的症状。最开始两天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经过半个月的休息调养后,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常识,只是忘记了她是谁,以前有过什么样的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江锦诗的痛恨和愤怒渐渐淡去,江月白更多地感到遗憾和惆怅。 如果江锦诗当初没有被李北望利用,嫁给了李北望,断然不会出现后面的悲剧。爹爹最为疼爱锦诗,格外娇纵,定然会给妹妹精挑细选亲事,嫁个门当户对知心疼人的男子。 所以江月白也在有些瞬间觉得自己下手狠绝,没有给妹妹一点余地。因为妹妹不仅忘了李北望,也忘了锦绣。世上又少了一个记得锦绣的人。 虽然遗憾,但江月白不后悔。 就这样挺好的。 江月白笑着说道,“锦诗,你这么喜欢这只猫,给猫起个名字。以后就养在你身边。” 江锦诗抱着猫猫,扭头看向江月白,眉飞色舞。 “这只猫猫就叫小雪,好不好~” 江月白点点头,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好啊。就叫小雪。” 她们在苏州也养了两只猫,两只大橘,一只叫大橘,一只小橘。不知道爹和娘搬来京城时,有没有把它们带过来。 江月白将逗猫棒交给丽春,示意韩子谦将猫抱过来。 撸着软绵绵的小奶猫,江月白有一种恍惚的惬意。 单独留在地上的那只叫团子,急得喵喵地奶叫,仿佛在说,“怎么没有我,怎么没有我?” 江月白笑着吩咐韩子谦,“把它也抱上来吧。” 团子上来就挤走汤圆,蹭到江月白的胸口踩奶,发出咕噜噜惬意的声音。 汤圆被挤得歪歪扭扭的,喵喵叫了几声后也凑在团子身边踩奶。 “欺负人。”江月白点点团子的脑门,显出嘴角两个小梨涡。 如果锦绣在的话,三只猫,一人一只。锦绣那么喜欢撸猫,她会更喜欢汤圆还是团子呢。还是都想要? 江月白揉了揉两只猫毛茸茸的脑袋,眼中充满了爱怜。 …… 韩子谦站在阳光下,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心感温柔。 第553章 凯旋还朝 半夜里江月白得到消息,皇上凯旋而归。 已经率领军队驻扎在离京城十里路之处,定于次日辰时初从德胜门返回皇城。 摄政王李北弘连夜召集政务院、礼部尚书、钦天监商议第二日迎接皇上凯旋的仪式。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人人脸上都挂着久违了的笑容。尤其是后妃们个个喜气洋洋,悬在喉咙管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虽然明日还在孝期不能侍寝,但帝王的孝期以天代年,只需守孝二十七天,三天后,即五月初五端午节皇上即可出孝期,正常临朝、临幸后宫。 这也意味着可择吉日迎娶表妹李长安与谢家之女谢知礼。两位妙龄女子皆已被自己家族提前安顿在京城,等待皇上回城。 江月白得到消息时,正要准备入睡。眼中骤然明亮,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中的高兴期盼溢于言表。 终于避免了历史上土木堡之变的发生,反向取得了对鞑靼压倒性的胜利,大明王朝的内忧外患终于告一段落,转危为安。 这份特殊的庆幸感叹,只能留给自己,咽在肚子里。 而且,皇上回来之后,妹妹就可以按照旧制,入土为安,葬入皇陵。 韩子谦亦为皇上率领大明将士打败鞑靼十分高兴,尽管面色淡淡,未显露太多悲喜。 “丽夏,你去把陛下之前赐给本宫的那件黑色绣金披风拿出来,叠好放在床尾。韩子谦,你去把皇上的诗集拿过来。丽春你今天务必将殿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你们都帮丽春看着点。” “是。”三人立刻齐声应道。 江月白又吩咐道,“另外正殿里用牡丹错金炉焚香,香料就用太后赐下来的安息香。” 她就是要皇上在看望妹妹锦绣时,想起太后娘娘对桃蕊宫的看重。 第二日一大早,众妃嫔如常拜祭完了太后之后,宫司班车将所有人送到了德胜门。 摄政王与孟相率领文武百官早已候在门外,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加上赶来围观的百姓,可谓人山人海。 江月白已经提前到了,在文武百官右侧的一块区域。 她戴着米色绣银线的面纱,坐在半斜躺的藤椅上。和妃坐在她边上的藤椅上。 其余妃嫔到了后,围成一圈,立于二人身后。 众人心中暗想,看起来二人平起平坐,不分仲伯的模样。皇上还朝后,既然不立皇后,二人怕是会为了贵妃之位斗得你死我活。 江月白与和妃默契地对周围探寻的目光皆不搭理,彼此也不说话,装出一副互相不对付的模样。 李长安与谢知礼皆隐在人群中,悄悄地观察着她们二人。 当李北辰身着铠甲,率领众将士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群情激昂。 摄政王李北弘率先跪在地上,激动地朗声说道,“臣恭迎圣上大败鞑虏,凯旋归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着跪下,热情高涨,齐齐从内心喊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耳欲聋,惊鸟飞散。 李北辰坐在马上,望着高高的德胜门,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亦感到热血沸腾,意气风发。 与弟弟四目相对良久,李北辰郑重地点头。而李北弘则回之以微笑。 他从弟弟脸上移开目光,目光缓缓地扫向文武百官和众多激动的百姓,对着他们举手示意,声音浑厚地说道,“众人平身。” “朕本次御驾亲征,大获全胜。生擒蒙古大汗欢欢且尔。鞑靼大王子随朕来京城称臣议和,承诺边境和平互市。我大明王朝天子守国门,寸土不让。我大明好男儿铮铮铁骨,众将士浴血奋战,不畏生死。随后皆由兵部论功行赏!” “谢皇上恩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如春雷般滚动的呼声。 李北辰被民众的爱戴所感染,感到了作为帝王真正的价值感和威仪感,整个人愈发散发出胜利姿态的王者霸气。 他此时还不知道全城共梦预知胜利的事情。以为百姓纯粹因为打败鞑靼、生擒蒙古大汗而振奋激动。 百姓当然因为打了胜仗而高兴。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都是神迹的见证者,为梦想成真而激动。为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天选之子的子民而高兴。 还好野四扎被灌了江月白给的迷药,还在昏迷之中。如果此时醒来,恐怕会深受刺激。 李北辰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江月白,想要跟她分享胜利的喜悦,感谢她派人送来的帮助。 从他能看到欢迎的人群时,他就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了她。 她是特别的。 有的人身上就有这样的气质。长得并不高大威武,但只要出现在人群中,就像会发光一样。你总能一眼望见她,被她抓住了视线。 但他是帝王。 此时他的视线似乎很随意地落在了她的方向。而且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了和妃,转而又看向了旁边的几位妃嫔。对着她们微笑,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 最后才落在倚靠在轮椅上她的脸上。 他与江月白的眼神匆匆交错,又匆匆错开,却瞬间冷了神,乱了心跳,甚至感到了耳根在发烫。 瞬间敛住心神,恢复如常。 今天阳光特别好,甚至有些刺眼。 李北弘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刺痛。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在百官的簇拥,百姓的夹道欢迎下,由御林军警戒,李北辰顺利回宫。 先直接率领百官再次前往殡宫拜祭,在太后面前禀告了这次御驾亲征的战绩,再接着就在殡宫听摄政王与孟相领着百官奏事。 按照李北辰临行前的安排,由右丞相慕容池在天香楼重新组织了封闭式的阅卷,新一轮的会试成绩已经出来。 礼部与刑部联合行动,将新成绩与前次成绩、考生的背景进行了一番严格对照,发现确实存在科举舞弊行为,列了一个详细的清单。 其中既涉及到朝廷命官,也涉及到后宫妃嫔、管事太监。 李北辰拿着名单扫了眼,“涉嫌舞弊的考生一律不得录用,相关联的朝廷命官交给督察院处理,照章办事即可。” 孟相详细汇报了南巡工作组治理水灾和疫情的工作情况。 第554章 孟相 南方工作组到了两湖地区后,南方的瘟疫得到了初步的控制。 但南方地区普遍进入汛期,各地普降暴雨,抗洪防汛工作任务艰巨。 南方工作小组正在各地视察督导汛期安全防范工作,尤其是水利工程的修复巩固。 对于已经爆发洪灾的地区,正在组织赈灾行动。包括给予流民食物与药物,提供临时住所。有序组织北迁往山西、河南、河北等省份。 李北辰不吝啬溢美之词,盛赞了孟相的忠诚和为国分忧的能力,不仅在平定平西王谋反中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在解决南方水患问题上立下大功。 拟封为一等世袭侯爵,昌平侯,侯府一座,嫡女五月里择吉日进宫,封为婕妤,另赐姬妾六名。 庶子孟青特批以从七品监察御史入职督察院,去湖广道监察巡视,后日辰时起身。 皇恩浩荡,孟相连忙磕头谢恩,谦虚了一番。 他虽然已经预料到,只要自己不反,并且按照计划,拿到平西王在京城里安插人手的名单交到摄政王手中,皇上定会为了笼络人心,大加封赏。也会按照约定,让小儿子孟冉从之前天香楼谋杀妓子案中脱身。 也料到皇上会召嫡女孟嘉进宫,但没想到皇上会大气地直接封为婕妤,再升两级就是妃位。侍寝之后恐怕就是昭仪,如果再怀上孩子就是妃位。甄太傅的女儿怀着龙嗣也不过是婕妤而已。 更没想到皇上会破格施恩把自己不成器却又好高骛远的小儿子送进督察院,还给了正式编制,定岗定级。作为初入职场的新人,一般都得从从九品做起,这从七品还定得还不低。 此前二人的约定是将孟冉扣留作为人质,孟相和孟青的职位不变。作为老狐狸,孟相自然懂得皇上改扣押为任用的意图所在。 这既是在对孟相施恩,表现了皇帝对他们孟家的盛宠和信任,亦是捏住他的命脉,给他埋雷。毕竟小儿子若是犯下大错,诛九族,就会连累到他。犯下小错,自己就不得不去找关系善后,就成了皇上拿捏在手里的小辫子。 对孟相功勋的嘉奖,明日在朝堂和后宫正式颁旨宣布。 又命礼部于次日早朝前挑选出两名宗室贵族适龄女子和亲鞑靼。明日即举行迎接鞑靼大王子野四扎叙职请封仪式,一并举行和亲册封仪式。 另挑选良辰吉日,月内迎娶谢家的谢知礼、太后家的李长安。谢知礼初封即为妃位,李长安封为婕妤。 六月择吉日举行江月白、谢知礼的封妃仪式。 礼部借机询问了淳妃的出殡事项。李北辰心中一恸,脑海中浮现出江锦绣纯真灿烂的笑脸,沉默了片刻。 最终决定,由礼部与钦天监商议,按照妃位规格举行殡葬仪式,定在三日后处理完鞑靼相关事宜即可,他将亲自出面。 李北辰又处理了一些常规事宜后便遣散诸臣,留下弟弟李北弘单独叙话。 方才未谈及弟弟以后的安置,李北辰就是想尊重弟弟自己的想法。 经此一役,李北辰对弟弟愈发地信任和倚重。 没有弟弟稳固大后方,击破平西王的叛乱。那么自己就会腹背受敌,真有可能兵败沙场,或者国破家亡,或者被取而代之。5小 国家危机之中,摄政王的设置,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衡。更是对人性的直接挑战。普通人一当住在皇宫之中,体会到了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滋味,就很难不贪恋,想要据为己有。历史上摄政王谋权篡位“兄终弟及”的不在少数。 弟弟却能坦荡地交出权柄,迎接自己的归来。李北辰发自内心地高兴和感激。 他们已经离开了灵堂,在偏厅的一间小室里喝茶。 李北辰喝了口热茶,被口中甘甜的茶水所滋润,似乎魂魄终于归位,温声对弟弟说道, “朕幸亏有你这个弟弟。不然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一番景象。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李北弘刚刚有些走神,愣了下,恭敬地答道,“皇兄谬赞。皇兄是真正的天选之子,自然得到天地护佑,臣民拥护。” 他因为体弱多病,亲身经历了些灵异玄妙之事情。又耳濡目染太后为了求他健康平安,烧香拜佛念经茹素,时常在药石无用的情况下被救回小命。 所以李北弘对神鬼宿命之说深信不疑。 而全城人共梦更加令他坚信这世界上有神仙,皇兄就是被天神选中之人。 这番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李北辰深深地望着弟弟,心生感慨,“弟弟你变了。跟朕拘谨了许多。” 李北弘喝了口茶,神色淡淡,带着几分沧桑,“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会变的。” 言行举止淡定沉稳,与之前判若两人。 李北辰脑海里一瞬间也闪现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诸多片段,沉闷地“嗯”了一声。意气风发的眉眼之中,也蒙上了一层伤感。 抬眸打量了一番弟弟胡子拉碴成熟了好几岁的面庞,缓声说道,“朕有了晋王妃的消息。” 李北弘眼中瞬间有点发潮,抬头注视着皇上,颤声问道,“王妃她如何了?” 他其实已经得到了晋王妃的一些消息,此时选择装作完全不知。 李北辰感受到了弟弟的难过,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被送给了大汗欢欢且尔。两军交战后,查点人员,发现王妃不知所踪,听说被欢欢且尔的嫡次子带走。已令各边镇画了画像张贴告示寻找,当然没有用王妃的身份,用的是朝臣之女。” 李北弘低着头,捏着茶杯,手指苍白,没说什么。他强忍住眼中的泪,为自己的敏感脆弱而有些自卑。 李北辰看了眼他阴沉悲伤的脸色,没有急着劝慰,反而是静静地喝着茶。心中同样为晋王府的遭遇而愤怒悲痛,也为晋王妃的红颜薄命而惋惜。 片刻之后,李北辰掷地有声地对弟弟承诺: “朕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朕会想办法抓到陈相,将他挫骨扬灰。至于鞑靼,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但是弟弟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让欢欢且尔好过。” 李北弘喝着茶沉默着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方才起身走到李北辰跟前郑重地跪下,垂着眸子启奏道: “谢皇上为臣弟做主。臣弟请求尽快去封地就藩。晋王府臣弟一刻都呆不下去。求皇上恩准。” 第555章 皇家兄弟 屋子里弥漫着浅浅微辛的安息香味,正是太后生前最爱的味道,先帝特意为她调制。 李北辰手扶椅子把手,轻嗅着这股子熟悉的馨香,注视着弟弟的头顶,竟然看到了一根亮眼的白发,鼻子有些发酸,没有说话。 片刻后劝道,“晋王府隔着一条街就有个宅子空着,你明天搬进去住。父皇以前爱去那里避暑,亭台楼阁,一池的荷花开得特别漂亮。现在住进去正合适。今晚就陪朕住在宫里,我们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这很多话跟别人是没法说的。” 李北弘眼里也像进了沙子,鼻子有点堵,“不是宅子的事儿。” “你先起来坐着说话。别跪着了。这里没别人。我是你哥,你是我弟。”李北辰轻轻拍了拍扶手,温声说道,“要我来扶你么?” 李北弘心中一暖,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这么急着离开京城,是因为王妃?你是想去找她?”李北辰关切地问道。 李北弘被哥哥猜中了心事,心中一颤,“是......也不是。” 他想尽快就藩的原因之一就是借机寻找王妃。他的藩地就在大同镇和宣府镇附近,王妃就是在这一块区域走失。 皇室从小就有学习各国风俗习惯的课程。李北弘了解蒙古人婚丧嫁娶的习俗,父死子及,兄死弟及,如果父兄全死或者被俘虏,那么就会被战胜者占有。 王妃既然已经跟过蒙古大汗,就算是大汗的女人。现在又被大汗嫡次子带走。如果不想办法找到王妃,那她按照蒙古的习俗,就会不断地被转手给蒙古大汗的儿子们,甚至可能是其他部落首领。 一日夫妻百日恩。 沈石溪是李北弘的第一个女人,与李北弘做了夫妻后,两人十分恩爱,有过许多快乐甜蜜的时光。 李北弘虽然刻骨铭心地爱着江月白,但他也真心喜欢沈石溪。何况沈石溪因为王妃的身份才会遭此劫难。他心里始终感到歉疚和痛心。 他做不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 李北辰了解弟弟,他从小就比自己重情重义。从弟弟痛苦的神情里,李北辰已经读出了他对沈石溪的一片深情。 “行。哥哥明白了。哥哥支持你。” 李北弘愣了下,喃喃地说道,“皇兄是天选之人......京城有皇兄在,一定会欣欣向荣。” “是大哥。”李北辰的声音坚定充满威严却又无压迫之感,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兄长一般。 “大哥。”李北弘喊出这一声时,喉头有点生涩,眼前的人似乎也有点陌生。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毕竟已经成年,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任性不懂事。希望替大哥分忧,守护北境安宁。大哥不会觉得我是有野心吧?” 李北辰笑着看向弟弟,“让你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用词不当,这叫上进心。不要乱用词语。” 目前大明只是暂时取得了对鞑靼的胜利,综合国力离让鞑靼忌惮和臣服还为时尚早。 后续恢复秩序和两国的正常和平交往还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局部小的冲突难免。弟弟能去边境就藩,自然是最好的。 李北弘跟着笑了,眼睛里却闪着泪花。他握住案前的茶盏,怔怔地看着里头的涟漪,一时无话。 “如果想去找王妃就去找她吧。注意安全。” 李北弘生生地眼泪逼了回去,故作轻松地“嗯”了一声。 他庆幸哥哥没有质问他为何执意要找一个已经委身他人的王妃。 “如果找到了你有什么打算?”李北辰亦故作轻松地问道。 李北弘愣神了瞬间,微笑中带着几分苦涩,“先找到再说吧。” “好。”李北辰点点头,斟了盏茶一口饮尽。 他打算回头就去找大王子野四扎,把这个作为交换条件之一。等办成了,再告诉弟弟。 李北弘本想跟皇兄说那次离奇的全城共梦事件始末,话到嘴边,全都咽了下去。 不用自己说,后面定会有人拍马屁把这件事说得活灵活现。 至于斗败平西王的始末,李北弘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都是政务院的集体决策,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又想到江月白怀孕的大喜讯,还有那个神奇的梦,眼角眉梢均带上笑意,想要告诉大哥。也在一瞬间的心痛后被吞进了肚子里。 李北弘脸上突然浮现的笑意令李北辰心生好奇,凝视着弟弟的眼睛,“你可是有什么喜事要跟我说?” 李北弘脑子里一转,笑着说道,“哥哥真是料事如神。母后养的波斯猫生了三只小猫崽,一公两母。可惜母猫被砸伤了身体,受伤太严重,生下小猫就没了。公猫见母猫没了,不吃不喝三天后也跟着走了。” 说到最后,李北弘还有些惆怅。都说猫是最嫌贫爱富,无情无义的。却不曾想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的猫。 李北辰暗道惊奇,含笑说道,“刚说你成熟了,你这就藏不住心思。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李北弘也不反驳,就微笑着不说话。 他脑海里浮现出初遇江月白的样子。 救起来沈石溪时,她一身绿色的衣裳,浑身湿漉漉的,像个落汤鸡,却还挂念着沈石溪的婢女小茉莉。 如果不是她的示意,他就不会去救小茉莉,小茉莉也不会成为他的侧妃,给了他那么多的爱意与温柔。 他曾为被她拒绝愤懑和不甘心,还有怨恨她贪恋皇权,但如今,她走上了妃位,怀了身孕,他心底却只剩欢喜和释然。 她得偿所愿开心就好。 李北辰脑海里浮现出每次来慈宁宫见到的两只大猫,雪白雪白的,总爱趴在母后的腿上,眯着眼睛打呼噜。记得母后当初还说要送给江月白一只。 “那三只小猫现在养哪里?有没有给...” 李北辰一时脑子卡壳,忘了江月白的封号,主要这封号不是他起的,不熟。 李北弘察觉出皇兄忘了江月白的封号,连忙主动说道,“回皇兄,因嘉宁妃主管后宫事务,三只小猫都被送去桃蕊宫寄养。” 第556章 袁天师 出乎李北弘意料的是,皇兄并未多问小猫或嘉宁妃的事,反而问起了两只老猫的安葬问题。 李北弘如实告诉皇兄,当初没有多想,两只老猫被埋在慈宁宫正殿旁边的一棵树下。 李北辰认为这两只波斯猫不同一般,它们之间忠贞不渝的故事值得做文章。另一只猫或许不是对母猫的深情,而是对太后的矢志不渝,以死相殉。 吩咐弟弟联系督察院、翰林院、礼部、广济寺,告知这些部门这两只猫不吃不喝追随太后而去的传奇事迹,余下来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办。 然后再制作与两只真猫同等大小的陶俑,送入陵墓作为陪葬品。 谈及于此,李北弘禁不住问道,“皇兄,钦天监此前可有算出母后何时出殡?” 在大明王朝,极其注重孝道。太后出殡与普通妃嫔出殡不同,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每任皇帝皆极为重视。 需在三年里的时间里挑选出三个最佳的日子。这个日子要求极为严格,要求不能在二十四个节气,不能在雨雪天气,必须要风和日丽。既要有利于太后本人,还要有利于国运。 李北辰印象中最近的一个日子是这个月的十六,但他也不确定日子记得是否准确,“可召钦天监的人来问。” 随口便命梁小宝宣旨去请钦天监来问。 李北弘便向皇兄汇报了这大半个月里处理的几项主要事宜,不多时钦天监的就匆匆赶到。 这次来了一位中年人,一位年轻人。 一人清瘦,看起来二十多岁,挺拔修长,一身道士服。国字脸,剑眉星目,面庞略显稚嫩,举止却从容自信,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睿智。 另一人圆胖,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同样一身道士服,只是年轻人衣服的颜色是墨蓝色,他衣服的颜色要浅淡很多。圆盘脸,眉毛眼睛皆细长,皮肤白皙红润,嘴角上扬,一副天生乐天的状态。 李北辰这才想起来,之前听闻老的袁天师要告老还乡隐退江湖,已经带着接班人熟悉业务。 眼前的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恐怕就是袁天师口中赞不绝口堪比唐朝袁天罡的天才少年。 李北辰命二人起身后,年轻人奏报说,他名为袁地祺,是袁氏家族“天地清朗”辈分中的地字辈,是老袁天师的唯一嫡传弟子。老袁天师已经云游四海,由他来接替钦天监的工作。 身边这人名为袁朗峰,为袁氏家族里的“朗”字辈里颇有观测天象、占卜天赋的后辈,被老袁天师举荐为副监正,辅助他的工作。 目前二人皆暂时在钦天监履行自己的职责,等待皇上换朝后正式册封。 李北辰对新监正印象不错,年纪轻轻天赋高,辈分也高,颇有少年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打量一番后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年方几何?” 袁地祺恭敬地答道,“回禀皇上,臣今年二十有四。” 李北辰微微颔首,“你的副手呢?” “回皇上,朗峰他虚四十有八。” 李北辰听完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有些吃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袁朗峰一番,四十有八竟然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模样,头发乌黑浓密,面色红润,没有皱纹。心中暗叹,看来道家的养生真是名不虚传。 李北辰收敛住脸上微微的笑意,神色郑重地说道,“朕传你们来,是想请天师测算太后出殡的日期。” 袁地祺这才体会到师父交代的在帝王面前不必像普通人一样谦卑,而要不卑不亢的原因。 皇帝虽然站在权力的顶峰,但在天地面前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天师的作用就是观察测算天机,警示辅助帝王。故而皇帝多数会敬重礼遇天师。 袁地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双手捧出,说这是老袁天师临行前让转交给皇上的信,里面有测算的出殡日期。 信封上用的一种钦天监的专用印泥,据说里面蕴含着咒语。只有天子可以拆阅,若是其他人偷窥,必会在七日内因诅咒而暴毙。 李北辰拆开后拿出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了三个日期。第一个日期就是李北辰记住的本月十六,第二个日期为次年四月二十七,第三个日期为次年八月初八。 另外还有八个大字,“吉星高照,福佑大明”。 李北辰想起此前老袁天师的预言,简直分毫不差。兵灾水患人祸等危机一个没有落下,最终也如预测这般转危为安,只是过程实在曲折艰险。 也想起了袁天师此前对江月白是福星的判词,想到这一个月来江月白对整个王朝,对自己的频频助力,感慨良多。 对天地鬼神、对袁天师又多了几分敬畏,对眼前的年轻人也多客气了几分。 又交代了几句,便命两位袁天师离开。 二人离开后,李北辰方带着几分喜色告知弟弟信中内容。李北弘听到心中八个字同感振奋。 李北辰刚刚回宫,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由不得与弟弟多话家常。令弟弟先在屋里休息,稍后再一起用午膳。 李北弘微垂着头恭送皇兄离开。 他已经习惯了住在这灵堂的隔壁小间,粗茶淡饭,狭窄硬木板床,并不觉得皇兄怠慢自己。 他其实无所谓住在哪里,住晋王府虽然令他夜夜心痛失眠,但也没有到刻不容缓,必须马上就藩的地步。 方才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到了。 话里话外都是借晋王府之事告诉皇兄,王妃对自己很重要,如今的遭遇不是她一个女子的错,希望皇兄能帮忙救回王妃。 李北辰心心念念的都是江月白,但他离开殡宫后直接去了坤宁宫。 他心里将公私分的很清楚。 不仅仅因为需要遵循礼制,还因为他发自内心感恩皇后,敬重谢夫人。感谢谢家在这次平叛谋逆、抵御外敌中对自己的鼎力支持。 于他而言,谢夫人不仅仅是谢夫人,更是一名骁勇善战,可以独当一面,立下不朽功勋的女将。 谢夫人在居庸关的战役中腹部受了刀伤。回宫后没有跟着去殡宫,而是提前回了坤宁宫。李北辰命梁小宝安排御医跟着过来照料。 跪坐在灵堂前的谢夫人见到皇上面露惊讶。 李北辰点点头,自然地解释道,“朕刚处理好朝政就过来了。” 神态语气仿佛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婿。 一边接过梁小宝递过来的三支香,一边转头问垂手候在一旁的御医: “谢夫人的刀伤如何了,有没有仔细给夫人瞧瞧?” 第557章 晋封 李北辰问完梁太医,郑重地躬身给皇后上了三柱香,微阖双眼。 谢夫人恭敬地候在一旁,眼眶湿润。 梁御医脑子里浮现谢夫人伤口处似乎有烙铁烙过的痕迹。传闻护国公当年不用麻药取箭头治箭伤,神勇果敢堪比当年关二爷。暗叹护国公府个个都是狠人。 待李北辰转过身望向自己时,方才瞅准时机,战战兢兢地答道:“启禀皇上,谢夫人伤口处理及时,并无大碍,只需安心调养即可。” 李北辰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缝了上十针真无大碍?” 他摇摇头,看向梁小宝,“小宝,宣姜余过来看看。” 梁小宝刚要上前听命,谢夫人出声:“不妨事,就这样吧。” 李北辰从未被人这样接话,神情微滞,皱眉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淡然地说道,“谢皇上关怀。梁御医已经看过,确实不碍事。” 见谢夫人坚持,李北辰转头嘱咐梁太医,“国公夫人是朕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你就留在护国公府,随侍在夫人左右。” “臣遵旨。”梁御医连忙跪下领命。 谢夫人也连忙屈膝跪下谢恩,被李北辰随手托起。 两人随后移至小厅,屏退左右,回忆了皇后过去的点滴,皆感触良多,潸然泪下。 李北辰又征询了谢夫人对于与鞑靼和谈后北境边防的看法,谢夫人客套地说了些废话。 不多久,李北辰便命梁小宝安排两辆马车外加两队侍卫护送谢夫人回京城的护国公府。一辆谢夫人乘坐,另一辆装满了名贵的药材,精美的布料、瓷器、首饰,由梁太医随同。 一路上铜锣开道,两队高头大马的御前侍卫护驾,护国公府风光无两。 李北辰从坤宁宫出来,还是没有去桃蕊宫,而是先去了延禧宫看甄婕妤。 到了延禧宫,最先遇见的却是从正殿里走出来的范常在。 随着梁小宝的一声“皇上驾到”,太监宫女们条件反射地瞬间全部跪下。 范常在则下意识地摸着腹部,小心翼翼地屈膝行礼。在人群里则显得慢了些。 “延禧宫玉芙轩常在范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姿婀娜,态度落落大方。 李北辰扫了范答应后一眼后,“起来吧。” 这时甄婕妤听到了外面的通报,喜上眉梢,却没有急着去接驾。反而吩咐她的贴身侍女水仙拿了根月白锁边暗花软绸米白色发带来。 自己则躺回了塌上,一边挽着发带,一边吩咐水仙端上炖好的滋补糖水上来。 水仙端着糖水进殿时,皇上正好也到了。 皇上连忙摆手示意水仙不必行礼,先把糖水送进去。 “妾身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说完又柔婉地唤道,“九如哥哥。” 骤然听到有人称呼自己的字,李北辰愣了下。脑子里骤然浮现了与江月白谈心,告诉江月白“九如”来历的场景。 甄婕妤托着突起的肚子,在侍女的扶持下,想要半撑着身子要起来行礼,被李北辰大步上前又扶着躺回了榻上。 “快躺下,勿要多礼。” 甄婕妤定定地望着皇上,脸上满是惊喜,眼中噙着泪水,“千盼万盼可把皇上盼回来了。” “你这是病了?可有宣太医来看看?”李北辰面有倦色,胡子拉碴,声音沙哑。 李北辰回宫后,只是将铠甲卸下,换了身常服就开始办公,四处奔忙,并未沐浴洗尘,所以显得风尘仆仆。 甄婕妤笑着摇头,“这几日忽冷忽热,受了点暑气,休息一日便好,不碍事的。若不是我身子笨重,真想去城门外迎接九如哥哥。” 李北辰淡笑着说道,“妹妹有心了。” 言语间的关心令甄婕妤颇为欢喜,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范常在。 “九如哥哥你瘦了好多。”甄婕妤嘟囔着嘴,伸手抚上李北辰的脸,满是心疼地说道。 甄婕妤一头青丝如瀑,像出阁前被随意地拢在发带中,眼神温柔中又带着几分俏皮活泼。 李北辰将甄婉仪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你看着也比前些日子憔悴。怀着身子辛苦,要多多休息。” 甄婕妤的婢女水仙快言快语地说道,“娘娘她日日抄写诵念心经,为皇上祈福,有时抄到深夜都不肯歇着。” 甄婕妤连忙呵斥水仙,“皇上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分。还不赶紧行礼赔罪。” 李北辰笑着看向水仙端上来的燕窝糖水盅,“多吃点有营养的,身子补好。” 甄婕妤低头喝着雪燕羹,在李北辰开口说要离开前,抬头笑着说道,“恭喜皇上,太医说同宫的范常在也有喜一月有余了。” 范常在? 李北辰心中惊讶,眉头微皱又舒展开,顺着甄婕妤的视线朝范常在看去。 新来的妃嫔虽然都见过几次面,但还没有认全,名字和模样还没有都对上号。脑子一回转,就想起刚刚进门时见到的女子。 眉目清秀,举止得体。倒也不惹人讨厌。 李北辰对着范常在颔首示意,“范氏你走上前来说话。” 说完后扭头看向甄婕妤,“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照顾范氏。” 甄婕妤含笑说道,“不辛苦。范妹妹温柔懂事,又绣活好。天天呆在延禧宫不能出门,可闷死了。如今范妹妹有喜,正好能跟我一起做个伴。一起做做小衣服,小鞋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范常在连忙表忠心,“能跟婕妤娘娘住在一宫是臣妾的福气。婕妤娘娘对臣妾特别关照。听说臣妾孕吐,还命小厨房单独给臣妾开伙。” 李北辰听出了范常在话里藏着的玄机,却并不放在心上。 当场命梁小宝拟旨,晋范常在为范才人,即刻下发通知。又赏赐了不少布料珠宝以示恩宠。 后又询问了范才人的起居,听闻嘉宁妃已命内务府挑选了两名丰富伺产经验的嬷嬷。对于江月白,李北辰格外信任。也就没有额外安排人手,免得节外生枝。 闲话片刻后,甄婕妤留皇上吃饭,李北辰只说有事便匆匆离开。 皇上走后,范才人绞尽脑汁感谢吹捧加表忠心。 甄婕妤始终存着疑心,但对如此一通彩虹屁十分受用,又说了些软硬兼施的话,就让范才人回去了。 从头至尾,范才人都一直微微低头,顺从甄婕妤的安排,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刻意隐藏起她那张清新甜美,与江锦绣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她明白,今日就是甄婕妤向她做出的实力展示,也是拉拢她给出的诚意。 范才人自认为不仅表现了对甄婕妤的顺从,还让皇帝知道了她得到了甄婕妤的关照。更重要的是,她不认为欠了甄婕妤人情。自己晋位是因为肚子争气。甄婉仪今天不提,晋位也是迟早的事。 甄婕妤事后一细想,觉得范才人心机很深,暗戳戳地警告她,不要在食物里做手脚。 范才人晋升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遍了皇宫。 和妃因为之前的事没有来探望,但派了墨兰送来了一座羊脂白玉送子观音像过来。 其他的妃嫔羡慕归羡慕,像是约好了一样,都送的礼金,无人敢登门拜访,更无人送礼物。 一个宫里两个孕妇,一根线都不敢送,更别提登门。 万一对方对一根线过敏,回头赖自己头上怎么办?那可是天大一口锅啊。 前方有坑,咱就从天上飞过去,不走陆地。 第558章 独角兽企业 江月白也很快收到了范答应的晋升。 皇上什么时候去了哪个宫,现在不用她安插,都会有宫人自动报来给她。到了分公司大老板的位置上,哪怕只是个代理总裁,上赶着巴结的人就如过江之卿。 素素告诉她说,除了和妃,别的妃嫔基本为了撇清关系送去了银两,没人敢送东西。 江月白微微一笑,低头查看手中库房的清单,专心挑选物件。 她同样不想趟浑水,但和妃送了尊玉佛,自己又是锦绣的姐姐,情分在那里,不好直接送钱。 她淡定地拿着笔在单子上圈出一对翡翠镯子,便把单子交给了素素。 “素素,你亲自拿着这两样过去,送去延禧宫。” 江月白停顿了下,想了想,又吩咐道,“再添上一对金锁。就说这是淳妃以前想送给范才人的。” 锦绣自然没说过,感情牌对方在打,我方也可以打,还可以打得更高超些。 江月白抚着肚子,有些担心腹中的孩子。 这几天她查了万界互联网,才知道对于人类而言,一胎五个非常少见,概率只有六千万分之一。换算成十四亿人口,也就二十三例。 五胞胎足月生产的十分少见,多数会早产,同时胎儿体重会小于正常胎儿。 这些日子她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俨然已经成为孕产专家。 古代没有叶酸,只能从食物进补,多吃点菠菜、小白菜、香蕉、草莓、橙子等。 五月正好是草莓盛产的季节,不过这个时候的草莓还都是野草莓,酸味比较重。若是平日里,她估计一颗都吃不下。如今怀孕了,喜欢吃酸的,倒成了最爱。 多胞胎丸说明书上说,有一定的概率会拉低个别胎儿的智商。虽然万界互联网说,孕中期才是大脑发育的关键期,到那个时候才需要增加像鸡蛋、鱼、禽、牛羊肉等优质蛋白,尤其是深海鱼类。 但江月白打算早做准备,从胚胎形成那一刻起就开始补脑子。所以每日吃各种坚果,顿顿都有海带或者紫菜汤,试图从饮食上补一补胎儿的智商。 海带和紫菜在中医来看属于寒性食物,可能会让体质弱的孕妇流产。 姜余对此颇为担忧,每天来都劝江月白减少食用。江月白总是以孕吐什么胃口都没有,独独喜欢海菜的鲜味为由搪塞过去。 姜余见无法劝动江月白,只好从饮食的其他方面着手,稳住胎气。 丽夏见主子娘娘十分淡定地缝着婴儿小衣服,有些着急地跑出去想要问韩子谦。见到门口处浑身冒冷气的韩子谦却又开不了口,干瞪眼了半天后跑去院子里找素素姐。 找了两圈没找到素素,找到了守在灵堂里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晴儿,刚要开口,火盆里的香灰飘起来,丽夏立马就闭了嘴。 转了一圈丽夏最终还是回屋问韩子谦,“韩...韩公公,你说咱们不用好好准备准备吗?皇上肯定会来看娘娘的。咱们会不会太轻慢了?” 韩子谦淡淡地望了屋子里专注地缝着小衣服的江月白,“娘娘她自有安排。” “这样不会失了礼仪吗?”丽夏焦虑地问道。 韩子谦瞟了丽夏一眼,“你觉得哪里不干净就主动擦擦扫扫。你耳朵上的耳钉摘了。” 韩子谦说完就转身看向外面。 丽夏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从小就戴着的银耳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摘了下来,放进衣服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传来消息说,皇上离开延禧宫后去了景仁宫看望和妃娘娘,停留了半个多时辰。离开时带着叶良媛回了勤政殿,跟晋王一起用了午膳。 韩子谦把这些事情汇报给江月白听,江月白很淡定。 她一个新人,一个月就凭本事一步到位,当上代理分管总裁。如今又怀了身孕,新项目孵化中。一孵还是好几个,大概率孵出独角兽企业来。 别人挤破脑袋需要的位份跟孩子,她都有了。父亲又不像璟妃她们的爹是体制内的,不存在谋逆忤逆皇上犯错误,连累她把她打入冷宫。可以说曾经的劣势如今倒成了优势。 还争什么宠? 她只用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折腾不惹事,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按部就班稳住妃位就可以了。 跟她一样淡定的就是和妃。 大概心中不再有幻想,就不会失望。 墨玉在旁边抱不平,撇着嘴说,“娘娘后宫里位份最高,又大病初愈。皇上竟然不先来看娘娘。” 和妃笑笑,“当然是皇嗣更重要。这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自己伤身体。” 墨玉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家娘娘,以前她不这样的,经常为皇上去别的宫不来景仁宫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娘娘该不会是因为堂妹进宫心灰意冷了吧。 “娘娘......” 有些话到嘴边又吞下了下去,换成了别的,“娘娘想开了就好。” “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想不开的最终都会想开。”和妃含笑说道,愉快地修剪着桌上的文竹,身上散发出一股舒服的气息,令人安心。 和妃抬眸看向墨玉,眼里含着笑意,“把最小的那把剪子拿过来。” 墨玉惊讶地望着自己娘娘。娘娘的一双杏眼中好像有星辰闪耀,呆愣愣地答道,“是,娘娘。” 和妃接过小剪子后并不急着动手修剪,而是弯着腰围绕着文竹盆景缓缓踱步,细细打量着。 “摆在嘉宁妃书桌上应该好看。墨玉,你觉得呢?” 桌子上的盆景铺着厚实的绿苔,文竹下错落地垒着太湖石造成的小假山,旁边安了座彩陶的小凉亭。文竹长得十分葱翠茂盛,洋洋洒洒,斜在小凉亭上方。 娘娘甚至用发钗一级一级台阶地挖出来一条蜿蜒的小径从小凉亭蜿蜒到山下。 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墨玉由衷地赞道:“好看,特别好看。娘娘您坐下来休息会喝口茶。” 和妃满意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托着腮帮子望着盆景,想象着江月白见到这座盆景时的情景,脸上漾出甜甜的微笑。 看得一旁的墨玉痴了。感觉自家娘娘越来越好看了。 有人却没法跟江月白还有和妃一样淡定。 皇上得胜还朝的消息也传入了冷宫。 陈选侍扶着门框站着,张望着远方,却被高墙挡住什么都看不见。她已经知道父亲不仅谋反还叛逃到鞑靼那边,姐姐和妹妹都嫁给了蒙奇巴克,妹妹已经怀有身孕的消息。 陈选侍委屈,她愤怒,她悲哀...... 父亲已经放弃了她。 可对于父亲的谋逆,她却被蒙在鼓里,从头到尾真地毫不知情。 陈昂为了最后能谋逆成功又或者金蝉脱壳,把一系列的谋算和退路都尽可能地瞒得死死的。 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陈选侍眼含泪水,咬着嘴唇,想不明白父亲已经做到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又是皇上跟前的宠妃,如今又怀有身孕,为何还要谋反。 她不甘心。 想到从前皇上对她的宠爱,陈选侍的心里又浮起一丝希望。 皇上还是爱着她的吧。不然怎么会专门派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每隔一日就会有太医问诊呢。 ####### 晋王见皇上对叶良媛也如对江月白那般温声细语时,比自己受了委屈心里还难受,为江月白一次次的出生入死、甚至家破人亡感到不值。 他自然认识叶良媛——当初害沈石溪和小茉莉落水的始作俑者。听说之前还欺负过江月白。 自然对叶良媛没有什么好脸色。 皇上却似全然不在意地跟晋王介绍,“叶良媛是户部叶尚书之女。她父亲叶明是位人尽皆知清正廉明的好官。” 晋王自然明白皇上这是要重用叶良媛的父亲叶明。 户部是国家的钱袋子,主要负责全天下的户籍人口、土地赋税、自然灾害赈灾拨款、百官的待遇俸禄和赏赐的钱粮数目、铸币以及各种税赋的征收、还有军队和地方储备粮的收购管理。 可以说是六部中最大的实权部门之一。而叶明的清廉在这次反腐倡廉中独树一帜。京城官员人人皆有贪墨,唯独叶明独善其身。 经过一番深入调查,不是叶明品行高洁,坐怀不乱,而是叶明自己就很有钱。 叶明本人长得一表人才,性格温和儒雅,又是朝廷二品大员。 正房为前任工部尚书之女,知书达理,宽厚睿智,不管妾室如何得宠,她得位置十分稳当。后来接连娶了几房小妾皆为富商之女,陪嫁有多家店铺和田宅。 而叶明天生是把经商的好手,极具商业头脑。业余兼职打理店铺。结果比体制内收入高多了。有几家店开成了连锁,多地开了分店。 明明早已财富自由,生活却极为简单低调,每天准时打卡上下班。 叶苏华的母亲也是富商家的庶女。虽然不是几个妾室里娘家最有钱的,却是长得最漂亮,也最风情万种的。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很得宠爱,过得十分滋润,性子自然很骄纵。 叶苏华是头胎,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可爱,远超其他姐妹,所以被格外偏爱。 直到她进宫后吃了苦头,连累母亲和弟弟受苦,才看明白很多事情。 叶苏华明白陪用午膳的用意。如今皇上主动发话,她立马表态: “能被皇上赏识是父亲的荣幸。臣妾替爹爹谢过皇上恩典。” 叶苏华声音清脆,态度落落大方,挑不出来错处。 晋王冷淡地点点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叶苏华心知晋王还在为沈石溪落水的事记仇,刻意压制住内心的不舒服。 明明是沈石溪自己掉下去的,跟她没关系,却只能咽下苦水认下来。 叶苏华犹豫了下,站起身,恭敬地小声说道,“晋王,妾身以茶代酒给您赔礼道歉。” 说完后,惴惴不安地看向皇上,又回过头看向晋王。 第559章 选秀的真相 晋王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叶良媛,带着不悦地问道,“本王第一次见叶良媛,不知所谓何事。” 约等于:你算老几?我认识你吗? 对于亲王与皇上的后妃这样干净地划分界限十分得当,尤其是皇上刚刚御驾亲征归来。 说得难听点,都算是以人体炸弹的形式挑拨皇上和亲王的关系。 李北辰亦感到尴尬和头痛。 此前命叶苏华伴驾时脑中考虑的是安抚拉拢叶明,早就忘了当初落水之事。 于他而言,这些是是非非都是妇人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根本不曾放心上。 更未曾想到叶苏华会蠢到这个时候提起晋王妃,戳弟弟的肺管子。 李北辰眯着眼看向叶苏华,叶苏华被这么一看,愈发地不知所措。 有长进,但长进不大。 叶苏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一时十分尴尬,却想不出应变之策,急得满脸通红。 李北弘却视而不见,慢悠悠地看戏。 皇帝慢悠悠地喝了口汤,“叶良媛,你这是在为你父亲赔礼道歉?” 叶苏华感激地望着皇上,连忙说道,“是,妾身是为家父此前顶撞到晋王赔礼道歉。” 心下暗想,父亲在朝堂之上总有跟晋王不合的地方吧。 皇帝笑而不语,一直盯着弟弟,意思是你就此翻篇吧,咱们要从大局着想,不要太儿女情长了。 她爹叶明还真没有跟晋王起过任何冲突。 因为他爹基本不请奏,皇上有私下交代就按皇上交代去做。皇上没有交代就是请皇上定夺,请两位丞相定夺,请各部商议决定。 遇到争议就随大流。旁人在朝堂上吵得死去活来,他袖手旁观。问就是双方都有道理,需要综合考虑或者是皇上圣裁。根本不跟任何人起冲突。 他做的事情就是坚决执行皇上或者朝堂的最终决议。目前看,之前工部的工作做得还不错。 “无妨。都是为了社稷,听皇上调度。”李北弘举起茶杯淡淡一笑,抿了一小口。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朝廷里都是忠臣,这事情就好办了。小宝,安排顶软轿送叶良媛回宫。晋王,你随朕去花园里走走。” 到了花园里,皇帝笑着对弟弟说,“你小子还挺记仇的。” 李北弘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我从小就很记仇。” 他当然知道自己太看重感情,但难道不是正因为如此,皇帝才对他少了许多戒心吗? 这个世界薄情寡义的人活得更好。 李北辰手中捻着一片树叶,他重用叶明自然有他的道理。 户部的窟窿那么大,叶明想必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已经发现了。慕容池那样性格的肯定想不出填窟窿的办法,也没有家底自己填窟窿。 叶明就很合适。 李北辰就是看中叶明有产业、有家底能填窟窿。又懂得如何持续有效地搞钱,这样就能够用好国库里通过反腐得来的上亿资金,尽可能地钱生钱。 他原本看中了江月白的父亲江敬贤。江敬贤比叶明更合适。 他在朝廷里没有任何没有根基门派,没有朝堂经验,善于经营产业却又对权势不感兴趣。这样的人做工具人简直不要太合适。 李北望显然也看中了这点,看破了李北辰的谋算,所以娶了江锦诗。 但没想到李北望非常狠辣缜密,真正地做到了“得不到的就毁掉”。提前安排好人,在自己谋反失败后,就杀了岳父一家,断了李北辰的财路。 在选秀之前,为了纾解迫在眉睫的财政问题,陈相和孟相联名私下给他出谋划策,将全国富商嫡女列入本次选秀范围内。 所以实际上,本次选秀里,富商之女比例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高。 第一天结束之后,尚宫局就已经安排几个专业的嬷嬷暗中观察,根据名单进行了样貌、品性给了个初步印象评分,第二天早晨就秘密地提交到了皇上跟前。 名单已经缩短到了五人。而江锦绣名列第一。江月白名列第二。五人里最终录用了三人。 被录用的商人之女除了江月白姐妹,还有被安排在陈淑妃宫里的顾选侍。 只不过顾选侍来自云南,父亲的母族是太祖时期巨富沈万三流落云南的家族后人。 顾选侍父亲跟沈万三一样花大价钱买了个挂名的地方小官。入宫时被算在官宦家庭出身一类里面,实则是商人家庭。 所以殿选那天,即使江月白不主动对诗,他也会随便找个理由留下江氏姐妹。但江月白出口成章,对自己的诗歌又领悟深刻,确实令他眼前一亮,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 此后种种包括发现江月白会剑术纯属意外之喜。虽然不过一个月,却占据了自己的心,做出了种种疯狂之举。 甚至征战在外,战事如此紧张,还会夜夜梦见她。越是不见,越是想念。 李北辰既感到莫大的欢喜和甜蜜,也感到一种汹涌而来的不安全感。 短暂的分别,令他把自己的心看得更加清楚。 回城路上,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太后的话,“身为帝王就必须要无情。” 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打破了他的思绪。 李北弘高兴地说道,“喜鹊。好几只呢。” 李北弘扭头看向皇兄。皇兄与他相视一笑,亦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是啊。喜鹊。好兆头。” 声音上扬,踌躇满志。 如今确实有点否极泰来的意思,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弟弟率真的笑容亦让他松了口气,感觉舒心了许多。还是那个藏不住心事的臭弟弟。方才他有种错觉,弟弟的心与他越走越远。 李北弘偏过头看向李北辰,嘴角噙着笑意,似乎有什么话就在嘴边。 “有什么喜事要说?”李北辰的声音里带着愉悦和调侃。 李北弘笑着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江月白如今已经是嘉宁妃,怀孕这样的大事身边的人一定第一时间禀告了皇兄吧?那他此时提起,岂不是会引起皇兄的猜忌。想到之前自己的幼稚,李北弘就感觉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李北辰注视着弟弟的面庞,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事,调侃道,“有什么话不能对大哥说的吗?” 李北弘心里说道,“有啊。很多。江月白就是我们之间不能谈的话题。” 嘴上却笑着说道,“我刚刚就是想起来小时候。我们见父皇,总是先看看路上会不会遇见喜鹊。如果遇见了就意味着大吉,如果没有,就情况不妙。” 李北辰笑着说道,“今日大吉。” 李北弘见也没有更多话要讲,便先主动告退。说准备过几日就出发,这几日去马场那边挑马。李北辰提出要把自己的坐骑送给弟弟,却被直拒。 望着李北弘的背影,李北辰突然想起来屡次把陈宁摔伤的坐骑,连忙喊住弟弟。 “老六,陈宁有匹好马,是孟相送的。那马摔了陈宁好几次,这么烈性,上战场正合适。” 李北弘停住脚步,对皇兄摆了摆手,“我还是自己挑吧。实在挑不到再说。” 他可没忘记当初被太后逼着男扮女装逛街那晚与陈宁的巧遇。 就是因为陈宁那匹疯马突然受了惊,他才不得不出手相救。 后来太后还故意作弄陈宁,故意从马车上扔了个帕子下去。 单独去见陈宁?还不如杀了他。 光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第560章 神秘的杨答应 弟弟离开后,李北辰便令梁小宝安排人去召韩子谦过来勤政殿。 在见江月白前,他有好多问题需要先单独找韩子谦问清楚。 收到传召时,韩子谦正在跟丽春、丽夏一起给江月白洗头。 江月白因为伤口化脓,中间又动了一次小手术,放脓消炎,所以即使天气渐渐炎热,也一直不得见水洗澡,只能洗头和擦洗身子。 韩子谦快速擦干手上的沫子,恭恭敬敬地谢了来传旨的小太监,起身后说了几句话,不着痕迹地把一锭银子顺手塞进了小太监的衣兜里。 一向冰冷的脸上带着一分笑意,“稍等。马上就来。” 小太监按了按衣兜里的银子,喜笑颜开地说道,“好嘞。陛下在等着,您稍微快点就成。” 韩子谦回到江月白身边,接过丽春手里的活。 江月白瞪了韩子谦一眼,“皇上传召,还不赶紧快走。” 莫要连累本宫。 董事长喊到你去办公室里来一下,你还不麻溜地准备好笔记本和笔,赶紧过去。 “奴才马上就去。” 韩子谦说完,跟往常一样,仔仔细细地替江月白洗好每一缕头发。 江月白的发质又黑又密又亮,发质细软。一头青丝如瀑,亮泽顺滑。半倚轮椅上,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眉眼柔和,眼神清亮。 把来传信的小太监看痴了。 怪不得宫里传闻是神仙娘娘。 “丽夏、丽春,交给你们了。头发要一点点地擦干,不要太用力。” 交代完了后续工作,韩子谦才跟着小太监匆匆离开。 这是韩子谦理解的职场法则。做事情一定要有头有尾有交代。 不要因为上级领导的突然安排,把手头正在忙的本职工作扔下不管,就去忙新安排的事情。也不要匆匆忙忙地收尾,迎合领导。 一定要把手头的工作快速安排好,交代给他人或者自己完成,总之需要保证不能出纰漏。否则很可能丢了西瓜捡芝麻。 除非特别紧急特别重大的突发事件,领导通常不会因为你的响应快、任务多且难,而谅解本职工作出现的纰漏。 姜答应过来时,江月白正在院子里坐在轮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江月白实际在边晒太阳,边学棋谱。 围棋ai课程还有五课就学完。 跟所有知识的学习一样,越到后面,内容就越深奥难懂,越难举一反三地速成。既需要对前面内容的融会贯通,还需要一些悟性才行。 江月白也不着急,就稳扎稳打地学。 到了总复习拔高阶段,就是要以专题形式查漏补缺,彻底把规律搞懂搞明白,多琢磨多练习。逐一进行击破,而不是贪多求全,胡子眉毛一把抓。 实在不懂就问韩子谦。听不明白的地方,韩子谦直接就带着她下两盘,在过程中讲解分析。 现在韩子谦让五子,使出全力,江月白能大概率取胜。实际上,韩子谦评估了下,假如让四子,江月白也有机会能赢。 不过二十来天,就从让九子到让五子,这样快的提升速度实在惊人,堪称天才级别的学习能力和悟性。 但韩子谦将江月白当成是神仙转世,所以并不特别惊讶。 他不知道的是,江月白除了有天机丹和ai智能学习系统加持外,勤能补拙是关键。 这段卧病在床的日子,江月白几乎利用了所有空闲时间学习围棋。 她每天睡觉之前会在系统笔记本里写当天围棋学习的经验总结。吃饭睡觉都在不自觉地想着围棋。没有用造梦机特意编写代码,却经常做关于围棋的梦。 大概因为全身心的投入和专注,很多白天没有搞明白的地方,在睡梦里竟然自然地融会贯通,领悟出来。 完全达到了痴迷的状态。 这就相当于一天下来,普通人兴趣班式四五个小时,学霸她则是二十四小时心流模式。 任何事情能做到这种程度,基本就没有做不成的。 只是这些努力,都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也不需要让旁人知道。 姜答应来后,江月白就收起了ai系统,睁开了眼睛。 姜答应:“娘娘恕罪,打扰了娘娘休息。听说范姐姐封了才人,臣妾想送点礼物恭喜却无从下手,来请娘娘拿个主意。” 江月白:“不碍事。都这么熟了。你就当自己宫,常来坐坐。送礼的话,你就随大流送三五锭银子表示点心意就好。以后大家都会升位份,送多了送不起。” 就跟送结婚红包一样。随大流就行。如果拿不出就意思意思。尤其是公司里。千万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姜答应得到指点,如释重负。连忙拿出银子拆自己随身宫女送去。 送礼对于她这样的职场新人来讲可是大难题。送多送少都不合适。旁人都送些什么,她这种社恐人又怯于打听。 有江月白这样咖位帮着拿主意,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姜答应住在西六宫的长春宫,离江月白不远。只是以前没有走动。 她出身不低,父亲是陕西按察佥事,只是性格比较内向害羞,不爱跟人主动打交道。 若不是江月白背妹妹那次跟她主动搭话,说要送她擦脸美白的东西。她绝对不会主动跟高层或者风云人物搭话。 江月白送她洗脸擦脸的一套瓶瓶罐罐,她一开始还很纠结,生怕里面下了毁容的东西,抱着试试看,先用在手上试了试,发现十分好用,又白又嫩。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江月白的好意。 但最令她中意的却是江月白给她的一瓶治痘痘药膏,十分灵光,用了当天就能瘪了下去不留印子。姜答应如获至宝,对江月白愈发的亲近。 内向的人就这样,慢热不信任人,但一当认准了谁,就对她掏心掏肺。 比跟她同宫里住着的杨答应还要熟。 这杨答应很神秘,仿佛从不出门。 姜答应至今都没见过她的真人,只隐隐约约地听过声音,似乎很是柔弱无力。 姜答应刚住进去曾两次借故拜访却都被她的丫头婉拒。 听说去年被送进宫后淋了场秋雨,就一直卧病在床。 姜答应每天总会在院子里闻到浓郁的药香。想来那同宫的杨答应真病得厉害。 虽然根本没见过面,她每天经过时,心却总会抽一下,生怕听到杨答应没了的消息。看到对方宫女对她微笑请安,她才感觉稍稍安心。 姜答应把这事儿跟江月白汇报时,还觉得头皮发麻,总觉得怪怪的。 姜答应:“妾身想关心杨答应都无从下手,只能干着急。也不知道杨答应身体到底怎样了。那些宫女照顾杨答应照顾得好不好。” 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江月白笑着说道,“妹妹别担心,本宫后面请姜院使去看看。” 她心里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若不是姜答应那天无意中说起,江月白甚至不知道宫里还有这号人。 因为入职培训时,金牌讲师陈嬷嬷压根没提起过杨答应;第一次新人见面会,她没有到场。皇后和皇上都也从未提起过这个人。 江月白如今作为一宫之主,自然有权管这事。但她没有贸然行动。 因为之前所有人对此避而不谈,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必然有特殊的缘由。说不定关乎过去宫中的某些密辛。 一个被大家遗忘的人得了重病却能持续得到良好的治疗。这杨答应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得的病一定不是一般的病。 首先能肯定不是传染病,否则会被送出宫去或者秘密处死。其次这病肯定有蹊跷,不便于行动或者见人。否则即使不能参加集体活动,至少会在自己宫里转悠转悠。不至于完全不出门。 思量分析一番后,几日前江月白决定先以送守丧用的白色头花名义进行试探。 第361章 幕后黑手 1 韩子谦按照江月白吩咐,将祭礼用的白色头花亲自送到每个妃子面前,请每位小主从五个款式里选两朵。 这从后宫管理规则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因为以前皇后给各宫发派头花时也这么做。 只是头花不多不少刚刚好,刚开始高位嫔妃可供挑选的质地款式丰富。越往后可供挑选的越少,最后的就是捡剩的。 而江月白的这种挑法,看起来对所有妃子一视同仁。显然对低位妃嫔更加尊重,讨好了大多数。毕竟现在多数妃子的位份都不高。 所以众人皆以为江月白在借机收买人心,为后面上位做铺垫。没人猜到江月白的真实动机。 有没有这种心思呢。当然有。江月白做事情向来喜欢一箭多雕。 韩子谦果然发现了问题。 那杨答应躺在病床上还戴着面纱,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能感受得到是个美丽女子。 韩子谦跪下来请安,听到左上方传来清晰的两个字,“免礼。” 就不再说话。都是一旁的宫女在跟韩子谦交流。 挑选头花时,宫女让韩子谦守在一旁,自己将木盘端到杨答应面前,指了指,都不说话。宫女就从里面挑了两支,再把剩下的端出来交还给韩子谦。 江月白据此推测,可能是原来的高位妃嫔给杨答应下了毒,但是没有实锤的证据。或者即使有实锤的证据,当时也不方便处置下毒者。这种毒可能会让人毁容,还会令人虚弱。 杨答应的父亲恐怕也是朝廷命官,官位还不低。所以一直还在积极救治。 韩子谦回来禀报后,江月白就命韩子谦领着姜余去面诊。 姜余也大吃一惊。 姜余作为院使履新不过半个多月,对太医院的运行情况目前还不算了解。宫里还有个长期卧床的病号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太医院的人上一次基本死光了,现在完全是新团队,所有人都在熟悉摸索中。 他去一号脉,问题就大了。 这杨答应面部起了很多红疹,结痂后破了相,但仔细查验,却没有中毒迹象。 同时因为跳舞时突然摔倒导致意外流产,偏偏流产未完全,月事一来二十天,妇科问题严重,体制虚弱,已经病得十分严重。 杨答应一直眼泪汪汪,眼神不敢直视姜余。才说不过几句话,却已哽咽不能成声。 姜余心中忧虑,思索良久,开了些初步调理的药物。连忙回去向江月白如实禀告了有关情况。 江月白一琢磨,这不就跟之前的猜测对上了嘛。大概就是杨答应怀孕后,高位妃嫔嫉妒对其使用了手段使其流产。现代社会女性流产后都很伤身体。何况古代用朱砂水银一类的药物。很容易造成流产不全,造成炎症崩漏,甚至不孕不育。 姜余十分郑重地告知说,杨答应因为拖延得太久,病情十分严重。如果想止住崩漏,就很可能以后再也无法生育。 江月白并没有立刻做决定,前日和妃刚好晨会后留下来说话,就以请教的姿态询问和妃是否知道有杨答应这个人。 和妃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告诉江月白,杨答应的舅舅是孟相。因为孟相只有一个独女,不想送进宫。所以就安排了外甥女进宫。 和妃听说杨答应怀过孕还流产了颇为惊讶。 只道说杨答应病得颇为蹊跷。 中秋寿宴上,杨答应在给表演舞蹈时,突然浑身瘙痒,脸上起了红疹子,呼吸困难,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当时有怀疑被人下毒,但经过银针检验还有太医诊断并没有中毒。 后来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杨答应自小不能吃花生,吃了花生就会起红疹呼吸困难。宫里做月饼因为太后喜欢吃花生,一向都添加花生碎或者花生粉,并不特别。特别的是发现有款点心平常没有加花生粉,今年却加了,这款点心恰恰是杨答应的心头爱。 但因为加的只是普通的花生粉,又是太后的偏爱。审问厨子和宫女也没有审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因为这款点心加了花生粉确实更香更好吃。 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而且中秋宴会时,杨答应现场并没有流血。只是自那之后大病一场,听说不仅破了相,还伤了身体根本,甚至影响了月例,绵延数日不得干净,故而身体极度虚弱,奄奄一息。 最开始杨答应还勉强去请安,只是晕倒在现场,流了一地血,惊动了皇上,更是吓怀了皇后。索性免了杨答应的请安,令其卧床休养,安排太医院日常随诊。 皇上知道杨答应请安之事后果然十分恼怒,严厉斥责了皇后。 这个话题就成了禁忌话题。 皇后不提,璟妃不提,和妃更不会提。和妃虽然觉得事情很蹊跷,但那个杨答应进宫后确实被皇上宠了两个多月。于她而言,少一个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好。 渐渐地,杨答应就被遗忘了。 所以和妃听说杨答应当时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不是月事不调而是流产时,惊讶的同时又觉得事情的真相本该如此。 两次打胎的手法如此类似。 都是通过手段让怀孕的妃子看起来是自己跌倒流产。营造纯属意外的假象,这样怎么查都查不到凶手头上。 和妃命江月白屏退左右,把自己当初的事情说了出来。江月白听完后,心中发寒。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套路。 所以皇后是幕后黑手? 江月白琢磨了一番,总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找到了答案。 是璟妃,也就是现在的陈选侍。 如果跟璟妃无关,那么按照璟妃的性格,势必会抓住这个事情不放,想方设法膈应皇后。毕竟皇上因为这件事情斥责了皇后。但她没有这么做,所以合理很可能参与了其中。 璟妃在舞蹈方面特别擅长。怎会容忍其他女子的舞蹈入了皇上的眼。加上朝堂上陈相和孟相的明争暗斗。璟妃有充足的的理由跟皇后合作。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江月白问和妃:“杨答应的舞蹈与陈选侍比之如何?” 第562章 幕后黑手 2 和妃托腮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凝视着江月白了一瞬,方才说道: “我也只是在那次中秋舞会上见过,她跟璟妃跳的不同。璟妃是那种,怎么说呢,就是无论是装扮还是舞姿都很华丽富贵,技巧很复杂的那种。而杨答应那天表演的很特别,表演的是剑舞。” 江月白吃了一惊,感到疑惑,“剑舞?杨答应会舞剑?” 和妃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剑舞。” 那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记得那日坐席上的弱质纤纤的杨答应接过宫女递来的一双宝剑,拎在手中,来到舞台中央。 原本就长得清纯美丽,此时脸上浮起一层绯色,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愈发显得动人。 “臣妾新学了一支舞,请太后、皇上、皇后一观。” 那如黄鹂般婉转娇嫩的声音十分具有辨识度,此时犹在耳边。 和妃琢磨了下那天杨答应的舞姿,对比起江月白舞剑时的样子,摇摇头,“那杨答应看起来不像会武功。舞起来虽然好看,但给人感觉像是软绵绵的。记得当时皇后好像挺不屑的。皇后她是习武之人,懂得好坏。” 当然和妃也挺不屑的。杨答应除了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都把美丽的脸蛋和妖娆的身材展示的一览无余外,舞技乏善可陈,纯属摆花架子。 江月白又问,“当时每个妃子都要表演吗?这剑舞是之前就定好的还是临时改的?” 和妃托腮注视着江月白,一脸崇拜的眼神。嘉宁妃这是要破当年的谜案吗? 她继续努力配合,“妃位以下的都要表演节目。当时在中秋宴会前,有消息说杨答应准备了剑舞。还有传闻说,相比起柔婉妩媚的舞蹈,皇上因为自己是习武之人,更喜欢有气势的剑舞。” 说完后,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江月白。 脑海里浮现出江月白那日在勤政殿练剑时的飒爽飘逸,一招一式满是杀气却又像春风像雪花般美丽,不是舞蹈却胜似舞蹈。 就连自己这样对剑术一无所知的女子,都被吸引住,怦然心动。 和妃脸颊忽地飞上红云,微微垂下眸子,“想必皇上喜欢看妹妹你舞剑。” 江月白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没有说话。 意思不说自明。以后若是残疾了,恐怕再也无法舞剑了。 和妃以为江月白心中苦闷,连忙抓住江月白的手,以坚定的口吻安慰道,“妹妹你别担心,你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 忽而似乎悟到了天大的秘密,握住江月白的手骤然收紧,杏眼圆睁,惊恐地看向江月白,“妹妹,你说射伤你的人背后会不会就是当初的凶手?因为你也会剑舞。” 江月白一愣,反抓住和妃的手,温声安慰道,“姐姐,你这是关心则乱。我的腿纯属巧合,是被谋逆的反贼射伤的。跟这些后宫之事没关系。” 谁是射伤她的凶手,她最清楚不过了,但她必须跟皇上保持一致,守口如瓶。 和妃急了,“妹妹你就是太善良,把别人都想得太好。你现在怀孕了,可不可能像我当初那么傻。璟妃就是谋逆的反贼啊,说不定她当初就想趁乱除掉你。” 江月白感激地点点头,握着和妃有些潮潮的手心,“姐姐说得对,简直是女中诸葛。射中我大腿、想置我于死地之人还真可能是璟妃派来的。姐姐不说,我还真想不到。” 璟妃确实派过人刺杀江月白,还被江月白用李代桃僵之计用迷药抓了活口。 但璟妃派人刺杀江月白只会是因为个人私怨,断然不会是为了帮其父谋反。她是李北辰的宠妃,不可能希望李北望谋反上台。 当然她被李北辰因为江月白处罚后,愤怒痛恨嫉妒,失去了理智,被父亲所利用也有可能。 和妃红了脸,被江月白一阵彩虹屁轰炸,十分不好意思:“我哪有妹妹说得那般聪明。” “姐姐不仅冰雪聪明,还很善良,”江月白对和妃笑着,一脸温柔,“姐姐这不是笑到了最后嘛。” 和妃想想好像真是这样,这几个人里面自己身子最弱,性子最软最善,嘴最笨拙,没有多少心机,爱跟自己生闷气,不喜欢跟她们算计。 到如今,当初明争暗斗的三个人里,自己活得最逍遥自在。 只是,如果没有江月白多次出手相救,她也早就是王魂一缕。尤其是在延禧宫昏厥的这次。 和妃拉着江月白的手,颇为感慨地说道,“我能走到现在,得亏于妹妹多次出手相救。若非妹妹,我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 江月白回之以微笑,“所以说心善之人自有福报啊。姐姐就是有大福报之人,遇到这么多磨难,却都能逢凶化吉。姐姐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这番话说得和妃十分高兴,抿嘴笑着,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痛。 江月白脑子里还在琢磨杨答应的事情,又问道,“姐姐,那杨答应长相身姿如何?性子如何?” 和妃脸上的笑容凝固,疑惑地问道,“那杨答应即使长得再漂亮,也已经病得很严重,听说一直在崩漏,根本无法侍寝。妹妹你如今怀了身孕,即使杨答应真会武功也不会威胁到妹妹你的地位。” 江月白微微点头,她明白和妃的一番好意,找了个理由,垂着眸子说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就是好奇地想问问,能让皇上宠爱两个月的女子是什么样的。现在有了孩子,自然希望能更讨皇上喜欢。” 和妃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回忆了一番,该怎么形容杨答应呢? 过了会才缓缓说道,“杨答应她长得清纯明媚,眼睛很大,身姿娇小纤细,是那种很天真活泼的性子,说话很情况,脸上总是带着笑。虽然很得皇上宠爱,但规规矩矩,很有教养,并不骄横。” 那杨答应身材上有点像锦绣,骨骼纤细,瘦瘦的。 但锦绣看起来更病弱一点,颇有西子之感。杨答应虽然瘦却是很健康活泼的那种。 这些话,和妃没有说出来。她怕无端惹江月白伤心。 江月白光是想象了下,嘴角就勾了起来,叹道,“这样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喜欢。姐姐刚刚说起杨答应时脸上都带着笑。想必她是个令人倍感舒心的人。” 这样的女子令皇后与璟妃同时嫉恨也难怪了。 “还真是这样。”和妃又连忙补充了下,“妹妹你也是这样的人。想起妹妹,就会感到愉快。” 见江月白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和妃扫了江月白的腹部一眼,十分郑重地说道, “妹妹,这些人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你是太后封的妃位,如今有了身孕,根本不用担心。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以后后宫的女子越来越多,给每个人的宠爱就会越来越少。但有了孩子,皇上就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多一分心意。” 江月白心中有些感动,拉着和妃的手,没有说话。 但和妃还是不放心,生怕江月白怀着身孕,还多管闲事。 “你怀着身孕,还代管着宫务本就辛苦。很多事情面上过去就行了。像杨答应这事,不管谁是幕后凶手,时间这么久,证据肯定都没了。既然大家都不提,你就装作不知道。按部就班地给她安排太医治病,治不治得好就是她的命。” 江月白听话地点点头,“姐姐说得很有道理,我当然听姐姐的。姐姐对我真好。” 心里是另一番谋划。 一口一个“姐姐”听得和妃心都融化了,温柔地抿嘴笑着,“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和妃的妹妹跟皇后的侄女进宫的事情。 江月白跟着笑得灿烂,话锋一转,“姐姐,我正好想跟你商量个事。” 和妃秒应:“你说。” “姐姐,我现在有着身子,想等皇上回来后把宫务都交给姐姐。你看可好?” 第563章 变了 和妃没有心理准备,愣住了。 从之前代管宫务的一段日子来看,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管住后宫的能力,也没有掌权的兴趣。 醒来之后,她准备做个闲散后妃,不再争抢宠爱与位份。江月白管着后宫,她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和妃虽然不太想接过来,但为了报答江月白,保护她和腹中的孩子,决定应下来,“既然妹妹提出来,姐姐哪有推辞的道理。你就安心养胎,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在这些杂事上。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江月白握住了和妃的手,心里有些感动。 她找到姜余,命他询问杨答应身边的宫女关于杨答应这一年来的病情和治疗情况,再找两名不同师承的太医给杨答应问诊,确定杨答应的病情,给个联合治疗方案。 查了杨答应的医案,又询问了杨答应的婢女得知,中秋节前几日,杨答应出现腹泻,由皇后安排了御医来诊治,诊断为夜里受凉,开了些止泻和胃的药物,并无怀孕记录。 本以为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被杀害,找不到当初给杨答应看病的太医,结果很巧,来问诊的两名太医里有一名竟然是幸存的柳太医。 柳太医受的是刀剑伤,经过二十多天的治疗,已经基本康复。 江月白安排韩子谦去询问柳太医杨答应之事。 韩子谦发现柳太医听到他是为询问杨答应之事脸色有瞬间的慌乱。 如意料之中那样,柳太医坚决否认当时已诊出杨答应怀有身孕,并刻意加以隐瞒。 只道自己当初确实根据脉象怀疑杨答应怀孕了,但他并不太确定。同行的孙太医比他资历老,当时却只字未提怀孕一事,他怕一场空欢喜说出来会担责便也没有提。 故而,他痛陈自己医术不精湛,不擅长千金科,无法判断准月余的身孕。 孙太医已经被杀害了,柳太医怎么说都死无对证。 但江月白并不在意。 柳太医这么做是人之常情,无非就是在减轻犯罪行为,撇清事故责任。 从这些线索已经可以判断出,柳太医至少是杨答应流产事件的知情者。只要等皇上回来了,以医术不精、误诊有喜,造成痛失皇嗣、宠妃重病,柳太医就会被定成重罪,柳太医就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她在意的怎么这么巧。 恰好杨答应跟姜答应住一宫,恰好柳太医活下来,恰好自己当初主动示好了姜答应。 她总觉得哪里被人算计了。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对方的预判之中。 今天姜答应来,除了问该送范才人什么赏赐,再就是替杨答应感谢江月白的救命之恩。 杨答应说是可惜家世不丰,只能送来一对极为精美的缠花发簪作为谢意。 缠花,是我国传统手工艺术中的瑰宝,是从湖北、闽南两地发展出来的一种华美的饰品工艺。 工艺本身并不复杂,关键是融合了绘画、剪纸、刺绣、雕塑等多种艺术形式,因为使用丝线缠绕制作。 丝线丰富的色彩光泽变化,让缠花相对于其他工艺制作的头饰,更加艳丽,色彩更加丰富多变。 杨答应送来的缠花发簪一支是粉紫色的芍药,一支是一团蓝色的兰草。搭配上白色细密的珍珠,一个富贵大方,一个清纯秀美。放在一个檀木锦盒之中,十分精致隆重。 江月白笑着点头,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命丽夏将装有发簪的锦盒收了起来,还特意嘱咐丽夏要将锦盒单独放在高处,细心保管,以免如此精美的发簪变了形。 姜答应颇为惆怅地告诉江月白杨答应得知自己曾经怀孕却不幸流产,这几天哭成了个泪人。感叹了一番后宫险恶,造化弄人,关切地提醒江月白要注意每日的饮食起居。 江月白面露痛心和感动,含着泪花频频点头,最后安慰姜答应,“你也不必太难过。自古以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害人的人没有好下场。你跟杨答应同宫,多去劝劝她,千万要想开点。” 姜答应连忙应道:“娘娘请放心,妾身定会劝劝杨妹妹。娘娘,杨妹妹想问问娘娘,害她的凶手可有了眉目。” 江月白苦闷地摇摇头,“时日太久,恐怕查证起来有些困难。” 姜答应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吞在了肚子里。 江月白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件事恐怕只有杨妹妹自己最清楚,当初谁看不得她好,谁最想害她。相信以杨妹妹的身份,皇上回朝后,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姜答应走了之后,江月白谨慎起见,命丽夏将锦盒单独放置,千万不要打开盒子,碰那两支发簪。 杨答应是孟相的外甥女,如今事情被捅到了台面上,皇上必然会给个交代。这次孟相平反有功,皇上必定会所有偏向。 只要杨答应坚决指认陈选侍就是造成她流产的幕后凶手,目的就是配合其父谋反令皇上绝嗣,皇上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一定会处置陈选侍,不会再顾及她腹中的皇嗣。 她方才已经暗示过了姜答应,就看姜答应和杨答应是不是聪明人。 如果不是,再启用备用方案。 江月白面前摆着张小几,小几上有张棋盘。 她信手捻起一黑子,落在一处,又捻起另一白子落在另一处。复习近日里学习到的套路。 江月白要的并不是陈选侍和她肚子里皇嗣的性命,陈选侍早晚都是死。 她要的是找出来她弟弟,对陈选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傍晚时候,听说皇上去了和妃那里用晚膳,韩子谦跟在一起。 一个多时辰后,听说皇上回了勤政殿,屏退了他人,由韩子谦侍奉笔墨,在烛火下批阅密折。 下午韩子谦赶到勤政殿时,第一时间跟李北辰禀报了江月白有孕的消息。 李北辰听到时,喜出望外,嘴角勾起,绽放出一抹明媚喜悦的笑容。 韩子谦在皇上的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亮。 “太医们都看过了?” “回皇上,几位太医均已看过。嘉宁妃娘娘确定有喜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韩子谦毕恭毕敬地答道。 李北辰点点头,愉快地说道,“很好。” 接着又询问了江月白的伤势恢复情况,孕期的安排,地雷、炸药包的制作情况,还有朝中大事。 李北辰问什么,韩子谦就答什么。言简意赅,条理清楚,工作效率非常高。 到了傍晚太阳还未落山,靠近晚膳时间,韩子谦以为皇上会去桃蕊宫,谁知去了景仁宫。 李北辰走入景仁宫,只见院子里一棵银杏树绿叶繁茂,扇形的叶子偏偏鲜嫩青翠。夕阳西下,天色湛蓝,霞光满天,给翠绿的叶子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心情跟着变得愉悦舒展,和颜悦色地扶起率众迎接的和妃跟叶良媛。 笑着赞道,“院子景色不错。” 其实树还是那棵树,景还是那个景。不过是人的心态变了。 和妃微笑着回道,“臣妾也很喜欢这棵银杏树。听说有四五百年的历史。皇上秋天来看会更好看,满地金黄的小扇子。” 李北辰听了含笑说,“和妃,你变了。” 和妃温柔地打趣,“重新活了一次的人,可不得变个样子。” 本来还有点担心冒然相见会有些尴尬。却没想到和妃如这般松弛自在。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后,李北辰与和妃的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差点失去和妃之后,李北辰才懂得虽然不爱,但和妃在心中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想起太后,他就会想起和妃。 而和妃苏醒后放下了对李北辰爱的执念,对两人过去的纠缠,就变得洒脱快活了许多。 两人拾回了长期相处的默契温情,像是相处多年的密友。 李北辰关切地询问着和妃的病情和身体状况。 和妃倍加感动的同时,流着泪向李北辰倾诉了醒来后听说姑姑去世的悲痛。 哭完之后,和妃有些狼狈,用手绢擦着眼泪,跪下请罪道,“皇上,恕臣妾失仪。” “快快起来。” 李北辰扶起和妃,思及太后,在和妃的感染下,情不自禁地跟着无声地泪流满面。 或许这种锥心之痛,整个后宫之中,唯有和妃能真正与李北辰共情。 哭完之后,和妃越发感念江月白,想为她打call,“宫里发生这么多事,多亏有江妹妹撑着。臣妾还能活着见着皇上,也是因为江妹妹她安排了御医日日关照病情。皇上,臣妾如今别无所求,只求皇上能护住她平安生产。” 李北辰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朕知道。” 想到之前在门口迎接时见到的叶良媛,又想到中午那令人头疼的表现,“那叶良媛如今可有改进?有没有惹你生气。” 和妃不解其意,便给了个含糊的回答,“叶良媛比初进宫时懂事了不少。” 李北辰对这个表妹始终心中有愧,他不想再让她受半分委屈,“若她惹你心烦,朕可以安排她去别的宫里。” 和妃忽而抿嘴一笑,“除了江妹妹,臣妾见谁都心烦。” 李北辰“嗯”了一声没说话。 两人又说了些旧事,虽然再未痛哭流泪,依然不胜唏嘘。 离开时,李北辰命叶良媛迁到钱贵人和宋选侍曾经住过的景阳宫。 正是因为流了一阵眼泪,眼睛哭得有些红肿,李北辰自觉状态不佳,不适合这般模样去见江月白,便又返回了勤政殿。 他休息片刻后,就着烛火,专注地批阅堆积成山的密折。 这些密折是两位先帝苦心经营的结果,涉及到很多特殊的人,李北辰做了专门的保管。并没有交给弟弟李北弘。 十几天下来,积累的奏折量非常大。 韩子谦静静地立在一旁伺候茶水和笔墨。按照李北辰吩咐,将批好的奏折分门别类放好。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不知过了多久,堆成小山似的奏折几乎少了一半。李北辰放下手中的毛笔,手腕酸软。 这时不由自主地想起江月白的好。她在一旁伺候笔墨时,见他劳累,会像只猫样一言不合就坐到他怀中,帮他一节节地揉捏手指。瞬间令他精神抖擞,疲惫全无。 李北辰正想着江月白,韩子谦走过来,谦卑地请示:“皇上劳累,可要奴才按摩推拿一番?” 李北辰听到这声“奴才”,心中一惊,恍然如梦,难以置信地望向身着靛蓝色太监服的韩子谦。 心中暗叹,这可是从小仰望的韩少傅啊。 如今他难道真地适应了做太监的生活? 李北辰自己按捏着手指,有些惆怅,就着烛火细细打量着韩子谦。 他的确与以前确实大不相同,身上的冷傲之气已然散去大部分,谦卑有礼中透着一股与其他太监不一样的书卷气,仔细分辨,已然可见其傲气。 “无妨。你把桌子上的这些折子收好了。朕要起驾桃蕊宫。” 韩子谦淡定地被皇上打量着,躬身应道,“诺。” 韩子谦收拾准备时,李北辰站在窗口处,隐隐感心跳得十分厉害。 他想了想,转过身问韩子谦,“嘉宁妃她平日里喜欢什么?你替朕给她挑个礼物。” 韩子谦忙恭敬道,“娘娘近来痴迷于学习围棋,皇上可以赏赐她一副围棋。” “去库房挑副上好的围棋带过去。” 第564章 深夜 韩子谦忙恭敬道,“娘娘近来痴迷于学习围棋,皇上可以赏赐她一副围棋。” 李北辰大手一挥,“去库房挑副上好的围棋带过去。” 在等库房管事太监送来棋盘的这段时间里,韩子谦已经安排人提前通报江月白做好接驾准备。 江月白接了口谕,众人跟着松了口气后又紧张地忙碌起来。 素素遣丽春、丽夏、丽秋三人给江月白梳妆打扮。 丽春拿着小镜子,丽夏和丽秋负责梳头。 江月白要求她们把头顶盘了个发髻,弄得整齐利落,剩下的头发则用发带简单地束在一起。 丽夏和丽秋想给主子娘娘敷上些珍珠粉,画个淡妆,江月白拒绝了,表示平日里就不化妆,今日更不用化了。丽夏还想再说什么,被江月白打发到屋子外面去,留下了年龄最小的丽春在一旁服侍。 待屋外的太监传皇上驾到时,江月白正手捧着《唐诗》,睡眼朦胧地打盹。 听到动静,丽春连忙唤醒江月白,“娘娘快醒醒,皇上到了。” 江月白打了个哈欠,望向门口,“皇上到了后,你去小厨房端上碟豌豆黄,再配上一碗糖酥蒸酪。” 李北辰进来时,就见江月白正笑意吟吟地望向自己,心一下子漏了半拍。 “皇上~”声音柔软缱绻。 又带着几分娇嗔说道,“恕臣妾失仪,不能下榻请安。” “你就不必多礼了。”李北辰含笑责怪道。 立马挥散了所有的宫人,包括韩子谦都在屋外等候。 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好显得气势轩昂些。四目相对,默然无语,却有一股热烈的电流在传导,火光四射。 他坐到塌旁,握着江月白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江月白一番,千言万语在后头滚动。 默默地在心里说,“我很想你。” 嘴里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轻唤,“皎皎。” 清润的声音,因刻意压住了澎湃的情绪,显得格外低沉而温柔。 望进江月白睡眼惺忪的眸子,轻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已经睡了?” 江月白含笑摇了摇头,一眼的温柔,“还未曾。臣妾一向睡得晚。皇上连夜赶路,回来后又忙着处理朝廷内外事务,一定很辛苦。臣妾给皇上做了些宵夜,皇上要不要尝尝。” “好啊。”李北辰心中柔软舒缓。 下午去了几个宫,见了几位妃嫔。都说了皇上征战辛苦、皇上威武之类的话。 不知为何,旁人说得,他都觉得是客套寒暄。只有听到江月白的这句,他才感到真正被理解和宽慰,心里感到一股热流涌过,不是欲望,而是感动。 他站起身,坐在塌的边沿上,小心翼翼地揽住江月白的肩膀。江月白顺势倚靠在他的胸口上。 内心的火焰突然就熊熊地燃烧起来。 他喜欢这样富有激情,生机勃勃的感觉。 虽然什么都不能做。 李北辰吻了吻江月白的头发,紧紧攥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弄疼你?拉扯到伤口。” “这样很好。”江月白的声音羞怯而柔软。 愈发撩动了李北辰的心弦。 “听韩子谦说,你已经有了朕的孩子?” 李北辰的声音里满是欢喜和期待,他想听江月白亲口说出这个好消息。 既然江月白不知内情,他准备将太后赐下息子汤的事一直隐瞒下去,绝口不提。 江月白瞬间红了脸,“嗯”了一声,害羞地拉过李北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李北辰欢喜地说道,“这孩子想必是我们那天下午有的。后面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跟着你打打杀杀,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都安然无事,真是朕的好孩子,健壮坚强得很。” 江月白抿出一抹李北辰刚好能瞥见的浅笑,“像他们的父王。” 李北辰握紧了江月白的手,没有注意到“他们”二字,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夕阳西下,父王与他在草原上并肩而立的情景,意气风发地说道,“那是自然。你要给朕生个男孩。朕带他平定四方。” 江月白欢快地答道,“好啊。” 李北辰低头吻了吻江月白的头发,“皎皎,谢谢你。” 幸好那日自己抓紧了时间,幸好皎皎肚子争气。如果因为息子汤,这辈子没有跟皎皎的孩子,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和愧疚。 江月白明知故问地抬眸望向李北辰,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皇上为何要谢臣妾?” “要谢的很多,比如.....” 李北辰正要说下去,却被江月白浅浅地吻了下。 他喉头滚动,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皎皎你......”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江月白。 “你好坏啊。”江月白笑着说道。 江月白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若不是浑身上下的白色提醒着还在丧期,李北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地深吻下去。 “是啊。你好坏啊。” 李北辰亲昵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颊,在她唇上留下意犹未尽的一吻,身上变得异常的燥热。 他放下揽在江月白肩头的手,双手捧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朕不能时刻呆在你身边,后宫复杂,你要替朕守护好我们的孩子。” 他心里补充说道:“来之不易的孩子。若是保护不好,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臣妾明白,定会好好养胎。臣妾正好想请皇上恩准,把这宫权交还给和妃姐姐。臣妾从昨日开始就感觉身子困倦,精力不济。” 李北辰瞟了眼放在榻上的书册,责备道,“朕允了。只是你身子不济,这么晚不睡还看书。” 江月白又含羞垂着眸子,有些别扭地说道,“臣妾就是因为睡不着才看看书的。” 说完还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眸子,嘴角噙着笑。 李北辰看着心里一阵乱跳,却忍不住继续撩拨江月白,“你是在等朕所以睡不着?” 江月白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李北辰,却不发一言。 有时候不说话的含义更丰富,是很奇妙的一种互动技巧。很多微妙的情绪,隐晦的意思,通过不说话的肢体语言表达刚刚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江月白越来越感觉到,李北辰很受用这种刺激新鲜的感觉。 李北辰几乎就要吻上去,却硬生生地克制住,亲昵地替江月白拢了拢头发。 他怕挤着江月白,拉扯了她还未好完全的伤口,站起身坐回塌边上去。 却发现衣服前凸起来一大块,窘迫地弯了腰,坐在凳子上。 抬头看见江月白的笑容,心中在想,不知道江月白刚刚有没有看见。他既希望她看见了,又希望她没看见。 他轻咳了一下,收住脸上的笑容,“听说你最近沉迷于下棋。朕找了副上好的砗磲子送你。” 江月白沉吟,心下明白这是韩子谦特意告诉皇上的,自然要把握机会“以棋会友”。 “臣妾谢皇上。就是不知皇上何时有空,能陪臣妾下几局,看看臣妾长进了没有。” 李北辰亲昵地拉着江月白的手,温和道:“今日太晚,你早点歇息。朕改日再来陪你。” 江月白微微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 “朕去看看锦绣。你早点歇息吧。”李北辰望进江月白清澈的眼睛,“等朕问过钦天监,寻个好日子,等锦绣安葬了,你就搬去宁安宫。” 江月白心中有些感动,皇上懂她。 两人又低声絮语了一阵,江月白跟皇上简要地汇报了这段时间里宫里发生的种种。 她只字未提杨答应的事,明天宫权交给和妃了,就让和妃告诉皇上吧。 但提了陈选侍,说自己吩咐了太医院那边,安排了御医隔一天去问诊一次,又命内务府安排了可靠的嬷嬷伺候陈选侍起居。 李北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地听着,温柔地凝视着江月白。 听到陈选侍,也只是“嗯”的一声。 他倒希望江月白一怒之下赐死陈选侍,这样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江月白不是不懂李北辰希望她做刀的心思,但她不想手上沾上不必要的鲜血。 第565章 册封 第二日一大早,一则圣旨传遍六宫,以嘉奖其侍奉照料和妃康复为由,晋封叶苏华叶良媛为叶嫔,赐字“顺”,赐居景阳宫主殿宝庆殿。 圣旨一下,叶苏华喜极而泣。 其他妃嫔多是惊讶万分,五味杂陈,心生嫉妒与懊恼。都以为江月白会因为有喜会被升为四妃之一。 真是当升的没升,不当升的却升了。 只因叶苏华开局不利,得罪了后宫最有权势最得宠的嘉宁妃,先后投靠过璟妃、和妃。都说一人不侍二主,众人本以为等着看叶苏华一手好牌打烂的好戏。谁知人家尚未侍寝却逆势翻盘,接连晋升。如今更是借助和妃之力,晋升嫔,居一宫主位。 后宫的职场规则是心里嫉妒归嫉妒,但搞好面上关系不能少。同事们争先恐后第一时间跑去景仁宫道喜送礼。 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与之前的憋屈日子大不相同。 叶苏华很淡定平和地面对这一切,对所有人谦和有礼地道谢。 若是以前她得到如此快速的晋升,定会跟当初的璟妃一样膨胀得飞横跋扈。 可前面一个月里,叶苏华经历了被降位份,被璟妃抛弃羞辱,被众人踩踏讥笑,见识了后宫里的捧高踩低的无情和阴暗,尽管这样的恶因为她的家庭背景有一定的忌惮收敛。 前些日子她一直小小翼翼地夹起尾巴做人,努力地广结善缘,夜夜无眠时都在反思复盘。 面对繁花似锦的热闹,叶苏华的心是冷静的。 她自然明白为何晋了她的位份。照顾和妃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爹升职了。皇上发现了自己爹大富豪的秘密,升任他为户部尚书,为皇家打工赚钱。 **************************** 接下来的几天李北辰异常紧张忙碌。 第二日上午,由礼部安排举行大王子野四扎的蒙古大汉册封和叙职仪式。一同出席叙职仪式的还有哈立麻。 李北辰头戴通天冠,身着米白色滚绛色边的绣银龙纹礼服,以示吉庆。 野四扎内穿白色礼服,佩戴民族性装饰,以示臣服。同样体现皇家了对蒙族的尊重。 哈立麻则穿着参加盛大仪式的僧侣服饰。 欢欢且尔也穿着礼服在韩子谦与陆昆明二人陪同下出席了仪式。 鞑靼民众的信仰是从成吉思汗时期留下来的传统。各部落首领、王公贵族与高僧大能来往亦十分密切。 哈立麻的见证进一步增强了叙职仪式的神圣性与合法性。 在册封野四扎之前,李北辰先册封哈利麻为大宝法王,授以金册金印。 金册由黄金制成册页,册上刻有诰封诰书,用满、汉、藏三种文字书写。 金印由纯金制成,上刻有汉藏两种文字书写的受封名号。其爵位相当于亲王,极为尊贵。 同时宣布了李北弘之前与哈立麻初步达成的协商结果,由朝廷安排专员前往雪区参与审查大宝法王的“转世再生”事务。 册封完后,哈利麻以大宝法王的身份见证野四扎的册封仪式。 野四扎被封为蒙古大汗,同样被授予金册金印,爵位等同于亲王。 册封欢欢且尔为顺义蒙古王,赐皇家府邸一处,留于京城休养身体。册封野四扎三岁嫡长子为忠顺世子,赐皇室府邸一处,在京城国子监学习文化和礼仪。 野四扎此时方知嫡子之事,但已接受就职任命金册金印,木已成舟,无法反悔,心有不甘却只好接受。 欢欢且尔正值盛年,野心勃勃,心存建功立业之志,虽有愤怒和不甘心,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嫡长子继位,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能寄希望于野四扎完成自己未竟之志。 叙职仪式完成后,野四扎以新蒙古大汗的身份签订了边境友好协议。 颁布圣旨,决定“中央在北部边境五镇设立互市监令司,简称互市司。负责监管边境市场公平交易,以维护正常贸易秩序,打击违法违规行为,扫除威胁市场秩序的恶势力,促进边境地区公平友好互利”。 又决定“选拔鞑靼贵族子弟、行政官员、才能卓着者入京进行学习深造,通晓蒙族、汉族两族文化。才能卓越者可在京城中担任官职,亦可返回原部落”。 宣布朝廷将派出军队,由晋王李北弘、大将军毛玉良、翰林院御前侍读陈宁、工部员外郎谢以智、大太监韩子谦护送野四扎、大宝法王哈立麻返回草原,协助野四扎举行登基仪式。 设立特派机构安北都督府,下设三个部门,军事,民生和宗教,包括武官、文臣、佛教特使以及太监特使。 李北弘被封安北王,左柱国、担任安北大都督。毛玉良被封为副帅、加授昭武将军,担任都督同知。 陈宁特批担任宣府、加授朝列大夫,位列从四品,负责一般行政事务。升谢家的谢以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为五品宣府同知、加授奉议大夫,为陈宁副手。 藏传佛教特使由哈立麻确定人选,品级为从五品,隶属中央僧录司,位同中央机构僧录司副职左、右阐教。 安北都督府将负责中央与野四扎之间的信息传递,协助野四扎管理辖区事务,修建庙宇,设立开明学堂。其中开明学堂对蒙族适龄儿童进行三年免费蒙识教育。 此外,安排一路军队护送哈立麻在蒙古各地传教讲经。一路军队迎娶野四扎妹妹,欢欢且尔嫡女娜仁回京,初封为妃,封号为“宁”。同时由迎接野四扎庶妹其其格回京后,与孟相侄子孟纶联姻。 仪式结束后,李北辰率大宝法王哈立麻、蒙古大汗野四扎、顺义蒙古王欢欢且尔在太庙南门外举行了告天祈福仪式,告祭庙、社、行三献礼。 此后又祭拜先帝与太后,禀告了中央恢复了对雪区和蒙古地区的统治。 虽然在丧期,但因为多喜临门且喜事重大,完成了先帝遗命,实现了北部和西南部的统一,在告祭先祖后,午间破例在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午宴。参与宴席的后妃仅有和妃与顺嫔。 宫中出现了久违的喜气洋洋的气氛。 午宴结束后,李北辰又带着哈立麻、野四扎、欢欢且尔参观御花园,泛舟湖上,文臣武将相随,意气风发,相谈甚欢。 到了下午吉时,在太和殿,在礼部主持下,举行了和亲册封仪式,由李北辰册封了两名皇室宗亲女子为郡主,再赐婚给野四扎为侧妃,赐予银质册封诏书和印鉴。 这两名皇室女子中一名为和妃的亲妹妹,也是李北辰的表妹,李秋实,被封为太平郡主。一名为长公主之女,郑雅迪,即李北辰姑姑的女儿,被封为乐平郡主。 夜里李北辰再次设宴,单独宴请野四扎与哈立麻。席间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又赏赐野四扎歌舞伎六名,携带乐器,次日随行。 典礼结束后,叶苏华陪同和妃回到景仁宫时,被等候在宫门处的墨兰告知已经迁宫完毕,安置妥当。 叶苏华跪谢辞别和妃后便去了新住处景阳宫,宝庆殿虽然并不奢华,但宽敞雅致,远胜于之前居住的景仁宫西侧殿,令她十分满足。 配备的宫女从四名增加为六名。 坐在正厅居中位置上,望着门外,叶苏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查看礼单时,她下意识地去看江月白送的礼物。 于她而言,对江月白的心理十分复杂,敬畏、佩服、害怕...... 还有一点喜爱和崇拜。 又有一点恨意和嫉妒。 第566章 头面之谜 翻到礼单第二页,看到了嘉宁妃的礼品:一套黄金镶宝石头面。 叶苏华命宫女取来后,惊呆了。 一套六件,包括一件挑心,一件顶簪,一件分心,两件掩鬓,一件钗簪。 每件首饰上错落有致地装饰着碧玺、红宝石和紫水晶。 色彩艳丽,精巧华美,拿在手上,流光溢彩,绚烂夺目,令叶苏华瞠目结舌,爱不释手。 叶苏华虽然被特别宠爱,但因为其父叶明一直刻意低调,用度简朴,平日里的衣着打扮只是比普通官宦子女水准稍好些,并未见识过多少高档奢侈品。 故而她当初在选秀时才看不出江月白一身繁复苏绣的低调奢华。 叶苏华没想到江月白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心里受宠若惊。 她又不自觉地安慰自己,如今自己是嫔位,父亲位高权重,值得江月白花大价钱吹捧。 她已经通过父亲递来的消息得知江敬贤一家不幸遇难。 通过她的观察和推测,江月白虽然悲痛,但并不知情。而宫里似乎保持了奇怪的默契,全都在故意瞒着江月白。 入宫之后的教训已经让叶苏华学会了谨言慎行,不做冤大头去挑明这件事。但这让她对江月白产生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悲悯。 江月白如今爬得再高又如何,即使有太后遗旨,即使这次平叛有功,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朝安定,她自己立下的功勋会渐渐被遗忘。 到时候没有母族权势的庇佑,入宫有一天遇到事情,遭到帝王厌弃,只会墙倒众人推。如果后面想扶持儿子登基,没有前朝助力更无可能。 而自己则不同,大明王朝经过这番动乱,百废待兴,正是父亲大施拳脚的好时机。前朝后宫从来都是联动的,父亲得到重用,自己就会得皇上宠爱。如果顺利诞下皇子,更加前途无量。 想到这些,叶苏华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不必因为之前的事妄自菲薄,便心安理得地派人拿来镜子,自己一件件地试着戴在头上。 就在她插满件,时,有宫女急匆匆地来报,和妃拎着食盒过来探望。 叶苏华心中发慌,连忙想将头发的发簪取下,发簪却正好勾在了头发上,怎么都取不下来。 就在她手忙脚乱之时,和妃走了进来。 和妃暗暗讶异地打量着头发蓬松凌乱,桌子上放着两支发钗,头上插着几支。全都是纯金镶宝石闪闪发光,十分隆重。想必是皇上赏赐下来的。 只是目前还是丧期,就算今天破例举行了宴会,那是了国家大计遵守邦交礼仪。 宴会结束后,就该一切恢复正常。后宫妃嫔得遵照礼制素色打扮。 这叶苏华经过这么多事,还是这般没有定力。 和妃对叶苏华心里看低了几分,却和善地笑着说道,“叶妹妹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戴上这套皇上赏赐的头面,真是漂亮。” 叶苏华红着脸尴尬地领着宫女们对和妃行礼。 脑中飞快盘算了下,低头小声说道,“这套头面是嘉宁妃娘娘赏赐的。妾身觉得有点过于贵重了。” 和妃吃了一惊,江月白这也太不把钱当钱了吧。 后宫妃嫔这么多,晋位是常事。迎来送往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有各处都要打点。这么大手大脚地撒钱,有座金山都会被搬空,哪够细水长流,天长地久的。 还是太年轻,心太善。 脑子转了个弯,又琢磨出来了江月白的目的。看来这是要拉拢叶苏华,说不定也听说了前朝叶苏华父亲被调任户部的事儿。 但也不必花这么大价钱吧。 和妃心道,我一会儿就得去桃蕊宫跟江月白说道说道,给她讲讲后宫打赏的一百个小技巧。 说了句恭贺客套的话,和妃就放下精致的小食盒,坐着步辇去了桃蕊宫。 和妃到时,江月白正在教丽春下棋。 和妃屏退了左右,只留了二人在房里,着急地问道,“嘉宁妹妹,你送顺嫔的那套头面价值不菲,至少要几百金吧?” 江月白含笑点点头,“姐姐若是喜欢,我送套翡翠猫眼石头面的给姐姐,比那套还要漂亮。” “你呀。”和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江月白花的是她自己的钱,又不是和妃的钱。 干脆端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 江月白故作不解地望着和妃问道,“姐姐可是觉得我送得太贵重了?” 和妃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 江月白注视着和妃了一会儿后,垂下眸子,“姐姐这是怪我了?” 和妃见江月白委屈的模样,心又软了,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不是怪你。叶氏她升一级你就送这么贵重,以后再升,你送什么。人的贪心是会养大的。宫里还有其他姐妹,你以后送少了,人家岂不是会有想法。” 江月白抬眸看向和妃,“我是因为叶氏她照顾了姐姐,救了姐姐的性命才送得贵重。” 和妃摇头,“我的命是你救的。” “我倒是想照顾姐姐,只是景仁宫离得远,有心无力。墨兰墨玉她们虽然忠心,但到底是奴婢,管不得正事。皇上那段日子又不在宫里。得亏有叶苏华宫里照应着。姐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和妃听了心下十分感动,眼睛潮湿,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方才说道,“你就是傻。” 江月白不反驳,果真只是傻傻地笑着。 和妃娇嗔道,“你真是傻里傻气的。那叶氏是否知道你的这层意思?你有没有命宫女转告她。” 江月白抿嘴笑着,“她知不知道就看她的悟性了。” 和妃摇摇头,笑着说道,“她估计想不到。” 接着就把刚才在景阳宫的事告诉了江月白,最后再次感叹,那副头面那么雍容华贵,给叶苏华戴实在太可惜了。 “你,你就是傻。以后再别随便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有钱也不能乱花。” 江月白笑着拼命点头,“谨遵姐姐的教诲。妹妹再也不敢了。” 送叶苏华这么一套昂贵华丽的头面自然不是这么简单。 自然是要一箭多雕。 让和妃感动只是其中之一。 第567章 离别 就是因为叶苏华愚蠢而骄傲,才送她昂贵的头面。 江月白已得到和妃妹妹、谢家侄女、孟相之女、野四扎妹妹先后入宫的消息。 要的就是树立个靶子在自己前面。 让叶苏华靠着这套头面艳压群芳、出尽风头,寻回从前的自信嚣张。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的。 吃一堑长一智,短时间就能改掉本性,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若是真改了,更要早出手。 她就是要让叶苏华成为众矢之的,逼着她后面不得不跟自己合作。 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李北辰也在思考如何保住江月白这一胎的问题。 这个月很快就有三名高位女子入宫,下个月野四扎的妹妹也会入宫。 他也准备通过立靶子的方式转移火力。 思索一番后有了一整套的谋划。 只是会委屈江月白。 李北辰想了想提笔写了首诗,交给韩子谦,让他带回桃蕊宫,收拾下行李。明日辰时启程跟随大部队护送野四扎回鞑靼,筹建安北都督府。 李北辰想到那日就在这里邀请韩子谦担任江月白的围棋老师,当时韩子谦说有三个条件。其中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自宫为阉人进宫。当时自己意识到请求的唐突,也就作罢。 没想到一语成谶,最终阴差阳错,以这样的形式成为韩公公做了江月白的围棋老师。 太后临终前强令韩子谦自宫辅佐自己时定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一出,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会作为心腹内监派去鞑靼。 李北辰又想起那日太后跟江月白下棋晋位份的赌局,江月白希望自己赢,自己却故意输给太后只为保全她的小命。 记忆的碎片飞速地划过,李北辰有些唏嘘。 “你以后不能再教嘉宁妃围棋,顺道也跟她道个别。这些日子你教授嘉宁妃围棋,听说她进步不少。费心了。” 韩子谦恭敬地行礼,“谢皇上夸赞。这是奴才的本分。” 他对皇上知晓这段时间他与江月白的相处细节早有心理准备,更懂得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的占有欲。 故而,他早在李北辰回来之前全然做好了被杀头剜眼的打算。 毕竟自己如真正的太监那样近身伺候过江月白的起居。虽不是故意,但照顾一个完全不能自理的人,不该看的隐秘他都已看过。尽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承认。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江月白的清誉。 如今只是被发配到鞑靼,他倒是佩服新帝的胸怀和胆识,为自己没有看错人做错选择而倍感欣慰。 待他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韩少傅。”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单膝跪在地上,“奴才在。” 韩子谦动作的熟练自然令李北辰一愣,喉咙里像被堵住了一样有些难受,嘴唇动了动,停顿片刻后吩咐道,“速去速回。” “奴才遵命。”韩子谦的声音谦恭得十分自然。 李北辰疲惫地摆摆手,“去吧。” 韩子谦平静地转过身,垂了眸子。 他拿着密信,回到桃蕊宫时,江月白房间一片昏暗,窗户上透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微光,房门紧闭。 丽春和丽夏守在门外。 韩子谦郑重地交给守在门口的丽夏,无视对方眼里的深情。 转身看向丽春,拍了拍一旁她瘦小的肩膀,迎上对方崇拜敬重的眼神,叮嘱道,“好好练武,保护好娘娘。” 声音如常的沉稳清冷。若仔细分辨,还能分辨出一分不舍。 “奴婢一定会的。老师您保重。”丽春清脆的声音里透着伤感。 丽夏仰头盯着韩子谦,含泪叮嘱道,“韩...韩公公你保重。” 韩子谦点了点头,“好。” 他明白了一切。 娘娘知道他今晚会来,也知道皇上会试探他。 但娘娘做了跟他同样的选择,直接选择不见。 韩子谦为这种默契感到欣慰。 默默地回屋收拾东西,默默地离开。 皇上安排了两名小太监来帮他拎东西。 他两手空空,心里也空空。他在许许多多不经意的瞬间,悄悄地记下桃蕊宫的一切。 经过院子时,他想起天气好时,他会推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脸上的笑容那么恬淡,那么美。 她拎着黄金哑铃练习臂力时又那么地固执坚韧,充满了活力。 他想起了江月白许许多多美好的瞬间,想起彻夜守在江月白门口时抬头看过的月圆月缺,星河灿烂...... 他的心又被一种特别的感觉填满,甜蜜而痛苦。 独属于自己的秘密。 他唇角上翘,又立即紧抿住了,他微微咳嗽了一声。 在桃蕊宫里他目不斜视,亦不抬头看天。旁边的两位太监一定会将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皇上。 三人走到宫门时,遇到了小罗子。 小罗子跪下行了一礼,“奴才恭送韩公公。” 韩子谦淡淡地摆摆手,“起来吧。” 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径直离开了。 心里默默地对江月白说,“你对我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后宫女子手段多阴损,你虽然是天生的仙女来到人间,但你如今怀着身孕,也要万万珍重。” 走了很远,韩子谦才抬头看向细细一条线的上弦月,眼睛里有点潮。 想起那晚她杀人不眨眼,腰间绑着一颗滴血的人头,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嚣张模样。待爬上树杈见到自己时,却又一副胆小惊诧的表情时,他禁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一旁拎着东西的小太监瞥见了韩子谦冰块脸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吓了一跳。 跟着也看向天空。却只看见了一弯月亮还有漫天低垂的星子。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摇摇头继续赶路。 再看向韩子谦,一副如常的冰块脸,仿佛刚才的笑容是一瞬间的幻觉。 江月白此时躺在床上,定定地望着床顶。 她并没有睡着。 她料到皇上今晚会派韩子谦亲自来。 她猜到皇上回来后定会安排韩子谦另作他用。很可能作为太监特使派往外地,大概永远不会再回京城。 她知道这是皇上在试探他们。 她知道他来了,她知道他走了。 她眼里含着泪。 心里万分刺痛和不舍,但她选择了不见。只有不见,才能保彼此平安。 在前些日子对弈,在某个落子的瞬间,他们意外地四目相对,恍惚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东西。心底在颤抖,欢喜而胆怯。她如此,他亦如此。 但那似乎是一种错觉。 因为韩子谦一直都很冷淡疏远,谦恭地做好所有的事情。即使在帮自己处理个人内务,自己都会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时,他都是面不改色,眼神淡淡。 就像一名现代社会的顶级护工。 江月白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她只知道但凡见到他,就感到安心。 每日的围棋课是内心深处最盼望最开心的时光。她不自觉地总是拼尽全力去赢他,想得到他的一句肯定。 回忆定格在第一次在御书房相见时的情境。冷漠超然,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不似尘世人。连皇帝的请求,都敢清醒理智地拒绝。 谁曾想一语成谶,一日真成了韩公宫教她学围棋。 最超然脱俗的人被硬生生地卷入尘世的污泥之中。适应被人使唤,学习奴颜婢膝,学习看人脸色…… 她不禁想起腿部受伤后韩子谦抱她回宫时那一日。下着雨,落英缤纷卷入泥水之中。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 江月白合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流了下来。 韩少傅,保重。 第568章 短信 “丽夏姐姐,娘娘已经睡下了,这信怎么办?”丽春问道。 丽夏还在望向宫门口,虽然夜色墨黑,韩子谦也早就离开。 听到丽春的问话,她回过神来,翻来覆去地手里的信封,琢磨着这么大半夜的会是一封什么信。 心里痒痒的想要打开看看,“娘娘已经睡下。先看看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再看要不要禀告娘娘。” 丽春一听急了,挺起胸膛,上前一步,“丽夏姐姐,这是皇上给娘娘的御笔亲信。我们做奴婢的不能看。” 丽夏心里恼怒,将信往丽春怀里猛地一塞,气道:“好、好、好。我们做奴婢的不能看。那你去敲门给娘娘叫醒看信!” 说话之间,丽夏的眼睛闪着泪花。 她恨死了自己的奴才身份,自己明明长得漂亮身姿饱满,怎么就没能投胎做个富家小姐进宫做主子。偏偏投胎到个穷酸下贱人家,被卖给人贩子送进宫做这伺候人的下贱活。 丽夏这一塞过于用力,又恰好触碰到正在发育的胸脯,丽春吃疼地缩了身子,委屈巴巴地望着怒气冲冲的丽夏。对丽夏的反应十分不解。 难道自己说得不对? 可她就是觉得这是皇上给娘娘的信,做奴婢的没资格拆看。 丽夏被丽春看得发毛,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小声说道,“你要送就自己去敲门。我守在外面不进去。” 说完转身往外走了几步,直直地看向院子里,似乎在刻意跟丽春划清界限。 丽春有些手足无措,她无奈地看了丽夏一眼,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娘娘,皇上有信给您。” 然后贴在门上聚精会神地倾听。 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 丽夏冷哼一声,“我就说了,娘娘已经睡了。看一会儿吵到娘娘睡觉,娘娘怎么收拾你。” 丽春不理丽夏,又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提高音量说,“娘娘,皇上有信。奴婢给您送进来了。” 等了半晌还是没听到江月白的声音。 丽春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她把信先放在书桌上,再去多点了三盏灯后,才一手拿着信,一手举着灯慢慢地走到江月白的塌前。 当她看清榻上时,差点失手把灯掉在地上。 江月白并没有睡,正微笑着看向她,还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娘娘......”丽春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就要跪下,“奴婢知罪。” “没事。把皇上的信给我。”江月白面带笑容,声音温柔。 丽春松了口气,原来娘娘都知道了。 她连忙把信放在江月白的手中。然后双手捧着灯,垂着眸子静静地候在一旁。 江月白打开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署名“九如”。 皇上的行楷写得十分漂亮。江月白嘴角勾起,摩梭着欣赏了一番。 门突然被推开,丽夏站在门口淡淡的光影里。 江月白淡淡地问道,“有事禀报?” 丽夏连忙屈膝行礼,“奴婢怕丽春扰了娘娘休息,进来看看。” “你去喊小罗子过来。” 丽夏领命退了出去。 江月白注视着丽夏的背影,若有所思,吩咐丽春,“你去取笔墨来。” 丽春将江月白的床摇高一些,又取了小桌笔墨纸砚,伺候江月白写字。 这跟现代医院里类似的病床设计,江月白跟韩子谦大概地描述了下基本的原理和实现的功能。 韩子谦琢磨了几天后,就琢磨出来了图纸。又过了几天,竟然就做成了可升降的半活动床。他对机械装置的把握能力,简直就像鲁班的后人。 江月白努力把韩子谦放在一边,专心琢磨着回信内容。 她一共写了两张纸,写好了后装在信封里,用蜡封上时盖上特制的印章。 待小罗子跟着丽夏过来后,江月白先让他们三人服侍自己解决了个人问题,方才命小罗子驾马车带着丽夏、丽秋连夜去送信。 丽夏虽然觉得娘娘大半夜惊扰圣上实在大胆,但又十分兴奋,有点半夜私会情郎的激动。 因为去见圣上,意味着又可以见到韩少傅。她实在太开心了。 他们到了勤政殿时,皇上竟然还点着灯没有睡。 韩子谦见到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丽夏时有些惊讶。 李北辰正在跟李北弘、毛玉良、陈宁、韩子谦四人在商量明日启程之后的安保问题,进入鞑靼境内后野四扎变卦、蒙奇巴克偷袭、其他王子率先登基等问题的应对工作。 如今已经入夏,夜里虽然凉爽许多,但亮着诸多烛火,便添上了几块冰。 一屋子的白色衣衫,轻烟袅袅,又摆着果盘,很像神仙开会。 听说嘉宁妃有密信送来,李北辰下意识地现场拆开信封。 一张信纸上写着:【求皇上准许臣妾参加新蒙古可汗送行仪式。】署名【嘉宁妃】 又看向第二张:【此行有女眷,臣妾奴婢丽夏、丽秋可用。丽冬亦可。】署名【皎皎】 李北辰看向两张信纸背面,却无更多文字,心中微微惆怅。 但重看两张信纸,又心生感动。 皎皎这是心心念念替他分忧,考虑他未曾考虑周全之处。 一字一句未提牵挂,提爱意;却字字句句都是。 虽然礼部会安排两位蒙古和亲公主的相关事宜,但时间仓促,考虑得那么细致,来不及安插进亲信之人。 而这一路万事皆有可能发生,紧急之时必须要有人能临危受命,能护两位和亲公主的周全。安排忠心的婢女就十分有必要。 江月白如何训练桃蕊宫的宫人,他早有耳闻。桃蕊宫每日进行的体能训练,虽说不过才一月,至少比普通宫女要强。李北辰还听说了桃蕊宫奴仆们忠心护主的感人事件。 他相信江月白说的这些婢女可用。 李北辰沉吟一番后问韩子谦,“嘉宁妃安排了几人跟来?” “两名。” 李北辰担心江月白自己留下的不够用,“桃蕊宫共有宫女几名?太监几名?” “宫女九名,太监三名,共十二名。” 李北辰面露喜色,“速派人去桃蕊宫,跟嘉宁妃再要两人。” 韩子谦领命正退后往外走。 李北辰又吩咐道,“明日嘉宁妃随朕一起送行,你命人提前安排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暗暗吃惊,皆好奇嘉宁妃给皇上信里的内容。 第569章 谋划 李北辰带着赞许与愉悦地看向群臣。 “嘉宁妃每日训练宫人的办法,朕看可以试着用在练兵里。韩少傅以为如何?” 韩子谦愣住,垂下眼帘躬下腰,“皇上圣明。” 李北辰摆摆手,“你快去办。” 他接着向众臣介绍了江月白送来精心培养的宫女侍奉保护和亲公主的打算。 众人皆感叹江月白的心思缜密。 丽夏从韩子谦口中听说自己和丽秋被留下待命,心中狂喜。 怪不得娘娘刚刚让自己在塌前发誓,要效忠于大明王朝,效忠于皇上,效忠于娘娘,绝不做背主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原来是娘娘因为自己有喜不能侍寝,把自己送来皇上跟前固宠的。 宫里等级森严下隐藏的富贵,令她心折不已。 终于有机会翻身做主子,不做奴才,真叫人高兴。 丽夏兴奋地碰了碰丽秋的胳膊,笑着说,“我们终于要熬出头了。” 丽秋皱着眉连忙往边上闪,试图离丽夏远一点。 丽夏撇了撇嘴,十分瞧不起丽秋这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心想,丽秋也就是只能做奴才的命,这辈子就这样了。 自己就不一样了。长得这么漂亮进宫就是为了一朝飞上枝头当主子的。 江月白本意就是送来四人。 但先送来两人试探口风,进可攻退可守,给老板做选择提要求的机会。如果直接送来四人,性质就完全变了。等于强迫领导接受自己的提议。 领导要的就是最终拍板的决策权。尽管这可以是被提前预设的。 关键时候派出自己亲自培养的心腹,这是江月白最开始组织桃蕊宫人员培训时就有的谋划。体能、武术、诗词、纪律四个维度的培训,是她慎重考虑后的刻意而为之。 这次的主动也是慎重考虑的决定。 一来回应了领导的诗,两人若是久长时,不在于朝朝暮暮,而在于心心相印。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有大局观,成为可以支持领导实现梦想的人。 二来介入领导在意的核心业务。领导为了收服鞑靼,实现北境和平互融,安排了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亲信团队,又大手笔双向和亲,深度绑定。说明对这项工作极度重视。 李北辰组建的核心团队成员全是男性,是硬实力。那她安排年轻貌美又能干忠心的女子,就是软实力。 双管齐下,大有可为。 三来,从更长远的考虑。她出身商户,朝中没有根基。如果想让自己的儿子未来当皇帝,那么派出去的这四个人就是她伸出去的触角。以后安北都督府里的大臣,和亲公主,还有和亲公主生下的孩子都会成为儿子的助力。 至于安排丽夏去和亲公主身边,她是有意为之。 在她们二人离开前,江月白对丽夏单独使用了一张终身有效的忠心符。忠心的对象虽然是江月白,但江月白对王朝忠心。你爱我,我爱他,间接传导安排上。 而宣誓不过是增强丽夏的信念感。 至于丽秋,江月白很放心。 桃蕊宫这么多人里,江月白只对丽夏使用了忠心符。 这丽夏心比天高,却地位低下。长相娇俏,身量风流。不畏权贵,活泼大方,伶牙俐齿。迫切地想要往上爬,想做受人抬举被人伺候的主子。 有点像《红楼梦》里的晴雯和袭人的复合体。人品无晴雯光风霁月般纯粹,对韩子谦亦无晴雯对宝玉那般情痴。但野心像袭人,不想当丫鬟,道德意识淡薄。 只要能摆脱丫鬟的身份,就江月白判断,不管是跟了韩子谦还是皇上,丽夏都愿意。 丽夏这种不同于普通宫女的活泼直率,大胆有野心,不适合呆在桃蕊宫。派往鞑靼陪伴两位和亲公主却特别合适。 就像一个群体里有一两个“烂人”后进挺好的,个中滋味,自有妙处。 当然还有一层考量。 随着丽夏随着和亲队伍北去,丽夏对韩子谦的种种爱慕,韩子谦亲手教授丽夏写字读书等等很快会被传入李北辰耳中。 如此一来能进一步护住韩子谦的周全。 丽夏最终如何,那都是她的造化。 小罗子很快用马车送来了丽冬和白桃。 白桃哭得眼泪汪汪的,愈发显得俏丽。 她是江月白作为自己的亲信特意安排过去的。 跟丽夏不同,江月白临行前告诉了白桃她要去的地方和任务。 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性命起誓保护好两位和亲公主,帮助她们获得宠爱,生下男孩。 江月白将系统奖励的得男散给了白桃十包、安胎丸给了两颗。均已提前缝在了白桃的衣服里。 又取了一枚碧绿的长方形玉佩戴在白桃脖子上。 江月白告诉白桃,这块和田玉上刻有莲叶和游鱼,可以助她如鱼得水,平安顺遂。实在没钱花时,可以当掉换钱救急。 又取了一柄莲蓬簪头的银质发簪别在白桃的头上,告诉白桃这个发簪是特制的,在紧急时候可以作为武器使用。头部有机关可以取下,里面藏有致命毒药。 江月白吩咐白桃这些话时,白桃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不是委屈而是感动。 感动于主子娘娘对她的信任,更感动于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当然还有对江月白的不舍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江月白一样让白桃咬破手指,对天发下了誓言。 白桃临走时,因为她得以调入桃蕊宫的表哥来送她。 北境一去迢迢,此时或许就是彼此相见的最后一面。两人拉着手哭成了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 “桃儿,你要照顾好自己。” “春生哥,你学好武功保护好娘娘。” 二人简短地说了两句,就在催促下匆匆地离别。 丽春按照江月白的吩咐,提着灯笼把白桃送到宫门口。 桃蕊宫的姐姐里,丽春最喜欢的就是白桃姐姐。 临到分别时,丽春禁不住放下灯笼。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白桃,伏在她的怀中。 “白桃姐姐,我好舍不得你走。” 白桃含着泪抚摸着丽春的头,“傻春春,姐姐也舍不得你。你要每天好好吃饭,再长高点长壮点。” “好。姐姐,我们还会再见吗?”丽春仰起头泪眼朦胧地问道。 白桃笑着抹了把眼泪,“会啊。当然会,一定会的。” 旁边的小太监看得也掉眼泪,却不得不唤道,“快走吧。我们得赶紧回去复命。” 白桃松开了手,扶着丽春的肩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相信我。” 丽春用力地点点头。 等到白桃上了马车走了一段,挑开帘子回头看。 远远的夜色深处有一团橘黄。 那团橘黄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白桃抹了下眼泪,低下头笑了。 她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有些冰凉。 丽冬疑惑地问道,“白桃姐姐,你为何哭得这般伤心。我们不是去勤政殿当值吗?” 白桃听到这段话,瞬间收住了哭意,抹掉脸上的眼泪,笑着说道,“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我很高兴能被选中。” 丽冬欢喜地说道,“我跟姐姐一样,也很开心被选中。” 白桃看不见丽冬的眼神,她想里面一定有灿烂的光,兴奋的憧憬。 但她没有说话。此时,她真正地感到了娘娘对她的不同。 即使只是早知道一点点,也比毫不知情地被命运选择要踏实得多。 她们两人到了之后,韩子谦给四人统一改了名,“丽”字改为“立”。 白桃改为立春。 四个人分别意味着每个季节的开始,合在一起就是四季,就是中原的农耕文明。 韩子谦给四个人交代了每个人的身份、目标、任务、要求、行事准则后,就将立春与立秋、立夏与立冬分为两组,即刻送到了两位和亲公主的身边。 两位和亲公主今夜独居,会等到回草原举行完仪式后再圆房。 陪伴野四扎春风一夜的是两名舞姬。 第570章 巴特尔 和亲公主们独自呆在房间里,正孤单害怕睡不着。 身边的婢女皆一问三不知,更不敢与她们亲近。如今却听说皇上派来了亲信宫女护送她们,心中安稳了许多。 江月白安排的宫女跟那些哑巴似的宫女不同,她们按照韩子谦的指导,主动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特长,主动与和亲公主们亲近。 当和亲公主们了解到她们是传奇女子嘉宁妃亲自训练的侍女时十分激动。要知道京城里到处流传着嘉宁妃的传奇故事。 她们疯狂地提问,问关于江月白的各种问题。比如长得什么样子,平日里对她们凶不凶,平日里吃什么,喜欢什么。 按照韩子谦的交代,她们虚虚实实地回答。不问不主动说。问了也要艺术地说。要强调自己不是心腹宫女,没有近身伺候,很多问题不清楚。 如果实在不得不说,知道的要说不知道,不知道的可以假装知道,真话假话混合着说。 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不能泄露娘娘的真实情况。但是又要显得真诚,赢得和亲公主的信任和喜欢。 和亲公主们听说嘉宁妃教她们婢女们习武都很羡慕。听说她们身上多少会些武功,今后将会以性命守护她们周全,两人顿时感觉多了几分安心。 和亲公主们没有困意,拉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聊天。她们倾诉出自己的担忧和苦恼,被温柔而耐心地抚慰。 此前感觉黑夜无比漫长,此时却感觉时间飞快。 房间里渐渐变得明亮。 守候在外面的婢女进来提醒要开始准备梳妆打扮,参加辰时城外送行仪式。 和亲公主们一边被服侍者梳妆打扮,一边津津有味地聊天。 虽然通宵未眠,气色却不见丝毫憔悴,神采奕奕,精神面貌与昨日大不相同。 这一夜后她们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军奋战,还有人与她们同行。这令她们心里生发出真正的勇气。心里感激之外,愈发仰慕嘉宁妃,对这个传奇女子愈发感到好奇。 装扮好后,她们喝了碗百合银耳羹,便各自带着两名侍女坐上轿车出发了。 公主们端坐着,面色平静而从容,显得异常华贵大方。 今日晴好,一大早便开始有些燥热。 李北辰亲自在城外送别野四扎和哈立麻,送别规格相当之高,做足了诚意。 长身玉立,威仪十足。 陪伴在他身边的女眷左边是江月白,右边是和妃。 和妃身边的小宫女手里牵着野四扎的嫡长子巴特尔。 江月白坐着轮椅陪在身边,一身白衣,笑容淡淡。因为她的位份摆在那里,知情不知情的人都把江月白出席这样重要的场合当成理所当然。 野四扎带着走下马车的和亲公主们当众跪拜谢恩。哈立麻亦跪下谢恩。 和妃领着巴特尔跟着跪拜。 李北辰笑道:“诸位爱卿辛苦,好生送蒙古大汗回去登基为王,护送两位公主出嫁,建好安北都督府。路途遥远,多多保重。” 野四扎按照事先已经沟通的礼仪跪拜道:“臣定会善待两位公主,永世亲善友好。” 太平公主跟着叩首行礼:“臣女定不负皇恩,竭尽全力辅佐大汗,安定草原,永修和睦友好。” 乐平公主亦跟着叩首行礼说了类似的话。 李北辰一手一个,托起了两位公主,“朕祝你们与蒙古大汗恩爱和睦,子孙成群。你们姐妹二人也要相亲相爱,相互扶助。” 李北辰示意小宫女抱着世子来到野四扎面前。 “阿布,阿布~”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男孩扑进了父亲的怀抱,搂住了父亲的脖子。 野四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有一瞬间的愤怒与狠辣。 “阿布,你要多来看我。我会在京城努力学习。” 世子巴特尔十分聪明,已经表现出超强的语言天赋、过人的胆识和高超的人际交往能力。只哭闹了两天后,便很快适应了环境。 才被带到京城不过五六天,就已经能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进行交流。这两句话不过是昨天才教他的,今日已经说得十分流畅。 野四扎听到三岁儿子兴高采烈的两句汉语,惊讶万分,连忙用蒙语问道,“你是怎么学会这两句话的?” 巴特尔也用蒙语答道,“因为我的爸爸是可汗,我是爸爸的孩子啊。” 野四扎惊疑地扫了周围一眼,他亲了亲儿子柔嫩的脸蛋,动情地说道,“你永远是爸爸的孩子。” 巴特尔兴奋地用蒙古语说道,“我以后要做像爷爷和爸爸一样的大英雄。” 野四扎郑重地注视着巴特尔,“你要记得你永远是蒙古人,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后代。” 巴特尔郑重地点头,抱紧了父亲的脖子,恍惚间似乎听到了父亲身体里似乎有马在奔腾。 身边的小宫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巴特尔立马想起来这是他跟栀子姐姐约定好的信号。 顿时从父亲的肩膀上离开,立直了身子,身子扭动着要下来。 野四扎弯下腰,轻轻地放下儿子,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他明白离别的时刻到了。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巴特尔跟以前每次分别一样,用力地握住了父亲的手。 野四扎用蒙语说道,“回头见。” “阿布回头见。”巴特尔学着父亲像小大人一样说道。 野四扎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子如此的淡定勇敢令他倍感欣慰。 巴特尔被宫女栀子牵着手往回走时,扭过头流着泪对野四扎说道,“阿布,我会想你的。” 野四扎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 众人启程后,李北辰带着和妃、长公主还有巴特尔在城楼上送。身后站着两位丞相还有各部门的一把手。 江月白被两队侍卫护送回了桃蕊宫。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成功地对野四扎使用了终身制的忠心符,并对他进行了意念输入。 李北辰将巴特尔抱在怀里,对着远行的人频频挥手。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像大火球一样的炙热耀眼。 据说草原人的眼睛都跟鹰一样,在晴天能看见几公里外的一只兔子。 今天这样晴朗,万里无云,想必野四扎也是能看见的。 李北辰侧脸看向巴特尔,“巴特尔,还能看到你父王吗?” 巴特尔身体前倾,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似乎在努力往前看,“看不到了。” 李北辰微微颔首。 巴特尔扭转身体望着李北辰,“皇上,父王什么时候再回来?” 李北辰笑着对巴特尔说,“你如果想念你父王,就给他写信。朕派人给你父王送过去。朕很欢迎他带着公主回京城看看。” 巴特尔踢着小腿,露出快活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道,“我现在就要给父王写信。” 这时又恢复了小孩的模样。 李北辰笑着把巴特尔放在地上,弯着腰说道,“那你要好好学写字。” “我是世子,栀子姐姐不能帮我写吗?”巴特尔可怜巴巴地问道。 通过衣食住行,周围人对自己的言行举止,小孩似乎天生就能感知到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逗小孩玩,“不行。因为你父王想看你亲笔写的,别人写的他不信。” 巴特尔低着头,似乎真在认真考虑。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那好吧。” 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还残留着眼泪。 和妃在一旁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暗中感叹,李北辰以后有了孩子,定会是个宽严并济又很有趣的父亲。 而聪明可爱的巴特尔触动了和妃心底的母性,她又开始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和妃眼里萌生的母爱都被李北辰看在眼里,温和地看向和妃。 “和妃,巴特尔就先养在你跟前吧。正好你亲妹妹嫁过去做侧妃。巴特尔就是你的外甥。” 又转头对巴特尔严肃地说道,“巴特尔,和妃娘娘是你姨母,朕安排你跟着她住在景仁宫。” 李北辰停顿了会后继续说道,“你以后就叫和妃娘娘母妃,听他教导。” 和妃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巴特尔也很聪明,跟着照做。起身后,拉着和妃的手,仰起头,响亮地喊道,“母妃~” 这一声母妃把和妃的心都喊化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江月白的孩子还没有出生,竟然就有个孩子叫自己母妃。 忽而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放上自己的额头擦了擦,和妃惊讶地看向巴特尔。 “母妃你头上有汗,我给你擦擦。” 李北辰听着也心头跟着一颤,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虎头虎脑的巴特尔。 这孩子不简单。 第571章 吃醋 刚回宫不久,就有人来报,淑芳宫的姝婉仪病重,身热如焚,体若燔炭。 和妃命墨玉墨兰把世子带回景仁宫用午膳熟悉环境,自己则去淑芳宫看望姝婉仪。 太医诊治了一番,说是头部受伤阴邪侵入内热过盛引起的,开了剂人参白虎汤命宫女伺候服下。 半个时辰后大汗淋漓,热气消退,和妃方才离开。 顺路去了桃蕊宫,陪着江月白一起用了午膳。 和妃简单地说了下姝婉仪的病情,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谈,心知肚明姝婉仪活不过今晚。 想到嫁去草原比她小八岁的亲妹妹李秋实,和妃面露忧色。 昨日母亲进宫参加了妹妹的封妃典礼,晚上留下来在景仁宫跟长女和妃单独说了会话,泣不成声,哭得心都碎了。 半夜宫里派来人直接到府里宣布圣旨,安排宫女给李秋实梳妆打扮换上嫁衣,准备第二天的册封大典。 事情决定得实在突然,和妃母亲压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和妃母亲担惊受怕,泪流不止,毕竟要去的是敌国,是遥远荒凉的地方,是语言文化不同的异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是圣旨。 “娘您别太担心。妹妹被封为太平公主,身后的娘家是大明,背靠的是皇上。鞑靼的老可汗和嫡长子都在京城。鞑靼那边必不敢造次。何况还有乐平公主做伴,一起有个照应。” 和妃找了些理由安慰了一番母亲,心里其实没底。禁不住想金兰姐妹江月白倾诉出自己的担心。 “我妹妹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出过远门。如今却突然离家这么远。那鞑靼王子在京城势单力薄,不敢造次,离开了京城,你说他会不会翻脸,两国再次打仗?” 说到这里,和妃禁不住说出心底最大的疑惑,“自古和亲是大事,往往要用几个月来准备。和亲人选也要议了又议。这次为何如此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似突然,江月白却知道,按照皇上的性格,如此重要的决定,绝不会是临时起意。 一定是事先进行了深思熟虑周密的考量。甚至可能在设计抓住野四扎之前就已经做好谋划,否则几条线同时并行,不会环环相扣,进行得如此顺利。 江月白安慰道:“因为慢则生变。皇上就是要把事情做成铁板钉钉,让鞑靼臣服,北境和平,百姓休养生息。不给野四扎反悔和朝臣反对的机会。毕竟不和亲是太祖遗训。野四扎更不是真心臣服。 但现在木已成舟,野四扎臣服于大明、受朝廷任命管辖、与皇室通婚已昭告天下,如果以后主动挑衅生事就是叛乱,对公主不好,就是背信弃义。皇上就可以用乱臣贼子的名义派兵讨伐他。 何况他还需要依靠大明的支持登基,稳住自己的汉位,处理包括蒙奇巴克在内其他皇子的争斗。 姐姐可以放心,野四扎不敢对公主们不好。” 江月白一番话让和妃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踏实了许多。她暗中打算,等母亲再进宫,就把这番话讲给母亲听。 和妃又跟江月白说了世子巴特尔寄养在自己的事情。 江月白心中暗叹皇上心思的缜密,“恭喜姐姐,巴特尔放在姐姐这里养,可见姐姐在皇上心中极为重要。” “为何?”和妃疑惑不解。 “这还用说嘛?你仔细想想看嘛。你妹妹嫁给巴特尔,你抚养巴特尔的嫡长子。”江月白抿嘴笑着,打趣道,“再继续说下去,我都该吃醋了。” 和妃托腮稍微琢磨了下,就明白了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笑着看向江月白,“还是妹妹蕙质兰心。” “所以姐姐不用太担心太平公主,她跟姐姐一样聪明又坚强,会很快适应的。姐姐只管悉心照顾好巴特尔就好。姐姐可是有皇上撑腰的人。” 江月白故意停顿了下,眨巴着眼睛,“以后皇上还会因为巴特尔常去姐姐那儿。你说我能不吃醋嘛。” 和妃抿嘴一笑,轻轻捏了捏江月白的胳膊,红了脸。 江月白,“这巴特尔才三岁就这样遇事冷静机敏,懂得见机行事。今日跟他父王道别虽然不舍,竟然没有大吵大闹。这个世子不简单。姐姐回头问问皇上的意思。该怎么个教法。” 和妃笑容消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不简单。” 她给江月白详细地讲了城楼上皇上与巴特尔互动的细节。 惹得二人齐齐感叹巴特尔这小孩天生的王者气质和异于常人的能力。 和妃忧虑地托腮问道,“妹妹,听说那野四扎杀人不眨眼,残暴成性。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巴特尔是野四扎的儿子,会不会跟他爹一样。” 她本就是个自卑敏感的性子,如今变得比以前要通透洒脱许多,但看问题比之从前也更加悲观实际。 江月白一边剥着松子,一边笑着安慰和妃,“野四扎残暴成性,对汉族人下手狠辣是为了表现自己与民同仇敌忾,赢得他父王和民众的支持。这巴特尔确实像他父亲一样鸡贼,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 和妃叹了口气,“那你说他三岁就这么精,到时候会不会养了个白眼狼。” “换别人会,”江月白将剥好的一堆松子抓了一把塞到和妃手里。 “别人养会,姐姐养就不会。皇上选你是有道理的。说不定你妹妹和亲是因为皇上认为姐姐适合带这孩子。” 和妃一听来了精神,看向江月白的眼睛闪闪发光。 “快说说,为何我养就不会。” “因为你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和妃最喜欢听江月白夸她,又听不得夸,一夸就不好意思地脸红,娇嗔道,“我哪有妹妹说的这么好。” 江月白继续哄领导开心,“当然有。姐姐不仅温柔还很正直,不仅正直还善良,还会照顾人,还有......” “还有?”和妃心里美滋滋的,看向江月白的眼睛里都是星星。 江月白吃了一小把松子,倍感满足,狡黠地看向和妃,“你帮我剥松子,我就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和妃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很实诚地开始给江月白剥松子。 她那像葱白一样的手指何曾剥过松子,剥了半天都剥不开一个,还滚到递上去。 看得江月白哈哈直笑。 两位娘娘没有开口,周围的婢女们都不敢上前帮忙。 和妃气鼓鼓地又拿来一颗继续剥。 看江月白剥得很容易啊,怎么到自己就不行了。这里面一定有诈。 江月白眨了眨眼睛,笑着从和妃的手里拿过来松子,轻轻一下就剥开了。 “像姐姐这样弹琴画画的玉手怎么能用来剥松子呢?” 她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到和妃的手心,“皇上正是看重了姐姐温柔端方,懂诗书知礼仪,知根知底,信任姐姐,才把巴特尔放心地交给姐姐教导。这后宫就没有比姐姐更合适的人。” “妹妹说话就是让人感觉熨帖。”和妃望着手心里的松子仁,笑得合不拢嘴。 江月白就着丽春端过来的水盆洗手,“姐姐就不一样了,整个人都让人熨帖。” 惹得和妃又一阵傻乐,心情愉快得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脸再次笑得酸痛,需要用手揉捏。 就在两人在凉亭里并排坐着,惬意地吃着水果聊着天时,有太监匆匆来报,皇上有旨,今日在景仁宫用晚膳。又说钦天监定下了淳妃出殡和嘉宁妃迁宫的日子。 出殡定在五月初六,也就是后天。 移宫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八。 两人心知肚明,既然这两个日子都已经定下了,想必那三人入宫的日子也都定好了。今晚皇上去景仁宫用晚膳,想必就是为了迎新人入宫的事儿。 和妃走后,罗山送了封信给江月白,说是皇上身边的太监送过来的。 江月白依然用小刀沿着边线细细地裁开。这种感觉很像收寄快递。 拿出信纸一看,禁不住勾唇笑了。 皇上这次也写了两张纸。 一张抬头【嘉宁妃】,上面写着【锦诗可封为答应留在你身边,或三日后送出宫。】 一张抬头【皎皎】,上面写着【谢谢你送给朕春夏秋冬。】 默契地遵循了江月白的通讯规则。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 江月白看完后,将信放回了信封,并没有打算马上回信。 罗山连忙说,送信过来的公公还在等着。 江月白想了想,取了张纸什么都没写,装在一个新信封里,给送了回去。 李北辰拿着空白只有落印章的回信,以为江月白用了特殊的东西加密。折腾了一番后,发现就是真白纸一张。 喊来送信的太监一问,确认江月白什么都没写只是盖了个章。自己却折腾忙活了一大圈,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喝着茶再一回想,却觉得十分有意思。 江月白这是在告诉自己,听他安排。但更希望江锦诗回到最初白纸一张时的样子,给她一个清白的身世。 第572章 锦诗 按照李北辰之前下的旨意,江锦诗被贬为庶人呆在皇陵。 李北弘已安排了宫女顶替江锦诗的身份去了皇陵,真江锦绣断然不能重回其母陆氏处。 那该如何有个清白的身世呢? 这对于李北辰来说不是难事。 李北辰给江锦诗更名为陆铭诗。 又给曾来过京城叙职的河南直隶布政司陆瑞麟写了封密信,声称找到了他在京城留下的遗珠,其母不知所踪,现认祖归宗。命其即日进京领命接回陆铭诗,择日寻良婿婚配。 李北辰给江月白写了封短信送了过去。 【皎皎:事已办妥。河南布政司遗珠陆铭诗不日认祖归宗。】 江月白收到信后,立刻回了封信:【多谢皇上替臣妾周全。臣妾想要报答皇上。皎皎】。 就像是小情侣间的短信互发。 李北辰看到信后脸上浮起有些特别的笑容。 他拿着这句话寻思了好几遍。琢磨着后面该如何让江月白“好好”报答他。只是九个月的等待期实在太漫长了。 而收到短信后的江月白正心满意足地躺在轮椅上撸猫。 她怀里抱着汤圆,一下下摸着汤圆圆圆的脑门,怔怔地眺望着天边的晚霞。 汤圆很乖地眯着眼睛打着呼噜。 才不过几日,汤圆又长大了些,愈发的可爱。 江月白想起了很多人。 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面容。 以前韩子谦在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她的右手边靠后一点点的位置。 江月白的余光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时常微微扬起下巴,颈项纤长,侧脸也一样的严肃高冷。 他的目光似乎总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江月白感觉有些伤感,也有些惆怅。 低下头撸猫,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悲伤,让眼泪返回原位。 待眼睛再次清亮,江月白抬头吩咐丽春,“去把张大厨叫过来。” 张大厨来了后,江月白列了个详细的菜单,都是锦诗爱吃的菜、爱吃的甜点、爱喝的饮品,命小厨房这几日里轮着做。 “铭诗,来,这桂花鸡头米是你最爱吃的。” “铭诗,吃点桂花糯米藕。” 好几次江锦诗会高兴地问江月白, “姐姐,我的名字叫铭诗?” “对,你的名字叫铭诗。小名诗诗。” 江月白命桃蕊宫里所有人改叫江锦诗陆小姐,反复多叫。 她自己也一遍遍深情地喊妹妹的新名字,让其对自己的新名字产生熟悉感。 江锦诗一开始还有些反应迟钝,但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听到铭诗两个字,就会下意识地回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傻傻的笑容。 江月白告诉妹妹,她的爹爹是个大官,管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再过几日就会来接她回河南。她亲生的妈妈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对她非常疼爱,但因为前些日子京城的混乱已不知所踪。 江锦诗虽然失去了记忆,人却不傻。 听到这些话,她追问江月白,她的妈妈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没有跟她在一起。 江月白语重心长地说,“过去的日子里发生太多事情了,很多人都死了。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答案。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你爹娘会很疼爱你。” 江锦诗懵懂地点头。她还不太理解江月白的意思,但模糊地意识到这意味着分别。 她几次抱紧江月白大哭,哭着说不想离开姐姐,要跟姐姐在一起。 江月白也会含泪告诉妹妹,自己也舍不得她。但是爹娘很牵挂她,她终究要回到爹娘身边去。 或许父母也是江锦诗心中最柔软安全的地方。每次提到爹娘很想她,很牵挂她时,她都会不知所措地满含泪水。 会纯真地喊着,姐姐跟我一起回家,我要姐姐跟我一起回家。 每次到这个时候,江月白都无法控制自己,抱着江锦诗一起哭,泪水打湿衣衫。 她一点都不再恨江锦诗。妹妹归根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她把这一切归结于命运的阴差阳错。 她很想把妹妹留在自己身边。但她知道这会带来方方面面的麻烦和危险。 按照规则,妹妹应该在守皇陵。她现在的做法往严重了说,就是违抗圣旨,欺君之罪。 如今危机已过,进入平稳发展期,多人怀孕,马上又会进四位有背景的高位妃嫔,勾心斗角会更加激烈。她自己都是步履维艰,自身难保。 改名换姓,以皇命认祖归宗于富贵之家,一切从新开始,也是皇上能给妹妹最好的安排。 而陆家位高权重,家族庞大,若今后能借着妹妹和皇上之手搭上前朝陆家这条线,也是件互惠互利的好事。 江锦绣出殡的相关事宜皆由礼部准备,在李北辰回来之前就已经跟江月白敲定好,如今只是需要重新确认一遍,并不用花太多时间。 在江锦诗离开前陪她吃好喝好玩好被江月白列作三日里的重中之重。 她倍加珍惜与妹妹在一起的时光。天机丹还有一天过期,江月白时常凝视着妹妹,努力记录下妹妹的一颦一笑。 江锦诗仿佛习惯了江月白这样看她,时常笑得甜甜的看回去,眼睛笑成了小月牙,令江月白的心都融化了。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傲娇爱耍脾气,时常顶撞她的那个妹妹。 李北辰到景仁宫时,虽然已经申时末,天还未黑透。 和妃带着巴特尔来接驾。 和妃蹲在地上,而巴特尔像个猴子样在和妃怀里扭来扭曲。 李北辰免了他们行礼,关切地问道,“巴特尔这是怎么了?” “痒、痒、痒......” 巴特尔的小手在两只圆滚滚的胳膊上四处挠,却被和妃捉住手不让抓。 和妃眼疾手快地又抓住了巴特尔的一只小手,“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起了一大片包。擦了太医给的药汤也不见消。” “小宝。” 李北辰话音刚落,梁小宝双手捧上来一个天青色小瓷罐子。 李北辰作为皇子,从小就享受最顶级的服务。 而解决蚊虫这种千古难题,宫里具备最顶级的专家。 太医院会给皇子们配制一种秘制的香囊,每人只有一个,丢失了弄坏了都没有得补,想必是因为所用材料十分珍稀。 还会给每人发放几盒安南国每年进贡的青草膏,涂上可很快止痒消肿,十分神奇。 梁小宝手里的就是年前安南进贡过来的止痒药膏。 李北辰一手拿着药瓶,一手伸向巴特尔,“巴特尔,跟朕进屋去。朕的这个药瓶可以止痒。” 巴特尔听说有止痒的东西,立马拉住了李北辰的手。另一只手还是在身上这里挠那里挠。 李北辰牵着巴特尔的手,淡淡地说道,“巴特尔,要擦这个药,就不能挠。” 巴特尔轻轻地挠了一下脖子后,就不挠了。但脖子还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显然痒得厉害。 第573章 全局调整 进屋后因为有纱窗,点了艾叶熏香,还点了艾草、蒿草、雄黄混合的避蚊火绳,又人工拍死一波,蚊子比屋外少很多。 李北辰坐下后,把巴特尔抱起坐在腿上,看起来很是喜爱。 “巴特尔,你洗澡了吗?” 巴特尔挠了下脖子后摇了摇头。 “药要在洗完澡后使用。” 巴特尔的脸顿时皱成苦巴巴一团,往胳膊上挠了挠,“痒。” “朕知道你痒。但药只能洗完艾叶澡再抹。” 巴特尔满脸的挣扎,纠结了片刻后终于郑重点头。 墨玉领着巴特尔去隔壁屋子洗艾叶澡。 六小碟荤素搭配的精致凉菜,一荤一素两道热菜,再配上薏仁绿豆汤、豌豆黄和玫瑰冰粉,就是今日的晚膳。 和妃温婉地笑道,“今日天热,就照着以前的习惯做了些凉菜。皇上还想吃什么,臣妾喊小厨房现去做。” 李北辰扫了一眼,都是自己夏日里惯常爱吃的几道凉菜。 “还是你体贴。朕真有些饿了。” 李北辰原本热得没什么胃口,夹了几筷子凉拌海蜇头,秘制酱汁拌的娃娃菜心,再喝一口加了一点点冰糖绿豆汤的绿豆汤,浑身舒爽轻松了许多。 禁不住夸赞道,“你这小厨房的厨子还真是拔尖儿。” 和妃放下手中的玫瑰冰粉,笑着说道,“还是皇上当初赏赐给臣妾的三个师傅。” 李北辰跟着轻轻一笑,“不错。” 和妃点点头,轻轻搅动着冰粉,自顾自吃得很愉快。 暗暗感叹着,嘉宁妃应该也喜欢吃这玫瑰冰粉吧,一会儿送去些。 空气里一股幽幽的艾草灼烧的芳香。 气氛十分融洽。 李北辰果然是为新人而来。告知了和妃三人进宫的日子,拿着名册现场安排后妃们的住处。 待李北辰吃完了,巴特尔才被墨玉抱出来。 抱到跟前,巴特尔已经睡着。 “把世子抱到榻上去。”和妃压低声音吩咐墨玉,生怕吵醒了巴特尔。 待她转过身想要告罪离开时,还未等她屈膝行礼,李北辰就摆了下手指,示意不用,“朕与你同去看看。” 到了寝殿,和妃刻意把脚步放得又轻又慢。李北辰却用力推了巴特尔一把,摇醒了他。 巴特尔困意正浓,揉着眼睛眼看就要哭出来。 “巴特尔,朕给你约定了,洗好澡就抹药。” 李北辰的语气十分严肃。 巴特尔瞬间睁大眼睛清醒过来,从床上爬起,跪在地上给李北辰行礼。 李北辰微微颔首,坐到榻上。 和妃正要抱,巴特尔一溜烟地爬回去,盘腿坐好,对着李北辰伸出满是红包的胳膊。 和妃连忙扯过巴特尔的胳膊朝向自己,打开药瓶的木塞。 巴特尔却倔强地将胳膊伸向李北辰,一双眼睛乌黑闪亮。 意思是,皇帝你刚刚也答应过我的。 李北辰淡定地扯过巴特尔的胳膊,指挥和妃涂抹药膏,并不亲自涂抹。 药膏是淡绿色的,几乎涂满了巴特尔整个身子,两个屁股上都被蚊子咬到,实属惨烈。 涂好药膏后,李北辰拎着他的胳膊光着身子放到地上,命他直立一刻钟,等药膏干。 从衣襟上摘下一枚香包放在巴特尔手上,“明日端午节,按照汉人习俗要佩戴香包避蚊蝇毒蛇。这是朕送你避蚊虫的香包,收好。” “谢谢皇上。”巴特尔仰着头对李北辰灿烂地笑着。 说完后就低头好奇地打量着香包,拿起来放在鼻端闻闻,翻来覆去地玩弄着。甚至还想打开来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巴特尔壮实的体格,比普通汉族三岁小孩高出一个头。看来以后可以多招募蒙古骑兵加以训练。若民间蒙汉族间能多通婚,以后或许能得到更健壮高大的士兵。 李北辰拍拍巴特尔圆圆的脑袋,“跟你母妃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就传来消息说姝婉仪半夜再次壮热惊厥,侍候的宫女却没有发现,等到发现时已经不行了。 跟着这则消息的是三位新人进宫的日子,还有宫殿调整的圣旨。 经过钦天监根据三位女子的生辰八字,在本月选了三个良辰吉日。 最先的是孟相之女孟昭,五月初十。 接着是谢家长子谢以忠之女谢知礼,五月十九。最后是太后之女李长安,五月二十。 谢知礼初封妃位,赐居永寿宫。 李长安与孟昭都是婕妤,分别赐居承福宫和长春宫。皆居各宫主殿。 又嘉宁妃五月初八迁居宁安宫。 江月白与谢知礼的封妃大典,六月初十。 随之调整的承福宫东侧绛紫轩的谢贵人,迁入顺嫔叶苏华住的景阳宫,赐居东侧殿梧桐居。 原暂居于承福宫西侧闭月居的苏常在迁出至独立小院明月轩。 原居于承福宫西侧羞花居的魏答应则迁至谢贵人住的东侧殿绛紫轩。 原住永寿宫的顾选侍迁至夏嫔所在的钟毓宫西侧殿毓秀殿。 原居于熹宁宫东侧殿晨曦殿的慕容常在迁至独立小院凝翠居。 原长春宫主殿的杨答应迁至东侧殿,东侧殿姜答应迁至熹宁宫晨曦殿。 原居于淑芳宫的方选侍迁至景阳宫西侧殿。 李北辰专门传来口谕,江月白不用领众人到院子里跪下听旨。传旨太监到房间里来宣旨。其余人等皆跪在门外即可。 江月白平静地听着太监一条条宣念着圣旨。 如此安排给三个新人都顾全了各自的颜面。 谢家女儿的办公室永寿宫是以前璟妃住的地方,在东西六宫里离养心殿和勤政殿最近。皇上甚至将住里面的顾选侍迁出。令谢氏独居一宫。 和妃独居一宫是因为养着鞑靼世子,自己是因为怀有身孕。而谢家女儿一进宫司就是独立大办公室,可见皇上对谢家的宠爱。 李长安的办公室就在和妃隔壁。方便两堂姐妹联络感情。安排一起住的是全宫最安守本分的魏答应。还贴心地把其他人都迁出宫来。 孟昭住的长春宫是以前太后生养皇上和安北王住过的宫,离养心殿也非常近。跟孟昭的表妹杨答应住在一起。同宫的还有一个萧答应,低调得令人摸不清她的性子,只记得模样长得不错。 最西北角落的淑芳宫和桃蕊宫随着姝婉仪死亡、自己和方选侍迁宫,都空了。估计后面会用来安置下一批新人。 顺嫔跟谢贵人住一宫,大概是为了方便协作晨会记录。但把妖娆妩媚,大胆独立的方选侍也搬过来,看不懂皇上如此安排背后的目的,但这样安排很有意思。 姜答应跟林选侍两个低位嫔妃占一个熹宁宫,只能是给野四扎妹妹安婕妤预留的主殿。 苏常在和慕容常在皆搬到独居的小院。想必是跟前朝有关。 比她俩位份更高的范才人反倒没有动。看来皇上跟她想的一样,原地不动,与甄婕妤待在一起最安全。 江月白看得出苏常在谈吐礼仪是名门望族的高官嫡女,与叶苏华截然不同。 慕容常在是原礼部侍郎慕容弘的嫡女,也是李北辰一手提拔重用的心腹慕容池的堂妹,位置有点尴尬。 慕容弘因为夫人家那边的姻亲关系投靠了浏阳王,已经在赴江南巡查救灾途中“重病身亡”。 如此安排,恐怕是为了给慕容家族吃一颗定心丸。毕竟慕容家族书香传家,世代就职于翰林院,在文官中是颇有清誉名望的家族。不少文职官员是其学生或者同门,与其关系密切。 照慕容常在心高气傲情绪化又自私的性格,江月白判断她很难从上次的杜蕾斯事件中反思,反而会愈发嫉恨于她。 皇帝让慕容氏独居一宫,恐怕既有抬举她也有敲打她的的意思。 至于传闻皇上十分喜爱鞑靼世子巴特尔。不仅亲自抱在怀里,还养在和妃宫中,昨晚特意为其洗澡驱虫止痒。对此,江月白只是微微一笑。 若只看到皇上在笼络野四扎这层,那还是想简单了。 皇上一样喜欢做事一箭多雕。 第574章 新蚊联播 进入盛夏的标志是五月的端午。 往年端午节,皇帝会在北边昆明湖上举办划龙舟比赛。每个部门都会派出一条龙舟队参加。京城老百姓都会跑去围观。节日气氛十分热烈。 优胜队可以得到一百两现银奖赏。 今年国丧,划龙舟比赛自然取消了。 但其他的节日风俗照旧。比如御膳房给每个宫按人头准备了粽子,每人两个,都是红枣馅。 尚宫局给每位后妃发放了夏日轻薄衣物,新鲜艾草叶、端午香包、驱蚊香料、止痒香草膏、雄黄酒、咸鸭蛋大礼包作为过节福利。其中夏日轻薄衣物质地、款式、数量按照品级来。 这是江月白第一次在宫司过节。令她想起每年给员工发放的端午福利。粽子要发五芳斋的,六个一组。咸鸭蛋要高邮的,30个一提,还有王老吉12罐礼品装一提。购物卡一张,金额按照职级发放。 对比之下,跟皇家待遇比,竟然也差不了太多。 江月白是招蚊子体质。如今喜提全套驱蚊福利别提多高兴了。谁知姜余十分敬业地一大早抢在收到福利前跑来叮咛。 安全起见不能用除了新鲜艾草之外所有的驱蚊物品,青草膏也不可以用。防止里面的成分不利于保胎。 杨答应的事情给有点飘的姜余敲了一记警钟。他跟江月白的观点一样。杨答应的流产绝对有预谋。 令他意识到后宫之事复杂难防,必须十分谨慎小心。 江月白当然秒懂姜余的担忧,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听话地吩咐桃蕊宫的人除了新鲜艾草,其他都不要用。 粽子全都命素素带着宫人扔进湖里,念诵《离骚》,美其名曰祭奠屈原。 其他物品全都装到和妃送礼物时送来的红木箱子里单独存放在库房。 然后命小厨房重新做了红枣、豆沙、咸蛋黄三种口味的粽子分给宫人们食用。 又将当初母亲陆氏提前做给锦绣的香包拿给江锦诗,挂在她的衣服上。把西侧殿该做的驱蚊工作都做全面了。 江月白瞅瞅胳膊上十来个被蚊子盯出的红疙瘩,愁得很。 桃蕊宫绿化太好,草木众多,还有个没有活水的小池塘,毗邻御花园。简直就是滋生蚊子的天堂。 每天傍晚时分,蚊子聚集成团,都能听到公母蚊子集体唱情歌。 时时上演新蚊联播。 纱窗是早就有的技术,密封得还可以。木槽纱门是江月白在江南时度夏时研发的。 办法是把一整块细纱蒙在一个跟门一样大的门框上。门口做一个固定的檀木卡槽,这个纱门板就卡在木槽里,进来时就在卡槽里来回移动纱门即可。 韩子谦又做了进一步改进。 这种纱门需要安在门的外侧,难免有时候关闭不严。韩子谦就把纱门做得比门大一半,但是单侧开门。这样就尽可能地减少了蚊子钻入的可能。 蚊子作为全天下最牛逼的刺客,即使这个移动纱门已经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但还是防不住它们的见缝插针。 此时无比怀念点上灭蚊片或者电热蚊香液的现代社会,一夜无蚊。 江月白琢磨着,漫漫长夏,不用这个那个驱蚊神器的夏天该如何度过。 系统商城里也不提供网购孕妇版的驱蚊水和止痒膏。 只能就地取材了。 丽春站在一旁,望着娘娘胳膊上一片红肿十分心疼。 她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娘娘,要不我们去御花园抓些青蛙过来。” 江月白眼睛一亮,生物除虫。好啊。只是以后满院子青蛙不分昼夜的呱呱叫。 江月白内心艰难地在忍受噪音和忍受蚊子之间进行权衡,两个小人疯狂地打架,终于想出来了个主意, “真是呱呱叫的好主意。就是太吵。不如抓爬墙虎吧。” 毕竟壁虎也是抓蚊子的大户。 丽春急忙屈膝行礼往外走,“奴婢现在就去找罗主管~” 丽春刚小心地关好纱门,一转身就见姜余太医拎着医箱顶着大太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丽春连忙又进屋给江月白禀告。 到了跟前,姜余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原来是给江月白送专门配置的药过来了。 皇上在殡宫知道江月白的情况后,命梁小宝从库房取两瓶御用青草膏和一捆伏牛山艾炙条,交给姜余转交江月白。 又命姜余三天内配出一款怀孕女子也可以用的驱蚊香料。 姜余一听就知道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他手头就有可以驱蚊也可以治蚊虫叮咬的药水,孕妇和刚出生的孩子都可用。 只是当初老爷子要么没有把这种雕虫小技当回事,要么怕牵扯孕妇皇嗣给自己惹事,压根没提自己家有这秘密配方。 但如今皇上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江月白的孩子,否则提头来见。 他就只能把江月白当自家门前雪扫。 赶紧把自家的秘制药膏和皇上御赐的药膏都送过来,孝敬给了江月白。 “这药膏只有两瓶,家里还有一瓶,小儿在用。” “辛苦姜太医解了本宫的难题。”江月白打量着手里的小瓶。 这可是好东西啊。放到现代社会,整个专利,专门针对孕妇儿童市场,绝对可以发家致富。 但后宫就不同了。让自己活好就是发家致富。 江月白试探性地问道,“这么好的东西,就一瓶有点可惜。其他宫里的娘娘像甄婕妤恐怕也需要。” 都是聪明人,姜余自然听出了江月白的弦外之音,连忙回道,“臣除了家里小儿用的,就只有这一瓶。药材极难凑齐。再配出来一瓶至少需要一个月。到时候娘娘这瓶也用得差不多了。” 江月白意有所指地说道,“药这般难做,只能先用上皇上赐下的青草膏了。劳姜太医费心再做一瓶。用的药材贵重,丽春你去拿根赤金镯子来。” 姜余连忙谦让,“娘娘不必再赏。都是臣的本分。皇上的青草膏是安南上贡的灵药,只用抹上少许即可。皇上在殡宫等着臣去回话,臣先行告退。” 意思是皇上在祭祀斋戒都念着你,可仔细着,别折腾出事。 “姜太医请稍等。” 江月白写了封信给姜太医带过去,及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待姜太医走后,她撩起袖子,很小心地涂着药水,生怕浪费。 药水凉凉的很有效。 待红肿消去得差不多了。江月白再挑了几处抹上皇上的青草膏。姜太医刚才的话就是抹点皇上的药膏,少抹点意思下,问题不大。 “娘娘,奴婢给您抹匀。” 江月白笑笑,并不解释,“不用。就这几处就好。” 这满胳膊的红包没有白咬。 丽春迷惑不解,但她见娘娘闭口不言,也就不问。 待丽春服侍江月白喝了些水后,江月白淡淡地解释道: “抹皇上送的药膏并不是为了止痒,而是皇恩浩荡不可辜负。 被蚊虫叮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份忍耐的苦若是为了皇上受的,皇上才会心疼到骨子里去。是不是皇上的药膏治好了蚊子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安排了人替本宫纾解了难处。” 姜余是个人精。很多事情都能恰好把握住分寸,你好我好大家好。 最妙的是,姜余站江月白,他弟姜闲负责甄婕妤。 第575章 心眼 江月白认为这是故意而为之,实际上还真是。 确实是皇上有意安排的。 御驾亲征前李北辰最不放心的就是受重伤的江月白与怀孕的甄婕妤。 姜余姜闲都是院使。之前江月白受了伤,而姜余是外科圣手,自然由姜余来照看江月白更合适。 如今江月白怀孕了,姜余当然继续照看江月白的孕事。 传来传去,就成了皇上安排自己的专用御医照看江月白。姜闲是妇科圣手的事情众人似乎都忘了。 这样故意挑拨,巴不得两人都气流产的话,被有心之人想办法传入了甄婕妤的耳中。 甄婕妤听了之后虽然很不是滋味,但什么话都没有跟身边的人说。 最近她总觉得如果细微观察身边的宫女都很不对劲,似乎都是别人的眼线。 这个别人,或许是皇上,或许是江氏,或许是和妃...... 总之,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被监视。 琢磨一番后,甄婕妤决定稳住自己直率敢言敢作的人设,拒绝像和妃那样隐忍懂事苦了自己。 气鼓鼓地酝酿一番儿后,命贴身宫女鸳鸯去取几把普通折扇过来。 突然就怒气冲冲地拿着扇子顺着扇骨一下下地撕。 宫女们低眉顺眼地大气都不敢出,只盼着范才人早点过来请安。 范才人到了后,只见地上已经撕坏了两把丹青水墨画扇。 而甄婕妤手上还有一把正在撕。 如此糟践他人精心绘制的画作,范才人微微皱眉,心中倍加惋惜。 行礼之后,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甄婕妤抬起眸子瞪了范才人一眼,挪开了视线,放下了手中的扇子,没好气地说道,“本宫哪里生气了?本宫只是高兴听音儿。” 范才人含笑说道,“是妾小家子气了。妾的心量哪能跟娘娘这样出身书香门第,翰林太傅之家出身比。” 甄婕妤听着心里舒坦了些,凝视着范才人的脸,“你今日去景仁宫请安了?” 范才人毕恭毕敬,“回娘娘,妾去了景仁宫。” “可有什么新鲜的要说说?” “回娘娘,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新鲜事。和妃娘娘详细地说了迁宫之事,说是要在孟婕妤进宫前全部搬好。尚宫司那边会派人去帮忙。还有淑芳宫的姝婉仪昨晚走了,听说就这两日发丧。” 范才人似乎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今日在和妃娘娘宫里见着了鞑靼小世子,圆头圆脑很是伶俐可爱。听说昨晚皇上专程去看望小世子。” 范才人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甄婕妤脸色。 果然甄婕妤脸色不好,冷笑一声,十分不屑,“再可爱又如何。” “娘娘说的是。”范才人附和着。 甄婕妤闷闷地问道,“那嘉宁妃还有新进来的三个新人住哪儿?” “嘉宁妃娘娘被赐居宁安宫,谢...谢妃娘娘住永寿宫,孟婕妤住长春宫,李婕妤住承福宫。” 甄婕妤听着“婕妤”和“妃”就感觉头疼不舒服,没好气地问道,“嘉宁妃跟谁住一个宫?” 范才人陪着笑脸,愈发地小心翼翼,“回娘娘,嘉宁妃一个人住宁安宫。” 一股气从甄婕妤心底往上窜,她烦躁地拨弄着桌上的扇子,脸色十分不好。 范才人低眉顺眼,试探性柔声劝道,“娘娘您怀着大皇子。姜闲大人又是宫里千金科圣手。嘉宁妃娘娘再受宠怀了皇嗣又如何,皇上回来后还不是最先来看娘娘。娘娘跟圣上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其他人哪能跟娘娘比。” 甄婕妤舒了眉眼,“你说得不错,姜大人是有名的千金科圣手,他哥哥哪能比得上。鸳鸯,你拿对芙蓉掐丝赤金镯子给范才人。天热戴珐琅镯子正合适。” 说说好话,就能得对镯子。这买卖划算。真金白银的实惠,范才人自然高兴,连忙笑着谢恩,捧得甄婕妤愈发开心。 那宝石蓝珐琅镯子芙蓉花花纹精美细腻,流光溢彩,十分漂亮。 甄婕妤命范才人走到跟前,亲手替范才人戴上镯子。 范才人十分喜欢,连忙谢恩。 趁着甄婕妤心情好,她连忙提要求,“娘娘,桌上这扇子您如果不要了,能不能赏了妾?上面的山水画挺好看。” 甄婕妤愣了下,疑惑地看向桌上的扇子,“这扇子非名家所画,撕烂了又不值钱了。你若是喜欢,我让鸳鸯去给你拿把团扇。” 说着就示意鸳鸯去取扇子。 范才人心中暗叹,亏你还出身翰林之家,父亲还是太傅。读书读到哪里去了。对别人的画作没有起码的尊重。 女子多用团扇,男子用折扇。书画折扇在官员和文人里十分流行,是大明王朝男性身份和文化的象征。太祖和先帝都曾将御赐亲笔书画的折扇作为特殊赏赐。 大明朝依照唐朝的惯例,每年端午节这天,皇帝除了赐给官员轻薄的夏季衣物、粽子、香囊,五色丝线外,还会赐予两把命专人精心绘制的端午折扇。一把画着菖蒲、艾草的医药扇,一把画着夏日风光的山水扇。 范才人父亲是陕西汉中府的知府,家中就藏有一把先帝赐予的端午折扇。 扇面上画着错落有致的几朵荷花,立着一只蜻蜓。蜻蜓活灵活现,翅膀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明明是静止的,却给人随时会飞走的感觉。 父亲向来视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 耳濡目染之下,范才人心里十分不耻甄婕妤的行径,嘴里却说得很软: “臣妾自小喜欢山水画,桌上这把看着就挺喜欢的。娘娘如果不要了,不如赐给臣妾吧。” 甄婕妤心情正好,信了范才人的话,接过鸳鸯送来的团扇,“这把也赏了你。” 范才人拿了两把扇子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回到自己殿中,范才人摩梭着被撕破的扇子十分心疼。 扇面上是一副水墨山水,画风受宋代“米氏云山”的影响,山石树木没有线条勾勒,全以深浅不同的墨晕染。自由流动的墨汁充分表现了江南山水迷蒙、草木华滋的特点,气韵生动,灵气十足,是难得的大写意笔墨山水。 真真是“江上愁心千叠山,浮空积翠如云烟”。 好好一幅画,可惜破了。 范才人琢磨了一番后命婢女拿来浆糊,坐在床边案桌旁,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修补回去。 当甄婕妤听说范才人在修补扇子时,扶着肚子,嗤笑了一声。 派人去殡宫报告皇上,说自己突然腹痛,要宣太医。 无特殊情况姜闲每两日过来延禧宫一次,今日姜闲恰好休息,已经提前跟她禀报过。 今日除服,后宫嫔妃们都眼巴巴地盼了很久。 按照规矩,自今日起不必再穿斩衰,只用穿素衣即可。可佩戴白色绢花或者珠花,而不必像之前只能用简单的发簪挽头。可佩戴素净的手镯耳环。 宫里上上下下有一股轻松的气氛在暗暗流动。 李北辰自睁眼醒来却感到格外沉闷,心底难过。 早朝后百官就放端午假,不用去衙门里办公。李北辰则独自到殡宫跪拜诵经。准备中午吃素,继续跪拜诵经一天,为太后祈福。 皇上收到姜闲从桃蕊宫带回的信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江月白会特意回信。 【本欲抓几只守宫吃光臭蚊子。还好皇上派姜院使送来了灵药,一涂就好。皎皎】 俏皮中带着几分撒娇,“守宫”二字更令人遐想。 第576章 算计(感谢0708读友) 李北辰果然龙颜大悦。 只是不得不把喜爱藏在心里,免得在新人进宫前吸引太多关注。 姜余擦擦汗,暗暗松了口气。 李北辰正在被查看伤口是否化脓时,梁小宝进来通报,甄婕妤突然腹痛需要宣太医。 李北辰皱了下眉,便命姜余先简单地处理了下,便带着姜余匆匆赶过去。 到了延禧宫中,甄婕妤躺在床上,皱着眉,捂着胸口,眼里隐隐地含着若有若无的一层水汽,看起来十分柔弱。 “皇上,臣妾本不该打扰皇上......也不知道怎地就开始腹中疼痛难受。” 她都算计好了。假如皇上来陪她过端午也就罢了;如果没来,那就借机碰姜余瓷儿。 如今皇上来了,说明心里有她,自然是最好的。 看着甄婕妤脸色苍白,不似作假,李北辰暗道,前天还里生龙活虎的人儿,今天怎么就这么病恹恹的,忙问道,“肚子还疼吗?” 甄婕妤点了点头,装作十分的柔弱,眼里却带着笑容,“见到皇上就好了许多。” “姜余,你快给甄婕妤看看。” 姜余一把脉,脉象好得很,根本没病。但还是按照规矩询问了一番饮食起居。 皇上关切地问道,“如何了?” 姜余一下子左右为难,这是弟弟的病号,他不好多说什么,便泛泛而谈地回答道,“皇上,只是有些暑热,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大碍。喝些温热的米粥即可。娘娘脾胃虚弱,宜少食瓜果和冰冷之物,还有像粽子一类难以克化之物。” 药是绝对不会开的。绝不给对方陷害自己的机会。 甄婕妤忽然泪水氤氲,嘟起嘴对姜余说道,“大人说臣妾并无大碍,可臣妾方才确实腹痛难忍。” 姜余冷汗涔涔,“娘娘息怒,惹娘娘误解,臣有罪。娘娘受了些暑热,身体康健,并无大碍。静养为宜,不宜动怒。” 李北辰看出了甄婕妤的小把戏,但没有戳破,“姜大人,你先退下。” 又吩咐鸳鸯去按照姜余的嘱咐给甄婕妤熬些小米粥过来。 待众人退下后,甄婕妤方才开口说道,“皇上,臣妾实际上是被范才人气得肚子疼。” 李北辰眉头微蹙,声音严肃,“前几日不是还说她脾性温善,正好做个伴?” 甄婕妤苍白着笑脸说道,“臣妾......这些事不说也罢。” 垂下眼帘,低下声音,“是臣妾不好,范才人不过挑拨了两句臣妾跟嘉宁妃,结果臣妾却当了真。臣妾年纪比范才人年纪大,又进宫早,就算她心思复杂了些,妾身也不该跟她计较。” 李北辰自然听闻过范才人一直跟江月白和江锦绣交好,跟江锦绣情同姐妹。如今范式自己有了身孕,恐怕无心之言都会被当作是挑拨。 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范才人行为不端,禁足六个月。” “皇上......”甄婕妤双眼含泪,拉住了皇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九如哥哥,方才肚子痛时,真的好害怕。” 李北辰拍了拍她的肩背,轻声安慰,“放宽心,不会有事。天气炎热,你自小脾胃虚弱,切莫因为贪凉,食用太多冰冷之物。” “嗯.....”甄婕妤脸颊上染上一丝嫣红,带着娇羞和热烈看向李北辰,“九如哥哥心里有我,我好开心。” 李北辰听到这番话,想到小时候一起读书写字的时光,没有感到甜蜜,反而感觉此时甄婕妤的这番话很别扭。 “这几日毒虫繁盛,你好好卧床休息,不要乱动。朕会吩咐宫人,其他人都不许进来打扰你的清净。你自己要更加爱惜自身,不要让朕担心。” “是。”甄婕妤笑着应道。 李北辰说着就要站起身,却被甄婕妤拉住了衣袖。 “九如哥哥!”甄婕妤见皇上对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怯怯地说道,“九如哥哥,再陪臣妾一会儿可好。” 又扬起灿烂的笑脸,“九如哥哥,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画个端午团扇送我。九如哥哥不在身边时,我好拿出来看看,扇扇风。” 李北辰旅途奔波,缺少休息,左胳膊上受的剑伤大半个月了都还异常疼痛,方才就在跟姜余商量要不要切个小口看看,里面是不是生了脓。 方才经过姜余一番按压,正在作疼,哪里有心情作画。 再看甄婕妤脸颊微红,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丝毫没有方才的柔弱病态。 李北辰瞬间意识到甄婕妤装病骗他来探望和陪伴才是真相。再有就是想将范答应迁出延禧宫,甚至是迁到江月白宫里。 想到方才那般担心她,一时着急扯到了左胳膊的伤口,顿时感到厌烦,淡淡说道,“改天吧。” 甄婕妤一下子傻了。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这个改天明显就是推脱,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正好撞上李北辰居高临下的目光,甄婕妤缺少斗争经验,被这么一看,顿时有些心虚,“臣妾,臣妾希望九如哥哥能多陪陪臣妾。” 李北辰目光清冷,想到方才甄婉仪竟然还先声夺人抢白姜余,顿时更加生气。 故意浪费医疗资源,还耽误自己手术。罪加一等。 “别人争风吃醋也就罢了,你跟朕从小一起长大。朕一直以为你洒脱懂事,跟其他人不同。没想到你竟然也一样。朕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看你。你这是做什么?你把腹中的孩子当什么了?姜大人是太医院的院使,是朕的臣子,不是让你戏弄的。” 候在门外的姜余听到这段带着怒气的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大领导为他站台,他很是感动。 太医最怕这种后妃故意医闹的,尤其是肚子疼这种可大可小可无的事情。哪怕最后证明是清白的,自己的脑袋已经提前搬家了。 “臣,臣妾冤枉,臣妾没有......臣妾方才真的肚子疼不舒服。”甄婉仪眼含泪水,楚楚可怜地说道。她想不通一向对他很宽容的九如哥哥怎么变了。 反正肚子痛这玩意,可以是因为怀孕引起的,也可能只是因为便秘,又或者是吃坏了东西要拉肚子,只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正常现象。 她相信只要咬定自己就是肚子疼,太医就不能说什么。 李北辰见甄婉仪皱着眉,捂着肚子,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担心最后弄假成真,想到甄太傅临终前的嘱托,不禁放缓了语气。 “既然如此,朕就顺了你的意,命范才人迁出延禧宫。从今往后,就令孙女医住在延禧宫伺候你的起居。这样万一有事,时时都有人能照应到。你就呆在延禧宫里不要动,直到平安生产。” 甄婉仪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高兴,眼里含着泪水,咬着嘴唇,硬挤出一抹笑容阳光灿烂地说道,“谢九如哥哥。” 李北辰左胳膊正疼,听到这声“九如哥哥”倍感心烦。 李北辰大步走出去。不小心又扯到了左胳膊,瞬间疼得他面部扭曲,捂住了伤口处。 恰好鸳鸯端着枸杞小米粥进来。 “皇上!”鸳鸯惊呼道,手中的托盘差点打翻。 “服侍好你家主子。”李北辰径直往外走。 姜余听到惊呼快步跑了进来,焦急地唤了声,“皇上……” 李北辰面露痛苦之色,朝姜余伸出手,“扶我回殡宫。” 鸳鸯手足无措地端着盘子行礼,一不小心将瓷盅打翻在地上。 瓷盅碎成几片,米粥撒了一地。 鸳鸯面若死灰地慌忙跪在地上,哭着连连求饶。 李北辰没好气地扫了鸳鸯一眼。 “传朕旨意,即日起孙女医留住延禧宫,伺候甄婕妤直至诞下皇子,范才人迁出延禧宫。在生产之前甄婕妤不得离开延禧宫半步,任何人不得进宫探望。进人延禧宫的物品严格查验试毒。若有任何闪失,朕要了你们脑袋。” 吓得鸳鸯瑟瑟发抖。 皇上御驾离开延禧宫后,鸳鸯连忙起身收拾残局。 甄婕妤将手边的玉如意扔到地上,嘤嘤地哭得很伤心。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装病撒娇,竟会弄巧成拙,惹恼了皇上。更不曾想到,皇上负了重伤竟然还急着赶来看她。 若早知皇上如此在意她,她就不会这么一番折腾,却忘了在此之前她其实就是想皇上来陪她,还想借着端午节重温两人小时候的时光。 她不禁又气又恼,没地儿撒气,连扇了鸳鸯两个耳光,怒骂,“蠢货!” “奴婢该死,娘娘别气着身子。”鸳鸯哭着哀求道。 甄婕妤正气着,宫女喜鹊悄声禀报,“范才人候在外面。” 甄婕妤深呼吸后想了想,“传她进来。” 范才人跟着喜鹊进来后,浅浅行了一礼,含泪道,“娘娘赶妾走,可是妾有做得不好惹娘娘生气了?妾大概生性愚笨,时常不懂娘娘心意,娘娘责罚妾吧。” 甄婕妤抿出一抹笑容,“妹妹快起来,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妹妹怀着身子,皇上想必会给妹妹安排个更好的去处。” “这宫里还有哪里能比娘娘对妾更好的。”范才人哽咽着说道,“妾不敢忘那日大雨滂沱,妾陷于泥泞之中,娘娘给妾送了伞,接妾来延禧宫。” 甄婕妤和颜悦色地笑着,“本宫最见不得以下犯上,欺负人的。何况跟妹妹一见如故。” 范才人听到这弦外之音,心中咯噔一下,遇事不决先表个忠心再说,“妾定不会忘记娘娘对妾的恩情。” 甄婕妤叹了口气,嘟了下嘴,托着腮帮子娇嗔了一句,“也不知道皇帝哥哥是怎么想的。之前有妹妹作伴还能解个闷。如今倒是谁都见不得了。” 范才人连忙微笑着说道,“恭喜娘娘得皇上如此爱重,将娘娘保护得如此周密,生怕有一丁点闪失。” 甄婉仪顿时笑得十分甜蜜,神采奕奕,“还真是这样。皇上一听说本宫不舒服,就立马赶过来探望。” 范才人吹着眸子继续吹捧道,“皇上以后定会常来探望娘娘。” 甄婕妤心中舒畅,满面笑容,扫了眼范才人手腕上的镯子,“皇上可有说范妹妹换去哪里?” 范才人下意识地垂下眸子,摸了下手镯,表情凝重:“妾也不知。” 甄婕妤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笑着吩咐,“才人宫里人少,喜鹊,你跟着范才人去帮着收拾收拾。妹妹珍重。” “谢娘娘关照。”范才人面露忧虑和不舍,眼中含泪,叹了口气,“今后没有娘娘的荫蔽,臣妾......唉......算了,走到哪算到哪吧......” 范才人离开得似乎万般不舍,十分不情愿。 甄婕妤笑着说,“范妹妹的福气在后头呢。谁敢欺负你,你好生记着,以后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出气。” “谢娘娘,娘娘对妾真好。恭祝娘娘顺利生下大皇子。”范才人摸着手上的珐琅镯子柔婉地应道。 甄婕妤心情舒畅,命人拿了支自己曾经戴过的芙蓉白玉簪插在范才人头上,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支簪子,本宫以前时常戴着。妹妹以后就一直戴在头上,别人见到簪子欺负你之前也得掂量掂量。” 范才人自然知道这就是甄婕妤给她戴了个项圈,表示自己是她的一条狗。自尊心上感觉不舒服,但言语上却感恩戴德,十分欢喜。 喜鹊回来禀报说,范才人回去后便差遣两个小宫女在负责收拾东西,自己则坐在窗前专心修补扇子。 她在指挥小宫女收拾东西,观察范才人屋里状况时,看到范才人低头捂着嘴闷声偷偷哭了一会儿。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异常举动。 甄婉仪听完之后,不知为何愈发烦闷,心底一股无名之火,越想越不舒服。 她一直在拉拢打压范才人,就是察觉到范才人看似温顺实则很有主见。 此时将今日的事情思索了一番后,有些怀疑自己被范才人挑唆算计,中了范才人的圈套。甚至怀疑范才人是在借着她的手搬出延禧宫。 甄婉仪左向右想,安全起见命喜鹊找个借口去将那把破扇要回来。 喜鹊空着手回来。说扇子还未补完,范才人刚刚补上的地方还是潮的,稍微一动就会破。 范才人答应扇子补好了就给甄婉仪送过来。 第577章 飞刀 桃蕊宫。 姜答应一身米白衣衫,下摆上有隐隐约约的几朵金线刺绣小花,手上带着一根细细的翡翠镯子,显得十分的精致婉约。 从和妃殿里请安回来,正在江月白的房间里话家常。 姜答应这两日也要迁宫,从长春宫搬到熹宁宫去。离桃蕊宫远了许多。但离江月白以后住的宁安宫很近。 只听见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妾东西不多。估计今日尚宫局那边就会帮她搬好。清理打扫一番后,杨答应估计后天也能搬好。只是主殿里满是药味儿,不知道到时候消不消得掉。” 姜答应当然说的不是药味。 江月白其实也觉得奇怪。病人久住的房间,终归不好。玄学上讲是病气晦气,科学上讲是细菌病毒。宫殿又不是安排不过来,不知为何要安排给孟相之女住。 江月白闲闲地岔开了话题,“那萧答应呢?她住在老地方?” “萧答应搬去景阳宫西偏殿,跟顺嫔和谢才人一起住。妾每次去看她时,不是在写写画画,就是在看书。看起来好像饱读诗书的样子。有时开完晨会谢才人喊她过去坐坐,如今住一个宫里更方便了。” 江月白含笑打趣,“看来你们长春宫都住的安静自在的人。” 姜答红着脸说道,“妾跟萧答应一直一起去请安和回宫,好像说过的话,都没有跟娘娘说过的多,更没说过心里话。” 江月白心想,明白了,你们俩就是顺路一起走的通勤搭子。 “她不说,你就主动多说点。慢慢就能聊起来了。” 姜答应有些腼腆地说道,“妾跟她好像说不起来。萧答许是看出来妾不爱读书又不爱说话,所以不爱搭理妾。” 江月白笑笑,“或许她只是性子比较孤僻喜欢安静。” 姜答应抬起眸子望着江月白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说。” 姜答应酝酿了一会儿,似乎鼓起了万分勇气,“宫里都说皇上喜欢才女,就像姐姐跟和妃娘娘这样的。” 江月白笑着说,“我可比不了和妃娘娘,她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才貌双全的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御前侍奉笔墨多年。我就是小门小户的,也就糊弄糊弄,难登大雅之堂。” “娘娘可能教臣妾写诗?”姜答应声音里有些发颤。 “古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江月白将手边的《偶思集》上册递给姜答应,“三百首太多,不如直接背皇上的诗。就是这本。”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皇上赐给娘娘的诗集。”姜答应看起来很激动。 江月白点头示意,“如假包换。” 她教姜答应示范性地读了一遍,接着就交给了丽春。 丽春跟着给姜答应传授了桃蕊宫总结出来的一套背诗技巧。姜答应不多时就背下了一首诗,激动得热泪盈眶。 正好时间快到了午膳时间,但江月白没有留饭的意思。姜答应识趣地告辞。 对于姜答应,江月白感觉琢磨不透,也就跟着走一步看一步。 ****** 午睡醒来后,江月白没有继续学围棋,而是半躺在轮椅上练飞刀。 围棋课程已经进入了总复习和进阶提升阶段,还有四课内容。内容极度综合,需要对前面课程的熟练掌握,课后测试题目非常难,刷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快。 到了这个阶段,江月白反倒不急了,就稳扎稳打地继续推进。 她从皇上回来之前就开始练习飞刀,又名“扎心术”,到现在已经十多来天。 这还是韩子谦的建议,目的是为了即使躺在床上不能动,也尽可能地自保。 为了帮助江月白练习,韩子谦做了两个“稻草人”,一个以稻草和布条为主体,一个则是木头。 练习从扎稻草质地的开始。扎木头人则要求比较高。 江月白跟学习其他的技能一样,十分刻苦,认真琢磨每一个技术要点。 最开始刺中的少,到处飞的多。现在每次都能扎进稻草人身体里,虽然不一定每次都能准确地刺穿胸膛。 而且刺入的也比最开始的要深。 江月白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蒙上眼睛,仅凭听声音就能将敌人一击致命。 不一会儿夏至禀报说,据可靠消息,甄婕妤腹痛,皇上带着太医前去探望,临别前下旨让侍奉在陈选侍身边的孙女医住在延禧宫,任何人不得探望,甄婕妤也不得外出。 同时,范才人迁出延禧宫,独居在紫竹苑。 夏至禀报完了没有说话,恭敬地候在一旁。素素昨天方才告诫她,近身伺候主子娘娘,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安静和说话简洁,避免打扰娘娘。 江月白听完后,果然手中把玩着匕首,开始琢磨。 这样不进不出的做法相当于将甄婕妤禁足。但又在特殊关照她的安全。 而从两人既没有贬也没有升,原因更像是后者。这意味着皇上格外偏宠甄婕妤,怕范才人的怀孕对她不利。 江月白眯着眼,忆起那日范才人跪下情真意切地希望搬出延禧宫,搬到桃蕊宫。 这是甄婕妤的手笔还是范才人的手笔?抑或是范才人的将计就计。 不过江月白懒得管,乐于坐山观虎斗。只要这些人不要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就行。 她眯着眼睛盯着稻草人的心脏,比划着手里的匕首。 猛地一用力,那匕首稳稳地扎在稻草人的胸口上。 “娘娘好厉害!”一旁的丽春和夏至同时欢呼道。 江月白露出高兴的笑容,又拿起两柄匕首,一手一柄。右手又稳稳地扎在胸口附近,左手完全跟右手不是一个水平,飞出的方向十分离谱。 江月白又用左手练习了十几次后,总算不再乱飞。 但也依然刺不中。总是碰到稻草人就掉在地上。 就在江月白冷着脸思考该如何改进时,白露过来禀告。陆铭诗午睡醒了,吵着要过来找姐姐玩。 笑意几乎是瞬间自然而然地浮上江月白的脸庞,“带她过来。” 她命人收好了匕首和稻草人。刚摆好水果盘和点心,就听到了陆铭诗的欢笑声。 江月白扭头一看,就见白桃的表哥春生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陆铭诗双手捧着一花瓶栀子花,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满面。 “姐姐!我摘了一瓶栀子花给你。” 江月白笑望着妹妹,恍惚间回到了江南。 那时锦绣每年这个季节都会采一捧栀子花苞,用清水浸上,放在她的房间。 五月的每个清晨就会在这股熟悉的馥郁芳香中醒来。 一股剧痛穿过胸膛,她禁不住捂住了胸口。 “姐姐,你怎么了?”陆铭诗心中一急,本能站起来,跑到江月白的身边。 江月白微笑着拉住妹妹的手,仰头凝视着陆铭诗,“快坐回去。你胸口的伤还未好全。” 陆铭诗担心地望着江月白,没有动。 江月白再次说道,“听话。快坐回轮椅上去。” 陆铭诗将手中的花瓶递到江月白面前,“姐姐,这个送给你。” 栀子花馥郁的香味突然窜入鼻中令江月白作呕,捂着嘴侧过身吐了出来。 陆铭诗连忙收回栀子花瓶,急声喊道,“姐姐!” 江月白摆摆手,又干呕了一会儿。 “你,你把花给淳妃娘娘送过去吧。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 陆铭诗郑重地点点头。 江月白之前就告诉过她主殿里住着的娘娘是淳妃娘娘,她已经去世了,被放在棺椁里。因为淳妃娘娘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她叫淳妃娘娘也叫姐姐。 每天清晨,白露都会遵循江月白的吩咐,推着轮椅送陆铭诗去给锦绣上香。 江月白猜想,或许明天或许后头,就是陆铭诗最后一次给锦绣上香。 丽春推着江月白到主殿门口,目送陆铭诗手走下轮椅捧着栀子花瓶走进了大厅,郑重地将花放在案桌上。 陆铭诗双手合十,跪在灵前欢快地说道,“淳妃娘娘,这是香香的栀子花,送给你。” 江月白眼睛湿润。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小罗子上前禀报,夏嫔娘娘带着礼物求见。 第578章 夏嫔 江月白哄了哄陆铭诗,命白露带着陆铭诗回了西殿,再迎了夏嫔进来。 夏嫔带着贴身婢女紫苏手里拎了两个礼盒过来。 进了桃蕊宫后夏嫔颇为感慨。 上次来桃蕊宫时,她是嫔,江月白还是个答应,高对方十万八千里。如今对方是太后亲封独居一宫的嘉宁妃,自己还是个嫔位,低对方好几级。 那次自己来讨要诗集的趾高气扬,故意用茶水烫伤了江月白的手,后来还被太后当面掌嘴。 万一对方要报复,自己岂不是会很难堪? 夏嫔红了脸,放慢了脚步,心中胆怯而又忐忑,很不是滋味。 迎上江月白的微笑,审视的目光,夏嫔感到有些尴尬,面部瞬间僵硬,低下头后屈膝行礼之间才调整好表情和心态。 起身后注意到半卧在轮上的江月白自然地将手放在小腹上,夏嫔眼底涌起嫉妒和痛苦。 当初如果不是陈氏那个贱人害她,她如今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江月白将夏嫔的这些神色的变化都收在眼里,心知女子嫉妒心和报复心的可怕。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似乎对夏嫔来看她十分高兴。 夏嫔能稳居嫔位,自然因为有家世背景。她的兄长夏美亨是东南抗击倭寇名将戚风林将军的主力干将。若是北部安定,皇上定会着手处理南部倭寇,重用其兄长,对夏嫔自然也会给以恩宠。 能拉拢尽量拉拢,不能拉拢也尽量争取化干戈为玉帛,避免多一个敌人。 江月白主动给夏嫔递梯子,笑着寒暄道,“今日一大早就有喜鹊在窗外叫。原来是贵客要来。夏至,还不快去给夏嫔娘娘看座倒茶,把解暑消渴的瓜果点心过来。” 转头看向夏嫔,“夏妹妹过来坐坐就坐坐,还带什么礼啊。看妹妹气色不错,想是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 夏嫔忙又跪下行礼道,“臣妾本想早点过来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只是身子不济。那日半夜高热,若不是娘娘高义过来探望,臣妾那晚恐怕就熬不过去了。” 江月白淡淡笑着说,“夏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妹妹是有福之人,皇上心中记挂,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这句话令夏嫔想到江月白不过侍寝一日就有了身孕,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但口头上却说着场面话。 “皇上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多亏有娘娘安排太医问诊,又给臣妾送来百年老人参滋补身体,对臣妾这般照拂,臣妾怎敢忘记。以前愚钝自大得罪娘娘,望娘娘大人大量原谅臣妾。” 江月白也礼貌性地回复,“这话就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自当互相帮衬。” 转头吩咐丽春,“把库房里带礼盒的老山参再拿一对给夏嫔娘娘,还有补气血的当归、阿胶。” 夏嫔连忙婉谢,江月白却坚持让夏嫔收下。 两人又闲话了片刻,看起来十分融洽。 夏嫔跟江月白声泪俱下地倾诉了璟妃从前如何如何恶毒,她如何被璟妃算计不幸流产的痛苦和愤怒,感叹如果不是自己患得患失,就不至于让璟妃有可趁之机。 情绪十分激动。 江月白跟着感叹了一番,安慰夏嫔当初的璟妃已经得到了报应,而她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再怀上,劝她照顾好身体,往前看。 夏嫔陷入情绪之中,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一口一个“璟妃”地控诉着。江月白见她这般激动,就没有刻意提醒和纠正,选择了静静地倾听,不敢刺激对方。 夏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关切地叮嘱江月白要保重身体,注意饮食和煎服的药物的安全,提防坏人暗中使坏。 江月白频频点头,表示一定会听她的建议。 顺便岔开话题,命丽春上了两碗常温洒了桂花糖蜜的红豆沙。 夏嫔哽咽着擦干了眼泪,迟疑了片刻后吃完了红豆沙,在丽春的协助下整理修饰了一番后方才离开。 江月白回想着夏嫔刚刚对陈选侍自然流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有这些日子眼线说夏嫔每日情绪低落、以泪洗面,经常自言自语,对宫人歇斯底里。 她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探望夏嫔那晚,江月白就怀疑夏嫔有产后抑郁,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再联想夏嫔从前的言行举止,或许早已抑郁,只是怀孕这件事,加剧了抑郁的程度。 江月白本想派人跟着夏嫔,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思量一番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猜到了夏嫔会做的事。 为了寻找弟弟的下落,不至于让陈相狗急跳墙对弟弟下狠手,她想要阻止夏嫔。 但经过跟夏嫔的这番谈话,江月白已经明白有些事情已经无法阻止,她无法阻止一个失去孩子的痛苦绝望的母亲去对杀人凶手复仇。 江月白也已经想明白,此事恐怕已经被皇帝默许,是皇帝想要的借刀杀人。 或许就连先拜访自己,再去杀陈选侍都不是偶然,而是算计之中。 而自己如果派人跟着,只会坐实了这种唆使夏嫔对怀孕妃嫔动手的传言。 当然自己已经卷了进去。即使什么都不做,后面一定还会有这样的猜测。 江月白倒是不太担心这些风言风语,都只是小风小浪而已。 她只发愁该怎么找到弟弟。 ******************* 江月白照例跟妹妹一起用晚膳。 李北辰给江月白送来一个精美的两层食盒。 “哇,是什么好吃的。好香啊。”陆铭诗笑着问道。 江月白吩咐夏至,“快打开看看。” 夏至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 打开第一层放了两小碗甜品。是御厨新制的乳酪,放了糖渍的五色豆子和桂花酱,煞是好看。 打开第二层是一盘荷香鸡,芳香四溢。 之前一直在斋戒,今天是可以食荤的第一天。 夏至禁不住赞叹道,“娘娘什么都不用说,皇上都记挂着娘娘。”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领导心中有你,你才有什么都不说的资格。 若领导心中无你,只把你跟其他人当成一样,如果你还什么都不说。只会成为工具人或者透明人。 宫里其他的新人,若非家族里有人皇上当即用得上,如果还不争取机会表现,皇上都想不起来这号人。 江月白笑着给妹妹夹了几筷子荷香鸡,自己则吃素菜。 “姐姐,你怎么不吃?”陆铭诗好奇地问道,说着就给江月白夹菜。 江月白摇摇头,“姐姐没胃口,吃不下。你多吃点。” 陆铭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身边的夏至和丽春皆以为她是因为有喜胃口不好。其实她纯粹是因为心里难受,担心弟弟,吃不下。若不是为了宝宝们,她连蔬菜豆腐都不想吃。 第579章 慕容常在 果然,晚膳用完后不久,天还没黑,就传来了消息。 夏嫔怒气冲冲带着宫女冲进了冷宫逼着陈选侍喝堕胎药。 陈选侍打翻了堕胎药,两人发生争执后打了起来,两边的宫女拉扯不住后加入。 中途夏嫔连踹陈选侍腹部,导致陈选侍当场流产昏迷。而夏嫔也被陈选侍抓伤了脸,咬伤了胳膊。 听说现场血流满地,十分可怕。 而一直服侍陈选侍的孙女医恰好被调走。 陈选侍的贴身宫女碧月跟蓝星跟着孙女医学了些医术,在太医赶来救治之前及时止住了流血,护住了性命。 皇上听闻后大怒,连骂夏嫔疯了,紧急派了两名太医过去冷宫救治。将夏嫔降为良媛,禁足三个月。夏嫔身边的两名宫女被当场赐死。 江月白听到消息后,放下碗筷。 陆铭诗恰好在边上,专注地听着,似乎在努力地去理解发生了什么。 江月白摸了摸妹妹的头,“铭诗,你先回宫洗漱一下就去睡觉。如果睡不着,就让白露给你讲故事听。明天要早起送淳妃娘娘离开,不可以睡懒觉哦。” 陆铭诗一脸担忧地抓着江月白的手,“姐姐,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江月白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姐姐很好,没有危险。你快去睡吧。” “好。”陆铭诗点点头,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奇地盯着江月白的小腹,“姐姐的肚子里是有个宝宝吗?” “是的。里面有个宝宝。”江月白的声音异常的温柔。 陆铭诗笑着说道,“我也想要个宝宝。” 江月白愣了下,笑着说,“等你嫁人了,就会有的。” 她永远不会告诉妹妹,为了安全起见,她让太医给陆铭诗扎了穴位,保证妹妹体内不会留下李北望的孩子。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皇上只是将夏嫔降了一级加禁足,就是对让陈选侍流产的默许。 江月白吩咐宫里众人,装作对此事丝毫不知,若旁人提起一定表现出很惊讶害怕,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概不回应。 她倒是希望陈选侍能因为仇恨更坚强一点,活得更久一点,千万不要就这样死了。 毕竟蓝星手里最后救急的药,是她以前主持宫务的时候,专门让人送过去的。就是为了预防这样一天。 孩子可以没有,但人不能死。 而这恰好与皇上的想法不谋而合。太医们果然很尽心尽力,将陈选侍救了过来。 和妃因为巴特尔高热走不开。皇上因为巴特尔生病去景仁宫看望。 仿佛那巴特尔不是世子而是皇子。 那陈选侍醒来后听说孩子流产了,皇上也没来。似乎疯了,吵闹着要寻死。 江月白明白那或许是因为对于陈选侍而言哀大于心死。 陈选侍并不笨,她想必通过夏嫔的嚣张,孙女医的调走已经看穿了自己先后被父亲、被皇上利用的本质。 原本抱着皇帝对她还有一丝真感情的幻想彻底破碎。 但如果还在吵闹,说明还不想死。 真正想死的人,反而是沉默无言而又决绝的。 ***************************** 戌时末,宫里已经十分寂静。 虽然多数妃子都还点着灯毫无睡意。只有宫道上还有匆匆赶着办事的太监的脚步声。 更鼓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洪亮,似乎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令人震颤胆怯。静谧的夜里似乎弥漫着一缕异样的血腥味,若有若无。 慕容常在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眼前的铜镜。 身边站着太监徐方,上次杜蕾斯事件后被徐福海指派到慕容常在身边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人。 慕容常在不理睬,只是转动着脸颊。 她嘴唇上涂着红色的胭脂,化着精致的淡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娇艳动人。 而这原本是为了今夜侍寝准备的。好不容易有与皇上共用晚膳的机会,谁知被中途和妃截了胡。 “娘娘,半夜不宜照镜子。” 忽而转过头来,望着徐方,心底划过一丝胆怯,“好看吗?” “娘娘国色天香,怎能不好看。”徐方笑着说道。 能最终选进宫的都长得漂亮。 慕容常在转过头去,恨恨地拔掉头上的珠钗扔进匣子里,“都怪那个什么破和妃坏了我的好事!” “娘娘慎言,谨防隔墙有耳。”徐方警惕地看向四周。 她的东西都已经收好了,只等着明天尚宫司安排人从熹宁宫搬到凝翠居去。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慕容常在愤愤不平地问道,“你以前在皇上跟前当差,总该知道如何讨皇上欢心吧?” “娘娘万不可操之过急。”徐方脸上没了笑容,十分严肃。 “那范氏都有喜了。怎么不急?你不是说会助我一臂之力?”慕容常在恼恨地斜睨了徐方一眼。 却又快速地收回眼神。 或许因为那次事件中徐方对她的羞辱和操控,又或许徐方曾经是皇上身边的人,她对徐方总有一种畏惧和胆怯。虽然她总是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她是主子,徐方不过是个奴才。 “娘娘息怒。” 徐方直起了身子,面容冷峻中带着阴狠。 他本以为听义父徐福海的安排,以后好接徐福海的班。谁知道会出现谋逆,徐福海竟然替皇上挡刀死了,梁小宝和韩子谦上位,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压根没他什么事。 背靠的大树突然倒了,他这个为徐福海鞍前马后的小卒子也就成了弃子,被遗忘在这个角落里,无人记得,离皇上十万八千里远。 因为慕容常在被皇上禁足在宫中,又得罪了后宫话事人嘉宁妃,连带着他在同事里也跟着受尽了白眼和踩踏,成为了鄙视链的最底层。 他以前是大总管徐福海的心腹,侍奉在皇上跟前,到处都是追捧奉承,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何曾遭遇到这样的冷落和轻贱。 而他把这一切的不幸都归结于嘉宁妃。他被安排到慕容常在身边是为了替嘉宁妃洗白,梁小宝是嘉宁妃的人,就连他的靠山徐福海都是死在桃蕊宫。 所以他跟慕容常在有了共同的敌人,一致的目标。都要扳倒嘉宁妃,成为人上人。 所以,当某天慕容常在又在怨恨地咒骂江月白时,徐方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原本痛恨敌视畏惧徐方的慕容常在考虑了两个晚上之后,仿佛突然苏醒和长大了,最终还是选择与徐方结成了同盟。 徐方把手背在身后,望着黑黢黢的窗外,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娘娘早些歇着,涂些玉蓉膏,养好容貌。奴才之前跟您说过,几位娘娘陆续进宫,这好戏在后头呢。来日方长,急不得。” 慕容常在嗤笑了一声,托着腮,凝视着镜中独守空房的自己。 想到自小爱慕的京中才子叶竹卿,幽幽叹了口气。 第580章 有问题 今日是妹妹锦绣出殡的日子,江月白一整夜都睡得迷迷糊糊,很不安稳。 她做了许多跟妹妹的梦,醒来脸边有泪,却不再记得住梦里的场景。 本以为陈选侍性子刚烈,半夜会弄出来个吞金自尽或者咬舌自尽。死不死的一说,但是志还是一定要明一下的。这样也好以退为进,再做谋划。 谁知并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 江月白猜想或许用了大量安神药,又或者陈选侍想通了,在等待时机复仇,又或者在等某些人比如她父亲或者皇上给她个答案。 听闻昨晚皇上去探望生病的世子,就此宿在了景仁宫,江月白心中淡然,甚至有点为和妃感到高兴。她看得出来,和妃口里说着从此不在意,其实深爱着皇上。 只是和妃截了慕容常在的宠,依她的性子,怕是记恨着,以后都着法子报复回去。为了提前做好准备,江月白吩咐素素让眼线盯紧了慕容常在的一举一动。 尚仪局和礼部的人都早早就到了。 和妃带着后宫一众人等全来了。 举行仪式时皇上并没有像之前许诺的那样过来。 毕竟快到了早朝时间,景仁宫离桃蕊宫路途遥远,为了一个后妃出殡罢朝不现实。 江月白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仅仅只是失望。 所有人都劝她节哀顺便,劝她为了龙嗣保重身体,劝她不要靠近棺椁,免得冲撞了胎气。 江月白远远地望着陆铭诗替她跪拜扶灵,不知为何,心底跟从前一样萧瑟哀伤,却再也流不出泪来。 大概过去的一个月里,她该流的泪已经流完了。 和妃站在一旁默默地握着她的手。 按照仪式,所有人均只送到桃蕊宫门口。 江月白遥遥地望着棺椁,禁不住频频挥手。仿佛妹妹就站在远处,与她告别。 陆铭诗站在一旁,扶着江月白,也跟着挥手。 江月白让陆铭诗参加锦绣的出殡仪式,是希望她能记住有锦绣这个人,她很勇敢是个大英雄。 但她不希望陆铭诗知道太多关于锦绣的细节。听说得了失忆症的人如果接触到某些特定的信息,会触发她们的回忆按钮,突然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这样单方面的决定无情又自私,但是她能想出来完成锦绣遗愿的最好办法。 今日全宫上下除了搬家无大事。参加完出殡仪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了一番江月白后,再一起乘坐通勤马车离开。 江月白支开陆铭诗,只留下和妃单独坐着聊天。 今日出殡送行时,和妃哭了,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和妃真诚地怀念锦绣。 当初她第一次来桃蕊宫,江月白不在,是锦绣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和妃回忆起那个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的下午,锦绣清澈真诚的眼神,心底涌出一股股暖意。 而想起她被封为“和妃”的那个午后,远远地望见身着一身粉色裙衫的锦绣跟着皇上走上台阶。风吹起来锦绣的裙摆和长发,她轻轻地撩动头发,那般的粉嫩娇柔,令人心生艳羡还有嫉妒。 两人叙了会话,聊了聊陈选侍还有夏嫔的事,都觉得人生无常,应该珍惜当下。 说着说着,江月白开始干呕,呕得直吐酸水。和妃心疼地要宣太医,却被江月白止住。只见她业务熟练地吃了几颗糖渍的酸梅子,不多会儿缓解了难受。 和妃好奇地尝了尝那梅子,清丽的一张脸瞬间面目全非。真是酸啊! 回过神后异常兴奋,“嘉宁妹妹,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么能吃酸,肚子里定是个儿子。” 江月白对和妃的态度有些好奇,“姐姐很希望我生儿子?这不合理啊。” 存在竞争关系的平级同事,哪有真诚祝愿对方升职加薪,爬到自己头上去的。 和妃俏皮地反问道,“怎么就不合理啦?” 跟江月白在一起时,她都感觉自己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人。比如她以前就不会反问别人。 她握住了江月白的手,神色郑重,“这是你应得的。心诚则灵,你得先相信你肚子里的是儿子。” 江月白听话地点头,心里有些感动。 心里巴望着里面能至少有一个男孩,这样以后就不用再生了。但又不希望五个都是男孩子,那得一个头足球场那么大。 和妃走后,江月白的轮椅停在主殿门口,远望着桃蕊宫大门的方向。 小罗子回来禀报说,出殡的队伍在岔路口处被皇上喊住。皇上下了步辇抚摸着棺椁跟淳妃说了会话,方才回去上早朝。 如此一来两位高管今日齐齐开会迟到。 “知道了。”江月白点点头,“扶我进屋吧。” 在转身的瞬间,江月白泪水滚落,心里有些感动,但也只是感动而已。 望着空荡荡的主厅,江月白有些恍惚。目光落在太后送的缠枝牡丹错金熏炉上。莫名地想起昨天夏嫔说的话,要警惕所有人送到自己宫里的东西。 当初太后既然用自己,又想下息子汤断了自己的生育能力。那太后送来的熏炉和香料会不会有问题。 “娘娘,可是有什么问题?”晴儿疑惑地问道。 江月白细细嗅了下空气中的味道,“这几日你用的可是太后给的雅息香?” 晴儿跪下答道,“娘娘恕罪。奴婢不知要点雅息香。那雅息香是太后娘娘所赐,奴婢不敢擅自取用。用的都是普通的沉水香。淳妃娘娘以前也很喜欢闻这个味道,所以......” 江月白沉吟了下,“可有发现这香味与平日里有何异常?” 晴儿大惊,紧张地问道,“娘娘,这是有人要害您?” 江月白微微摇头,没有多说,只是吩咐晴儿去取来太后赐下的雅息香。 晴儿取来后,江月白并未亲自动手,而是指挥晴儿打开盒子,拿着一个丝绸的帕子将雅息香掰了一小块下来,包在白帕子里。 江月白想了想,又命小罗子想办法用刀从熏炉内壁上沿着一圈刮了些粉末下来,包在另一只白帕子里。 “小罗子,你把这两个扎好的帕子拿个木盒装起来,去趟太医院,装成拿安胎药的样子,悄悄找姜余太医看看。” 想了想又嘱咐道,“若是姜太医问起来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就说不知。” “晴儿,你去和妃娘娘那,就说桃蕊宫人手不足,安排几个可靠的宫女过来。” 晴儿灵机一动问道,“娘娘要不要借机把玉荷姐姐要过来。素素姐姐说,之前试探过,玉荷有这个意向。” “不必,”江月白连忙阻止她,“你们先都不要轻举妄动,跟玉荷依然正常交往,经常代我过去祭拜皇后就好。现在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先不要得罪谢家。” 小罗子和晴儿都明白了江月白的意思,匆匆离开。 身边无人之后,素素忧心忡忡地问道,“娘娘这是怀疑太后在香炉里做了手脚?” 江月白凝视着缠枝牡丹错金熏炉上精美繁复的花纹,“本宫只是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香炉对于一个常在而言,实在太贵重了。” “那娘娘当初为何......” 江月白淡淡一笑,“当时本宫有得选吗?” 转头吩咐素素,“趁着迁宫,你带着夏至再把所有要带去宁安宫的东西都细细检查一遍。库房里存的旁人送来的礼全都不要拆。等着新人们来了后让她们拆。” “那娘娘这座熏炉呢?” 第581章 不堪入目 江月白静静思索了半晌,“先假装忘了留在桃蕊宫。等后面被人发现了,再由皇上处置,本宫自有安排。” 素素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瞬间明白了主子娘娘的谋划。 “是,娘娘。” 素素得了吩咐,立马带着夏至离开去清点东西。后日清晨吉时就要迁宫,时间非常紧。 江月白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要在这后宫里平安度日生存下去,如履薄冰,每一日都不得松懈。 似是老天都在为江锦绣流泪,巳时末开始下起了雨。李北辰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心中怅然。 他拿出锦绣曾经吹过的笛子,轻轻地摩梭着上面的孔洞。 他左手做了手术,不能动弹,吹不了笛子。 想到锦绣那天吹错的音,想起锦绣坐在草地上都能睡着,想起锦绣坐在他怀里的娇小甜美,想起那一夜的疯狂缠绵,嘴角不知不觉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李北辰放下竹笛,面上的笑容消散,细细地摩梭着竹笛。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待太阳出来后,愈发的炎热。 地上刚刚留下的水迹很快就被太阳蒸干。 仿佛刚刚那场雨不曾来过。 这一日迁宫的迁宫,打扫的打扫。颇有一番欣欣向荣之景。 和妃接到江月白想要加派人手的消息十分重视,怕自己办不好坏了大事,还派人告诉了皇上。 李北辰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万无一失的办法。转念一想,江月白进宫时候没有任何根基,不也把宫女太监打理得好好的。选人的事儿就交给江月白自己处理就好。 就算这样想,不妨碍命梁小宝亲自去主管宫女的尚正司打招呼。特意嘱咐挑新来的或者以前侍候的主子已经过世了的。 不多久,尚正司的马司正亲自带着一队宫女浩浩荡荡送达桃蕊宫面试。 十人一排,站成两排,供江月白挑选。 “娘娘可有满意的?”马司正谄媚地问道。 江月白看了素素一眼,素素会意地问道,“公公可否介绍一二,会些什么,以前在哪里当值。” 于是马司正开始一个个地介绍,“这个叫米兰,绣花不错,以前在康太妃宫里伺候。” “这个叫阿静,梳头手艺不错,以前在过世了的朱选侍身边伺候过。” “这个叫喜儿,机灵勤快,刚进宫。” ...... 马司正极为耐心地介绍完了后,江月白问了两个问题。 “谁会制作香料?” 走出来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名字很好听,叫兰香。 “谁精通刺绣?” 又走出来两个清秀高挑的女子。 懂制作香料的自然鉴别香料。这样可以鉴定各种物件里不同寻常的香气。 懂得刺绣的多数懂布料纺织,性子文静细心有耐心,性子温和。 江月白亲自点了包括喜儿在内的六个宫女,其余人则让马司正带了回去。 懒得动脑子,依次就叫桔梗、茯苓、紫芙、紫苑、佩兰、冬青。兰香改名叫佩兰,懂刺绣的两个叫紫芙和紫苑,喜儿是韩子谦提前给她安排的,叫冬青。 挑好了人后,素素和小罗子就奉命分别给新人训话。训完话后就带着一起参加桃蕊宫每日雷打不动的早晚训。 早晚训后就安排在库房清点物品,借此观察她们的品性,当然也为了避免别的宫里送来的东西有毒。 检查了一番后还真发现了有些人送来的东西有问题。 比如当初海兰珠送来的首饰都浸过剧毒的毒药,皮毛围巾下面直接有飘散出毒药的细小孔洞。 比如皇后最初在江月白晋升为常在时送来的布料上就用处理过的一品红汁液浸泡过,穿上会浑身红肿、发热、奇痒、起红疹。 太后送来衣料的熏香味道里混有少量麝香。璟妃送来的手镯机关里藏有一粒粒的香料。 听完素素的汇报,江月白听得胆颤心惊,有些后怕。 若不是自己有钱还有超强的警惕意识,这些玩意不管是自己用还是转送给别人真是要害死人啊。 皇后送的布料不禁让江月白想起杨答应过敏症状。原来花生过敏只是个幌子。真正让杨答应发烧、浑身红肿起丘疹乃至破相的是一品红汁液。 皇后下手果断狠辣。 想到即将进宫的四位,江月白愈发清醒,暗暗提醒自己决不能掉以轻心。 %%%%%%%%%%%% 当天晚上皇上翻了慕容常在的牌子。按照新人册封的顺序来看,如今也该轮到她和苏常在。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就传来慕容常在晋升为才人,赐字“端”的圣旨。 还特意免了慕容常在的请安。慕容常在却按时到了景仁宫。 原本上次放血验毒事件,慕容常在写了两次血书,又来例假,又现场放血,虚弱得不行。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气色红润了许多。 昨夜侍寝,今日似乎带上了几分柔弱的病气,行走时摇曳生姿,似乎软得支撑不住,愈发显得美丽动人。 方选侍悄声问身边的林选侍,“步子怎么走得如此怪异。” 说是悄声,屋子就这么大,但凡留心听都能听得见。 没有说谁,就留了余地。 林选侍害羞地红了脸,垂着眸子极其小声说道,“大概因为疼。”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闷闷的笑声。 众人疑惑地四处张望,每个人面色都很正常。 顺嫔阴着脸看向下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换了个说法。 “慕容妹妹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见了辉皇上就容光焕发,果然龙气养人。” 谢贵人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说道,“慕容妹妹行动困难还来请安,礼数如此这般周到,怪不得皇上赐了‘端’字作为封号”。” 和妃清了清嗓子,柔声道,“端字好,夸慕容妹妹端庄娴雅。妹妹你身子不便,赶紧就坐吧。” 端才人恭敬回话:“臣妾久病难愈,感谢各位姐姐的照料。” 回完话后方才起身就坐。 和妃眸色温柔,恬淡一笑,“都是自家姐妹,以后若是皇上免了请安,就不必特意过来了,免得行动不方便,伤了身子,唐突了皇上的恩典。” 端才人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在敲打自己吗?若不来请安是恃宠而骄,来请安又是唐突圣意。 只是自己也不是故意走成那样的。 端才人想到的其他人亦想到了。 不知道从谁那里又传来了一阵闷闷的笑声。 这都是今天第二次了。 场面异常尴尬,面面相觑,都在暗自猜测到底是谁在偷笑时,响起一声通报。 “范才人给和妃娘娘请安。”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从端才人身上转到了范才人身上。 范才人衣着素雅,左手轻轻地搭在小腹上,身旁跟着两个小宫女。 手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翡翠镯子,并没有戴甄婕妤送的景泰蓝镯子。 范才人正要行礼,和妃忙说道,“妹妹有了身子,以后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范才人连忙说道,“娘娘恕罪。尚宫局一大早就来人迁宫,所以耽搁了。” 和妃:“本宫早就许了你不必来请安,偏你礼数重,不肯马虎。” 端才人一头黑线。我也是听了徐方的话,讲究礼数重才请安的。怎么你们都嘲讽我,夸奖她。 范才人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恭敬地对和妃说道,“来给和妃娘娘请安是臣妾的本分。” 和妃心底划过隐痛,关切地提醒道,“你出入都要小心,注意着些,这两天经常下阵雨,可别来回跑着碰了摔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下首。发现坐着的全是新面孔。以前从府邸跟过来的旧人死的死,关禁闭的关禁闭,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 扫了一圈后,落在萧答应和姜答应脸上。 萧答应似乎完全处于走神状态,听完之后没有一点反应。 姜答应眼皮动了动,眼皮落在范才人看不出来任何变化的肚子上。想到同宫姜答应的遭遇,不自觉地暗暗打了个冷噤。 和妃发现端才人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不知为何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端才人已从徐方那里得知了和妃两个多月时滑倒后流产的秘辛。听说因为这件事,皇上对和妃有愧所以格外偏爱些。只是身子一向不好,即使受宠也再也没有传出好消息。 端才人从和妃眼里嗅到了伤痛和脆弱,跟着夸赞道,“范妹妹真是好福气,不过承宠一次就有了,真令人羡慕。” 谢贵人的脸顿时僵住,脸上的笑意显得格外虚假。 和妃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姐妹们若是想要好福气,没事就多去殡宫跪拜祈福,太后娘娘自会保佑你们如愿。殡宫里的慈宁寺下个月估计也快好了。以后姐妹们抄经祈福又有了好去处。” 一向不说话的萧答应突然赞道,“太好了。” 和妃也是大吃一惊,萧答应长着一张冷淡又大气的一张脸,平日里都不说话。 这萧答应第一次说话竟然是为了“宫里成功建庙”而高兴。莫非她虔诚信佛,所以才这般不争不抢的寡淡? “萧答应可是信佛?”和妃顺着话柔声问道。 萧答应郑重地点点头,“正是。” 和妃也回之以颔首,“那正好。你有空多去去殡宫拜忏。那里每天都有高僧大能在念经。” 就在大家准备收拾东西,准备散会。 突然听到方选侍说道,“按照我们鸡笼那般的说法,看范才人的体态,多半是个皇子。” 范才人听到这话果然被哄得开心,嘴角弯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一声嗤笑。 顿时会场又十分尴尬,个个都好奇这人是谁啊。 真勇! 正在冷场的瞬间,顺嫔抛出了灵魂的一问:“鸡笼?这是哪里?” 方选侍扬起下巴,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就是小琉球。” 似乎对自己的出身颇为自豪。 谢贵人补充道,“最南边的一个大岛。周围还有一些小岛,被称为琉球。” 顺嫔颇为感叹,“那方妹妹的家乡有些远,难得回去一趟了。” 和妃赶紧镇场子,“方妹妹从最南边来了京城可还适应?其实姐妹们都进了宫都一样。就算家人住在京城,没有皇上特别恩准,也难得回去省亲。” 方选侍似乎有些感伤:“多谢娘娘挂念。臣妾就是有点水土不服,没什么大事。” 大家自动刷屏把刚从生男生女的话题给翻篇了。 范才人坐下不久就开始胃里泛酸水,一时没注意,直接吐了出来。 和妃颇为感慨地说道,“今个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冷宫的陈选侍昨夜流产,夏氏因此被降为良媛,禁足三个月。当初一起进潜邸的算上皇后一共姐妹六个人,如今你们看看。姐妹们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切莫意气用事,害人害己连累家人。” 众人皆垂着眸子。这一个月里的惊心动魄,她们都看在眼里,后宫里的残酷令人后背发凉。 只是回想第一次起见面会,谁都不曾想到病怏怏的和妃竟然笑到了最后。 有这样感慨的不只是她们,和妃也一样。 她叹了口气,关切地说道,“范妹妹,皇嗣是大事,你回去歇息着吧。这几日如果不舒服就不用来了。” 范才人口中满是苦味,连连干呕,护着小腹,想要谢恩却说不出话来。 和妃连忙呵斥范才人身旁的宫女:“你们主子吐成这样还愣着干什么,快送主子回紫竹苑。” 范才人走后,顺嫔感叹道,“范才人长得漂亮还有福气,不像有些人。” 和妃愣了下,瞟了眼顺嫔,微笑着看向众人,“前些日子尚寝司把姐妹们的牌子都重新做了一套,昨日已经呈上去了。姐妹们福气都在后面呢。” 众人又说了会话才散去。 出宫门后,林选侍和方选侍一起走。她们俩开会时坐一块,散会时也经常一起走。 林选侍好奇地问方选侍,“姐姐真会看男女吗?才怀孕一个多月怎么看?” 方选侍笑嘻嘻地说道,“等林妹妹你怀上了,我就告诉你。” 林选侍惊呼,“你不会真能看出来吧。” 方选侍故作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林选侍突然指着前面的萧答应和姜答应的背影小声说道,“你看,她们该不会真去殡宫拜太后吧?” 方选侍笑嘻嘻地说道,“看着是。” 林选侍有些兴奋地说道,“要不我们也去?多拜拜总没坏处。说不定慈宁宫真有仙气。那晚你不是也看到了仙鹤齐飞吗?” 方选侍慵懒地说道,“要去你去。我就不去了。我去翡翠湖那边走走。” 林选侍猜到方选侍又要去翡翠湖那边偶遇皇上,“慕容......刚刚好像听端才人说皇上邀她去用午膳。” 方选侍面上有些不好看,嘴上却说道,“她去她的,我走我的。” 林选侍,“苟富贵勿相忘啊。我们俩个最低的就不要学她们互踩了。” 方选侍丹凤眼上扬,“好。”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第582章 自由 江月白这一夜睡得不踏实。 乱子八糟的梦交错出现。时常浮现出打打杀杀的血腥画面,画面加声音都十分细腻连贯,异常的真实。时间放慢,重新经历时,内心深处的恐惧才被暴露出来。 这是服用天机丹一个月的副作用。 这个月里发生的一切细节都将铭刻在记忆里。无论是打打杀杀,失去锦绣,还是与韩子谦日复一日的温馨相处。腿部两次手术时的剧痛和痒感全都深深刻入了骨髓里。 江月白醒得很早。 当她醒过来时,捂着胸口,十分庆幸还好那只是梦。 今日陆铭诗中午就要离开后宫,去往河南开封府。她想陪妹妹再给锦绣敬一次香,再用一次早膳。 早膳准备得异常丰富,都是妹妹曾经最爱吃的早点。江月白发现一个人即使失忆了,还记得她熟悉的味道。过去喜欢的,现在还是喜欢。 用完早膳后,两人便在廊下逗鸟。 笼子里有一对虎皮鹦鹉。是韩子谦走之前特意从宫外买的,说是陪江月白解闷。 听说这个品种的鹦鹉很聪明,能学人说话。 “姐姐,它们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自从这两只鹦鹉到了桃蕊宫,陆铭诗天天都问这个问题。 江月白怀疑这两只鸟最先学会的词就是“姐姐”,或者是“娘娘”,或者是“诺”。 会是哪个呢? 江月白偏过头笑着说,“下次我们再见的时候。” 陆铭诗一边喂米粒一边好奇问道,“姐姐,打开笼子,它们会飞到天上去吗?” 江月白不禁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会吧。我也不知道。你可以打开笼子抓出来试试看。或许飞不高,即使飞得很高,但因为长得稀奇艳丽,最终恐怕还是会被人抓住,养在笼子里。” “好啊好啊,那就试试看。”陆铭诗没有听出江月白的弦外之音,欢欣雀跃地就要打开笼子。 “娘娘......”丽春迟疑了一下,却没有阻止陆铭诗“韩公公说,这鸟如果放出来会飞走。因为它们翅膀上的筋没有被挑断。” 江月白笑着说道,“铭诗你想放出来就把它们放出来,看看是不是这样。” 陆铭诗迟疑了下,将打开的笼子又关上了。 她想到韩子谦的冷峻严肃面孔就不自觉地感到害怕,对于他的命令会不自觉地去服从。 江月白疑惑地看向妹妹,“铭诗,你怎么不试试看?” 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 陆铭诗垂下眸子,有些低落地说道,“还是算了吧。”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是怕它飞了没人陪你玩吗?还是怕它以后没有吃的会被饿死,又或者被猫或者老鹰吃掉?” 陆铭诗有些不安,喃喃地说道,“因为韩公公说不可以打开笼子。” “韩公公还跟你说了什么?” 陆铭诗抬起头笑着说,“韩公公还说,我有很爱我包容我的家人。” 江月白没有问韩子谦为何会跟她说这句话,只是笑了笑,“韩公公说得对,你的家人很爱你。你很快就要见到他们了。一会儿皇上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去。” 陆铭诗忽然哭了,“姐姐你不是我的家人吗?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的家人。我不想离开你。” 说着扑进江月白的怀里。 丽春担心娘娘的腿被碰到,压着肚子。却见娘娘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 江月白抱着陆铭诗,任她伏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 假如不会忘记以前喜欢的味道,或许也不会忘记以前喜欢的人吧。 江月白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后背,“铭诗,你有自己的爹娘,还有兄弟姐妹。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爹爹。我们姐妹一场,终究还是要分别。” “姐姐,我不想跟你分开......”陆铭诗哭得愈发伤心了。 江月白心中哀伤,却不再有眼泪。 她看向一旁的丽春,吩咐她去把笼子打开,把两只鹦鹉放在树枝上。 两只鹦鹉很蠢笨地东看看西看看并没有飞走。 江月白笑着说道,“铭诗,你不是想看看鹦鹉会不会飞走吗?再不看,它们真要飞走了。” 铭诗一听站直了身体,看向树枝上的鹦鹉,惊讶地说道,“原来打开笼子,它们都不会飞。” 江月白:“你撒一些米在地上。” “好!”陆铭诗破涕为笑,从丽春手里接过一把米洒在地上。 那两只鹦鹉就从树枝上跃下来,在地上吃米。 陆铭诗似乎很失望,“原来打开笼子,它们也不会飞走。” 江月白笑了笑,“或许等她们吃饱了就会飞走了。” “那我们等它们吃饱。”陆铭诗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两只鹦鹉。 然而观察了半天,两只鹦鹉在院子里蹦跶了半天都没有飞走,只是停在枝头梳毛。 就在陆铭诗倍感失望,江月白陷入沉思时,接陆铭诗的车到了。 宣河南直隶布政司陆瑞麟之女即刻前往勤政殿觐见。 分别的这一刻终于来临。 陆铭诗再次依依不舍地俯下身紧紧地抱住江月白,百般留恋地流泪唤道,“姐姐!” 泪水不知何时也氤氲了江月白的眼睛,她捏了捏陆铭诗的瓜子脸,笑着说,“去吧。” 陆铭诗抹着眼泪,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双手捧给江月白,“这是我给姐姐缝的礼物。希望姐姐喜欢。” 江月白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福”字,翻过面来,绣着“姐姐”两个字,微笑着点头,“我很喜欢”。 陆铭诗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说道,“太好了!” 在陆铭诗的身后,小罗子把一个信封交给了传旨的小太监。 当陆铭诗坐上马车后,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两只鹦鹉突然猛地飞向高树。 只是陆铭诗坐在马车里没能看见。 江月白很想告诉陆铭诗,那两只鹦鹉飞了,它们自由了。 她坐在轮椅上,跟送别锦绣一样,对陆铭诗频频挥手,直到视线里再也消失不见。 那两只鹦鹉也不知飞去了哪里,总而言之不见了。 江月白静静地坐在原地很久,手里攥着妹妹送的小荷包,眺望着宫门的方向。 视线的尽头只有高耸的红色围墙,还有更高的树。 两只波斯猫在满院子追逐打滚。 那只叫小雪的小母猫被装在笼子里跟着陆铭诗走了。 锦绣不在了。 锦诗不在了。 韩子谦也不在了。 从今往后,她在这宫中真正的是自一人。不,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们。 江月白问回来的小罗子,“你们在附近找到了鹦鹉了吗?” 小罗子行礼答道,“回娘娘,奴才无能,没有见着鹦鹉。” “找不到就别找了。由它们去吧。” 小罗子献计献策,“我们再扩大范围找一遍,很可能飞去了御花园。” 江月白眺望着天空,“不用找了。养在后宫里的鸟,是死是活都是它们的命。” 小罗子和丽春面面相觑,感觉娘娘话中颇有玄机,皆不敢接话。 江月白笑着没有继续往下说。命丽春推她回了屋。 她又投入繁忙的围棋学习中,充实而快乐。 风雨无处不在,她要未雨绸缪,为自己打伞。 在接陆铭诗之前,皇帝就已经面见了河南直隶布政司陆瑞麟,一起陪同的还有慕容池。 皇帝当然不会单刀直入讲陆铭诗的事。 陆瑞麟首先是朝廷命官,自然先谈工作。 先询问了一番河南的抗旱抗蝗虫救灾赈灾工作。肯定了工作成绩外,自然敲打了一番。 在此之后,再谈家事。 皇帝关切地问了陆瑞麟老母亲的健康。被皇上关心家事,陆瑞麟就算知道目的,刻在骨子里的皇权思想依然令他受宠若惊。听闻陆瑞麟老母亲卧病在床,皇帝深表关切,赐御医一名住家问诊。 陆瑞麟是个大孝子,皇帝派御医住家看病,自然跪在地上感激涕零。虽然他清楚这御医是为陆铭诗配备的。但御医就算住在他家中,请御医给家里其他人看病,也需要皇帝的许可才行。 李北辰派御医跟随,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照顾陆铭诗,一样还是一箭多雕。 比如施恩要施到人家最关心的地方,当然顺便拿捏住对方的弱点,还可以震慑住陆瑞麟家里的其他人,及时向他汇报陆铭诗、陆瑞麟的情况,还有以防万一陆铭诗怀有李北望的遗腹子...... 最后,皇帝才提起陆铭诗认祖归宗之事,虽然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皇帝轻描淡写地简述了陆铭诗的情况:陆铭诗在这次谋逆中受了刺激,故而已经完全失忆,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 表示陆铭诗美丽聪明,率真可爱,自己甚为喜欢。要求陆瑞麟善待庶出的陆铭诗,养在主母名下,对外严格保密陆铭诗的身份。待她养好身体后,再许配给知根知底、敦厚纯善之人,切不可让她因为这段经历受委屈。 到这里就水到渠成。 陆瑞麟自然听懂了陆铭诗是皇帝的女人,跟皇帝有特殊的关系,但因为特殊原因没办法把她留在宫里。现在皇帝想找他妥善安置这个姑娘,也就明白了里面的利害关系。 皇帝对他施恩,他如果办好了,会借着陆铭诗仕途坦荡,成为新帝的心腹;但如果他没办好这事,就是牵连家族的大过。 如此说来,陆铭诗于他和家族而言,简直可以当佛菩萨供起来,怎敢怠慢。 自然感恩戴德皇恩浩荡,让他能有机会与遗失的女儿再次相见,不必承受骨肉分离之痛。定会不负皇恩,对陆铭诗悉心照顾,悉心教导,视为嫡出,弥补自己这么多年的过错。 双方演得情真意切,陆铭诗信以为真,听得眼泪汪汪。 虽然眼前的父亲感觉如此陌生,但不妨碍,当陆瑞麟眼含热泪拉着她的手叫她“女儿”时,陆铭诗感动得泣不成声。 那是一种熟悉的父爱的感觉。只有曾经被父亲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的人才会懂的本能反应。 而陆瑞麟他正好跟前没有女儿只有儿子。此前有个女儿视若珍宝,可惜在五年前因为伤寒病逝,病逝时不过五岁。如果女儿平安长大,可能跟陆铭诗差不多高。 所以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是演戏也是真情流露。 临近中午跟皇上让陆瑞麟、慕容池一起用午膳。 这种皇上私下的单独宴请对于地方官员而言是莫大的殊荣,陆瑞麟自然受宠若惊。 用完午膳,陆瑞麟就带着陆铭诗坐着马车出发了。 出发前,李北辰送了陆铭诗支金累丝四季花卉镯,上面累丝盘成牡丹、荷花、菊花、梅花四种花卉,寓意四季平安。 陆铭诗佩戴在手腕上后流光溢彩,爱不释手。 李北辰站在台阶上送行,神色凝重中含着一丝笑容。 今日似乎就像一个标志。标志着被谋逆之人四围的这一页终于翻篇了。 回到屋里,李北辰迫不及待地拆开江月白送来的信,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清秀的小字。 【明日乔迁之喜,可否邀请皇上共用晚膳外加切磋棋艺。皎皎】 看到“切磋”二字,李北辰心中一乐,面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倍感新鲜。 还切磋。这口气大得很啊。 江月白的菜鸟技术他是知道的,如果偶尔下得不错,那也只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纯属靠蒙。 朕倒是要看看,明日怎么个切磋法。吕蒙的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奇迹,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他大笔一挥,给江月白回了封信【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落笔处停顿了片刻,方才郑重地署上【九如】二字。 想到明日迁宫后,不必跑半个皇宫去跟她见上一面,时常可以去小坐一会儿,心情就十分愉悦。 差人给江月白送信后,李北辰嘴角还挂着笑容,对收到回信满怀期待。 他对于梁小宝是极度信任的。但梁小宝也只有一个脑袋两条腿,没有分身之术。还有很多机密的琐事需要办。一个信得过的人是远远不够的。 李北辰回忆起从小时候就有徐福海作为大伴陪伴的日子,不禁有些惆怅。 第583章 调走 以前李北辰只需要吩咐一声,甚至不需要吩咐,徐福海就细密地安排好一切,办得滴水不漏,不用他费任何心思。 这是梁小宝完全不能比的办事能力。也不是能靠积累经验值就能做好。 似乎需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悟性。 李北辰叫来内监司的司正过来问话,了解以前徐福海栽培后生的情况。 徐福海之前在后宫里认了两个干儿子作为心腹培养这是公开的秘密。其中一个叫徐方,听说是徐福海哥哥的儿子。一个叫刘向,听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李北辰喊来徐方和刘向,安排在御前伺候。原来的位置就交给内监司去安排人填补。 徐方高兴的感受由内而外地溢出来,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就像乌云挡住了太阳,但太阳偏偏给云镀上了层金边,从缝隙里透出光来。 他前日还慨叹叔叔去了,自己靠山倒了,命运多舛,跟了个没什么前途的主子,今日忽然就调到了皇上跟前伺候。昨日主子终于被安排侍寝,他以为时来运转,终于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谁知今天突然一步到位,直接御前伺候。 真可谓是喜从天降。 除了有一点不好,梁小宝明明什么都不如他,却依然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但徐方并不发怵,梁小宝的位置本就该属于自己,也会迟早属于自己。毕竟太监界都知道,他才是徐福海的亲侄子。只要他还在御前伺候,那么四叔徐福海的关系网就是他的关系网。 端才人本以为皇上是因为满意自己昨晚的表现,心疼自己的身子,才找了徐方单独询问情况,正美滋滋甜蜜蜜的。却收到内监司传过来的旨意说,徐方被调回了御前伺候,新安排了个命叫高兴的小太监给她。 按照宫里的规制,才人有四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两个小宫女。 那叫高兴的小太监长得一张稚气的圆脸,眉眼弯弯,天然带着笑意,确实喜庆。 问起来,这竟是他的真名。 端才人看见高兴就抿着嘴笑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惧怕怨恨徐方。但她生病卧床不起,被禁足宫中的这段时间里,徐方给她涂过药救过命,开解她逗她开心为她谋划。她又很依赖他。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徐方离开了,她像离了主心骨一样。 直到旁人散去后,高兴告诉她,自己是徐公公特意安排过来的,端才人心头的阴霾才散开。细想一下,徐方到了御前,不就能更好地帮自己争宠吗?明明是好事不是坏事,怎么就想不开呢。 这么一想,端才人豁然开朗,心中生出无限的希望,决定振作起来,好好为自己谋划一番。 谁知下午就传来一则让她扫兴的消息。 皇上传了顺嫔去勤政殿伴驾。一出孝期,就能得到伴驾的殊荣,真可谓春风得意。 听说那那顺嫔竟然还做了造型,梳了海棠髻,头上戴着金发簪,手上戴着金垒丝的镯子,打扮得十分勾人。 顺嫔为了这一天,在皇上御驾亲征这段日子里,闲着没事时提前找过宫中的嬷嬷恶补过课,做得十分沉稳得体,毫无轻浮做作之态,更十分谨慎小心地避免看到奏折内容。 与之前侍奉笔墨时谢贵人的紧张和笨手笨脚形成鲜明对比。倒是令李北辰刮目相看。 李北辰自然猜到这是叶苏华刻意练习的结果。只是短短一个月就能做到这么大的改变,实属不易。即使情商有些令人捉急,但这份心性还是挺不错的。 夕阳西沉之时,李北辰停止了批阅奏折,半真半假地问道,“今日你辛苦了,想要什么赏赐?” 李北辰脑子里浮现出当初他问江月白这个问题时娇俏可爱的回答。竟有些期待看看低情商的答案。 果然出题老师不按常规出题,不在考纲范围,就让靠刷题拿高分的叶苏华犯了难。 她眨巴着眼,沉默了半天,纠结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回答这个问题。 李北辰盯着叶苏华,带着几分调侃地说道,“怎么?不敢说?” 叶苏华轻揉着手腕,垂着眼帘小声问道,“什么都可以提吗?” 李北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说。” 朕就是想知道你的答案,但答不答应是另一说。 叶苏华心一横,说出来了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条答案,“臣妾想......想明天还能来御书房侍候。” 李北辰忽而觉得好笑,叶氏憋了半天憋出来的答案,还挺高情商的。 将毛笔搁在置笔架上,“你今日确实做得不错。明日再来吧。” 叶苏华本没有报什么希望,心里正在自责好不容易能来伴驾一次,结果这次答题又没答好。听到皇帝的话受宠若惊,连忙行礼谢恩。 晚上叶苏华陪着用了晚膳,又散了会步,被咬了一腿的红包后,重回勤政殿伺候笔墨。 李北辰心知肚明,却假装不知道,暗中观察叶氏能改到什么程度,忍到什么程度。 叶苏华因为有过受罚的经历,心里时常警铃大作,强迫自己回忆当初的屈辱备份。凭借着这股子超强的信念,硬忍着腿上被蚊虫叮咬的奇痒,磨墨依然磨得又稳又静音。 痛还能忍,痒往往很难忍。 这令李北辰对叶苏华的态度有所改观。但这不是他如今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张牙舞爪的叶苏华。 但这很简单。皇帝的宠爱就是酵母,很容易就将一个小面团发成个大馒头。 忙到深夜后,李北辰带着叶苏华去了乾清宫,竟然让叶苏华留宿在乾清宫。 半夜里李北辰又问叶苏华,“朕如何赏你?” 叶苏华心想,白嫖是断然不能白嫖的。 琢磨半晌道,“不要赏赐臣妾好像有点亏,但臣妾也不知道要什么。等臣妾想到了再提可以吗?” 李北辰心中不悦,跟朕睡觉竟然觉得亏。又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蠢笨。也就很冷淡地回应道,“过期作废。” 叶苏华惊讶地望着面色冷峻的皇帝,慌张地低下头,抓紧了被子,“臣妾想......想明日再来一回。” 李北辰愣了一瞬,答应了。 把叶苏华身上“蠢笨”的标签用黑笔重新又描了十来遍。 第584章 龙裤边儿 次日早晨,叶苏华没有去景仁宫请安,派贴身宫女去跟和妃告了假,说是实在起不来身。皇上也传来口谕说,免了叶苏华的请安。 和妃禁不住感叹了下:“端才人一直病着,昨个儿侍寝完身子羸弱都来请安,实在不容易。没想到顺嫔看起来康健,身子大不如你。” 端才人连忙行礼道,“能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福分。” 转头吩咐墨兰:“跟太医院赶紧说一声,安排个太医去给顺嫔瞧一瞧。别耽搁了。” 众人听了,皆感叹,果然有工作经验的跟没工作经验的就是不一样。和妃娘娘讽刺人都讽刺得挑不出毛病。 和妃又问,“谢贵人和萧答应是要搬去跟顺嫔一宫吧?搬得怎么样了?” 萧答应:“臣妾东西不多,已经搬好了。” 谢贵人:“臣妾今日应该能搬好。” 和妃点点头,笑着说,“景阳宫是个好地方。顺嫔是你们宫的主位娘娘,你们回头多跟顺嫔那边走动走动,沾沾福气,跟着顺心顺意。” 萧答应和谢贵人连忙应了下来。 端才人忽而疑惑地问道,“各位姐妹侍寝之后都晋了位份。为何叶姐姐没有晋位?” 众人心里想着侍寝了没有晋才好呢,干脆忘了拉倒,嘴里却说着开解的话。 “许是晚些时候再宣布吧。皇上这会儿在早朝呢。” “以前不是也早朝吗?该晋不是还得晋。” “或许皇上一时间忘了,后面还会补上去。” “都已经晋到嫔位了。或许一时半会不会再晋。” “嘉宁妃娘娘不是一晋再晋吗?” “那能一样吗?嘉宁妃是太后亲封的,为皇家立下汗马功劳的。” 谢贵人没有说话,但这个场景令她想起自己晋封那天早晨的尴尬和煎熬。 心道,怪不得叶苏华不来。 和妃清咳了一声,“这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 一向矜持淡定的苏常在今日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她进来也一个多月了,还没有轮上侍寝。 当她看向一旁的萧答应时,只见萧答应神色淡淡,竟然闲情逸致地捏着手上的佛珠念念有词。 淡定,非常淡定。 再看看姜答应,脸上总有一抹淡淡的害羞的红云,正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抠弄着手指甲上的蔻丹。 淡定,也非常淡定。 就在苏常在想要主动跟姜答应说话时,听到和妃宣布没事就散场。 苏常在跟谢贵人一起走的。走之前听到姜答应跟萧答应说,今日嘉宁妃迁宫,她们准备回宫拿上礼物就去贺喜。 只是谢贵人如今住景阳宫,苏常在住独门独院的明月轩。走了一段路也就分道扬镳。 苏常在就在琢磨着一会儿去给江月白贺喜的事儿。 想到当初选秀时江月白给自己和朱选侍一起讲课,而朱选侍竟然在那晚的混乱中被人刺死了,就不胜唏嘘,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苏常在对江月白的商户身份还有公开做生意的做派内心底同样十分轻视,只是没有叶苏华表现得那么明显。当初报课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觉得反正没坏处,不如花点银子听听她怎么说。 自尊心令苏常在虽然内心欣赏感激江月白,却没有对任何人提这件事,更不肯以这份交情去攀附江月白。 而且在家中耳濡目染父亲为官之道,明白最忌讳刚入宫就站队,往往上了贼船下不来,好处没得到,却处处被人当枪使,被坑的可能性极大。要慎之又慎。 何曾想到,当初最看不起的人却坐上了高位,自己却连皇上的龙裤边儿都没有摸到。 即便如此,苏常在如今还是不会站队,她准备先示好再说。 谁知等她回宫精心挑选包装了礼物到了宁安宫时,已经来满了人。 宫里能出门的都来了。 明明刚刚散会时,大家都没提这事儿。然后一个个偷偷地自己来。 然后就都到齐了。大家只是换了个地方搞团建而已。 这宁安宫面积不大,却万分精致奢华,真可谓处处用心,一步一景。 雕廊画栋,亭台楼阁,假山瀑布,阆苑藻井,花窗连廊,小桥流水...... 整个宫的设计,仿佛将苏州园林搬到了宫中。 怪不得皇上赐这个宫给江月白,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来了的嫔妃从大门走到正殿的路上,看花了眼,无人不羡慕。 关键和妃带着小世子来了。 小世子正趴在地上,观察两只还未满月的波斯猫崽,逗小猫仔玩得不亦乐乎。这个时候才变回了三岁孩童的模样。 和妃紧张地不行,老叮嘱巴特尔,“小心小心,不能用力。要轻点。” 生怕巴特尔不小心把两只小猫捏死。这可是姑母留下的猫崽。 江月白淡定地半卧在轮椅上,坐在大厅的正中央,胸口以下盖着一层薄薄的天青色绣百合花的缎子。这么热的天,还穿着厚实的长袖长裙,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有些娇弱。 屋里交谈的气氛十分融洽热闹。 摆上了各种现做的点心、小食、时令瓜果。 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选择像乳酪、冰粉、奶浆、果汁等舒爽清凉饮品。 众人见小世子几乎每一样饮品都倒出来喝了几口,点心每一样都随意地拿一块尝尝。吃吃喝喝,玩玩停停,不亦乐乎。众人表现出来的都是喜欢小孩,实际上是不动声色地观察食物的毒性。 见过了许久都没有问题,和妃都很随意地在吃。众人才对食物的安全性放下心来。毕竟把整个后宫包括世子都毒倒,对江月白没有好处。 大家各种恭喜话上赶着说,都想给江月白套近乎,留个好印象。 毕竟离皇上最近的宫,除了谢妃以后搬进来住的永寿宫,其次就是这宁安宫。 公开场合都是热络感情,达不成什么交易。但凑热闹一起玩一样很重要。 苏常在原本酝酿好的一肚子话,突然没了用武之地。只好戴着矜持典雅的面具,说着不咸不淡的场面话。 天气实在炎热,恰好端来的是百香果加了糖蜜做成的饮品,酸甜可口,苏常在越喝越喜欢,禁不住多喝了几杯。 边上的谢贵人突然凑近了问苏常在,“苏妹妹今日头上的玉兰簪子看着十分精巧,看起来是金玉楼的工艺?” 苏常在放下手中的杯子,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矜持地点点头,把发簪拔下来递给谢贵人。 “如果姐姐喜欢就送给姐姐。” 这下子轮到谢才人感到尴尬,“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妹妹喝这么多,就不怕里面下了药?” 话音刚落,苏常在差点一把饮料喷出来,看向谢贵人半空的杯子,“谢姐姐,你没喝?” 谢贵人朝江月白的方向紧张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都吐在手绢上还有地上了。” 苏常在愣了一会,忽而抿嘴一笑,夹起盘子里的一块点心,“这豌豆黄特别好吃,姐姐要不要尝尝?” 说完将豌豆黄放在谢贵人面前的盘子里,“真的很好吃。” 谢贵人无语地望着放到自己跟前盘子里的豌豆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正在纠结时,抬眸看向苏常在。对方已经将发簪插了回去,小口地吃着豌豆黄。这才明白苏常在的态度。 门外突然响起“皇上驾到~顺嫔娘娘驾到~”的通报声。 屋子里一键进入静音模式。 一众美人们瞬间上线营业,齐齐起立行礼福身,展露出或得体或灿烂的微笑,迎接帝王驾临。 “臣妾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都是素衣,又个个容颜美丽,宛如一群仙女下凡偷换,十分好看。 声音娇柔甜美,掺杂着一两个烟嗓,好不热闹。 只有江月白依然半卧在轮椅上,笑着不伦不类地对皇帝行了个江湖抱拳礼,带着几分潇洒,也带着几分亲昵。 她的裙子只是普通的米白色。为了防蚊盖在身上的天青色绣花缎子,把她从白色背景板中凸显出来。 就像端午节的青团。 一下子吸引了李北辰全部的注意力。 第585章 骚里骚气 李北辰与江月白的四目相对之中,似乎连接上了数据线,传输过去了千言万语。 但瞬间默契地切断了连接,看向旁处。 顺嫔就站在李北辰身边,面色粉嫩,像春雨后的娇花,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李北辰手背在身后,大阔步地走向江月白,环视一圈后说道: “都免礼。朕也来凑个热闹,恭贺嘉宁妃乔迁新居。” 说完对着后方做了个手势。 徐方立刻低着头捧上个紫檀木匣子。 江月白露出灿烂的笑容,甜甜地说道,“谢主隆恩。” 配上她今日的服饰和妆容,明媚德令人心神震颤。李北辰差点挪不开眼睛,将江月白从头到脚隐晦地打量了一遍。 瞬间被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包围。 后宫只有她一人迁宫,礼部选了良辰吉日。 后宫只有她一人迁宫,皇上送了乔迁之礼。虽不知盒子里的物件是什么,必然价值不菲。 端才人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因为她也是今天迁宫,却随随便便就迁了。没有择日,没有仪式,没有贺礼。 对比总是令伤害加倍。 江月白倒习惯了成为火力网的焦点,人站在高处就是这样。人性决定了只会嫉妒比自己强的。嫉妒的人越多,说明处的位置越高,拥有的权力越大资源越稀缺。 李北辰坐在江月白身侧,温声问道,“嘉宁,你今日感觉如何?伤口可曾好些?” “谢皇上关怀,太医说伤口还好。就是吃不下东西。皇上要不要尝尝臣妾小厨房的手艺。” 众人心中腹诽,这就是传说中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嘉宁妃,听这土里土气的说话水平,不像啊。 偏偏李北辰对这种小媳妇口气十分受用。 李北辰扫了一眼桌子上,“给朕来杯西瓜汁,再来碟豌豆黄。你这的豌豆黄好吃。” 看向和妃,眼里含着笑意,“比和妃宫里厨子做得好吃。但和妃宫里的玫瑰冰粉是一绝。和妃你有没有送给嘉宁尝尝?” 和妃笑着说,“玫瑰冰粉要现做的最好吃。等嘉宁妹妹好些了,臣妾请她去景仁宫里吃去。” 江月白嫣然一笑,“那妹妹我可要快点好起来了。” 三个大领导说得笑容满面,底下的人跟着一起笑。 看起来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到时候臣妾能不能也跟着尝尝和妃娘娘宫里的玫瑰冰粉?”方选侍妩媚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皆朝方选侍看去,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方选侍面色白净,一张瓜子脸很是娇俏,鼻子挺拔,一双丹凤眼妩媚地上挑,加上浓烈的红唇,十分的明艳,与知书达理温婉贤良之类的词汇毫不搭边。 美得令得张扬野性,令人过目不忘。 和妃皱了下眉,争宠吸引皇上注意力也太明显了吧。 却又迅速恢复了笑容,“本宫命小厨房里备着些自制的点心和玫瑰冰粉,让众姐妹尝尝本宫小厨房的手艺。” “太好了。谢娘娘恩典~”方选侍起身行了个礼。 夏日里衣服宽松轻薄,这一行礼,愈发显示出身材的曼妙和不可描述。 众人心里骂着,“下贱。” 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三位大佬的反应,尤其是皇上的反应。 李北辰明知故问道,“和妃,方才这位是?” 和妃配合演戏,“回皇上,这是长春宫的选侍方氏,小琉球人氏。” “长春宫?” “孟婕妤进宫后就住长春宫。” 李北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此时,众人看出那方选侍果真通过这种方式成功争抢到了皇上的关注。心中生出嫉妒和不甘心,怨恨自己没有如方选侍般大胆争宠的勇气。 尤其是顺嫔,因为担心皇上晚上反悔改召方选侍,没好气地瞪着方选侍,心里恶狠狠地骂着,“骚里骚气,就是下贱。” 两人正说着话,小世子抱着只波斯猫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来。 见到皇上高高坐在上头,立马跪下磕头: “世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巴特尔把猫放下后,就趴在地上,脑袋一晃一晃的,专注地瞅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情不自禁地用蒙古语嘀咕道,“真的好小啊。” 模样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突然冒出的蒙古语让现场突然变得异常的静谧,提醒着这个孩子的身份。 李北辰面色和蔼地对着世子招招手,“巴特尔,你过来。” 巴特尔立马起身,抱起猫跑向李北辰的怀抱。 刚到李北辰腿边,就被单手拎起坐在腿上。 和妃则默契地拿出手帕子替巴特尔擦掉满脸红红的西瓜汁还有额头上的汗水。 巴特尔抱着猫坐在李北辰右腿上,一动不动,他对李北辰有一种天生地畏惧。 小奶猫在巴特尔怀里挣扎,不安地叫着,发出细微的叫声。 皇上、和妃、巴特尔三个人和美默契的模样,像极了一家三口,帝后情深。 仿佛是在景仁宫,这里是和妃的主场。 众人正等着吃瓜,看江月白吃醋。 结果江月白只是吩咐把巴特尔怀里的小奶猫抱走,放回猫窝,让它好好休息。 巴特尔不情不愿地把小奶猫交给了丽春,从李北辰的腿上跳下,钻进和妃怀里,倚靠在她胸口上。 巴特尔一双手脏兮兮的,和妃命人取水亲自替他洗干净,再带着他吃东西。 坐在下首的顺嫔说道,“波斯猫这么可爱。世子这么喜欢,嘉宁妃娘娘不如送一只给世子吧。” 江月白心想,世子和他的母妃都没有开口跟本宫要,算老几啊。 很是和气地说道,“顺嫔妹妹有所不知,团子是当初太后赐给臣妾的,跟另外一只公猫汤圆是一对儿。本宫希望它们永远在一起。” 说着看向和妃,“和妃娘娘,你觉得呢?” 和妃心中划过伤感,笑着说道,“当然如此。” 江月白温软地看着和妃和她怀里的巴特尔,“世子喜欢团子和汤圆,和妃娘娘可以带着世子常来坐坐,正好说说话。” 不自觉地将手心贴在肚子上,憧憬着见到孩子们出生后的样子。 五个娃的话,会不会为了抢两只波斯猫打成一团。你抠我的脸,我压在你身上。 那一定很热闹吧。 江月白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幸福模样,被在场所有人都收在眼里,令人心生嫉妒。 李北辰的余光扫到她放在腹部的手,有种强烈地想当众牵她手的冲动。 但他压制住心中澎湃的情感,看向安静坐在角落里同样怀着身孕的范才人,温声问候她的身体状况,嘱咐她走路要小心。 李北辰问完之后,站起身,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 “你们再好好热闹热闹,留在宁安宫用完午膳再走不迟,朕就不参加了。嘉宁妃,你养好身子,好生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江月白浅浅一笑,“谢皇上。” 众妃嫔皆起身行礼,恭送皇上。 李北辰微微侧脸,对顺嫔说,“顺嫔,还不跟朕一起走?” 叶苏华已经不饿了,天上却还在一直掉馅饼。搞得她仓皇失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起身,下巴上扬,挺直腰杆了腰杆,小步跟在皇上身侧。毫不掩饰心中的骄傲和得意。 李北辰借机观察江月白的反应。发现她正盯着顺嫔看,似乎颇为不悦。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叶苏华在众人在嫉妒、艳羡、失落的目光中离开。 她仿佛走在云端,感觉如此不真实。这一切的翻转如此的不真实。 谢贵人自认为看出了里面的端倪,很是兴奋。 顺嫔这是一朝翻身就立马复仇,绝不手软。故意仗着昨晚的宠爱拾掇皇上来恭贺嘉宁妃,实则是来砸场子,耀武扬威,一雪前耻的。 谢贵人激动地想把这个重要的发现分享给苏常在。恰好对上苏常在兴奋的眼神。 “姐姐是不是也想去看猫猫?” 谢贵人笑容凝固,矜持地摇摇头,“妹妹你去吧。我感觉有点闷,想出门走走。” 苏常在非常喜欢猫,以前在浙江的家里就养了只胖乎乎的大橘。 谢贵人就恰恰相反。她很讨厌猫。尤其是猫绿色的眼睛,还有到处飞的猫毛,粘在衣服上到处都是。她就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喜欢猫。 谢贵人原本感觉跟苏常在还投缘,今日发现不仅根本不是一路人。对方不仅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把好心劝告当成恶意。 她心中颇为不忿。为什么自己一片好心,别人根本不懂得珍惜。 谢贵人起身去找萧常在,打算同她聊聊玄学。 第586章 看你凶 既然皇上发话命众人就在宁安宫用午膳,众人就不敢不遵。 何况皇帝都在宁安宫吃吃喝喝,表明了对嘉宁妃的信任,加上和妃、小世子都吃了不少,众人也就放松了戒心。 除了谢才人。 谢才人以身体不适,头晕目眩提前离开。 进宫之前,家里人已经反复提醒过她,后宫里最要小心的就是食物和首饰。这是历朝历代后宫争斗里最常用的下毒的地方。 她谁都不信。 她也不敢赌。 江月白自然明白皇帝的用意。 宁安宫看起来一直空置,长期没有住过。这样的宅子,刚住进去需要增添点阳气。今日的聚餐就相当于民间的暖房。 她给小厨房写了个菜谱,以清淡为主,辅以新鲜河鲜和牛羊肉。小厨房就按照菜谱上准备。 两个厨子终于有了露一手,为娘娘为桃蕊宫争脸面的机会,自然加倍表现。 满满一桌菜上齐之后,江月白为了表示菜里没毒,命丽春当面用银针对每一个菜都验过毒。 酒水、饮品、甜品、米饭统统都用银针查验。 总之所有有疑问的都验一遍。 江月白自己命丽春从盘子里夹了点酸辣藕带、醋溜白菜一类的酸味很重的菜,跟大家一起用膳。 其实她还挺期待有人今天趁这个机会搞事,比如一个暗中下毒毒害另一个,然后栽赃陷害于她。又或者趁人多给她下毒。这样她就有机会一箭双雕,一次性扳倒两个。 愿意喝茶的喝茶,愿意喝酒的喝酒,愿意喝白水的喝白水。什么都不吃的,就坐着聊天,逗世子玩也行。 众人轮着一个接一个地敬宁安宫的新主人江月白,不管内向外向,都说些言不由衷地恭喜话。 这令江月白想起上辈子应酬的饭局。 只是换了个地方。 忽然听说世子玩水玩得太疯,掉进假山下的水池里,被护在一旁的太监春生从水里捞了起来。 因为没有呛到水,只是浑身湿透。只是吓到众人,并没有吓到世子。不仅如此,世子还十分兴奋,直呼凉快,还想再玩一次。 农历五月初的水已经不凉,太阳晒过之后是温的。 把小世子捞起来后就扔进浴桶里洗刷刷了一番,再用薄棉毯包起来擦干水,浑身抹上驱蚊水后,再用另一张薄棉毯包起来,准备打包带回景仁宫。 这个时候,众人吃得喝得都差不多了,便坐着通勤马车各回各宫,继续搬家,又或者重新安置。 留下和妃跟小世子在拉锯战。 小世子耍赖还想在宁安宫陪猫猫玩一会儿。 和妃则坚持要带小世子回去温习功课,让江月白好好休息。 江月白观察和妃跟小世子的聊天只觉得好笑。 和妃绝对是那种天生具有母性的人,对孩子极其温柔有耐心,坚持原则,不为胡搅蛮缠所动。 但江月白觉得这样还是太墨迹了。 板起脸来,对巴特尔严肃地说道,“巴特尔,本宫乏了,跪安吧。” “嘉宁妃娘娘,能不能让我再多玩一会儿,就一会儿。保证就一会儿。我再撸会猫。”小世子紧紧地将猫抱在怀里,完全无视小猫的挣扎。 江月白淡淡地说了句,“放开我的猫。” 小世子感受到了皇帝身上类似的威压。 不自觉地松开手,任小猫逃走了。 “好吧。”小世子哭丧着脸哀嚎。 江月白缓和了语气,温柔地哄道,“要来陪猫玩,明天做完了功课再来。” “啊?!” 小世子只穿了个小短裤和小背心。结果就这么长号一声,身体后仰,直接跪在地上,后来干脆躺在地上。 他最不喜欢写作业了。虽然他所谓的写作业,就是背古诗和写“人”字。 江月白吩咐罗山,“小罗子,送和妃娘娘和小世子回景仁宫。小心世子着凉。” 小罗子得到吩咐之后,瞬间用超大浴巾大小的薄棉被将世子卷成一个春卷。 小世子作为春卷馅,双手双腿被卷在里面不能动弹,哭丧着脸,“你们欺负人。” 和妃一直皱起的眉头完全舒展开,笑容满面地用食指戳了一下小世子的额头。 “看你凶,看你凶。还是得嘉宁妃娘娘治你。” 小世子伸出嘴来就要咬,却咬不到,气得扭动着身子直蹬腿,但被小罗子怀里控制得死死的,直接一口狠狠咬在小罗子胳膊上。 江月白冷声说道,“没想到还挺烈的。小罗子,揍他屁股,看他还敢不敢咬人。” 小罗子听到指令后,立马扬起了手巴掌。 和妃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要说什么,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等了半天,见母妃都不来救自己,小世子立马松开嘴,张大嘴哭喊着,“嘉宁娘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月白温声道,“乖,跟母妃回宫。明天再来玩。” 小世子止住了哭声,重重地点了点头,“嘉宁娘娘再见。” 和妃眨巴着眼睛望向江月白,一脸崇拜,“你好厉害。” 江月白勾起了嘴角。 送走了和妃,收拾完残局后,江月白将新来的六个宫女一个个地叫入自己的房间,询问了她们两个问题,第一,搬进宁安宫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第二,谁全程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主要是考察她们的观察能力、胆识和应变能力。 果然两个懂绣花的宫女都很细心,两个题至少都能说出来一条。会制香的佩兰记得的细节最多,她当时在谢才人和沈常在附近,听到了她们的全部对话。 其他三个均能答出谢才人没有吃喝任何食物。 除了谢才人之外方选侍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喝水也只是轻轻抿一下或者偷偷倒掉。 另外方选侍把果汁倒进了水池里观察鱼的反应。 顺嫔来了后,也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喝。 萧答应只吃素菜和鸡蛋,不吃荤食,不喝饮品。不喜欢跟人聚集交谈,自己拿了点心、甘草话梅和茶水,躲到凉亭里就着手上的佛珠念佛。仿佛不是后宫妃子,而是庙里的尼姑。 姜答应崴了脚但没有吭声。 顾选侍跟江月白一样很招蚊子,手背上胳膊上咬得到处都是红包。 江月白听完这些汇报后,记在了系统的记事本里。 打开皇上送的礼盒,里面竟然是一对羊脂玉麻花手镯,如膏如脂,极其细腻光洁。 要将玉刻成三根手镯绞在一起的镂空麻花手镯堪称玉雕技术的顶流。而所选的玉石也要极其完美,没有任何的瑕疵才可。 江月白看出这对麻花玉镯跟脖子上的玉佩的玉质十分接近,想必来自于同一个玉坑。 听说后世有位名为美龄的女士一生酷爱这样一只麻花手镯,不过是翡翠质地的,曾有人想要用两个亿买下这对稀世珍宝。 江月白不由自主地想,日后要天天戴着这两只镯子。万一哪天突然肉身穿越回现代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带回去两个亿。 江月白抚摸着麻花镯子,那温润细腻的触感,洁白无暇的精美,圈口正好是她的尺寸,令人爱不释手。 只是一个迁宫,大boss就封了两个亿的大礼,也太贵重了。这几日基本所有的妃嫔都在迁宫,若是被其他人知道礼物的价值,就更惹人眼红。 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江月白合上锦盒,命丽春帮忙收起来。 第587章 毒死她 早上姜余过来把脉时说,送过去的香炉内壁刮下的金属屑里有丹砂,雅息香里有麝香。 丹砂若是遇热,会析出水银。而水银乃是剧毒之物,高温下会挥发在空气里,被人吸入肺中。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里自然会慢性中毒。 按照熏炉的大小,这丹砂的份量不小。毒死一个人的剂量肯定够了。 江月白只感觉浑身恶寒和唏嘘。 她费尽心力三番四次去救的人,在马车上曾情真意切许诺要保她一世富贵平安的人,拿出保命丹去救的人,其实一直费尽心思地想要杀她。那次在慈宁宫洗浴时太后突然闯进来想要杀了她不是偶然。 但江月白并不后悔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她和太后不过是立场不同,各演各的戏,各有各的算计。 她不是白莲花,做这些事情都有明确的目的,并且一直很清醒。 在复杂黑暗的后宫,以她和锦绣的商户出身,活下去都困难,更别提往上爬。没时间一步步地挪位置。爬得不够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皇帝的信任,站到众人不敢轻易动手的位置。 跟旁人想的不同,即使太后以德报怨要杀她,她也不曾怨恨过太后。 处于低位时,最要不得的情绪就是怨恨。弱者才会怨恨上位者的不公。强者不过是成王败寇的平常心。 怨恨的这种情绪十分有害,只会让人变得愚蠢而狭隘。 更不要自作聪明地以为怨恨可以藏得住。怨恨跟爱一样,往往会带来本能的反应,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所以要十分小心怨恨这种情绪。 事实证明,成王败寇,江月白赢了。 而助她搬出主殿,逃出太后布下杀局的恰好是皇上。恰好是那次皇帝夜访被当成刺客那次,导致主殿胡椒味长期不散她才搬回侧殿。后来味道终于散了,又做了锦绣的灵堂。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并不知道其中的关联。如今看来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只是她开始好奇佩兰的真实身份。一个如此精通香料、具备敏锐观察力的女子为何出现在宫女之中。她是从何处习得这门技能,她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很难提前算准她会寻找懂得调香的宫女。除非是诸葛亮那样的人。 假如真存在一个那样的人,那么此时自己的怀疑和接下来要采取的观察和试探通通都在对方的预判之中。 若是这样,如何跳出对方的预判? 江月白有一种直觉。 佩兰若不是暗中找人,就是准备暗中杀人。 她准备先按兵不动。 这一夜很多人没有睡着。半夜突然下起了雷阵雨,轰隆隆的雷声震天响。 迁好宫了的感叹还赶早了。还没迁宫的祈祷天亮了是个大晴天,不然下雨天搬家实在太遭罪了。 每次轰隆隆地打大雷时,李北辰总会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想着江月白有没有睡着,有没有被吵醒。 待忙到深夜,搁下笔时,恍惚间想起之前批奏折忙到深夜,江月白会趁自己不备,大胆地坐在腿上,环住她的脖子,跟他撒娇。 听说她竟然只是坐在轮椅上,就能气定神闲地把一个这么多人的午宴临时安顿得井井有条。除了有人崴了个脚,就没有其他任何差错。就连怀孕的范才人都平平安安。相当于成功组织了一次小型的家宴。这就很难得了。 这比当初的皇后乃至和妃都周全了不止一点半点。他对此很满意。 李北辰品着茶杯里的金丝贡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叶苏华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伺候笔墨,努力克制住自己纷繁复杂涌起的各种念头,尤其是勾引皇上的心思。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江月白说话做事的模样,不知不觉地在模仿她的一举一动。 一直冷淡得像一尊雕塑样的皇上,突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叶苏华跟着心都醉了,满满的成就感。随即感受到了浓浓的倦意,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这可是御前失仪,慌忙跪下请罪。 其实她今天早晨没有去开早会并不是因为侍寝后恃宠而骄,而是因为熬夜陪皇上批奏折。 雕金盘龙的蜡烛散发着暖黄的光芒,龙涎香的香味缓缓从博山炉中逸出。 夜色深沉。 李北辰望着跪在绣着团花地毯上的叶苏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小宝,安排去乾清宫。” 跪在地上的叶苏华抬起头,眼睛明亮,喜上眉梢…… 自己竟然能接连侍寝。听说只有当初的璟妃才有这样的待遇。 这是不是意味着......叶苏华心中的想法很大胆。 然而皇上意兴阑珊。 这方面,他更怀念跟江月白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更满意,更有激情了。 ########## 次日,李北辰派徐方去给和妃递话,说顺嫔辛苦,免了她的请安。 和妃有些错愕。 昨天夜里,她就听说了叶苏华留宿乾清宫。这样伴驾又留宿,贴心得连病假都给请好了。 感到心痛又失落。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江月白。 和妃本来还磕江月白和皇上的cp,觉得只有江月白的美貌和品性,集美女、才女、侠女于一身才能配得上皇上的爱情,两人是珠联璧合的神仙眷侣。 如今却发现偶像塌房了。他跟别的女子开房,还代写假条。 和妃窝着一肚子气,开早会的时候也就没有藏着掖着。 按照昨天在皇上跟前承诺的,和妃吩咐御膳房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份玫瑰冰粉,还额外准备了绿豆糕、红豆糕、栗子糕等点心配着吃。 众人到场之后,吃吃喝喝一番,气氛很是融洽。一碗冰粉下肚,顿时感觉凉爽了不少。纷纷夸好吃美味,感叹皇上实名带货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 吃好喝好就开始开会。 和妃闲闲地说:“昨儿个顺嫔又跟着伴驾侍寝一天,今天得了旨意歇着了。范才人双身子,今日免了她的请安。人都齐了,说说还有谁该迁宫还没有迁的。” 方选侍十分不屑地说道:“她这不是恃宠生娇嘛。给娘娘请安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有那么难吗?” 和妃笑着说,“你别说大话。等轮到你的那天,你就知道难不难。不信问问谢贵人。” 这大白话让在场的小姑娘们都低了头红了脸。古往今来已婚女性跟未婚女性谈家常,尺度差别大着呢。 众人皆偷偷打量着谢贵人。都很好奇皇帝那方面怎么样,怎么个做法等等。 谢贵人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一问羞得满脸通红,目光流转间却又带着小得意。她也是已经伺候过两次的人,虽然并没有感到什么快乐。 方选侍撇了撇嘴,“当初谢姐姐不也按时来了嘛。” 谢贵人红着脸小声说道,“想来的自然能来。” “就是,就是。”方选侍跟着起哄,“端姐姐身子那般柔弱不也来了吗?还是看想不想。反正臣妾到时候肯定是会照常来请安的。” 林选侍趁机跟着小声说道,“臣妾胆小,肯定也会守着规矩。” 和妃心中冷笑,和颜悦色地趁机说道,“好。在座的诸位姐妹既然这般有心,以后无论侍不侍寝都按时来。” 众人笑着应和下来。皆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大家都想问和妃什么时候可以翻牌子,而不是被一个人独霸,却都不好意思当众问。巴望着别人能替自己问了,自己好顺便了解一下。 结果就没人问,场面寂静下来。 和妃见差不多了,就又把话题扯到迁宫的事儿上。毕竟明天初十,孟相之女孟婕妤就要入宫了。一切都要在今天就位。 问了一圈,就属谢贵人还没有迁。 谢贵人本来应该昨天迁的,结果轮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桃蕊宫跟众人一起聚会。别的妃子都是收好了,留一两个宫女看着东西,任尚宫司的搬就行。 谢贵人却不放心,留了宫女,一定要让自己在的时候搬。所以昨天就错过了,改在今日靠近中午再搬。 骨子里其实就是不想搬。 顺嫔作为主位娘娘,自己跟她住一宫,恐怕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偏偏苏氏和慕容氏比她位分低还住独家小院。自己堂堂一个贵人却跟一个嫔挤在一起。 这让她怀疑是不是有谁在皇上面前上了眼药。 和妃笑道,“谢才人,你以后跟顺嫔一宫,可别跟着顺嫔学了去。” “和妃娘娘请放心,臣妾断然不会的,还得来做晨会记录呢。”谢贵人答得干脆利落。 众人皆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住一宫,顺嫔爹爹是中央文官,谢贵人爹爹是地方大将,一文一武。偏偏被璟妃安排在一起做晨会纪要。都被用顺手了,哪怕不和,只要不闹到台面上,就不会换别的搭子。皇上直接把她俩放在一宫锁死。 以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萧答应,你以后跟谢贵人也是一个宫。听说你也读了书,文采不错。谢贵人今日迁宫事多,你帮衬着点。” 萧答应被点了名,自然不好再隐身。两眼茫然,愣怔了片刻,方才接了任务。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景阳宫成了后宫的翰林苑,里面住的都是舞文弄墨的大才女。 午膳皇上没有再留叶苏华陪用,而是召了谢贵人伴驾。 主要是叶苏华的手腕磨墨都快断了,抬不起来。腰都站酸了,站都站不直。而她那扶着腰走路站都站不直的样子,令人浮想联翩。 再伴驾一天估计手都要残了,腰都要废了。所以叶苏华是心甘情愿回去的,不觉得被谢贵人抢了机会。 谢贵人自然又惊又喜,简直要感谢列祖列宗。 后宫里愈发相信景阳宫是后宫才女聚集地。 第588章 措手不及 到了快晚膳的时候,皇上突然问谢贵人会不会写字。 谢贵人受宠若惊,努力平静心情后,平息凝气写了个“怜”字。 李北辰看了看,委实写得一般,淡淡地问道,“嗯。挺好。你这个怜字做何解,是说可怜还是怜惜呢?” 谢贵人连忙跪在地上,羞红了脸,“臣妾希望得到陛下的怜惜。” 李北辰不知可否的“嗯”了一声,比江月白实在差得远,比和妃那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如果这个怜做可怜讲,那你觉得这后宫里的女子谁最可怜呢?”李北辰面色不变,就像是寻常聊天。 “这......”谢才人平日里没有跟大领导对线的经验,此时完全懵圈。她一心想着让皇上怜惜她,所以鬼迷心窍地写了这个字,谁知道把自己绕了进去,给自己挖了个坑。 愣了片刻泪水氤氲上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错了。” 谢贵人今日穿的荼白色衣衫,梳着倭堕髻,斜插着一个玉色的蝴蝶步摇,整个人都显得娇柔温婉。 母亲告诉她,当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女子要以柔克刚,表现出柔弱之态,博取人的怜爱。 只是李北辰才见识过甄婕妤的娇弱可怜情态,对这样跟菟丝花一样的造作倍感厌恶。 李北辰看了谢才人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觉得陈选侍可怜吗?” 其实不管谢贵人写的什么字,最后都会引到这个问题。领导看似给你做选择,其实条条选择,最后都会归到一个点。就是领导关心的那个点。 谢贵人犹豫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怎么答似乎都是错。毕竟她之前是跟陈选侍走得最近的那个。 良久后方才硬着头皮答道,“臣妾......臣妾之前玉石不分,臣妾知道自己错了。” 李北辰轻轻地叩着桌子,桌子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响声。 “璟妃自打入冷宫之后,你作为她最知心的人,有去看过她吗?” 谢贵人瞬间腿软了。前面都是开胃菜,这道才是真正的送命题。 叶苏华伴驾也是这么个伴驾法吗?玩得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闹不清皇上问这话的意图,是希望她去看望,还是不希望。 “看过她吗。”李北辰居高临下地望着谢贵人,语气很平淡。 “回皇上,臣妾没...没有。”谢贵人结结巴巴地说道,“陈...陈选侍是谋逆罪臣之女,里通外敌,罪有应得。” 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笑,搁下青釉杯,看向谢选侍: “陈选侍待别人不好,对你算不薄。当初你能侍寝还有你身上的香料都是她给安排的。你就没有一点知恩图报的心?” 皇上这在试探她们家的忠心吗?毕竟她父亲是陕西道的都指挥同知。 她才不会那么傻,跟谋逆扯上关系,搭上家族前程。 谢贵人定了定神,十分艰难地撇清自己,“皇上明鉴,陈选侍她……她一直在利用臣妾。臣妾一时糊涂,所以才会被她利用。” “你这是在撇清关系?”李北辰沉声问道,声音却平淡得很,不像是在质问,“那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臣妾有眼无珠,玉石不分,但臣妾真地对陈家谋逆之事毫不知情。”谢贵人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谢贵人头上步摇细细的坠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谢贵人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回答,都因为此前跟陈氏的密切交往已经入了局。 而这关系到自己的家族。都知道爹爹虽然姓谢,但跟护国公一脉向来不和。 气氛十分严肃微妙。 李北辰拿起青釉杯,凝视着杯子的光泽,“朕记得你的父亲与护国公同出自江南谢晋一脉,却素来不和。护国公一家对朕忠心耿耿,肝脑涂地。皇后她甚至以身殉国。” 说到后面,李北辰声音低了下去。 宁夏府隶属于陕西道,宁夏却在四方谋逆之前恰好发生大规模叛乱,不仅杀害了宁夏府巡抚,还杀了宁夏府总兵官。宁夏叛乱平定屡次出现指挥失误,至今还未解决。 是当前最紧迫之事。 李北辰打算换掉陕西道都指挥使。 谢贵人父亲谢远志作为指挥同知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在军中颇有威望,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良将。但此前隶属陈家一派,支持的是前太子。 据两份密报,谢远志在平定宁夏府中多有行之有效的智略,但都被上级指挥使多次否决,导致屡次失误,遗失战机。并未与陈相暗中勾搭合谋。 目前国家依然朝局不稳,社会动荡,人才匮乏。此时若对陈相一党赶尽杀绝,引发恐慌自保,容易早成难以预料的动乱。 而谢远志之前做了错误的选择,但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这次也没有站错队。李北辰决定效仿唐太宗稳住大局的同时不拘一格降人才,对从前没有选择支持自己的人释放一个信号。 过去的既往不咎,重要的是你现在效忠于谁,对朝廷是否有价值。 但这些心里的谋划,李北辰断然是不会表现在外的。 谢贵人再也坚持不住,膝行抱住李北辰的大腿,“皇上,臣妾和家人真地对陈家谋逆毫不知情。臣妾爹爹虽然跟护国公不合,但对皇上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皇上明鉴。” 李北辰冷笑一声:“你跟陈氏来往密切,做陈氏爪牙。你父亲从前投靠陈昂支持前太子。一句金石不分就想糊弄朕?” 谢贵人瘫软在地,又直起身子,抱住李北辰的大腿,哀求道。 “皇上,求皇上相信臣妾。臣妾死不足道。但臣妾对天发誓,臣妾对陈氏谋反一无所知。臣妾父亲从前糊涂做错了,但陛下继位后,臣妾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次绝对没有参与谋反。” 李北辰不置可否,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夕阳落下的余晖,淡淡地说道,“你叫朕如何相信。” 谢贵人瞬间恢复了冷静,皇上这是有事情要让她去做,交出投名状。 “臣妾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既然你求朕,朕就给你们谢家最后一次机会。”李北辰冷冷地说道。 “谢皇上开恩。”谢贵人连连磕头。 李北辰沉默了许久,似乎在反复斟酌。 最终吩咐候在角落里的梁小宝,“传晚膳。用完晚膳,你安排下,朕跟谢贵人去御花园散散心。” 说完,让谢贵人起了身。 谢贵人就像在云雾之中一样,看着桌子上墨迹已干的“怜”字,恍恍惚惚。 皇上这是放过她和父亲了? 似是读出了谢贵人的心声,李北辰当即说道,“以后你在后宫里照着朕吩咐的去做。” 谢贵人连忙又行礼,“是,皇上。” 李北辰拿起桌上已经干了的字符,侧脸看向谢贵人;“这幅字写得不错,朕会命人装裱起来,今后挂在你殿里可好?” “谢皇上。” 两人用过晚膳,李北辰命谢贵人同坐步辇,谢贵人知道此举必会招人嫉妒,受人眼刀子,最终却只能硬着头皮应允。 谢贵人坐在皇上身边,鼻子里充盈着龙涎香和男人的气息,头晕目眩。 她不自觉地想起那次和妃与皇上共乘步辇,江月白跟在后面飞奔的情景。 那次她远远地望着,幻想过有一天能做在步辇上,坐在皇上的身边。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那些害怕被嫉妒的心思被抛在了九霄云外,心中忐忑的同时充盈着巨大的欢喜。 皇上跟谢贵人同乘步辇、夜游御花园的事儿很快传开。 因为宫里有宵禁的规定,所以即使大家都知道,也没人敢出门,去跟皇上来个偶遇的。 都一起夜游了,今夜自然是谢贵人侍寝。 不少原本还抱着皇上翻牌子的后妃听说这个消息后就洗洗睡了。 顺嫔揉着快要断了的老腰醋得不行。为何她伴驾的两天都是窝在御书房辛苦磨墨,没有这待遇。 想起前几天自己因为晨会的稿子还训斥过谢贵人,心中有些忐忑,担心谢贵人在皇上枕边告她的状,说她的坏话。 身边的宫女葡萄劝道,“娘娘不必为她一个贵人生气。娘娘如今是景阳宫正经的主位娘娘。娘娘放心,她再得意,也只是个贵人,得服您的管,听您差遣。” 顺嫔知道是这么个理,就是心里过不去。 凭什么她天天陪领导加班就是当苦力干活,谢贵人加班就是陪领导出去玩。 这不公平。很不公平。 脸色看起来依然不好。 葡萄见这招不灵,又使出一招,“天气这么热,御花园里到处都是蚊子。皇上这不是带谢贵人去玩,是带去喂蚊子的。” 这下惹得顺嫔笑了起来,“你这伶牙俐齿的,就会哄人开心。只要皇上咬不着,谢贵人就咬不着。” 不过这一说,令顺嫔想起来宁安宫特制的纱门。 坐在宁安宫里,确实没有多少蚊子。移动起来又很方便。听说是嘉宁妃命人定做的。 顺嫔想给自己殿里也都安上。这样不用每天傍晚燃烧大量的艾条熏蚊子,熏得两眼都是眼泪,屋里还都一股子焦味。 皇帝跟谢贵人没游多久御花园,在湖边走了走说了会话,令人意外地是皇上派人送谢贵人回了景阳宫,自己独自回了勤政殿。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愉快地撸猫,出神地注视着桌上茂盛的文竹。 她不过是“嗯”了一声,便没有更多的反应。 皇帝这个岗位真辛苦,白天被压榨完,晚上还要继续辛勤耕耘。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拼命的。 幸好,才二十岁,还年轻。 今日醒得早,江月白一口气把ai围棋课程的倒数第三课学完了,课后实战习题也刷完了。 最后的两课都是讲实际运用中的战略和策略问题。翻译成人话,就是历届真题汇总讲解分析,相当于高考最后两周的总复习。所以是真正考验真功夫的阶段。 不着急,慢慢来。 她很期待跟皇上下上一局,看看自己的水平如何的同时,顺带着惊艳下对方。 第589章 雷雨之夜 明日就是孟家千金大小姐孟昭进宫的大喜日子。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保持低调,江月白早早就熄了灯睡下。实际上在躺在床上,用ai学习中级剑法。虽然没法实际练习,但不妨碍江月白先在脑中先比划想象一遍。 李北辰回到勤政殿前,准备继续批会折子,批完折子了,再看会儿二十四史。然后就洗洗睡了。 大概前几天过于勤奋,把累积了一个月的密折批完,过于费心费力。待他真回了勤政殿,却压根打不起精神。 李北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左手臂还有些疼,但可以忍耐。姜余切了个小口放脓,清理了一番,又塞入了些药物。接的断掌长得倒是很牢固,只是不能太用力。李北辰干脆就尽量不用左手。 屋里放置了冰块,温度适宜,丝丝缕缕的凉气钻如鼻孔。 突然打了个喷嚏。 李北辰瞬间在想,谁在想朕。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他依然每天梦见江月白。 在梦里,他在各种各样的场景下无拘无束地做自己,跟她自由自在地相爱,不用担心自己的宠爱会给她带来伤害。 两人在梦里一起做很多有趣的事情,是那样的快乐。他相信,假如他不是皇上,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一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仙眷侣。 只是他不是普通人。 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与江月白在一起的片段,定格在那个夜晚,她拎着平西王世子人头从天而降时的情景。 思念如火般炽热,令他浑身躁动的同时,令他感到蚀骨的难受。 斟酌了片刻之后,李北辰命梁小宝亲自去接叶苏华前去乾清宫侍寝。 当春恩轿停留在景阳宫时,所有人皆以为是来接谢贵人的,毕竟她刚刚才伴驾夜游,而且恰好刚刚沐浴更衣完毕。 按照规矩,都是由敬事房的小太监过来接人。很少有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过来亲自接人的。 到院子里迎接的谢贵人春风满面,笑意盈盈。 她正要朝轿子走,却听到梁小宝说道,“娘娘且慢。” 谢贵人有些惊诧地停住了脚步。这时叶苏华匆匆带着宫女走到梁小宝跟前,陪着笑脸,说自己来晚了。 梁小宝毕恭毕敬地对顺嫔作揖,“顺嫔娘娘请。”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顺嫔叶苏华身上。 叶苏华扬起下巴,一脸的淡定自若,看了谢贵人一眼,骄傲地上了轿子。 谢贵人呆呆地望着春恩轿子出了院子,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白日里闷热,黑压压的密云中一阵阵地雷声滚过,下起了阵雨。 殿内烛火摇曳,博山炉中的龙涎香丝丝飘渺。 说不清为什么,自从御驾亲征回来之后,李北辰在侍寝这件事上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 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和冷淡,而是当成了放松身心的一种方式。 然而今日感觉很不好,不一会儿就没了兴趣,也没管外面下雨,就命人把叶苏华送了回去。 不久后,雨下得大了,李北辰因为没有得到纾解,反而感觉异常闷热和烦躁。 这么多嫔妃里,唯有跟江月白在一起时,才感受到诸多新鲜的乐趣和放飞自我的快乐。 他喜欢她的娇羞,又喜欢她的大胆。 喜欢听她唇边的呓语,喜欢她用表情和动作告诉他感受。 喜欢听她情不自禁地夸赞他厉害。 而不是像其他嫔妃一样闷声发大财,动也不敢动,说也不敢说。他也不屑于跟她们说,可以不遵守宫规,该发出声音就发出声音。 李北辰想着念着,心潮澎湃。以前桃蕊宫远,如今宁安宫就在勤政殿边上。 李北辰没有多想,就带着梁小宝冒着雨,去了宁安宫。 衣服上沾了雨水,鞋子都湿透了,谁知吃了个闭门羹。 江月白已经早早睡下。丽春和夏至二人守在门外。 见皇上竟然冒雨而来,两位宫女诚惶诚恐。 夏至交给李北辰一封信,禀告说,娘娘嘱咐一定要等到回了勤政殿才能打开看。 这么一说,愈发勾起了李北辰的好奇心,“你们娘娘知道朕今晚要来?” 夏至她们摇摇头,“奴婢不知。” 李北辰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问。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只见里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两句诗:“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李北辰心里立马吟出秦观写的这首诗的下半句,“有情芍药春含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想起那日他们的疯狂,他的脸颊燃烧起来,心脏狂跳,攥着手中的信纸,推门而入。 却见屋内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点着一只小烛,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夏至跪在外面低声说道,“皇上恕罪。娘娘前几日都没有睡好,今日服药睡下了。” 李北辰愣怔了一下,前几日都没有睡好? 望着屋里朦胧的轮廓,他停顿住双脚,转身走出去,顺手还不忘把门轻轻地关上。 方才还温柔的眉眼此时又恢复了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好好照顾你家娘娘。” 恰好这时划过一道闪电,骤然响起一声炸雷。 “丽春!”屋里响起一声短促的惊呼。 丽春连忙对着皇上行礼,正要开口,却被皇上捂住了嘴。 李北辰拧干了衣角的雨水,跺了跺脚,散去一身湿气,方才进了屋。 他凭着对宁安宫的熟悉,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到塌前。 江月白睁着迷蒙的双眼,盯着李北辰,疑惑地喊道,“皇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你不是在做梦。”李北辰低沉的声音别样的温柔。 江月白惊喜地问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忽而又转成关切,“外面打雷下雨很危险。” 转而又用责备语气的说道,“外面下着雨,皇上的衣服怕不是都打湿了。快让臣妾给你暖暖。” 小心触电。不然全剧终。 李北辰心里倍加感动。 他去别人那里探望,都是各种装柔弱装可怜,希望自己疼惜安慰她们。 江月白不同。在江月白这里,他是被疼惜安慰的那个。和妃也是这般温柔体贴,却少了江月白聪明有趣。 李北辰心头有许多话要说,却最后变成了一句,“朕就是来看看你。” 没有说特意,江月白知道是特意。 “夏至,快去熬一碗姜汤送过来。丽春,过来给皇上擦水。” 李北辰拉过江月白的手:“你还是舍不得朕吧?” 江月白扭过头去,气恼地说道,“皇上昨日说话不算数。臣妾……” 江月白话未说完,李北辰托起江月白的下巴,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江月白故意挣扎着,显示出自己生气了,吃醋了。 却被李北辰搂得更紧了,“别气了,抱着我。” 他何尝不是备受煎熬呢。 甜蜜而炽热的吻点燃了李北辰这一个月来所有的思念。 屋里点上了蜡烛,顿时明亮了许多。 丽春拿来了毛巾,李北辰偏不让丽春伺候,把毛巾塞到江月白手里,伏在她的胸口前。 一阵阵的雷声滚过。 江月白擦拭着李北辰的头发,身体却随着雷声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李北辰不动声色地抱紧了她。 窗外的雨哗哗哗地下得很大。 “你很怕打雷?” 江月白无可奈何地答道:“有点吧。” 李北辰笑道,“真是想不到你还有怕的东西。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江月白似乎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会吓人一跳。” 正好又划过一道闪电,她连忙捂住了耳朵。 轰! 李北辰站起身来捂在了她的手上。 雷声过去之后,江月白忽而关切地问道,“皇上,你左手的伤如何了?手腕还疼吗?” 李北辰心中一暖,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碍事。” “让臣妾看看。” 江月白捧着李北辰的手,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地查看,“看起来没有变化,能用上力吗?” 李北辰微笑着反手攥住了江月白的小手,大拇指一下下地拨弄着江月白的手背,“没事。” 实际上,确实用不上力。所以他现在绝不用手腕撑在床上的姿势。 大多数人都非常孤独。因为孤独,才执着于家人和权力带来的安慰。而天子尤其孤独。 他定定地注视着江月白,身体里有一头凶猛庞大的野兽在咆哮,随时要蹿出,像雷一样快要一波一波地炸裂。 似乎每多看一眼,感觉就愈发强烈。 他担心伤着江月白,只能强行压下去。 “怎么没戴上朕送你的镯子?” “那么珍贵的麻花镯,自然等着皇上来亲手给臣妾戴上。”江月白笑得调皮。 “好。镯子在哪里?”李北辰语气充满了宠溺。 找到镯子后,郑重地给江月白戴上。 “皇上对臣妾这般好,臣妾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了。”少女声音娇酥。 听得李北辰心头震颤,“自然是替朕好好生下小皇子。” 雨很大。劈里啪啦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秦观的诗。气氛十分的暧昧。 李北辰忽而转头看向江月白,幽幽地说道,“皎皎,朕做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不要恨我。” 江月白以为是说这几日故意冷落她的事情,“臣妾明白。” 李北辰温柔地抚摸了下江月白的头,“明天孟相的女儿孟昭就要进宫了。” 第590章 特别体验 江月白听完没有说话。 李北辰心道难道她吃醋了,故意淡定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江月白抬起眸子,认真地问道:“皇上是希望臣妾恭喜吗?可臣妾不想恭喜。但不恭喜又显得臣妾小气不懂规矩。” 又垂下眸子:“臣妾爹爹从未娶妾。” 李北辰失笑,“朕允许你不恭喜。但朕是天子,不是寻常男子。” 江月白抬起头,对李北辰伸出手,深深地望向他。 李北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江月白抱着李北辰的脑袋,伏在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低语,“我知道。” 麻酥酥的感觉窜遍了李北辰的全身。 一股熟悉的发香幽幽地窜入鼻中。那是茉莉的香气。从小就最喜欢的味道。 “你的头发好香。” 李北辰瞬间扣住江月白的后脑勺,热烈地吻了下去,霸道地索取。狂乱之外,还保持着警觉,避免压到江月白。 雷声滚滚,一下又一下地炸裂,震耳欲聋。 雨打在屋檐上哔哩啪啦作响。 丽春和夏至早已悄悄退出房间,守在门外。 在情到深处时,江月白猛地亲吻了一下李北辰,在李北辰错愕之余,离开了他的唇,以带着几分隐忍的语气说道: “皇上......雨已经小了,明日皇上还要迎娶孟婕妤....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在男人这么上头的时候,突然泼一泼冷水,会被看作很不解风情。但要的就是这样的意犹未尽,念念不忘。 李北辰:“你这是吃醋了?” 江月白假装自己“故作坚强”,垂下眸子说道,“没有。臣妾....臣妾只是有点不开心。” 就在这时,停了的雨不知为何又突然下大了。 听到“开心”二字,李北辰再也忍不住了,把她的手拉向自己,十分压抑地说道,“帮朕。” 江月白羞极了,想将手抽出来,却被李北辰拽得更紧。 “快……” 江月白却慢慢吞吞的,面色羞红。就算能快,她也不会快的。毕竟是新手上路。 越是不快,越是累积。雨夜里,昙花开了,惊艳了人间。 等皇上走后,丽春服侍江月白漱口,十分佩服地说道:“没想到皇上今个真来了。” 江月白笑笑,没有说话。 李北辰不会想到的是,江月白为应对他半夜突然来,每天都准备了两封信。一封交给夏至为雨天准备,一封交给丽春为晴天准备。 只要皇上来,就会有封信给他,告诉他要回去后才能看。而按照皇上心中有个叛逆的小孩来看,他一定会原地提前看。 只要看了,就会hold不住进屋来找她。 只要找她,她就有办法让他舍不得离开。 ...... 她知道皇上会喜欢茉莉味道的发香,是因为之前她在慈宁宫穿过的每一件艳丽的礼服都熏的茉莉香。 听太后身边的刘公公说,太后年轻时候喜欢茉莉味,而那些衣服都是太后年轻时候喜欢过的款式。 没人能拒绝从小就闻到的熟悉香味,尤其是记忆中童年里妈妈的味道。 总能在深夜里敲开人的心房。 若皇上真在雷雨天来了,那么就要给他不一样的体验。 电闪雷鸣间的刺激,会令人更加疯狂,更容易令人铭记一辈子。 或许以后每个雨夜都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今夜的旖旎。 要做就要做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创造皇上的各种第一次体验。这样才能让自己区别于他的其他女人。即使别人以后也会做,也永远活在自己的影子之中。 ********** 次日天气和畅,天空蓝得发白,阳光灿烂,只是更热了。 果然是钦天监选出来的好日子。 自从有了通勤马车,大家每天都到得很准时。 今日叶苏华依然跟和妃告假没有去开晨会。不过今日不是因为侍寝,而是因为病了。 听说,昨晚回去时下着雨,听说从宫门口到殿里的路上踩到了水坑里,溅湿了衣服,淋了些雨,受了风寒,还发了高烧。 听完叶苏华的贴身宫女葡萄的一番说辞后,和妃立马命墨玉宣太医去给看看,还叮嘱叶苏华的宫女要好生照顾,切莫出了差错,晚一点她会去探望。 待宫女葡萄走后,和妃才慢悠悠地吩咐宫女墨兰,“你去跟敬事房说,这几日撤了顺嫔的牌子,让顺嫔休养几日。” 众人皆露出高兴的表情。 一鲸落万物生。霸宠了三日!三日! 这下子,总该轮到翻牌子了吧。 和妃将众人的表情收于眼底,直白地说出大家的心声:“各位姐妹都好好收拾下自己,准备随时侍寝吧。” 目光接着落在谢贵人身上,“谢贵人,你气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请太医也给瞧瞧。气血不足的话,要多喝桂圆红枣莲子汤补一补。” 昨晚谢贵人一宿没睡,自然看起来气色不好。 谢贵人连忙答道:“谢娘娘关怀。” 却听到方选侍的声音,“谢姐姐怕是昨天伴驾太劳累了。所以看起来气色不好。听说去勤政殿要磨墨很累人的。” 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笑声。 这是嘲笑谢贵人忙活半天,替别人做了嫁衣。 众人环顾四周,都想找出发出笑声之人。从各自的面部表情来看,压根分辨不出来。 谢贵人有点尴尬,但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能在陛下面前侍奉笔墨是臣妾的荣幸。怎么会累呢?如果妹妹有一天得机会去伴驾,就会知道,一点都不累。和妃娘娘,臣妾说得可对?” 瞧方选侍得模样,就不是个文化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御书房伴驾呢。 和妃点点头,“那是自然。这几日多雷雨天,姐妹们晚上注意关好门窗,注意着些。”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就散了。 和妃陪小世子用过澡膳后,就去了景阳宫探望叶苏华。 她到底主管着六宫事务,叶苏华又盛宠在身,若连看都不看一下,万一叶苏华真闹出个什么事儿来,自己容易惹上麻烦,平白摊上妒忌的恶名。 到了景阳宫,谢贵人自然要出来迎接,便跟着和妃一起去探望。 叶苏华烧的脸颊发红,她半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娘娘恕罪,臣妾原本想去请安的,只是头昏脑沉,起不来身子。” 谢贵人前些日子也得了风寒,却没见着被江月白乃至和妃问候一声,愈发感觉委屈。越看叶苏华越觉得她故意在装可怜。 不过想到她因此被撂牌子,长时间不能侍寝,又觉得解气。 和妃淡淡地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病了就歇着吧。” 转头准备就去问候在一旁的雷太医。 谁知还未出口,谢贵人便硬撑着身子坐起,抓住和妃的胳膊,急着说道: “和妃娘娘你误会臣妾了。臣妾今日真地想去请安,只是身子不争气。若是无心冒犯到了姐姐,惹得姐姐不痛快,姐姐就告诉臣妾该怎么做,臣妾一定改。下次,下次病了,一定坚持一下,不会再不去了。” 和妃眉头微皱,嫌弃地看着抓着自己的手,一头黑线。 这是怎么个说法。以前没发现叶苏华这么能演戏啊。 自己今天在晨会时不过吐槽了几句,是谁嘴贱传给谢贵人听的。 “太医,顺嫔她还好吧?”和妃疑惑地看向雷太医。 该不是脑子烧傻了吧? “皇上驾到!” 和妃和谢贵人立马屈膝行礼,叶苏华也强撑着从床上起来行礼。 李北辰进来之后,见到的就是穿着寝衣,面色潮红,柔弱不能自持的叶苏华。 李北辰在门口正要迈步,就被叶苏华的声音急促地打断,“皇上,臣妾昨日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皇上莫要靠近,免得把病气过给了皇上。” “无妨。你快躺到床上去吧。和妃,顺嫔她的病如何了?” 和妃错愕地看了一眼叶苏华,再看向雷太医。 雷太医连忙说,叶苏华只是因为昨晚衣服鞋袜打湿,受了点风寒,并无大碍。喝点驱寒去秽的汤药,安心休养三五日就会见好。 李北辰坐在塌前,责备道,“早知这样,你留在勤政殿好了。你偏说朕若继续宠你,会被宫里其他嫔妃欺负,执意要回,这是何苦呢?” 叶苏华惊愕地看向皇上,不,她绝对没有这么说。都是皇上让她回来的。 刚刚都是新安排到她身边的小宫女葡萄帮她排练的,说皇上就吃这套。 皇上这样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大转弯说明小宫女葡萄的策略奏效了? 叶苏华对上皇上温和深沉的眸子,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臣妾...臣妾...” 皇上转头看向还拘着礼的和妃和谢贵人,“和妃,你是不是因为顺嫔她这几日没有去请安为难她了?她都病得这么重了,如何能去请安。” 和妃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璟妃那里曾经有过,也是这般骄纵璟妃,只因为要重用陈相稳定朝局。 和妃不是新人,她有丰富的前朝后宫联动的职场经验。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原本还有些不爽,很快地明白了皇上的算计。 连忙赔礼道歉,“臣妾没有照顾好顺嫔妹妹,是臣妾的失职,请皇上恕罪。” 叶苏华正一直琢磨葡萄教给她的争宠秘诀,想起娘亲在爹爹面前撒娇的模样,福至心灵地摇摇头,恳切地说道: “和妃姐姐并没有为难臣妾,她,她对臣妾一直...都很好。以前还送给臣妾补气血的桂圆红枣茶。是臣妾生病是臣妾身子弱,不过是踩进了门口一个水坑就病成这样。皇上就别责怪姐姐了。” 和妃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叶苏华,这番作态是从哪里学的啊,怎么这般造作。刚进宫时好心送她桂圆红枣茶补气血还是错了?在心里鄙视了一番。 李北辰又不是傻子,演得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还自行加戏给和妃上眼药,“你们先退下吧。朕有话单独跟顺嫔说。” 第591章 孟昭进宫 谢贵人整个过程里都目瞪口呆,压制住内心的痛苦,表现得风淡云清。她完全无法想象皇上还能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李北辰坐在塌旁随便闲扯了一会儿。比如谢才人磨墨没有她稳当,还是觉得她磨得好之类的。 叶苏华听得飘飘然,对皇上的话深信不疑,以为皇上格外满意她的伺候,离不开她。就像父亲对她娘一样。 李北辰一直等到守着葡萄伺候着叶苏华喝完药才离开。待到离开时,还吩咐梁小宝拿来罐蜜饯交给葡萄,让她以后伺候着给顺嫔过口。 叶苏华晕乎乎的,笑容都要漾出来,满心的都是甜蜜的幸福。 皇上竟然对她这般好。恐怕不会对第二个人这样了吧。她娘就是这般得宠。 待出了叶苏华的房间,李北辰脸上挂着的和煦微笑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李北辰并没有直接离开景阳宫,而是去了谢才人梧桐居。 清场子后,李北辰对谢才人说道,“今日演得不错。后面的就照朕吩咐的做。” 谢才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地答道,“臣妾遵旨。” 李北辰斜睨了谢才人一眼,“朕早朝封了你爹爹为陕西都护府指挥使,即日启程平定宁夏叛乱。希望你和你爹爹都不要让朕失望。” “谢主隆恩。” 皇上走后,谢才人瘫软在地。 藏在树后偷窥的叶苏华的婢女透过半开的门将谢才人落魄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回去后就绘声绘色地说给叶苏华听。 叶苏华乐不可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葡萄计谋好,给整个英华殿的宫人都赏赐了一番,其中赏赐葡萄的最多。 宫女们纷纷给叶苏华献计献策,如何讨皇上喜欢。 顺嫔不由自主地感叹,这才是自己进宫后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原来那样的憋屈。 只是听到孟婕妤今日进宫的消息又很不是滋味。 想到今夜会发生的事情,顺嫔心里就像堵了个木塞一样,呼吸不畅。 多希望皇上只属于自己。 **************** 巳时,长平侯府。 一顶红轿子接走了孟昭。 两队高头大马的御前侍卫护送。 三挂鞭炮响起,震耳欲聋。 然而仅此而已。 没有三聘六礼,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宾客满座…… 孟夫人还有儿子们站在昌平侯府前依依不舍地送别女儿。 孟夫人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放在他们夫妇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就这样进了宫,成了皇帝跟前谨小慎微的妾,而不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虽然他们知道,女儿进宫几乎是必然结果。 不多的特殊关照就是允许带两个婢女,自带箱笼进宫。 孟相夫妇恨不得把侯府的好东西搬空了给女儿带进宫去。 孟昭被抬进宫后,轿子直接抬进了长春宫。 孟夫人固执地给女儿盖上了红盖头,穿了一身素色绣银朱色团花下摆的衣裙以示吉庆。 孟昭由自小服侍的丫鬟清影和婵娟搀扶着进了主殿卧房。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等着皇上驾临。 时间突然变慢了许多,耳边的蝉鸣蛙叫被放大,变得异常聒噪。 一直卧病在床的杨答应被宫女搀扶着过来在房间门口给表姐请了安。 孟昭进宫之前已得知表姐杨炜彤去年进了宫,原本十分受宠,结果因为花生过敏,加上又摔了一跤,重病一场后,身子虚弱,一直卧床休息。 她跟表姐感情一向交好。今日听到表姐的声音,果然十分虚弱。心疼之余,孟昭令表姐先行回去休息,回头再叙。 开完晨会回宫后的方选侍也第一时间过来拜见。孟昭想着闲坐着也是无聊,便命方选侍陪她说话,介绍下宫里的情况。 其实来之前,孟夫人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全面了解了后宫的情况。将搜集来的信息按人整理成册给女儿带入宫中。可以说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 与方选侍攀谈,不过是解解闷,顺便了解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选侍说话依然像平日里一样漫不经心,言辞犀利。除了和妃,后宫在她嘴里成了全员恶人。然后自然地恭喜了孟婕妤来一番,表达了今后希望抱孟婕妤大腿的愿望。 方选侍:“唉。听闻圣上喜欢温婉贤惠的女子。臣妾已经长成这样,也装不出贤淑的模样。估计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孟昭:“都说姹紫嫣红总是春。若是千篇一律,一个模样,定会令人厌倦。都说不定的。” 方选侍叹了口气,难得的恭敬:“妾在宫里无依无靠,若是娘娘不嫌弃妾出身低,妾希望能有幸陪伴伺候娘娘身边。” 孟昭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诸事都不了解,总需要个人能带着熟悉情况。而且总需要找个好控制的爪牙说话办事。方选侍就很合适。 最低的位份,又是小琉球那样的出身。怨气重,急于往上爬,说话张扬大胆。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大家闺秀的爪牙。 孟昭便说道,“本宫初来乍到,想找个聊天解闷的人都没有。方妹妹能常来走动走动,自然极好。婵娟,你拿对珍珠耳环给她。” 婵娟拿来一个锦盒,方选侍打开一看,是一对饱满圆润的柔粉色珍珠耳环。但也就那样。她见过的高档珍珠比这多了去了。 方选侍假意推辞道,“娘娘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妾不敢收。” “给你你就拿着。跟着本宫,往后好处不止这些。日子长着呢。”孟昭笑着说道。 半推半就之下,方选侍收下了珍珠耳环。 方选侍离开后,婵娟不无担忧地劝自家小姐,“小姐,你可别都信了她的话。” 清影却撇了撇嘴,“感觉她说得有道理啊。在后宫里难道还有真情?” 孟昭在盖头底下抿着嘴笑,“人家同一批进宫的都封妃封嫔了,方氏还在最低位没挪位置,连皇上都没见着,心里自然愤懑。这样她的倒有三分可信。既然被安排到一个宫了。愚蠢归愚蠢,以后也会有可用之处。” 三人又说了会小话,根据方选侍提供的这几天的新消息,又再分析了宫里的各种关系一波。 孟昭嘟着嘴,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没想到顺嫔竟然如此受宠。” 婵娟十分不屑地说道:“那顺嫔再怎么受宠,到底是个庶出的,不比得小姐是堂堂侯府相国嫡出。庶出之人就是上不了台面,能入宫已经是她的福气。” 清影也紧跟着补充:“就是,小姐进宫就是婕妤,比她高好几级。她根本没法跟小姐比。” 孟昭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脑子里想着和妃跟嘉宁妃。 于她而言,这才是她心中认为的劲敌。 是唯二两个跟皇帝有过命交情,陪伴过皇上最艰难时光的女人。 一个热烈如火,仗剑潇洒的侠女;一个温柔似水,知书达理的红颜。 但她也不赖,容貌倾城,家世雄厚,饱读诗书,明理大度,自认为是最适合后位的女人。 母亲已经嘱咐过她,不要期待得到帝王的爱情,更不要爱上帝王。要目标明确,头脑清醒,步步为营,生下皇子,以后登上后位。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添了一次又一次水,补了一次又一次口脂中,孟昭手捧书卷,坐在床边睡着了。 当在一声“皇上驾到”的通报中,孟昭突然醒来,睡眼惺忪,嘴角还挂着口水。她慌乱地用手背擦了下唇边的口水,危襟正坐。手上的书卷“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婵娟慌张地冲上去捡起来欲退到一边,却被李北辰拿走了手中的书。 李北辰瞧了下封面上的书名《汉书》,放在了床边的案桌上。挥挥手,清退了全场。 掀开红盖头,见到了一张令人惊艳却又好笑的面容。 后宫中的女子,个个都是大美人,美得各有千秋。 但李北辰不得不承认,孟昭的容貌只是稍稍逊色于沈石溪,在后宫里可以排得上数一数二。 而孟昭随手那一抹,那口脂便跟着口水沾到了脸上。 原本十分明丽妩媚的面容,被这一抹朱红色的胭脂,弄得狡黠可爱之外带着几分诱惑意味。 “让你久等了。”李北辰面容冷峻,声音和煦如春风。 孟昭只是一抬眼,愣怔住,嘴唇微张,心跳慢了半拍。 如传闻中那样,李北辰生得十分英俊潇洒,一张国字脸,霸气威严。 剑眉浓烈,一双眼睛深邃坚毅,炯炯有神。鼻梁挺拔,嘴唇紧抿,带着不可亲近的疏离感。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李北辰霸道地用拇指抹掉脸上的口脂,压倒在床上。 孟昭脑子里一片空白,出门前母亲叮咛在耳边的话全都忘在了九霄云外。 李北辰不是以前的李北辰,他不是情场浪子,但已聪明地学会了如何让女人身心沦陷,钟情于自己…… 只是昨夜在宁安宫已将爱意全部倾巢而出,今日感觉平常,结束得也早。 ***************** 次日,宫里所有的后妃到得整整齐齐,范才人来了不说,就连夏良媛都被特许来了。 孟昭卡点到的,堪称隆重登场。 原本就皮肤白皙,长得漂亮,属于骨相美人,稍微一打扮,就是端庄大气的正宫范。一颗美人痣格外引人注目。 受着礼制的约束,虽然一样穿着素衣,但上面绣着大团的芍药,透露出主人的不同反响。而面料和上面的刺绣皆是顶级的华贵精致,却低调得只有懂得人才看得出门道。 这是孟夫人为女儿的首秀千挑万选连夜赶制,出场果然不同凡响。 微微一笑,百媚生。偏偏笑容一闪而过,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 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给和妃行礼之后就在和妃左手边落座。和妃就开始逐一点名介绍。 孟婕妤位置仅次于和妃,凡是点到的都走出来对孟婕妤行礼。 介绍完一圈后,孟婕妤疑惑地问道,“听说顺嫔妹妹最受宠,怎么不见顺嫔妹妹?” 第592章 对线顺嫔 和妃眉头动了下,温声说道,“孟妹妹你有所不知。顺嫔妹妹前日晚上从勤政殿回宫淋了雨,得了风寒。皇上吩咐其好生休息,近日免了请安。谢贵人,你跟顺嫔妹妹一宫,顺嫔今日可有好转?” 众人心中皆叹,和妃娘娘果然是懂春秋笔法的。关键词“晚上”、“勤政殿”、“回宫”,都点到,其中内涵自明。 谢贵人连忙出列行礼答道:“回娘娘,臣妾今日早晨去给顺嫔姐姐请安。顺嫔姐姐说自从昨日皇上跟娘娘看望后,病就好了一大半,托臣妾来谢谢娘娘关怀。” 众人又叹,这也是懂得拉仇恨的。 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坐着的孟婕妤。昨日你入宫,皇上却先去探望别的女人,看你扎心不扎心。 谁知孟婕妤面色不变,宁静如水。 和妃柔声说,“谢妹妹快回去坐着说。都是自家姐妹,说些家常话儿。不必老是行礼。” 谢贵人谢恩后,听话地回座位上。 和妃转头看向孟婕妤,“如果顺嫔妹妹知道你如此这般关心她,定然十分感动。” 孟婕妤就势问道,“那臣妾能跟着娘娘去探望下顺嫔妹妹么?” 正说着话,圣旨就到了,将孟婕妤晋封为昭仪。 “恭贺昭仪姐姐,昭仪姐姐这样美貌出众,真叫人羡慕。”端才人羡慕地说道。 谢贵人跟着感叹,“昭仪姐姐岂止只是美貌,是美貌与家世都令人羡慕。” 一向爱泼冷水的方才人都捧场,“昭仪姐姐一身素衣都如出水芙蓉般美丽,不知以后封妃穿上华服该是何等的华贵。” 听了这话,孟婕妤一直平淡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众人皆知,没有女子能拒绝被夸美貌。 和妃微微一笑,命墨玉端了赏赐来,“恭贺昭仪妹妹。你如今是皇上的后妃,以后谨记本分,恪守宫规,服侍好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孟昭仪连忙谢恩,表示自己必会谨遵和妃教诲,遵守规矩。 众人说了会儿话准备要散了。却听到门外传来通报,皇上来了。 李北辰大步走进来后,全体起立,屈膝行礼。 今日听说有新人进宫,众人都是往美了的方向去打扮,不肯输了第一印象。所以今日个个都必平日里更加美丽动人。 被免礼平身后,个个眼巴巴地希望皇上能多看自己一眼。 李北辰的目光却直接落在孟昭仪身上,轻唤了声:“昭昭。” 孟昭仪这才抬起眸子看向李北辰,脸上抚上一抹粉色的晕红,眼里满含情意绵绵。这是初次之后,女子见到心上人身体的本能反应,深深地刻在人类的基因里,不以理智为转移。 “过来。”李北辰顿了顿,温声说道,“朕带你去御花园转转。” 众人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眼神齐齐看向孟昭仪。 这就是侯府姑娘的不同。 何曾见过任何妃子打卡下班后,皇上特意开着步辇接去外面兜风的。 李北辰又看向和妃说道,“和妃,朕晚上过来用晚膳。让小世子温习好功课,朕晚上来考他。” “是。”和妃温柔地笑着。 孟昭仪面对皇上期待的眼神,却迟疑地看了和妃一眼后,在李北辰面前屈膝跪下: “皇上恕罪。臣妾听说顺嫔妹妹病了,方才已经答应了和妃娘娘去景阳宫探望顺嫔妹妹。皇上,要不让其他的姐妹陪您去吧。” 众人心中惊呼,我去,这孟昭仪,竟然上来就在皇上跟前上眼药。 和妃一听,这位进宫前做足了功课啊。方才说的话里没有一句提到顺嫔住在景阳宫。这孟昭仪门清。 李北辰看向和妃,“和妃?” 和妃微微一笑,“皇上都吩咐了。昭仪妹妹你就先去伴驾。你的这份关心,本宫给你带到。” 孟昭仪垂下眸子说道,“第一次答应和妃娘娘就食言,这怎么好。和妃娘娘不会因此心里怪罪臣妾吧。” 本能地想说,“当然不会”。却立刻意识到,以自己主管六宫的身份,当众回复这句显然不合适。 和妃愣住了,糟糕,这题好像不会。要是嘉宁妃在就好了。她肯定能想到话怼回去。 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好,眼睛看向李北辰。 李北辰见众人还都在围观,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朕便同你们一起去探望顺嫔,再陪你去御花园。” 李北辰坐一驾步辇,和妃与孟昭仪同坐一架。 众人恭送三位大佬离开。 “皇上真是宠孟昭仪啊。”端才人感叹着说。 谢才人望着大佬们离开的方向,“就我看更宠着顺嫔一些。昨天孟昭仪进宫,还先去探望顺嫔,喂顺嫔喝药。” “真地假的?皇上喂药?”林选侍禁不住讶异地问道。 谢才人笑了笑,打趣地说道,“你若有顺嫔的家世,说不定也有可能。” 反正她跟顺嫔住一宫,说的话,吃瓜群众们至少信个五分。 同住景阳宫的还有萧答应。 但萧答应早就没了人影。方才,大佬们走了,她就跟一朵云一样瞬间飘走了。一个人雷打不动地去了太后殡宫祈福。 她似乎对于念佛祈福的事儿特别上心。没事儿就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不仅如此,还手动将衣服腰身放宽,穿得身上松松垮垮。 不像是进宫为妃的,像是世外高人专程来驱邪祈福的。当然也可能天气太热,衣服宽松穿着凉快。 总而言之,素衣飘飘,小风一吹,仿佛得道仙人。 遁走之快,众人想八卦都找不到人。 谢贵人说到家世,就把话题聊死了。众人当即噤了声。 方选侍撇撇嘴,拨弄着手指甲上的红蔻丹,很不屑地扫了众人一眼,“就算有家世又如何,改变不了出身是个庶女。能跟昭仪娘娘侯府嫡女身份比吗?” 孟相如今权倾朝野,风光无限。孟昭仪不仅是嫡女,还是独女。谁敢现场叫板说自己的身份比孟昭仪还尊贵。 方选侍的话一出,众人愈发觉得这天没法聊了。连着对方选侍都高看一看,多了几分忌惮,唯恐她以后在孟昭仪跟前搬弄是非。 溜了溜了。 就连林选侍都溜了。完全不提前日两人还约定“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毕竟以后她所在宫里的主位娘娘以后跟孟昭仪是竞争关系。 ########## 李北辰已经安排人提前通知叶苏华,一行三人会来探望。 故而叶苏华提前由两位小宫女扶着在院子里接驾。 身着宽松的衣衫,身姿袅袅,愈发显得清减。江月白懂得的道理,她也从葡萄那里学会了。要让男人看到自己因为宠爱受了苦,柔弱不堪,惹人怜爱。 待皇上驾到时,她已经站得摇摇晃晃,头脑发晕。 连忙屈膝行礼请安,起来时因为低血糖,头脑眩晕,眼前发黑,直冒金星。眼看就要跌倒时,被李北辰单手拉住,拥在怀里。 关切地责备道,“病得这样厉害,怎么到院子里来了?” 叶苏华嘴唇苍白,眼中朦胧,柔弱地说道,“臣妾,臣妾今日已经好了许多,不能失了礼仪。” 而这时,恰好跟在后面坐着和妃与孟昭仪的步辇到了。 观众到了。自然要努力表演。 这样想的不止是叶苏华。 叶苏华在李北辰的怀里挣扎着,想要离开。 李北辰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叶苏华手放在李北辰的胸口上,似乎努力挣扎着,急声说道,“臣妾想给和妃姐姐和孟姐姐请安。” 和妃:“妹妹病着就不用多礼了。” 孟昭仪面色如常,只是默默地立于和妃身旁,矜持地没有说话。 和妃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宫女葡萄,“还不赶紧扶你主子进屋休息?你们主子病着,做奴婢的都不知道劝劝。一会儿去宫正司领板子。” 叶苏华连忙柔弱不堪地为葡萄求情:“姐姐,不关葡萄的事。是臣妾听说皇上来看望坚持要出来迎接。昨日没有迎接已经错了,今日哪能还不讲礼数。” 叶苏华扶着李北辰的腰,抬头向上看,婉声说道,“皇上,若是要罚,就罚臣妾吧。” 李北辰却没有去对上叶苏华依恋灼热的眼光,而是看向葡萄,“扶你们主子回屋歇着。你们主子病好之后,你们自觉去宫正司领板子。” 叶苏华舍不得让葡萄挨板子,但皇上对葡萄的惩罚又名正言顺,只好怯怯地“谢主隆恩。” 她恋恋不舍地离开李北辰的怀抱。 当有了肌肤之亲后,她对李北辰产生了浓厚的依恋和爱意。这种爱意令陶醉却又痛苦。 当叶苏华看向孟昭仪时,被对方令人惊叹的美貌和雍容大度的气质所刺伤,不由自主地低下了眼眸。 对方淡淡地看着她,矜持而高傲,没有嫉妒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 这种冷漠就像是人类看一只蚂蚁时的眼神。 叶苏华的心感到深深的刺痛,一种熟悉地情绪满上心头。 那是面对家中正房嫡姐时会有的自卑感。 待她侧过头去看时,正见皇上正温言软语地对孟昭说着什么。而孟昭的侧影都美得勾魂。 见孟昭朝她看过来时,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泪水流了下来。 第593章 要我留下来吗 李北辰并没有带孟昭仪去御花园游玩,而是带着和妃跟孟昭仪顺道去了先皇后的坤宁宫。 他好久没有来看先皇后了。正好进了新人,就带来给先皇后看看。 坤宁宫一眼望去满是白色。 大部分宫女都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只有当初近身伺候先皇后地被留了下来。 孟昭仪惊讶地看着李北辰恭敬地给皇后上香,弯下腰深深地三鞠躬。 心中暗叹,让天子鞠躬,这是多大的殊荣啊。怪不得说谢家才是真正的权倾天下。 然后向先皇后十分郑重地介绍了一下朝堂和后宫的变化。无论是宫里的禁卫军还是前朝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清洗,对于功臣都进行了嘉奖。 在大明王朝和亲军队的护送下,安北都护府团队支持和见证了野四扎顺利登基,继承汗位,在草原又举行了一次正式的纳妃仪式。 在路途中遇到了几波突然袭击,但都被顺利打退。其中蒙奇巴克亲自带人袭击过一次,明军对其进行了坚定打击,重伤了蒙奇巴克。小股军队护送蒙奇巴克向东北部草原地区逃窜。算是为皇后报了仇。 说完这些后,李北辰感谢了先皇后为当前的安定做出的奉献。 这才命和妃和孟昭仪都给先皇后叩拜上了香。 孟昭仪感受到了皇帝对先皇后的真情流露,这才体会到爹爹提及皇帝发诏从此永不立后的痛心。 只要不被立为皇后,永远都是妾。生下的孩子,都是庶子。就没有了继承皇位的正统性。 而她进宫就是为了当皇后的。对于皇后,如果得不到,她毋宁死。 都拜完后,李北辰随口询问大宫女玉荷,这些日子都有谁经常来拜祭皇后。 玉荷是皇后身边的大秘书,自然懂得回答领导问题的艺术,回禀说基本上宫里所有的娘娘都来拜过,不过嘉宁妃的大宫女素素来得最多,听说是替嘉宁妃来的。其次就是谢贵人。 李北辰听完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就带着孟昭仪坐着步辇回了勤政殿用午膳。而和妃则自己回了景仁宫。 和妃知道江月白的性情,以为是江月白基于之前皇后对她们江氏姐妹的关照。虽然自己恨皇后,但不意味着她要强求江月白也跟着她仇恨。何况,人都死了。不能因为死人影响她们两个现在的感情。 孟昭仪却把江月白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虽然进宫前,她已经提前从资料里知道江氏姐妹曾经是皇后党,进宫后就选择依附皇后。皇后则通过器重单纯幼稚的江锦绣,间接控制能力强的江月白。 但是能在皇后去世后,都能把工作做到这样不简单。不说笼络了谢家的心,至少让谢家对她没有那么敌视。此外,她的这份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知书达理的正面形象在无形中树立,或早或晚都会被皇上知道,博得贤良的美名。 实际上,谢夫人回去后大病一场,得亏梁太医救回了她一命。 醒来之后,从自己的内线处听说嘉宁妃派贴身大宫女祭拜自己的女儿,无论刮风下雨都不间断。除了嘉宁妃和谢家同族的谢贵人,坤宁宫无人问津,甚少有人再来祭拜看望皇后。 也听说嘉宁妃腿部受了重伤,遭受凿骨切肉之痛后,竟然活了下来。只是目前瘫痪在床,不能动弹。最快也要半年后痊愈,而且大概率留下残疾。更大的可能是终身不良于行。 对比之下,谢母心里有了愧意,对江月白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仰之情。 之前射杀江月白因为要消灭对皇后有威胁的人,而且江月白屡次拒绝让她多少有些恼羞成怒,有了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 如今江月白从身体到家庭背景都难以对孙女谢知礼构成威胁,而孟家和太后母家才是真正的劲敌,谢母决定与江月白结成同盟。 她告诫孙女谢知礼,进宫后要主动跟嘉宁妃交好,至少不要与她为敌。因为江月白虽然瘫痪在床,但脑子还好用。这个女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会武术,而是长脑子。 谢知礼从小养在奶奶身边,见识过奶奶的厉害,将奶奶视为心中的偶像,自然将谢夫人的这番告诫认真地记在了心上。 只是对江月白更加好奇。 能被奶奶认为能威胁到姑姑皇后之位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呢? ****************** 李北辰跟孟昭仪回到勤政殿时,时间还早。 就先批折子,由孟昭仪伺候笔墨。不过批的是正常奏折,还是李北辰事先已经精挑细选过的。 所以不怕孟昭仪无意中看到。 批了会走着后,李北辰就带着孟昭仪用午膳。 用完午膳,还跟孟昭仪在小花园里散了会步,才将孟昭仪送了回去。 李北辰一下午都在回见朝臣,到了傍晚,去和妃处用了晚膳。 晚膳后,和妃取来蟠桃墨玉壶,欲给李北辰斟茶,却被拦住,拉住了手。 “朕每次来景仁宫,你都忙前忙后地伺候。今日你陪朕聊聊天。墨玉,你先带巴特尔下去玩。” 巴特尔听话地跟着墨玉去院子里抓萤火虫。 “这是臣妾的本分。”和妃低下头,松开了皇上拉着的手,自顾自地给皇上倒上了功夫茶。 做完这些,和妃又吩咐墨兰去准备些瓜果甜品。 李北辰默默地看着和妃忙活,没有说话。 和妃温和娴雅,与其他嫔妃总想博得他的宠爱不同,总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不用花心思,只用放松,安心地享受照顾就好。 但正因为如此,少了许多乐趣。 待瓜果甜品端上来后,和妃捧着一个甜瓜盏递给李北辰。 李北辰摩梭了下大拇指,站起了身,“刚刚晚膳丰盛。朕吃不下了。你早点休息,朕先走了。” 和妃没觉察出里面有任何问题。今日是孟昭仪进宫的第二天,皇上想必会再次招寝孟昭仪。 两人走到院子里,李北辰立住身子,“别送了。回去吧。” 小世子是个鬼精鬼精的小朋友,见李北辰要离开,立马跑过来抱住大腿,“皇上,母妃晚上怕打雷,你不要走。” 李北辰望向和妃,和妃眼中有瞬间的期待。待看清楚李北辰眼中的意思后,和妃弯下腰,抱着小世子说:“今夜不下雨,不会打雷的。” 小世子歪着头说道,“但今夜还有野猫叫啊。像小孩子哭。母妃不是怕怕吗?” 李北辰愣了愣,“要我留下来吗?” 他没有用朕,而是用我。就是表明了,和妃可以提任何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和妃想起几日前江月白打趣会吃醋的话,真心诚意的劝道,“皇上要是有空的话,去看看嘉宁妃吧。你总不去看她,她会吃醋的。” “她也会吃醋?朕看她不会。”李北辰心里激动,口里说得很平淡。 和妃抿嘴一笑,就像看肥皂剧里一对cp明明相爱却一再互相误会,恨不得把两人摁在一起亲。 只好使出杀手锏,“她亲口说的。” 李北辰装作并不在意地点点头,“你有空多去她那边坐坐。她如今哪里都不能去,整日都躺在椅子上。你多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巴特尔就别带去了。” “皇上,为什么我不能去?”小世子不满地嘟着嘴。 李北辰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你会掉进水池子里喂鱼。” 小世子挠了挠头,“我不去玩水了不行吗?” 李北辰依然一本正经,“不行。你会弄死嘉宁妃她最爱的两只猫。听说两只猫都快被你折腾死了,兽医都进了两趟宫专门给猫看病。” 小世子快要哭了,“皇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弄猫猫了还不行吗?” 李北辰:“宁安宫有什么好玩的?” 小世子:“去嘉宁娘娘那儿,我就不用做功课了。” 李北辰:“......” 和妃:“......” 小世子见两人皆神色凝重,沉默不语,吞吞吐吐地说道,“如果臣写完了功课,能去吗?” 李北辰:“准奏。” 见话题岔开,和妃连忙抓住机会替自己的爱豆打call,“嘉宁妃吐得苦水都吐出来了,身子瘦了一圈。皇上还是去看看她吧。这样她的心里总归好受些。” 李北辰微微颔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朕知道了。” 李北辰走后,小世子拉着和妃的手,望着空荡荡的宫门口,仰起头好奇地问道,“母妃,你明明想要皇上留下,你为何不说呢?” 和妃自己也不知道。 明明她很想学其他人那样对李北辰撒撒娇,就是做不到。 她托着腮帮子对着烛火想,如果是嘉宁妃,她肯定会留下皇上吧。 第594章 公然截宠 夜里李北辰又宿在了孟昭仪的长春宫。 原本众人以为孟昭仪身份矜贵,身子娇弱。连续上了两天夜班,今日晨会该请假了。 谁知给和妃请安的时候,孟昭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比其他人都到得早。 奇怪得是病还没好全的顺嫔也来了。 孟昭仪自上而下地打量了顺嫔一眼,淡淡地别过头去,看向其他人。 顺嫔被这么一看,莫名其妙的心中发慌。 和妃面露关心地问:“顺嫔你不是身子还没好,皇上命你歇着的,今日怎么也来了?” 顺嫔用袖子掩着口鼻,“臣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哪能因为一点小病就荒废了礼数。” 再不来请安,都不知道被撂牌子到什么时候。 “顺嫔姐姐今日看起来气色是不大好。”谢贵人也关切地说道,“姐姐要多休息,身体为重。跑来跑去容易中暑。” 侍寝的事儿,你就别想了。 “多谢姐妹们关心。”顺嫔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能来见见各位姐妹,说说话总是好的。” 和妃:“皇上关心妹妹,让妹妹好生休息。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好意。到时候病了,皇上又该担心了。” 你再这么折腾就是抗旨不尊,到时候别连累本宫。 顺嫔再蠢也听出了和妃的弦外之音,“谢娘娘关怀。臣妾错了。” 和妃竟然顺着话说,“知错就改,便为时不晚。”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闷闷的笑声。 顺嫔瞬间面红耳赤。 孟昭仪只是端庄地微笑着没有说话。 众人环顾四周,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敢关键时候闷笑的人。真是枯燥晨会的亮丽风景线。 天气炎热,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即使用上了冰盒都不顶用,浑身冒汗。 和妃娘娘小厨房做了冰镇桂花粉解暑。因为这种东西大家日常吃,而且原料简单,颜色透明,大家也不怕和妃在里面下了毒。 每人都夸赞了一番和妃的小厨房,和妃就让大伙儿散了。 ############ 晚上,皇上又宿在孟昭仪处。两人躺下后不久,就听到梁小宝来通报,顺嫔晚上又发高热。 孟昭仪正意浓情浓,缠着皇上,扯住他的胳膊,娇痴地不让皇上走。 李北辰又缠绵了一会儿,捏了捏孟昭仪的细腰,穿上衣服赶去探望顺嫔。 想到白日里顺嫔故意去请安,如今半夜生病,打断自己的好事,孟昭仪气得七窍生烟。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在孟昭仪看来,这定然都是提前算计好了的。 毕竟顺嫔在她进宫的前一天还霸着皇上,按照母亲私下里告诉她的,这会影响皇上的性质。 这不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是什么。 孟昭仪越想越气,加上方才正在兴头上,初尝滋味,被这么强行中断,又羞又气又恼。 为了避免传出去动不动就摔东西的妒妇,孟昭仪拿来剪刀,把一块好好的料子一下下地剪成一条一条。 乱剪一气之后,才稍稍出了这口气。 孟昭仪冷静下来后,开始琢磨自己进宫后的事儿。 她和的顺嫔会不会都被人设计了。就是要让自己因为嫉妒失控,跟顺嫔争斗,落下妒妇的名头,然后失了皇上的圣心。然后设计之人好渔翁得利。 想到这一层,她命人将刚刚剪碎的布料烧掉,自己则穿上轻薄诱惑的寝衣,在书房练字,以继续修炼平息心境。 她抱着一丝希冀,一等再等。总以为皇上会看上那顺嫔一眼就会回来跟她继续。 毕竟,她自信皇上在她这里很快乐。谁不喜欢多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呢。 然而,她练完了字,又看书。几乎守了一夜。皇上都没有再来。 听说皇上守着顺嫔到子时,就去跟顺嫔同宫的萧答应那里歇着了,寅时就去上了早朝。 孟昭仪进宫前已经对皇上会六宫雨露均沾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可只要想到皇上刚跟她在一起,一个时辰后又跟别人。她还是接受不了。 心中愈发闷闷不乐,加上熬夜,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 但到了请安时,孟昭仪化着精致的妆容,神采奕奕,美丽端庄,看不出来一点伤心难过。 和妃见到孟昭仪,温柔地笑着,“本还有些担心妹妹会胡思乱想。如今见着妹妹容光焕发,本宫就放心了。” “多谢娘娘挂念。臣妾一切都好。”孟昭仪落落大方地答道,没有一个字多余。 待到人到齐了,和妃见范才人没有来,舒了口气。 还好没来。这大热天的,若是来了,大太阳一晒,晕倒了,她这个主持后宫工作的不得一起吃挂落嘛。 和妃:“这几日太热,姐妹们过来辛苦。简单坐一会儿就回去吧。” “娘娘更辛苦。多谢娘娘关怀。臣妾给娘娘来每日请安是臣妾的本分。” 个个都答得很标准。毕竟都参加了入职礼仪培训。 和妃知道请安是宫规,除非皇上特批,否则天上下刀子,地上滚火球,都得按照规矩来,也就不多做评价。 和妃想起昨日找江月白闲聊时,江月白给的建议,得借着昨天夏嫔的事儿把请假制度进行重申,定好权责关系: “姐妹们如果感觉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勉强来。夏嫔妹妹那般虚弱,昨日刚好转一点,就强撑着来请安。昨夜就发高热,自己不好受,还惹得皇上担心,大半夜地从长春宫过去探望,惊扰了皇上休息。” 一直没有说话的端才人说道,“和妃娘娘对姐妹们如此关照备至,顺嫔姐姐没有领会娘娘的苦心。” 和妃:“皇上对顺嫔才是一片苦心呢。皇上早就跟本宫说,免了顺嫔的请安。只是顺嫔知书达理,固守着礼节。” 方选侍挑了下丹凤眼,“发个烧就大半夜地惊动皇上,耽搁皇上休息。皇上一大早还要上早朝呢。皇上又不是太医,去了又不能治病。” 谢贵人:“妹妹你就不懂了,或许心病还需心病医。昨晚我亲眼所见,皇上到了景阳宫后没多久,顺嫔姐姐的烧就退了。” 孟昭仪感觉心里有刀子划过,面色微变。 她扫了谢贵人一眼,感觉这个女子不一般。春秋笔法用得好,说的都是事实,却异常地拉仇恨。 和妃见孟昭仪面色起了些微变化,忙为孟昭仪解围:“顺嫔妹妹昨晚能及时退烧,多亏孟昭仪大度懂事顾大局,出身相府就是不一样。昨夜你受了委屈,想必皇上也会记在心里,感念你的好。墨玉,拿对湛蓝色的琉璃耳环过来。” 转头对孟昭仪笑着说道:“湛蓝色正好衬托妹妹典雅大方的气质。” 谢贵人听到和妃给孟昭仪戴高帽子,心中一阵冷笑,都是演技派。 “臣妾多谢和妃娘娘赏赐。”孟昭仪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进了宫都是姐妹,自然都该互相帮衬着。” 刚说到这,就传来了圣旨,晋封萧答应为萧常在。来传旨的小太监又传了皇上的口谕,命萧常在过去勤政殿伴驾。 一时坐实了众人对景阳宫是后宫御书房的猜测。里面住着的三个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女。 众人恭喜了萧常在一番。 出了景仁宫,端才人笑着对萧常在说:“恭喜萧妹妹。有空多来我宫里坐坐。” 萧常在福了个身子,说了声“好”,就一溜烟地跟着传召的小太监去了勤政殿。 萧常在是无所谓的。后宫里混不就这样嘛。谁昨晚侍寝,谁就拉仇恨。今日说说你,明日说说我。 俗气得很。没意思。 她每天晨会一结束就赶去殡宫祭拜太后,显得特别孝顺,特别忙。除了想独辟蹊径吸引皇上注意,再就是不想跟人说话想早点下班。没事别烦我,我想自己待着自己玩。 谁要去你宫中坐坐。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留下端才人气鼓鼓地跺了下脚。 方选侍正好经过,见端才人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娇笑着说道,“不知道萧常在常去伴驾,陛下会给她赐个什么字。真是令人好奇。” 端才人怒道,“就你嘴贱。” “来打我呀!”方选侍伸出脸去,咯咯地笑着。露出来一只精美的粉珠耳环。 不过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就婀娜多姿地走了。听起来就像是过过嘴瘾而已。 端才人断断是不敢打的。毕竟打狗都要看主人。她可不敢去招惹狗的主子孟昭仪。 走远之后,端才人的贴身宫女替端才人抱不平,“萧常在比你位份低,就仗着有点小宠就太不把主子放眼里了。就连方选侍都欺负人。” 端才人心里不舒服,但脑子是冷静的,瞟了自己的宫女一眼,“闭嘴吧,别说了。后宫里就这样。还看不懂吗?” 心里说道,皇帝的宠爱就是一切。有宠爱就是可以嚣张,没有宠爱是条龙都得盘着。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所以她要想办法爬上去。 心里呼叫徐方。好歹给点力啊。 晨会结束后,姜答应去了宁安宫。这几日她都在跟着丽春学诗。 丽春的诗是跟着韩子谦学的。韩子谦手把手地教她写字,教她意思。而丽春又很上心,全部都记得牢靠。 姜答应原本还有些嘀咕。等丽春真有板有眼地教她时,她还真觉得是自己浅薄了。不自觉地感叹,果真名师出高徒。 只是她以为的名师是江月白,愈发的恭敬。 第595章 孟昭见嘉宁妃 皇上喜欢才女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但众人也就最开始兴趣高,学了几天。后来皇上御驾亲征去了,也就冷了性子。 如今发现侍寝法则还是优先懂诗词有文化的,个个不情愿却也只能拿起手抄本来,一篇篇地继续往下背。结果发现一个月没摸,完全生疏了。之前背过的全忘了。只能再次从头开始。 还有心大,对这事儿根本不上心的,发现别人都开始背诵课文了,自己还没搞到教材。 有的听说江月白每天早晚都组织宫人们学习背诵皇上的诗歌,声音十分洪亮,即使是在院子外面都能听得个一清二楚。干脆让自己的宫人早晚去听墙角学两首。 也有的听说姜答应在跟着江月白开小课,不论是找姜答应还是直接上门,都被以“嘉宁妃近日睡眠不好,喜静不喜闹,需要静养”的借口婉拒,闭门谢客。。 若问起姜答应,则称只是颇为投缘,过来聊天叙话而已,以讹传讹了。 但今日宁安宫的大门破例打开。 孟昭仪和两个贴身侍女带着礼物过来拜访。 孟昭仪一进宁安宫就心里非常不平衡。 这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斜竹桂树,仿照苏州园林而建的精致,自己住的长春宫根本没法比。 最重要的是,她凭什么一个人住一个宫,自己却要三个人住一个宫。 江月白见到孟昭仪向自己款款走来时,被对方的美貌和气质震惊了。 这可是真人生图。不是电视上那种整过容,还要运用各种惊天化妆技术,外加现代滤镜磨皮高科技的那种美女。 纯天然无污染没动刀的大明星脸。 至于气质,还是用p图p不出来的。长期养尊处优的高位者涵养和气度的自然流露。 入宫这么久,论容貌沈石溪排第一。但论综合打分,眼前这位女子绝对是最出挑的。 某一瞬间,江月白有些自惭形秽。 禁不住由衷地赞叹道,“孟昭仪真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日见了孟昭仪,才知道传闻中的中国四大美女该长得什么样。” 孟昭仪心中暗叹,确实不一般。就这淡定从容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 “姐姐谬赞。妹妹只是有个好看的皮囊而已。今日见了姐姐,才自惭形秽,心生仰慕。原来画本子里救国救民能文能武的嘉宁妃娘娘长得如此美丽。” 孟昭仪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礼貌性地互相吹捧作为商务问候语。 江月白抿嘴一笑,“妹妹说得我都飘飘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贵客来访,有失远迎。” 转头吩咐夏至,“夏至,给昭仪娘娘敬茶,再端来些消暑的瓜果饮品来。” 孟昭仪主动询问了江月白的身体状况,恭喜了一番。江月白也礼貌性地询问孟昭进宫后适不适应,感受如何一类的问题。 初次见面,不过是简单寒暄,认个脸熟。双方都没指望对方能说点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至于江月白身体状况如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那是她跟姜余商量出来的新闻稿,自然倒背如流,也不忌讳跟人谈论。 说完了这些,孟昭仪又感叹了下宁安宫的精美雅致,江月白又颇为感叹地回忆了下桃蕊宫的景致,顺带地跟孟昭仪推介了一番夏日御花园泛舟赏荷的美景。 孟昭仪恰好刚刚陪皇上泛舟湖上,便兴致勃勃地跟江月白分享跟皇上在一起的趣事。 江月白听得津津有味,还时常露出会心的笑容。 在这个过程中,孟昭仪一直悄悄地观察江月白。惊讶地发现江月白脸上没有一丝嫉妒,好像是在听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事实上江月白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感兴趣的是坐船、划船、还有摘荷花、摘荷叶这些有趣的事情。因为这些令她想起江南的时光,那些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在某一个瞬间,她脑海里出现了韩子谦白衣飘飘站在荷花池边吹笛子的场景。 又瞬间将自己拉回现实,让自己的灵魂回到躯体之中,与孟昭仪继续不走心地闲扯。 孟昭仪笑容艳丽:“许多人说后宫险恶。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不然也见不到姐姐这样神仙般脱俗有趣的人儿。” 江月白亦面带笑容:“像妹妹这样出身尊贵,容貌倾城的美人儿,来了宫里自然得皇上宠爱,如鱼得水,称心如意。不似我这样的,总是如履薄冰。得到的不容易所以格外怕失去。” 孟昭仪惊讶于江月白的坦诚,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嫣然一笑,“妹妹还羡慕姐姐有孩子傍身呢。” 江月白抿嘴一笑,没有接话。 瓜果小食端上来后,江月白招呼孟昭仪自便后,自顾自地命丽春当场砸核桃。 丽春砸好了核桃就放在小碟子里,江月白随手抓一把一颗颗地吃下去,感觉特别过瘾。 江月白的手,白皙滑嫩,莹莹如玉,十分光洁纤长。令孟昭仪特别羡慕。她脸蛋长得漂亮,一点都不怕,但手胖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手指也短短的钝钝的,不够纤细修长。 见孟昭仪盯着自己的手看,江月白坦然地笑着,“妹妹尝尝,现剥的,格外好吃。听说吃这个补脑子。我最近吃了些,脑子确实有点长进。” 过了一会儿,丽春端来两碗燕窝银耳糖水。 江月白问孟昭仪要不要尝尝,可以任选一碗。既然是任选那就表示没毒。但孟昭仪谨慎地还是没喝。 江月白便自己端了一碗自顾自地喝起来。 孟昭仪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就是送客的意思。又闲扯了两句,留下礼物,主动告辞。 孟昭仪回到宫中后,跟鸳鸯说,“这个嘉宁妃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了?”婵娟好奇地问道。 “聪明,有脑子。懂得韬光养晦。最重要的,有别人没有的格局。” 孟昭仪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别人形成的威压。这是自小在相府长大自然形成的。 多数普通人会习惯性的捧高踩低,欺软怕硬。 在威压面前都会惊慌失措,说错话,做错事。而在不如自己的人面前又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很难有一种平视的能力,因为这需要自信,而这种自信来自于底气和格局。 江月白一个商户女却能做到表里如一的不卑不亢,而不是装腔作势。 与她交流中,也没有被突然的发问乱了阵脚,而是不软不硬地糊弄过去,还不损害自己的颜面。这就说明对方很聪明。 而日常性婉拒闭门谢客,却高规格接待自己,说明这个女人有决断力,懂得取舍。 清影不屑地说道:“格局?她一个商户女能有什么格局?当着贵客磕核桃。” 孟昭仪摇了摇头:“清影,这里不是相府。你要谨慎小心。你一个奴婢,如何敢瞧不起主位娘娘?我都不敢轻看了她。能爬到高位的都不简单,一定有自己独特的东西。” “小姐,是奴婢没见识。”清影也立马回过味来,跪下认错。 孟昭仪摇摇头,目光清冷:“轻敌是大忌。” 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嘉宁妃没上别的小吃,上的整颗核桃,当面砸开,就是明示我,她脑子里没有害我的心思。跟我说的那句话也是一语双关。提醒我要多长点脑子。” 清影脱口而出,“就她也配!太自不量力了。” 孟昭冷了声:“清影。” 清影讪讪地把话吞了回去。 婵娟好奇地问道,“小姐,嘉宁妃她独特的东西是什么呢?她的样貌比娘娘差远了。” 孟昭仪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她身上的那种江湖气。” 又觉得似乎不太准确。 是什么呢? 她似乎一时无法清晰地说出来这种独特的东西。 清影又说道,“听夫人说,她最初引起皇上注意是因为她会吟诗做赋,能跟皇上对诗。” 说到这个,孟昭仪就想吐血。 能背出来几首应景的诗也就罢了。要说能熟练运用和自己写诗、和诗,这也太难了吧。 见孟昭仪变了脸色,婵娟知道清影又说错了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姐,能吟诗做赋都算不得什么。做皇后又不看谁诗吟得好。小姐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人。就算她会写诗又怎样,她腿都残了。皇上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不良于行的。” 清影连忙也跟着安慰,“婵娟说得对。就算她费尽心机爬上了妃位,但她一家全死了没了靠山。如今又瘫在床上,以后还有腿疾。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成不了大事。” 提到孩子,孟昭仪就想到甄婕妤。传闻中已经怀孕五个月,被皇上保护得严严实实。 脑子里想起母亲说的话:“甄婕妤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生出来。” 江月白的孩子没希望被立为太子。但甄婕妤作为皇帝太傅之女的可以。 孟昭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出来,包括两个婢女。 她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甄婕妤没有生下皇子,嘉宁妃生出了皇子,那可就尊贵了。” 婵娟:“主子放心。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儿。况且她生不生得出都是个问题。皇上这么多年都没个孩子。” 清影一样附和着:“不然先帝最终才不过留下三个儿子。” 婵娟瞪了清影一眼,因为清影又又又说错话了。进宫前,夫人嘱咐过,才过去的谋逆风波是不能提的敏感事件,边都不能挨。 清影也立马想起谢夫人的话,自知有错,垂下了眸子,“小姐,奴婢又错了。” 孟昭仪异常严肃,“在屋里这么说不打紧。在外面,你们可得紧着嘴巴,宁可不说,千万不要被人套出话去。” 娘亲在进宫前分析说,甄婕妤和接下来进宫的三位,那才是真正有家世背景的劲敌。最有可能跟她争皇后之位的就是甄婕妤,其次是谢知礼。 建议她观察接触一番后,看看有没有机会结交嘉宁妃,借着最先进宫的先机,进行笼络。 但父亲也安慰鼓励过她。不管怎样,她都是身份尊贵的侯府嫡女,什么时候都有侯府撑腰。如果嘉宁妃不给面子,敬酒不吃,那就给她吃罚酒。 从今日拜访来看,嘉宁妃倒是很给面子。果然如爹爹说的那样,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第596章 大胆! 当晚,皇上很晚都没有翻牌子,都以为今日皇上歇着了。 结果大半夜地摆驾去了长春宫,宿在了孟昭仪处。 盛宠无双。 其实啥都没做,就是在一张床上,互不干扰地安静地睡觉。 早在第一天留宿时,皇上就直接告诉孟昭,睡觉时身体不能碰到他,会形成条件性的过激反应,可能睡梦中会把孟昭当成刺客,失手伤到她。所以完事儿后,两人需要盖两床被子,各自要睡到角落里。 孟昭听完后才明白为何历朝皇帝都不爱留宿后妃,是为了安全考虑。 明明只要吩咐自己照做就行了。皇上却这么耐心地解释,孟昭十分感动,愈发觉得皇上对她不一样。所以听话地照做。睡觉时靠近床的一侧,缩成一团,离皇上远远的,在睡梦中都保持着一分警醒。 当然对她确实不一样。 毕竟顺嫔在乾清宫名义上留宿了两晚,实际上是睡在地上打地铺。只不过消息封锁得严,顺嫔自己绝不会说。 今夜孟昭却迟迟睡不着。她凝视着不远处的天子。这些日子颇为劳累,经常加班,今日又是努力工作的一天。李北辰打着小呼噜,睡得十分深沉。 越看越缠绵,越回想越心动,越来越想与皇上有肌肤之亲。 她的手指微动,却不敢伸过去。她可不想被皇上掰断手。 躁动令她辗转反侧。尽管她已经努力避免翻身吵到皇上。 她听到皇上口中呢喃着什么。忽然翻转过身,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攥在手心。惊慌之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皇上压在身下,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响起。 待她期待继续时,皇上又松开手翻身睡了回去,好像在做梦。 孟昭迷惑不解,怅然若失。 而实际上,李北辰不过是梦见了江月白,在梦里想要宠爱她。只是在压到孟昭时忽然清醒过来,又翻了回去。 他自小厌恶别人碰触到他。所以很小就很独立自主,也看起来有些清冷孤僻。只有和妃和江月白在平常时碰触他,他不反感抵触。其他人都令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但只有江月白的触碰会启动他身体沸腾的开关。和妃只会让他感到格外的平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这一夜,两人同床异梦,都故意装睡,以为对方没有发现。 他们各自心里都在想着一个人,那个人近在咫尺,却似乎远在天边,久久不能入眠。 待到李北辰终于累了,睡意朦胧,迷迷糊糊又睡着时,发现孟昭起了床。一颗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进入了浅浅的梦乡。 待他再睁开眼时,发现孟昭站在不远处的桌案前忙碌着什么。 只见他的朝服被铺在桌案上,孟昭正在用一个奇怪的物件一点点地碾压着朝服。 李北辰心中警铃大作。 孟相之女这是想干什么。朝服可是天子的象征。岂是她能随意把弄的。 “大胆!”李北辰怒道。 他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宠爱,孟昭就如此胆大妄为。 “皇上醒了?” 孟昭却没有慌乱。这是她预料之中皇上的反应。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惶恐和害羞。一身柔软的丝绸把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 孟昭跪下行礼,柔软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在帮皇上展平朝服上的褶皱,看起来更加挺括。母亲总这样每日给父亲整理官服,臣妾睡不着,想为皇上做点事情,所以起来试一试。” 虽然孟昭这么说着,李北辰依然将信将疑。他瞟了一眼案桌,“梁小宝,你去看看。” 梁小宝从房间里的小角落里跑出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 “启禀皇上,奴才检查了一遍,朝服完好无损,平整如新。” 孟昭早就知道梁小宝是江月白的人。本想借机发作,磋磨一下他,让他不敢对自己造次。谁知梁小宝恪守本分,只是据实汇报,不偏不倚,倒像为她解了围。 李北辰心中依然存疑,说话的语气却温和了许多,“昭仪辛苦,没想到比朕起得还早。过来伺候朕更衣吧。” 孟昭娇羞一笑,“伺候自己的夫君,臣妾只觉得欢喜不觉得辛苦。” 偌大的后宫,即便是谢可薇都不敢贸然称呼李北辰为夫君。但在民间,妾和妻都可以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夫君。 但听起来就是很怪异。 李北辰眉头微蹙。 或许是因为孟昭业务不娴熟,相府大小姐说话总是有些端着,缺少了民间夫妻之间的亲昵随意,所以有点不伦不类。 孟昭故作疑惑地问道,“皇上,臣妾如此做可有不妥?” “这些事以后由下人们去做。你身份高贵,不必做这些。不然丞相该说朕不疼他女儿。” 孟昭笑里含着几分羞怯:“下人哪有臣妾做得仔细。皇上是九五之尊,又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亲手伺候皇上,心甘情愿。爹爹若是知道,定会夸我贤惠。” 李北辰笑了笑,“确实贤惠。” 孟昭这么说固然精巧,孟夫人在家称呼孟相不是夫君,而是相国,听起来又像是相公。 他又不傻。 不论是甄婕妤的“九如哥哥”还是孟昭仪的“夫君”都是在对他撒娇进行暗示。 待李北辰见到朝服时,才看出了精心熨烫过和没有熨烫过的区别。 “不错,确实平整。昭仪有心了。” 转头吩咐梁小宝,“你今日去尚服局安排两个人来专门跟昭仪学习请教,把这个法子学会了,以后都按照这样把朝服弄平整。” 又对孟昭温声说,“昭仪的手艺确实不错,朕要好好赏你。今日早朝后,朕定会跟你爹爹夸夸你。” “谢皇上恩典。只是区区小事而已,是臣妾自己想做的。皇上这几日已经赏了臣妾许多,这次就不必了。” 李北辰满意地点头,“相国果然培养了个贤惠的好女儿。你的封号,朕琢磨了几日,已经想好了,等过年国宴上再在丞相面前赐给你,喜庆隆重些。如今先赏你些衣服首饰好好打扮可好?” “多谢皇上。那以后皇上可要经常来看臣妾。不然打扮得美美的,皇上欣赏不到,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孟昭笑着说道。 得个封号在她算计之内。只是没料到皇上竟然还搞期货,竟然要到过年,而不是现在就给。皇上说得冠冕堂皇,无非就是为了跟后面进来的几位搞好平衡。 不过皇上提到为考虑封号花了心思,又令孟昭感到美滋滋的。皇上到底还是把她放在心上。 李北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孟昭的心思,只是看破不说破。 让皇上屈尊陪着演戏,其实就是欺君。 李北辰已经在小本本里记上一笔。所有的得到暗里都是有代价的。 待孟昭踮起脚尖想要亲他脸颊时,他故意偏转过身去,淡淡地注视着孟昭。 孟昭亲了个空气。 孟昭发现皇上是故意不让她亲的,这几日夜里,她尝试着与皇上亲吻,都被刻意的避开,不禁有些失落。 因为母亲说,如果一个男子喜欢那个女子,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她。 皇上不喜欢跟她亲吻,是皇上不喜欢她吗?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孟昭的好胜心被激起来,暗想一定要想办法亲到皇上,也要想办法俘获皇上的心,让皇上主动亲她。 第597章 好刺激 李北辰派人给和妃传去口谕。 第二天晨会时,孟昭仪第一次晚到。 皇上去上早朝之后,孟昭仪紧绷了一晚上的弦松弛下来,困意沉重,根本睁不开眼。再醒时就迟到了许久。 众人心想,果然坚持不来三天,怕是以后跟当初的璟妃一样耍大牌。 浓浓倦色的孟昭仪依然明艳动人,只是显得有些憔悴,眼底的眼袋和黑眼圈都很浓重,显得纵欲过度。 “和妃娘娘恕罪,昨夜睡得晚,早上路上又耽搁了些时辰,还望娘娘怜惜。” 和妃也很困。昨晚也大半夜没睡,不是因为吃醋。她现在整天忙着带娃,对皇上去谁那没感觉。 屋里进了几只蚊子,一直嗡嗡地响。小世子被咬了一身的包,到处痒。好不容易止住了痒。那些蚊子又像成了精一样,凑在耳边嗡嗡嗡,抓又抓不到。半夜燃艾草条熏蚊子,屋子里全是烟熏味。 和妃端庄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面露平和的微笑,眼睛直视前方,耳朵上的翡翠耳环一动不动。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众人皆以为和妃这次要借机立威,小小训斥下孟昭仪,让孟昭仪以后不敢造次。 和妃其实就是睁着眼打了个盹,又名神游放空。 孟昭仪拘着礼,心中也有些忐忑,进行了一系列的场景模拟,准备好应对方案。 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没有提前派人请假。皇上也没有给这边打招呼。她这就属于迟到。 谁知漫长的停顿后,和妃回过神来后,只是摆摆手,给孟昭仪免了礼。歇了口气,象征性地说了句勉励的话。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孟昭仪以后你好生侍奉皇上,早日诞下皇嗣。来日方长,还是要保重好身体。” 孟昭仪以为和妃对她霸占皇上宠爱有想法,竟然半天不叫她起身,还故意念诗词,不让她起身。 众人也认为和妃娘娘吃了醋,不然不会故意让孟昭仪一直拘着礼。 后面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没毛病,但又不是那么回事。说在内涵,又没法明确说内涵了什么。就像开头的两句诗,饱读诗书的几位就在细细琢磨,这是不是在提醒孟昭仪不要恃宠而骄。 原以为能看一出好戏的。结果啥事没有,一片和谐。众人皆有些失望。 暗自觉得今日有皇上为孟昭仪撑腰,所以和妃娘娘只能隐忍不发,好戏说不定在后头。 因为她们发现和妃娘娘苏醒后,性子跟以前变了不少,比以前泼辣干练了不少。其实这都是江月白帮她参谋、日日鼓励的结果。 众人对孟昭仪除了羡慕就是羡慕。 这世界真不该公平,有人样样都比人强,运气都比人好。真是气人。 唯一公平的是,高贵如孟昭仪,也不得不跟着大家坐成一排挤通勤马车回宫。 因为后宫取消了步辇,皇上没有破例给孟昭仪单独安排。早上走过去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实在再没有力气走回去。 车上的座位是一人一位,平日里都是固定的。虽然众人自觉地让孟昭仪先上先选座。但是她考虑到最里面的会被挤得最厉害跟最多人接触,她就选了最后一个上车,坐在最靠近车门的位置。 虽然都是挤公交,众人自觉地缩小自己的势力范围,尽量离孟昭仪远点。 孟昭仪请安时被和妃阴阳,心情不佳,说不定就借机碰瓷,找人发作。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个人,主动自行退散。 烈日炎炎,马车里十分炎热,身处其中汗流满面,背部完全被汗湿,弥漫着一股各种香料、脂粉味和汗水混合的气味。 跟后世大热天挤没有空调的公交一样。 孟昭吃惊地打量着周围的同事,发现个个都很淡定。 其实她们往日里都很烦躁的,各种吐槽闲聊。今日孟昭在,她们皆默不作声,目不斜视,忍住内心的爆笑,装作风淡云清的样子,等着围观养尊处优的孟昭不堪忍受的狼狈样。 顶级官二代每天挤公交上下班。 好刺激。 结果因为孟昭坐在最靠外面的座位,不时有风吹进,虽然是热风,还是令人舒服很多。一路上的摇摇晃晃,孟昭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着了。 不得不说,孟昭是极美的,身着素色衣衫睡着的样子仿佛是沉睡的仙子,美得超凡脱俗。 原本美人们跟文人们一样,都是互相不服气的。但目睹这海棠春睡成一幅画的美好模样,不得不服气。 妃嫔们中途下车小心翼翼地从孟昭仪身边爬过,生怕惊动她。 待孟昭醒来时,马车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被鸳鸯和清影扶着下了马车,发现马车停在长春宫门口。 “奴才见昭仪娘娘一直睡着,就没有叫醒娘娘。”赶马车的小太监名叫双喜,毕恭毕敬地笑着。 孟昭仪睡了一路,精神焕发,一扫昨日的疲惫。看了一眼婵娟,“赏。” 婵娟立马赏了双喜一锭银子。 孟昭仪抬头看向“长春宫”的门匾,暗下决心要想办法弄驾步辇上下班通勤。不然每天这样太遭罪了。 傍晚,和妃送了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过去给江月白,用作插花。 顺便找江月白说了孟昭坐通勤班车睡着的事儿。两人一边吃着切成小块的甜瓜,一边闲谈,如同后世的闺蜜一般。 没有世子在身边闹腾,只是愉快吃瓜,好不惬意。 和妃试探性地问江月白吃醋不吃醋,在不在意。江月白却打了个太极说“跟姐姐一样。姐姐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和妃听这话,以为江月白在意,因为她其实内心还是在意和吃醋的。就安慰江月白说,或许皇上在用调虎离山之计,转移大家对她怀孕的注意力。不然很多阴险的路子防不胜防。 江月白心里自然明白皇上的这层意思。但她以为皇上的用意不止于此。她跟和妃算是交心的,两人脾气很是投缘,但她依然保留了大部分内心真实想法。 关于出勤的事儿,江月白建议和妃,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今日借机跟皇上请示,孟昭身份尊贵,请求皇上给孟昭安排驾步辇出行,给予特殊照顾。皇上定然会回绝。以后孟昭若是再提,就落了下乘。 和妃去勤政殿找了皇上,讲了孟昭在通勤车上睡着的事儿,主动跟皇上提,给孟昭单独配步辇进行通勤。 皇上果然一口拒绝,顺便给出了指导性意见。安排三辆车子,按照位份高低,一车四人,坐得宽松些。每车再配备一个冰盒降温。 晚上皇上没有再去长春宫,但在乾清宫翻了方选侍的牌子。 次日,方选侍竟然破格升为常在。 众人皆傻了眼。 按照惯例来讲,第一次侍寝后升一级以示恩宠,第一次产子升一级是开枝散叶有功。其他时间都是熬资历,或者母家在前朝立下大功。江月白那是例外中的例外,可以算在自己为皇室立下大功里面。 方氏一个整日里只知道卖弄风骚的女人,何德何能,竟然连升两级。 皆认为断是看在孟昭仪的面子上,才得此殊荣。 方氏张狂归张狂,心里还是有谱,请安还是准时到。 本就个性张扬,如今背靠孟昭仪,更是春风得意,走起路来更是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用她自己曾经形容过端才人慕容氏的话来说,就是“不堪入目”。 端才人斜睨了方常在一眼,翻了个白眼,慢慢吐出“不堪入目”四个字。说完这四个字轻蔑扬长而去。 方常在无所谓咯咯轻笑,耳边的粉珠耳环随之震颤。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很清楚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过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也是做个样子卖孟昭仪个面子罢了。但那有什么关系,有宠爱就有未来。来日方长呢。 众人表面都很矜持,瞧不起方氏依附孟昭仪的谄媚行为,内心实则十分羡慕。 这方氏在全宫调整之前,因为顺嫔叶苏华在那次混乱中救过她一命,两人时常来往,关系十分热络。如今新傍上的大款孟昭仪跟以前的救命恩人顺嫔不对付,方氏竟然能够游刃有余,火速得到孟昭仪重用。这样的狗屎运怎能不叫人眼红。 多数人只看到了方氏的运气。少数人比如江月白就从中看出了方氏的心机和能力,判定这个女子不简单。 定位清晰,行动果断,能快速切割旧有关系,做出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还能迅速抓住新主子的信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多数人作茧自缚,瞻前顾后,既放不下身段,也博不了出位。想要的很多,能改变的很少,空嫉妒蹉跎,感叹命运的不公。 一时之间,很多人去登门拜访孟昭。孟昭倒是来者不拒,一律招呼得很客气,又是请喝茶又是送小礼物。 对于明示暗示想要投靠的,孟昭皆表示可以常来坐坐,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给彼此都留了余地。 孟昭自然明白这些人突然来结交的目的。 相府门槛高,想跟她孟昭结交,自然也一样。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了她的眼。得要身上有几分本事才行。 方选侍晋升后最难过的就是垫底的顾选侍和林选侍。两人中任何一个人侍寝了。另一个人就成了垫底,也成了后宫的笑料。 第598章 掌掴 顾选侍以前跟璟妃住永寿宫,如今跟夏嫔住钟毓宫。 两个主位娘娘,前任陈氏在冷宫奄奄一息,现任夏氏被禁足一个月。现任跟前任互相搞得对方流产,身体双双被搞垮,精双双神崩溃。 宫里人都迷信,灾星这个帽子死死地扣在了顾选侍头上。其他人都不愿意靠近她,生怕惹上祸事。 每次开晨会,旁人看她的目光不是同情就是厌恶,还好她比较迟钝,倒也不以为意。 林选侍与她同是天涯沦落人。 以前林选侍跟端才人、沈石溪住在熹宁宫,结果沈石溪成了晋王妃被乱党杀害了。端才人因为诬陷嘉宁妃,被禁足一个月。 如今宫里没有像孟昭仪那样显赫的主位娘娘也就罢了。搬过来的姜答应还是个十分内向害羞,不喜跟人交往的人。整日不是躲在自己殿里绣花,就是往嘉宁妃那里跑。 嘉宁妃如今自己都瘫痪在床上,皇上看都不去看一眼。能有什么前途?姜答应整天苦巴巴地往跟前凑,结果一样没轮上侍寝。 听说熹宁宫的主位娘娘以后会是鞑靼来的和亲公主,安婕妤。一个外族女子能有什么前途。而且最快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进宫。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这都十五号了,转眼就到十九号谢家的谢妃进宫,到时候不知道又要专宠多久。 两人掐点算着自己的月事,均感觉前途渺茫,又找不到方向。 跟她们一样焦虑的还有尚未侍寝过,没挪动过位儿的姜答应和苏常在。 众人等着盼着,终于等到了天黑。 祈祷皇上今天不要去孟昭仪宫里,一定要翻到自己。 天灵灵,地灵灵。 皇上这次翻到了苏常在。悲剧的是苏常在沐浴更衣时突然发现月信来了。就又抬着轿子退了回去。 苏常在被抬回去的路上,眼泪珠子直掉,嘤嘤嘤地哭了一路。 真是哭死。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身子竟然如此不争气。如果宫里有迪尼斯记录,这一定能被评为最佳憋屈奖。 她心中自责是不是没有好好求神拜佛,所以没有得老天保佑,月信竟然突然提前了四五天。 姜答应苦巴巴地以为按照顺序,总该轮到自己了。结果皇上批完折子,半夜宿在了和妃宫里。 早上请安的时候,方常在见到苏常在时便手绢捂嘴地笑话: “苏姐姐怎么看起来气色这么差。来月事就多喝红糖水。要说,侍寝被退回来的还是头一回见。” 苏常在本就是个脸皮薄的大家闺秀,何曾听过如此刻薄粗鄙的话语,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苏常在羞愤难当几欲落泪的样子,方常在摇摇头,“苏姐姐不知道为何,怎么运气这么不好。” 都说泥菩萨都有几分怒气。 在场的人都觉得方常在过了。谢贵人、端才人在一旁正要劝,就听见苏常在怒道:“叫你出言不逊。” 直接甩了方答应一巴掌。 “你!你打我!你眼里还有没有和妃娘娘?” 方常在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大声喊道,唯恐其他人没看见没听见。 瞟向孟昭仪,指望孟昭仪替自己撑腰。却只见孟昭仪淡定地喝茶,不往这边看。 两个常在而已,这些底层间的龌龊,除非威胁到自身的利益,压根不会插手,插手掉身价。就像人类怎么会管鱼缸里的鱼虾打不打架的。不过是闲下来随便观赏观赏,消遣下时间。 苏常在入宫后很低调,但在家也是官家嫡女。父亲是绍兴府知府,正四品官员。平日里学的是当家主母管家。在母亲言传身教下,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本就长得相貌端正,杏眼明亮。此时愈发显得气势十足,极具威仪。 冷冷地说道,“你就是嘴贱欠打。” 这一打,方常在偏偏不服气,脸都不捂,冷哼一声。 “你是常在,我也是常在。你凭什么打我?!要教训我,也等你爬到嫔位以上再来。在这之前,还轮不到你教我规矩。这里是景仁宫,轮不到你这么嚣张。” 级别只比对方高一点点就出手教训,就算占理也难看,何况在和妃宫里。 顺嫔暗道,都不知道谁嚣张。恶人先告状啊喂。 既然教训的资格,顺嫔快速站起身走到苏常在跟前,将她护在身后,“本宫够资格吗?” 顺嫔正要帮着苏答应说话,为她主持公道时,和妃到场了。 和妃今日心情十分不错。 昨日皇上宿在景仁宫。和妃安排好了小世子,就开始了跟皇上的二人世界。 自从那次不顾一切地豁出去后,因为下限被攻破,和妃比以前要放得开。最近两人的几次亲密接触都顺利而愉快。这是她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谁知道一进屋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扫了兴致。 两人相对而立,怒目相视,剑拔弩张。一个是昨晚风波的主角,一个是小琉球的刺头儿。 顺嫔将苏常在护在身后的样子。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昭仪已经到场了也不管,只是喝茶看戏。看来没有以前璟妃护短嘛。 和妃作为主管领导,即使心里知道,也还要照章办事问问内情。 和妃落座,众人跟着落座。方常在不服气也只得先回到自己的位置。 和妃扫视了一圈带着笑容问道,“苏常在和方答应是怎么回事,都说说。” 方常在百般委屈地说道,“昨天苏姐姐来了月事不能侍寝,臣妾宽慰了两句,大概触及到了苏姐姐的伤心事,苏姐姐突然就打了臣妾一巴掌。” 和妃差点就要绷不住笑了。 把捅刀子说成是“宽慰”对方为对方好的,也就杀手这个职业。 被当众揭短,苏常在就算做了心理建设,故作淡定,依然满脸羞得通红。毕竟自己都觉得实在丢脸,就像精心准备的一盘菜准备上桌了却被临时撤盘了。 但和妃极为敬业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苏常在,方常在一向说话不中听,你不必往心里去。方常在,苏常在今日在特殊时期心情不好,对事不对人,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后面还会有机会侍奉皇上的。” 所以这一巴掌白打了? 这岂不是明显地偏袒苏常在嘛。 众人的目光皆悄悄地看向孟昭仪。 “可是.....”方常在还要继续说,诸如苏常在敢在景仁宫打人,哪有把娘娘放在眼里的这类话。 谁知和妃却说道,“方妹妹,你年纪小不懂事,又来自小琉球,离京城实在太远。可能对于言行礼节方面不太熟悉。你就每日抄三遍《宫规》还有三遍《女德》熟悉熟悉。然后交到孟昭仪那里。孟昭仪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你要虚心请教,万不可怠慢。孟昭仪你以为如何?” 孟昭仪点点头,“本宫会谨遵和妃娘娘的教诲,好生督促方妹妹学习。苏常在不比方妹妹来自蛮荒之地,出身江南书香世家,向来娴雅宽厚,想来有容人的雅量,定不会把方妹妹的无心之语放在心上。但打人总归有辱斯文,失了气度。” 说是夸苏常在,其实是在讽刺苏常在一个高门贵女竟然没有这点肚量和定力。相当于方答应站台。这样当众维护下面的人,这样的领导自然令人心生好感。 和妃顺着孟昭仪的话说下去: “苏妹妹,你把昭仪娘娘的话好生听进去。下不为例。你心情烦躁,就抄抄《心经》养养性子,静静心。入了宫都是自家姐妹,因为一点小事闹出矛盾,生出龌龊,赢了也是输。在这宫里,日子长着呢,无非就是今日你笑笑我,明日我笑笑你,热闹热闹。千万别伤了和气。” 各打五十大板的艺术。 但苏常在给的是指导性意见。说是抄《心经》并没有规定超多少,什么时候交。就算不上处罚。偏向性可想而知。 和妃这就对盖棺定论,做出指示了,众人条件反射地齐声应道:“娘娘慈爱,臣妾自当以此勉励约束自己。” 众人想想和妃说的话,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皇上今日宠幸这个,明日宠幸那个。谁知道后面谁更受宠。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第599章 上热搜 孟昭仪打量着和妃。 心里有点佩服和妃的滴水不漏,这跟传闻中软弱可欺、不善言辞的和妃可不太一样。 却忘了人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是蠢人。死了一次,还不能做出改变,那就白瞎了重活一回。 和妃虽然善良软弱不喜欢管事,其实聪明而有原则。每日去江月白那边取经请教,自然进步得很快。加上有了小世子带来的欢乐,跟皇上每次夜生活都很愉快。被爱情滋润的女人,自然越来越自信自洽,管理起宫务来越来越顺手。 方常在嗤笑了一声,目光里似乎还蛮是怨气。实则心里欢快得很。娘娘今日为她站台说话,这就说明娘娘真正把她当成队伍里的人。 请安结束,方常在、林选侍还有顾选侍三个人约去御花园玩。 这是林选侍的主意,就是希望方常在能苟富贵勿相忘,能在孟昭仪跟前美言几句。 远远地就听见一个太监训斥下面的人,“这可是嘉宁妃要的花儿,你们竟然弄摔了。让我可怎么交差?都给我去宫正司领罚。” 底下干活的宫女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选侍和顾选侍下意识地避开,想往别的方向走。方常在却气势汹汹地跑过去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林选侍跟在后面,急声唤道,想要劝她少管闲事。 那小太监一见是三位主子娘娘,立马给自己的脸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巴掌,陪着笑脸,“这几个搬花的不长眼,好好的花给弄砸了。惊扰到几位娘娘了。是奴才的错。” “不就是几盆花花草草吗?弄砸了换几个花盆就是。哪里犯得着去宫正司?公公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们吧。”方常在说着就撸下手上的镯子,塞到小太监手上。 方常在把手背在身后,骄傲地说道,“这个就是我替她们赔给你的。这样她们是不是就不用被罚了?” 小太监瞄了镯子上的宝石一眼,眉开眼笑地把镯子假意还给方常在,“不是赔钱的事儿。主要是不能坏了规矩。” 林选侍踟蹰了一下,拉着方常在的胳膊说道,“方姐姐,顾选侍在那边等我们,我们快走吧。可别耽搁公公办正事。听说那边池塘的荷花开了,我们快去看看。” 方常在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甩开了林选侍的手,大声对小太监说,“公公就饶了她们一回吧。公公就拿着这个镯子买几个好看的花盆,陪给嘉宁妃娘娘就是了。反正嘉宁妃是看花又不是看盆。” 那小太监收下了手镯,点头哈腰地说,“小主真是心善。谢谢小主。” 转头说道,“今天你们走运,有好心的主子替你们说话。还不搞快点去重新搬几个好看的花盆过来。耽误了正事,你我都得掉脑袋。” 方常在听了满意地笑着,像是自己办成了件大事。 三人走了后,该搬的搬,该罚的罚。规矩还是规矩。并不因为收了个镯子就有什么不同。不然后面没法管理。 到了湖边,林选侍感叹:“没想到方姐姐是这么侠义心肠的人。” 顾选侍附和道:“是啊,方姐姐真是心善勇敢之人。” 方常在双手抱胸,笑得花枝乱颤,若有所指地问道,“那两位妹妹以前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只懂得卖弄风骚,口不择言那种?” 林选侍和顾选侍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方常在停止娇笑:“你们都怕惹事,怕得罪嘉宁妃吧?那你们讨到了嘉宁妃半分好了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其实心里瞧不起我。” 说完一阵浪笑,扔下林选侍和顾选侍,找看管荷塘的太监折了朵荷叶就先走了。 等她走了后,林选侍感叹道,“我到底做不到她这样张扬洒脱。” 顾选侍安慰林选侍,“她这般张扬招人嫉恨,也不见得好。” 宫中是消息传递得最快得地方。 这么大的事,自然上了后宫热搜。 李北辰听到这个新闻后,派人给方常在送去了对新镯子。传口谕夸她侠义心肠,性情中人,安慰她今日受委屈了,让她多跟着孟昭仪学点礼仪规矩。以收受贿赂罚了今日管送花盆的小太监。 至于苏常在,李北辰什么都没有说,安排了姜闲给她瞧病,调理身子。 江月白听说后,对前客户苏常在和方常在都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她自然认同苏常在的做法,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可被人认为软弱好欺。有些人就是爱蹬鼻子上脸欠教育。就像锦绣去世那日晨会,方选侍非要穿得花枝招展。江月白亦是当场给了她一巴掌。 至于方常在远没有那么简单。 从她在御花园里替受罚的小宫女出头就知道。这人路子野。人设一个接一个,都挺新颖不落俗套。 “这方氏是个有心机的。”江月白一遍剥松仁一边说道,“夏至,你拿些银子去给那丁公公,就说他替本宫办事办得好,本宫很喜欢他这次送过来的茉莉花,银子是赏他喝茶的。” 又招了招手,对夏至耳语了两句。 夏至领命立马就离开了。 这样照章办事、分得清主次轻重又懂得圆融的公公,值得用一用。 丽夏按照做奴婢的逻辑,十分不解,“娘娘,方常在明明位分低,不该安守本分吗,为何要这样张扬啊?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江月白笑着说道,“做主子不比做奴婢。方氏就是因为位分太低,才要跟高位娘娘们显得不一样,让人过目不忘才有出头之日。方氏的做法是历代宠妃的标配。后宫里的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叫立人设。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爬上去。 所以方氏这么做也没错。底层想要红,就得整点不一样的。 毕竟黑红也是红。 只要有流量,能上后宫热搜,不愁皇上注意不到她。 何况像皇上这样心机深沉,对人疑神疑鬼的,说不定还挺吃张扬真实这款。就像当初的璟妃还有现在的甄婕妤。江月白相信皇上对这两人不是纯粹的逢场作戏。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原来是这样,”丽春若有所悟,“皇上看不出吗?” 江月白哈哈哈笑了,没有说话。 皇上?皇上给她直接晋了两级呢。 *********************** 傍晚李北辰忙完政务后,按照计划摆驾去看江月白,江月白正在用晚膳。 江月白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鹅蛋脸是最温柔最初恋白月光的脸型。 虽然每天都卧在躺椅上,却依然打扮得十分精致漂亮。 今日画的秋娘眉,扎的单螺髻,眉心贴了花钿,一双荔枝眼清澈闪亮。 江月白静静地望着李北辰,没有说话说话。 纯情,清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宜人的茉莉香味。两人不自觉地同时想起方常在。 这令江月白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方常在的手段不一般。 这件事情就相当于一个锚点。以后皇上但凡闻到茉莉香味、听到茉莉这个词,都很容易想起方常在。偏偏皇上还很喜欢这个味道。 方常在这次为小宫女强出头就很有价值了。 “不欢迎?”李北辰背着手一语双关地说道,“你这里香着呢。” 江月白嫣然一笑,带着几分娇嗔地说道,“这后宫还有谁敢不欢迎皇上。喜欢就常来。” “胆子真实大得很。” 李北辰勾起唇角,凑上前弯下腰,摁住江月白就亲了一口,也不顾人家刚刚在吃饭,还没有漱口。 江月白无语地望着李北辰,回敬道“皇上真是不嫌弃。” 李北辰笑着拉住江月白的手,“这都多少天了。还伶牙俐齿在生朕的气。” 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不多不少,正好八天。” “嗯?”李北辰刮了刮江月白的鼻尖,“还挺记仇。” 后宫没人跟李北辰这样像小情侣样拌嘴,都是顺着他又或者惹他生气。唯有江月白会惹他心痒痒还总是很想笑。李北辰很喜欢此时这样亲密自然的感觉。 江月白感受到了李北辰的亲昵,知道李北辰在享受这种恋爱的感觉,就像现代小年轻一样撒娇:“那日不知道是谁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让人家一阵好等。” 李北辰好奇地问道,“所以你那日等朕了?” 第600章 怪狠心的 “谁等了?才没有等。人家那天开心得很。”江月白气鼓鼓地别过脸去,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越是这样刻意不承认,越显得口是心非,惹得李北辰一阵心动。 领导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 下属真不争会认为没有上进心太无能,假不争认为他虚伪,争得太厉害又嫌锋芒太盛搞不好同事关系。 当然要争,只是要争得漂亮得体,对领导有好处,让领导舒心安心,还不能给领导添麻烦。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笑着说道,“让朕想想。朕说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没但说哪天。你看枝头那月亮,是不是刚刚爬上枝头。朕可是准时来的。” 说着示意江月白往天上看。 今天五月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的月亮格外的圆润明亮。就像一盏超级大的夜灯挂在树枝上,照亮着他们。 江月白仔细回想那日李北辰的回信。皇上确实只是回了一首诗,并没有答应是哪一天,也没有落款日期。 文字游戏玩得倍溜,像极了上辈子习惯性忽悠下属的上级。 江月白带着几分委屈,“皇上好坏。故意耍了臣妾。臣妾这次真的生气了。” “生气,生气。让朕看看你生气的样子。”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哈哈哈地大笑。嬉戏打闹的感觉真是令人愉快。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快乐体验。 江月白气鼓鼓地拉起李北辰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 李北辰只感到手上痒酥酥的,怪奇特的,宠溺地捏捏江月白的小脸,“还怪狠心的。” 他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朕还以为你懂朕为何这样做。” 聪慧如江月白,怎么会看不懂他这些日子为何要故意疏远她,宠幸她人。 但是不妨碍她“应该”吃醋呀! 江月白故意歪着头看向李北辰,抿嘴笑着:“不知道啊。臣妾当然不知道。臣妾怎敢擅自揣测圣意呢。” 这番模样十分撩人。 李北辰心头直痒痒,他捏了捏江月白的脸蛋,“坏的不是朕,是你。” 江月白抿嘴一笑,嘴角两个小酒窝,“那皇上说说臣妾哪里坏了。臣妾改。” “朕就喜欢你的坏。” 话音刚落,李北辰就吻了上去。吻得天昏地暗,却又十分地压抑克制。 越是如此,越是醉人。 一吻结束,两人皆在喘气。 江月白满面娇红,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看得李北辰怜爱不已。 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原本是圆润的鹅蛋脸,如今脸颊十分瘦削,捏上去只有一点点肉。 听梁小宝说,江月白每天孕吐很严重,只能吃些瓜果蔬菜鸡蛋牛奶,闻不得肉味,闻到一点肉味就吐得一塌糊涂。凉拌羊肉片除外。就是把羊肉卤制去掉腥膻味后做成的凉菜。即便如此,每顿也只能吃个五六片就吃不下。 李北辰紧紧地握着江月白的手,倍感心疼,“瘦了这么多,这些日子辛苦了。” 江月白没有回答不辛苦,而是笑着说,“辛苦归辛苦。但一想到肚子里孕育着我们的孩子,就很高兴。” 李北辰松开江月白的手,摸在江月白的小腹上,“现在多久了?” 感觉微微有点隆起。 不仅感到幸福,还感到了激动。 江月白垂下眸子害羞地说道,“两个月。” “两个月就会隆起吗?”李北辰好奇地问道。他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看江月白害羞的模样。只是一眼便怦然心动,心中泛起波浪,想要热烈地吻她。 而别人害羞起来,不管是自然的还是故意的,他都没有这样心动的反应。总觉得对方惺惺作态,试图引诱自己产生冲动。总会下意识地认为其他人做什么都是有所图谋,而江月白不是。 “臣妾也不知道。姜院使说,脉象很平稳有力,我们的孩儿很健康。” “那真是太好了。”李北辰好奇地想要抚摸江月白的小腹,感触肚子的形状。 却被江月白抓住了手,颤声说道,“痒......” 江月白确实感觉痒,因为痒,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麻酥酥的,身子还微微地颤动。 李北辰心底的一股火窜起来。 江月白越是说痒,他就越想摸摸。 江月白的身材真的很好,凹凸有致,身上跟其他人不一样,摸起来跟自己一样十分的紧实,没有赘肉。 手刚要移动,又生生地忍住,怕拉扯到江月白腿上的伤口。 李北辰抚摸着江月白的脸颊,眸色幽深,十分难以忍耐,压抑着低唤道:“皎皎。” 江月白察觉到李北辰情绪的变化,故意眨巴着眼睛,温柔而纯情,忽而垂下眼眸,娇羞地说道,“皇上好坏啊。” “你的皮肤细嫩滑腻,像极了古人说的肤如凝脂。” 江月白暗笑,这还不是修真界女魔头出品美肌丸的特效。果然医美改变命运。 “皇上还没用过晚膳呢。夏至,你去跟厨房说下,重做几个清爽的小菜。” 李北辰喉头滚动,强烈的欲望没有满足,即使有点饿,却不怎么想吃饭。 “天气炎热,也没有多少胃口。不用做得太多。免得浪费。” 语气十分家常,就像普通人家的小两口在聊天。 “好。丽春,你再去厨房说一声,做点凉拌黄瓜、老醋花生、香卤牛肉一类的三四个家常小菜就行。” 李北辰:“月色这么好,朕推你去院子里转转吧。” 江月白故意谦辞道:“这可怎么使得。哪能让皇上来推。皇上政务繁忙劳累,要是让其他姐妹知道了,明日非得冲进宁安宫杀了我。” 李北辰笑道:“有朕在,谁敢。” 他一边推着走,一边给江月白介绍院子里精致的来由。 “父王在世时曾经南巡过两次,十分喜爱江南景色,也喜欢江南女子。这个宫是给父王一个从扬州带回来的宠妃专门修建。木石花草都是从江南水运过来的。如今看来,像是专门为你而准备。” 李北辰说到这里,本以为江月白会问,那个后妃呢。那他会有点惆怅地回答,那个后妃病死了。 却听江月白开心地问,“上次皇上带臣妾来拜师吃烤肉,臣妾就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仿佛回到了江南。臣妾对感情从来懵懂,今日方知皇上的一片心意。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李北辰失笑,皎皎让人根本猜不着她的下一句,总是令他感到意外。 故作严肃地说,“当然会。朕现在就罚你背首关于月亮的诗。” 李北辰想起那日,他在这座院子里让她拜自己为师,两人一起喝酒舞剑,畅谈佛法人生,后面又一起烧烤。 往日轻松快乐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禁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会心的笑容。白日里的疲惫和烦闷一扫而空。 想到这里时恰好听到江月白娇俏地问道,“如果背的诗师父喜欢呢?” 江月白扭头看向,瞥见了皇上脸上灿烂的笑容,面露惊色。 李北辰见江月白突然注视着自己,心跳忽然停止,脸上滚烫,故作正经地轻咳一声,“再往前就是一片竹林。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江月白回过头,看向前方。果然明月下,有竹林一片,棵棵青翠挺拔。 待两人到了竹林前时,李北辰问道:“可想好了?” 第601章 叹为观止 江月白抬头望向翠竹间透过来的月亮,拔下头上的玉钗,徐徐吟道: “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待我用玉钗敲敲试试看,能不能敲成曲子。” 李北辰没想到江月白会瞬间吟出这么应景又小众的诗,含笑说道,“这首诗甚得朕心。你想要什么,提一个吧。” 江月白想起西施老师课上的精髓。 西施老师说,当纯则纯到极致,当欲则欲到极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能拿捏住帝王心思的机会。 摸了摸手边的竹子,又用玉钗敲了敲,顾左右而言他。 “皇上,你说这玉钗能在竹子上演奏吗?臣妾很好奇。” 李北辰问号脸,你要求的是这个?这个也太...太简单了吧。 “你确定提的要求是这个?” “可以吗?”江月白看起来一脸纯真,十分期待。 嘿嘿,让天子为自己演奏专场,这得是多大的逼格。 “当然。”李北辰接过玉钗,划过一排竹子,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 这种感觉有点像排箫。不同粗细高低的竹子会发出不同音阶和音色的声音。 李北辰忽然一跃而起,在竹林间穿来穿去,玉钗或划或敲或碰在不同的竹子上,发出高高低低或清脆或浑厚的声音。竟然真地演奏成了一首动听的曲子。 江月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竹林中施展轻功场景。 只能说叹为观止。 待李北辰从天而降,一身白衣落在地上时,宛若仙人。 李北辰一直在高空中借着皎洁的月华观察地上的江月白。她崇拜和震惊的表情令他倍感愉悦。 但还是想听她的亲口夸赞,“如何?” 江月白咽了咽口水,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 江月白这才艰难地开口说道,“臣妾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心中的震撼。没想到皇上真能用一阵发钗演奏乐曲,重现诗中美景。只想说,皇上您真是太厉害了。呃,就是,超级厉害的意思。” 震惊是真震惊,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拍领导马屁也是真的。 但更重要的是,配合语气神态动作显得自然的语无伦次,是表达震惊仰望到极致的状态的最佳形式。 而且让皇上为妃子表演实在大逆不道,有违伦常。此时装成懵懂天真更为妥当。免得皇上事后回想,怀疑自己被耍。 李北辰愣了下,果然哈哈哈大笑,心中颇为得意。 月光皎皎,竹林清风,朦胧之中,在这样浪漫的环境衬托下,江月白肤色皎洁,一双荔枝眼显得格外明亮,叫人心生欢喜。 原来情到深处,真会为博心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 令他想起司马光写的一首诗。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心中倍感愉悦。 弯腰将玉簪斜斜地插在江月白的单螺髻上,细细打量着,“若是有水晶做坠子就更好看了。” 江月白浅浅地笑着,“臣妾回去就喊她们配个水晶坠子。今日能跟皇上赏月格外高兴,感觉月亮是这么多年来看过最好看的一次。” 说完,垂下眸子,从竹子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鼻尖轻嗅。 一缕熟悉的清香钻入心头,那是韩子谦独有的清冽气息。 江月白心中不禁默念着方才皇上吟的司马光这首诗的下半阙:“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韩少傅,你在那边可好。 李北辰没有察觉江月白情绪的变化,将她鬓前的碎发拢到耳后,细细地打量半晌后,在她光洁的大脑门上印上一吻。 再来看她,恐怕该是七日、十日以后了。这样方才不引起他人的惦记。 李北辰推着江月白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经过当初他们搭起架子烧烤的空地,经过李北辰搂着她洗手的水池…… 走了一圈,往回走时,李北辰望着皎洁的月亮,忽而说道,“以后每月十六,朕都来陪你看月亮。只是以后朕没来看你的时候不许生气。” 李北辰本以为江月白会说,那这次可不许反悔云云,却听见江月白欢喜的声音:“好啊。以后我们相约十六。”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都有些腼腆。 江月白愉快的笑脸,令李北辰放下心来,心情跟着变得异常的愉悦。 他喜欢这种默契。 他这么做的目的,还真就是希望自己不在身边时,能给江月白一个盼头,一个希望。 江月白心里想的是,初一十五固定属于皇后。如果以后真可以固定下来十六给自己,离后位更近了一步,可喜可贺。 李北辰在江月白处简单吃了点小菜,喝了点绿豆薏仁粥,就回勤政殿批折子去了。 心情异常的愉快,浑然忘了时间。待到放下手中的毛笔时,已经到了深夜,便没有翻牌子,而是一个人睡下了。 宫里许多人化着精致的妆容,掌灯到深夜,只为那那渺茫的希望。谁知等到一更,睡眼朦胧,伏在桌子上都快睡着了都没有等到消息,空等了一场,白让蜡烛流了一夜的烛泪。 景阳宫的顺嫔坐在桌旁,望着窗外的树荫孤寂难免。 身边伺候的葡萄和石榴两人劝她休息却偏偏不听。葡萄取了件衣裳披在顺嫔身上,“夜深了还是有点凉,娘娘初愈,还是早点歇着。明日里让太医瞧过了,也好把牌子重新挂回去。” 顺嫔便淡淡地应了,由着葡萄伺候着睡下。黑暗中,伤心和痛苦吞噬着她,泪水打湿了枕巾。 孟昭仪披着薄衫,点着一排蜡烛,正在抄《心经》。听到李北辰晚上去宁安宫探望江月白,在宁安宫用晚膳的消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么多天,不过就是去探望了嘉宁妃一次而已,没有那么稀罕。 婵娟:“娘娘诗词歌赋一点不必那嘉宁妃差。只不过不曾像她那样在皇上显摆而已。都说皇上喜欢有才华的女子,不如娘娘......” 孟昭仪捏着毛笔停下来,打断了婵娟的话:“别人做过的事我不会去做。何况不是我特别擅长的。若是强行去做,只会是东施效颦,反倒落了下乘。” 她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抄写的经文,淡淡地说道:“才入宫几天而已,不着急。先摸摸底细再说。我如要做什么,定然要做旁人没有做过,让皇上一次就记住我。” 蒙古草原上。 护送哈利麻四处讲经说法的韩子谦,此时正站在帐篷外,遥望着天空。 月亮那明亮的样子,让他想起宛若仙女,身着白衣的江月白。一种叫做思念的情绪在心中蔓延,那些刻意压制的回忆突然钻入脑海里翻腾。 脸颊燃烧起来。 心中默念的恰好是:“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如此符合此时的心境。 “韩少傅在望月思念故人?”身后突然传来哈利麻浑厚的声音。 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虽然韩子谦多数时候沉默不语,即使说话亦十分简洁没有多余的废话,但哈利麻却十分喜欢韩子谦。在了解他的经历之后,对他更是青睐有加,不喊他韩公公,反而敬称“韩少傅”。 哈利麻地位崇高,他这么叫,又不在宫廷之中,自然无人敢反对和纠正。 韩子谦恭敬地对着哈利麻双手合十,没有回答。 哈利麻回以佛礼,与韩子谦一起仰望夜空。 “佛陀说,三界之中,独来独去。而有些人温暖而美好,令我们远离了孤独,想要靠近,想要依赖,产生了一种叫做爱的情绪。然而,爱本质上源于孤独,是心的一种幻象,所以会有一种占有欲。当你不再感觉到孤独,那么就不会再被爱所束缚,你的心就获得了解脱。” 韩子谦心受震动,仰望天空良久不语,忽而由衷地感叹道,“月色真美啊。” 转头看向哈利麻,“感谢法师开示。月色如此之美,我们却从未拥有过月色,也无法挽留住月色,这月色亦不因为我的仰慕而变化。我却因为月色而欢喜。于我而言,便已足矣。” 哈利麻微微一笑,难得韩少傅今日不吝啬话语,这么能聊,想必触动了心中事,便顺着韩子谦的话往下说道。 “那若再过几日,这月亮不如今天这般圆呢?” 韩子谦亦笑着说:“那便喜欢她不圆的样子。” 哈利麻笑:“若下雨看不见月亮呢?” 韩子谦回答得很认真:“那便等待天晴。” “所以你思念的故人如同月亮,遥远而明亮,清澈而高洁。” 韩子谦摇摇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大师何以料定我思念的是人而不是故乡呢?这算不算一种着相。” 哈利麻双手合十,认真地看着韩子谦,“韩少傅果然佛根深种,已有不拘于外物、断情绝欲的洒脱,实乃大境界。已近解脱,或许只差最终顿悟的一步而已。” 韩子谦:“谢法师夸赞。只是我并不想寻求解脱。或许有所牵挂,有所执着,才是每个人存在于世间的意义。假如心中一无所有,又与树木蚂蚁又有何分别?” 哈利麻垂眸微笑,若有所悟:“你说的不错,是我着相了。” 双手合十,转身对着月亮郑重地拜了三拜。 韩子谦怔怔地盯着哈利麻片刻后,忽而似乎悟得了什么,瞬间面红耳赤。 哈利麻笑眯眯地望着月亮,真诚地感叹道,“韩少傅,如你所言,月色真美。” 这一次若有所悟的人换成了韩子谦。 第602章 顺嫔姐姐饶命 第二日,方常在带着皇上赏赐的紫玉镯子,无比招摇地去了。 镯子的品质不算高档,但也差不了就是了。关键是颜色亮眼,适合方常在这个显眼包。 明明苏常在也是常在,方常在也是常在。后者就是比前者气势上强一头,说得刻薄点,至少走出了嫔位该有的气势。 衣着、妆容上依然很素淡清减,遵守孝期的仪制,眉毛、胭脂上的功夫,令人整个人都十分的妖娆妩媚。 时不时抬起手来撩个耳边垂下的发丝,露出光洁圆润的手腕,还有那价值不菲的紫玉镯子。 那缕发丝似乎装了永动机,永远撩到耳后不久就又重新回到了耳边,需要重新再撩一次。 谢贵人这样的强迫症患者倍感膈应,盯着方常在看,恨不得咔嚓一刀替方常在把这缕不要脸的头发给翦了。 “看方妹妹这打扮。知道的说是常在,不知道的还当是嫔位以上的主子娘娘。” 说着特意看向了自家宫里的顺嫔。 方常在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跟谢姐姐不同,我就是个俗人。就喜欢首饰这些俗气玩意儿,显摆显摆。理解不了也学不来姐姐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风雅。” 方常在干脆摆烂,把对方说的话全说了,直接让人哑口无言。 说话的时候,那头发又又又溜到前面去了。随着她顺手一撩,妩媚地抬眼,展现魅惑众生的一笑。众人的心跟着压上了块大石头。 谢贵人:“看来方妹妹这是位份上来了,胆子也跟着大了。” “谁不是呢?”方答应很无所谓地笑了笑,“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不止谢贵人,在场的大家闺秀都感觉十分膈应。 因为她们从小就被教育要用刨花水将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两鬓的小碎发都要想办法固定住。绝不允许出现像方常在这样凌乱蓬松的小碎发,显得邋遢而有失端庄。 待方常在再次撩动头发时,和妃终于忍不住说道,“方妹妹那缕头发令人着急。孟昭仪,你教教方妹妹如何用刨花水,将细碎的头发固定住。她或许还不知道怎么用这个东西。” 孟昭仪立马端庄地应下来。如实说,她也看得心里起毛,像猫爪子抓在心窝子上,一忍再忍,就在等着看在场谁最先忍不下去。 方常在谢恩时,依然能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腕上的紫玉镯子,“谢和妃娘娘恩典。妾好像真地还从未领到过刨花水。” 和妃管宫务基本就管个大方向,没管这么细。不同等级配备些什么东西,都有规章制度,并不需要她额外去操心。方常在说没有见过刨花水,要么是她这个等级的妃嫔没有,要么就是被尚功局克扣了。 便问了顾选侍,顾选侍说她也没有。问林选侍,也说没有。 事情就简单了,就属于第一种情况。和妃便当场宣布,她做主,以后不管品级都有刨花水可以用。 方常在就带着顾选侍和林选侍谢了恩。一时间竟又顺手给旁人谋了福利。 结合昨天方常在在御花园替宫女出头的事儿,众人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 苏常在冷眼旁观,虽然瞧着方常在那得意的样儿倍感扎心,但看得异常的清楚。 众人感觉不舒服,那是因为方常在除了给自己贴了“特立独行”、“风情万种”、“率直敢言”的标签外,还在刷“行侠仗义”的正面属性。这几个属性她们看着讨厌,可在皇上眼里可就不一定了。毕竟方常在的升级版甄婕妤就挺受宠的。 顺嫔就没有这股子心性。她默默地坐在那里,盯着方常在手上的镯子。 孟昭仪进宫前,皇上也赐了她两对镯子。一对紫玉,一对岫玉。那对紫玉的品级比这个高档多了,她舍不得带。一直带着岫玉的这对。想着把紫玉的那对在特殊的场合戴。也因为之前的遭遇,总有一丝胆怯,不敢过于张扬。 如今被方常在抢了风头,再戴就属于“撞镯子”,没法像今天这样令人惊艳和羡慕了。 越看那镯子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她都后悔那晚一时同情,救了方选侍。不然老天说不定早就收了这妖孽。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顺嫔禁不住笑着讥诮道:“方妹妹哪是撩头发,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她手上的紫玉镯子。论品相实属不怎么样。也就戴着玩儿。” 方常在面色变了变,又恢复如常,垂眸抚弄着手上的镯子。顺嫔毕竟曾经救过自己的命,她有些犹豫。 转念一想,后宫里哪有什么姐妹,就算救过自己一命,自己已经站队,也没有办法。何况孟昭仪就在边上看着呢,一咬牙决定一条道走到底。 “皇上赏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反正我喜欢得很。什么样的镯子配什么样的人呗。我这样出身的哪能跟姐姐比。姐姐比我受宠,皇上赏的岫玉镯子自然就高档。” 顺嫔下意识地捂住镯子,闻言怒视方常在,“我是嫔,你是常在。你这是出言不逊,不敬高位妃嫔,是不是该罚!” 坐在椅子上,似乎几次气得想要起来,却还是起不来。 方常在眸子转了一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心想,你说又说不过我,就这么干巴巴的以位份压人,只会显得愚蠢而无能。你如果真的在意,还不如跟苏常在一样跑过来打我一巴掌算了,我也就受着,还了当初欠你的情。 方常在脑子里快速地权衡了下利弊,最终决定,这次还是不整事了。 反正船小好调头。 笑嘻嘻地走到顺嫔跟前屈膝行礼,“顺嫔姐姐饶命,都知道皇上宠爱顺嫔姐姐。是妹妹我一时口快,说错话了,我给姐姐赔个礼道个歉好不好。” 又扭头看向和妃:“和妃娘娘您看这样可以吗?娘娘能不能替我求个情,就不要罚我了。” 如此一来,闹得顺嫔更下不来台。 和妃自觉气血不足,脑子转得慢,不如嘉宁妃那般灵光,也没打算拉拢谁。所以一向不爱主动管鸡毛蒜皮的事儿,就爱看戏。除非不得不管,出个声表个态,圆过场面就行了。 掀了下眼皮,微微颔首,“行吧。既然方妹妹知道自己错了,顺嫔,你就别为难她了。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何况都是皇上赏赐的。戴着个新鲜就差不多了。” 顺嫔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气晕过去。明明是对方呛声,目无尊卑,什么时候变成自己的错了。 最要命的是,高档的紫玉镯子她没舍得戴,手上的这只岫玉镯子,方常在是识货的,确实品相一般,算不上高档。她下意识地捂住手镯子,不让镯子露出来,被人看低了去。 方常在却不理会顺嫔答应还是不答应,干干脆脆地又屈膝行了个礼。再次嚣张地露出紫玉镯子,由着镯子顺着手腕滑来滑去。 “顺嫔姐姐,求你原谅我吧。” 方常在是真的不在意紫玉的成色,只要是皇帝赏她的就行。就她的这个位份,要什么自行车。 她要显摆的不是镯子,而是皇上的恩宠。 恩宠才是后宫女人的护身符。 顺嫔再傻都看出来了自己的反胜为败,此时怎么回答就显得小气善妒,故作姿态地抬了抬下巴,“知错就好,下不为例。” 就这么一句话将方常在心中剩的不多的几分感激消耗得一干二净。 “谢顺嫔姐姐宽容大量~”方常在对着顺嫔抛了个媚眼。 整个过程里,孟昭仪一直不发一言,静静地喝茶看戏。众人围观顺嫔和方常在。她在围观众人。 晨会结束后,皇上又派人来接萧常在去伴驾。 众人羡慕地目送萧常在坐着专车去见皇上,如果不想顶着大太阳步行,就得老老实实地跟其他人一起挤通勤班车。 通勤班车从一辆坐六个人,如今减到四个人,又加了冰盒,颇有点空调车的样子。相比之前的条件,改善了许多。因为过过苦日子,这样的条件已经令打工人们感到十分的满足。 但孟昭仪今日没有坐班车。自然成了话题焦点。 猜测主要有两种:一个是去勤政殿见皇上;一个是去翡翠湖赏荷。 她们猜对了。孟昭仪去勤政殿求见皇上。 李北辰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正是集中批折子,思考对策的黄金时间。 下午要听行政院汇报工作,就行政院提出的方案给出意见。如果没有提前准备,很容易对问题缺乏了解,又或者思考深度不够有失偏颇。下午商议时很容易被臣子左右思路,做出欠考虑的决定。 听说孟昭仪求见,微微有些惊讶。 停下手中的笔,略一思考,就让徐方转告孟昭,“让孟昭仪先回去,有事晚上再说。” 说完头也不抬地继续批折子。而萧常在就在一旁低着头静静地磨墨,仿佛隐形了一般。 李北辰就喜欢萧常在现在这个样子。 打扮朴素清淡,穿着保守简单,不会分散人的心神。不爱说话,不爱撩。有问必答,言简意赅。动作轻而又顺滑。全程开的都是静音模式。 他不知道这放到现代社会就是个人形ai,智能好用,不打扰,无弹窗,能在后台自动运行。 被李北辰直接拦在殿外,孟昭并没有直接走,而是站在殿外又等了一会儿,装作期待李北辰改变主意,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的样子,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孟昭微微有些失望,但没有特别失望,因为她的主要目的达到了。 她见李北辰不是为了通勤班车的事。 因为她那天就是故意装作睡过了站,直到小太监最后专程送她回去,就是为了试探皇上的意思,给皇上一次替她解决困难的机会。 她给皇上准备了打破规则的坡。如果皇上心疼她,有意为她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则,那么就可以借坡下驴,给她解决出行问题。而她也可以借着这件事你来我往,在夜晚的交流里表达一番对皇上的谢意。 如果皇上不愿意打破规则,不过是她的趣事一桩,体现了她娇憨随性,又暗戳戳地表现了她圣宠在身因为侍寝缺了睡眠。双方都不会失了颜面。 显然皇上已经做出了回答。愿意为她让步,但不会改变规则。 她见李北辰就是想邀宠,让皇上今夜歇在她这里。 那种滋味不过才几回,却那般销魂,让你沉迷。 她今夜还想要。 第603章 孟昭降位 李北辰傍晚的时候果然摆驾长春宫。 孟昭仪本来就美,今日格外精心地准备,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进行了精心的装饰。如果把她比作一道菜的话,那绝对是国宴级别的。 而吃这道菜的环境也不是普通的馆子,而是私家订制的限量款套餐。 从晚膳的菜单,到室内的烛光、熏香、绿植,全都是孟昭亲手设计和布置。 然而,孟昭仪带着方常在接驾时,一直卧病在床的杨答应听闻皇上来了,也由贴身宫女红豆扶着出来迎接。 杨答应经过姜余半个月的调理,脸上的过敏已经基本消退,只是留下了一些陈旧的疤痕难以去除,或许会永远地留下来。 到底是曾经宠爱过一段时间的女人,李北辰见到娇弱的杨答应时有些唏嘘和感慨,思及当初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在她进宫后并未给她任何的位份晋升,大半年都未曾来探望过,当即宣布晋升杨答应为贵人。 眼见杨贵人欲言又止,泪眼朦胧,李北辰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拉着她的手去了东侧殿,屏开众人,两人长谈了一个多时辰。 甚至从御膳房传了晚膳,跟杨贵人一起用的。整个过程中,孟昭仪因为自己的矜持大度的人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表姐将皇上从自己手上抢走。 杨贵人把姜余诊治后的情况,还有这些日子回忆出来当时的一些细节全都告诉了李北辰。 李北辰极为震惊。这么大的事情,和妃竟然完全瞒着他。 一句都没有提杨贵人曾经有孕,却被人利用一品红浸泡过的衣物、鞋子害得毁了容,落了胎,伤了身子,淋漓不尽,差点死掉...... 杨贵人扑在李北辰的怀中,双手环抱着他的腰,“皇上,是陈氏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陈氏!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她是个聪明人,懂得只提活的罪臣陈氏,不提忠烈皇后。 李北辰宽阔的手掌轻拍着杨贵人的后背,“你不必太伤心,先养好身体。陈氏她涉嫌谋逆,已被打入冷宫。她...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北辰终究没有直接说出陈氏流产遭了报应的话。因为流产的也是他的孩子。 “皇上,陈氏她为什么要害我。我从来没有得罪过她。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如何先知道的......” 李北辰叹了口气,注视着杨贵人有着明显疤痕的脸,去年那会儿是那样的光洁美丽。 “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陈氏的手段还有人脉,提前诊出你怀孕,实在太容易了。是朕当初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当初杨答应的模样,却是月光下江月白温柔的脸庞。心想绝不能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让任何人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杨贵人眼泪噗噗地往下掉:“臣妾自己受委屈也就罢了。可是我们原本有个孩子的。臣妾八月进的宫,如果当初没有陈氏,现在已经九个月了,快要生了。只要想到这个,臣妾心里就好难受。” 李北辰替她擦着眼泪,“你身子还虚着,不哭了。” 杨贵人忽而站起身,在李北辰跟前跪下,泪水如珠子般掉落:“陈氏既是谋逆罪臣之女,又是杀害我们孩子的凶手。每每想到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就不能原谅自己。求皇上为我们的孩子做主。” 李北辰想起那日陈氏连连掌掴江月白的嚣张模样,默认须臾后点头应下:“陈氏连连谋害皇嗣,居于冷宫中噩梦缠身,自感罪孽深重,于今夜戌时悬梁自尽。罪大恶极,不得葬于妃陵。梁小宝,你今晚就去办。” 梁小宝领命退下关上门后,李北辰扶起了杨贵人。 杨贵人伏在李北辰怀里泣不成声,顺势拉着李北辰倒在了床上。 李北辰只是在言语上安慰了一番杨贵人,并没有多做停留,就去了孟昭仪那里。 孟昭仪虽然打扮得十分漂亮,脸色却很不好看。 她的鼻子不自觉地开始嗅着李北辰身上的气息,目光打量着他身上的褶皱,以此判断,刚刚他在东侧殿有没有做那种事情。她的骄傲决定了无法接受自己是今晚第二个侍寝的人,即使自己明明很想要。 她过不了心里这道关。 当她侍奉李北辰洗手时,认真细致地洗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等到用膳时,原本精心准备的十二道菜,味道十分可口,因为孟昭仪一直冷着脸,李北辰吃在嘴里索然无味。 用完晚膳后,李北辰漱了口后,突然问孟昭仪会不会跳舞。 孟昭仪咬着嘴唇说,如果想看跳舞,可以召歌舞伎来看表演。但她可以弹古琴给皇上听。 李北辰站起身一甩袖子,冷冷地又问了孟昭仪一遍:“你是不会跳还是不愿意给朕跳?” 孟昭仪其实是会跳舞的,而且跳得还不错。但她想到陈氏还是璟妃时就曾经多次在皇上面前跳舞,以善舞闻名,她就不愿意以己之短博人之长,落于下乘,还令皇上想起旧人,以作对比。 下意识地屈膝行礼:“皇上恕罪。臣妾不善舞蹈。而且虽然出了丧期,但按照仪制来讲,今日仍不可歌舞娱乐。” 李北辰蹙眉点头,抬眸看向孟昭,冷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早点休息。朕还有事。先走了。” 当他转身就走时,孟昭仪抬起了手,却硬是咬着牙骄傲地没有挽留。她不想作践自己,让自己变得跟宫里其他女人一样对皇帝有求必应,奴颜婢膝地奉承讨好。 当李北辰真地离开房间时,孟昭仪又快步追了上去,站在门口,目送李北辰在院子里停留片刻后,消失在夜色里。 出门后,李北辰神色恢复如常,一扫刚才的烦乱不耐之色,回了勤政殿。他要的就是孟昭知难而退,又或者讨好服从。 李北辰又点了萧常在侍奉笔墨。 忙到亥时,徐方匆匆来报,杨贵人在殿内吞金自尽,发现时已无生机。 接近子时,传来冷宫陈氏精神失常、畏罪自尽,两奴仆跟随而去的消息。 没人细究流产了的陈氏十分虚弱,身边又有两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寸步不离,是怎么个自尽法。 总而言之就是去了。 在她被夏嫔推搡至流产时,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怎么个死法。 她的尸身被连夜运了出去,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和妃最先赶到了长春宫,皇帝带着萧常在随后也到了。院子里由和妃领着跪下一大片。 由和妃叙述了大致经过。 原来李北辰走了之后,孟昭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满怀期待地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竟然是这个结果。想到表姐杨氏生性善舞,孟昭一怒之下跑去东侧殿将杨贵人羞辱了一顿。 孟昭离开后,杨贵人支开自己的贴身宫女后写下遗书吞金自尽。 和妃询问了杨贵人的宫女当时的情形,听说孟昭当时的用词十分激烈恶毒,杨贵人不堪其辱,险些晕倒。 李北辰拆开遗书,里面有张薄纸,上书:若有来世,绝不入宫。 “孟昭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可要找人对质?”李北辰的脸色十分阴沉。 孟昭抬起她那张绝美的脸来,深深地注视着李北辰,朱唇轻启,一脸哀婉。 按照她的个性,本要正面硬刚,权衡利弊后,最终选择伏低做小,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臣妾不过是说了两句气话。谁知道表姐她就……” 一个容貌尽毁的废物而已,活着不过是自取其辱。 李北辰看向和妃:“把杨贵人的婢女们带过来。朕要亲自问话。” 结果李北辰一问,那些婢女们按照杨贵人生前交代的话,添油加醋地把当时孟昭说的话当场复述了一遍。 孟昭难以置信地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自己当时生气确实说了不少过火的话,但绝对没有这般过火和恶毒。 “大胆刁奴!胡说八道!”孟昭怒道。 那些婢女们嘤嘤哭泣,怯怯地哀求。孟昭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表姐临死前设计好的,就是为了让皇上厌弃她。 但她想不通表姐为何要这么做。 她入宫后并没有对表姐做什么过火的事情,除了今晚。 李北辰面色沉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孟昭此时依然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她咬着薄唇,将唇瓣染上了血色。 “表姐自尽,臣妾深感难过不安。当时不过说了几句气话,没想到表姐竟然会敏感至此。但绝对没有说那些恶毒之言。臣妾不知这些奴才为何要陷害臣妾,也不明白表姐为何突然自尽。只求皇上相信臣妾,不可被他们的一面之词蒙蔽。” 李北辰冷冷地说道,“朕只相信事实。事已至此,你当时说了什么不重要。你因嫉妒去质问羞辱杨贵人是事实。杨贵人在你离开后不堪其辱,留下遗书,吞金自尽亦是事实。” 孟昭垂者眸子,对此哑口无言。 李北辰目光凛凛,此时威严更盛: “朕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妒妇,连自己的表姐都容不下。梁小宝,拟朕旨意,昭仪孟氏不守妇德,骄横善妒,对同宫低位妃嫔照料管理失职,降为婕妤,闭门思过一个月。除非传召,不得外出。贵人杨氏以贵人制入殓,葬于金山妃陵。杨氏殿内人等伺候不力,每人领三十大板,之后一律充做粗使杂役。” 和妃一听这罚得也太重了,连忙跪下替孟昭求情:“皇上,孟妹妹她年纪小初入宫……” 谁知被李北辰无情打断:“对此,你也存在失职。罚俸三个月,自行反省。” 说完后带着萧常在生气地离开。 和妃只好象征性地安慰了孟昭几句,跟着带着人匆匆离开。 孟昭一直保持着端庄矜持的仪态,实际上压根没听见他们都在说什么。 一切都跟梦一样。 第604章 控制走向 两级。 竟然给她降了两级。 奇耻大辱。 这让她今后在宫里颜面何在? 可她又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孟昭想不通,皇上竟然二话不说就降了她的位份,丝毫不顾及侯府的颜面。更想不通,一向活泼开朗的表姐为何会吞金自杀。而表姐的宫女为何不仅不帮自己开脱反而还要陷害自己。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似乎自己被算计了。可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谁能算计得这般精准呢? 难道是表姐。可表姐为何要算计她?眼前仿佛一团迷雾。 她进宫才七日而已。 是谁要算计她? 她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江月白淡淡的面容。听闻表姐的病就是江氏安排太医治好的。莫非表姐不惜以命报答江氏?江氏有这么大收买人心的能量吗? 皇上丝毫不顾她的颜面和感受,先去东侧殿陪表姐一个多时辰。据清影说,她从窗户里看到两人滚到了床上。明明看起来十分宠爱表姐。 按道理来讲,有了皇帝宠爱,不可能会想死啊。莫非真是因为自己骂表姐丑八怪,痴心妄想,她才想不开自尽的? 孟昭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半夜里,近身伺候杨贵人宫女红豆跟着自缢殉主。忠仆速来被人称道,被正经地收敛着,次日随着主子杨贵人一起葬了。 第二日的晨会,人到得很齐。这可是大瓜,不来吃怎么好意思。 只是涉及生死,气氛有些凝重。 和妃肃了表情,运用春秋笔法大致说明了昨晚的情况和处置结果。 “陛下口谕,陈氏涉嫌谋逆,行为不端,以庶人制下葬。杨氏以贵人制下葬,殉主宫女陪葬。孟氏降为婕妤,闭门思过一个月。本宫管理不善,罚俸三个月。” “娘娘竟然也被罚俸?”谢贵人惊讶地问道。 和妃点点头,“是。本宫失职失察。没有做好新人进宫后的引导工作。” 顺嫔联想到自己初进宫的降位,当时以为是因为自己庶女的身份,太后才罚她降位。 可孟府是一等侯府,孟氏又是嫡女,竟然也会被降级,而不是轻拿轻放写检查罚俸了事,令叶苏华感到震撼的同时也感到真正的释怀。 不禁感叹道:“真没想到孟婕妤是堂堂侯府嫡女,竟然也会被罚得如此之重。” 和妃微微颔首,故意引导舆论关注点:“降位份自然是因为出了人命。位置越高,责任越大。出了纰漏,主位嫔妃有连带责任。所以一宫主位要做好表率,跟同宫的姐妹们处好关系。孟昭仪就是前车之鉴。” “位置越高,责任越大”。这句话还是从嘉宁妃那里学的。嘉宁妃当初用这句话安慰和妃操持六宫宫务累成狗,想撂挑子不干了。 至于孟昭仪被降位的真正原因当然不会当众说。总要顾及皇上的颜面。 “谢和妃娘娘提点。” 顺嫔底气不足地看向谢贵人和萧常在,面色忧虑。这可是两个难管的主儿。都不听她的。以后万一哪天闯祸,自己竟然要跟着受罚。 实在羡慕住独门独户的苏常在、范才人和端才人。 端才人忽而问道,“和妃娘娘,那个杨贵人好像从未见过。第一次请安都没见她来。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顺嫔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杨贵人是去年进宫的,是孟昭仪的表姐。进宫后特别受宠,中秋宴会上摔了一跤后,就一直病着,下不了床。听说前些日子好转了许多。按理说不该啊。” 说完还叹了口气。 听完这里,谢贵人有个很大胆的猜想。那就是杨贵人品行孤傲高洁,不愿与方常在同流合污谄媚孟昭仪。故而吞金自尽以明志。 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端才人瞟了顺嫔一眼,故作惊恐地捂住了嘴,“我们都不知道有杨贵人的事儿,顺嫔姐姐消息灵通竟然知道杨贵人病好多了?你……你该不会跟杨贵人的死有关系吧?” 顺嫔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瞬间红了脸:“我能跟杨贵人有什么关系!你别血口喷人了。” 端才人:“关系大着呢。昭仪娘娘进宫前你最受宠。昭仪娘娘进宫后,皇上就总去长春宫。你嫉妒皇上对昭仪娘娘的宠爱,唆使诱导长春宫的杨贵人自尽,嫁祸昭仪娘娘。” 顺嫔睁大了眼睛,气得站起身子:“你血口喷人!我连长春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曾踏进去过半步,有什么办法诱导杨贵人自尽的。” 端才人:“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急什么?莫非说中了事实,你心虚了?既然你能打听到杨贵人病情好转,自然能有办法接近杨贵人。” 和妃心道慕容氏你还真是个伶牙俐齿,懂得颠倒黑白的。若不是本宫在现场还真信了你的邪。但不妨碍履行程序: “顺嫔,待会儿你留下来。” 被点名的顺嫔只感头晕目眩,锅从天而降,这种感觉好熟悉。 急忙屈膝行礼,“和妃娘娘,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和妃点点头,“清者自清。姜答应、萧常在你们俩以前跟杨贵人住一宫。可有发现杨贵人有何跟之前的不同?” 姜答应有些纠结该说到什么程度。她可不想卷入人命案中。萧常在也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 见全场都盯着她们二人,姜答应硬着头皮说道:“臣妾回想了一番,似乎并无异常之处。杨贵人一直病着很少出门。臣妾不敢贸然打扰,对杨贵人知之甚少。” 萧常在闲闲地说:“臣妾喜欢一个人呆着,也知之甚少。能想到的不同就是杨贵人之前住主殿,迁宫后,搬到了东侧殿。” 我只说事实,你们怎么进行联想是你们的事。 端才人有些迷惑不解:“一个答应住侧殿不是很正常嘛,住主殿才不正常。像谢姐姐都贵人了,住侧殿不是住的好好的。这有什么好自尽的。谢姐姐,你说是不是。” 一下子戳到了谢贵人的肺管子里,让她红了脸:“死者为大,我们还是不要妄自猜测了吧。至于住在哪里,臣妾当然什么都听皇上安排。” 说到这里,众人皆想起了江月白。江月白曾经得此殊荣,破格以常在的身份住过主殿。所以人人猜测那杨贵人以前曾经定然十分受宠。 众人恍然大悟,自觉懂了为何皇上因为一个贵人的自尽将主位娘娘连降两级。 和妃见差不多了,“端妹妹,谢贵人说得对。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各位妹妹都要好好珍惜才是。各宫主位娘娘更要以此为戒,照顾好同宫的姐妹,杨妹妹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差不多了就散了吧。” 顺嫔起身时,禁不住感叹道,“唉,主位娘娘难做啊。” 方常在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没本事做就别做啊。多的人想做。” 顺嫔斜睨了方一眼:“有些人出身摆在那,就别痴心妄想了。” 方常在手托着下巴咯咯咯直笑:“顺嫔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出身?你要是想借机嘲讽嘉宁妃娘娘,你就直说。” 顺嫔:“你别扯远了。我是在说你。” 方常在冷笑:“呵。你敢说你没嘲讽过嘉宁妃娘娘的出身?” 被对方点中死穴,顺嫔只好默不做声。真是悔不当初。 和妃原本在走神,听到“嘉宁妃”二字立马回过神来,二话不说乱棍打死:“嘉宁妃娘娘是太后亲封的妃位。你们以下犯上,各抄宫规二十遍。明日交给本宫。顺嫔,你跟我来。” 顺嫔一头黑线。以后出门之前得卜一卦。今日之卦象似乎十分不妙啊。 方常在手里拎着帕子,扭着水蛇腰往外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她昨晚机智,提前喝药睡下装死。自从接驾时见到孟昭盛装打扮,皇上却去了杨答应宫里,就感觉大事不妙,两表姐妹间肯定要出事。回宫后立马吃了一剂安神的汤药,假装身子不舒服,早早熄灯睡觉。 这也是和妃今天没有点她名的原因。想必已经调查过了。她是真地置身事外,毫不知情。 孟昭降位对她不仅没有坏处,相反还有好处就是了。 孟昭被禁足,意味着必然会更加依赖她。无论是了解信息还是出宫办事都只能依靠她帮忙。这无疑是体现她价值和忠心的好机会。 而且更重要的是,孟昭降位为昭仪,在新进宫的四位里面就处于下风。必然会有更强争的意愿,也会更加焦虑不安。这会逼着孟昭放下高傲端着的性子,与她深度合作。而她也就有了更多谈判筹码。 普通人接收到的信息很多都是被精心筛选设计的投喂,是多个利益集团互相博弈的结果,往往离事实的真相相差甚远。关键在于拥有控制舆论的人希望让你听到什么,激起你什么样的情绪。 第605章 高手过招 顺嫔本以为和妃会刨根究底,询问她的消息来源,脑子里在反复斟酌该如何把这个事说圆了。 谁知和妃不过是轻拿轻放,“顺嫔,你都已是一宫主位,自有消息来源。本宫无意知道,也相信你与此事无关。” 顺嫔顿时舒了口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和妃抬眸笑着看了她一眼:“但你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否则让本宫难做。规矩不能坏。” 顺嫔立马跪下行礼道歉,“是臣妾思虑不周。” 和妃请顺嫔喝了一壶皇上赏赐的大红袍,便让她先离开了。 墨玉禁不住问道,“娘娘为何不趁机敲打一番?” 和妃喝了口茶水,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回甘,笑了笑,“她对皇上还有用。何况这样愚蠢的人,用得着本宫出手吗?” 只用看戏。等着她自己撞到枪口上,又或者被人当枪使好了。 下午,和妃便带着小世子去宁安宫玩。每次去的路上小世子都蹦蹦跳跳,几乎是跑着去的。 这些全都被那些“无意间”路过的宫女太监们看在眼里,回去禀报给自家主子。 以至于全后宫都知道,小世子特别喜欢宁安宫的两只波斯猫还有池塘里的小鱼小鸭子,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和妃与江月白之间的闺蜜关系。 小世子被梁小宝带着满院子地抓知了,抓鱼,玩得不亦乐乎。江月白就跟和妃在屋子里喝茶吃坚果聊天。 和妃:“嘉宁,你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那杨答应突然升为贵人不是该高兴吗?为何要自尽。” 江月白对杨氏的自杀感到惋惜:“大概孟昭仪仗着自己貌美得宠,羞辱了杨氏,让她感觉生无可恋吧。杨氏也是个可怜人。” 后宫就像一个吃人的怪兽,不断地吞噬年轻美好的生命。宠爱与权势的争夺永远不会停息。 杨氏的悲剧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和妃叹了口气,“陈氏死了,杨氏算是大仇得报,死而无憾。” 她昨晚见过杨贵人的遗体。经过化妆修饰后并没有那么丑陋不堪。但相对于孟昭的美貌来说,确实是天上地下,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在和妃来之前,江月白就已从姜答应那儿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淡淡地“嗯”了一声,“于陈氏,生父如此,奈何?这是她的命数。” 陈氏早就是她父亲的弃子,死不死的,跟弟弟的生死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拿捏威胁的手段罢了。 而她她受了重伤,又怀着身孕,方方面面受限,十分脆弱。 陈氏心思恶毒,百般仇恨江月白,难保不会鱼死网破,死也要拉着她陪葬。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就不得不提前谋划。 在江月白迁宫那天知道杨答应破相流产是因为一品红后,便告诉了姜答应,姜答应又告诉了杨答应。但把始作俑者说成是陈氏,柳太医就是陈氏的内应。 按照人性,杨答应如今这么惨,只要有机会,必然会想办法杀了陈氏。 杨答应后来拜托江月白帮她见到皇上。江月白告诉她,孟昭进宫后,皇上会连续几天去长春宫,可派宫女关注主殿的动向。但凡见到孟氏下午精心准备,就说明皇上当晚要来。到时候相机而动即可。 以前皇上去长春宫时间不固定,多为半夜,所以杨答应见不着皇上。但昨日孟昭主动去勤政殿邀约,想必举宫喜气洋洋,阵仗很大。一直暗中观察的杨氏故而能提前做好准备。 后面杨氏故意截宠将李北辰带回自己殿里,本可只提被陈氏害流产的事,却留宿了李北辰,想必是希望测试皇帝是否真地喜欢过她。又或许不乏对孟昭的好胜心,大概就是“你貌美如花又如何,还是抢不过我”。 至于为何要自尽,想必理由有很多吧。 江月白之前询问过姜余,杨答应面部的疤痕能否彻底去除。姜余表示不可能。之前溃烂的皮肤已经伤了根本,又被柳太医经过特殊处理,故意使其无法痊愈。 对于曾经受宠却被害得如此悲惨的年轻女子来说,一当大仇得报,而自己容貌尽失,在冷酷残忍的后宫里看不到希望,恐怕也就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 孟昭愤怒下的辱骂彻底刺激了杨氏。 但到底为什么,随着杨氏的自尽,一切都成为了谜。 无人知道,压倒杨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鼓足勇气挑逗李北辰,李北辰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拒绝了她的侍寝。羞愤之下,杨氏以为皇上嫌弃她毁了容。加上孟昭后来露骨地辱骂了她一番,也就再无活着的希望。 和妃:“只是没想到孟氏进宫不过六七日,皇上竟然因为此事将孟婕妤降了位,让侯府失了脸面。孟相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江月白笑了笑:“圣意难测嘛。说不准就是想看看孟相什么反应。” 借此敲山震虎也不一定。又或者引蛇出洞。 无论从什么角度讲,皇上这么处理都没有问题。孟家大小姐刚进宫就逼死重病表姐,始终会是被人不耻的一方。如果孟相反应大,那就正好借机敲打一番。如果孟相忍着,那就正好。 和妃吃了几颗江月白帮她剥好的香榧仁,“你说得对,杀鸡儆猴也不一定。正好给后面来的立个规矩。” “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层。娘娘就是威武,竟然敢把她比作鸡,我就不敢。”江月白看向和妃,一本正经地感叹。 和妃轻轻掐了江月白的胳膊一把,“你就装吧。” “呀呀呀!疼疼疼。娘娘饶命。”江月白大叫着,“我的腿开始疼了。” 和妃生无可恋,“又撒娇……” 两人笑成一团。 “母妃,嘉宁娘娘,你们在笑什么。看我抓了好多蝴蝶。” 小世子手里拿着个半透明的绢丝半透明口袋,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待两人笑着朝小世子看去时,小世子打开了口袋。 一群蝴蝶从里面扑闪着飞出,场面颇为壮观。 小世子目瞪口呆地仰望着空中。 “好漂亮啊~”小世子惊叹道。 时光仿佛静止。 江月白侧过头去看和妃,“有没有很感动?” 和妃转过头看江月白,点了点头。 江月白:“姐姐想不想自己生一个。” 和妃愣了下:“当然想。我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江月白:“笨,既然想生,就多想法子留皇上在你那啊。” 和妃低下头含羞地笑了。而江月白则笑得意味深长。 因为她已经给和妃喝了生女散。只要和妃正常侍寝,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底就能诊出来怀孕了。 和妃走后,江月白一切如常。 夜里她坐在窗前看了会儿月亮。 宫里女人生死没有多少人在意。 今日十七。 月亮开始少了一小块。不再那么圆满,或许不圆满才是常态吧。 李北辰听人汇报和妃和江月白的聊天对话后陷入了沉思:难道自己想多了? 他昨晚回去之后总觉得十分蹊跷。为何孟氏今日会主动来勤政殿找自己。杨氏如何知道自己今日会去,又如何知道是陈氏害得她流产的。 除非…… 除非有人提前告诉杨氏。 后宫这么多人里,只有江月白当初安排了姜余给杨氏看病。而江月白跟以前与杨氏同宫的姜氏来往密切。只有江月白与陈家有深仇大恨,弟弟被抓走,至今不知生死。 李北辰越想越深,秘密地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姜氏在选秀时就买了江月白的课,两人交往跟杨氏没关系。自迁宫后姜氏并没有回过长春宫。姜氏和江月白宫里的人近几天都无人去过长春宫。 又调查了姜余,姜余说杨氏前几日找他鉴定过以前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用过的香膏胭脂。发现衣服被一品红处理过,首饰胭脂香膏里有麝香。而这些都是陈氏和先皇后赐下的。 所以江月白对杨氏之事毫不知情? 他喜欢江月白的聪明,也想借刀杀人杀了陈氏。杨氏死不死的他并不是很在意,反正都是孟相送来的人。他们表姐妹自相残杀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江月白下令让陈氏死,他罚都不会罚她。 但他不能接受江月白骗他,算计他。 他自觉对江月白付出了全部的真心。这是帝王的底线,也是爱的底线。 “让她小心点。千万别露出破绽。嘉宁妃很聪明谨慎。” 李北辰站在窗前,遥望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回忆起昨日两人在竹林里的默契,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只是他总会想起一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他看不透江月白。总觉得她的心离自己很近,又离得很远。猜不中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少人说她是仙女下凡,亲眼在夜晚见到过她身后金色的佛光。但仙女哪有打嗝放屁,腿上受伤做手术嗷嗷叫,不能动弹还会化脓的,撒娇卖萌还会咬人的。 他昨晚在竹林上空时,特意居高临下地观察过。没有见到他们说的佛光。前几天打雷下雨时也没看到。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尽管江月白不是最漂亮的,每次只要见到她,自己就莫名其妙地非常冲动。 就像是一匹狼看到了猎物,充满了热切而激烈的欲望,想要蹂躏她,撕了她,吃了她…… 单这一项,他就要护住她。 第606章 报复(感谢0708读友) 到了夜里,皇上翻牌子召了姜答应。 对此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说是为了了解杨贵人的情况,有人说按位份也该轮到了,也有人说是嘉宁妃推荐的。 次日姜氏正常地升了位份,成为姜常在。 向来都是谁侍寝,谁就是话题女王。 “莫非皇上因为不满意妹妹,才没有给妹妹封号?”端才人讥讽地说道。 自上次杜蕾斯被冤枉不得不吞下委屈以后,她就总感觉心情郁结,有一股子气出不来,看谁都不顺眼。 端才人话音落下,在座的没有封号的妃嫔都变了脸色。 和妃皱眉,这端才人怎么爱说刻薄话。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吗? “妹妹你这可是妄自揣测圣意。和妃娘娘,您说臣妾说得对吗。”方常在娇滴滴地说道。 和妃听到方常在嗲嗲的声音就头疼,“方常在,你说话正常点。” “和妃娘娘是说臣妾嗲声嗲气吗?可是我们鸡笼那边的女孩子都这样讲话啊。臣妾从小就这样。”方常在一如既往地娇滴滴。 对方搬出一方民俗,和妃不好说重:“那也要尽量注意分寸,不可失了庄重。天热,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姜氏散会后跟往常一样去了宁安宫。告诉了江月白,昨晚皇上问了许多关于杨贵人和她的问题。 姜氏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被江月白生生打断:“杨妹妹被人害成这样,真是令人惋惜心痛。” 姜氏愣了下,“皇上对娘娘也很是关心和挂念。问的问题不比杨贵人少,问得可细致了。” 江月白笑了笑,皇上在调查她呢。就连姜氏过来告诉她这事儿,说不定都是皇上故意的。 江月白赶紧岔开话题,故作惊喜害羞状:“没想到皇上这样关心我。妹妹昨晚都还顺利吧。” 这下子轮到姜常在害羞了。 江月白趁热打铁给姜常在许多赏赐,又吩咐素素分些冰块给姜常在。 常在的位份也能分到一些冰。但此时正值炎炎酷暑,用冰的地方很多,冰却很快就化,自然不够用。江月白的这份赏赐自然令姜常在受宠若惊。 而这次宫正司安排进来的人,江月白就没指望干净。里面肯定有被安插进来的眼线,其中必然有皇上的人。 所以她说话做事都很注意,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都拿捏着分寸。 她希望皇上知道的,也顺其自然地通过这个眼线传到皇上那里。皇上说不定预判了她的预判,对她表现出来的样子表示怀疑,但那又如何呢? 如果对方怀疑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反客为主,让调查结果对自己有利。 毕竟怀疑本身也是一种探究的兴趣。 越怀疑,越会越好奇,越会花时间和心思去研究和琢磨。琢磨着琢磨着,就不知不觉上了心。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偶尔给皇上留下破绽,然后让他自己亲自去求证,最终发现误会了她,还进一步证实了她的品性或者心意…… 下午李北辰召了顺嫔伴驾侍奉笔墨。到了深夜正要歇下,小宝突然来报孟婕妤高热。 和妃最先带着太医到。侧殿的方常在也到了场。一个时辰后,皇上才跟着顺嫔一前一后地赶过来。 皇上走在前面,顺嫔慢悠悠地跟着走在后面,打了个哈欠后,慵懒地问旁边的宫女道:“什么情况?” “娘娘半夜不知怎地就烧起来了。” 顺嫔跟着走了进去。 就听到婵娟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说:“娘娘做了噩梦,后面就开始发烧。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北辰想到了些事,眉头微蹙,“你做了什么噩梦?” 孟昭头痛欲裂,嘴唇干燥。怔怔地望着眼前不走心的男子,还有他身边神色困倦的顺嫔。 皇上竟然一个时辰后才来。当初顺嫔生病,当时就起身穿衣赶去看望。 怪不得爹娘始终不同意让自己入宫。后宫里美女如云,即使再漂亮,都不可能专宠于自己。而自己又做不到放下自尊,像其他女子那样百般谄媚讨好于皇上。 委屈的眼泪忍不住汹涌而出。 李北辰摆了摆手,“除了御医,你们先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后,李北辰坐在孟昭的榻边,温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跟朕说说。” 孟昭偏过头去,任泪水滚落。 若是告诉皇上她梦到了杨氏狰狞的模样,皇上想必只会更加厌弃自己,愈发认定恶鬼索命,罪有应得。 她自然不会照实说。 “臣妾梦见……梦见皇上生臣妾的气,不要臣妾了。” 孟昭捻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本就是美人,此时借着灯光,愈发娇柔好看。 李北辰听到这个回答愣了几秒,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好好睡觉。” 话是这么说,但他禁不住想到,怎么会这么巧。今天恰好顺嫔侍寝,她就病了。 上次孟昭侍寝,顺嫔半夜发烧,打断了他们的好事。今日会不会是她故意设计报复顺嫔。联想到杨贵人的事儿,李北辰认为有这种可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孟昭的额头,发现还真是滚烫,并未作假。 转头看向太医,“有给开药吗?” 太医毕恭毕敬,“开了退热安神的药。” “端上来吧。” 李北辰亲手喂孟昭喝药,一口口地吹凉。临走时习惯性地命梁小宝留下一罐蜜饯给孟昭过口。 孟昭感到幸福的同时又感到痛苦。 皇上对她很好。 可皇上对别人也很好。 李北辰走到外面,眸光阴戾地扫视着众人,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没人教你们怎么做奴才吗。如果让朕知道有人故意在婕妤面前搬弄是非,惹她心烦。朕就拔了她的舌头,乱棍打死。” 婵娟和清影脸颊变得苍白。 这是皇上给她们两人的警告。他俩白日里为了宽慰自家小家,确实说了不少替娘娘抱不平替娘娘不值的话。 和妃屈膝行礼道,“启禀皇上,臣妾有话单独跟您说。” 李北辰颔首,“大半夜的,辛苦你了。朕跟你去景仁宫。安排软轿送顺嫔回去。” 到了景仁宫,两人在床上躺下后,和妃忍不住说道: “皇上,臣妾以为孟婕妤病得有些蹊跷。按道理说,让人发烧的噩梦,只能是梦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杨贵人受了委屈怕是有些怨气。不如找法师做几场水陆法事仔细超度一番。皇上以为如何?” 李北辰“嗯”了一声,说了声“好。” 这正是李北辰心中所想。 他揽着和妃的肩膀,“静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李北辰想了想,吩咐梁小宝,“你派几个靠得住的太监去长春宫伺候着,看住孟婕妤,别让她再出差错!” 就是变相防止孟婕妤想不开做出傻事。 和妃顺着皇上的话说道:“臣妾觉着....孟妹妹或许是因为前两天得的心病。皇上还是时常去看看她吧。” “你总这般善解人意,叫朕如何是好!” …… 次日五月十九,谢知礼进宫的日子。 虽然她亦只能穿素色衣衫,但赤金镶宝的整套头面显得十分喜庆。 临行前,谢夫人含泪依依不舍送了很远。该叮咛的都已反复叮咛。 这个外孙女当初就是为了进宫替谢可薇固宠而培养。 谢知礼照着与谢可薇完全不同的方式养大。打小熏陶以琴棋书画,能歌善舞懂乐器,十分全面。 皇上遵守约定给了谢知礼妃位,令谢夫人倍感荣耀。而孟昭被降位的笑话也已经传出来,愈发衬托出皇上的倚重。 当天夜里,李北辰早早去了永寿宫。 一脸稚气的少女端坐在榻上,正大胆地看向自己,不似其他人地娇羞和胆怯。 柳叶眉,桃花眼,大眼睛,樱桃小嘴,脸颊还有婴儿肥,瞧着十分幼态。 四目相对,谢知礼俏生生地喊了声“姑父”,声音满是孩子气,似乎意识到自己错了,又连忙喊了声,“皇上。” 李北辰以前在皇后宫里见过一次谢知礼,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 这会儿也还是个小丫头。即使穿着后宫妃嫔的衣服。 按理来说,进宫前,尚礼局定安排了教习嬷嬷到护国公府上教导谢知礼宫中礼仪,侍寝之道。 这上来就叫姑父,谢家这是什么操作。自己又不是那种荒淫无道的变态,是个很正常的男人。 李北辰微微惊讶之后问道,“教习嬷嬷没有教你该如何称呼朕?” 谢知礼咧嘴一笑,眼如弯月,灵秀可爱,“应该称呼您为皇上或者陛下。” 声音清脆得如雨后的春笋,俏生生的。 看长相,以后是个面相柔和的大美人。 “你饿了没有?”李北辰的声音跟着变得柔和而有耐心。 “饿了。”谢知礼腼腆而欢快地答道。 李北辰便跟谢知礼一起用晚膳。谢知礼吃得很欢快,不时笑着看向李北辰,坦率而天真。 用完晚膳,李北辰带着谢知礼出去御花园里散步。 谢知礼一开始有些腼腆,不敢说话,后面打开了话匣子,兴奋地问这问那,像棵生机勃勃的小树苗。 长得个子虽然高挑,却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第607章 道德的沦丧? 清风徐徐,夜色迷人。 谢知礼一步三跳地走在李北辰身边,心念有些杂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李北辰看着身边高高瘦瘦、欢欣雀跃的少女有些迷惑。谢家到底送了几岁的小女孩进来了? 详细一问,虽然个子长得高,但年纪真地小。 谢知礼农历十一月的生日,打小过个年就长两岁,实际不过十一岁,到了年底才虚十三。 李北辰听完后倍感无奈。谢家为了稳固地位还真舍得把这么点小姑娘送进宫。尽管按照民间传统计岁办法,谢知礼确实已经年满十三,够了选秀最低年龄。 李北辰问道:“你喊朕姑父是不想侍寝吗?” “是。”谢知礼忸怩地说道,“臣妾还没有来月信。” 李北辰满头黑线。 这......这样太…… 但李北辰当晚还是留在了永寿宫。 谢知礼换了寝衣,脸蛋红彤彤地不知所措。她拉了拉皇上的衣角,小声说,“让臣妾伺候皇上安寝吧。” 李北辰无语地笑了,“你先睡。” 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对着窗外出神。 他想起了谢可薇那晚的热情和野性,心中有些荡漾,但更加的惆怅。 为了避免发生那晚类似的事情,李北辰在谢知礼身边和衣而睡。 早上醒来时,发现谢知礼贴着身子,腿压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香。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谢知礼的腿,更衣上早朝。 吩咐梁小宝,赐封号“恬”,即恬妃。 待李北辰离开后,谢知礼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 是的,方才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虽然没有侍寝,但谢知礼请安还是迟到了。 她拎着裙子急匆匆地走进殿里,噗通一下双腿跪在和妃面前,惶恐地赔罪,“和妃娘娘,臣妾起晚了,不认识路又耽搁了些时间。” 众人皆以为恬妃侍了寝。 毕竟这是皇帝的私事。敬事房那边的彤史不对外公开。只有妃子有孕时才会调档案查数据库。其他时候,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和妃和颜悦色地给恬妃免了礼:“你伺候皇上辛苦,一时半刻不碍事,到了就好。快落座。本宫一会儿指个得力的宫女给你照顾你的起居。” 众人皆想,说是安排人照顾起居,实际上不就是把眼线直接安排到位嘛。 谢知礼连忙红着脸,高高兴兴地谢恩,拎着裙子站起来入座。 声音十分的清脆悦耳。 待众人看清楚她的容貌时,跟李北辰的感受一样。 这么稚气未脱的孩子,谢家都舍得送到皇上枕边,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看着幼态,身上穿的也是素衫,但配饰却价值不菲。但是头上的金垒丝发钗就十分精致华丽,工艺复杂。更不要提手上的紫玉珠串,颗颗都是顶顶的好颜色,十分引人注目。 和妃笑着宣布:“气暖禽声变,风恬草色鲜。皇上一早赐了个好封号恬,以后就是恬妃妹妹了。” 谢知礼连忙起身谢恩:“谢皇上,谢和妃娘娘。” 和妃按照规矩,向谢知礼介绍了在座的妃子们,然后每个妃子上前行礼说着恭喜话。 最先行礼的顺嫔。 谢知礼一眼就瞧见了顺嫔手上的紫玉镯子,“顺嫔姐姐手上的紫玉镯子好漂亮。” 顺嫔心中得意,口里却说,“恬妃姐姐的紫玉珠串更漂亮。” 谢知礼笑得十分开心,“是我母亲送我的。听说花了五百金。” 炫富炫得颇为高调。 待轮到方常在时,她没有跟往常一样,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紫玉镯子,相反还有点遮遮掩掩。跟两位高层撞衫,人家是高定款,就显得自己的很山寨滑稽。 然而还是被谢知礼发现了,“方姐姐手上的紫玉镯子也很好看啊,就是里面的棉比顺嫔姐姐的明显些。” 方常在原本还有点露怯,被这么一说,索性豁出去了。 “臣妾不过是个常在,得了皇上赏赐已经很心满意足啦。比不得顺嫔娘娘出身高贵又受宠,自然赏赐的更高档些。” 谢知礼笑嘻嘻地说道,“姐姐的心态真好~我喜欢~以后常来永寿宫玩呀。” “谢恬妃娘娘。”方常在大大方方地应下来。 全都见过一遍后,谢知礼忽然问道,“孟姐姐比我先进宫,怎么今日没见着她?” 和妃微微一笑:“孟妹妹她生病了,要休养些日子才能见到。” 只字不提孟昭降位的事,顾全孟家的颜面。 谢知礼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原来如此。不过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是容易生病。前些日子我在家也病了一场,多亏梁太医在府上,不然险些误了进宫。” 和妃:“梁太医的医术向来高明。” 一群人又说了会话,便散了场。 谢知礼却留下来没有走。 和妃疑惑地问道,“恬妃可还有事?” 谢知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孟姐姐病了,我想去看看她。姐姐能带我去吗?我不认识路。” “好。本宫正好也要去看看她,”和妃郑重地注视着谢知礼,“你该知道她降位了的事吧?按照宫里的位份,虽然你年纪小,但她还是得称呼你一声姐姐。一会儿位份别搞错了。” “嗯嗯。我...臣妾知道了。” 谢知礼跟着和妃到了长春宫,被告知孟昭刚喝过药睡下了。 和妃猜想,孟昭大概是故意不见谢知礼,才找了这个借口。于是也就没有拆穿,带着谢知礼离开了长春宫。 回去路上,经过了宁安宫,和妃故意没有进去。她想着能给江月白避免麻烦,就尽量避免。在她看来,谢知礼看起来像小兔一样的单纯幼稚不过是装出来的。 都要进宫了,关乎一个家族的命运,家里人一定会教导在宫里谨言慎行。就算十一岁,也不会是这样稚气未脱的样子。 不过和妃已经安排过去了亲信贴身伺候。一个人再会伪装,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伪装吧?怎会看到她真实的性情如何。 抱有这样的想法的自然不止是和妃,李北辰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谢知礼自言还没有来月信,不愿意侍寝,又让这种稚气有了几分可信。 到了永寿宫门口时,发现宫人们正在换门匾,上面写着“栖霞宫”。看字体是皇上的御赐题名。 栖霞宫? 和妃差点乐了。这是道教全真派的着名宫观之一啊。皇上这是摆明了,宿在栖霞宫约等于修仙么。 谢知礼仰望着宫门口的牌匾,“和妃姐姐,这是改名了么?栖霞宫。听起来挺好听的。” “是啊。这三个字看起来是皇上亲自题写的。妹妹好福气。”和妃笑着夸赞道。 谢知礼笑得眉眼弯弯,“听说这里原来是罪臣之女陈氏住过。改改挺好的,去去晦气。姐姐以后常来坐坐。” 和妃随口答应下来,便以有事为由离开。 谁知,谢知礼在自己宫里没坐一会儿,就拎着礼物跑去了宁安宫。 江月白早就为谢知礼来做好了准备。 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每天安排素素无论刮风下雨都去祭拜,就是为了感动谢家,让谢家知道她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也让谢家误以为她对谢夫人射伤了她并不知情。不说彼此结盟,至少不要结怨。 江月白十分热情地接待了谢知礼。 谢知礼直言是祖母让她过来拜访的,为的就是表示感谢。然后表示很喜欢宁安宫的江南风格,希望以后能常来玩。 谢知礼:“今日一见娘娘果然如祖母说的,既英姿飒爽又清雅温婉,真真是风华绝代。” 江月白打量着谢知礼。 个子挺高,袅袅婷婷,小巧的圆脸,皮肤粉嫩至极,吹弹可破,一双小鹿清澈明亮,微微一眨似乎会说话。模样十分美好。 无比的纯洁天真,可可爱爱的小萝莉。跟皇后完全是两种类型。这皇帝...... 禁不住笑着感叹道,“妹妹如此粉嫩娇艳,岂是我能比的。妹妹怕是没满十三吧?” 谢知礼十分疑惑,嘟着嘴问道,“你们怎么都问我的生日?巧了,昨日皇上也问了,今日和妃娘娘也问了。我看起来很幼小吗?” 江月白微微颔首。 谢知礼嘟嘟嘴,喝着百香果汁,“这个果汁好好喝,怎么做的?皇上昨晚也这么说。听说我癸水都没来,皇上都没让我侍寝。” 江月白打量着谢知礼高高的个子,目瞪口呆:“你长得挺高的,癸水竟然还没有来?原来年纪如此这般小。” 她的感受跟李北辰、和妃一样,谢家真是丧心病狂。 皇上竟然还留宿了一晚。 江月白有点理解了人性的逐渐腐坏堕落了。即使自己有底线,架不住旁人别有用心的腐化引诱...... 谢知礼郑重地点头,“嘘,姐姐可不许告诉别人。这可是我的秘密。听祖母说,我们家族都来得晚,基本都是十六岁。姐姐多少岁来的癸水?” 江月白笑而不谈自己的隐私,“那你们家的女孩子确实来得比一般人要晚些。一般都是十三四岁。” “没关系啦,”谢知礼无所谓地说道,“晚点来挺好的。听说来了癸水之后很麻烦,容易弄得到处都是,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还容易肚子痛。我堂姐她来月信之后就痛得满床打滚。” 江月白暗自思忖,此时说的话倒是有几分童趣,但也不敢小觑。 温声说道,“说得也是。确实有些麻烦。” 谢知礼又很兴奋地说道,“嘉宁姐姐可是姑苏人?我娘亲她是湖广道的湖南人。听娘亲说,我的外祖母是扬州人氏。扬州就在苏州边上吧?” “是啊。很近。怪不得你长得这么漂亮。原来娘亲和祖母都是大美人。” 江月白点点头,心道这恬妃年纪小小的,但情商超高,很懂如何套近乎。搞得跟对方像是半个老乡,是最常见的套近乎方式。以前她有个领导,逢人见面,不管你出生于何地,都是至少半个老乡,当然都是编的。不过是个社交手段而已,他的母亲、七大姑八大姨到底是哪里人,谁又会去考据呢。 靠近午饭时间,小厨房已经在开始准备午膳,诱人的香味不断地飘出来,飘得满院子都是。当然,这是江月白故意安排的。命小厨房把厨房的窗户全部打开,又派人专门给厨子打扇,顺便把香气全部扇出来。 “闻起来好香啊,”谢知礼好奇地问道,“姐姐的小厨房在做什么好吃的。也不知道姐姐欢不欢迎,我能不能在这里用午膳?” 江月白,“当然欢迎。恬妹妹愿意留下来吃饭,说明信任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真性情的人。” “我跟姐姐也感觉性子相投呢,就喜欢跟姐姐待一块儿,”谢知礼瞧了眼江月白手上的麻花镯子。 “姐姐手上的麻花镯子好精巧啊。也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吗?早上在景仁宫见过了好多镯子,顺嫔娘娘跟方常在都戴的紫玉镯子,范才人戴的是翡翠贵妃镯,谢贵人戴的金垒丝镶宝镯。看来看去,还是姐姐的最漂亮。” 谢知礼说别人的是非拍她的马屁,江月白断然不会接话,只当没听见。 “妹妹你喜欢吃什么菜?我让小厨房做去。” 谢知礼高兴地说道,“我最喜欢吃海鲜。姐姐这里有海鲜可以吃吗?” 江月白摇了摇头,“我自怀孕后就闻不得海鲜味。只能吃点河虾河鱼。” 她可不敢让谢知礼在自己这吃海鲜。万一过敏就说不清楚了。 谢知礼似乎有点失望地想了想,“那就吃鸭子。我还喜欢吃鸭子。” “这个倒是有的。” 江月白便吩咐小厨房去做。 等吃饭的空档里,谢知礼发现不远处的小几上放着副棋盘。 谢知礼跑回去一看,竟然是砗磲子做的一套围棋,“姐姐,喜欢下棋?” 江月白点点头,“是。” 谢知礼很高兴,“恰好我也喜欢下棋,跟姐姐真是投缘。不如我们现在下一盘。” 江月白:“好。等吃完饭再下吧。不过姐姐水平臭得很,还爱悔棋。怕是会惹妹妹笑话。” 谢知礼听完眼里星光流转,听闻皇上酷爱下棋,她从小就下功夫,围棋是她强项中的强项。 “怎么这么巧,我正好也略懂一点。不如以后我来陪姐姐下棋吧。” 谢知礼心想,既然祖母说要拉拢江月白,跟她结盟。那我天天来一起下围棋,不就有了加深了解的机会吗? 至少外人看来,我们是一伙的。 “好啊,”江月白点点头,“正好我一个人无聊得很。你能常来再说好不过了。” 围棋还有一课要上完了。每日有人下棋练练手,巩固学习成果就最好不过了。 至于风险,江月白已经评估过。但凡甄婕妤还怀着孕,她基本就是安全的。 在高位妃嫔里,她家世背景最弱,如今又深受重伤。斗倒她,很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处不大。 所以短时间内,谢家不会针对她,反倒会来拉拢她。 而且这是自己的主场,每天能进来的就姜常在、和妃。皇上还安插了眼线在自己身边。 如果谢氏动手脚,一目了然。 反正利来则往,利去则散,反倒是很健康的同事关系,比非要凑在一起要舒服可靠。 谢知礼:“那可一言为定啊。反正我就住隔壁,我能不能每天过来蹭饭?一个人吃饭好无聊。” “你回头在我宫里吃得肚子痛,赖我下毒怎么办?”江月白半真半假地问道。 谢知礼摇头:“姐姐是人尽皆知的大侠女,光明磊落,怎么会害我?何况在自己的地盘上害人,不是傻子嘛。如果哪天真肚子痛,那一定是饭菜太好吃了,我吃得太撑。” 两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像相识了很久一般。 江月白暗道,这谢知礼年纪小小,看似直率单纯,实则通透得很。 第608章 暗度陈仓 “你回头在我宫里吃得肚子痛,赖我下毒怎么办?”江月白半真半假地问道。 谢知礼摇头:“姐姐是人尽皆知的大侠女,光明磊落,怎么会害我?何况在自己的地盘上害人,不是傻子嘛。如果哪天真肚子痛,那一定是饭菜太好吃了,我吃得太撑。” 两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像相识了很久一般。 江月白暗道,这谢知礼年纪小小,看似直率单纯,实则通透得很。 傍晚时候,和妃带着世子来吃晚饭。听江月白讲了恬妃的事情,不无担忧。 “你就不怕她借机陷害你?” 江月白很淡定,“有人来陪我解解闷也不错啊。” 和妃带着几分责备,“你就是苦头吃得少,把别人想得太好。” 江月白抿嘴笑着,“跟姐姐比,我绝对是大恶人。” “你怀着肚子,总归要小心点。”和妃担忧地望着江月白的小腹,“有的人喜欢装作单纯无害的样子,实则不过是为了骗取别人的信任,说不定内心歹毒得很。” 江月白点点头,“姐姐说得有道理。万一我有什么事。姐姐可要替我主持公道。” “瞎说。呸呸呸。你这一点都不禁嘴的。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江月白:“说不定是谢家想借机拉拢我。毕竟素素可是替我跪了一个月呢。” “你总不能拿孩子和自己的命去赌。”和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 江月白故作为难地说道,“娘娘这般关心我,都让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恬妃既然来了,我也不好将她拒之门外。” 和妃松了口气,“也是,谢家不好得罪。真是难为你了。这事儿交给我吧。” 江月白忽而关切地问道,“今日姐姐的堂妹进了宫,心里不好受吧?” 和妃吹着眸子,泪水直往下掉,捂住了嘴巴。 江月白关切地望着和妃,“在我这里,想哭就哭,没事儿。” 和妃伏在江月白身上,哭了会儿,才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 想到江月白和江锦绣的姐妹情深,她含着眼泪问道,“她是我堂妹,宫里多了一个亲人,我本应该高兴才对。我这样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江月白安慰道:“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不是说死过一次变通透了么?那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和妃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也说不清为何,能自如地面对孟氏、谢氏进宫,独独不能面对自己的堂妹。大概这令她总会想到年华老去,不能生育。 晚点时候,和妃带着太医去了宁安宫,营造出江月白胎像不稳的假象。李北辰听说之后心下着急,急匆匆地跟着赶去宁安宫,结果只是午膳误食了些带有寒气的食物,并无大碍。 和妃借机汇报了恬妃下午来找过江月白,还在这里用了午膳。话里话外都是江月白菩萨心肠,人美心善,缺少防备心,谁来了都真心相待。这样难免会吃亏,一不小心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江月白一直笑着替恬妃说好话,说自己没事,说自己相信恬妃只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希望皇上千万不要怪罪于恬妃。 她知道她越是这么说,皇上反倒会越怀疑恬妃。恬妃既然主动送上门,不用上一用岂不是可惜。 李北辰听完后沉思良久,果然对江月白的话不置可否,下旨三个月内除了和妃,其他任何人皆不可探望嘉宁妃。 和妃听到这个旨意,方舒了口气。 妥了。安上了金钟罩。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江月白却只是抿嘴笑,静静围观和妃替自己张罗,还施展计谋让皇上下旨保护自己。 恬妃在隔壁宫听人说了嘉宁妃动了胎气的事后,笑着说道,“嘉宁姐姐人真好!可惜不能每天去找她下棋了。唉~” 嘉宁妃借她今日到访闭门谢客保胎,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是故意而为之。就想借此看看嘉宁妃是否能沉得住气。若是沉得住气,就不急于利用她。 如今一看,嘉宁妃的心思也就这么浅嘛,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没有多么深谋远虑。 这也是李北辰的想法。 只不过看破不说破。江月白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用点小手段,算不得什么。 * 今日李长安进宫,李北辰自然宿在承福宫,赐封号“宜”,宜婕妤。 次日,宜婕妤第一次请安,卡着点到的。恬妃又迟到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请罪道歉。 据新安排的宫女说,恬妃晚上看话本子睡不着,早上赖床睡不醒,叫了许多遍死活都叫不起来,她也没办法。 和妃只好叮嘱恬妃早睡,这样早晨也能早起。 在晨会上先是按照惯例宜婕妤向和妃行礼落座后,再由和妃向宜婕妤介绍了各位姐妹。 因为这是本月第三次空降高管见面会,大家都已经熟悉了套路,也不如之前那般新奇。 李长安长得挺漂亮,但没有孟昭漂亮。跟孟昭的端庄大气不同,李长安五官长得立体,十分的明艳张扬,带有侵略性。 众人见到她时,仿佛看到了当初璟妃的影子。 因为李长安是和妃的堂妹,所以大家都很识时务地一派和气式吹捧,丝毫没有阴阳怪气之语。 见礼之后,和妃宣布了皇上因为嘉宁妃胎相不稳禁止私自探望的决定。 因为禁令包括所有人,所以姜常在也不能见江月白。 但和妃和小世子除外。 他们依然每日傍晚天没有那么晒的时候,就去宁安宫玩,晚上留下来吃晚饭。 她们日常也不在屋子里用晚膳,而是在一个特制挂上了薄纱和驱虫香囊的湖心亭里。 江月白给池塘起了个很含蓄的名字“碧池”。 亭子的新名字也是江月白起的,叫毓亭,毫无违和感。 每次坐在亭子里吃饭,总会想笑。这就是想要的喜剧效果。 而且每次坐在亭中吃饭,她总会想起上辈子大学时一个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同学,叫胡心亭。 自五月二十那天宜婕妤进宫,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十天。月亮由半块饼变成了细细的一丝。 明日就进入六月,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到了。 今天也是全国公务员考试放榜的日子,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今年这批赶上了好时候,朝廷空缺出来不少位置,有些官员年纪大了,也需要致仕归田,基本比往年仕子的就职去向高一两级,去处都不错。 江月白一袭素色裙衫,半躺在轮椅上,百合髻上斜插一支和田玉铃兰步摇,漫不经心地轻摇着画着兰草的团扇,那铃兰坠儿便跟着微微轻颤,愈发显得灵动。 桌子上铺着靛蓝色的锦缎,铺着八个精致的小碟。桌下摆着一个精致的冰桶,里面盛放着少许冰块。 小世子狼吞虎咽吃完后,又跑开去抓萤火虫去了。 只剩下和妃跟江月白。 江月白这几日吐得愈发厉害,几乎吃不下东西,愈发地消瘦。就连往日爱吃的坚果都吃不下。每次刚吃下去的食物就吐出来,只好过一会再吃。也不知留了多少食物在腹中。 和妃拍着江月白的后背,“你这怀胎太遭罪了。这个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娘。” 江月白擦了擦嘴,一脸生无可恋。早知如此,就不吃多胞胎药丸了。如果不是多胞胎,或许就不会这般遭罪了。 奄奄一息地笑了下,“还好有姐姐每天来陪陪我。” 和妃心疼:“本宫一会儿就去勤政殿禀报皇上。你不说,皇上怎么知道你的辛苦呢?” 江月白摇摇头,“皇上国事繁忙,他又不是太医,来了也帮不上忙。就不要用这样的小事去叨扰皇上了。指不准还要罚姜院使。” 姜余真是尽力了。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开了好几种方剂,却都没有效果。一样急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皇上又十天没有来过宁安宫。 这十日里,前朝事多,李北辰进后宫了五次。先连续翻了宜婕妤三次牌子,在顺嫔、恬妃宫里先后各留宿过一次。在恬妃留宿那次主打陪伴讲故事。顺嫔这次侍寝的第二天往前挪了个位置,升为九嫔中的僖嫔。 范常在、顾选侍、林选侍依然没翻到。和妃提了一次,李北辰答应下来,却依然没翻。 萧常在依然每日伴驾伺候笔墨,不伺候笔墨的时候就去礼佛。面对皇上对她身子不感兴趣的嘲讽,萧常在连白眼都不给一个,就当对方是空气。 皇上午膳一般去栖霞宫跟恬妃一起吃,反正走几步路就到了。 恬妃依然每天晨会都迟到。罚抄经都不顶用。 和妃只好告诉了皇上。皇上干脆没收了恬妃的话本子。谁知恬妃便命宫人每晚轮流讲故事。李北辰留宿的那晚,也是被缠着讲了两个故事才罢休。 无奈之下,姜余给开了安眠的方子,很管用。早早就睡下,只是起得更晚了。依然天天迟到。到了最后,和妃也没辙了。只能天天罚抄经。只要经文交上来,面子上过得去,也就随她去。 这期间,李北辰去延禧宫看过一次甄婕妤。虽然停留的时间不长。到底算是看望过。 宫里开始传流言说,嘉宁妃娘娘因为残疾失宠了,各种嘲笑和幸灾乐祸。 和妃禁不住劝道:“皇上好些日子没来看妹妹。妹妹如果派人去请,自然是请得到的。男女间就那么点事儿,后宫的美人那么多。妹妹可别太任性。” 江月白朝和妃投去安抚一笑,看向薄纱外面,“我知道姐姐关心我。只是皇上若是想见,刮风下雨下刀子都会来。若是不想见,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和妃对江月白的淡定有些无奈,“你啊,脑子总是太清醒,少了许多乐趣。” 江月白抿嘴笑,“我已经很知足了。以我的出身能到妃位已是天大的造化。若不是叶氏,我还不知,原来九嫔还要一级级地升的。” 和妃也跟着笑了:“按道理是该如此,先帝那会儿也有妃嫔直接从九嫔直升到贵嫔。都看皇上的意思。” “那夏嫔原来是哪个?我之前还以为从嫔位降到良媛只降了一级。” 和妃:“夏嫔原来的位份是排第五的惠嫔。因为我得封号之前,在四妃里是惠妃。为了避讳,所以叫夏嫔。” 江月白调笑着说道,“姐姐若有孕,就该是贵妃了吧?” “贵妃不贵妃的我不看重,不过是个虚的名头。想有个孩子是真的。”和妃感叹道。 江月白笑着安慰:“会有的。” 毕竟已经给你吃了得女散。虽然不是百分百有效,但大概率有惊喜。江月白打算即使系统出品的药真的有用,也不会告诉和妃真相,免得额外制造麻烦,说不定还会心生怨怼。 和妃看了眼江月白的肚子,目光暗淡:“希望吧。” 关于皇上与她之间的事,江月白没有跟和妃说真话。 她跟皇上虽不曾每日见面,却每日传递信件,少则来回一封,多则两三封。 比如今日皇上给她寄的信上写的是李白的一首《代送情人》: “清水本不动,桃花发岸傍。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我悦子容艳,子倾我文章。 风吹绿琴去,曲度紫鸳鸯。昔作一水鱼,今成两枝鸟。哀哀长鸡鸣,夜夜达五晓。 起折相思树,归赠知寸心。覆水不可收,行云难重寻。天涯有度鸟,莫绝瑶华音。” 其实过去十日里,李北辰来看过她两回,都是下雨天的深夜。 跟上次一样,两人互诉衷肠后,李北辰倍感激情澎湃,电闪雷鸣之间,怒吼低鸣,十分畅快。 这些都是她和皇上之间约定的秘密。 自然不会告诉给和妃听。 钦天监发的气象通报说,今晚又有雷雨。叮嘱各宫记得收衣服、关窗户、走路避开树,防止被雷劈。 空气潮湿而闷热,蜻蜓低飞,这是雷雨降临前的征兆。 江月白打趣:“这个月皇上也在你那宿了好几回。说不准会传来好消息。” 和妃叹了口气,隔着幕纱望向无边的夜色,“我哪有妹妹这般好福气。太医说我体寒不易有孕,加上上次又伤了身子。恐怕难着呢。” “那可不一定。姐姐病了之后,吃的大补回阳的药可不少。” 第609章 局中局 说完江月白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一条大鲤鱼追着姐姐跑。民间说,这是送子娘娘来送子了。” 和妃羞涩地抿嘴笑,“如果真如你所说,定是沾了妹妹的好福气。” 一脸幸福的憧憬。 江月白试探性地问道:“姐姐天这么热,我们什么时候能去避暑山庄消暑纳凉?” 按照惯例,皇帝大热天的不都得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待着吗?比如承德避暑山庄、颐和园、圆明园一类的。 和妃轻摇着小扇:“从先帝那会儿开始,一般都不出城避暑。京城里有几个园子建了别墅,即使最热的时候,住在里面都很凉爽。地上青石板上的圆洞会漏出凉气。听说下面凿了好几口深井。 不过皇上一般只带几个人去住。所以,我说你得派人去皇上跟前晃悠晃悠,免得回头避暑把你落下了。” 江月白笑道:“到时候若皇上把我忘了,姐姐把我带上就成。” “那是自然。断然不会把你忘了。”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一开始很小,转眼下得很大。 众人都有了经验。自从上次顺嫔也就是现在的僖嫔淋雨生病后,皇上再也没有在这样的雷雨天翻过牌子。多数早早洗洗睡了,免得浪费感情,徒添烦恼。 每次这个时候,李北辰都会只留梁小宝在身边。 大概忙到戌时末,梁小宝负责撑伞,护送李北辰去了宁安宫。 江月白今日与以前不同,涂上了系统奖励化妆包中的dior唇膏,烈焰红唇十分热辣。 自然勾动了血气方刚的皇上。 他俯下身子在江月白的耳边低语:“皎皎,你是故意的吧?” 江月白嫣然一笑,“莫非皇上不喜欢。” 李北辰在江月白鲜艳的红唇上落下滚烫一吻,呼了口大气,抓住她的手,酥麻之感瞬间令人感到炸裂。 压低着沙哑的声音说,“怎么会不喜欢呢。朕很喜欢。” 喉咙里滚出来一串的奇奇怪怪的声音。 …… 江月白心想,我还有很多口红色号,你先别急啊。 只是皇上离开后,她跟上次一样洗了很多遍手。不得不说,雨露均沾这事儿,她还是很嫌弃。 心中感叹,还好早早怀孕,不用像其他新人那样抢着通过侍寝升位份。 自己侍寝那会儿皇上进后宫并不多。如今皇上几乎每天都翻牌子,每晚都营业,把后宫几乎翻了个遍,实在敬业。 江月白理智上明白古代皇帝就这样,情感上实在嫌弃。 后面生完孩子,完成核心kpi后,就有了更多借口婉拒侍寝。反正有子万事足,只要不故意犯错,又不影响职级待遇。 侍寝?谁爱侍寝谁去。她是不高兴跟人抢接力棒了。 宁安宫外,徐方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等待皇上出来。 原来宫中的流言是假的。 皇上并没有冷落嘉宁妃,而是在暗暗关心,暗暗保护。梁小宝正是那个打掩护的人。原来每个下雨天都在故意支开他。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令徐方感到屈辱而愤怒。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搞掉江月白肚中的孩子,再搞掉梁小宝。他要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 因为前一夜,皇上没有召任何人,大家也就没有矛头,唯一能聊的也就是这热得要死得鬼天气。 秋天是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夏日的雷阵雨过后则更加闷热潮湿。 位份高的得宠的也就罢了,皇上赏赐下来的冰桶不仅够用还有富余,可以用来作为拉拢低位妃嫔的硬通货。 低位妃嫔就很难熬了,没有降温补助,热得要命,只能靠少穿衣服,多摇扇子,多洗澡降温。 恬妃手里摇着一柄小巧的双面绣团扇,嘟囔道,“今天六月初一,和妃娘娘可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带我们出去避暑。这也太热了。” 说着太热的时候,她身后还有两个宫女在打扇。 和妃:“本宫也不知。皇上出宫避暑是大事,方方面面都会考虑,自然不会草率。等着尚宫局那边的通知吧。” 僖嫔停住了手中的扇子:“叛乱才平定一个多月,还有乱臣没有抓到,此时出宫怕是也不安全。” 方常在嗤笑了一声:“姐姐常在皇上身边伴驾,知道的消息果然比我们多。” 僖嫔脸变了变色,借着伴驾打探前朝事情可是后宫的大忌,嗤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基本常识。任何事情,皇上的安全自然是第一位的。方妹妹不至于想不到吧。” “方妹妹莫非是不想去伴驾?酸话说的飞起。”谢贵人为僖嫔站台。 方常在也不在意,娇了笑声,“像我等这样的自然见识短浅,比不得僖嫔姐姐家,即使是庶出也花大力气培养。” 宜婕妤听到方常在的这番话,讥诮地笑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蠢货。” 当今圣上不也是庶出的么。先帝也不花大力气培养,最终还立为储君。 众人皆觉得有趣。 李家新送来的宜婕妤跟和妃是截然不同的性子,算不上特别飞扬跋扈,却直率不伪装脾气,最爱怼方常在。谢家送来的谢知礼也一样。先皇后有多么的端庄老成,谢知礼就有多率真孩子气。 看起来就像试错。既然之前那个类型的不中用,就换个类型试试看,说不定有惊喜。 而僖嫔最恨别人提她的庶出身份,气得脸色涨红,脑子宕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还不能以“以下犯上”的理由去压方常在。毕竟对方的话也挑不出来明显的毛病,反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还是谢贵人急中生智替僖嫔解了围,“方妹妹老爱说嫡啊庶的没意思。如今诸位姐妹不管嫡庶的,生下来的还不都是庶子庶女?有何苦拿嫡庶说事自找不痛快呢。” 她想的跟宜婕妤一样。你嘲笑嫡庶,不也嘲笑了当今圣上么。 方常在冷哼了一声,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却感到刺痛。 谢贵人说的是大实话。对她这样的低位妃嫔更残酷。如果有了孩子,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地生下来,还得抱去给高位抚养。她倒宁愿自己怀不上。 僖嫔朝谢贵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她一直跟谢贵人不对付。却没想到谢贵人今日倒主动出手相救。 和妃见差不多了,就赶紧做今日会议总结: “谢妹妹说得对,嫡庶什么的,生来就造就的,说来只会惹人不痛快。各位姐妹做好自己的本分,把皇上伺候好。没事就散了吧。” 众人按照位次离开后,和妃发现林选侍正手上绞着帕子站在原地,似乎在哭。 “林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选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哽咽着说:“求和妃娘娘给臣妾做主。” “这是谁欺负你了?”和妃心里咯噔一下。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林选侍悲切地说道:“昨晚下雨,臣妾的屋子到处漏水,床铺都打湿了。怕是不能住了。” 和妃:“之前尚宫局不是派人检查过了么?是突然漏雨的吗?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林选侍垂着眸子泪水噗噗噗地落下,“之前臣妾都是拿盆接水。昨日里漏水都漏到了铺上。” 检查是检查过了。用心不用心就是两回事了。闺中女子又不懂修缮的事情,自然就被糊弄了。 和妃跟林选侍心知肚明,还是因为太不受宠,至今还未侍寝过一次。 和妃扶起林选侍:“妹妹受苦了。本宫立马派尚宫局的人过去看看。墨兰,拿两床新褥子给林选侍送过去。林妹妹,你还缺什么,跟本宫说。” 林选侍见和妃要打发她走,连忙又跪下了,苦苦哀求道,“和妃娘娘,臣妾知道这是因为没得宠爱,才会被人轻慢。求和妃娘娘开恩,帮一帮臣妾。” 和妃拍了拍林选侍的手,权衡了几秒钟,温声安慰道: “林妹妹可别多心。苏常在和顾选侍不都还没有侍寝嘛,不是你一个。尚宫局那边的人惯会偷懒,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这次做得这么过分,本宫定会为你做主,不会轻饶他们。” 林选侍心想反正也没办法了,不如索性一搏,“和妃娘娘,臣妾知道一个能助孕的秘方。只求娘娘能替臣妾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听到助孕的方子,和妃自然心动,但也不会轻信,淡淡地说道:“你的事儿,本宫之前已经跟皇上提过一次。只是皇上偏爱谁,本宫也做不得主。本宫就再为你提一次吧。” 林选侍大喜,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和妃,“臣妾感谢娘娘的大恩大德。娘娘如有疑虑,可以拿给太医看看。臣妾绝不敢欺瞒娘娘。” 和妃照着江月白交代地说道,“若本宫给你争来了机会,你可要拿出看家的本领好好珍惜。如若自己留不住皇上,可怪不得旁人。” “那是当然。”林选侍大喜,恭恭敬敬地说道。看来这次娘娘是要动真格的了。 和妃走后将主管修缮的太监主管喊来赏了些银子,象征性地打了几下板子。 听闻林选侍漏雨被重新修缮,苏常在和顾选侍也连忙过来求和妃做主,顺便把自家宫殿的屋顶也检查修缮一番。正好看见主管太监挨板子,顿觉和妃娘娘英明神武,公正无私。 和妃和颜悦色地全部应下。苏常在和顾选侍自然感恩戴德。 待所有人走后,和妃慢悠悠地喝着茶,等姜闲过来看方子。 这出戏自然是她一手安排的。那屋顶上的瓦只要有一块破损或者挪了地就漏雨。自然是想漏哪里漏哪里。 和妃心中暗暗佩服江月白宛如诸葛亮般的神机妙算,愈发地仰慕。 前几日,她跟江月白请教如何在三个高位新人进宫后拉拢人心,江月白随口告诉了她上房揭瓦这条计谋。没想到果然奏效。至少目前看起来如此。 至于江月白为何嘱咐她要提醒林选侍拿出看家本领取悦皇上,和妃想不明白,也懒得想。 墨兰好奇地问道:“嘉宁妃娘娘向来一百零八个心眼子,为何要如此好心帮着娘娘呢?” 和妃气定神闲地说:“她心眼子多,但她心善啊。何况她不帮我帮谁。她谁都靠不上,只能靠我。我好她自然就好。这后宫里就没有比我对她更真心的。” 想到当初江月白救她的场景,禁不住红了脸颊,满脸的笑意。 待到姜闲到了后,查看了林选侍给的方子,琢磨了半天后,十分惊讶地问道,“娘娘是从何处得到这个方子?这是一个失传了的助孕古方,专门针对妇人宫寒体寒。如今的记载只列有药材品类,没有明确的剂量。” “只问这个方子有用吗?”和妃眼神里满是期待,又问了下一句,“本宫能用吗?” 姜闲垂着眸子恭敬行礼:“待臣替娘娘诊断一番再说。” 姜闲号脉时神色凝重,似乎疑虑重重,忽而十分郑重地问道:“娘娘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和妃想了想,“好像是在皇上回宫之前。墨玉,本宫记得对不对?” 她现在每日忙得团团转,记得不太清楚。似乎上个月有过一次少量见红。 自从和妃从江月白那里接回宫务又领养了小世子之后,每天过得就跟打仗一样,总有忙不完的事儿。每天晚上除了皇上来,躺在床上都是秒睡。 很多事情都模糊了时间。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天。 第610章 为何要一直害我 墨玉愣了下,惊喜地看向姜闲:“娘娘莫不是有了?” 姜闲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先回忆下娘娘上次的月信时间再作判断。” 墨玉欢喜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姜大人您稍等。奴婢有个本子专门记着的。” 待墨玉去拿记录的本子时,姜闲又问和妃:“娘娘之前月信可准?” 和妃惆怅地摇头,“不准。时常几个月都不来一次。又是又会突然少量见红,似是月信又不像月信。以前柳太医说我气血不足故而会如此。” 她对怀孕不抱希望却又满怀希望。 墨玉一边翻看着,一边欢快地说道,“娘娘,是四月二十日。娘娘那会儿还没醒。” “然后,五月十五日,有过一次见红,量少色浅,只有一天。” “四月二十日,今日已经六月一日。”姜闲沉吟了片刻说道,“待臣再给你号一次脉。就本官来看,娘娘经过这番调养,宫寒血虚的状况大有改善,不无见喜的可能。” 墨玉高兴地跳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娘娘,娘娘,您身子真地调好了。太好了!” 说完双手合十,对着半空拜了拜,十分恳切地祈求着,“感谢观世音菩萨的大慈大悲,保佑我们家娘娘如愿有喜。” 姜闲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和妃亦是热泪盈眶,十分激动。 只要身子调养好了,以她现在跟皇上之间改善了的关系,或许还真有可能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屋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终结果的宣告。 姜闲挪开手,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和妃。 “怎么说?”和妃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眼睛里氤氲上了泪水。她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有了身孕。” 墨玉和墨竹连忙高兴地欢呼,“恭喜娘娘,真是太好了。娘娘终于有了。” 和妃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凝重地望着姜闲,“姜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姜闲连忙起身低头行礼:“娘娘坐胎日浅,尚不稳定。若非臣仔细分辨,则诊断不出。娘娘年龄较长,这一胎来之不易,待七日后再行诊断更佳。这七日里娘娘宜静养休息,不宜劳累,不宜熬夜,不宜食用辛辣刺激之物,也不宜侍寝。” 姜闲没有说先瞒下来,但意思就是先瞒下来。待胎相稳定,所有太医都能诊出再行报告。否则恐生变数。 和妃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连忙笑着感谢姜闲:“托姜大人的福,能得此好消息。本宫感激不尽。还求大人开个安胎的方子。” 姜闲垂着眸子:“太医院里人多眼杂,安胎的药物七日后再开不迟。这几日娘娘只用多食用应季蔬菜即可,如豆芽、西红柿、丝瓜、小白菜一类,多吃鸡肉牛肉鱼肉,少吃苦瓜、茄子、菠菜、马齿苋等。其中西红柿宜多食。水果多吃葡萄、苹果。臣写个单子给娘娘。对外,娘娘就称在调理备孕即可。” “多谢姜大人。”和妃对着墨玉使了个眼色。墨玉立马拿出个寿山石印章递给姜闲。姜闲连忙推辞不受。 和妃连忙劝道:“这印章本宫正好用不上,大人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姜闲又推辞了一番,只好收下。列了个单子后交给了和妃。 走出殿时,巴特尔手里拿着一捧花兴冲冲地往里走。 见到姜闲背着的医箱,巴特尔愣了下,焦急地问道,“母妃她病了吗?” 姜闲点点头,“你母妃她最近过于操劳,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多休息。” 巴特尔目露关切之色,慌忙跑进内殿,“母妃,母妃......” 只见和妃左手搭在腹部,端坐在椅子上,巴特尔快步地走到和妃身边,焦急地问道,“母妃你没事吧?肚子疼不疼?” 和妃微笑着摇摇头,摸了摸巴特尔圆圆的脑袋,“尚好。时值盛夏,睡眠稍减,稍觉困倦。” 巴特尔懂事地点头,“母妃好生歇着。我以后听母妃话,不惹母妃生气了。” “这些花是送给我的?”和妃看向巴特尔手中的花。 巴特尔拼命地点头,递给和妃,眼里闪出光来,“是儿臣送给母妃的。” 和妃温柔地摸了摸巴特尔的脑袋,叹了口气,“想你娘亲吗?” 巴特尔方才还洋溢着欢乐的小脸瞬间失去了笑容,低下头,不安地搓着衣角,“想。” 说完又抬起头,“母妃会生气吗?” 圆圆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和妃摇摇头,轻轻拭去巴特尔脸上滚落的泪水,“孩子当然会想念自己的娘亲。母妃怎么会生气呢。你要好好读书,学会很多本领。等你见到你娘亲时,她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母妃这是不要我了吗?”巴特尔委屈巴巴地望着和妃。 和妃摇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回到草原。皇上会派你继承你父王的汗位,做草原上的可汗。到时候你就统领着整个草原,自然就会见到你的娘亲。” 巴特尔对“可汗”的崇拜是天生的,即使只是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当可汗意味着什么。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耳边听到最多的词就是可汗,最多的传奇故事就是可汗,最多的赞美和崇拜就是可汗。身边每一个人见到身为可汗的爷爷,都是毕恭毕敬,俯首听命。耳濡目染之下,可汗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此刻听到和妃告诉他,自己以后也会回草原当可汗时,巴特尔拼命地点头,热血沸腾,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眼神中的坚定和渴望令和妃十分惊讶。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融入血脉之中的。 和妃转头看向墨竹,“带小世子去练字吧。” 她又看向巴特尔,拍拍他的头,“如果你想做伟大的可汗,就要好好读书,学习圣贤之道,将来还要学习骑马射箭。明白了吗?” “母妃,我懂了。”巴特尔听话地跪下行礼,有些担忧地望着和妃,“母妃好好休息。儿臣会努力学习,母妃放心。” 说起来就像个小大人。 和妃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到了傍晚,巴特尔非常想跟往常一样去宁安宫玩,但他一直忍住没有提,生怕打扰到母妃休息。却没想到母妃亲自来找他,称赞他今天表现得很好,作为奖励,今日照旧带他去宁安宫玩。 巴特尔高兴地跳起来,一溜烟地往外跑。小太监紧紧地跟在后面追赶,生怕有任何闪失。巴特尔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欢欣雀跃。 而和妃则是坐着步辇去的。 在步辇上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江月白她怀孕的消息,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待见到江月白的这一刻,她心里有了答案。 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江月白这个好消息,然后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站在江月白跟前,屏退左右只剩她们二人后,眼含热泪,颤声道:“嘉宁,你做的梦成了真的,我真的有了。” “恭喜姐姐,真是太好了。”江月白面露惊喜之色,对着和妃伸出手来,“快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没想到系统出品的催生药品这么灵。 和妃在江月白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方才姜闲大人给我号过脉了。昨天还说着,今日就有了。真是借了妹妹的好福气。” “恭喜姐姐,”江月白笑着说道,“皇上知道姐姐怀孕的事儿了吗?” 和妃摇摇头,垂着眸子,喜悦的神色突然暗淡下去。 江月白见和妃脸上的忧色,握紧了和妃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方才不是好好的,挺高兴的。” 和妃便将姜闲说的话跟江月白说了一遍。 江月白温柔地安慰和妃:“姐姐,你别担心,要相信自己的身体,也要相信宝宝呀。你看我怀着的时候还打打杀杀,受了箭伤,做了手术。不也没事嘛。” “可是我跟妹妹不一样,妹妹是习武之人,身子康健。我......” 和妃没有勇气说下去了。此前她身体一直不好,受了一点暑气或者寒气就生病了,一病就是好些日子都好不了。 江月白沉默了会儿,决定告诉和妃真相。 “原本不想告诉姐姐,怕姐姐多想。你以前身体不好,不是真的身子弱。而是被陈氏害了。那个柳太医是陈氏在太医院的内应,在你的药物上做了手脚,所以你的病一直好不了,而且身体越来越差,体寒越来越严重。但现在你不同了,我问过雷太医,经过调养,你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和妃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江月白,惊疑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那,那柳太医竟然一直在害我?” 江月白点点头:“当然属实。柳太医就是当初害得杨贵人又是毁容又是流产又是淋漓不尽的主谋。对他用刑后,他亲口招供的。” 受刑后竟然还污蔑和妃,说和妃勾引他试图借种怀孕。这种人自然死有余辜,审讯完当天就被秘密处死。为了避免有人借机造谣生事,当日参加审讯的狱官也被处死。 第611章 怀疑被戴绿帽 和妃手指轻叩着红木雕花圈椅,喃喃地问道,“他为什么要害我呢?” 他们可是自小相识,柳太医甚至跟他父亲暗示过两次想求娶她为妻啊。 江月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和妃的失神,斟酌了下问道:“姐姐这般惊讶,可是因为与他旧相识?” 和妃想起那日因为跟皇上无法正常房事,想要柳太医帮她搞到助兴的药物,一时糊涂,有过肌肤接触的暧昧之举。 不知柳太医在用刑之后,会不会把当天的事给抖露出来,甚至恶意污蔑诽谤她。 和妃为当日自己一时冲动下的所作所为倍感羞愧,禁不住红了脸颊。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江月白这个重大的秘密,如果要告诉,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该如何开口。江月白会不会因此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会不会失去这段她很珍惜的友谊,今后会不会利用这个要挟自己。 和妃定了定神,选择先瞒下来。 她摇摇头,“当时我一直因为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用了许久的药都不曾治好,换成柳太医后竟然用了几副药就给治好了。 我还以为他医术特别高明,所以十分信任于他。却不曾想,他竟如此胆大包天,恩将仇报,陷害于我。” 江月白理解和妃的顾忌,也不打算勉强,只是话中有话的说道,“他自是没想到璟妃会有倒台的一天。这世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终究包不住火。” 和妃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江月白想了想又说道,“姐姐不必难过。臣妾听姜余大人说,他把从医学上诊断柳太医谋害杨贵人的前后始末的文书已经交给了皇上。按照柳太医戕害皇嗣,谋害后妃的罪行,皇上想必至少会诛他三族。姐姐也能大仇得报。” 和妃犹疑地说道,“可是......” “可是如何?” 江月白敏锐地察觉和妃跟那柳太医之间可能不简单。说不定自小两家相识,感情不错,但后来和妃拒绝了他。所以柳太医才会在暴露谋害皇嗣这样的大罪之后会恶毒地攀咬她,以发泄爱而不得的怨恨。 另一个狂野的猜测钻入她的脑中,莫非跟《甄嬛传》那样,和妃真地勾引过柳太医,所以才如此慌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这......给皇上戴绿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和妃摇摇头,斟酌了一番后说道,“没什么。臣妾的家父与柳太医的家父有不错的交情。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害我。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已经被处死了。其实问又如何?他是陈氏的人,自然是替陈氏办事,”江月白安慰和妃道,“就算以前有交情,你也不必过于难过。你现在有了身孕,就要替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保重自己。” 和妃轻轻地“嗯”了一声。 “姐姐上次的月信是什么时候?我帮姐姐推算下预产期。” 和妃莞尔一笑,“你竟然还会这个。墨玉说是四月二十日,那会儿我还在昏迷着。” 江月白掐动手指,按照十月怀胎来算,手指停下,颇有大仙气质地摇头晃脑,“大概明年二月初春暖花开的时候。” 和妃禁不住江月白逗,立马笑出了声。 江月白望向轻纱对面奔跑嬉戏的小男孩,“你告诉巴特尔了吗?” “还没有。只说身子不舒服。” 江月白微微蹙眉,吃了个葡萄,淡淡地说道,“那就先不要告诉他。巴特尔本来就极为早慧和敏感,还有与生俱来的野性。他可能会出于本能地想办法阻止你生下孩子,分走给他的关心和爱。” 和妃心有不悦,在与巴特尔的相处过程中,她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可爱的小男孩。假如她一直没有怀孕,或许真会把巴特尔视同己出。 她摇摇头,“妹妹把他想得太坏了。巴特尔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他不过是个孩子。”这句话听在现代人江月白的耳中好熟悉。 望着天生就头顶母性光环的和妃,江月白感觉自己根本说不动,说了也是白说,随便调侃了一句,“巴特尔可不是普通的四岁小孩,他是个人精。” 说完继续悠哉游哉地吃葡萄。她没有继续劝和妃,选择了点到为止。 尊重他人的命运,也是做人的基本修养。 李北辰这边,杨贵人自尽的第二天,他就拿到了柳太医的卷宗。 虽然跟韩子谦一起审问的狱卒被及时咔嚓掉了,卷宗上写有这个内容的两行字也被抹掉涂成了黑色。 但不妨碍李北辰想办法通过周密的调查,在三天前搞清楚了被抹掉的内容,以及柳太医与和妃两家之间的关系。 得知他们两家是至交,几代都交往甚笃。在和妃进宫前,柳太医去向李父求娶过和妃,只是被婉拒。 又秘密地调查了宫人,太医院的一位医士声称三月二十七日根据太后懿旨,去景仁宫请柳太医,到慈宁宫给嘉宁妃看病。那天一起给看病的太医还有姜闲。 医士声称见到柳太医从景仁宫出来时,“形色慌乱,面色潮红,勾腰走路,行走不稳,步履匆匆,十分可疑”。 找来姜闲询问,姜闲回忆起来,那天柳太医确实面色潮红,神色慌张,一直佝偻着身子站着,确实有些不自然。 但涉及到两位高位嫔妃,都怀着身孕。姜闲选择了保持谨慎,只表示, “时日已久,臣记不太清,不敢乱说。柳太医当时面对太后看起来确实有些紧张。” 李北辰坐在长桌前,望着窗外苍翠欲滴的绿树,不发一言,琢磨着医士的供词。 是什么能让一个太医出现这样的状态,还面色潮红,行走不稳? 自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景仁宫能做什么亏心事? 他不愿意去相信。但对那名医士被用了刑,也坚称如此,又令他不得不怀疑。 江月白为何抹掉卷宗上的供词,还下令处死参与审问的狱卒。 是为了保全和妃和皇家颜面,还是为了和妃杀人灭口?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柳太医所言属实,与和妃有私情。 李北辰感觉烦躁和愤怒。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问江月白,到底为何这么做。但他还没有想好。 他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跺着步子,思绪不知不觉地回想着关于和妃的回忆。 第一次见到表姐时,她是个美丽的少女,比他成熟很多,看起来十分的温柔端庄,令人安心。他想起他跟她不行的那晚,又想起她那个疯狂决绝而又美艳浪漫的夜晚。中间不过隔了数日。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李北辰细细回想。 三月二十五日,惠妃送鸡汤至养心殿,当晚留宿,但两人十分不和谐,他甚至不举。 三月二十七那日鞑靼使臣宴会,惠妃作陪,海兰珠侍寝。 三月二十八日惠妃侍寝,但是太后宫里半夜里因为自己给江月白送信闹出刺客乌龙,惠妃侍寝未遂; 三月二十日老六大婚,柳太医在前往晋王府中遇刺,身受重伤,成为除了姜闲之外唯一幸存的太医,此后一直卧床休息。 所以惠妃是因为二十五日欲求不满,二十七日求欢于柳太医? 李北辰摇摇头。 他了解表姐,表姐绝不是这样的人。表姐向来是冰清玉洁,温婉贤淑。他们以前多次什么都不做,只是相拥而眠,却倍感温馨满足。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表姐因为二十五日的不协调,可能问过柳太医开助兴增欲的药物。但这种药物是宫廷违禁药品,如果发现属于重罪。所以柳太医才会脸色发红,慌慌张张。因为慌张,所以才会步履不稳,显得踉踉跄跄。 李北辰停下脚步,轻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徐方进来报告,“和妃娘娘从宁安宫回去之后身体不适,请了太医前去诊治。” 李北辰斜睨了徐方一眼,“去跟太医院说,鉴于杨贵人之事,以后每月初一给娘娘们请平安脉。其他时间出诊,三位太医同行,以免耽搁病情,误了大事。任何情况下不可单独问诊,否则以死论罪。” 徐方领命退下。 众人皆以为这番调整是因为杨贵人久病不治之事。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对梁小宝吩咐道,“晚上在嘉宁妃那用晚膳。之后再去看望和妃。” 他已三日未见和妃。 想了想又道:“把招供的宫女处理干净,宗卷封存,归藏在养心殿内。再拟道圣旨,柳家谋害皇嗣和嫔妃,涉嫌谋反通敌,诛三族。府中仆役和未成年男女皆充作苦役,流放东北。” “诺。” 景仁宫内。 外面还未完全变黑,屋里已经点上了两盏琉璃八角宫灯。 和妃卧在病榻上,墨玉、墨兰伺候在一侧。墨竹在侧殿带着小世子。 和妃心中有事,忐忑不安地问道,“皇上今日在哪儿用晚膳?” 墨玉小声答道:“回娘娘,在嘉宁妃娘娘那儿。” “哦,”和妃点点头,微微松了口气,“煮点银耳莲子汤汤喝喝吧。本宫什么都不想吃。” 她心中默默祈求嘉宁妃这次能助她渡过难关。 当初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试图通过轻微的暧昧控制柳太医为她弄来迷情助兴的药,如今想来,她心中不安而有愧。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通报“皇上驾到”。 第612章 堂姐妹斗法 墨玉和墨兰迅速调整表情,从担忧到十分担忧。 听到外面一个女声娇滴滴地抱怨道,“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皇帝出声责备道:“满宫里就属你没规矩。你表姐都病了,还在这说风凉话。” 李北辰走进屋后,径直走到和妃塌前,一脸关切地问道:“不是说调理了一阵身子好多了,怎么又不好了?感觉如何了?” 和妃装作有些惊讶地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请安,却被李北辰按了回去,温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和妃温柔一笑:“臣妾没事。或许天气炎热,中了些暑气,口干发苦,胸口烦闷,有些头痛。没有打扰你跟宜婕妤用晚膳吧。” 李北辰,“无妨。方才已经用过了。” 说完,李北辰特意观察和妃的表情,却看不到一丝的妒嫉和失落。 李长安不屑地看着堂姐演戏,在她眼里和妃就是个人老珠黄,不堪大用的老女人,否则这么多年不会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一个。 “这屋子确实比我的承福宫热很多。热就多放冰桶。尚功局那边不会克扣了姐姐的冰吧?” 李北辰眉头微蹙,“和妃,可有此事?” 和妃笑着摇头,“谢皇上关心。是臣妾自己不愿用冰。臣妾身子一向虚寒,受不得凉气,比不得妹妹年轻旺相。去年贪凉多放了冰,咳了将近一百天才好。” 李北辰想到去年夏天和妃确实咳了一个夏天才好。如今看来,说不定是那柳太医故意如此,让和妃整日卧病在床,不得见着自己,好让璟妃霸宠。 墨玉连忙说道,“娘娘,太医还说娘娘是身子虚弱,又劳累过度才会晕倒的。” 和妃瞪了墨玉一眼,“要你多嘴!自己掌嘴去。” 宜婕妤冷哼一声,“要臣妾说,我这个表姐啊,就是个操心的命,平日里不该操心的操心得太多,才会累及自身。” 李北辰:“宜婕妤,你对和妃不敬,罚你抄写《宫规》二十遍。” “啊,不要啊~”宜婕妤一听发抄写就被打中了七寸,娇声哀求道,“臣妾错了。求皇上饶了臣妾吧。” 和妃顿感头真地疼了,手捂着脑侧,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李北辰以为和妃头痛加剧,“和妃你向来身子不好,这几日又劳累奔波,天气炎热,不如免了她们请安,好生休息几日。” 和妃心中舒了口气,果然按江月白说的,皇上必会为了她取消请安。 宜婕妤听说不用每天来请安,立马欢天喜地地说道,“太好了。早该如此。每天的那个马车就跟蒸包子样,热死了。” 和妃露出淡淡的笑容,“替姐妹们谢皇上恩典。” 宜婕妤高兴地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和妃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待会儿我还要陪皇上去御花园散散步呢。” 和妃对宜婕妤的挑衅并不在意,她都有孩子的人了,跟这刚进宫的计较什么。 “有妹妹陪着,在哪里都是风景。墨玉,去把我前些日子给皇上做的驱蚊香囊取过来。” 待墨玉取来后,和妃双手捧给李北辰。 “今年夏天炎热,蚊虫繁多,不堪其扰。臣妾就找太医问了个驱蚊的方子,试了一番十分有效。就想着给皇上缝制了一个香囊可以日日佩戴,免于叮咬。本想端午的时候送给皇上,奈何臣妾手艺不精,绣废了一个。这是第二个,还是不够好,让皇上和妹妹看笑话了。” 香包的材质用的明黄色上好锦缎,上面绣着两条首尾相连的红鱼,看起来栩栩如生,用的是湘绣,针法十分讲究,一看就是下了一番功夫。 刚刚和妃还说“前些日子”,那说明是最近绣的。 这说明和妃尽管身体不好,这些日子十分操劳,总是半夜去探望照看嫔妃,却还为他精心缝制香囊。 “堂姐手巧,两条红鱼看着倒是十分精致,想来花了不少功夫。”宜婕妤夸赞道。 宜婕妤心里骂道“蠢货”,绣香包太老土了。让宫女绣不就行了。你一天到晚整这些玩意有用吗,不过是感动自己而已。还不如想办法让皇上多留宿几回,伺候皇上来得实惠。 堂姐最好以后天天晚上对着灯绣花。这样就不会缠着皇上,眼睛也不好,腰也不好,身体也不好。 李北辰却细细地抚摸着香包上精致的绣样,拿到鼻尖,轻嗅了一下,心中有些惆怅。 从小时候开始,太后每年端午都会亲自绣香包给他,都是宝石蓝的颜色,十分亮眼,说是蚊子看到这种颜色会自动避让。上面的绣法是湘绣,就是和妃香包上用的这种。只是从今往后再也收不到太后的香包了。 李北辰从这一刻起开始相信和妃不是那种轻浮之人,绝对是柳太医临死前像疯狗一样的攀咬,得不到就毁掉,让他们之间失和。 “和妃有心了,朕很喜欢。”李北辰郑重地将香包挂于腰侧。 “不过以后万事先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明白吗?” 和妃浅浅地笑着,等着嘉宁妃说的关键人物登场。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皇上!儿臣拜见皇上。” 巴特尔顽皮地往地上一滑,跪在地上。关键人物来了。 李北辰立马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对着巴特尔招招手,“来,过来让朕抱抱。” 巴特尔冲进李北辰的怀里,被李北辰抱坐在膝盖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带糖纸的糖果,“皇上,儿臣有个好东西要送给皇上。” 只是打开一看,眉头皱成了一团,因为糖融化了,跟糖纸完全粘在了一起,可怜兮兮地说道,“皇上,这糖化了。” 李北辰扯了扯巴特尔的耳朵,“化了就化了,你自己吃。有这份心意就好。今日有没有惹你母妃生气。” 巴特尔专注地把糖抠下来放入嘴中,仰起头看向李北辰,“母妃生病了,我很乖的。” 这一幕旁人看起来是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在宜婕妤眼中却十分恶心。 外族人的孩子养在跟前,这不跟养一只野狼样吗?花再多的力气,也养不熟。苦巴巴地养着,不就是自己年老色衰吸引不了皇上,就只能靠带孩子的情分吗。 李北辰望了床上的和妃一眼,对巴特尔说道: “你母妃病了,没精力照顾你。你先去婕妤娘娘那边住几天。她是你母妃的堂妹,定不会亏待你。” 宜婕妤睁大了眼睛,“堂妹”这个帽子就像五指山一样可恶。 方才还在看笑话,笑话对方是冤大头,如今却轮到自家。 连忙跪下服软,“皇上~臣妾年纪小,不懂照顾孩子。唯恐出现闪失,坏了大事。” 和妃暗道,果然如嘉宁妃所料,今日不管谁陪着皇上来看望,必会推三阻四,不愿接手巴特尔。如此一来,定会令皇帝更加珍惜她的善良大度,厌恶宜婕妤的骄纵不懂事。 不禁好奇,接下来皇上是否会如嘉宁妃所料,斥责对方,然后留宿宫中呢? 李北辰面露不悦,“万事总有头一遭。若是你这月有喜,难不成还因为年纪小不会带孩子不要了?”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宜婕妤讶异地望着皇上。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说当着表姐的面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第613章 被无情地打败 见宜婕妤不是什么好人,小世子立马从李北辰腿上滑溜下来,一把扑在和妃身上,小脸皱成一团,“母妃,我不要跟她走。她不是好人。” 宜婕妤无语,恨不得去踢他两脚。 说什么大实话。 她当然不是好人,才不要当堂姐这样软弱没用的滥好人。 李北辰的目光掠过满脸不情愿的宜婕妤,最终落在和妃脸上。 和妃忙拉着小世子的手,“皇上,臣妾身子不碍事。小世子很懂事,呆在臣妾也身边也无妨的。” 宜婕妤急道,“就是就是。堂姐温柔能干能带好。” 李北辰摇摇头,“小孩子精力十足,总归闹腾,没个轻重,打扰你休息。” 转头又看向宜婕妤,“你是和妃的堂妹,自当替她分担。” 宜婕妤不敢忤逆皇上,但又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娇俏地继续撒娇: “皇上~不是臣妾不愿意~是臣妾实在笨手笨脚,不会伺候人。姐姐,你要不找宫里年长的姐姐帮忙?” 宜婕妤一再忤逆圣意,激起了李北辰心中的怒气,还很自然地联想到孟昭仪和杨贵人表姐妹间的惨剧。 冷了眉眼,不耐烦地说道,“不过让你帮忙看顾几日,竟如此推三阻四。梁小宝,送宜婕妤回宫。” 大棒子都挥上了,她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因为这个事惹得皇上厌弃。孟昭仪忤逆皇上已是前车之鉴。 宜婕妤跪在地上,强挤出一丝别扭的笑容,撒娇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既然皇上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回头就去问问懂得照顾孩子的嬷嬷。” 李北辰眉头微微舒展开,“既然如此,那小世子就交给你了。” “皇上,我不想去她那,她不喜欢我。”巴特尔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求求皇上。母妃病了,儿臣想守在母妃身边。” 孩子的心极其敏感。谁对自己好,谁不喜欢自己,都看得一清二楚。 和妃听到巴特尔的话,十分感动。 宜婕妤又推三阻四的,一看就不想带巴特尔。如果硬让宜婕妤带,她说不定拿孩子撒气。 和妃心中柔软,舍不得巴特尔受苦,故而没有按江月白交代的去做: “皇上,就让巴特尔待在我身边吧。他在景仁宫这些日子也已经适应了。” “好!”巴特尔开心地欢呼,满脸的阳光灿烂。 李北辰拢了拢和妃鬓角的发丝,“你总这么心软。巴特尔,既然你母妃要留下你,你就要乖乖听话。她身子不舒服,你就自己玩,不要在母妃身边闹腾。” “儿臣知道了。”巴特尔乖巧地说道。 李北辰又道,“朕先回勤政殿,晚点再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 “那岂不是冷落了宜妹妹。” “宜婕妤没有那样小性子。”李北辰转头对愣在原地不肯走的宜婕妤冷淡地说道,“送宜婕妤回宫。” “皇上……” 和妃切切地唤了一声,欲言又止,眼里浮动着泪光。 宜婕妤被这顶大帽子盖得没头没脸,心肌梗塞。 抬眉看了皇上一眼。 只一眼,便红了眼圈。 眨眨眼,硬将眼泪憋了回去,恢复了她骄傲的一面。 她才不要在堂姐面前露出脆弱,让人看笑话。 李北辰摸了摸巴特尔的头,扫了宜婕妤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宜婕妤被身边的小太监催促着离开,对着和妃翻了个白眼,冷哼: “横竖我年轻个十岁,多的是时候陪伴皇上左右,不差这一天的。姐姐你就好生养着吧。” 说完身姿摇曳地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李北辰批完折子后,果然留在了和妃宫中。 “堂妹她,她……” 和妃话没说完,就委屈地扑进皇上怀里,揪着皇上的衣袖,哭得泣不成声。惹得李北辰搂在怀里哄了一会儿,两人才洗漱睡下。 不知何时,他对待和妃开始变得柔软,不似前些年那么冷冰冰。 李北辰在和妃身边很快地进入梦乡。 和妃却一直睡不着,想着今日种种,暗暗佩服嘉宁妃的神机妙算,虽说没有预料到所有,但基本大差不差。 她跟墨玉一样想不通嘉宁妃为何要如此帮她,便索性不去想。 心生感叹,还好不是嘉宁妃的敌人。 其实丽春也问过主子这个问题,江月白只闲闲地答了句,“帮她就是帮自己。” 巴特尔就不同了。 他梦见母妃生了个很漂亮可爱的小妹妹找他玩,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 一大早,他就兴冲冲地跑到和妃身边,告诉和妃这个神奇的梦。 和妃暗暗吃惊,跟墨玉对视了一眼。 自己压根没有在巴特尔跟前提过怀孕的事情。巴特尔是如何知道的呢?莫非真有心灵感应。 其实是江月白用造梦机发送给巴特尔的一个短梦。 目的是在巴特尔心里先培养起来对弟弟妹妹的感情来。这样到时候知道和妃怀孕了,不至于故意把和妃折腾流产。 现实中这样阻止父母生二胎的熊孩子还不少。 晚上和妃中暑病倒的消息就传到了各宫,免了七天的请安。 这一消息传开,整个后宫欢欣雀跃。不用起早,也不用大热天地挤公交车上班,自然皆大欢喜。 只是六月里了,天越来越热。 像住在西侧殿的招西晒,简直就像躺在烤箱里一样,比起东侧殿可谓热得没边。 林选侍住的屋子就是如此。不仅热得令人头昏脑胀,蚊子还巨多。她简直要被折磨得爆炸了。 听说昨晚皇上又宿在了景仁宫,和妃也召过太医会诊。林选侍就巴望着自己的那个祖传的求子秘方能得和妃青睐,给自己一次侍奉皇上的机会。 跟别人不同,她还巴望着前去请安。这样还能在和妃宫里蹭一会儿冰爽。 正在林选侍生无可恋地摇着扇子时,身边的小宫女茜茜走过来细声细气地说道,“听说嘉宁妃赐了冰块给姜常在。远亲不如近邻,小主要不去她那边坐坐?” 林选侍向来瞧不起同宫的姜常在,明明是高门贵女,比那嘉宁妃的商户出身高出一大截,偏偏苦巴巴地逢迎着,也未曾见到比别人多几分恩宠,还显得下贱。 然而此刻,林选侍却不得不低头。 刚走进姜常在的屋,便见凉气丝丝缕缕地从一个冰桶里飘出。 林选侍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倍觉舒爽。有冰块的日子就是好啊。 行礼之后,姜常在便命宫女伺候上茶。 林选侍端起小几上的青瓷茶盏,轻抿了口茶水,香味沁人心脾,这哪是分到自己屋里的茶叶能比的。 “姜姐姐的这茶水真不错,甘冽可口啊。” 姜常在淡淡地笑着:“都是嘉宁娘娘赏的。以我的位份哪能喝到这种档次的。” 林选侍想起以前跟在慕容氏后面经常跟江锦绣过不去,顿时有些尴尬,“若非皇上下了禁令不让探访嘉宁妃娘娘,臣妾也该去登门跟娘娘请个安。” 姜常在笑了笑,“皇上自是看重娘娘才会如此。” 林选侍连忙逢迎道,“姐姐伺候过一回,说不定也有了。” 姜常在摇摇头,害羞地低了头,“想来不大可能。” 说好话又不花钱,林选侍享受着冷气心情舒畅,笑着说道,“这种一次就有的事儿也不少见。姐姐说不定就是那有福气的。” “妹妹金口玉言。若真是如此,第一时间告诉妹妹。”姜常在眼睛透出光亮来。 姜常在原本就是个害羞不多话的人,两人的聊天就很尴尬,有一搭没一搭的。 林选侍差不多蹭了一上午,姜常在见状,想着一个宫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留她用午膳。 林选侍用完了午膳,就不好意思继续在东殿赖着,虽然姜常在说没关系。但后宫人均有午睡的习惯。她这样死赖着,只会遭人嫌弃。 就在林选侍又陷入水深火热,热得心烦气躁时,突然听到有公公进来通报说皇上晚上翻了她的牌子,让她准备准备,差不多了就去乾清宫准备着,到时候会有轿子来接。 好事来得这么快,想必是和妃娘娘安排的。林选侍喜不胜收,决定以后就投奔和妃了。 和妃确实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嘴。不过没有专门提她,只是说还有三个人皇上还未见过,应该见一见。 姜常在特意跑过来恭喜,按照江月白的交代,凑在林选侍耳边说了些男女间的悄悄话,惹得林选侍面红耳赤,目光闪烁,娇笑不止。 林选侍为了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化了个妖娆的妆容,做了个精致的头发造型,身上抹上了特殊的香味。 谁知道到了乾清宫,卸妆洗澡一条龙,最后还要抹上统一的香膏。这样闻起来全都一个味。 中途被负责洗浴的小宫女吐槽,跟她说,如果身上有特殊的香味,可能会被皇上扔出去。吓得林选侍搓搓搓,恨不得脱掉一层皮。 最后披着头发裹着一层透明的薄纱就被送进房间。 凉快是凉快,就是羞死人了。 来过的妃子都想歪了,从穿上薄纱时就打开了脑补外挂。皆以为皇上让她们穿成这样是为了展现身姿的曼妙,所以走起路来,虽然害羞,却依然摇曳生姿。 谁能想到当初设计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防刺客呢。 林选侍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天真少女,之前设想了再多令人脸红耳热的场面,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自然是满脸通红,瑟瑟发抖,恨不得蜷成一团。 但这里的冷气实在太足了,足到她大热天的感觉到冷想盖被子。 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喊“皇上驾到”。 第614章 扮猪吃老虎 林选侍魂儿还迷糊着,身体却麻溜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本能地行礼,“妾无状,请皇上责罚。” 于是就被责罚了,自然还挺疼的。但好处也是有的,就是被晋了位份。 呆在这冷气四溢的房间里,林答应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醒过来时,皇上早就回勤政殿批折子去了。 她在床上舒服地摊开成个大字,却感到了钻心地疼痛,又缩了起来,丢人兮兮地想,终于成了皇上的女人了。要是日日都有这么多冰块降温该多好啊。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脑子里回响着和妃交代的话,琢磨着怎样才能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 想来想去,想到了自己最擅长的技能,唱昆曲儿。 于是林答应就躺在床上开始一唱三叹地唱昆曲儿。心想大不了就是被训斥过于聒噪,被太监们扔出去而已。但如果能吸引皇上注意,那可就赚翻了。 因为李北辰这般吩咐过伺候的太监宫女,允许她留宿一夜,所以她唱就唱,也没人管。 都在心中暗叹,这是个大胆的主儿。方才叫得声音大,这会儿唱歌的声音大。 李北辰这边听说林答应在乾清宫唱歌,只是“嗯”了一下。林答应这么做要干嘛,自然不用说。他正忙着,也就懒得搭理,随她去。 林答应是太祖杯酒释兵权时世袭勋贵勇义侯家的庶女。虽然如今勇义侯家承袭了几代只有勋位没有实权,子弟皆不成器,不堪大用,但面子还是要给一下的。 野四扎的妹妹已经在护送来京的路上,大概再过四五天就要到了。届时就住在林答应住的熹宁宫。到时候想必很有趣。 林答应唱歌的事情被传入到了宜婕妤的耳中,听得她咬牙切齿。 为了弥补昨天拒绝领养巴特尔掉的印象分,宜婕妤今日特地准备了一桌子好菜,一早就派人去勤政殿请皇上。 谁知道傍晚的时候,宫女香菱告诉她,皇上今天不来了,翻了林选侍的牌子。 一个选侍,她本来也不介意的。只是被皇上留宿在乾清宫了。这就不是一般人的待遇。 如今侍寝完还高歌一曲,还要不要脸啊。 昨日原本由她侍寝的,谁知道被堂姐和妃截了胡,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原本就不高兴。 今日又被林选侍截胡,也就更加生气。 “这是把后宫当青楼,自己当妓女了吗?”宜婕妤十分不屑地骂道。 香菱听到妓女二字大惊失色:“娘娘息怒,保重身子。防止隔墙有耳。” 宜婕妤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唱曲勾搭皇上,她自己都不要脸。本宫就算说了又怎样。” 香菱连忙劝慰:“所以娘娘不必跟这样的人见识。” 宜婕妤心里想着也是这么个理,只是皇上勤勉,十天里就来后宫四五次。别人多一次,她就少一次。 如今和妃身体不好,放暑假不开早会。宜婕妤都找不到机会当众羞辱这个林氏一番,烦闷得一晚上没睡着。 这边和妃也没闲着。 虽然怀着身孕,但还是照着江月白交代地去长春宫看望孟婕妤。 江月白跟她说,孟婕妤初进宫又生了病,和妃主管着宫务最好去看下。免得孟婕妤万一想不开,得了情志病,做出傻事就不好了。 和妃想想是这么道理。 毕竟越是高傲的人,性子越是刚烈。她如今还在代理六宫,该做的事儿还是得做。有半个来月没有见到孟婕妤,不知情况如何,该去看看。 到了长春宫,气氛果然十分不对劲。 整个殿里冷气开得很足,伺候的宫女太监面色惊恐,死气沉沉,十分沉重。 而等到和妃见到孟昭时更是吃了一惊。才不过半个多月,人竟然瘦了一大圈,两眼之下黑眼圈十分明显。全然没了初进宫时的明艳娇嫩。 和妃指挥着太监们搬进来几盆开得正好的蓝雪花、栀子花、茉莉花。还搬来了个插好荷花的胖肚白瓷花瓶。 和气地说道,“孟妹妹,本宫带了些新鲜的花儿给你。不知妹妹可还喜欢?” 孟昭对身旁的婵娟使了个眼色,强作欢笑地说,“谢谢和妃娘娘。你们把这些花儿摆好了。” 和妃关切地问道,“妹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可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孟昭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摇了摇头。这是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和妃仔细地打量着孟昭恍惚的神色,眼下得淤青和泪痕。这些日子,想必许多以泪洗面的日夜。心中暗叹,自己还好听嘉宁妃的话及时来探望,不然继续下去,怕真会出事。 斟酌了一番,柔声安慰道,“妹妹......听姐姐一声劝可好?妹妹刚入宫,难免犯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自怨自艾,作践自己。” 孟昭眼泪顿时涌上来,眼底满是失落,却硬是逞强说道:“我确实发了脾气。但我绝对没有说那些宫女口里那般刻薄不堪的话。杨贵人毕竟是我的表姐。可皇上根本不信我。” 说完,摇头苦笑道,“皇上定然已经厌弃了臣妾吧。” 和妃一听,果然如嘉宁预料,孟昭很可能因此一蹶不振,连忙说道: “妹妹不要多心。皇上心里若非没有你,怎会一进宫就晋了妹妹位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杨贵人去了,你是一宫主位,总要有人担责。皇上降了你的位,恐怕心里也不好受。你可别犯糊涂。” 孟昭眸子里顿时有了光,嘴里却说道,“娘娘,你是在安慰臣妾的吧。” 和妃笑着说,“本宫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自然了解皇上的心意。他前几日还问起你来,叮嘱我不要让那帮不长眼的奴才克扣了你宫里的用度,还说要给你拟个好封号,一直在琢磨着。” 纯属瞎编。反正皇上定然不会让对质。 一行清泪从孟昭脸上滚落下来。 和妃暗道,有戏! 趁机握住孟昭的手,“妹妹,皇上是天子,说的话就是圣旨。妹妹千万不要傻傻地去怨恨皇上,苦了自己。更别为了争口气做出什么傻事。” 孟昭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皇上,怨恨自己,怨恨表姐,怨恨皇上,一刻都没有痛快过。 她时常问一个问题,“皇上为什么那么狠心,竟然当众降我的位份。是不是心里从来没有我。” 如今和妃似乎给了她一个答案,一个台阶。她终于可以释怀了。 孟昭含泪问道,“娘娘为何要来开导安慰我?看我倒霉,不该很开心嘛。” 和妃抚着孟昭的后背,柔声说道,“别人我不敢说,看到妹妹如此,我是很心疼的。” 她本身就是个由内至外都很温柔的人,所以听起来格外真诚,不似旁人做戏,听起来茶里茶气的。 孟昭有些感动,“姐姐的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我会跟爹爹说,多照拂着你娘家人些。” 和妃莞尔一笑,“妹妹不要想太多,快去洗把脸。过几日我会在皇上面前提提妹妹。妹妹这几日可要振作起来,到时候把握住机会。” 孟昭疑惑地望着和妃,“姐姐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和妃来探望安慰她,是代理六宫的职责。劝皇上来看她,可不是。 和妃故作轻松,带着几分隐忍的难过,“不瞒你说,如今皇上盛宠恬妃和宜婕妤。我那堂妹仗着得宠,时常让我难堪。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和妃一直自称我,没有称本宫,无疑从一开始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孟昭此前有几次听方常在提起宜婕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做派。 如今和妃亲口说让她复宠是为了跟自己的亲堂姐争宠,这样小肚鸡肠,姐妹不和的“家丑”都告诉了自己,孟昭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感觉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送走和妃后,孟昭开心了许多。看看这盆花,看看那盆花都觉得喜欢。 江月白这么做,自然没有那么好心,都是为了和妃和自己。 一是怕孟昭铤而走险给和妃添麻烦,好不容易怀了胎不能又弄掉了; 二是让她们几个新入宫加上叶苏华斗起来,她们就少了精力琢磨自己跟和妃的肚子。 三是卖孟昭个人情,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和妃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她跟和妃不仅建立了深厚的信任,而且利益深深地绑在了一起。单打独斗,跟这些新来的几位一个都斗不过。 到了第二天半上午,宜婕妤终于想到了个好主意。 她兴冲冲地带着同宫的魏答应跑去找恬妃,告诉她林答应晚上唱昆曲的事儿。 恬妃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频频点头:“既然姐姐说昆曲好听,那就喊林妹妹过来唱着听听。我正好也长长见识,以前都没有听过。” 宜婕妤兴冲冲地派人去熹宁宫找林答应。却被告知林答应伴驾还没回。 瞥了恬妃一眼,十分醋味地挑拨,“伴驾这么好的事儿不叫我也就罢了,怎么也不叫恬姐姐。” 恬妃挠了挠脸颊,想了想,“会不会是姑父嫌吵,不爱叫我们。” 宜婕妤气鼓鼓的,“伴驾不就是磨下墨,倒下茶嘛。能有多复杂。” 恬妃吃葡萄吃得两颊鼓鼓,十分可爱。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读书读得少吧。宜姐姐,你要不要吃个葡萄?宜姐姐,想必你也会唱昆曲。要不你先唱来听听?干坐着怪无聊的。” 宜婕妤顿时吃了瘪。如果她在栖霞宫唱了小曲,传出去不就跟林答应一路货色了吗。 她瞅了瞅一脸婴儿肥吃得津津有味的恬妃,感觉对方心机也挺重啊。 撇了撇嘴,“我也只是听过几次而已。” 留了个口子,没说自己会唱不会唱。 恬妃又眨巴着大眼睛,“宜姐姐,你最擅长什么?听说下半年万寿节,每个人都要给皇上表演个节目。” 如果这个时候再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就不像话了。到时候自己出节目,就穿了帮。 宜婕妤没好气地笑道,“恬姐姐想必很多才多艺吧。” 恬妃撇了撇嘴,“宜姐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算了,宜姐姐定是看不起我年纪小,不愿意表演给我看。没关系,闲着也是闲着,我来给姐姐表演个节目。” 宜婕妤杏眼圆睁,还有自降身份主动表演的,莫非自己刚刚把事情想复杂了。 恬妃命人取来琵琶,调试了一番,就开始娴熟地弹奏起来。 她全身贯注地弹着琵琶,只见手指翻飞,清脆饱满的旋律从指下溢出。弹到最激昂的地方,不仅好听,姿势格外优美。 待最后一个音落下,嘎然而止,余音绕梁。恬妃抱着琵琶,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醉之中。 看得宜婕妤睁大了眼睛,听得她震惊了心神,“恬姐姐,你这琵琶弹得也太好了吧。” 琵琶跟所有乐器一样,入门容易,但若想要演奏好,难度很大。 恬妃甜甜地笑着,“多谢宜姐姐夸奖。宜妹妹和魏妹妹不如一起玩,都表演个节目吧?” 第615章 昆曲波折 恬妃都主动表演了,宜婕妤就不好再推三阻四。毕竟人家位份比自己高。这样就属于自娱自乐,不属于她唱曲卖艺。 宜婕妤故意问了几个特别冷门的乐器,恬妃宫里自然都没有。 宜婕妤看向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魏答应:“魏答应,你来唱个《琵琶记》。” 因为太祖喜欢听《琵琶记》,经常在宫廷里演奏,也在全国招揽会唱的乐人。 皇上的喜好是最好的市场风向标。《琵琶记》的精彩片段很快就在全国各地的大街小巷茶馆里传唱。 更有专门的民间乐坊培养此类专业人才,卖给达官贵人,特别出色的,甚至直接被送至宫中。 所以《琵琶记》就像红遍大江南北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一样》,人人都会哼唱一段。 既然主位娘娘发话,魏答应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唱了一段。因为害羞,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还老跑调。 宜婕妤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就像是污了耳朵。倒是恬妃兴致勃勃,十分淡定地听完。 恬妃疑惑地望着宜婕妤:“这昆曲听着不咋样,高不高低不低的。想来那林答应定然还比不上魏妹妹。皇上喜欢听这种?” 宜婕妤被恬妃的脑回路搞得十分无语,这话怎么说都不对。 “是臣妾唱得不好,让恬妃娘娘误会了。”魏选侍小心翼翼地说道,“昆曲是水磨调,一唱三叹,轻柔婉转。不是一般人能唱好。” 恬妃睁着一双无辜的小鹿眼看宜婕妤,“宜妹妹,我就很好奇这个一唱三叹是怎么个叹法?宜姐姐你能不能唱上一段听听。” 宜婕妤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吧? 恬妃皱了眉头:“宜姐姐你为何对我翻白眼?不想唱也不用对我翻白眼吧?我弹琵琶也没你这么忸怩。你一点都不好玩,比嘉宁妃娘娘差远了。” 宜婕妤也懒得继续演戏了,斜睨了恬妃一眼,“我就翻白眼怎么了?” 恬妃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道,“那你什么意思?难道看我年龄小就耍我吗?” 一个大帽子直接扣了下去。 宜婕妤也站起身,皱着眉头说:“姐姐弹了琵琶,魏答应唱了曲子。听完感觉有点累了,改日再来找姐姐玩。” 恬妃一把扯住宜婕妤的袖子,“你这是欺负我年纪小,看不起人。我是妃,你是婕妤。让你唱,你就得唱。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宜婕妤翻了个白眼,“我今日就非走不可了。” 说着就甩开了袖子。 谁知道恬妃竟然往后直直地倒下去,撞在一旁的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宜婕妤嗤笑了一声,“要不要替你去跟和妃禀报一声,召太医啊?” 恬妃的侍女立马急切地查看恬妃的伤情,“娘娘,你没事吧?” “头晕,快扶本宫去床上躺着。再去找和妃娘娘召太医。” 恬妃冷冷地看向宜婕妤,“来人,宜婕妤以下犯上,恶意伤人,给我绑起来。” 见四个太监围了上来,宜婕妤惊慌地喊道,“我看谁敢?” 宜婕妤这次来只带了一个小宫女,此时正急急地挡在宜婕妤的身前。只是瞬间被太监一个手刀打晕过去,软在地上。 宜婕妤惊声尖叫道:“你到底想干吗?我是和妃的堂妹。你敢动我,我姐姐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恬妃冷笑了一声,“嗤~蠢货。你不看看你是怎么对你堂姐的?她为什么要来救你?她说不定巴不得我揍你一顿。” 又恢复了平日里纯真无害的模样,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着:“头好疼啊。呜呜呜呜。宜姐姐,我哪里惹你了,你为何要打我?你......你欺负人。呜呜呜......” 恬妃的阵仗闹得很大。 可惜皇上不在勤政殿,和妃病了没法起身。 和妃派墨玉传信,“先让宜婕妤回宫,宣太医看下恬妃的伤。有什么事可以等明天再说。如果实在着急,可以一起来景仁宫。” 外面靠近正中午,大太阳照得地面都冒烟。 恬妃额头上还有包,虽然不想就这么放了宜婕妤,但和妃发话了,就把宜婕妤松了绑,让其离开了栖霞宫。 李北辰参加完新科进士的恩荣宴,就到栖霞宫用午膳。恬妃哭哭啼啼地把早上的事儿说了一遍。 说的事儿还是那个事儿,就是说法上比较艺术。 “臣妾听闻宜婕妤她曲唱得好,想让她教教臣妾,她却不肯。我就说那我教你弹琵琶,你教我唱曲。 谁知道我先弹完琵琶之后,宜婕妤她欺负人不肯唱,就让魏答应唱给我听,可是魏答应唱得跑调不好听。我……我就扯着宜婕妤的袖子不让她走。她就,她就一生气把我甩在地上了。把我的头都撞了。呜呜呜~” 恬妃的哭跟其他人的哭都不一样。不是梨花带雨的娇柔惹人怜爱,而是孩子气的那种天真烂漫。 恬妃说完,就委屈巴巴地拉着李北辰的手摸她头上的包,嘟囔着要皇上揉揉。 包还真有个大包。虽然是做戏,但做得怪真实的。 李北辰今日得了一批新人才心情不错,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耐心,“想听昆曲,朕召林答应来。你先好好吃饭。” “皇上就不罚宜婕妤吗?”恬妃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问道,“她欺负我年纪小,把我当猴耍。要是皇上这都不罚,以后她们定然有样学样,全都欺负臣妾。呜呜呜~她欺负人~” 李北辰听着心烦,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说怎么罚?” 恬妃孩子气地大声说道:“皇上,她,她以下犯上,欺负人~她,她配不上皇上赐的封号。” 褫夺封号可是比降位还要丢脸的惩罚。因为得了封号意味着皇上用了心。 李北辰默了一默,“那便依了你。梁小宝,你派人传旨,宜婕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致恬妃受伤,神情恍惚,褫夺封号。这下满意了?” “嗯!”恬妃重重点头,孩子气地破涕为笑,“皇上你对臣妾真好!等臣妾长大了,加倍报答皇上。” 林答应来了之后,李北辰没有喊林答应用膳。只叫她选几个有名的昆曲来唱。 在皇上面前,林答应乐意唱曲。只是不乐意皇上跟恬妃吃饭,她却在一旁唱曲儿,显得下贱。 恬妃眼睛微肿,声音沙哑:“我也不是故意叫林妹妹来唱歌的。只是我想学昆曲,宜婕妤她嫌我笨不肯教我。才害得林妹妹大中午冒着大太阳跑过来。林妹妹你要不要先吃点饭。” 皇上抬眸看向林答应,眼神里已经传达出了命令。 林答应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僵硬:“谢恬妃娘娘关心。臣妾不饿。” 皇上夹了筷子苦瓜,对恬妃说,“多吃点这个,降降火。” 又看向林答应,“既然恬妃想学,你就认真把昆曲的知名曲目都唱来听听。” 恬妃却将皇上夹给她的苦瓜扔到桌子上,娇气地说道,“我讨厌吃苦。讨厌一切苦的东西。” 皇上又给林答应夹了筷子糖醋里脊:“那就吃点甜的。” 林答应小心翼翼地说道,心里对恬妃十分艳羡,“臣妾学唱昆曲不过几年,定然没有宜婕妤姐姐唱得好,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恬妃含笑看着林答应,“昨晚妹妹不是唱得挺好的吗?你这是只想唱给皇上听不想给我听?” 李北辰:“恬妃想听,你就唱吧。” 恬妃破涕为笑,“妹妹唱好了就来吃点。桌上的菜有许多。” 林答应看向皇上,“皇上......” 皇上压根不看林答应,专心地用着午膳。 恬妃看向身旁:“给林答应倒杯水来润润嗓子。” 宫女很快就端了杯水给林答应。只是那清水上面浮着几块碎冰。 恬妃见她不喝,便道:“今日这般炎热,妹妹辛苦,所以给蜂蜜水加了些碎冰解暑。妹妹不喜欢吗?这样很好喝的。” 说着无辜地摇了摇手中的杯子,里面也有冰块碰撞的声音。 林答应眼睛酸涩,喉头滚动,见皇上也不说话,只好将冰冷的蜂蜜水一饮而尽。 放下水杯,咬着嘴唇,甩一甩衣袖,调整下姿态,开始唱起来。 恬妃疑惑地看向皇上,“昆曲是林姐姐这样唱的吗?林姐姐,你是不是要把声音再放大一点,调子再高一点。” 昆曲讲究的是缠绵悱恻,温婉动人,哪里是讲究嗓门大、音调高的。 但皇上没说什么,林答应只能硬着头皮唱。唱到高音处,音都开始打颤。 这般唱法,自然十分难听。 恬妃歪着头回忆了会,叹了口气,“听着好像还差点什么,不好听。” 皇上也皱着眉,“林答应你昨晚唱得又响亮又动听。今日听着好像不对味。” 林答应心中一喜,昨晚皇上也听见了? 立马恭恭敬敬地应道:“那臣妾试着再唱一回。” 可是再也找不到昨晚的那种轻松自如、舍我其谁的心境,便唱得还是不好听。 皇上摆摆手:“算了。不用唱了。” 恬妃一脸无辜地招呼一旁伺候的宫女,“给林答应添双碗筷。唱了半天辛苦了,过来用午膳吧。” 说完拉着皇上的袖子说,一脸骄傲地说道,“皇上,想不想听臣妾弹琵琶。臣妾弹得可好了。” 第616章 娘娘赏你的 “朕还有事,改天吧,”皇上扫了恬妃一眼,转头吩咐林答应,“林答应你好好教。教好了,朕有赏。” 恬妃拉着皇上的胳膊撒娇,“皇上,李婕妤她明明会唱昆曲,却藏着不肯教臣妾。越是这样,臣妾越想让她教。” 皇上淡声说道,“朕允了。徐方,你安排个轿子去接李婕妤过来。告诉李婕妤,如果教会恬妃昆曲了,朕也有赏。” 又看向恬妃,“既然李婕妤来教,你就要好好学。若没学好,朕要罚你。另外,朕已罚了李婕妤,你就不可再折辱她。” 恬妃捂着胸口,狡黠地吐了吐舌头,“皇上不要吓唬臣妾。臣妾一定认真学。” 认真学个鬼。不用学,就可以唱。 只不过她想磋磨一顿李婕妤。谁叫她今日送上门来,故意给她上眼药,拾掇她收拾林答应。 如果李婕妤真敢来教她昆曲,她可以每日假装刻苦练习,到时候一鸣惊人,惊艳皇上。 如果敢不来,那就坐实了她违抗圣旨,不尊高位妃嫔,以下犯上。 既然皇上下了旨,又派了徐方去接。 李婕妤接到褫夺封号的圣旨,本就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痛苦难当。如今还被强令要求去“教恬妃唱昆曲”,简直是双重暴击,落地成盒。 李婕妤怒气冲冲,“好个恬妃。这笔帐我记下了。秋香,跟着本宫去勤政殿。” 却被徐方以身体拦住。 她往左,徐方便往左;她往右,徐方便往右。 李婕妤急声道,“徐公公,这是做什么?给本宫让开!” 徐方满脸堆笑地说道,“娘娘去不得勤政殿。恬妃娘娘还在等着您教昆曲呢。” 李婕妤红了眼圈,推了徐方一把,“让开!本宫被人诬陷。本宫要去面见圣上。” 徐方依然笑眯眯地挡住去路,绵里藏针,“娘娘这是何苦。奴才传的就是圣旨。娘娘还是莫要惹恼了皇上。” “皇上当真如此这般狠心,向着那恬妃?”李婕妤怅然若失地呢喃。 她比堂姐年轻,可恬妃比她还年轻,家世背景比她还雄厚。 徐方躬着身子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您消消气。恬妃娘娘那是谁,那是护国公府嫡女,哪是您能得罪得起的。等她以后侍寝了,至少得是四妃之列,封后都有可能。您就低个头认个错。” 李婕妤翻了个白眼,“滚开。” 徐方继续劝道,“娘娘别冲动。皇上如此宠爱恬妃,娘娘若是对着干......恕奴才多嘴,娘娘是和妃娘娘的堂妹,只要去求求和妃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很多事还不容易?” 李婕妤脸色愈发难看。听到和妃就火大,更别提去求情。下辈子吧! 但她脑子一转,换了个态度,对身边的小宫女秋香使了个眼色,“多谢徐公公方才的开导。秋香,天气这么热,你给徐公公拿点喝茶水的银子。” 又带着几分慵懒说道,“只是本宫头痛困倦,嗓子疼。烦劳徐公公跟恬妃回禀一声。” 见挑拨起了作用,徐方暗暗勾起嘴角。 “娘娘这......这令奴才十分为难啊。奴才这就差人去奏请和妃娘娘传太医。” “那便有劳徐公公。福禄,你好生招呼徐公公。切莫怠慢了。” 李婕妤说完便扭头就回了寝殿。 她虽然骄横跋扈,但进宫前爹娘已经提醒过她,宫里得罪谁都不可得罪皇上御前的人。所以,她虽然怒火滔天,却强忍着没有对徐方发作。 回到殿里之后,气得砸碎了桌子上的一套茶盏。 半个时辰后,李婕妤的贴身侍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向徐方报告,他们的主子头痛发热,生病了,需要马上宣太医。 正好和妃宣的太医也赶到了承福宫。一合计,李婕妤果然病了。 暑热之外受了风寒,忧思焦虑过重,当即开了些药物。太医们贴心地安慰李婕妤只是小病,三五日就会好转。 李婕妤眼巴巴地望着太医,恨不得把病情说得严重点,好多开几日的药,多卧床休息几日,好躺到和妃病情好转能够主持大局。 既然李婕妤真病了,教唱曲的事儿也就作罢,徐方一身轻地回去给皇上复命。 听闻李婕妤骤然生病,李北辰轻笑一声。不难猜,能这么快发烧,大概率就是直接冲洗了冷水乃至冰水澡。还真是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 恬妃躺在凉亭里,慵懒地吃着西瓜,周围冷气飘飘,好不快意。 听说李婕妤自伤一千,笑得抽抽。 “她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不成。真是要笑死了。” 她就是以李婕妤为筏子,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那么好糊弄欺负的。 转头问身边从家里带过来的婢女春柳,“那林答应回去了吗?” 春柳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去了。” “中午的菜都给她吃了?想她一个答应怕是没吃过这些好吃的吧。” 春柳:“林小主全部吃完才走的。中途去了几趟更衣。想来是去吐了几次。” 恬妃嘟着嘴,娇娇地笑着:“唉。林妹妹定是第一次吃这么多山珍海味,一不小心吃多了闹肚子。你们在一旁也不提醒着她。” “春柳,你再打包些精致的点心,再带些冰桶过去送给林妹妹。对了,再送些柠檬过去泡水喝,听说特别润嗓子,那可是南方进贡过来的好东西。” 既然皇上跟和妃都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人,那就玩阳谋好了。 春柳便领着个小宫女,拎着一个食盒还有一个小型冰桶去了熹宁宫。 她特地没有让人通报,待靠近西殿时,只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再往前走,听到了低低的哭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在咒骂。 春柳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听清楚,林答应沙哑着嗓子在说,“她这就是故意折损人。把我当成什么了。是青楼卖唱的吗?” 而林答应的婢女在柔声安慰着她,让她少说话,多喝热水,把嗓子仔细养着。 皇上离开后,恬妃先是逼着林答应吃他们二人吃的剩菜。 还找来小厨房的厨子给她详细地介绍每个菜肴的名称,告诉她食材食材如何如何名贵,能吃到是如何如何的难得,让她好好珍惜这次机会,逼着她把一桌子菜都吃下去,不可浪费。 害得她反复吃撑到呕吐,吐完回去再接着吃。随着呕吐,嗓子愈发地疼痛。 待林答应终于吃完最后一盘菜,恬妃又开始让她唱昆曲。以林答应唱得不对味为由,反复让她调高调子又或者压低嗓子唱,渴了就喝加冰的蜂蜜水。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唱了一个多时辰。 嗓子直接唱哑了,声音又粗又沉,一说话就疼。 最让人无语的是,恬妃自己也捧了杯喝加冰的蜂蜜柠檬水慢悠悠地喝。 这样即使皇上跟和妃知道了今天的事儿,也挑不出明显错来。 林答应终于被恬妃放回来,失魂落魄,踉踉跄跄险些站不稳,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她何曾想到昨晚一时的任性,竟然会惹得这番折磨。 完整地说句话像刀片在割喉咙,十分费力。一副令人赞叹原本要在太后的寿辰上领唱的好嗓子,眼看被要被毁了。 林答应派了宫女去求和妃帮忙请太医,完全不敢让皇上知道,更别提告状。 她并不傻,她已经看清楚皇上的态度,就是要捧着谢家。她这算什么,林婕妤都被褫夺了封号。而恬妃的作威作福都是皇上默许的。皇上明明有无数的机会替她说话,但都没有。 她既没有恬妃的家世,又没有嘉宁妃的功勋,也没有方常在的身段,更没有范才人的美貌,何苦作践自己去丢人现眼求什么圣恩怜悯呢。 就在她痛苦悲伤时,春柳推门而入。 春柳从小跟恬嫔一起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谢夫人的巾帼英雄之风,即使只是个婢女,行走之间带着几分霸气。 于旁人看来就是趾高气昂。 “今日辛苦小主唱了半下午的昆曲,这是我们家娘娘赏你的。还不快谢恩?” “谢娘娘恩典。” 林答应强忍着泪,屈膝行礼,忍着喉咙的剧痛,接了赏赐。 春柳把点心和冰桶留下后,就轻蔑地扫了林答应主仆一眼,匆匆离去。 林答应喉咙痛得无法呼吸,泪水模糊了双眼,气得将赏赐的点盒心直接扔了出去。点心盒子盖子被打翻,一个个点心散落一地。 春柳却突然拎着六角琉璃灯折返回来,捡起地上的点心,惊声尖叫道: “林答应难道是看不起娘娘的赏赐,嫌弃不好么?怎么全扔在了地上。这可是娘娘念着小主辛苦,特地吩咐御厨为小主做的。” “没,没有。”林答应没想到对方会折返回来,赶紧蹲下去捡地上的点心。 春柳捡起地上糕点递给林答应。 似乎突然发现脚下踩碎了几个糕点,连忙后退着,“哎呀。林小主,这可如何是好?方才奴婢没看清,不小心踩碎了这么多点心。娘娘若知道浪费了,定又要责罚奴婢。” 林答应的婢女见状慌忙上前去捡被踩烂了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放进点心盒子。 春柳拾起来最后一块破损得不成样子的糕点,拿起来吹了吹,递给林答应。 “天这么热,点心掉在地上沾了灰就容易坏掉,小主不如现在就吃了,免得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好心。” 林答应接过来拿在手心,抹了把泪水,哽咽出声,“是啊,掉地上真浪费。” 说着吹了吹点心表面,就要塞进嘴里。 “小主。” 林答应的宫女急切地喊道,想将主子手中烂了的糕点抢过来,却被主子用胳膊死死护住。 她不懂恬妃这样的高位娘娘为何要为难一个小答应。 第617章 天真的恶毒 春柳正盯着林答应把掉在地上踩得稀烂的点心吃下去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小主口吻说话的女声: “林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林答应窘迫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如此狼狈像一条狗样地跪在一个婢女的脚下。最不堪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春柳立马收敛起骄横跋扈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对姜常在说道: “奴婢春柳见过小主。今日林小主给恬妃娘娘唱了一天的曲子,恬妃娘娘感念其辛苦,就送来了些点心和冰桶。谁知林小主不小心把点心盒打翻了。奴婢正在帮着捡起来。” 姜常在不动声色地从点心盒里拿出来一块,笑眯眯地说道:“果然是御厨做的点心,闻起来是很不一样。从栖霞宫到熹宁宫怪远的,麻烦你来回跑这一趟,实在辛苦。这块点心就赏给你吃了吧。” “这个……”春柳为难地看着姜常在手中的点心,恶狠狠地瞪了林答应一眼。 “怎么不吃啊?新出炉的闻起来还挺香。天气这么热,还不赶紧吃掉回去复命。恬妃娘娘说不定等你都等着急了。” 姜常在依然笑眯眯的,语速不紧不慢,似乎真地在关心春柳。 说着又看向林答应的婢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春柳姑娘倒杯水。来了的都是客。像春柳这样伺候在恬妃娘娘跟前的更是贵客。” 林答应的婢女慌慌张张端来水杯后,姜常在冰桶里夹出块冰来,放进水杯里。 “天这么热,春柳你喝口水再回去。这种加了冰的水最解暑。” 正说着话,突然从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林答应,和妃安排太医来了。” 说话的是和妃大宫女墨玉温润沉稳的声音。 姜常在挑眉看向春柳,挑高声音说道,“春柳?” 春柳回过神来,看到墨玉和两个小宫女拎着宫灯带着三个太医急匆匆地朝这边走过来。 她顿感心虚,看向手中烂成一团的点心,眼睛一闭,就给囫囵吞下去了。结果差点被噎了个半死。只好接过盛满了冰块的水猛喝几口,冻得她浑身打哆嗦。 胃中翻滚着想呕吐出来,春柳顾不得更多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黑暗中姜常在抓住了林答应的手,发现她竟然在发抖。 林答应方才晋升为答应,平日又不受宠,蜡烛的份例还未调整。殿里的蜡烛已经不够用了。还是姜常在从自己殿里拿了些过来,点了七八根,才明亮些。 三个太医初步诊断了一番。告知林答应这情况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好。这也就意味着别说是唱曲了,就是多说几句话都很费力。 这些都在林答应的预料之中。 众人皆知道她的嗓子疼痛,也就不让她多说那些感谢的客套话。林答应热泪盈眶,不断地屈膝行礼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墨玉传达了和妃对林答应关照的意思,命太医开了些名贵的药膏给她服用。又安慰叮咛了林答应一番,方才离开。 待墨玉带着太医们离开后,林答应的泪水如大雨滂沱般的落下来,浑身汗湿透了,就像已经死过了一次。 姜常在全程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指挥着林答应的婢女将太医留下的药膏兑水后倒给林答应喝。 林答应回想起慕容氏那会被徐方磋磨时她的冷眼旁观和幸灾乐祸。今日落在自己头上方知多么痛苦窘迫,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出头呵斥一下那个胆大妄为、仗势欺人的奴才。 林答应握着姜常在的手说不出话来。此时方才感受到她不爱说话的好。 姜常在却在烛光中想着江月白的预判。 江月白迁宫之后告诉她,林答应必然会因为野心抢出风头被人教训糟践。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借机替她出一次头,林答应必然会感恩,视她为知己。 但不必因此刻意交往密切,否则对于林选侍这样性格的人,容易起反作用。各自管好个人就行了,跟以前一样,只留一份交情在那儿就好。 林答应本以为姜常在会说点什么。结果人家只是帮忙把屋里收拾安排了一下,就匆匆离开。安静的性子一如从前。林答应坚硬的心被撬开了一条缝,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又过了会,皇上送来了两瓶稀有的黄芪蜜,还有一些首饰衣料。一起来的还有个小太监叫木子,说是尚宫局那边按照答应的规格配齐的。 林答应连忙带着三人谢了恩。 屋里因为放了冰桶,温度已经降了下来,让人舒适。 待屋里只有两人时,林答应的宫女彩云心有戚戚地说道,“小主今日受苦了。皇上还是心疼小主的。” 林答应冷笑了一声,就着彩云的手喝了口蜂蜜柠檬水。 “你要庆幸我的嗓子没有真坏掉。如果真坏了,皇上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我也就这副嗓子超过常人。没事你就祈祷我早点恢复嗓子吧。你若是对我忠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林答应进宫前专业学过唱腔,懂得如何巧妙地保护嗓子。前面嗓子坏了是装出来的,否则恬妃定然誓不罢休。 但这么一番折腾,疼肯定还是疼。 说完这几句,林答应也就没有多说,将汤婆子捂在肚子上。 今日这么惨,还要防范太监宫女是别人安插的眼线,尤其是新安排过来的小太监木子。 和妃躺着床上,听墨玉说她在熹宁宫见到的情形,不胜唏嘘。 晚上皇上过来探望,她简单提了两句,按照仪制,目前还在国丧期间,恬妃、李婕妤这样做不妥。 皇上却用一句“恬妃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天真烂漫了些”轻拿轻放地带过。 “至于李婕妤都把自己折腾病了,朕也褫夺了她的封号。想来已经知道厉害轻重”一笔带过。 和妃倒是没想到恬妃还真不是看起来那么幼稚无害。 只是恬妃暂时又不侍寝,就算林答应得宠,也没必要如此出手糟践。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堂妹李婕妤倒是个莽直的。 平日里骄横得很,面对恬妃的为难,竟然宁死不屈,一言不合就用苦肉计先把自己撂倒,搞缓兵之计,赚点同情分。 都不是省油的灯。 江月白听闻事情的始末后,感到背后发凉。 今天一出就是恬妃示威,皇上表态。 即使恬妃骄横跋扈故意折磨人,他都宠着惯着。即使年龄小不能侍寝,依然毫不犹豫地把谢家捧到最高的位置。即使故意挑战太后母族的势力,也坚决维护谢家的地位。 所以短期内,得防着恬妃,还得团结恬妃,不能轻易得罪。 不过今日之事怪不得别人。 是李婕妤自己上赶着去栖霞宫,想支使恬妃借刀杀人。就算她下狠手洗冷水澡把自己搞病,拖延时间,待她病好之后,恬妃定然不会放过她。 在单位里,想要利用比自己职级高的人为自己办事,相当于坟头蹦迪,容易活见鬼。十分危险,轻易不要尝试。 至于林答应不过就是卑微的最底层,任高层玩弄揉捏的对象。 假如当初没有想办法快速爬上来,又表现出来往上爬的野心,今日林答应的遭遇就是自己的遭遇。 江月白突然觉得,她以为自己在下棋。实际上的执棋人可能是皇上。 自己的所有反应和预判似乎都在皇上的预判之中,时常借力打力,配合得十分精妙。 恬妃的演奏水平属于大师级别,有琵琶精的道行。 这琵琶精住在栖霞宫,是准备着如何勾搭唐僧呢,还是准备吃唐僧肉呢? 这就很有意思。 当晚皇上却宿在了僖嫔的景阳宫。 众人酸不拉几的。没有晨会可以毒舌一番,让人躁得慌。 第二日一大早忽然下来一道圣旨,晋林答应为林常在。 皇上以此表了个态。 第618章 琢磨不透 林常在含泪谢恩接旨。 昨天受的苦总算没有白受。心中也感到几丝安慰。这是皇上知道她受了委屈给她的补偿,也是对她不吵不闹的奖励。 人在低位,如果没有辞职不干的勇气和实力。面对高层的刁难,耍威风,最好还是暂时先忍下来。要顾全大局,不要轻易正面冲突,闹得下不来台。毕竟就连皇帝做皇子时都不得不忍。 同时,要避免自我贬低和内耗。很多时候高层并不是针对你,你只是一个临时道具,实际目的是给其他高层看的。但之后要提升能力,想办法升上去。 恬妃听说后,派春柳送来了恭贺的礼物,又将林常在接去了栖霞宫。说是林常在好玩,她喜欢林常在的陪伴。 林常在知道是火坑,明明不愿意却也不能不跳。 因为她的位份低,生病了可没有李婕妤的好待遇,想看个太医难上加难。死在宫里不过是凉席一卷,就葬了。 林常在装作嗓子彻底坏了,讲不了话。恬妃却坚持要她唱两嗓子,看看到底有多严重。 那自然十分严重,已然成了破喉咙。 听说林常在要休息一个月才能再唱,恬妃似乎很失望,连说感觉林常在唱得还挺好听的。 林常在干脆学姜常在,来个闭口禅。 恬妃就拽着她,要她跟着自己学琵琶。说是回报昨天林常在给她唱昆曲儿。林常在不知道恬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忐忑,总觉得给她挖了个更大的火坑。 可恬妃却动了真格。送了林常在把新琵琶,说是恭贺她晋了位份。 然后坐在凉爽如春的室内,一人抱着一个琵琶,手把手教得十分认真。 说话的语气欢快清脆,时常说笑,十分富有感染力。仿佛昨天的事儿根本没有发生过。 林常在有一种恍惚的幻觉:昨日里恬妃并非故意折磨她,只是小孩心性,恼了李婕妤不给面子,才会找自己发脾气。又或者真不懂昆曲,才会瞎指挥。 就在这样的忐忑中熬到了午膳时间,以为终于可以走了,却被留下来吃饭。 林常在的脸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想到昨日难熬的经历,急急地跪下行礼推辞。 恬妃却告诉她,今日皇上不来陪她用午膳,正好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坚决要她作陪。 “昨日就是想把好吃的全给妹妹尝尝,毕竟用的食材都是天下顶顶的珍贵。后来听说妹妹吃了不舒服还吐了,实在是我的不对,”恬妃笑着说道,“今日里就不勉强妹妹了。想吃什么吃什么吧。” 恬妃这么一说,倒显得林常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方是好心,自己却当成了刁难。 “谢恬妃娘娘。”林常在沙哑着嗓子说道,粗得就像男人的声音。 不过等菜上来时,林常在就傻了眼。 恬妃见林常在不动筷子,天真地问: “妹妹你怎么不吃?皇上平日里来都吃的寡淡,天天逼着我吃苦瓜,难吃死了。大热天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既然今日皇上不来,我们就吃点好吃的。” 桌子上每一盘菜里都点缀着红红的辣椒丝和生大蒜。 有的菜里比如冰煮羊肉放了辣椒油和花椒油,香是真香,辣也是真辣。 按照宫规,后妃不可以吃这些味道浓重的东西的,免得冲撞皇上。 林常在迟疑地望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心又沉了下去。就说恬妃没有这么好心。自己嗓子本来就“坏”了,再吃这些辛辣刺激之物,喝再多的蜂蜜柠檬水都无用。 “想吃什么吃什么。”恬妃自己就着饭欢快地吃了起来,似乎特别的满足。 林常在只好“硬着头皮”夹了几个辣油少一点的菜慢吞吞地吃起来。若不是她嗓子坏了,这么一桌子的菜确实称得上是美味佳肴,味道调得极好。 她一直绷着一根弦,生怕一个做得不得体,就被恬妃发难。但恬妃除了频频劝她,“吃啊,吃啊,这个特别好吃”,吩咐宫女把特别辣的菜夹到她的碗里跟她分享美食外,没有其他的言语举动。 终于熬过了午膳,林常在做好了被继续折磨喝冰水的准备。 恬妃却告诉她今日困乏要午睡一番。命春柳带着人捧着琵琶、带着冰桶将林常在送了回去。叮嘱她认真练习琵琶,明日早晨再来接她去栖霞宫。 林常在紧张了一上午,异常疲惫。 这恬妃小小年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想一出是一出,令她摸不着头脑。更想不明白,恬妃为何要这么好心亲自教她弹琵琶。 她的人生准则是,想不清楚就不想。 她回到自己殿里喝了些蜂蜜水,在榻上正歪着睡会。姜常在过来送了些银子表示恭喜。 跟林常在料想的不同,姜常在并没有打听她在栖霞宫的经历,只是简单关心了下她嗓子的情况,又恭贺祝福了一番,就匆匆离开。 在她心里,姜常在是嘉宁妃的人。还在琢磨着如何搪塞过去,免得得罪恬妃。谁知道人家还是老样子,不爱聊天,不爱打听,衬出自己小人心思。 林常在看不懂这些人,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个名堂,索性不想。 休息了片刻恢复元神后,坐在窗前抱着琵琶认真练习。 傍晚时候传来消息,方常在在御花园冲撞了赏荷的僖嫔,险些让僖嫔落了水。 僖嫔便罚方常在在御花园的阴凉处跪了一个时辰,仔细反省规矩。谁知天气炎热,方常在跪得太久中了暑。 皇上去恬妃宫里用的晚膳,恬妃席间提到僖嫔被方常在冲撞一事,抱怨以下犯上没规矩的人太多。 皇上给方常在传去口谕:“抄写二十遍《宫规》,日后不可再犯。”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众人暗想,这僖嫔跟孟婕妤怕是水火不容了。 用完了晚膳,皇上就回勤政殿处理政事,到了晚上戌时末翻了林常在的牌子。 春恩鸾凤轿过来接林常在时,她都已经熄了灯洗洗睡了,正做着美梦。 这日子过得就跟过山车一样刺激。 到了乾清宫,皇上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恬妃说你乖巧懂事,很讨她欢心,让朕多疼爱你些。” 林常在连忙谢恩,心中颇不是滋味,但又充满了欢喜。 现在的这个位置,还不是任人拿捏的。跟着哪个主子娘娘不是跟。恬妃虽然危险,到底得皇上宠爱,能天天见到皇上,算是比较好的归宿了。 林常在又被独自留在了乾清宫,皇帝允许她第二天再回去。 乾清宫里点着龙涎香,温度适中,没有蚊子。这样舒适的环境,林常在感觉昏昏欲睡,自然就留下了。 她这次心情与前日大为不同,既有兴奋还有不安。 嗓子更痛了,但她甘之如饴。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不安稳,反反复复醒了很多次。 就在第二天,皇上传了口谕,赐林常在封号“愉”。 愉,愉悦嘛。 字面意思就是,皇上夸她伺候得好,心情愉快。 封号不那么正经,令人遐想连篇。 愉常在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毕竟几天时间就晋了又晋。管它“封号”是否高端大气上档次,只要皇上对她那方面满意,那她就还有往上爬的机会。 她发自内心地对恬妃充满了感激。 第619章 这不合规矩 说到底自古至今的宠妃基本都是让皇上这方面特别满意。后宫里的小妾们都是皇上闲暇时消遣放松的娱乐项目。 让男人舒服是第一位的。 愉常在虽然嗓子还是哑着的,心里却唱起了歌儿。 因着昨晚靠恬妃举荐才能得以伺候皇上,愉常在从乾清宫回到自己宫里后专心练起琵琶,等着恬妃派人来接。 然而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春柳。 她以为恬妃今日里有事便没有召她。 谁知临近正午时,春柳终于来了。 见到她时,春柳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小主如今不过是得了个封号的常在,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娘娘昨日都告诉你了今日一早你自己去栖霞宫,这都中午了没见着你人影。把娘娘可惹恼了。还不快走?!要轿子来接吗?” 这简直是兜头一盆冷水,让她脑海里浮现出恬妃的模样,直接打了个冷颤。 愉常在连忙抱着琵琶跟着春柳跑着去了栖霞宫。 皇上正在跟恬妃一起用午膳。 只听到恬妃娇憨地说道,“不吃,我不吃。苦瓜太难吃了。皇上您这是要了我的命。” 李北辰:“不可胡言乱语。” 待愉常在进来后,恬妃满脸带笑地看着她。 皇上神情淡淡地又给恬妃夹了几筷子苦瓜。 愉常在放下琵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行礼,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恬妃娘娘,臣妾错了。今日来晚了。求恬妃娘娘责罚。” 却听到上方传来如黄鹂般动听的声音,“林姐姐这是做什么?来了就好,快来吃饭。” 愉常在连忙粗着嗓子,“臣妾不敢。” 恬妃娇笑:“什么敢不敢的,快过来帮我把这盘苦瓜吃了。” “你昨天吃什么了,上火这么厉害。”李北辰的声音十分温和。 恬妃笑嘻嘻地说道,“没吃什么。就是海带丝、酱猪肘子什么的。” 李北辰照旧命令:“先把苦瓜吃了。去去火。再吃点鲟鱼羹补补。” “不要啊。皇上饶命。”恬妃哀嚎。 愉常在战战兢兢地起身落座,努力降低存在感。 恬妃脸皱成一团,硬着头皮吃下苦瓜,“啊啊啊,太苦了,太苦了。” 李北辰淡定地抬抬下巴,“喝蜂蜜水。吃糖醋里脊也行。” 恬妃连吃了几筷子糖醋里脊,才感觉活过来了。 笑着轻快地说道,“皇上,臣妾在教林妹妹弹琵琶。等她学好了,弹给皇上听呀。” 李北辰停下筷子,看了愉常在一眼,“她能学会吗?” 恬妃眼睛亮晶晶的:“能啊,怎么不能。且看我的。保证给皇上个惊喜。” 李北辰点点头,“不错。愉常在你可别辜负了恬妃一番心意。学好了有赏,没学好要罚。” 愉常在哑着嗓子谢恩。 恬妃突然以好奇的语气问道:“皇上对昨晚林妹妹的伺候可是特别满意,赐了封号愉?” 愉常在瞬间满脸通红,十分惶恐,如坐针毡。 李北辰看向恬妃,“既然是你举荐的,自然要赐个封号。” 恬妃甜甜地笑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对林妹妹特别满意呢。” 李北辰看了眼愉常在没有说话。 恬妃拉着李北辰的袖子,“既然皇上满意林妹妹的伺候,不如今日还召她伺候,将她升为才人可好?” 愉常在异常惊讶地抬起眸子,看向恬妃。她没想到昨天才折磨过她的恬妃,今天竟然又跟皇上替她求晋位。 这对她也太用心了吧。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同宫的姜常在。苦巴巴地每天往宁安宫跑,到现在也就伺候过一次,还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常在。 李北辰愣了下,慢悠悠地说道,“这不合规矩。” 恬妃摇着李北辰的膀子,继续撒娇,“皇上不就是规矩嘛。只要皇上开口,这天下都得听皇上的。好不好嘛,皇上,求求你了。” 李北辰生出几分兴趣,“你跟愉常在这么要好?” 恬妃松了手,叹了口气:“因为无聊啊。宫里这么多姐妹,没人陪我玩,天热哪里都不能去。就林妹妹性格好,又有意思,愿意陪我玩,愿意做我学生,让我当老师。” 李北辰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朕依了你。梁小宝,今晚安排愉常在侍寝。” “谢皇上,皇上喝茶。”恬妃狗腿地奉上茶。 愉常在晕乎乎跪下谢恩。 不敢相信恬妃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她的好运来得如此之快。 用完了午膳,李北辰便回了勤政殿。 恬妃笑着对愉常在勾了勾手指,“过来。” 愉常在走到恬妃跟前,自觉地跪下。 “啪~”的一声脆响,甩在愉常在的脸上。 “知道错了吗?” 愉常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没有去捂。反而跪下来磕头。 “娘娘,臣妾错了。明日早晨一定主动来。” 恬妃满意地笑了,小手托起愉常在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 一张娇俏的瓜子脸,下巴的弧度成直角,生就一双似乎总是泛着春水的狐狸眼,皮肤白皙有几处不明显的痘印。 贵气为零,风流为七,外加三分野性。 恬妃轻拍愉常在的脸颊,“妹妹长得有几分姿色,本宫赏你些衣裳首饰,好好打扮打扮,迷住皇上。” “谢娘娘恩典。”愉常在万分惶恐。 恬妃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天真又邪恶地凝视着愉常在, “怎样?昨晚跟皇上做那事儿舒服吗?今晚又要侍寝还要晋位开心吗?” 愉常在的脸瞬间红得滴血,“都是娘娘照拂。” 恬妃身子往椅背上靠,欣赏着指甲上的寇丹,慢悠悠地说道。 “我现在年纪小,不着急侍奉皇上。你就替本宫去争皇上的宠爱,把皇上伺候满意了。你听我话,自会帮你想办法晋升位份。听懂了吗?” 原来如此。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愉常在松了口气,感恩戴德地匍匐在恬妃脚下,“臣妾全凭娘娘差遣。” 帝王宠爱,有当然好啊。 恬妃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妹妹说话可要算话哦。我最恨别人骗我。” 一股冷汗浸湿了愉常在的后背。 恬妃拨弄了下指甲,“作为我的小跟班,可别叫我失望。” 对着春柳打了个手势,“开始练琵琶吧。” 春柳即将一把名贵的琵琶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 不过轻轻一扫,便是令人惊艳的好音色。同样令愉常在感到惊艳的还有恬妃妩媚专注的模样,与平日里青涩天真就像两个人。 两人扎实地练习了一下午。 一个教,一个学,悠扬悦耳的琵琶声传遍了栖霞宫周围的宫道,隔壁宁安宫里都能清晰地欣赏到。 在一片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中,江月白正在凝神静气地练飞刀。 围棋的ai课程已经学完,已经达到了质的飞跃。虽然离顶尖高手差得还远,但已经算是中高手了。 闲着也是闲着,江月白琢磨着学点啥乐器比较好。 琵琶这个阶段断然不行,得要端坐抱着。何况已经有顶尖高手在隔壁,自己再去学,就容易做小丑。 恬妃也是这么想的。 她会的乐器其实挺多。选择暴露出自己会琵琶,就是因为琵琶除了特别好听之外,格外能看出水平,想要成为顶尖高手格外难。就是要让别的半吊子知难而退,唯她独尊。 愉常在离开之后,恬妃洗了手,闲适地躺在贵妃榻上,由着春柳喂水果。白皙的脸颊被夕阳染上一层薄薄的金粉。 春柳好奇地问道,“小姐为何选中了林氏?” 恬妃瞥了春柳一眼,“想不通就别问。” 春柳果然就不问了。毕竟自家小姐最讨厌人蠢。人蠢就少说话比较好。 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下一个问题:“小姐,今晚愉答应侍寝,要不要现在预备好汤药。” 恬妃摇头,嗤笑了一声,“就她的位份也配?” “也对,按照她的位份即使生了,也要抱到娘娘这边来养着。”春柳连忙说道。 恬妃咯咯地笑了起来,“到时候就热闹了,有人陪我玩。” 这样的话傻子才会真信。毕竟高位妃嫔们都刚进宫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年纪,自己能生,干嘛要抱养别人的孩子。 偏偏春柳信以为真,还吹捧了恬妃一番。 不过也有几分子真,毕竟呆在后宫实在太无聊了。 如果不让自己有点事儿做,整天就琢磨着男女间那点事儿,不知不觉间就会喜欢上皇上,又或者怨恨上皇上其他的妃子。后者还好点,前者就是犯蠢。 就恬妃猜测,相府嫡女孟婕妤能犯下那样的错,一大半原因就是犯蠢喜欢上了皇上。 恬妃兴致缺缺,懒得辅导春柳,解答abcd这样的基础知识: “这日子太无聊了。春柳你去跟皇上说,我想养条小奶狗,雪白雪白很小只那种。” 反正离得近,春柳跑去勤政殿求了皇上。皇上听后,立马安排徐方去办。 徐方大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跟恬妃攀上关系的机会来了! 晚上,皇上果然又在乾清宫召幸了愉常在。第二天,皇上又给她晋了位,升为愉才人。 这样,愉才人一下子连着侍寝了三晚,成了后宫里新晋的大红人。 第620章 风云暗涌 往日冷冷清清的熹宁宫当即成了热灶,大热天的没有通勤班车,登门恭贺拜访的却络绎不绝,好听的话儿上赶着说。 众人都得了消息,愉才人一天日程很满。 上午要在栖霞宫跟着恬妃学琵琶,中午要陪着恬妃甚至皇上用午膳,下午才能回自己的熹宁宫,回宫后借着就要继续练琵琶。所以都趁着傍晚前不那么热又不算太晚的时间扎推来访。 “苟富贵勿相忘”的方常在也冒着外面蒸腾的热气赶过来庆贺。愉才人也不装,就是那种客气又很冷淡的态度。 离开后方常在的贴身宫女晓燕愤愤不平地说道,“小人得志猖狂得很。” 方常在斜睨了晓燕一眼,娇笑一声,“若我有她这样得宠,我比她还猖狂。” 说完把杨柳腰扭得飞起。这后宫么,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不然让人感觉心机还怪深沉的。 内心底到底羡慕愉才人跟了个好主子,自己跟的着孟婕妤就不怎样,不仅太端着早早暴露了觊觎中宫得野心,关键格局和心机都跟不上,对自己还防范得厉害。 端才人慕容氏心里酸不拉几的,明明不情不愿,却也还是凑热闹来了随了份礼,说了些念旧情的话。 毕竟自己从熹宁宫搬出去自己住之前,跟愉才人门对门做了段时间的舍友。 人家现在跟自己平起平坐。保不准,过几日讨了皇上欢心,封个贵人当当都有可能。毕竟嫔位之下的位置,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现在不搞搞表面关系,以后踩踏自己只是顺带的事儿。 江月白抱着类似的想法送了份不轻不重的礼,混个场面上的和谐。反正不指望送点小礼物,就能够混上交情。姜常在跟愉才人同一个宫,又有前几日雪中送炭的情分在,就大差不差。 实际上,这就是愉才人的内心世界。 愉才人跟慕容氏朝廷命官嫡女不一样,她出身地方小门小户,脑子很清醒,并没有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吹捧而冲昏头脑。 借着这几日的变化,看透了后宫锦上添花、烈火烹油的虚伪,反而更珍惜明明家境出身好却温柔话不多的姜常在。 平日里姜常在很安静,没事就在屋子里的窗边绣花。对自己多有照拂而不失尊重,从未有居高临下的高傲。尤其是前几日为自己出头,让春柳吃了落在地上的点心,为她保住了最后一份尊严。 今日姜常在陪着她一样一样地看皇上送来的赏赐,命宫女们帮着把赏赐都用起来,满眼真诚的欢喜,暗暗叫她感动。 恬妃和皇上都没有要求愉才人喝避子汤。她却主动地佩戴上了端才人送来的香囊。因为她敏锐地闻出来里面一种药草的特殊香气。 这个味道她终身难忘。那是父亲的妾室送给娘亲的枕头,害得娘亲多年无孕,妾室倒是三年抱两。 她心里清楚,既然想要依仗恬妃,替恬妃争夺皇上的宠爱,就绝不能怀上孩子耽搁时间。要是一年都没法侍寝,那后宫的变化大着呢。 如果怀了,恐怕根本生不下来,毕竟用来算计别人对于恬妃来说更有用。 独居在紫竹苑的范才人的想法跟她截然相反。她这一胎孩子还是特意用了助孕的方子才怀上。 在她心里后宫美人那么多,有身份背景,有手段的那么多。指望皇上多些宠爱的可能微乎其微,与其看重宠爱还不如抓住每一次怀孕的机会,努力晋位,把位份搞上去。 皇上子嗣稀薄,甄婕妤跟嘉宁妃能不能足月生产还是个未知数。就算她们全都顺利生下来,自己的孩子也能排上第三个,晋位肯定少不了。 至于孩子以后养在其他高位妃嫔跟前,根本无所谓,改变不了她是孩子生母的现实。等到她位份升上去了,自然可以把孩子再要回来。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的肚子会被小产了的夏嫔惦记,如今夏嫔降位成了良媛,跟她一样没了养孩子的资格。 景仁宫里,和妃正难受地躺着呢。 墨玉端着青花瓷碗,“娘娘,您喝点鲫鱼汤。姜大人说对身子好。” “不想喝。喝不下。”和妃拧着眉,难受得很。 墨玉放下瓷碗,又端起茶杯,“那娘娘就喝点红枣茶。” “行吧。”和妃勉强地就着茶杯喝了几口,却直接全都吐了,咳得厉害。 墨玉正着急地拍着和妃得后背,听通报说,僖嫔过来探望。 “让僖嫔进来,”和妃脱口而出,又立马想起嘉宁妃得话,什么都不比腹中的孩子重要,“跟她说本宫受不得暑气,身子困乏难受,已经歇着了。” 和妃摸着肚子,有点恍惚。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只盼望着时间过得快些,好尽快地有个准信。 墨兰回来报,“僖嫔娘娘已经走了。走之前她还特意问了娘娘的病情,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怀疑。” 和妃:“管她呢。怀疑就怀疑吧。难道本宫还要给她个解释?” 墨兰一愣,这可不是娘娘平日里说话的口气。 和妃看出了墨兰的疑惑,“是不是觉得本宫变了?” 墨兰点了点头。 和妃笑了,“再不变就是个傻子。” 墨兰:“恕奴婢多嘴,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后面其他人知道了,怕是坐不住的,定然想要算计。可得要万事小心。” 和妃淡淡地笑着:“什么时候不要万事小心呢?怕什么,还有甄婕妤在前面顶着。她可是怀着皇长子的人,如今被皇上像铁桶一样保护起来。” 墨玉:“皇上看重娘娘,难保不碍着别人的眼。” 墨兰:“娘娘可是皇上的表姐,一向感情好。说不定皇上这次会给您晋位成最尊贵的贵妃娘娘。” 和妃笑:“有句话叫色衰而爱驰。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晋位什么的,本宫一点都不在乎。本宫就盼着有个孩子,如今有了,才懒得想那些有的没的。后面把宫权分出去,呆在景仁宫不出去就是了。” 墨兰担忧道:“这宫权一当给出去,只怕日后就要不回来了。” 墨玉一听就炸裂了:“亏你还跟我一起伺候娘娘这么多年。娘娘是那种爱管事在乎这些的人吗?” 听到自小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拌嘴,和妃扑哧一笑,“以前不知道权力的好处,身子又不好,所以不爱管事儿。如今有了管事的机会,尝到了权力的好处,说直接撒手倒是也有点舍不得。” 墨玉一听这话着急了,“娘娘......” 和妃更乐了,“急啥,话还没说完呢。权势虽然好,但相比较而言,我更想要个孩子。所以我打算把宫权交出去。” 说到这里,和妃眨眨眼,“交给李婕妤管就挺好。毕竟她是我的堂妹嘛。” 想想她那骄横跋扈的模样,如果代管宫务怕不是要上天。 想躺平的和妃,傍晚时候却不得不起床营业。 原来谢贵人傍晚约了端才人一起赏荷。结果端才人的宫女凝香在岸边没站稳不小心崴了脚,情急之下拉了端才人一把,导致端才人撞到了谢贵人身上。 然后谢贵人落了水,还好被看园子的太监及时救起,这会儿在床上躺着。 端才人却说凝香会崴脚是被谢贵人的侍女棉棉暗中推了一把。意思就是,谢贵人这是故意设计的。 谢贵人不是热灶,端才人也不是。 按理说,这八成就是个意外。毕竟每年在水边玩耍过于投入掉进池塘里的人很多。 端才人:“和妃娘娘,臣妾是被凝香推了一下才撞到谢贵人身上的。” 宫女凝香:“和妃娘娘,当时在想着帮才人小主摘荷花,没看到脚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和妃扶额,“把凝香送去宫正司审问。” 凝香一下子慌了:“是才人主子要奴婢假装崴脚撞到贵人娘娘,然后趁机推她入水。” 端才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凝香,“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帮谢贵人害我?” 凝香哭道:“主子明明就是这样吩咐奴婢的。奴婢没办成,你不能替奴婢求求情吗?但凡主子替奴婢求情,奴婢也不会供出您来。” 和妃揉了揉额角,照说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不应该啊。 “将凝香送去宫正司审问。端才人先呆在凝翠居等待结果。把当时的情况根本宫说一遍。墨玉,你把端才人说的记录下来。” 端才人把当时的情形简单说了说,事儿还是那么个事儿,差别只在于这是故意还是偶然。她反复强调自己绝没有唆使宫女推谢贵人下水,更不清楚凝香为何会背叛自己。 惊疑之下,端才人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在御花园里听到的传闻。 第621章 御花园风波 和妃看出了端才人的惊慌和犹豫,“端才人,你可是有难言之隐?” 端才人战战兢兢地跪下:“娘娘,鬼神之说向来是宫中的忌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和妃好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端才人迟疑了片刻说道,“娘娘明鉴。看守御花园的宫人说,近些日子总听到有人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姐姐、姐姐地在叫喊,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声音。宫人们说是淳妃娘娘。娘娘如若不信,可以找宫人来问。臣妾绝不敢说谎。” 端才人不敢说出是锦绣游魂在作怪。 和妃沉吟了半天,就让她回去了。 如果落水不是意外,最让人想不明白的就是动机。 和妃安排宫正司那边的人去两边调查取证,把其他在场的人全都审讯一遍。疑惑之下,命人将看守御花园的人单独带过来问话。 竟然还真像端才人说的那样,尤其是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桃蕊宫就在附近,以前住着江氏姐妹,锦绣最爱甜甜地叫姐姐。这就引人遐想,又令人倍感恐怖。 谁知这边还在调查,那边宫正司对宫女凝香上了刑后恐吓了几句,还没问出话来,凝香竟然直接晕死过去,醒来后直接咬舌自尽。 待宫正司这边查完,结果就很不利于端才人了。自她搬到凝翠居独立小院后,经常打骂宫女太监。 此外,愉才人还经常吐槽得宠的妃子,先后吐槽过嘉宁妃、孟婕妤、僖嫔、宜婕妤、愉才人。 吐槽可能每个宫嫔都有,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据宫人们交代,她咒骂过几次嘉宁妃的孩子。 这下和妃就没法忍了。 和妃命墨玉给李北辰写了份材料,汇报完调查结果,认为凝香大概率是平日里受到打骂太多,才故意诽谤主子,端才人没有主动害人的动机。但确实有实际过失,建议让端才人闭门思过写检查。 想着御花园闹鬼这事儿总归搞得人心惶惶,瞒也瞒不住,尽早调查处理为宜。 又将端才人和审讯两名看守御花园宫人的口供单独写了一份报告,未加任何结论和建议,就是如实陈述,请皇上圣裁。 李北辰揉了揉眉心,这端才人怎么经过了上次的教训,还这么不长记性。 在宫里随意辱骂虐待自己身边的人是最愚蠢的。皇帝都有被宫女勒脖子的,更别提一个才人了。 慕容家自己暗地里谋反,又送了这么个性子的女儿进宫,是要蠢蠢一家,还是家族气运到了头。 本看在宰相慕容池的面子上给她机会,特意封号“端”,却还是拿不住。 “端才人行为不端,降位为常在,迁出凝翠居。新住处由和妃安排。” 凝翠居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大片竹林,又毗邻翡翠湖,属于比较凉爽的住处。如今搬去哪里,都不可能有凝翠居住得舒服。 徐方初听此事还想替慕容氏求情的,听到调查结果说她迁宫后经常打骂奴才宫女,不把奴才当人,也就噤了声,暗叹自己过去瞎了眼,还想帮慕容氏上位。 后面看到御花园闹鬼之事的单独请奏,李北辰跟和妃一样,立马想到的是江锦绣,便命徐方火速安排几个人夜里去御花园蹲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北辰站起身,吩咐徐方,“起驾长春宫。” 去谢贵人看了一眼,问候了两句,就宿在了主殿僖嫔那里。 宁安宫。 夏至正在江月白屋里细说了谢贵人落水,端才人宫女进入宫正司受审的经过。 江月白喝了口杨枝甘露,淡淡地问道,“你是说谢贵人约的端才人赏荷?” “是,”夏至继续说道,“听和妃娘娘送来的消息说,端才人的婢女反咬她一口,说是端才人唆使她这么做,假意绊倒,实则故意推搡端才人让谢贵人落水。那婢女受了刑后晕倒就咬舌自尽了。 而且端才人说御花园闹鬼,半夜有人喊姐姐。和妃娘娘想问,主子怎么看这事儿。和妃娘娘还说,要娘娘早做准备,谨防被人借机泼脏水。” 江月白微微一笑,看来信和妃没有信错人,处处都替她提前谋划,“你就跟和妃娘娘说,请娘娘放心,我自有妙计。还有谢谢她的杨枝甘露,还怪好喝的。” 至于叫姐姐、姐姐的女声,她是不相信有鬼的,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两只被放走的虎皮鹦鹉。 待夏至出了门后,江月白饶有兴致地问正在打扇子的丽春:“丽春,你来分析分析。” 丽春有些拘谨地搓了搓衣角,抬眸怯怯地望着江月白:“那奴婢就斗胆说一说了?” 江月白揉了揉怀里的波斯猫团子:“说吧。恕你无罪。” “端才人跟谢贵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意推她下水没有好处。最近去御花园赏荷的人特别多。宫里加派了人手巡视,就是怕有主子娘娘不慎落水。所以谢贵人娘娘掉下去,定然会被救上来。” 江月白又小小地吃了口杨枝甘露,“是啊,自打三月份,就没有奴才宫女敢坐视不管主子落水的。” 丽春激动地小声说:“娘娘,您是说谁谢贵人是自己故意落水的?” 江月白忍俊不禁地敲了敲丽春的脑袋:“本宫可没说。那端才人的婢女为何反咬一口说是端才人唆使?” 丽春沉默了一会儿,神色黯然:“或许平日里端才人就对她不好,又或许有人给了她好处。不是每个人都有奴婢这样的好命。” 凝香不是丽春知道的第一个突然反水的奴婢。入宫后见过太多宫人如草芥般活着,一会儿生一会儿死,一会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江月白伸手摸了摸丽春的脑袋,“别胡思乱想。分析得不错。” 过了一会儿,丽春抬眸又不解地问道:“可是奴婢想不通贵人娘娘都已经是贵人,为何要故意加害一个才人呢?” “因为啊,人有了很多,总想拥有更多,还不愿意别人比自己拥有的多。” “端才人比谢贵人拥有的多吗?可是愉才人才更得宠啊。”丽春迷惑地问道。 江月白开玩笑道:“那你觉得本宫拥有的多还是少?她们都说本宫成了残疾,恩宠到了尽头,马上就要成了弃妃。” “啊?” 丽春顿时闹得个满脸通红,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皇上雷雨夜里来娘娘宫里少儿不宜的画面,害羞地说道,“娘娘才是真受宠。” 江月白转动着手上的麻花镯子,“怎么就不是弃妃呢。自回宫后,皇上先后去看过三次甄婕妤,两次范才人。上次迁宫皇上说是来恭贺我,实际上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恭喜话就带着僖嫔走了。” 丽春听出来了江月白是在逗她,又羞又臊。 江月白放下杨枝甘露的碗。丽春连忙伺候着擦嘴洗手,然后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杨枝甘露吃了。 当初她以晨会记录搭子的理由,向和妃建议谢贵人跟僖嫔安排住一宫,就是因为谢贵人心高气傲有心机,而僖嫔愚蠢又爱飘。 这样意味着谢贵人永远被压一头,自然会不服气,要搞事。 萧常在性格清高孤僻,颇有才华,与性子类似的谢贵人颇为投缘。安排在一宫,就让谢贵人有了同盟,相对于没有人缘的叶苏华来说,就有了搞事儿的底气。 如今不能侍寝的恬妃推出来愉才人,频频助力林氏升职加薪。 当初为太后寿宴筹备时,林氏就积极踊跃,表现十分突出,被定为合唱里的两个领唱之一。 江月白就发现了她不仅野心勃勃,还有特殊技能,长得温柔妩媚,又有心机,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这样的人尽量避免成为针锋相对的敌人。于是就跟和妃提议,将姜氏跟林氏安排住一个宫。 她建议和妃对林氏施恩,提示林氏侍寝时可以发挥嗓子好的技能点,就是希望林氏借机冒头,分走叶苏华的宠爱,逼着叶苏华再次犯蠢,搅浑这潭水。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恬妃的出手。 林氏被恬妃选中后,恬妃竟然花大力气提拔培养,让其成为她的代宠之人。 恬妃虽然花式pua林氏,摧残愉才人的肉体和尊严,但始终没有逼林氏喝避子汤。拿捏人心的能力远超过其他人。 江月白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问丽春:“本宫考考你,恬妃为何不逼愉才人喝避子汤呢?” 丽春:“是不是因为恬妃要用愉才人的胎算计别人。” 江月白赞许地点头:“还有吗?” 丽春:“还可以笼络愉才人的人心。” 林氏自以为看穿恬妃的算计,就会主动想方设法避孕,实际上恰恰落入了恬妃的圈套。这才是恬妃真正的目的。 这种阳谋反而是最厉害的。 江月白笑着问丽春,故意迷惑她:“你说御花园闹鬼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端才人在故意制造混乱。” 丽春一下子就想到了韩少傅留下的两只鹦鹉,兴奋得亮眼放光,“娘娘,是不是那两只溜走的鹦鹉在作怪?” 江月白点头:“但不能排除其他人故意借御花园闹事儿。” 丽春:“怪不得和妃娘娘说,有人会朝娘娘身上泼脏水。” 忽而担忧地问道:“那娘娘我们要不要防着愉才人一点。” “没必要。日子长着呢,”江月白摸了摸小腹,心想可别难产死了。 望着跳动的灯芯,江月白淡淡地说道,“后宫里总有源源不断的新人、美人,防是防不住的。那愉才人不过是恬妃的棋子,真正难对付的是恬妃。她这个人年纪小,心思却重得很。” 江月白思索片刻后吩咐丽春:“派人寻个合适的机会给孟昭仪递个消息,就说,皇上最爱听的昆曲是《琵琶记》。听她一曲琵琶记,说不定皇上就会提前解了她的禁足,恢复她的位份。” 一当孟昭仪开始练习《琵琶记》,想必很快会传遍后宫。 到时候如果借此恢复了荣宠,众人就会认为她是靠唱曲赢得皇上的宠爱,并没有初入宫时那么端庄华贵,高高在上。如果没有恢复荣宠,更是显得她心浮气躁,让她丢脸。 如果孟昭仪不中计,也没有损失。 毕竟后宫人均都很无聊和八卦。这个绝佳邀宠的消息必然会被传给其他的妃嫔。目的同样能达到。 至于皇上是不是最爱听《琵琶记》不重要。毕竟这是太祖喜欢的流行音乐,红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都在传唱。 如果要拿着去争宠,还得要有几把刷子才行。 “是,奴婢马上去告诉春生哥哥。”丽春躬身应道。 江月白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忽然笑了,“告诉春生,先想办法透露给方常在。她这几日看着好姐妹愉才人如此得宠,心里怕是不舒服。愉才人嗓子坏了,不正是表现的好机会嘛。” “奴婢好像明白了。” “这事儿暂时不急。你先去喊来冬青和罗山过来伺候本宫洗漱。” 洗漱完了后,江月白挪去了榻上,听说皇上借着探望谢贵人,宿在僖嫔那儿。 一时不禁失笑。 这谢贵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当枪使,替人做了嫁衣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些江月白都不关心。 反正她不主动害人,只是顺手给人提供些有用的消息,别人怎么做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是青云直上还是跌落深渊那都是她们各自的造化。 只要都有得忙,不要盯着她就成。 但江月白也有关心的事情,比如天气预报。毕竟雷雨天气,皇上可能触景生情过来宁安宫重温旧梦。 今日钦天监来报,这几日会有雷阵雨,时间不定,难以预测,请各宫做好防雷电、出行带伞的准备。 第622章 四两拨千斤 次日清晨,六月初七,离姜闲说的日子刚好过去了七日,和妃出现了晨吐。自然立马宣了太医来,这次来的三个太医都号出来了喜脉。不到两个时辰,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跟这条消息一起的,则是慕容氏降位且迁居钟毓宫,跟夏良媛、顾选侍住一块的口谕。 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北辰下了早朝后听说了和妃有喜的消息,欣喜异常。 表姐多年的心病这次终于能解开了。他都没想到和妃还能怀孩子,毕竟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加上柳太医从中作梗下毒,身子虚弱得厉害。 联想到江月白服用了太后赐下的息子汤,这样不适宜耕种的地,自己努力一番竟然长出了庄稼。 倍感自豪,暗道,“你怎么这么能干呢”,天下唯我独尊的心态空前高涨。 朝中大臣们多是高兴的,连和妃这样年龄大的妃子都能怀孕,多生几个总有皇子,当今圣上今后肯定不愁无子继承。何况越多的皇嗣出生,意味着继承人可供选择的余地越大。 而且和妃是先帝钦赐给李北辰的侧妃,贤良淑德的美名众人皆知,母家势力单薄,如果能借此登上后位,有利于朝廷稳定。 也有不高兴的,比如孟相。 自家女儿进了宫,却因为跟堂姐之间的自相残杀被降位禁足,保不准就因为性格骄纵被皇上因此厌弃。 还有谢家的。谢知礼年龄还小,虽然已经是妃位,但这几年都生不出来孩子。 太祖在世时定的传位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先帝在位时,宠爱贵妃,硬是改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而是改成了有嫡立嫡、无嫡立贤。 嫡和长都是死规矩,可贤就是个软性的。贤?什么算是贤? 结果就出现了太子跟贵妃之子自相残杀的惨剧。但也有好的。在最后剩下来的三个人里,李北辰就是那个符合“贤”的。 当今皇上爱重先皇后颁下诏书,不再立后。那就属于“无嫡”的状态。 接下来是恢复旧制,还是沿袭先帝的“无嫡立贤”呢?前朝后宫都在琢磨。鉴于前朝的经验,最终鹿死谁手很难猜中,如今官员们都学聪明了,为了自保全都避免站队。 后宫一样炸开了花。 甄婕妤自然开心不起来。 本来她是从潜邸出来旧人里唯一有孕的,如今和妃也有孕,一下子就不稀奇。皇上的时间和关注力就那么多,怀孕的后妃越多,每个人分得关注就越少。 何况和妃温柔贤惠,是她学不来的那款,毕竟贤惠就意味着要忍气吞声。皇上以前就宠爱和妃,跟和妃感情深厚。如今和妃有了孩子自然更不一样。指不准就给和妃升为贵妃。 其他的新人像李婕妤、孟昭仪、僖嫔自然都不高兴。以和妃的地位和资历怀孕,目前又掌管着宫权,是最有可能问鼎皇后位置的人。而且这个怀孕那个怀孕,再有人怀孕,皇上就没有那么重视,大概率会放手不管。 但就跟小学内卷一样,明知道没什么用,但别人都有了阶段性的成绩,自己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恬妃就很无所谓,反正她也生不出,谁生都一样。最好就跟前朝那样,都怀都生,来一波恶斗,斗得你死我活。反而可以躲过这波生育潮,后来者居上。 尤其皇上的当红太监徐方亲自给她送来了一条梦中情狗。不知道什么品种,雪白雪白,又胖乎乎的,走路摇摇晃晃,十分聪明可爱。 恬妃一高兴,赏了徐方一把金瓜子,问了徐方的名字,直夸徐方办事给力。 皇上第一时间就赶去了景仁宫,跟太医再三确认一番之后,连说了三声好,当即赏赐了和妃和太医不少好东西。 和妃谢恩之后,想到昨晚僖嫔侍寝,便临时改变主意,推举僖嫔代管后宫,李婕妤和孟昭仪辅助。 “僖嫔妹妹毕竟比其他新来的妹妹早入宫一个多月,长期带着谢贵人主持晨会记录,管事儿的经验自然多些。再有其他姐妹一起帮衬着,想必能管好。” 李北辰颔首:“就依你。你向来身子弱,多歇息少操劳。” “皇上也一样,要保重身体。”和妃偎依过去,靠在皇上的怀里,“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怀上孩子,跟做梦一样。一定是姑母保佑着臣妾。” 李北辰拥着和妃,有些感慨:“母后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定会很高兴。” 两人又说起来谢贵人落水和御花园闹鬼之事,谈起江氏姐妹皆有些感慨。 御花园自昨天开始就被封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徐方派人分散蹲守整夜,确实听到了类似于“姐姐”叫声,清晰可辨,在夜里十分诡异。但江月白派人给李北辰送了封密信,说了两只鹦鹉逃跑了的事情。 故而今日一方面安排了佛道两家的法事,另一方面安排人蹲守树林,四处抓鹦鹉。 提到这个,和妃又忍俊不禁。那两只鹦鹉她见过,只是当时还不会说话。哪里能想到,溜走了之后反而会说话了。 两人聊了会话,一起用了午膳,李北辰方才回勤政殿处理公务。 下午宫里就一堆人来贺喜。 多年未曾有孕的和妃终于有了身孕,奴才们一个个喜气洋洋,浑身都是劲,走路都带风。 李婕妤不咸不淡地说道:“姐姐这么多年,怕不是头回有喜吧?比我们大了十岁,能怀上不容易了。这个岁数还能为皇上添丁,真是令众位姐姐羡慕。” 众人垂着眸子装透明。这堂妹的话说得太阴阳人了,都不想掺和。孟婕妤就是前车之鉴。 和妃听了也不恼,“我这是托各位妹妹的福。连我这样的岁数都有了,诸位姐妹们恐怕也都快了。” 恬妃笑着说道,“臣妾还小时,就听说姑姑说和妃娘娘有洛神之姿,贤良淑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皇上的解语花,最为宠爱娘娘。娘娘的这身温柔气质,臣妾想学都学不来。” 和妃笑着,“恬妃妹妹年轻身子好,怕是也快了。” 恬妃听到这话,瞬间红了脸。她侍寝都没有侍寝过,哪里能有身孕。 一直没有说话的孟婕妤忽而说道,“如今和妃娘娘有了身孕,又得皇上喜爱,想必很快就要封为贵妃娘娘。僖嫔你说是不是?” 僖嫔突然被对家点到,瞬间不知所措,想了想说道,“那是,和妃娘娘仁慈大度,把打理六宫事务井井有条,当然能配得上贵妃的位份。” 谢贵人也跟着说道,“和妃娘娘陪伴皇上最久,如今有了皇嗣,晋位为贵妃是早晚的事儿。” 所有人都跟着附和。 恬妃一直都是甜甜的模样,望着和妃的笑脸,心里十分愤怒,为自己的姑姑感到不值。她自然知道这群人没安好心,都在捧杀和妃。 但如果和妃真地当即晋位为贵妃,后面生下皇子,又怎么办? 就在这时,今日里格外低调的方常在插了一句,“和妃娘娘升了贵妃,仅在皇后之下,要是生下皇子,指不定还能做皇后。” 孟婕妤连忙斥责方常在,“方妹妹你可别乱说话。皇上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已经立下圣旨,此生绝不立后。你说这样对先皇后大不敬的话,回宫自觉罚抄写心经。” 僖嫔有些迷惑,她们这是因为和妃主管宫务,都在上赶着拍马屁吗? 只有李婕妤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一群马屁精。皇上如果要晋,早上来的时候不就晋了。马屁拍在马腿上。” 和妃一直都微笑地望着众人。 她有了身孕自然是高兴的,被人祝福吹捧感觉也很好。 反倒是自己的堂妹说出来了真相。 如果皇上想晋,早上不就晋了。既然没提,就是生完之后再晋。她们这样就是集体捧杀,让皇上以为自己在上赶着希望晋封。 和妃看了一圈,微笑着说道,“本宫已在四妃之位,晋不晋的都不要紧。倒是诸位妹妹如果想晋位,可都要加把劲儿。孩子年岁差不多,一起养着热闹。” 一下子四两拨千斤,打散了临时结成的同盟,挑拨着她们之间的竞争。 原本想暗戳戳捧杀和妃的众人,听到这话,瞬间被反噬,五味杂陈。彼此间的争风吃醋又被撩拨起来。 孟婕妤暗暗打量着和妃,心想,这和妃还真是不简单啊。 回到长春宫屏退他人后,婵娟道,“和妃这有了身孕,宫里的格局就变了。” 孟婕妤照着镜子,“立了个靶子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她跟嘉宁妃走得近,倒是不容小觑。嘉宁妃生完这胎,怕是要被晋为四妃之位。到时候四妃里面就只剩两个位置。有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自然说的是谢家的恬妃。 两个最高位份的抱团,怎么看都对恬妃不利。 婵娟一边帮孟婕妤梳头,一边分析道,“娘娘放心,那恬妃手段也不一般。轻轻松松就让皇上褫夺了李婕妤的封号。她定然不会坐以待毙,断然会想办法。娘娘不必下场,只管坐山观虎斗好了。” 孟婕妤玩弄着掉下来的一根长发,使劲一拉,分成两段,“皇上登基不过两年,日子长着呢,不着急。” 皇上才二十岁,这么年轻。急什么。 生了皇子是喜事。但等到儿子长到十六,皇上才三十六,正直壮年。 此时的喜事到时候真会欢喜吗? 孟婕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晚上,李北辰歇在了景仁宫里。用完了晚膳,两人坐着院子里乘凉。 李北辰问:“今日她们都来贺喜了?” 和妃点头:“差不多都来了。” 李北辰:“有没有人说酸话,惹你不高兴。” 和妃:“还好。皇上晚上去见了嘉宁妹妹,她那边还好吧?” 李北辰失笑:“你们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她见面也逮着朕问你好不好。你们俩感情还怪好的呢。” 和妃跟着也抿嘴笑了,“臣妾看,皇上跟嘉宁的感情也怪好的呢。” “跟着嘉宁,你的胆子也跟着越来越大了呵。” 李北辰微笑着凝视和妃这张温柔的鹅蛋脸。 下午的事情他都听说了。也就和妃这样温柔沉稳的性子,才能对众人的捧杀和李婕妤的阴阳不生气。 但她今日的反击又令他出乎意料之外,颇有点嘉宁的风范。 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妃也开始有了爪子,不再任人揉捏,懂得保护自己了?这倒是个好事。以前她就是太柔弱,太能忍了。 李北辰抚摸了下和妃红润的嘴唇,和妃唇上薄薄的一层粉色唇脂沾在手指上。 他想起来那晚江月白的烈焰红唇,如火般热烈鲜艳的颜色,让他燃烧的颜色。 忽而问道,“等孩子生了,就晋你为贵妃可好?” 和妃摇摇头,甜甜地一笑,“皇上知道的,对位份这些,臣妾不在意。如今臣妾所求的都已经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李北辰淡淡地“嗯”了一声,顺手将和妃揽入怀中。 和妃在怀里悠悠说道,“我倒是盼着肚子里怀的是个公主,不必介入那些是是非非。” “很晚了,歇着吧。”李北辰声音里听不出态度。 和妃发自内心地不在乎还晋不晋位,心里依然很不踏实。 能跟皇上还能有正常的夫妻生活,还能怀上孩子,她已然知足。 什么皇后,什么继承大统,她都不想要。她只想要个公主,远离夺嫡的腥风血雨。 她依然担心皇上会不会怀疑她与柳太医苟且,到头来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被怀疑是野种。若是那样,皇上定然容不下。 如今,看皇上的态度,应该是相信她了。这令她倍感珍惜。 半夜和妃醒来,凝视着睡梦中的皇上,翻过身来,手放在皇上的腰上,偎依在皇上怀里。 甜蜜中始终带着几分不安。 李北辰也一样。越在意就会越介意。何况关乎血脉和皇权。 柳太医的事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肉里,在李北辰的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柳太医跟陈氏的目的达到了,即使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过好。 * 这边恬妃爱死新送过来的小狗了,整日里抱着。 她在自己塌旁给整了又柔又软用金丝绒做的小窝。还给备上了金碗装的肉骨头和清水,说是担心瓷碗会不小心被狗狗打碎。晚上小狗就呆在窝里睡觉。 抱着小狗饶有兴趣地听宫人汇报各种八卦,包括端才人推谢贵人落水还有御花园闹鬼的消息,只是娇声感叹了句,“那端姐姐怪蠢的”。 敢单身赴约事故频发的御花园不是蠢就是蠢。 有了小狗狗的陪伴,这一晚恬妃再也没有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一道圣旨传遍了后宫,和妃因为有孕晋封为贤妃,封号不变。 宫务暂由顺嫔代理,孟婕妤和李婕妤协助。初一、十五、月末三次请安,直至和妃胎相稳定。 与此同时,一道皇上的口谕也送到了各宫, 第623章 心口插刀 皇帝口谕,谢贵人落水受了惊,赏赐南海稀有的珍珠粉压压惊。愉才人搬去凝翠居单独住。 愉才人住一阁意味着可以单独接驾,皇上可以宿在阁子里。 端常在这才刚刚搬过一次家,住着也就住着了。但偏要迁去夏良媛的钟毓宫。 这钟毓宫如同冷宫一般。夏良媛被降位禁足一个月,顾选侍至今未被召幸。 将端常在迁过去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跟她对调的是新近受宠的愉才人。 这不就是给慕容氏心口上插刀么? 江月白跟丽春感叹:“那愉才人未必想换。毕竟好不容易适应了,跟姜常在又处出来感情。怕是会嫌一个人住得寂寞。遇到事儿,还没个帮忙的人。” “所以慕容氏实际上把愉才人也给得罪了?”丽春疑惑地问道。 江月白有些感概:“人嘛。越往上走反而越珍惜真感情。” 丽春:“娘娘,只是端常在到底是大家闺秀,有这么笨吗?” 江月白想到之前的杜蕾斯事件,哑然失笑。 端常在入职时起点比其他新人高,但在整个职级体系里,还是处于低位。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还不懂得低调做人,跟人处好关系。吃了一次亏还不懂得吸取教训,实在怪不得旁人。 这点上叶苏华比她强。 “不管是谁做的局,是她自己入的局,怨不得谁。所以我总跟你们说,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你们个个都要对人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要轻易结仇。如果对方实在过分,就要狠狠给对方教训,不要豆腐心。” 丽春:“奴婢懂了。” 凝翠居里,端常在正坐在花厅里无助地哭泣。没人能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宫里的主子不都打骂下人,不把下人当人吗,为何别人就好好的,就她被最信任的贴身宫女给害了。 尚宫局的人催促着宫女太监们将行李搬到马车上去。 天气炎热,加上端常在如今失宠,尚宫局派来的小太监站在树荫下汗流满面,显然很不耐烦,动不动就踢太监一腿,摸宫女的屁股,催促他们搞快点,自己还要回去复命。 “快点,搞快点。” 有时候踢得重了,太监们一个没站稳,箱笼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散落一地。 甚至还有茶具在搬运的过程中被打碎。端常在却再也不敢大声呵斥。 出了宫时,碰到恰好路过的苏常在,明月轩就在凝翠居附近。 端常在这个时候恨不得土遁,对着苏常在怒道:“看什么看?” 苏常在有些错愕,行了个礼,“听说姐姐被宫人陷害受了委屈,我本是想来安慰姐姐的。” 有个封号终归高半级。 端常在的脸由红变绿。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就算我被降为常在了,我好歹侍寝过了,不像你,”端常在没好气地说道,扭头吩咐迁宫的太监,“赶紧搬。” 苏常在脸皮薄,垂着眸子,脸颊微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小太监一直在暗暗打量苏常在,只见她相貌端庄,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却被如此出言不逊,连忙躬着腰对苏常在说道: “小主别往心里去。这人那,不怕失意,就怕失意的时候还张牙舞爪的不懂吸取教训。小主,您这边请。” “你说谁呢你?”端常在被一个太监阴阳,气得快要晕过去,却不敢像往常一样训斥,生怕这烈日炎炎的小太监把她的东西扔半路上。 到了钟毓宫,负责迁宫的小太监还真直接将东西卸在宫门口就跑了。 夏良媛作为一宫的主位带着顾选侍在院子里迎接,吩咐自己的宫人们帮端常在搬东西,自己则转身回主殿休息。 端常在指挥着宫人们来来回回把东西搬回殿里。还好有夏良媛增派的人手,搬得还比较迅速。 纠结了半天后,她决定吸取教训,忍着巨大的肉痛,给所有帮忙搬东西的宫人们打了赏银。 在她心中,宫人们都是凝香这样不知好歹,见利忘义的人。打赏得越多,亏得越多。但凡外面的人多给点银子,就会背叛她。 所以,她向来不肯打赏宫人。 今日打赏就是希望有个新的开始,也借此讨好夏良媛。 说到底穷是硬伤。 西殿热得要死,跟火炉一样,放了冰,还是热。跟从前的凝翠居完全不能比。 端常在的眼泪流了一床榻。素来被自己扎一刀都是最疼的,也最难翻身。 昏昏沉沉中,就开始发起了烧。 而另一边的熹宁宫里,愉才人的宫女们正在收拾东西。 愉才人舍不得这里,尽管之前没有冰桶热得要死,可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何况一切都好了起来,尚功局那边每天都准时送冰桶过来。 关键是姜常在跟以前的慕容氏不同,她很好,对自己也很好。 愉才人一点都不想搬走。 但谁能抗旨不尊呢? 愉才人把皇上近日里赏赐下来适合夏天穿的轻薄布料拿了一半送去姜常在宫里。 姜常在如往常一样,用最好的茶温柔地招待她,喊她落座。 愉才人的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来。姜常在温言软语地安慰她,说以后有空可以常来坐坐。 刚搬到凝翠居,恬妃就派人送来了一对白瓷木芙蓉缠枝花瓶来作为贺礼,以示恩宠。 就像说好了一样,和妃送了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嘉宁妃送了上好茶叶。 皇上也命人送来一口大缸,缸里移栽了御花园里新长的荷叶,圆圆几片,绿意盎然。水里养着六尾红色的金鱼,十分可爱。 愉才人站在缸边观赏了会游鱼戏莲,出了会神。就照常抱着琵琶去恬妃宫里谢恩。 僖嫔那边听说端常在病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立马派太医前去诊治。 贤妃听说了,摸着还没有任何动静的肚子,微微皱眉,“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唉。怪不得别人。墨玉,你盯着慕容氏那边一点,别闹出人命来。” 墨玉自己本身就是婢女,自然对慕容氏的下人被打骂虐待抱有同情,谁喜欢这样的主子啊。 不禁说道:“恕奴婢直言,皇上这样奖惩分明,今后作妖的人出手前都会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毕竟这后宫论背景尊贵谁还能比得过孟婕妤呢。” 贤妃笑了,“那慕容氏要有你一半的脑子,都不至于落成现在这样一番田地。” 又叹息了一声,“难得范才人现在都好好的。” 墨兰笑:“这个月怕又会有人有了。照这样下去,真要一个个害过去,也害不过来啊。” 贤妃想到了谢可薇曾经用过的手段,摇摇头,“那可不好说。各凭本事,各担因果吧。” 太湖流域连夜暴雨,又是修补堤坝,疏导河水,又是赈灾救民,之前派出去的南方巡视组工作起来困难重重,亟需孟相前去主持大局。 由孟相领衔的政务院早朝后在勤政殿向皇帝汇报了有关情况和治理方案。之后孟相又单独留下来,向皇上主动请缨,问了皇上孟昭在宫里的情况,老泪涕零自言没有在家没有教导好女儿,只求皇上能体恤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 因而这一日傍晚,李北辰去了长春宫。 见到孟昭时,她一身米色薄纱裙,下摆上银绣并蒂莲,头上簪着根碧绿的发簪,正在跟着清影学唱昆曲《琵琶记》。 歌声轻扬婉转,宛若黄鹂。 方常在得了皇上爱听《琵琶记》的消息之后,立马禀告了过来。 孟昭最开始不屑于做唱曲这种取悦于人的事情。 但婵娟劝她,历史上得宠的后妃都会乐器或者跳舞的。就连恬妃都在天天练习琵琶。得宠有子才是最重要的。 孟昭纠结了几天才决定试试。清影恰好学过昆曲,现成的可以教她。 待孟昭转过头来时,李北辰愣住了。 一张脸消瘦了许多,减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古典,而鼻梁正中的一颗美人痣显得格外俏丽。 见到皇上驾临,孟昭面露惊喜,连忙跪下行礼。 “昭儿免礼......”李北辰扶起孟昭,轻唤道。 孟昭抬起眸子凝视着李北辰,四目相对,原本已心灰意冷,这一瞬间又被撩动了心弦:“臣妾不知皇上驾到,失了规矩,请皇上责罚。” 李北辰走近一步,“那朕便责罚你把方才的曲子再唱一次。” 孟昭面色羞赧,小声说道,“皇上,臣妾才刚学,还需要几日才能学会。” “好。到时候唱给朕听听。”李北辰愉快地说道。 孟昭眼里瞬间涌上眼泪,她扑进李北辰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像所有未经世事磨难的小女孩样撒着娇。 “皇上这会儿来,可用过晚膳?” “朕特意来你这儿吃。听闻你近来胃口不好,瘦了许多。朕来看看,是不是御膳房怠慢了,做得不合你胃口。” 李北辰的口气似乎完全忘了杨贵人的事儿。 “臣妾……”孟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垂着眸子,嘴硬地说了句,“谢皇上挂心了。” 她想说自己受了委屈,可是不敢。她想说每日都很想念,可是不愿。 骄傲让她开不了口。 然而她说得很小声。也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李北辰微笑着搂了她过来,安抚着她僵直的脊背。 心想,她不是自己活该?这次闹完受了罚,以后就该消停点了。 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儿就过去了。以后要长教训收敛收敛你的性子。” 孟昭回过神来,顺势撒娇,“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就原谅臣妾吧。” 李北辰笑着答应,“好。” 饭菜上来后,全都是李北辰爱吃的菜。前面几次来用膳,她命人默默地记下来了皇上的偏好。 每一道菜都是遵照孟昭的叮嘱,悉心按照李北辰的口味制作。 李北辰满意之余不禁想起江月白来。在她那吃饭,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但总有两三道菜不那么合他的口味。看得出来,那几道菜单纯的只是因为江月白自己爱吃。 此时想起来竟觉得有几分可爱。江月白爱吃的菜式,也悄无声息地被李北辰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在勤政殿里吃饭时,特意做给江月白吃,她一定很感动吧。 用过晚膳后,两人吹着徐徐的晚风,并肩穿行在长春宫里赏月消食。 这些日子孟昭思量过的一切,在朦胧地月色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只有初涉爱河的甜蜜羞涩。 在皇上面前,她不自觉地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柔软而快乐。 长春宫的院子,有了李北辰的陪伴,她这些日来来回回的游过许多回,此时却觉得每一处景致都无比新鲜,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欢欣雀跃的,眉眼间都是欢喜。 时而牵着李北辰的手,时而挽着他,而李北辰则听之由之,一直微笑着。 在假山的拐角处,她试着踮起脚吻上李北辰时。李北辰却轻咳了一声,替她理了理发丝。 孟昭愣了下后,双手揽着李北辰的腰,踮起脚闭上眼又吻了上去。 “方常在?” 孟昭耳边传来李北辰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眉头一拧,想到方常在竟然在这个时候故意四处晃悠引起皇上注意,又羞又恼正要发作,却被李北辰突然拉进怀里,依靠在胸膛上。 李北辰在孟昭头顶说道,“刚刚方常在过去了。我们回屋歇着吧。” 其实就是他临时瞎编的托词。 孟昭娇羞地“嗯”了一声。 这一夜,孟昭依然会尝试着亲吻李北辰,却总是被避开。心有恼恨,却又不敢发作。准备第二天派婵娟去找有经验的嬷嬷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第624章 江月白出事了 听闻皇上去了被禁足的孟婕妤那,后宫都感叹,还是有权有势的爹好啊,只要爹爹在前朝发力,恩宠就回来了。 僖嫔今晚尤其生气。 照她的想法,今日宣布她代理六宫事务,皇上该恭喜她,宿在自己宫里。孟婕妤犯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在禁足期间侍寝呢。 宫女葡萄安慰道:“娘娘息怒,大概是丞相以江南救灾之事替孟婕妤求了情,皇上才不得不去。皇上还是最宠娘娘,不然就不会把代理宫务的事儿交给娘娘。” 僖嫔却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气了:“说是这么说,可皇上为何不直接给我晋位到贵嫔。当初给嘉宁妃升位份可不是这样的。” 葡萄心想,当然是此一时彼一时,你这哪能跟嘉宁妃娘娘出生入死比。人家的位份靠的不是宠爱,而是靠个人能力。按照传闻中嘉宁妃娘娘的功绩,若是个男子,也该被重赏。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能放在心里说说罢了,还是得来点实用的。 葡萄:“嘉宁妃失去母家的扶持,走不长远。今日宫里有传言,她们姐妹情深,淳妃娘娘化成鬼魂都不肯离开,还逗留在御花园里。” 僖嫔:“是啊。我前几日在御花园也听见了。姐姐的叫着,很清楚。很像她生前的声音。你当时也听见了。” 僖嫔说完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葡萄发现了僖嫔的惊慌,连忙蹲下身握住了僖嫔的双手。 僖嫔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游魂滞留在后宫总归不吉利,怨气太大。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 葡萄端了碗燕窝给僖嫔:“娘娘,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最紧要的还是赶紧怀个孩子。” 这就叫僖嫔有点难受了。这怀孩子的事儿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上个月已经没戏了。这个月不知道有戏没戏。 她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对着肚子说道,“你这回可争口气啊。” 葡萄:“那范才人怀着孩子,生了又没资格养。娘娘又主管着宫务。不如多照看着些。到时候生下来,不就可以养在娘娘跟前了。” 僖嫔:“可终究不是亲生的。回头说不准白费力气。” 葡萄:“娘娘年轻肯定能自己生。但先养一个把位份晋上去,不也挺划算的?而且民间都说养儿带子,领养个在跟前,自己跟着就有了。反正娘娘如今主管宫务,本就该照看的。” 僖嫔揉了揉眉心:“明日给范才人送点补品,再叮嘱御膳房仔细好范才人的饮食,好生伺候着。” 不管自己能不能生,先占一个总归没有坏处。 不过难受也不止僖嫔一个,夏良媛也是如此。如今她每日以泪洗面。 如今贤妃都有了身孕,还被晋封,再想到自己作掉的那一胎,愈发痛苦悲伤。 就算陈氏死了,报了仇,又如何呢?孩子却永远回不来了,皇上也厌弃了她。 听说皇上去了长春宫,江月白一点不感到惊讶。 孟昭被降位禁足,孟相定不会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坐视不管。但要想皇上格外开恩,必然要做出业绩或让出利益,或许这正是皇上想要的。 江月白突然生出疑问,杨贵人之死会不会有皇上的推波助澜? 皇上之前对杨贵人一直不闻不问,表面对杨贵人宠爱,位份却一直给的低。说明在此之前并没有特别倚重孟相。 这次明知会伤孟婕妤的面子和感情,却故意先去杨贵人那里,像在故意挑拨两位表姐妹的关系,让两人无法结成联盟,借机敲打孟相。 这次又破例召幸孟婕妤,像是在安抚孟相。 职场里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想到皇上可能是幕后推手,江月白心有戚戚。 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 宫里突然传起来嘉宁妃的家人全部遇害,淳妃娘娘跟嘉宁妃娘姐妹情深,不忍姐姐孤身一人在后宫,所以阴魂不散,滞留人间,守护姐姐。 传闻听起来感人至深。但对嘉宁妃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宁安宫的旧人都经过了严格筛选,此前韩子谦下过死命令。但架不住上次迁宫选了六个新人。 贤妃听了之后,立马坐着步辇赶去宁安宫。 进去之后见宫人们神色凝重,尤其是掌事宫女素素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声音悲切地恳求道:“贤妃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劝劝娘娘。” 这口气令贤妃听得心中一惊,紧张地问道,“你们娘娘她怎样了?” “娘娘她……”素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进屋就知道了。” 贤妃一听急了,大步往主殿走。吓得身边的墨玉急呼,“娘娘您慢点。您怀着身子呢。” 生怕娘娘一个不小心,又像从前一样跌了一跤,把孩子给跌没了。 贤妃这才放慢了些脚步,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里喃喃地说道:“嘉宁,你一定要挺住。” 忽而停下脚步,转头对墨兰说,“墨兰,你快去禀告皇上。快!” * 宁安宫。 丽春伺候在江月白身边,小声说道,“娘娘,贤妃娘娘已经在来的路上,她已派人去通知了皇上。” “如何?”江月白举着面小小的铜镜问道。 丽春点点头。 她不懂娘娘已经够伤心了,方才还泪流满面痛哭失语,为何还要上个妆。 她哪里懂,西施老师传授的盛宠秘诀之一就是,做美人就要一直美着,就连哭都不能丑哭。 江月白将系统出品的品牌化妆包交给丽春,“藏好了。” 她心里难过得要死,鲜血淋漓。但她知道,再难过都要为活着的人努力。 精心画过妆后,江月白的脸色更加苍白,泪光盈盈,眼睛更加清澈无辜,一股支离破碎的美感。即使不哭,看上去也是美得柔弱不堪。 饶是谁看了,都会心疼得要死。 贤妃走进屋里时,屋里的一切跟从前一样。却有一股巨大的悲伤汹涌着扑面而来,令人心痛到窒息。 “嘉宁?”贤妃颤声喊道。 只见江月白躺在卧榻上,双眼空洞无神,定定地望着前方。 贤妃更加担忧了。因为她知道,哀莫大于心死。 真正的痛彻心扉,可能哭不出来。 “娘娘,您吃点东西吧。”丽春跪在榻前,双手捧着一个放着汤匙的瓷碗,恳切地劝着江月白。 贤妃扶着墨玉的手,坐到江月白的榻前,从丽春手里接过瓷碗。 里面是江月白即使吐得要死每天都会坚持吃上一小碗的鲟鱼羹。 “丽春你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贤妃把瓷碗还给丽春。 她凝视着江月白苍白清瘦的面庞,双手攥住了她的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真切地唤了一声: “嘉宁。” 江月白木然地转过头来,呆呆地望着贤妃。眼睛缓缓地眨动着。她嘴唇苍白,身上的悲伤就像一团浓墨迅速蔓延开,化成了一片黑色。 “嘉宁。”贤妃又唤了一声,心中为江月白而难过,眼泪流了出来。 “姐姐怎么来了?”江月白苍凉地一笑,替贤妃抹掉脸上的泪水,“姐姐怎么哭了。” “我……我……” 贤妃手足无措地紧紧攥着江月白的手,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嘉宁,你听我说。我……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江月白低下头,声音沙哑,哀伤地问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对吗?其实你们一直都在瞒着我。” “我、我......”贤妃一时语塞,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确实一直遵照旨意故意瞒着她。半晌之后,垂下眸子,面露愧色,“嘉宁,对不起。”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眸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贤妃想哭又不敢哭,怕惹得江月白更伤心;想要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好默默地握着江月白的手,“嘉宁......你还有孩子。” 在她的印象里,江月白的手向来温暖,今日却冷得如同一团冰。 她焦急地看向门外。 皇上,皇上怎么还不来呢? 或许这个心结只有皇上能解开。 墨兰与夏至去勤政殿请皇上的路上,碰到了带着小白狗朝宁安宫走来的恬妃和愉才人。 两人连忙行礼。 恬妃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勤政殿请皇上?” 墨兰心惊胆颤地答道:“回娘娘。是。” 恬妃笑着摆摆手,“别愣着了,快去!本宫也正好要去探望你们娘娘。” 谁知鞑靼派来的和亲队伍刚好今日到,皇上正带着左右丞相接见野四扎派来的特使,详谈野四扎就任大汗的情况。 送走特使后,又听李北弘派回来的人汇报了安北都护府的筹备情况。 法王在韩子谦的护送下在鞑靼各地讲经说法,韩子谦也正好跟着到蒙古各地熟悉民情,同各部落的贵族建立联系。已有十几个蒙古贵族登记希望与大明王朝通婚联姻。 待全部接待完毕时,已经接近正午,准备用午膳。 皇上原本照常去恬妃宫里用午膳,听梁小宝简要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孕妇竟然凑一块了,脸色立马挂了下来,放下筷子就赶了过去。 他原本还想再多瞒江月白些日子的,至少等江月白满了三个月,胎相稳定了再说。鹦鹉也抓到了,正准备今天送过去,却没想到竟然因为两只鹦鹉坏了谋算。 咬牙切齿地想,但凡找到那个幕后散布消息之人,定将她碎尸万段。 见到江月白时,姜余已经给她开了安神的药,服下睡了。 贤妃坐在榻旁,泪水涟涟。 待见到皇上时,拉着李北辰的手,竟然泪如泉涌,语不成声,指着榻上的人说:“她,她......” 似乎心痛得也有几分魔怔。 李北辰吃惊于贤妃竟然对江月白的感情已经深到如此地步。 在他印象里,后宫女人之间哪有什么真感情,随时都会翻脸不认人。 心中不忍看到贤妃如此失魂落魄,连忙吩咐墨玉:“快扶你们娘娘回宫休息。” 贤妃似乎突然回过神来,缓缓地跪在地上,“求皇上救救嘉宁,严惩想要害她的人。她,她,她太苦,心又太善了。” 说完,晶莹的泪又噗噗地落了下来。 李北辰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扶起贤妃,温声哄道: “你自己都有了身孕,不能大喜大悲。听话,你先回去歇着去。朕答应你,一定会为嘉宁做主。” “好。”贤妃有些失神,喃喃地点头,“可不能叫那些想要嘉宁孩子性命的人如愿了。” 李北辰冷声吩咐道,“送贤妃回宫。姜余你跟着贤妃娘娘回景仁宫,随时照看着。姜闲你留下来照看嘉宁。叫顺嫔、宜婕妤过来。再把今天传话给嘉宁妃的贱婢叫过来。然后一级级地往上交代清楚,自己的消息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谁隐瞒,谁就是源头;谁攀咬,就送进宫正司大刑伺候。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朕的皇嗣!” 话语里难掩怒气。 谣言这事儿,不容易查出源头。但不管最后是不是能查得出真凶,至少要查。 贤妃听完,柔声说道,“谢谢皇上。” 李北辰像哄孩子一样,“听话,回去吧。” 墨玉没见过皇上对自家娘娘这般温柔耐心的,心里十分高兴。 李北辰坐在塌前,望着江月白憔悴的面容,呼吸微弱,眼神哀伤,像是植物枯萎了一般,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他握住了江月白冰冷的手,喉咙干涩地连唤了几声“皎皎”。 江月白没有应答。她的心实在痛,痛得要命。 泪水刷地一下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显得脸色尤其苍白。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十分心疼,想到始作俑者,怒气横生,又怕吓着江月白,压制住怒气,冷冷道,“还不将那贱婢带上来。” 紫苑被带了上来,果然是新人。 她立马招供,今日是去尚服局,给娘娘送料子过去做衣服时听到的消息。 李北辰命徐方带着紫苑去尚服局认人,然后送进宫正司。将宁安宫所有新进的宫女全都扔进宫正司严查。 姜闲一直垂眸候在一旁。见人不多,立马跟皇上禀报,说有要事启奏。 第625章 江月白启动系统 李北辰屏退众人,只留姜闲和丽春在房间里。 姜闲立马跪下禀告:“据脉象看,臣怀疑娘娘可能怀了双生子,也可能三生子。需要妥善照顾,否则极易出现生命危险。” 李北辰万分震惊,心中狂喜。就是说,江月白肚子里不止有了一个孩子,而是两个或三个。 这与他而言太不可思议了。暗暗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自豪。 他不仅可以让难以怀孕的女子怀孕,还可以怀上多个。莫非是因为,那几日他播撒雨露很多回?所以才会如此。 情不自禁地望向躺在床上一张清丽的脸。 又转过头来,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姜闲,十分严肃地问道,“此话当真?你可有把握?” 姜闲俯下身子一拜,伏在地上,“回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不谨慎。臣的兄长方才也诊断如此。但臣与兄长均未告诉其他人。只因怀多胎辛苦远甚于普通女子,凶险难测,极易出现难产之事,故而要慎之又慎。” 李北辰神色凝重。心中的狂喜瞬间转为对江月白和她腹中孩子的担忧。 沉吟片刻后,做出决定,指着姜闲和丽春说道,“你和姜余必须对此守口如瓶,对外就宣称嘉宁妃她身子虚弱,需要保胎休养。每次诊治,只留你们二人还有她在场。除了朕和嘉宁妃外,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如果泄露出去,唯你们三人是问。” 丽春立马跪下,“奴婢誓死效忠娘娘,绝不泄露半个字。” 李北辰又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兄弟俩秘密研究多生子如何平安生产,但一定要万分小心,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如果能让嘉宁妃顺利生子,朕重重有赏。” 姜闲领命。 待僖嫔和宜婕妤到了时,皇帝正黑着脸坐在花厅,等待宫正司那边审问的消息。 李北辰倒也没有为难她们,毕竟今天才是她们代管宫务的第二天。 僖嫔关切地问道:“皇上,嘉宁妹妹如何了?” 李北辰神色凝重:“不好。有性命之危。” 宜婕妤凤眼一挑,“没想到嘉宁妹妹的家人竟然全走了。臣妾还是头次听说,真是令人难过。” 说着还以袖遮面,抹了几下眼泪。 李北辰瞪了宜婕妤一眼,怒道:“这些流言蜚语,你作为高位嫔妃也信?嘉宁她的家人还好好活着。” 宜婕妤捂着嘴说道,“啊?这!这岂不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要害嘉宁妹妹。嘉宁妹妹怀着身孕啊!” 李北辰:“既然你们现在管着宫务,就管好后宫的这些事儿,尤其照看好范才人的胎。若是出了事,你们俩都得担责。但如果照顾好平安生产了,你们都有功,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双双软了腿跪下。这个担责就太清楚了。当初孟婕妤不就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宫人降一级么。 原本还看戏,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的宜婕妤瞬间苍白了脸。从前她只想着分管宫务意味着有权,八面威风,哪里知道还竟然可能跟位份绑定。 说完这些话,李北辰就让顺嫔和宜婕妤离开。 李北辰攥着江月白的手,静静地坐了半天。江月白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掌心蒙上了一层薄汗。 他知道江月白没有睡着,她只是悲伤至极,或许还愤怒怨恨至极,不愿意睁眼看他。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何说起。 斟酌了很久,方才说道:“皎皎,朕那天雷雨夜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希望到这一天能原谅朕。” 江月白回忆雷雨天皇上说的话,这时才明白当时话里让她不要恨他的真正含义。原来他一直都在故意欺骗自己。 李北辰望着江月白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就知道江月白在听。 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朕就知道你要跟朕生气。当时你失去了锦绣,自己又受了重伤。朕听说你每日悲痛欲绝,以泪洗面,夜夜噩梦惊魂。所以朕不忍心告诉你,你爹爹被逆贼杀害的事情,怕你遭受不住。后来,待朕回来后,想要找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可又听说你怀孕了。所以朕......” 江月白静静地听皇帝的解释。皇帝会跟别人解释吗? 就像领导,他跟人解释的时候,一定是这个人或者这个事很重要。否则领导大多懒得解释,冷眼旁观,爱理不理。 江月白确实没有睡着,但她也不想睁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空洞洞的,很痛很痛,痛到无法呼吸,泪水流干也不能表达千分之一的痛苦。 她就这样默默地听着李北辰讲话,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这样的哀伤,就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染。李北辰不知不觉中红了眼圈。 既然家人全都已经死了,那系统的威胁又有什么意义。 江月白启动系统。 江月白:我家人都已经死了,你赶紧对我解绑。我已经没有软肋,你再也威胁不到我。 【系统:你还有十名家人存活。】 江月白满脑子问号,为何我有十名家人存活? 【系统:目前你存活的家人有:养母陆氏1名、同父异母姐妹姜锦诗1名、同父异母兄弟姜秉恭1名、同父异母多胞胎2名、多胞胎5名】 江月白:可是我父亲走了,我母亲也走了。 【系统:但你还有兄弟姐妹,还有孩子,还有希望。】 江月白:可最爱我的人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甚至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系统:如果你真爱一个人,就代替他去爱他爱的人,替他去经历一切美好的东西。】 江月白:鸡汤已经打动不了我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你劈死我吧。 【系统:宿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月白:这世界有什么是不变的呢。你都更新好几代了。我累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系统:.......你不要这么丧。你弟弟还活着。】 江月白(大喜):我弟弟他竟然还活着,他过得还好吗? 【系统:只能检测到他还活着。无法确定过得是否好不好。】 江月白: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的坐标,我要派人去找他。 【系统卫星定位中......】 江月白:你还能进行卫星定位?这也太先进了吧? 【系统:已找到他的坐标。你还要选择去死吗?】 江月白:不了。如果你告诉我他的坐标。我要去找到他,带他回家。 【系统发送定位中】 就在江月白放大地图进行查看时,又听到了李北辰对她说话:“朕已封你父亲为忠义侯,将他妥善地安葬了起来。” 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江敬贤被阉割尸身不完整的惨烈。逝者已去,活的人还要继续。江月白腹中的孩子才是未来的希望。 江月白睁开眼睛,泪水汹涌而出,肩头颤抖,喃喃地唤道,“爹爹......臣妾没有爹爹了。皇上。” 李北辰红着眼眶,紧紧攥住江月白的手,低声说道,“皎皎,是朕对不住你。” 停顿几秒后,他的声音里有些怅然:“朕一直在派人搜找你的弟弟,陆铭诗她到了河南陆家那边过得很好,陆大人给朕写了密信,你要不要看。还有你的养母陆氏,她怀孕了,御医说她怀的是双胞胎。你看,你还有这么多亲人需要你。 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姜闲方才说,可能有两个或者三个孩子在你肚子里。朕很高兴,也很担心你。你为皇嗣着想,为朕着想,你都不可过度悲伤。” 江月白再次闭上了眼睛,默默地抽泣着,更令人感到心碎。 李北辰放在一直都在凝视着江月白的面庞,期盼着江月白的反应,期待她能看自己一眼。 他轻轻拭去江月白脸上的泪水,喉头哽咽,低声唤道,“皎皎。” 所有的劝慰在亲人的死亡面前都很无力。 他双手捧着江月白的手,低头亲她的额头,眼里含着深情,一字一顿地说道,“皎皎,你不是一个人。朕护你一生一世。” 江月白依然不肯睁眼,身子却颤抖着,泪水簌簌地落下。 李北辰站起来,坐到塌上,小心翼翼地将揽在怀里,柔声问道,“腿那里还疼吗?肚子感觉如何?” 江月白哭得更厉害了。 为了自己,为了锦绣,为了爹爹,为了皇上,为了当初的选择,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残忍而无力的命运。 她哭得五分伤心,三分楚楚可怜还有两分矫揉造作。 李北辰低头吻掉江月白脸上的泪水:“不哭了。你哭我心疼。” 他的手小心地隔着衣服摸在江月白的小腹上,他感到那里竟然微微凸起来。 心中泛起一种奇怪而强烈的感觉,这种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当初触碰甄婕妤小腹时都未有的感觉。 不仅仅是新奇和激动,还有一种强烈的期待和爱意,对眼前这个女人和他腹中孩子的爱意。 江月白哭了很久,默默地哭着,什么都没说。 李北辰就这么抱着她,哄着她。他知道怀里的女子需要宣泄出来。她经历的实在太多。 他不知道的是,爹爹和锦绣,是江月白活了两辈子中最温暖明亮的光。他们无条件地爱她、疼她,给了她无数的感动。 她不知道的是,她是他活了这么久最温暖明亮的光,最黑暗的时候,给他快乐与安全感,与他并肩而战。 哭着哭着,江月白的心硬了,又软了。 在这个过程里,许多后妃包括隔壁的恬妃过来探望,却都被婉拒,被告知嘉宁妃情况危急,皇上已经下令严禁探望。 姜闲见江月白持续过于悲痛,不禁担忧地劝道: “娘娘不可如此悲伤,方才微臣把过脉,有了些许虚滑之势。娘娘还是要保重身体,为了皇嗣考虑,节哀顺变。” 李北辰也心疼地劝道,“不哭了不哭了。” 不时地吻去江月白脸上的眼泪。江月白也渐渐地止住了哭泣,睁开了眼。 若不是担心继续晋封,会引起六宫侧目,李北辰此时又想用晋位来安抚怀中的美人。 过了会后,李北辰轻声问道:“还在生朕的气吗?” 江月白垂着眸子沉默了半天后哽咽着说:“臣妾想自己静一静。” 李北辰:“那你不许再哭了。你再哭,孩子们在肚子里就会学你。等以后生出来,就整天跟你哭唧唧。” 江月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很搞笑的念头:这叫爱哭的胎教吗? 见江月白的面色有所好转,李北辰蹭了蹭江月白的头发,将泪痕蹭掉不见。 方才李北辰想起了父皇和母后,想到自己也是没有了爹娘的孩子, “朕跟你一样也没有了爹娘。今后我们相依为命吧。” 江月白心想,这是古代版的土味情话吗? 李北辰托起江月白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嘴唇,“不生气了好不好。” 第626章 调查结果 李北辰说完这话,表情很不自在。 江月白呆呆的望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李北辰将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看,你不再是一个人。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他们每一天都在长大。不知道里面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如果一样一个就更好了,儿女双全。你说呢?” 他顿了顿后又继续开导道,“你得替孩子们考虑,不能再像方才那么伤心了,对你和孩子们都不好。” 江月白心想:最好有个男孩。以后就不必再生。 她心不在焉,一直在想怎么提找到弟弟的事。 如今系统里有了弟弟的位置,该如何不让皇上怀疑地找到弟弟呢。 之前在乱世中为了赢,她将自己造成神。现在要过平凡的小日子,就需要去神化,每一步都要很小心。 江月白攥着皇上的手,泪眼朦胧地望着李北辰。 很柔弱,也很美。 凄婉地问道,“爹爹他,他如今葬在哪里?” 梨花泪簌簌落下。 终于说话了! 李北辰瞬间愣住,激动地亲吻着她的头发: “皎皎,朕将你父亲以忠义侯仪制葬在忠臣墓群,交代钦天监挑了个风水好穴位。等你生好了孩子,朕陪你去。” 江月白含泪哽咽,“谢皇上恩典。”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眼里微微湿润。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大概因为喝药的原因,又或者心太累。一会儿后,江月白在臂弯里睡着。 李北辰想起李白的一首诗: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 愿同尘与灰。 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生怕吵醒她。偶尔会低下头,亲亲她的头发,亲亲她的额头。 窗外从明亮渐渐地变暗,再到点起蜡烛。 他的心底温柔而安稳。 如果就这样地老天荒就好了。 然而,李北辰最终还是走了。 因为鞑靼公主今日入宫,今日是她的新婚之夜。 走之前,他亲了亲她的唇,低声说道:“知道吗?朕吻过的唯有你一人。” 皇上离开后,江月白睁开了眼。 她依然定定地望着床顶。 幻塔的性格肖江父。 更看重活着的人,即使悲伤也会控制在不会伤害自身的程度,不会一味地纵容自己陷入悲伤之中。 知道弟弟还活着、妹妹得到善待、继母怀了双胞胎遗腹子,都令她感到欣慰。 她竟然还有十个亲人。这是她不曾想到的。 江月白相信,在父亲不幸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定然是豁达从容的,也是带着对儿女的牵挂的。 这并不矛盾。 如果重来一次,父亲定会支持自己守卫国家的安定,支持皇上平叛谋逆。 平心而论,李北辰是个勤勉、上进、关心民众疾苦、知人善任的好皇帝。 今日之事,她确实是第一次知道,毫无思想准备。 但在她心灵受到重创,稍微平息之后,她确实就在思考,如何就此机会令皇上格外怜惜自己,如何借机让他知道自己怀上了多胞胎的事情,保护孩子们。 多胞胎生产风险重重,没有皇上的保护不行。 让她意外的收获是贤妃的真心,她的一片真心没有错付。 江月白望着屋顶,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晚些时候夏至过来汇报说,调查突然卡在僖嫔的一个太监那里,发现他时,已经投井自杀。到底是别人栽赃陷害还是畏罪自杀很难说。 毕竟众所周知,僖嫔与江月白有仇。 若是有人成心背后设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能一箭双雕。 僖嫔知道后,惶恐不安,直喊冤枉。在安婕妤住的熹宁宫门口跪着,迫切地跟皇上禀明自己的清白。但梁小宝哪敢进去打断皇上颠鸾倒凤。 那可是如今蒙古大汗野四扎的亲妹妹,派过来的和亲公主。 今天可是人家刚进宫。 这万一闹得公主不高兴。回头跟野四扎那边拾掇拾掇,以皇上对自己妹妹不好,连新婚之夜都这么敷衍为由,故意掀起战事怎么办。好不容易边境和平下来,百姓休养生息。 二来,这不就暴露了内部不和,让一个外族公主刚来就看笑话吗? 他在门口堆着笑脸劝道:“僖嫔娘娘,外面蚊子多,您快回去吧。” 僖嫔却挂着眼泪摇头,“我不能回去。我一定要跟皇上禀明实情。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做的。” 梁小宝继续劝道:“娘娘,皇上英明神武,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皇上向来宠爱娘娘,看娘娘跪在这里,定会心疼。” “如果心疼,为何不肯出来见我。”僖嫔委屈地说道。 只不过就是出来听她把话说完而已,有这么难吗? “这个......”梁小宝拿僖嫔没办法,又笑着问道,“娘娘,奴才给您端个凳子坐着等如何?万一娘娘已经有了身孕,跪着岂不是伤身体。” 僖嫔猛地抬头,是啊,万一她有了身孕呢,她看向葡萄,颤声问道,“月信,本宫的月信,是哪一日。” 葡萄小声在僖嫔耳边答道,“回娘娘,应该是今日。” 但今日还没有来啊。僖嫔心中升起巨大的希望。不过按照惯例,要月信迟了七八天才能能摸出脉来。这要是万一呢。 葡萄见娘娘有些松动,连忙说道,“娘娘,我们回去吧。皇上,皇上他今晚要陪安婕妤,定然不会出来见我们的。” 梁小宝也趁机跟着劝道,“是啊,娘娘,您还是回去。等到明个人早上,奴才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 僖嫔摇摇头,固执地说道,“我回去了肯定也睡不着。就在这里等着吧。” 住在熹宁宫的姜常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跟着走了出来,见到顺嫔跪在地上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顺嫔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 顺嫔一时语塞,不想跟一个低位妃嫔讲这些,“没事。你赶紧进去吧。” 姜常在果然听话地进去了,但过了一会儿,就指挥自己的宫女搬来了驱蚊的盘香、凳子、小茶几、点心茶水。 “娘娘您请用些吧。” 点了驱蚊的盘香之后,身边的蚊子果然好了许多。夜风徐徐,又有葡萄在旁边打扇,倒也没有那么热。 僖嫔已经跪得脚发麻,只好坐在椅子上,喝口水吃口点心。 正准备起身要回去,李北辰忽然穿着睡袍走了出来,表情严肃: “僖嫔身边宫人,除了身边的这个,其他人全都送进宫正司,查明了再放出来。僖嫔禁足,查清楚了再说。梁小宝,你如今越发会当差了,还不赶紧安排人把僖嫔娘娘送回宫。” 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宫门,禁不住摇头。真是愚蠢的女人,愚蠢到令人无语。 剩下僖嫔悲切地对皇上的背影哭喊着:“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听得皇上心生嫌弃,姜常在也心生嫌弃。 梁小宝心中哀叹,怎么有这么蠢的主子,躬身对僖嫔拱手:“娘娘,还是请早点回去吧。” 猛地拍了葡萄脑袋一下,厉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圣旨吗?” 僖嫔恋恋不舍地望着空洞洞的宫门,皇上早已不见踪影,这才在葡萄的搀扶下回了宫。 若按照她的想法,她一定要在宫门口苦守到天亮。这样皇上看到她孟姜女哭长城的诚心,定然能体会到她受了天大委屈才会如此决绝。 而宫女紫苑经过宫正司的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招了。 说是常在慕容氏花重金收买尚宫局那边的人安插进宁安宫的,负责将江月白的消息报告过去,寻找江月白图谋不轨的异常证据,借此洗刷此前被冤枉的耻辱。 但紫苑早晨跟嘉宁妃说她全家人被害的消息,并未经过慕容氏的授意。 纯属是因为她既好奇嘉宁妃的反应也想借机邀功,才会主动跟嘉宁妃打小报告。并不知道娘娘竟然对家里的祸事毫不知情。未曾想到会“好心”会办坏事。 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端常在的一个宫女撞墙自杀。 对僖嫔宫里投井自杀的太监进行了一番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个太监跟端常在宫里的宫女来往密切,有人说,他们之间可能是对食关系。但也有人说是小太监长期追求端常在的宫女,求而不得。 端常在! 又是端常在! 两条调查线索都指向端常在,一时间端常在百口莫辩。 第627章 谁才是真凶 既然有了调查结果,僖嫔和李婕妤急于跟皇上表忠心,连忙由僖嫔亲自操刀写了个报告跟皇上汇报了调查结果。 免得皇上一怒之下牵连到自己。 连端常在的动机都给找好了。 最开始沈石溪落水,端常在就不满僖嫔害沈石溪落水,连累她受罚,心中有怨恨。 前些日子,原本端常在侍寝的,结果皇上召了僖嫔。端常在因此更加不满。因此想方设法嫁祸于僖嫔,一箭三雕。 皇上拿着僖嫔派人风急火燎送过来的报告,问徐方,“慕容氏那边怎么说?” 慕容氏已经被控制起来,软禁在她自己的殿内。 “回皇上话,僖嫔娘娘让端常在跟宫女紫苑当面对质。紫苑说出了端常在的很多隐私。端常在破口大骂,说紫苑是血口喷人,受人指使。不过紫苑确实跟伺候在端常在宫里的玉婷关系要好。端常在确实经常打骂叫玉婷的宫女。” 皇上脸上冷若冰霜,“所以这事儿是慕容氏做的了?” “是。宫正司那边的卷宗上就是这么说的。” 徐方说完后小心翼翼地揣摩皇上的态度,他以前伺候过慕容氏,身份多少有些尴尬, “只是看起来又不像是慕容氏做的。前天才推了谢贵人落水被贬为常在。昨天就扯出这事儿。这也太巧了。” 如果真是她做的,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那像是谁做的?”皇上淡淡地问。 徐方讷讷,“奴才愚钝,看不出。” 李北辰负手而立,“慕容氏这脑子实在不聪明。” 不然也不会被人推出来做替罪羊。 两条线索最终都指向端常在,皇上如何看不出来里面的巧合。 何况昨晚线索全部指向僖嫔,今日幕后真凶就突然变成全部指向端常在。 明显就是墙倒众人推。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 没人唆使她平日里使性子打骂虐待下人,也没人绑着她的腿跟着谢贵人去御花园。 原本看在丞相慕容池的面子上,给她体面,留她一命。看来这是她谋逆的爹孤单了,想找她作伴啊。 李北辰又问:“其他宫女呢?有什么发现吗?” 徐方:“暂时没有。奴才去尚宫居查了一番名录。其他宫女没有亲属在其他娘娘宫里做事。” 慕容氏的爹脑子进水投靠平西王,但慕容氏还有不少叔伯表兄都是国之重臣,并未牵扯其中。 李北辰不会因为后宫女子犯错,牵扯到江山稳固。 事儿已经闹到了这么大,没有办法以突然病死的名义收场,只能先留她一条命。 李北辰翻了翻手上的报告,停顿片刻后:“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慕容氏散播谣言,意欲谋害皇嗣,嫁祸他人,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恶意滋事的婢女全都杖毙。” 皇帝口气的冰冷令徐方额头冒出冷汗来:“皇上......” 看来皇上这回是真生气了。 李北辰冷淡地看向徐方:“嗯?” 徐方伏在地上:“奴才斗胆求皇上网开一面,慕容小主脑子不清醒,但人不太坏,对皇上情痴如海。当初对奴才有恩。奴才求皇上饶了慕容小主这回。” 李北辰这一刻想起了徐福海,从小陪在自己身边,最后为保护自己而死的大伴。 心生恻隐,沉默了片刻后方道,“既然你知恩图报为她求情,就将慕容氏降为选侍。你自己去内务府领二十大板。下不为例。告诉慕容氏,若她再敢寻衅滋事,朕问罪五族!” 徐方连连磕头,地上砰砰砰地响:“谢皇上开恩。奴才记住了。” 李北辰又问:“嘉宁妃那边如何了?” 徐方:“回皇上,娘娘早上喝了点米粥,吃了点空心菜。只是不大说话。大姜院使说,娘娘身子健壮,再过些日子就会吐得好些。” 大姜院使就是姜余。直呼人的名讳乃大不敬,何况是奴才。 “贤妃那边呢?” “贤妃那边也还好。太医说昨天有点动了胎气所以才会腹痛。并无大碍。” 李北辰思量了一会儿又说道:“伺候慕容氏的人发回尚宫局,然后你暗中派人盯紧了。看看这些人最后都去了谁的宫里。安婕妤那边,晋为昭仪,封号不变。” 皇上的口谕传下去后,僖嫔和李婕妤都舒了口气。只是安婕妤升为安昭仪令李婕妤很不服气。 自己还是皇上的远房表妹呢。怎么自己当初就只加封号,人家就是封号和位份双丰收。 但后宫里又开始暗暗传出别的流言。 说这事儿僖嫔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只不过让慕容氏背了黑锅。 昨晚在熹宁宫外跪了大半夜,用苦肉计惹得皇上心疼相信了她。扔出端常在做替罪羊,皇上睁只眼闭只眼。 加上前一天御花园慕容氏害谢贵人落水那事儿,正好谢贵人跟僖嫔同宫,众人愈发觉得,僖嫔这是在借机报复慕容氏从刚进宫时结下的梁子。 这样的话,传到江月白耳中,她闭目良久,没有说话。 这件事里当然有很多破绽。脑子没坏的人都能看出来。 但抓出真正的幕后真凶并不容易。 慕容氏最大的心魔就是“不甘心”,这也是很多人的心魔。慕容氏在这件事里到底冤不冤枉,有没有被利用,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慕容氏会被直接撸到选侍。 慕容氏的父亲因为谋逆被秘密处死这件事几乎无人知道,只当是水土不服死了,全了颜面。 慕容家的男丁按照制度,需要回家守孝丁父忧三年,紧接着丁母会被安排身亡,接着丁忧三年,不能科举,不能入仕,这一脉的前途也就废了。 当然这是后话。 江月白一直在琢磨幕后操纵的那把手是谁。就她推测,很有可能是李婕妤或者孟婕妤。 如果成功,既可让自己落了胎,僖嫔受到处罚厌弃,慕容氏反而不过是顺带的。 但也有可能是恬妃。 就是要皇上对李婕妤、孟婕妤还有僖嫔怀疑。毕竟皇上的怀疑才是最可怕的毒药。 因为年龄小,跟所有人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看起来人畜无害,说不定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扮猪吃老虎最难对付。 不过日子还长着呢。冷眼旁观就好。 除了皇上来的时候那次,她老老实实喝了安神的药。其他时候,她都命丽春偷偷倒了去。 毕竟她并没有睡不好。 失去锦绣的悲伤一度击垮了她,陷入日日夜夜的悲伤之中。 她渐渐地在心的外面筑起了厚厚的一堵城墙。很少有什么事能够真正地撼动她的理智,包括失去父亲。 虽然这样做因为理性而显得冷血。 但这就是职场也是人生。 江月白的很多同事,都是昨天参加完亲人的火化,今天就来公司讨论方案,又或者跟客户推杯置盏,谈笑风生。 这个世界不会等你。可以悲伤,但不要悲伤太久。 生活里完全不苦的人占比不多。 但再苦也要化个好看的妆微笑着继续,不是讨好别人,而是为自己加油。 新来的五个宫女从宫正司受审回来后,素素按照江月白的交代,发了些银子进行安抚,又对她们进行了一番正反对比的思想谈心。 皇上安排了人在身边伺候着,江月白依然表现出生无可恋、十分颓废的模样。 失去亲人的痛苦哪能一天痊愈呢。 * 李北辰中午依然去的栖霞宫用午膳。恬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时咯咯咯地笑着,不断地指给皇上看小狗狗多么多么可爱。 李北辰总是象征性“嗯”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恬妃嘟着嘴问道,“皇上今日看起来很不高兴?是因为嘉宁姐姐吗?要不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嘉宁姐姐?” 李北辰抬头看了恬妃一眼,这次没有“嗯”,而是说,“你好好吃饭。朕先走了。” 说完便坐着步辇去看贤妃。 留下恬妃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北辰匆匆离去的背影,吩咐自己的人盯着皇上去了哪里。 当知道是贤妃宫里时,她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当初姑母在时,皇上就最喜欢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进了这么多新人,皇上还是最喜欢她。听祖母说,若不是当时姑姑设计让她流产,如今她的孩子说不定都该被立为太子了。 贤妃,呵呵呵,贤妃。 她笑嘻嘻地折断了筷子,对垂着眸子呆在一旁的愉贵人说:“走,练琵琶去。” 婢女甜瓜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娘娘,慕容氏她......” 恬妃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她,她,她有喜了。” 愉才人无比震惊地问道:“她也有喜了?” 恬妃甜甜一笑:“有喜了,多好啊。宫里这下子更热闹了。” * 这边谢贵人正坐在僖嫔殿里,宫女们正在收拾地上摔碎的瓷片。 僖嫔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说:“赶紧回去挑几件东西,叫上萧常在,跟本宫去跟慕容选侍贺喜吧。” 原来圣旨传到的时候,慕容氏一直挣扎着喊着冤枉,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主位娘娘夏良媛怕慕容氏出什么意外,便派人就近去报告了贤妃。 太医来后一诊发现慕容氏怀孕了。立马报告了皇上。 谢贵人有些不甘心地说道:“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怎么这么巧。我就没有这么好福气。” 僖嫔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想到昨晚梁小宝说的话: “先别急。一会儿请太医给所有姐妹都诊一遍。假如有了,好早做准备。” 谢贵人叹了口气:“我是没希望了。昨天中午来了月信。愿姐姐有好福气。” 僖嫔想到自己晚了的例假,心中不禁生出万分希望来,恨不得现在就去请太医号个脉。 谢贵人又问;“那惊着嘉宁妃跟贤妃娘娘的事儿,皇上怎么说?” “幸好两位娘娘没出事。当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常在位份上降到了选侍。”僖嫔似乎有点不快。 谢贵人劝道:“只是有人借机往娘娘身上泼脏水,娘娘不查一查?” 查又如何? 造谣一张嘴,做什么都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巴。除非皇上发话。 僖嫔多少还是有些长进,“随他们怎么说,身正不怕影子歪。走吧。” 两人结伴而行去钟毓宫道喜时,碰见了恬妃抱着小白狗从钟毓宫出来。 僖嫔跟谢贵人连忙给恬妃行礼。 第628章 又有人有孕 恬妃一边抚摸着小狗笑嘻嘻地说:“两位姐姐快进去吧。这么多姐妹有了身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两位姐姐的好消息。” 僖嫔跟谢贵人尴尬地听恬妃叫她们姐姐。 僖嫔主动出声说道,“臣妾谢恬妃娘娘。恬妃娘娘位份比我们高,还是叫我们妹妹吧。” 小白狗突然从恬妃怀里跳到地上,摇摇晃晃地在恬妃脚边晃荡。 恬妃摸摸小白狗的脑袋,歪着头看向僖嫔二人:“我的小白狗是不是很可爱?它的名字叫小白。我带着小白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哈。” 说着,恬妃抱起小白狗,跟小白狗脸对脸,脑门贴脑门,“小白,我们走吧。” 接着招呼身边的小太监,“把你们的小主子抱好了。” 小太监立马跟迎接孩子一样,恭恭敬敬地把小狗双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僖嫔跟谢贵人面面相觑。一条狗怎么变成了主子。不过都不敢议论什么。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得罪不起。 进屋之后,站满了人。和贤妃自然到了,安昭仪竟然也来了,与同宫的姜常在站在一起,正好奇地打量着僖嫔。 安昭仪的美貌令人侧目,跟之前的海兰珠长得有点像,但像得不多。 她长得很像《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一头棕黑色得卷发,皮肤白皙,眉骨很高,杏眼清澈明亮,一双黑浓有棱角的眉毛十分引人注目。 见到僖嫔来,众人立马让出中间位置来。就连安昭仪也下意识地站到一旁。 僖嫔脸色变了变,走上前,对着和贤妃还有安昭仪行礼问安。安昭仪似乎不懂汉语,只是下意识地看向姜常在,然后对着僖嫔微笑示意。僖嫔想了想便走到和贤妃身边。 和贤妃正坐在慕容选侍榻旁,春风和煦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慕容选侍卧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看起来战战兢兢。僖嫔来了之后,她甚至抖了下身子。 和妃见僖嫔站在一旁,便把身子让了让。 僖嫔挂上柔和的笑容,“恭喜慕容妹妹。你把身子养好。现在降位了不要紧。孩子生下来后,位份都还会再升上来。” 众人一听,瓦特? 方常在讥诮地说道,“僖嫔姐姐你这是在安慰慕容妹妹吗?知道的都懂你希望她顺利诞下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故意把她气流产呢。” 僖嫔脸色瞬间变绿,突然拔高声音,“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放肆?!” 宫女葡萄连忙劝道:“娘娘息怒。方小主说的话是无心的。” 僖嫔立马回过神来,瞪了方常在一眼。 墨玉看了眼门外,屈膝行礼请示主子,“三位太医都在外面等着。您看要不要请他们进来。” 和妃笑着颔首,“既然姐妹们都到齐了,请太医们进来给各位姐妹都号个平安脉,说不定就又有姐妹有好消息。”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报,“李婕妤娘娘到~” 李婕妤捏着把小檀香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进殿内,碰到挡路的姜常在直接撞开,走出了八面威风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后面跟着的大太监福禄跟着嘟囔道,“没看见娘娘来吗,还不快让开。” 这泰山压顶的气势让众人心头直打颤。 李婕妤象征性地屈了下膝,“见过和贤妃、安昭仪。” 没等和妃回应,就起了身,扫了眼候在一旁的三位太医,“听说慕容妹妹有了。恭喜啊。这可是天大的好福气。” 又往里走,盯着僖嫔的小腹说道,“僖嫔妹妹,你都伺候皇上多少回了,也该有了吧?太医,快先给僖嫔妹妹瞧瞧。” 僖嫔被当场讽刺得喉咙里发堵,却只好应道,“谢姐姐关怀。还是给妹妹们先把脉吧。” 李婕妤对僖嫔的话置若罔闻,亦无视和贤妃,对太医扬了扬下巴,“太医,给僖嫔号脉。” 太医里外不是人,但也只好遵命。 然而三位太医都给僖嫔号过一遍后,都摇了摇头。 僖嫔顿时变了脸色,灰白如土,难掩失望。 一直没出声的和贤妃扶着墨玉的手站起身,“僖嫔妹妹你可能只是日子浅,不显露。宜妹妹,既然来都来了,太医也在,你跟着也号下吧。” “好啊,”李婕妤得意地对太医说道,“正好本宫月信迟了些日子。” 三位太医都号过一遍后,相互对视了一眼,暗暗比了下手势,对齐了下判断。 居中的方院判喜气洋洋地躬身行礼道,“恭喜婕妤娘娘,您有喜已月余。” “快把好消息告诉皇上!”不知道谁尖声说道。 说完就有几个太监抢着往外跑。这样的好消息,谁都想抢着到皇上跟前报。 李婕妤斜睨了僖嫔一眼,一脸的洋洋得意。 周围的后妃们立马围上来,连声道贺。其他还没有号过脉的妃嫔们争先恐后地排起队来。 墨玉墨竹给和妃搬了个椅子,坐在树荫下,两人站在一旁给和妃娘娘打扇。 僖嫔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头晕目眩,呼吸急促起来,不禁抚着胸口,差点站不稳,还好被葡萄和石榴扶住。 “娘娘您没事吧?”葡萄着急地问道,“快让太医给看看。石榴你快去叫太医。” 僖嫔望着被恭维包围的李婕妤脸色肆意的笑容,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手下意识地拂过自己肚子,心底十分委屈和失落。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人家都有了,为何自己没有。 僖嫔扯住石榴的胳膊,“不许去。本宫不过昨晚没睡好,所以有点头晕。扶本宫在石凳那边去坐一会儿。” 安昭仪却没有加入那群贺喜的人,跟着姜常在一起走过来,关切地扶着僖嫔的肩膀,看向姜常在。 姜常在连忙说道:“昭仪娘娘想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僖嫔摇了摇头,对安昭仪笑着说道:“臣妾谢谢安昭仪,不碍事。” 安昭仪在僖嫔身边坐下,托腮一起看向李婕妤。 只见李婕妤带着两个宫女护着小腹走过来,眉眼一挑,嚣张地对僖嫔翻了个白眼,“羡慕吧?” 说完转身拨开跟在自己身旁的魏答应,高昂着头扬长而去。 僖嫔的婢女石榴有些生气,想说什么,却被葡萄一把捂住了嘴巴,转头跟僖嫔说道,“娘娘身子不舒服,我们扶娘娘回去歇着吧。” 僖嫔这时已经恢复了理智,脸上戴上营业性的微笑,她起身缓缓地走向众人。 “三位太医,可还有其他姐妹有好消息。” 方院判毕恭毕敬地答道,“娘娘稍等。还有三位小主未诊。” “您们慢慢来。” 有了李婕妤的骄横跋扈做对比,僖嫔不自觉地把自己往知书达理的形象上去靠。 已经被诊过的妃子们带着失望的表情陆续离开,最后就剩下方常在、苏常在和姜常在。 方常在满怀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儿,结果并没有。姜常在只侍寝过一次并没有抱希望,知道没有很淡定。 苏常在是最后一位看的,她红着脸说,自己还未侍寝,想要问问这次月信提前该怎么调理。 太医们号过脉后,说苏常在一切都好,大概就是思虑太多导致月信不准,为正常情况。平日里多喝点桂圆红枣茶即可。 僖嫔更加不忿。明明只有一个人怀孕,为何偏偏是李婕妤。 院子里走得几乎没人了,和贤妃这才站起身,感谢了一番僖嫔和太医,叫上安昭仪去景仁宫吃午饭。 安昭仪自进宫后第二天,就去拜见了和妃。 巴特尔是安昭仪的亲侄子。他原本就跟姑姑亲,经历了这么多,见到安昭仪,就扑进姑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李北辰怕精力旺盛的巴特尔吵闹到和妃,从翰林院里挑了个朱姓大儒朱默容封为太傅给巴特尔做老师,每天上午在勤政殿偏殿上课,学习儒家典籍。安昭仪就在下午过来景仁宫看望巴特尔。 巴特尔就整日像个小夫子一样教姑姑学说汉话,学写汉字,学念唐诗。时不时以老学究的口气评论安昭仪,“今日表现尚可”、“回去后要记得温习功课”、“学业不可懈怠”。 想来是对朱太傅的训导有样学样。 见到姑姑之后,巴特尔愈发地活泼,也愈发听话懂事,不再像从前那样抵触写功课,似乎努力在亲人面前好好表现。 安昭仪娜仁原本在来京途中充满了悲观和焦虑,对李北辰充满了怨恨和敌视,甚至想要寻机刺杀皇上。成为李北辰女人之后,依然没有改变她的这种想法。 直到在见到长高了一截,健康快乐的巴特尔,娜仁心里才渐渐放松和明亮起来。 她认真地跟着小侄子学习汉语,读书识字,进步神速。 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对巴特尔的旁敲侧击,以及跟和贤妃的每日接触,安昭仪渐渐喜欢上了对巴特尔悉心教导,温婉善良的和贤妃,对是否要刺杀皇上为父王报仇开始摇摆起来。 毕竟自从父王被大明王朝擒获之后,草原就陷入了混战之中。 虽然哥哥在大明王朝皇帝的扶持下已经顺利登上汗位,但草原上很多部落对此并不认同,哥哥还需要通过武力去逐一征服。如果侄子依然呆在草原,保不准哪一日就被哥哥的仇人所杀,哪会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性命无虞。 娜仁想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花大力气教巴特尔学习中原文化,听说入秋后,还会请专门的老师教巴特尔骑马射箭。 和妃看出了娜仁的困惑,但她什么都没说,装作不知道。 毕竟日子还长着呢,日久见人心,等娜仁的中文学得更好点也不迟。 和妃想起嘉宁妃说由她来养育巴特尔,是皇上深思熟虑的结果,如今她才有所体会。 * 回到景阳宫后,僖嫔满肚子都是气。 石榴跟葡萄一个人给僖嫔按着肩膀,一人按着腿。 石榴:“李婕妤今日实在是太嚣张了,就连个奴才都不把人放在眼里,还敢狗仗人势地训斥小主。” 葡萄却安慰僖嫔道:“娘娘莫往心里去。这不过是刚怀上,生不生的出来都不好说。” 僖嫔很是郁闷,几乎都要哭了:“为何别人都有,本宫没有。” 葡萄嘴角勾起一抹笑,“李婕妤有孕,恐怕动不得。娘娘不如花点银子,叫人好好传一传李婕妤奴才福禄今日冲撞小主的威风。李婕妤这般嚣张,又有了身孕,多少人看不惯。娘娘只管把刀递出去,自然会有人接。” 僖嫔心中一喜,这可不是一出敲山震虎、借刀杀人的好戏嘛,笑道,“好计谋。快去办吧。” * 若是说前些日子,只是悲伤的气氛淡了,今日又有两位后妃诊出有孕。一下子六位娘娘有孕,全宫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正因为接二连三的好消息,李北辰听说李婕妤怀孕反应很平淡,远没有听闻贤妃那般激动欣喜。 梁小宝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看李婕妤怀着身子,若只晋封安昭仪......” 李北辰翻了翻折子,望着窗户外的耀眼的日光,眯着眼睛,“李婕妤进宫日子浅,太多恩赏会压着她的福气,先恢复了她的封号吧,其他的等安产了再说。至于其他人,太后方才过世,以后再赏吧。” 后来梁小宝亲自去给承福宫传话,吩咐加装了小厨房,又带了些金银珠宝赏赐。 李婕妤摔烂了一桌的碗碟,吓得她的贴身宫女连忙哄着骗着,生怕她把孩子气掉了。 连忙安慰主子,嘉宁妃和慕容选侍有孕后都未得晋封。 宜婕妤听了更加生气,质问为什么和妃晋封为贤妃,甄婉仪晋封为熙容华,就连范常在都被晋封为了范才人。 为何偏偏她却什么都没有。 小宫女劝道,“娘娘保重着,皇上这不是恢复了您的封号吗?心里还是有您的。” 本来还没什么,被宫女这么一说,宜婕妤心中更气,哭得更凶了,“不就是个封号嘛。本来就有的。” 她狠狠哭了一阵子,才算解了这口气。孩子出生后晋封是祖制,到时候就是顺其自然的事。 第629章 自有分寸 僖嫔听说宜婕妤怀孕都没有晋升,只是恢复了封号,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能言善道的宫女葡萄一边给僖嫔捶腿,一遍安慰道, “宜婕妤再猖狂又如何。如今有喜都没有晋封,不过恢复了原来的封号。想要晋位怕是要等生完了才有。那得看生得出生不出了。” 这话说得僖嫔十分满意,含住石榴送进嘴里的荔枝,笑着说道,“真甜。” 孟昭听说宜婕妤有喜却只是恢复了封号,禁不住莞尔一笑。 都是怀孕,一个升了贤妃,一个什么都没捞着。这下两堂姐妹不斗天理不容。 婵娟剥了颗山竹递给主子,“娘娘,怪不得夫人说贤妃在,这宜婕妤不足为虑。就算是太后母家,皇上也不会让一个族里出两个高位。” 山竹味道清甜汁水多,就孟昭看来,比荔枝好吃多了。 孟昭若有所思,“毕竟谁都想不到贤妃竟然活过来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如此。皇上这段时间能来看我,多亏了她在皇上面前周全。” 或许前面的降位不过是个小插曲。后面的路还唱着呢。 贤妃以前也有备受皇上冷落的日子。 婵娟神色凝重,思考了片刻方才说道: “宜婕妤年轻能生,她自己斗不过。贤妃娘娘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跟小姐示好,拉拢小姐。她拉拢嘉宁妃恐怕也是因为皇上看重嘉宁妃,为自己找个帮手。” 孟昭听到嘉宁妃,脸上露出笑容,“娘亲说嘉宁妃这样出身低微,心思直接的人值得拉拢。” 婵娟一听连忙提醒自家小主,“小主,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这后宫一滩浑水里哪会有简单的人。嘉宁妃对贤妃好,也是因为贤妃是太后的亲侄女,救贤妃对她有用罢了。小姐你就是性子太单纯。” 孟昭冷了脸,“要是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这般心胸狭隘怎么做皇后?” 婵娟连忙低下头屈膝行礼,急声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孟昭瞪了婵娟一眼,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婵娟,“你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江月白听说慕容选侍跟宜婕妤怀孕的消息,都派人送了份普普通通的礼过去,既不高调也不寒碜。 慕容选侍竟然这个时候怀孕了,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这运气逆天了。 至于慕容选侍,她如今跟丢了魂的人一样,呆呆地躺在床上,呜呜地哭着,泪水跟断了线一样地往下掉。 天黑了之后,有个小太监跑过来对她说,“干爹派我告诉小主,娘娘的这条命是他挨了二十大板跟皇上求来的。小主可得忘了委屈,好好活着生下皇嗣。” 徐方的意思是他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她受了委屈。 慕容选侍想不明白,就算父亲走了,她的堂哥还是丞相啊! 她哪里比别人差了,为何一次次成了替罪羊,被人栽赃陷害。 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清白的,为她站出来说话。最后竟然是她最痛恨最瞧不起的奴才冒死救了她。 这实在是太荒谬,太可笑了。 慕容选侍苦笑着摇摇头,摸着小腹,望着摇摆的灯芯出神。 宫里哪有什么滔天富贵啊! 假若不进宫,她该是一家主母了,旁人都得看她眼色行事吧? 慕容选侍对这个后宫厌倦至极,对父亲逼自己代替妹妹入宫更是恨之入骨。 ****************************** 下午贤妃放心不下江月白,不顾太医劝告,亲自过来宁安宫看望。 江月白惊讶惶恐。贤妃昨天可是动了红啊。 她一脸忧色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来了?姐姐动了红,该卧床休息。” 贤妃叹了口气,“我放心不下你。” 江月白感受到贤妃的一片真心,红了眼圈,“姐姐。” 贤妃心疼地替江月白擦掉脸上的眼泪。 “姐姐知道你没有了爹爹心里苦。可你除了是女儿,还是皇上的妃子,孩子的母亲。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难过,都要坚强起来。夏良媛的事儿就是前车之鉴,你可千万要保重了。” 江月白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只要想到爹爹不在了,就想哭。” 贤妃温柔地握住江月白的手,“那便多想点高兴的事儿,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儿,给他们准备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不要任由自己这样整天发呆。” “嗯。”江月白含泪点头。 “妹妹,你一向坚强。这次千万要珍重自己。莫中了歹人的奸计。” “嗯!”江月白满眼泪花,郑重点头。 回到景仁宫后,墨玉一肚子的话再也憋不住了,“娘娘,您担心嘉宁妃娘娘不假。可是您好不容易有的身孕,也得先顾着自己啊。” 和妃摇了摇头,“你不懂。老袁天师说,嘉宁她是大明朝的福星。那会儿太后说给我听,太后半信半疑,本宫也一样。现在看,袁天师真是神人。嘉宁她绝对不是普通人,是神仙转世都有可能。只要嘉宁好,本宫便也好了。况且这后宫里唯有她对我最好最真心,当然得护着她。” 墨玉低声问:“娘娘觉得这次是谁要害嘉宁娘娘。” 和妃眉头轻蹙,冷哼了一声,“总不过是新来的那几个。嘉宁妃落了胎,对谁有利,就是谁做的。也可能是甄婕妤那个贱人做的。想必皇上心里有数。只是一时半会动不得。” 墨玉想了想说道,“奴婢从今日起诵读《心经》,为您和嘉宁娘娘祈福。” 和妃点点头,“好。本宫正有这个打算。” 到了傍晚,李北辰去宁安宫看望江月白。 见到江月白时,她跟昨天一样,再也不见从那潇洒灵动的模样,眉眼间依然满是哀伤。 李北辰遣散众人,坐在她的榻旁,眸光温柔,“皎皎,今日感觉如何?” 江月白低下头,没有说话。 李北辰拉过她的手,“贤妃昨日因为担心你动了胎气。” 静静地等待江月白开口。他知道面对贤妃的真心,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江月白果然抬起头问道:“贤妃姐姐她如何了?” 贤妃落了头胎,长期身子虚弱,又被柳太医暗中下毒,恐怕容易习惯性流产。 李北辰显然很高兴她能开口说话:“朕方才去看过她,太医说没事。贤妃让我告诉你,让你别担心她。你们俩感情还真是好。” 江月白听完松了口气,“那就好。” 李北辰也跟着松了口气,能开口说话就好办了。 “朕还没用晚膳,你陪朕用点如何?” 江月白默然点头。 待一桌菜都上来后。做的全都是江月白爱吃的菜。安排在江月白身边的人,已经将江月白的喜好都告知了他。他进来之前,已经让梁小宝将菜谱给小厨房。 李北辰命梁小宝夹了些她最爱吃的虾仁和蔬菜放在碗里。 江月白却拿着筷子,迟迟没有动手,低着头,压抑而悲切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吃不下……” 泪水一颗颗地掉下来。 “皎皎乖,你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呢。就算你不饿,他们也饿了。听话。来,吃口虾,喝口汤。” 李北辰干脆坐到江月白身边。 “听话。吃饭。” 言语里满是宠溺。 江月白方才慢慢吞吞地“奉命”吃了几口,一颗颗泪水落进菜里。 李北辰高兴地夸道,“真乖。” 江月白已经提前吩咐过,就算皇上说做她喜欢吃的菜,也要七道做皇上喜欢的菜,三道她喜欢的。 毕竟圣意难测,万事以领导为主。贴心体现在点滴之处。 小厨房犯了难,两边都要做对方爱吃的。最后做了几道皇上和嘉宁妃都爱吃的菜。平日里两个厨子爱钻研,做的菜比御膳房还好吃。 李北辰最爱龙井虾仁和莼菜银鱼羹,吃得赞不绝口。 一边投喂江月白,一边自己吃。结果一盘很快就空了。完全无视了三口原则。 小厨房再接再厉,又上了荷叶包香卤牛肉,碳烤松茸等菜。 丽春满脸喜悦地感叹:“今日娘娘比平日里多吃了不少。” 李北辰抬头看向这个面色黝黑的小姑娘,比上个月蹿了一截,长高了不少。 丽春连忙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婢错了。请皇上责罚。” 李北辰给江月白夹了筷子炮弹鱼酸笋汤里的酸笋,“吃吧。” 皎皎这么爱吃酸,莫非是两个儿子? 吃完饭,李北辰亲自替江月白擦干净嘴角,洗干净双手。做完这些再将她搂在怀里。 丽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傻傻地直笑。 皇上对自家娘娘真好啊。 真甜。 江月白却异常地清醒。领导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皇上对后宫犯错看似赏罚分明,雷厉风行,一视同仁。其实都取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什么对他有用。一当没有了价值,可能命比草贱。 就像证据最开始指向僖嫔,因为僖嫔爹对皇上有大用,那明知道慕容氏的事没那么简单,也可以快速结案,直接赐死有关证人。却故意留下尾巴,放任众人对僖嫔的怀疑。 这跟公司里没什么不同。 最重要的不是你能力强不强,而是对领导有没有用,好不好用。 就算是人人讨厌的喷子马屁精,业务能力一塌糊涂,只要对领导有用,也能过得油滋水滑。 等自己容颜衰老,又或者不慎触怒了皇上,又或者皇上厌倦她,谁又能保证皇上不会像抛弃璟妃、端才人一样,果断地抛弃她、赐她一死呢? 她不奢望领导讲什么感情,更别提爱情。在利益面前,感情算个屁。 领导都自私自利,作为下属只有一样自私冷静,互相利用,方能游刃有余。 如果抱有天真的幻想,被领导的慈眉善目蒙蔽,往往被吃得渣都不剩。 李北辰轻吻着她的发丝,“皎皎,慕容氏险些伤了你和孩子们。朕原本拟旨将她打入冷宫。等她生完孩子再处理吧。” 江月白摇头,含泪说道,“慕容妹妹跟臣妾出身不同,从小锦衣玉食,顺心顺意。何曾受过什么委屈。难免会因为嫉妒,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如今怀了孩子,还请皇上别生她气,常去看看她。” 领导都已经处罚了搞事的人。这个时候千万别穷追猛打,继续诉苦了。 李北辰将江月白拥得更紧了些,“她一再害你,想置你于死地。你为何还替她求情?” 江月白蹭了蹭李北辰的下巴,摸着小腹哀婉地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臣妾想要的不过是在后宫里能活下来而已。” 这些话听在李北辰耳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心想,你看似聪明,颇有谋算,实则还是太单纯。你所求的是自保,别人所求的可比你多了,宠爱、子嗣、地位、权势、家族荣耀等等。 他反过来蹭了蹭江月白的脑袋:“朕知道。” 江月白微微笑着,她的目光落在李北辰的龙袍上,上面的栩栩如生的金龙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她把手放在李北辰的腿上,感受着手下绣线的轮廓。 如果自己的儿子能穿上这身,是不是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还是得自己穿上才行。 李北辰误会了江月白的意思,心中激动,却怕江月白误会,努力地克制着。 李北辰摩挲着江月白圆润的下巴,“在想什么呢?” 江月白沉默了会后,缓缓地说道,“什么都没想。就是静静地呆着。就像现在这样。” “好。那就像现在这样。”李北辰将下巴倚靠在江月白的头顶,只占了床边勉强容身的一块地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江月白今日也累了,闭上眼睛。 烛火摇曳,两人就以这样诡异的姿势睡着了。 丽春和夏至守在门口,脸上都挂着笑容。偶尔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得合不拢嘴。 夏至红着脸以极小的声音凑在丽春耳边,“皇上对我们娘娘真好。” 丽春极为郑重地点头,“嗯!” 远处有人站在暗处,望着她们两个守在门口的婢女笑着咬耳朵,若有所思。 在她眼里,这宁安宫、这嘉宁妃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忽而肩头被拍了下,“佩兰,你呆在这干什么呢?” 宫女佩兰连忙转过身对太监小罗子答道,“我,我去方便下。” 说完慌忙离开了。 小罗子凝神注视着佩兰离开的背影,心生警惕。 她莫非想对娘娘或者皇上不利? 戌时末,李北辰醒了后,发现衣袖被压在江月白的头发下,无法抽出。 脑海中浮现出汉哀帝与董贤午睡割断袖袍的故事。 难不成今日也要效仿一番,一剑斩断袖? 李北辰正为这番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江月白跟着也醒了,转过头望向他,衣袖被压住的部分正好被挪开。 第630章 渣男 恍惚中醒来的美人,睁着迷梦的眼睛,微张着红润的嘴唇。没有了白日里的哀伤疏离,反而显得纯真而无辜。勾得李北辰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江月白来不及思考,就这样被热烈地吻了,想了想,过了一会后,试探性地热烈回应着。 李北辰心中大喜,不知道江月白为何跟白日里不一样,暗道,难道这才是她内心深处对自己一直压抑和克制的感受?不自觉地更加汹涌澎湃。 然而这次江月白没有满足他。过了一会儿后,喘着气推开他,说自己呼气有点难受。李北辰自然不敢勉强。亲了亲江月白的脸颊,又亲了亲嘴唇,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梁小宝离开时有些苦笑。旁人看不清楚,他是看得清的。皇上心里真正装着的是嘉宁妃娘娘。好好一对有情人却只能装作无情的样子,才能护着周全。 离开宁安宫,李北辰去了承福宫,看望了宜婕妤,在她宫里用了点宵夜,说了会话。就在侧殿的魏答应宫里歇下。 魏答应上次在乾清宫因为傻乎乎地穿着薄纱干等,结果冻着了没有侍寝成,这次才算是做完了之前没完成的事。 李北辰被江月白的吻激起了野性,心里压抑着对她的极度思念和浓厚的爱意。全部发泄在了魏答应身上。 魏答应初经人事,人又娇柔,没多久就被惹得嘤嘤地哭了起来,一直在哭。 娇软的哭声和威猛吼声,传到躲在暗处偷听的宜婕妤耳里,妒火更盛,心里气得滴血。在她心里,魏答应这种娇滴滴的哭泣就是故意邀宠装柔弱的手段。 宫女琴儿眼见自家娘娘自己找虐,怒火越来越盛,生怕她气坏了身子,怯怯地扯着她的袖子,“娘娘,您怀着身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宫女瑟儿也说,“娘娘,您顺利生下皇嗣至少也得是个昭仪,如果生了小皇子妃位都有可能。何苦为难自己。” 宜婕妤被却就是不动。 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很痛苦很难受,明明知道为了腹中的孩子不该这样,可就是挪不开步子,固执地不愿离开,就是想听皇上在跟那个小贱人在做的声音,就是想知道皇上是如何疼爱他人的。 她捂着嘴,流了很多泪。 竟然愣是等到完事儿,皇上吩咐叫水。她才由两个小宫女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走。 魏答应因为折腾得太过,已经昏睡过去。梁小宝跟皇上禀报了宜婕妤一直在外面偷听的事情。皇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吩咐第二日送些赏赐过来。梁小宝问是否要给宜婕妤喝避子汤,皇上考虑了下说不用。 皇上离开之后,一碗滚烫的药汤送了到了魏答应的屋里。黑乎乎的很难闻,不用说是避子汤。 魏答应犹豫了下,含着眼泪一口气喝掉了药汤。 第二日,宫里皆传,皇上晚上去看望宜婕妤,结果宜婕妤以自己不能伺候皇上为由,推出魏常在固宠。还给魏常在喝避子汤,避免她得宠有喜。 梁小宝早上亲自过去给宜婕妤传话,皇上很喜欢她推出来固宠的人,同时晋封魏氏为常在。 梁小宝传旨时,正好僖嫔和谢贵人来看望宜婕妤,问她的安。 在此之前,僖嫔命葡萄带来了莲子人参汤。 僖嫔笑着让葡萄给端过来:“臣妾听说姐姐昨日有些不开心,生了场大气,所以臣妾特意熬了消火退躁的人参莲子汤,勿请姐姐笑纳。” 谢贵人连忙助攻:“僖嫔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啊。” 谁知宜婕妤连看都不看一眼,慵懒地说道:“搁边上吧。也不知道有喜了能不能喝这个。平日里没少给皇上煲这个吧?” 僖嫔一愣,“臣妾是专门给娘娘煲的。” 宜婕妤闲闲地看向谢贵人:“那皇上喜欢喝什么汤?” 僖嫔脑子又死机了,这该怎么答,要不要照实答。 葡萄连忙说道,“皇上用的汤都是御膳房准备的,每次看到都不一样。也不知道皇上爱喝哪种。” 宜婕妤刀了葡萄一眼,“本宫问你家主子,何时轮到你说话?掌嘴!本宫没胃口。谢贵人,这汤你喝了吧。” 打葡萄的脸自然就是打自己的脸,僖嫔再笨也知道护着自己的奴婢,“姐姐身子要紧,可别为这点小事生气。皇上的膳食,臣妾的宫女负责布菜自然比臣妾知道的更清楚。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宜婕妤摇了摇檀香笑扇子,一阵阵木香随之飘出来,“姐姐你有事先走吧。谢贵人再坐会儿,喝点汤。” 就在这时,梁小宝带着皇上的口谕到了。 魏答应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由婢女搀扶着来到正殿接旨。 瞧着魏答应走路歪歪扭扭,柔弱得不能自理的模样。 三个人都已经侍寝过了,不是纯情小姑娘,自行脑补了各种限制级的大戏,皆又气又恨又嫉妒。 皇上的口谕里先是夸奖了宜婕妤的引荐,晋了魏氏为常在。坐实了外面关于宜婕妤推出魏氏固宠的传言。跟着送来了不少的赏赐。 僖嫔连忙夸道:“宜姐姐果然识大体,大度贤惠。” 宜婕妤心里难受,却反唇相讥道,“对自己人当然得好点。难不成对外人好。谢贵人,你说是吧?” 只是宜婕妤她自己的宠爱都不够,怎么可能推别人去分宠爱。就算怀孕了,都盼着皇上能夜夜陪她。毕竟皇上以前就是这么对她堂姐的。 皇上丝毫没提宜赐魏氏避子汤的事儿。宜婕妤自然就当是皇上默许了。也就更加对魏常在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赐予对方生命的模样。 魏常在性子善良懦弱,往日里连伺候的宫女都敢欺负她,此时就算晋了位,依然战战兢兢。而宜婕妤骄横跋扈,自然事事都低眉顺眼地顺着宜婕妤。 就在魏常在给宜婕妤捶腿,一会被嫌弃轻了,一会儿被嫌弃重了时,突然有小太监带了顶轿子过来,说是接魏常在去勤政殿伴驾,伺候笔墨。 想到昨晚魏常在狐媚勾魂的声音,宜婕妤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没好气地狠狠捏了魏常在的手一把,“魏常在,你可会读书识字磨墨?” 魏常在被捏得吃疼也不敢叫出声,忍着泪花,“回娘娘,妾只认识简单的几个字。” 宜婕妤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那就是目不识丁。皇上喊你去,还不快去。” 魏常在胆怯地到了勤政殿。她一个因为几代贞洁孝悌被举荐的平民家女儿,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哪里能有机会学写字学读书,更不要提磨墨了。 左思右想,到了殿里,她扑通一下就跪下,犹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气承认自己出身贫寒,大字不识,更不会磨墨,担心会冒犯了圣上,请皇上恕罪,换其他人。 李北辰恰好就需要不识字的,这样就看不懂奏折,尤其是密折上的内容。 “你让朕换其他人,就换其他人了?朕让宫女教你。” 魏常在连忙应道,都快要哭了,“臣妾不敢。” 待魏常在基本学会了,被送过来时已经到了半下午。 李北辰问道,“用过午膳了吗?” 魏常在摇摇头,刚才一直在学习磨墨和洗毛笔,没人提吃饭的事儿。 “正好朕也没吃。”李北辰便传来午膳,两人就在御书房隔壁房间里吃。 吃完了,李北辰就带着魏常在遛弯消食。遛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回来继续批奏折。魏常在就开始实习上岗。 因为知道魏常在是新手,就将她安排在远离李北辰的案桌一头。果然不负众望,打翻了几次砚台,墨汁弄得到处都是。小太监就连忙帮忙处理。 到了晚膳的时候,终于不再打翻砚台。只是因为尚未掌握用力技巧,用的都是蛮力,手腕都快要断了。就算如此,魏常在怕皇上生气,硬是咬牙坚持着。晚膳歇息了会儿,晚上又接着磨墨。 魏常在感觉自己只剩一口气,眼看就要晕倒在地时,皇上终于也累了,搁下毛笔,宣布就此歇着了。 自然是魏常在侍寝,又被弄得嘤嘤地哭,哭得似乎很痛很惨烈。 这几日李北辰总梦见锦绣。 锦绣那晚也是一直哭,只是哭得又纯又娇又软。一边哭,却还不让停,还要一直说,她好喜欢。 第二天,一众嫔妃去拜访安昭仪,想看安昭仪的好戏,结果吃了闭门羹。 第631章 随手画饼 此时安昭仪正跟姜常在在翡翠湖的一个角落里,悠哉游哉地吃着江月白送来的水果和点心,戴着姜常在用柳条编织的草帽,躲在树荫下钓鱼赏风景呢。 一个语言不通,一个本来就不爱说话。倒是天生一对。确切地说,姜常在自从跟安昭仪在一起,说的话比以前还多一些。因为如果完全不说话,那两人就只能互相比收拾。 如今两人成了学外语的好搭子。安昭仪教姜常在蒙古语,姜常在教安昭仪汉语。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 今日一早,江月白就借着给安昭仪送荔枝和山竹之机,给姜常在递的消息,让她带着安昭仪早早出来玩耍避开风头。 虽然安昭仪此时听不懂大家都在说什么,但肢体语言和口气大概也能猜得到基本的意思。如若被传出去,皇上带着后宫苛待和亲公主,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就不好了。 李北辰听说之后禁不住哈哈哈大笑。嘉宁妃终究还是为他为这个国家操碎了心。 他就知道。嘉宁妃虽然有小性子,但大事上绝不糊涂。 接下来的三天,李北辰夜里一直留宿在安昭仪处,白天伴驾一直是魏常在或者是萧常在。中午也不再在恬妃那里用午膳,而是就在勤政殿。 直到十五这天,李北辰在殡宫茹素一天,晚上去了景仁宫陪伴贤妃和小世子到深夜,没有召任何人侍寝。 因为皇上的雨露均沾,宠幸的人一直在变。众人也就没有明确的嫉妒对象。如今跟恩宠比起来,大家更看重位份。毕竟现在皇上似乎越来越敷衍了。即使宠爱也不升位份。 到了十六这天,江月白并没有期待皇上会来,但还是精心备好了饭菜。 皇上没有再宣谁伴驾,在恬妃的宫里用的午膳,席间听愉才人弹了新学的琵琶。愉才人情意绵绵地挽着皇上的手,娇痴地问。 “皇上,您都这些日子没来看臣妾了,莫不是把臣妾给忘了?” 其实这是恬妃让她问的。她才不想问这个这么蠢的问题。皇上没有召幸又没有赏赐,不就是忘了嘛。 这还用问。就跟后世,女孩子老问男孩子,你想不想我,为何不回我电话。别问,问的真实答案就是不想。他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在玩,所以不记得你了。 李北辰神色淡淡,“你先好生跟恬妃练着琵琶,等你学好了,朕就过几天就来听。” 随手画了个大饼让下属卷去。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衣袖。 事实是,他一点都不想听琵琶曲。他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让这两个人有事情做,都忙起来。 晚上,梁小宝正要提醒,李北辰摆了摆手,望了眼挂在窗外的月亮,“朕知道。起驾宁安宫。” 月亮又圆了。 李北辰到了时,江月白正在湖心亭里纳凉。以前常挂着的防蚊纱帐换成了鸭蛋青色的帷幔,低垂到地上,十分的飘逸。 而帷幔的四周挂着八个精美的香囊。想来里面灌着驱虫的药草。 桌上的小食依然精致可口。不过这次并不全部都那么清淡。 一半是像凉拌黄瓜、凉拌折耳根这样清爽可口的。一半却是香辣兔肉、酸辣脆藕、驴肉火烧这样的带感的。 又麻又辣,吃得皇上停不下来,眼睛朦胧,猛地喝茶水,辣得口里直发出“呲、哈、呲、哈”一类的声音。 不禁问道,“怎么这般辣。你哪能吃这般辣的。” 江月白也哈了口气,掩着嘴巴说道,“最近只有吃辣的才吃得下饭。听说酸男辣女。肚子里肯定有个姑娘。” 李北辰拿着手绢替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关切地问道,“太医说能吃吗?” 江月白又夹了块脆藕,“姜太医说少吃,上火。” “那你还吃。”李北辰放下筷子有点生气。 江月白连忙辩解,“平时没吃,就等着皇上来一起吃。光辣得自己流眼泪有什么意思。要辣一起辣。” 李北辰听完故意板着脸,“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像好话。” 江月白假装求饶,“求皇上饶命。下次还敢。” “下次还敢?”李北辰这次彻底破防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江月白有些惆怅地说道,“良辰美酒再加美食。没有皇上在身边多可惜。” “你这么一提朕倒是想起来了。”李北辰笑着招呼守在栈桥上的梁小宝,“给朕来点小酒。” 待李北辰拿到酒坛时,不禁想起二人曾在主殿里,把酒言欢,弹琴舞剑。 他按在酒坛上,沉默了一会儿,抓住了江月白的手:“你一定要好起来。朕还想看你舞剑。你的剑舞颇有当年长孙大娘的风范。” 气氛一时有点惆怅。 “嗯。好。”江月白应道。 李北辰沉默了片刻。想到江月白前几日还在以泪洗面,自己也只能过来看望两天,以免自己的恩宠给她和孩子们带来祸端,又生波澜。 她今日眉眼如画,看起来似乎悲伤减淡了许多。内心怕不是如此,怕是强作欢笑而已吧。 倍感心疼,忽而说道,“皎皎,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敬你。” 说完倒上两杯酒,一杯给江月白,一杯给自己。 “皎皎,我们来喝一杯。” “好。”江月白端起酒杯极为庄重地碰了下,“皇上,为我们赢了喝一杯。” 李北辰忽而眼含热泪,大声说道,“好,为我们赢了喝一杯。” 古人没有怀孕不能喝酒的说法。当然也因为古人正经女子怀孕了多不喝酒。 江月白笑意盈盈地恳求,“皇上,您替我喝了好不好?我闻到酒味就不舒服。” “好。”李北辰接过来就喝掉。 “那我们再为太后喝一杯好不好……” “好。” “我们再为臣妾的父亲安定侯喝一杯好不好。” “好。” “我们再为我们的孩子们喝一杯好不好。” “好。” …… 江月白编了很多理由,李北辰说了无数个“好”字,替江月白喝下了全部的酒。 李北辰醉意朦胧。望着月下美人,越发感觉对方不似人间女子般的美丽皎洁。那唇的颜色似秋天的枫叶般的橘红,娇嫩鲜艳。 抚摸着她柔软光滑的脸颊,带着几分甜蜜的醉意问道,“皎皎……你这是想把朕灌醉吗?” “嗯?”江月白用了个上扬的颤音。 “你!”李北辰吻上了她的唇,喃喃地说道,“你的嘴唇怎么这么柔软。” 说完,便吻了下去。 突然之间他浑身颤抖,僵住在原地。 因为还未等他拉住江月白的手。她的手突然牢牢地捉住了他。 她的手热热的,很烫。 他的眸子异常的深沉,格外压抑地低呼,“小妖精。你害得朕好苦。” 他捉住了她的手。 “啊~…~…” 半个时辰后,酒醒了一大半。 李北辰吻了吻江月白的额头,“头发都汗湿了,朕帮你洗头吧。” 江月白一乐,“皇上给臣妾洗头。这被人看见了怕不是要被砍头吧?” 李北辰笑着,“朕看谁敢?” 第632章 滑胎事件 李北辰扭头看向丽春,“你是叫丽春对吧?去打水来。” 一边抚摸着江月白的额头,给江月白的感觉是像是在撸猫。 “你这么摸,我的额头该长皱纹了。”江月白将李北辰的手拉了下来,“若是想摸,我可以把猫借给你摸。” 李北辰不禁失笑,感觉江月白异常天真可爱。摸猫竟然还需要借。天下的猫都是他的好不好。 想来这是心情好了不少,便试探性地问道,“心情好些了?” “说不清,”江月白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总是闷闷的。父亲,父亲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 江月白的声音越来越低,红了眼圈,却固执地不让泪水流出来,倚靠在李北辰的怀里,“只是,想到我还有孩子,才不得不让自己坚强些。” 李北辰以下巴磨蹭着江月白的额头,“朕知道。朕一直放心不下你。朕每每想起母后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这几日做了个梦。很奇怪。梦到了弟弟他好像在陕西的一个山沟沟里。” 李北辰惊讶地问道,“陕西?陕西的什么地方?” “好像是一个叫做娘娘沟的地方,”江月白装作努力回忆却迷惑不解的样子,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臣妾只记得有个词叫娘娘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个地方。或许太过于思念弟弟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李北辰安慰道,“古往今来都有托梦一说。总归要去看看,说不准真能找到你弟弟。放心,朕会帮你去找。” 江月白迟疑了片刻,握住李北辰的手,轻声问道,“皇上可曾梦见过太后娘娘?” 李北辰垂眸默然,“不曾。” 江月白微笑着说道,“或许太后娘娘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已经成了菩萨。所以不曾梦见。” 李北辰知道江月白是在安慰他,也不说破。正说着话来,丽春端来了水盆。 丽春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皇上尊贵,还是由奴婢为娘娘擦洗吧。” 李北辰琢磨了下,“朕今日先看你洗。改日在外面的树下给你洗头可好?” 丽春看向江月白,江月白点点头,“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想来皇上连天下都治的,为我洗个头也是洗得的。” 李北辰禁不住哈哈哈大笑,戳了下江月白的脑门,“就你伶牙俐齿的。” 给江月白洗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需要三个人。一个人扶着她的脑袋,一个人给她搓头发,一个人给她递皂角发膏。当然还要一个人在旁边打扇。 李北辰接过扇子,要给江月白打扇,吓得梁小宝都快跪下了,连忙抢过去自己来,让皇帝在旁边观战陪聊天。 所以江月白洗头,其实需要五个人伺候,其中还包括皇帝负责陪聊。 陪着江月白洗完头,皇帝就回了勤政殿。 今日并没有那么忙,正好有时间读读书。很快一晚上就过去了。 结果半夜里下了雷阵雨。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李北辰格外想念江月白。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来抄《心经》给她祈福。 谁知第二天天不亮,就传来范才人那出了事儿,半夜去找的僖嫔,结果雷大雨大,僖嫔的宫人没听见。待到叫醒了僖嫔,僖嫔又差人喊来了太医。 僖嫔到了紫竹苑时,范才人已经痛得满床打滚。太医赶到时,范才人已经落了胎。 皇上的勤政殿离紫竹苑不远,故而得了消息之后很快就到。过了一会儿,贤妃、恬妃和宜婕妤也都来了。 皇上十分不悦,“怎么回事?” “回皇上,范才人这是用了会导致滑胎的药物所致。” 皇上眉头紧蹙,转动着手中的扳指,神色不明,“滑胎的药物?怎么有滑胎的药物?具体是什么药物?是不是你们太医院药物管理有疏漏?” 太医一听噗通一下就跪下了,药物管理有纰漏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回皇上,是安胎药里头掺了一味别的药物,导致药性相克,才起了反作用。” 范才人的宫女立马跪在地上,“晚上炖的当归人参陈皮鸡汤,人参是贤妃娘娘送的,当归是僖嫔娘娘送的,陈皮是孟婕妤送的。” 众人皆是问号脸,啊??? 还能牵扯到三位高层? 皇上怒斥:“贤妃心最善,她不可能!” 抬头看向赶过来的贤妃,“你们瞎胡闹,又是风又是雨,怎么能去惊动贤妃?你们赶紧把贤妃送回去。” 和妃微微福了福身,“谢皇上关心。是臣妾担心范妹妹,才赶过来看一看,安慰下范妹妹。没想到还跟臣妾有关。臣妾问心无愧,坦荡荡,怎么查都不要紧。至于僖嫔,那就更没有谋害范才人的必要了。她主管着宫务,谁出事都得担责。” 宜婕妤这几天原本心情就不好,心中嫉妒这个晋了位份,被皇帝倍加呵护的堂姐,“和妃娘娘的意思就是说,药是孟婕妤下的?” 贤妃平淡地说道,“这是你说的,本宫可没说。” 恬妃脱口而出地问道:“竟然还有送陈皮的?陈皮不就是橘子皮吗?” 看起来十分不解的样子。 贤妃正要给恬妃普及下陈皮也分三六九等,顶级陈皮价比黄金的知识。 就听到僖嫔扑通一下跪地上:“皇上明察,臣妾绝不敢有谋害皇嗣之心。孟婕妤刚进宫不久,跟范妹妹基本没什么接触。应该也没有做这样事情的必要。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另有其人。” 宜婕妤“嗤”了一下。进宫不久的没嫌疑,那就是进宫久的更有嫌疑呗。 恬妃却用很认真的口气说道,“我也觉得不会是僖嫔姐姐。她自己就很受宠,没有必要害别人呀!” 宜婕妤盯着恬妃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恬姐姐,你说不是僖嫔,那你觉得是谁。” 恬妃摇摇头,神色凝重,“我也不懂。就是凭感觉吧。” 僖嫔向恬妃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说道:“皇上明鉴,说不定这幕后之人既想害了范妹妹,还想让后宫诸位姐妹不和。” 还想让自己丢脸,甚至被牵连降位,心思何其歹毒。毕竟皇上已经放出了狠话,如果范才人有任何闪失,她作为主管领导要负责。 宜婕妤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撒娇地说道:“皇上,反正不管怎样,事关后宫姐妹龙嗣的安危。您一定要明察啊!” 贤妃宽和地笑着:“是该查一查。” 就在这时,左院判从厨房里出来,神色严肃地跪在地上,禀告皇上: “皇上,臣已经验过,初步判断各位娘娘送来的补药应该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鸡身上。这鸡要么是用特殊药物饲养过,要么是用特殊药物提前浸泡过。不过微臣才疏学浅,到底怎么回事,得明天再找两位姜院使看过后才能确定。”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僖嫔你起来吧。贤妃身子弱,既然已经有了线索,就让宫正司查去。你先回去歇着。小宝,你用朕的轿子送贤妃回宫。” 宜婕妤顿时变了神色,心中很是不满。皇上却没有让她走,她就只能继续等着。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来报,范才人醒了。 一脸苍白地由宫女扶着,眼含泪水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臣妾本这是上天给臣妾天大的福分,日日提心吊胆,只盼着孩子平安出生。如今却......求皇上给孩子一个公道。” 李北辰给范才人贴的标签,就是锦绣的闺蜜。 平日里既然没什么印象,那就说明不算太作,不算太讨厌。 宫里还没有一个孩子生出来,怀孕了自然也高兴。 自然就对范才人格外宽厚些。 想到对方毕竟才刚刚滑胎,身子还虚着,李北辰连忙托起了范才人。 可范才人已经因为怀孕晋过一次,已经不合规矩,再晋就更没规矩。 “范才人,你素来懂事,好生休养着。梁小宝,你看看范才人这边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给添置上。” 范才人谢恩之后,立马掉了眼泪。 僖嫔生怕范才人身子不干净,一会儿弄脏了衣服什么的,冲撞了皇上。连忙吩咐范才人的宫女把主子扶进去。 皇上沉吟了片刻后,沉声说道,“贤妃和宜婕妤有孕,不宜奔波操劳。此事就交给僖嫔办理,孟婕妤辅助。僖嫔你督促宫正司好好查一查。要是查不出,就算在你头上。” 僖嫔真是欲哭无泪。主管六宫宫务难道就是当背锅侠吗? 这......还是扔给孟婕妤查吧。反正她今天解除禁足。找点事情给她做,是皇上对她重出江湖的大礼包。 恬妃兴奋地说道,“感觉好像破案。我能参加进来找到凶手吗?” 她似乎察觉现场氛围不对,连忙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皇上,是臣妾逾矩了。” 李北辰完全无视恬妃的瞎胡闹,反而严肃提醒宜婕妤,“宜婕妤,你没事别到处晃悠,就安心待在自己宫里养胎。回头若是自己气掉了孩子,朕唯你是问。” “皇上这是在责备臣妾吗?”宜婕妤委屈地问道。 天妃笑着说,“宜妹妹,我怎么觉得皇上是在关心你的身子?是我理解错了吗?僖嫔妹妹?” 僖嫔连忙摇头。 第633章 谁下的毒 后来皇上跟着宜婕妤一起回的承福宫,看起来很关心的样子。可是宿在姜常在那里,又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送宜婕妤回家不过是顺道的。 其实李北辰在姜常在那啥都没做,就是单纯的睡觉。 因为姜常在是个胆小的性子,加上前几日被欺负惨了。自觉地不挨皇上,躲在角落里像只小猫样缩成一团,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想在皇上面前隐身。 但谁能认为她们只是睡觉呢! 就算外面飘着雨,就算宜婕妤怀着身子,竟然还是坚持听了半天的墙角。实在听无可听了,才回屋睡觉。 身边的宫女实在拿她没办法,恨不得把自家娘娘直接绑回床上睡觉。 被江月白听到消息后,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渣男!” 大半夜的听完扑朔迷离的范才人落胎事件始末,江月白感觉这后宫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了。 就说这好好一只鸡,怎么还喂毒药饲养。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又亦或者是早有预谋的万箭齐发。比如自己不爱吃鸡。而范才人恰好很爱吃鸡。贤妃,呵呵,她最近啥荤菜都不吃。 又或者是皇上定的制度有问题。只要底下出事,主管领导就担责。那假如主管领导人缘不好。那岂不是担不完的责,撤不完的职? 这个制度有问题。但她懒得主动说。 既然大家都想要权势,那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毕竟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反正不管是谁主管六宫宫务,都是皇上钦点的。 江月白甚至有个预感,僖嫔这次或许会聪明地全身而退,借机以能力不行,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孟婕妤。毕竟孟婕妤一看就是有野心想当皇后的女人。 紫竹苑里,人全部都走了后,室内只留了范才人和宫女萱萱。其他人都分配去做了别的事情。 萱萱关切地问道:“小主,你感觉如何了?肚子还疼吗?” 范才人苦笑着:“疼。头疼,身子发虚。估计要养上半年才能恢复。” 萱萱:“小主现在还年轻,底子好,会恢复得很快的。以后日子长着呢。这后宫里能生下来的孩子就没几个。” “希望吧,”范才人有些怅然地说道,“真羡慕嘉宁妃。如今都已经是妃位了。” 萱萱忙端着一碗酒糟苦艾红糖喂范才人,柔声安慰道:“喝点这个,苦是苦得很,听说对身子恢复好。后宫里就这样。就算是嘉宁妃也未必能顺利生下来。盯着她肚子的人多着呢。” 范才人喝了一口,顿时苦得鼻子眼睛皱得一团,眼泪水都出来了,真是苦啊。 “就跟这苦艾糖水一样,先苦后甜。才人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再说就算生了,也不能养在跟前。就才人这样侍寝一次就怀孕的,我们老家那边叫好生养。你以后只要能侍寝,很容易就会再怀上。放心吧。” 范才人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就是太苦了。” 摸了摸肚子,含着眼泪:“到底还是舍不得。” 不知道是说药苦还是说自己的命苦。 ********************** 贤妃用了早膳后就来了宁安宫,憋了一晚上的话,想找江月白一吐为快。 范才人落胎的事儿让她有些慌,令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没想到昨晚竟然会因为人参被列入嫌疑人名单,更没想到皇上会在第一时间就会选择相信她,排除她作为嫌疑人。 贤妃告诉了昨晚的所见所闻,感叹一番后问道,“嘉宁,你最聪明,你说范才人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跟贤妃想的一样,僖嫔基本可以排除,她没有下毒给自己找麻烦的必要。孟婕妤有一定可能,但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才因为逼死人被降位禁足,孟婕妤不像是那种一意孤行的人。 何况宫里这么多人有喜,让范才人滑胎有何意义?阻止她晋位?可是她已经晋过位。纯粹的嫉妒?倒是有可能。毕竟女人嫉妒起来会失去理智。 谁嫉妒她? 她住独家独院的紫竹苑,而且侍寝一次就怀孕,连续晋位,低位妃嫔很可能心生嫉妒。而高位妃嫔更可能嫉妒高位,因为利益有直接争夺。 哪有董事会级别的高管嫉妒一个打工人的。或许有,但那一定是因为领导极宠爱,能力超强。范才人显然不是这种。 还有一种是高位妃嫔以范才人为棋子,陷害别的高位妃嫔。那想陷害谁呢? 除了旁人下毒之外,这次落胎还有可能是范才人自己做的。 那动机是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她位低不愿意把孩子给高位妃嫔养,又或者已经发现胎儿不好,还是想要栽赃给其他嫔妃。 如果她想栽赃,栽赃给谁呢? 范才人性格安静圆滑,除了跟甄婕妤有过一些矛盾,与其他人没有直接冲突。 栽赃给甄婕妤?就算是甄婕妤做的,皇上肯定也不会把甄婕妤怎样,比较跟甄婕妤是青梅竹马的老相好,范才人不过是一夜情。 太医发现药材没问题,鸡肉本身有问题。 江月白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命宫女清点宫里的有毒物品,唯独没有清点人参、当归、陈皮...... 而范才人怀孕后,自己命素素从库房里挑一支上好的人参送给范才人...... 江月白心中大惊,所以这个局的目标对象会不会最终是自己? 那布这个局的人,那只能是甄婉仪。 范才人身边的宫女很可能早在延禧宫就被甄婉仪收买。暗中在自己送给范才人的人参上做手脚。 此时让太医误认为鸡肉有问题,不过是麻痹所有人,尤其是麻痹自己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然后等到皇上开始怀疑,将范才人身边的宫女送进宫正司严刑拷打之后供出来,造成范才人真正流产的是之前服用了自己送的那根人参,已经出现了流产症状,只是昨晚才发作。 因为将宫女严刑拷打后招出来的话看起来自然比主动招出来更可信。 这样不仅给自己安上谋害皇嗣的罪名,还打破了自己长期树立的正面公众形象,同时还破坏了自己跟范才人结成同盟的可能。之前拒绝过范才人搬来同住,按照人性来讲,范才人很容易相信是自己下的手,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证词。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那根上等人参不是前皇后送的,就是贤妃,或者皇上送的。到时候自己就处于了两难境地。承担下来坐实谋害皇嗣的罪名,不承担下来,就坏了前皇后或者贤妃的贤名。 那宫女今天晚上恐怕就会招供。时间紧迫。 怎么破。 江月白沉默不语,认真地剥着瓜子,目光沉沉。 贤妃好奇地问道:“妹妹,你在想什么。” “刚才在想中午要不要吃荷叶蒸排骨。姐姐你昨晚在现场,你觉得是谁做的?” 说着拿起桌上一把瓜子仁塞到贤妃嘴里。 贤妃一边开心地享受投喂,一边托腮望着江月白,“我的脑子不够用,真看不出来。” 伸手摇着江月白的胳膊,“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江月白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 “如实说,我也不知道。姐姐就安心养着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都不紧要。谨妹妹失了孩子,想必很难过。麻烦姐姐跟御膳房打声招呼,给范妹妹多做点好吃的补一补。锦绣以前跟范才人最要好。唉。一想到这个事情,我就自责前些日子没有答应范妹妹搬过来一起住。” 江月白说话间就红了眼圈。 贤妃拍了拍江月白的手,安慰道,“你就是太心善。如果当初真答应她搬过来一起住,不就得罪了甄婕妤嘛。你自己都瘫在床上需要照顾,她搬过来不是添乱嘛。” 江月白垂下眸子:“总归觉得内疚。” 两人说话时,姜闲与姜余两人遵照圣旨来给江月白把了下脉。见和妃在,又顺道给和妃也把了下。 一切都好。 江月白忽而问道,“二位太医看,本宫每天都吃不下饭,受了好多了。等天气凉点,能吃点人参炖鸽子汤补一补吗?” 姜余一听急了,忙道:“娘娘消瘦,但时值大暑,人参燥热,容易导致阴虚火旺,虚不受补,反而易造成胎相不稳。” 江月白担忧地问道:“原来如此。还好因为范才人的事,多问了一句。本宫这些日子吃不下饭瘦了太多,我自作主张每天喝几口人参枸杞茶,已经喝了好几天,应该没事吧?” 姜余一听慌了,又是个不听话,自作主张的主。忙又搭上脉,静心听了一会,松了口气,十分恳切地说道,“无妨。娘娘孕相特殊,以后万不可主张。” “以后再也不敢了,”江月白露出小孩子做错事的表情,吩咐丽春,“丽春,你快找素素去库房把旁人送我们的人参都拿来给太医们看看,鉴定下品级。既然本宫有喜了不能吃,那就干脆送给其他姐妹免得浪费。贤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贤妃笑着打趣,“那岂不是便宜了旁人?你还不如都送给太医院好了。谁不知道你这里皇上赏赐的好东西多。” 江月白笑道:“太医院采购要走官方通道。姐姐你可别害我。” 姜余心想,你要是真想捐赠,其实咱也可以去找皇上走官方绿色通道的。太医院求之不得呢。 姜闲则垂着眸子不说话。 江月白白送了他一个紫雪丹的古方,治好了先皇后,后面又让研究院开门红,震住了新入职那帮两眼朝天的同行,也得了皇上的嘉奖。 他在琢磨范才人落胎这件事里的蹊跷。 因为他之前负责照看甄婕妤,那时候范才人也住在延禧宫。甄婕妤向他打听过几次江月白受伤和怀孕的状况。他能感受到甄婕妤对江月白的关注和嫉妒,对范才人怀孕的不满和猜忌。 他怀疑这个局是甄婕妤做的,一箭多雕。昨天婢女提到的那几个怀疑对象贤妃、僖嫔和孟婕妤都只是个幌子。真正想害的是嘉宁妃。 只是怎么破局呢。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丽春把库房里的人参都拿了过来,很多都装在十分精致和高档的盒子里。每个盒子都有编号,对应着库存里的档案。 姜闲打开其中一支,轻轻地嗅了嗅。皱着眉头看向长兄。姜余心领神会地也闻了闻。 “娘娘,是否方便告知臣这根人参是谁送的?” 第634章 人参之谜 贤妃很紧张地打量着姜闲手里拿着的人参,看起来品相非常不错,很有些年头了,“可是这人参有问题?” 姜余看了一眼弟弟,主动行礼说道,“这盒子里的人参极为罕见,可谓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如果制作药物,可在关键时候续命。而且仅此一支,可做续命大补蜜丸十余颗。臣冒昧想跟娘娘求这支人参。” 江月白十分惊喜地说道,“这棵人参真有这么稀罕?丽春快去喊素素来,查验下这棵人参是哪位贵人所送。姐姐,我可是得了大宝贝啊。” 素素听说这棵人参可做以后生产时救命大补的药丸,立马拿来了库存登记本子。一查,竟然是皇后送的。 江月白抱着盒子爱不释手地感叹道,“怪不得。怕也只有皇后娘娘对臣妾这般好,舍得送臣妾这么贵的人参。” 姜闲似乎很怕江月白一时心动吃了,急道,“这样的人参劲头太大,健康的人都吃不得,会气血太旺,掉头发流鼻血。更不要提双生子的孕妇。嘉宁娘娘您可千万别乱吃,也……也不可送人。” 江月白美滋滋地看向贤妃,“这么好的补品。那炖个乳鸽送给皇上吃如何?皇上近日操劳辛苦。正不知道做点啥好吃的送到勤政殿。” “你总算开了窍,知道争宠。”贤妃一脸的欣慰,就像老母亲看自己娇憨可爱的小女儿。 姜闲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失落,“臣斗胆提议,娘娘还是交给太医院做成丸药再给皇上服用更为妥当。” 江月白高高兴兴地说道,“好吧。那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姜闲和姜余舒了口气。又继续检查剩下的人参。其中又有两盒,姜余说看起来有点变质,不宜给人服用。 最终两位姜太医拿着三盒人参离开了宁安宫。江月白命丽春亲自去送两位太医。 两人出了房间,走在院子里,就拼命地抹掉头上的汗,姜余以极低的声音凑近弟弟说道,“可算把这三盒人参给拿出来了。” “骗出来了。”姜闲抄着袖笼也凑到兄长耳边打趣地说,“没想到你也这么会演戏。” 姜余警惕地望着四周,凑近弟弟,“我们赶紧回去先研究研究再做打算。” 可要回太医院,必须要经过栖霞宫的方向走。搞不好就要宫门口“巧遇”的恬妃和愉才人。 姜余压低声音,“看我眼色行事。” 两人就迈出古今中外医院院长的步子,面露温暖和煦如同如来佛的微笑。 果然出了宫门,左转没多远,就看见恬妃带着一条小白狗站在宫门口正在跟愉才人说着什么。 两人不自觉地对齐了下眼神。 “臣参见恬妃娘娘。” 恬妃笑嘻嘻地问道,“你们手里是嘉宁妃给你们送的礼吗?” 姜余没想到恬妃会问得这么直接,愣怔了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嘉宁妃想用人参做些补药备着,等生产时用。” 甜妃微微歪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让太医院直接做?太医院的人参不好吗?” 姜余斟酌了下说道,“这个臣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娘娘的人参品相更好些。” “本宫很好奇品相好的人参是什么样子的。能拿给本宫看下吗?”恬妃嘟着嘴笑眯眯地问道,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姜闲怕节外生枝,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娘娘恕罪,臣等有要事在身,臣等先行告辞了。” 恬妃见两个人这般急着离开,见到自己前还要进行眼神勾兑,问话时又遮遮掩掩的样子,不禁怀疑这几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礼盒里并不是人参,就算是人参恐怕也颇为蹊跷。 只是这个礼盒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莫非...... 恬妃一下子想到昨晚范常在滑胎的事情,好像就是吃的当归人参陈皮炖鸡汤有问题,里面就有人参。其中人参这味药材就是贤妃送的。 皇上竟然第一时间内就认定绝对不可能是贤妃做的。那有没有可能,那人参不是贤妃本人送的,而是从嘉宁妃这里拿的人参。 嘉宁妃谋害范才人的动机不用去想,减少竞争对手,还可以栽赃陷害僖嫔,毕竟两人之前有过节。 今天找太医来,就是为了销毁证据。毕竟库里的东西都有台账,尤其是这些名贵的人参必然登记在册,而嘉宁妃每日的饮食都有详细的记录,或许没有食用人参。故而如果直接销毁反而欲盖弥彰。 恬妃脑子里转得飞快,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脑子里迅速地换了一条思路。 或许嘉宁妃发现了自己宫里的人参也有问题,第一时间找来太医鉴定。甚至把贤妃一大早找了来。这几盒里装的就是有问题的人参。姜太医他们将人参拿回太医院研究的。 恬妃顿时觉得这才是正解: “本宫近日倦怠烦躁,本想借嘉宁姐姐的宝地,请二位院使号个脉的。既然两位院使有要事在身,就不耽误两位大人公务了。” 恬妃目送着两位姜太医朝勤政殿方向走去,有些惊讶。 们这是直接替嘉宁妃告状去了? 嘉宁妃好大的官威啊,竟然让两位院使替她告状。 恬妃想了想,命小太监冉东升取了盆假山翠竹的盆景,一起去勤政殿。 两位姜太医第一时间向皇帝汇报了他们新发现,还有意外发现的过程。 先皇后谢可薇送给江月白的这根人参的气味,跟昨晚范才人鸡汤里的人参味道一模一样。都用另一种罕见的有滑胎效果的药草经过了特殊处理。 如果江月白误食了这棵人参进补,那么百年野人参的大补功效加上药草的药效,只要怀着身孕,不管怀孕几个月,都会滑胎。 另外的两根人参也有问题。 一根是甄婕妤送的,竟然用极其精细的技术在人参上开了个小口,塞进了烈性堕胎药物,然后有用胶将这个小口粘了回去。不仔细分辨,根本分辨不出来。 还有一根是叶苏华送的,人参个头很大,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受潮变质了,属于保存不当的正常情况。为了谨慎起见,就将这棵人参也“没收”了。 李北辰听完不禁神色凝重,攥起了拳头。 谢可薇。谢家。残害了他的一个又一个皇嗣还不够吗? 怒火正盛,将茶杯砸在地上,正要说话时,梁小宝通报,恬妃娘娘抱着小白狗过来勤政殿了。说是有东西要送给皇上。 第635章 姐姐真有趣 听到恬妃在殿外,李北辰压着怒火吩咐梁小宝,“朕在议事,让恬妃把东西留下。朕中午去她那用午膳。” 梁小宝领命快速退了出去。外面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两位姜院使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等候发落。还好老爷子懂医术儿子生得多。不然这儿子都不够皇家霍霍的,动不动就卷入要掉脑袋的后宫争宠风波之中。 李北辰思忖片刻后说道: “你们对外高调宣称嘉宁妃贤惠,取了宫里最好的人参送给你们太医院给朕做滋补药物。 你们刚刚不是说人参里含的那味药草,本身无毒,只是通经活络,对怀孕女子不利,但对习武的男子却十分有助益吗?那就再配合一些药物,做成对朕有好处的大补药丸。” 虽然有问题的人参出自先皇后那,但先皇后已过世,已无法查清是先皇后的本意还是无心转赠。 先皇后为平叛谋反立下了汗马功劳,关乎皇室的体面。断不可损害先皇后的声誉,影响朝堂稳定。 至于范才人,细心的姜余今天早晨在汤里发现了一根不算太细的参须,与主参味道年头明显不同。显然来自另外一根人参。只是该人参的主体被处理掉了,只留下了这么一小段。 那这根人参为何被处理掉,被谁处理掉就不言而喻了。 正常而言,小锅人参鸡汤,不可能放两根上品的人参炖。何况饮食上格外谨慎小心的孕妇。更不可能直接把两根人参里的直接吃掉。 但此时去问范才人,她很可能会说自己想要补气养胎,舍不得浪费人参,故而误食,或者她毫不知情,是紫竹苑的宫人故意要害她。 找不出一点毛病还打草惊蛇。 假如她真是被误伤,那只能算她命不好;如果是她自己故意要流掉孩子,那就罪不可恕。但稍加分析,就知道更有可能是后者。 李北辰不在乎范才人这么做的动机,显然就那么几个。最重要的是这已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欺君之罪,故意损伤子嗣,故意攀扯牵后妃。 不管她死不死,命运已被注定。 为了先稳住局面,李北辰准备先留着她这个棋子,先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 江月白坐在屋子里吃苏州府进贡来的水蜜桃,又甜汁水又多。 贤妃已经坐着软轿回了宫。 静静地听夏至汇报两位姜太医出宫后发生的事情,面露迷人的微笑。 很好,主要人物都按照她设计的剧本入局,接下来的就是看戏。 她没想用这几根人参真正扳倒谁,只不过推波助澜,让皇上入局保护她而已。顺便打击下对手,那都是顺带的。 恬妃想必对那几根人参产生了好奇,皇上必定看出来范才人的流产是自导自演,也必定看出来了先皇后当初想让很多人流产生不出来孩子,必定顺水推舟让恬妃入局。 皇上还会对谢家有所防范,对甄婕妤、孟婕妤、僖嫔、谢贵人等人都会产生看法。 而她也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佩兰。 她既然能识别香料,制作香料,按道理说,很多中药都是重要的香料,或者有独特的香味。必然会对中药有所涉猎。但前段时间迁宫时,她声称自己无法鉴别药材里是否混入了其他药材。 她为何要隐瞒自己懂医术的事实? 这都快潜伏一个月了。如果想要投毒,这么久了,还没有动手,难道在等什么特殊的时机。 还是替谁在监视自己是否服用下了那些有毒补品,由此判断自己是否服用了解百毒的药丸? 罗山早上跟她汇报说,前晚皇上在这里小憩时,佩兰鬼鬼祟祟,似乎图谋不轨。她第一时间就将佩兰抓了起来,关在柴房审问,她没有精力再跟佩兰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就算用了刑,佩兰死活不招。江月白只好对其使用了系统道具——时效24小时的初级同心卡,能够听到对方的心声。 结果总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佩兰是沈御医的妹妹沈惜墨,为了寻找沈御医失忆的真相而来。 沈御医醒来后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自己的亲人。这令感情一直很好的亲妹妹沈惜墨不能接受。故而一意孤行,离家出走,偷偷进宫寻找真相。 沈家是杏林世家,这就能解释她为何精通药材和香料。实际上,她也懂医术,只是造诣不深。 了解到了她的心声之后,江月白对症下药,很快攻破了她的心房。允许她自行询问了解关于桃蕊宫过去和现在闹鬼的真实见闻。 这事儿当天晚上基本全员参与,早就统一过口径:沈太医被淳妃娘娘的魂魄吓出了情志病。 江月白不怕沈惜墨去调查,跟谁调查结果都一样。 到了下午时,孟婕妤意外地前来拜访,显得出于意料的光明磊落。 经过一个月的沉寂,孟婕妤漂亮得令人惊艳,多了几分沉稳,还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江月白命人备了上好的功夫茶茶具和普洱茶,又命人专门冲泡茶水伺候孟婕妤饮用。 冲泡好的茶色清亮醇厚如红酒,香气也馥郁芬芳十分好闻。 这次孟婕妤没有拘束,直接喝了杯中的茶水。 孟婕妤主动说道:“今日解了禁足,就来姐姐这里坐坐。不知姐姐可好?” 江月白笑道:“孟妹妹果然胆识不同寻常。我的这宫里寻常人可不敢来。不是怕被下毒,就是怕被诬陷下毒。” 孟婕妤抿嘴笑起来,“姐姐说话真有趣。我就喜欢姐姐这样的性子。” 品了品口中的普洱,眸光闪亮,由衷夸赞,“姐姐这茶真不错啊。还能找到这般懂茶艺的宫女。” 江月白轻轻摇着团扇,十分闲适:“皇上赏的自然是好东西。妹妹喜欢喝,就让桔梗给你拿一罐未开封的。只是不许陷害我说里面有毒。不然我就找皇上评理去,反正都是皇上赏的。” 孟婕妤差点把一口热茶笑得喷出来,却强忍着,又好笑又嫉妒,“她叫桔梗?” “对。” 孟婕妤很自然地联想到范才人落胎的事,那个下毒之人会不会很懂药物呢?而且很容易接触到太医或者药材呢。 眼前的嘉宁妃似乎就很符合。 给宫女起的名字都是桔梗这样的药材说不定自己就懂一些医术。而且经常接触到太医,平日里去太医院拿药很方便。 听说让范才人落胎并不是麝香一类的东西,而是一味活血化瘀的草药。 这么想着,孟昭假装很好奇地问道,“姐姐的宫女都是用的药材名么?” 江月白闲闲地说道,“是啊。上一批宫女叫的是二十四节气。这一批起名困难,就随便在药方里挑出来几个好听的中药名,像桔梗啊,冬青啊什么的。妹妹的宫女都叫什么名字?” 孟昭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被自己猜中了,宫女的名字全都是药材名,垂下眸子,眼神中闪过无数情绪,不过几瞬抬起眸子,已变得清明。 “姐姐起的名都好别致啊。我的宫女这个叫婵娟,那个叫清影。宫里其他宫女的,都是诗词里选的。” “妹妹起的名雅致,”江月白跟着莞尔一笑,“妹妹的宫女里不会还有人叫起舞和千里的吧?” 孟昭浅笑着,“还真被姐姐说中了。确实如此。我特别喜欢苏轼的词。姐姐呢?” “我跟妹妹一样。东坡先生的诗词豪迈旷达,是我一生向往的境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江月白念完,带着笑意斜睨了孟昭一眼,颇为玩味。 孟昭察觉似乎被看穿了心思,脸色微红,“姐姐好胆色。前几日听闻姐姐还很痛苦消沉,没想到不过几日,姐姐就恢复过来。真是豁达之人。” 江月白黯然说道,“我不似妹妹人生得意须尽欢。我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便只能苦中作乐,常想一二吧。” 孟昭连忙举起茶杯说道,“惹了姐姐伤心,是妹妹的不是。妹妹以茶代酒,给姐姐陪个不是。” 江月白淡淡而笑,“妹妹不必自责。我就算伤心也不是因为妹妹的一句话。” 孟昭讪讪。 方才融洽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孟昭又坐了会儿拿着江月白给的茶罐就离开了。 回到长春宫后。 婵娟鼓起勇气,屈膝行礼,直言道,“小姐有件事,奴婢不得不说。今日在宁安宫里还是太过于冒险。夫人反复叮嘱,不可随意食用其他人宫中食物。你怎可在宁安宫毫无顾忌地喝茶。万一那嘉宁妃在茶中下毒该如何是好。” 孟昭不知为何有些赌气地懒得搭理婵娟,直接往贤妃榻上一歪。 在这后宫处心积虑,戴着面具做人好累啊。 她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孟昭蒙起头来烦躁地说道,“那你去开罐检查下茶叶里是否有毒。” 婵娟不为孟昭的态度所动,既然被夫人所托,她就不允许孟昭任性妄为,“小姐既然以后要做皇后,如此心浮气躁,任性妄为可不成。必须要走一步看十步......” “你烦不烦啊。我不当皇后了还不成吗?” 第636章 花样还挺多 明明今日解禁,应该高兴才对。可见了一圈人之后,孟昭却感觉格外烦躁。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突然被放出来,感觉跟原来的环境格格不入。 清影见婵娟跟小姐僵持不下,连忙递梯子。 “蝉娟姐,你就让小姐睡一会吧。今日那僖嫔让娘娘多少有些不痛快。明明位份比她低,只不过代管宫务,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小姐。小姐能不难受吗?” 婵娟忧心地望着躲在贵妃塌上凉被里不肯见人的孟昭,叹了口气。 只有懦弱者才会逃避,而只有强者才能走到权力的巅峰。 小姐表现上看是个端庄稳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只有她们相府出来的知道,这只是表面上训练的结果。 自家小姐虽然聪明,很多事情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但从小被捧到心间上团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完全没有受到过任何挫折和伤害,感受不到人心的黑暗,内在只是个单纯任性的小女孩。 只是没想到一进宫就被打脸,被人看笑话。这是小姐自出生以来受到的第一次挫折,就是这么大的挫折,偏偏还是她爱慕的男子,她夫君亲手给的。 其中痛楚和羞辱感想必不是清影所能理解的。 就在孟昭藏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思绪一片混乱时,突然听到婵娟熟悉的声音:“小姐,皇上刚刚派人来说,今晚来长春宫。” 孟昭惊喜地推开被子,露出脑袋,满心的欢喜,“真地?” 婵娟含泪喜滋滋地应道,“是真的。小姐快起来梳妆打扮吧。” 孟昭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皇上心里有我。皇上罚我也不过是因为需要堵住悠悠众口,还有给其他新人立威罢了。” 婵娟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姐进宫前,夫人一直叮咛,自古天家都薄情,小姐可不能喜欢皇上,否则会落得心伤。” “不要再说了。”孟昭被人说破了心事,又羞又气,“伺候我更衣打扮。皇上是我的夫君,我不喜欢他,要喜欢谁!” 婵娟疼爱地望着孟昭,暗暗摇头。自己也是从那样的年龄过来,明白少女怀春最是痴情热烈,越是阻挠反而越是坚贞,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盼望着皇上能看见小姐的这番真心,怜惜疼爱小姐。 晚上,李北辰让御膳房赏赐了几道菜送过来,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后面听孟昭弹琴,又陪孟昭作画,看起来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似乎过去的一切全然未曾发生。 孟昭看向李北辰的眼神热烈而又深情,李北辰也始终含着微笑。 真真是璧人一对。 婵娟暗想,若皇上一直这么待小姐就好了。 夜深之时,孟昭像只小猫样,侧卧在李北辰的身旁,“皇上,之前是臣妾错了。” 李北辰淡淡道,“宫里比不得相府,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受委屈了。” “只要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就不委屈。”孟昭眼神灼灼,一腔的爱意。 李北辰:“丞相养了个好女儿。明早不用早起给朕熨衣服。多睡会吧。朕知道你贤惠。” 孟昭心满意足地笑笑,朝李北辰跟前又凑了凑,试探性地想要碰触李北辰的手。 谁知李北辰将手枕在脑后,淡声说道,“睡吧。已经很晚了。” 孟昭睡不着,干脆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抄《心经》。 婵娟因为担心,走到孟昭身旁小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孟昭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明月,脸颊绯红,“没什么。你先退下吧。我很好。” 李北辰躺在榻上,透过轻薄的粉色纱帐,眯眼遥望着在书桌旁练字的女孩。 简单地挽着头发,穿着件丝绸的睡衣。 光看背影就令人遐想。 就在他即将沉沉睡去时,一个娇软芬芳的身躯突然极为大胆地钻入怀中。 浓郁的芍药花香弥漫开...... 竟然花样还挺多。 * 江月白没有睡。 江月白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蓝底粉花的蚕丝被,烛光照在她的脸上,神情有点冷峻。 佩兰跪在一旁。 江月白:“想明白了吗?” 声音没有波澜,十分冷淡。令佩兰感到即使现在杀了她,娘娘都不会眨眼。毕竟宫内宫外都传说了娘娘仗剑屠敌的威名,剜肉剔骨疗伤都不吭声。 佩兰吸了吸鼻子,哭唧唧地说了心里话:“娘娘,我错了,我想回家。” 江月白:“那不成啊。皇宫不是菜园门想进就进,我宁安宫的门也不是。” 佩兰哇地一下哭了,“求娘娘饶命,饶了我吧。我错了。” 江月白拿扇子轻轻地拍了她一下,这样吧,“我们签个五年的劳动合同。满五年了,我就想办法把你送出宫。但五年内,你得听我的话,做我的人,为我办事,对我忠心。怎么样,同意吗?” 他这一拍让佩兰的眼圈更红了。在家她是大小姐被人围着伺候,在宫里却要做最伺候人的事儿,把一双白嫩嫩的小手都给洗粗糙了。 江月白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呢,也成。那就把你交给皇上。也不额外给你安什么罪名,就欺君之罪、偷窥帝踪、试图谋害皇嗣这些交给宫正司。 范才人落了胎,本宫碰巧之前送了她一根人参,有人就想陷害本宫,置本宫于死地。到时候皇上会不会心疼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让你做背锅侠诛个九族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虽然是故意吓唬佩兰的说辞。但如果交出去了,还真说不好。毕竟所有人其实都急于甩走烫手的山芋。 佩兰是个单纯的少女,否则就不会背着家里偷偷跑出来了,被江月白这样一恐吓,又开始哇啦哇啦地哭起来。 她一边哭,丽春一边按照吩咐给她打扇。 江月白等她哭不动了,让丽春给她递了个帕子,“差不多就行了。你在本宫这,本宫不会亏待你的。诺,这是五年的劳动合同,合适的话,就签了。本宫说话算数,只要你好好表现,就送你回家。” 丽春拿出两个跟奏折差不多大小的本子,四页纸,里面参考现代的劳动合同写了些条款。告诉佩兰一式两份。 佩兰看着劳动合同发了会呆,看周围为了一圈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签字画押按了手印。 江月白又命她跟其他人一样,发下重誓,绝不背主。 拿着劳动合同,江月白心里十分踏实,又找到了上辈子当hr的感觉,对着佩兰摆摆手: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搞得像是本宫欺负了你一样。既然你发了毒誓,签了合同。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丽春给她拿二十两银子作为新人礼包。回去换身衣服洗把脸,以后你每天都要制香、验毒、学医,身上的担子重者呢,好好睡觉。那些粗活就不用干了。” 佩兰在夏至的搀扶下,拿着自己的“劳动合同”,一脸懵逼地离开。 心里竟然有点诡异的感激。因为终于不用干粗活了。 江月白身边正缺佩兰这样高精尖的复合型专业技术人才,既然弄懂了了她的动机,一个月也摸出了她的脾性,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除了连蒙带骗,还不惜花血本,在她身上用了张十分珍贵的终身版忠心符。 连皇上都没舍得用。 倒不是舍不得,而是皇上跟太后一样思维和人格极为独立,本身就个疑心,不好控制,很容易弄巧成拙。而佩兰这样的心性不稳的,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青春少女就很好用。 所以说是五年合同,就跟编制一样。一当你进了这个坑,是好是坏,反正就别想跑了。 佩兰离开后,丽春感叹道:“佩兰姐走的时候好像有点开心。” 江月白:“那是因为我相信她,重点栽培她,她感觉到了。” 丽春竟然信了自家主子娘娘随口瞎编的鬼话。暗下决心,绝不能辜负了娘娘的栽培和信任。 江月白于是看向丽春,“最近小罗子教的军体拳十二套学会了吗?” 第二天一大早,宫正司就去报告僖嫔,范才人身边的宫女萱萱招了。 说是范才人大前天半夜就见了红,只是去找僖嫔召太医,可能太晚,僖嫔的宫里下了钥,无人应门。 前日白天,范才人自己决定卧床休息,再喝点人参鸡汤补一补。她就从库房里挑了一根看起来最好的人参炖给范才人吃,谁知道就落胎了。 太医昨天已经知会了僖嫔这边,汤里实际有两根人参,其中有问题的人参被处理掉了。萱萱自然还是没有说实话。 僖嫔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宫正司,让宫正司用刑再审。自己则立马起身去紫竹苑套范才人的话。 她板着脸,故作关心地告诉范才人,萱萱受不住刑什么都招了。让她赶紧说实话,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不然还得去宫正司受刑,甚至可能牵连自己的母族。 一开始范才人还思来想去流着泪不肯开口。僖嫔则装作冷漠强硬地甩手而去。范才人这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竟然诈出来了新的内幕。 原来大前天她嫌呆在院子里闷,就去湖边走了走,谁知踩到阴凉处的青苔上滑了一跤,回来后就开始肚子疼,但是没有见红。 因为和妃一直告诫她不要外出,她害怕被责罚不敢叫太医。结果到了夜里见了些红,才慌忙去找僖嫔想召太医。但当时太晚了,可能僖嫔睡着了,无人应门。于是萱萱提议炖点人参鸡汤补补气,再卧床休息好安胎。 结果谁知道到了晚上就彻底不行了。这才不得已去找贤妃宣了太医。 僖嫔听完后,顿时垮了脸。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岂不是会牵扯到自己的失职。毕竟前天半夜因为自己贪睡宫人失职导致没有第一时间召太医。 可她又没有好的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一时间心乱如麻,脸色阴沉。不顾范才人刚流产,还在失血,身体虚弱,竟然就这么一直让她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尖细的通报,“孟婕妤娘娘驾到~” 葡萄连忙提醒自家主子,“范才人……” 话未说完,孟婕妤已经华丽丽地走了进来。 银光面的马面裙上用银线绣着几朵白玉兰,耳朵上挂着紫色水晶耳环。头上插着一只步摇,也是紫玉兰的造型。 进来之后,整个屋里都变亮堂了。 威仪之下,刷刷地跪下一大片。 僖嫔心中慌乱,连忙屈膝行礼。 第637章 反转 孟婕妤却没有让僖嫔免礼起身,而是弯腰托起了跪在一旁地上的范才人。 “谨妹妹快快起身,地上寒凉,你方才小产,小心养着。”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令范才人热泪盈眶。 她方才弄脏了衣服,却不敢吭声,正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见孟婕妤十分和善,连忙急急地说道,“谢婕妤娘娘恩典。臣妾换身衣服再来。” 孟婕妤和颜悦色地说道,“快去吧。” 一转身,方才说道,“僖嫔妹妹,快快请起。我都忘了,妹妹还拘着礼。” 僖嫔心里骂道,虚伪!暗叹,是不是豪门闺女都是这一套,靠着拿捏人显摆自己得地位。 口里却客客气气的,“谢婕妤姐姐。” “姐姐方才可问出来了什么?”孟婕妤关切地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威压。想到昨晚与皇上的缱绻,就倍感甜蜜和自信。 僖嫔,“也没问出来什么。跟今天早上审讯宫女的差不太多。” 孟婕妤直视着僖嫔的眼睛,“差不太多,是差多少呢?僖嫔姐姐不如说来听听。本宫方才去了宫正司的监牢,也得了一些消息,就是不知道跟姐姐听到的是不是一样。” 僖嫔感受到孟婕妤的来意不善,下意识地偏过脸去,目光下垂,“既然姐姐是最新的消息,不如姐姐先说。” 孟婕妤笑了笑,“不如等范才人出来了再说。正好也要问问她。” 心慌的感觉令僖嫔感觉很不舒服。之前面对嫡姐的那种自卑不自在又回来了。 待范才人出来后,孟婕妤喊她坐下,问道,“谨妹妹,本宫想问你,此前你与甄婕妤同住一宫时待你如何,你与她关系如何?” “婕妤娘娘莫非在怀疑甄婕妤?”僖嫔不禁脱口而出。 这可是好消息。打起来啊,快打起来。 “本宫可没说,这你说的。本宫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孟婕妤淡淡说道。 范才人同样被孟婕妤的端庄霸气所震住,垂着头拿不定主意,半天都没有开口。 反正她打定主意绝不承认是自己见胎儿不好了,主动吃有毒的人参,把孩子流掉的。只要不承认,就无人可奈何她,至于嫁祸于谁,她不在乎。 “谨妹妹,你如实说就好,别怕。本宫会为你做主的。昨晚皇上歇在本宫那儿,还提起了你,让本宫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提起孩子,范才人便红了眼圈,情绪有些失控,泪水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婕妤姐姐,谢谢你为臣妾未出世的孩儿做主。” 很显然范才人情绪失控,正中孟婕妤下怀。 她立马趁热打铁:“那妹妹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才人泪眼婆娑,眼神开始不自然地躲闪,低声说道,“甄姐姐她,她对臣妾挺好挺关照的。” 她的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孟婕妤想要听的。 孟婕妤面露不悦,转而问道,“听说妹妹前几日去湖边游玩摔了一跤,已经见红。” 范才人连忙分辩:“没有见红!只是有些肚子疼。” 孟婕妤疑惑地问道,“摔了不管见没见红都是大事,妹妹为何没有请太医?” 范才人不知所措地看向僖嫔。这也是她得罪不起的高位。 僖嫔也紧张万分地盯着范才人,心悬到嗓子眼里。担心范才人把刚才的话都露出来,牵连到自己。 谁知范才人很识相,在她使了个眼色之后,谦卑地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是臣妾一时糊涂。派婢子去请,婢子没有请到,臣妾就没有坚持。要怪只能怪臣妾人微言轻。” 僖嫔对范才人使的眼色,自然没有逃过孟昭的眼睛。 她已经知道大前天晚上,范才人派人去敲过叶苏华的门,想要请太医。 孟昭看向僖嫔,“范才人,你那晚是派人去请僖嫔娘娘召太医么?” 范才人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泪水噗噗地往下落,一咬牙,摇头说道, “娘娘不要怪僖嫔姐姐,跟僖嫔姐姐没关系。是臣妾不该不听贤妃娘娘劝告,非要去湖边,才会滑倒闯下祸事。何况那天已经很晚,各宫早就下了钥。” 孟昭:“有没有关系,自有皇上论断。皇上派我来就是想了解事情的整个过程。” “谢皇上和娘娘的关心。” 孟昭又问;“谨妹妹,你觉得是谁在你的鸡汤里下了药?” 范才人摇摇头,略显几分失落地说:“甄姐姐一直待我很好。以前住延禧宫里,就时常给臣妾在小厨房做好吃的。臣妾相信甄姐姐是清白的。” 孟昭叹了口气,“范才人果然跟封号一样,就是心善。本宫方才去过宫正司。你的婢女萱萱招供了。” 僖嫔惊讶万分,脱口而出,“你是说她的婢女招出来了甄婕妤?” 范才人摇摇头,十分坚决地说道,“我不敢信甄姐姐会是这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萱萱,萱萱她,说不定为了逃避责任说了谎。” “为何这么说?”孟昭紧抓着范才人的话问道。 范才人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方才说道,“因为是萱萱提议说喝人参当归陈皮汤保的胎,人参也是她挑她放的。” 终于说到了人参上面。 孟昭连忙问道:“太医院那边检查鸡汤发现里面有两根人参,为何有一根人参不见了?” 范才人心中大惊,太医院是如何查到不见了一根人参的,故作疑惑地说道: “是萱萱她炖的汤,盛了一碗给我,里面确实有半截人参。那人参一看就是极品,我以为对身体好,更舍不得浪费,就连汤带人参全都吃下去了。” “范才人,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不可随意污蔑攀扯他人。” 范才人的表情很疑惑:“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懂。” 孟昭清了清嗓子:“你吃掉的那棵人参有问题,被提前用会致人滑胎的药物处理过。” 范才人惊讶而惶恐:“娘娘是说,是有人要故意害臣妾?” 僖嫔也很好奇,只是不耐烦孟昭绕这么大个圈子,“婕妤娘娘,所以到底是谁送了那棵人参?” 孟昭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本宫正是奉皇上旨意来查看入库登记的账目。看看那根有毒的人参到底是谁送的。” 第638章 再反转 僖嫔忙问,“谁送的?” 孟昭不悦地瞟了僖嫔一眼,优雅地站起身,僖嫔就垂了眼睛不再吭声。 范才人忍着身子不适,拿着钥匙,带孟昭去看库房。经过一番清点核对。 果然如宫女萱萱所说。 三个人看到帐册上的名字,皆大为惊讶。僖嫔更是苍白着脸不敢说话。 上面写的是“嘉宁妃”。 范才人面露惊恐,捂着嘴不敢相信地说道,“怎么会?怎么会是......” 事情的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孟昭稳了稳心神,沉声命令道: “这件事牵涉重大,不能擅自做主。僖嫔,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禀报皇上。范才人,你必须对此事保密。如有泄露,你知道后果!” 范才人脸色苍白,怯怯地应道,“妾身知道。” 孟昭吩咐一旁的范才人身边的婢女,“扶范才人回床上躺着。” 出了屋子后,孟昭扫了方才给她们在库房做指引的小宫女,给婵娟递了个眼神,“把她送进宫正司,先单独关押。交代那边,待本宫禀报给陛下后再审。” 孟昭仪带着僖嫔去勤政殿,跟皇上禀报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皇上听完后脸上结了厚厚一层霜,冷声道,“怎么可能是嘉宁妃。” 僖嫔肩头松动,小声说道,“账簿上记录,那支炖汤人参确实是嘉宁妃送的。” 孟昭仪立马伏在地上,严肃郑重地说道,“皇上,这件事实在蹊跷。臣妾也相信嘉宁姐姐光明磊落,断不会做出这样卑鄙阴私之事。定是有人利用账簿栽赃陷害,从中做了手脚。” 心中暗想,只要查出谁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账本,顺着藤不就能摸到背后的瓜么? 李北辰怒视跪着的二人,怒道:“查!朕命你们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心中暗想,她们千方百计想要陷害,想要除掉的人果然是嘉宁妃。 前朝的事已经够忙碌了。这后宫还总是出事,让他焦头烂额。如果不是考虑到江月白怀着身孕,他倒是想让她来管。 李北辰顿时对范才人连同眼前的两人心生厌恶。 孟婕妤和僖嫔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僖嫔怨恨地瞟了一眼孟婕妤。要不是孟婕妤急着报功,如果事先商量下皇上听说这个调查结果的态度,就不会这么贸然上报,惹皇上震怒。 父亲在家说,自古的为官之道在于报喜不报忧。看来孟相没有告诉他的宝贝女儿这一做官的精髓啊。 哪有抢着报丧的。这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 何况招惹的是江月白!那可是屡次救过太后和皇上的大功臣,那哪是能轻易招惹的人。 僖嫔连忙叩首启奏:“皇上息怒。臣妾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皇上个满意的交代。” 孟婕妤则沉默不语,脑子里在反复回想着方才皇上的话。 皇上方才的话已经给这个案子定了基调——不管真正的内情如何,最后查出来的,一定是后宫妃子之间的争风吃醋,绝对不能牵扯到前朝和皇家颜面。所以先皇后、嘉宁妃就绝对不可能是下毒之人。 想明白了这点后,孟婕妤心中有了个主意。 孟婕妤连忙叩首表态:“皇上息怒。此前是臣妾思虑不周。后面定将补救,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李北辰神情有些疲惫,沉声吩咐道:“孟婕妤你留下。僖嫔去宫正司。” 僖嫔刚走,李北辰一把将孟婕妤拉进自己的怀中,将手从衣襟里伸了进去。 “怎么不多睡会?” 孟婕妤岂会料到皇上会在这里拉着他做这事,瞬间娇羞不已,“臣妾就是想替皇上分忧。” “来,替朕分忧。” 李北辰将衣服撩起,将孟婕妤往下一按。 孟婕妤不敢直视,羞得满脸通红。 如此这番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简直是那些青楼女子才会做的事情。 “不愿意?”李北辰的声音有点冷。 孟婕妤犹豫了片刻,选择了顺从地随着李北辰的指挥埋头照做。 大概恋爱中的女人脑子都容易糊涂,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傻傻地只求让对方开心。对方满足,自己也就跟着快乐。 只是看在年轻的帝王眼里,就是另一番风景。 孟相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那般美貌尊贵高傲,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做着这样没羞没臊毫无尊严的事情...... 而这一切,只为讨好于他。 他摁住她的头,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中午他没有去栖霞宫,而是让孟婕妤陪着他在勤政殿用午膳。 得到孟昭伴驾的消息,恬妃愣了会,忽而甜甜一笑,招呼愉才人,“开饭!” 吃饭时,恬妃有些心不在焉,忽而盯着愉才人说道:“你都多久没有见过皇上了?有半个月了吧?” 愉才人在恬妃身边已经二十多天了,却完全看不懂恬妃,时时刻刻绷着根弦,如履薄冰。 听到恬妃的问话,她慌忙起身跪下,“回娘娘,是有半个多月了。” 恬妃戳了戳碗里的醋鳜鱼,“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晚把皇上抢过来。否则,你知道本宫的脾气。” 愉才人知道这就是自己唯一的利用价值,连忙应道,“是,娘娘。” 蹙着眉,心里犯了难。 皇上如今今天宠宠这个,明天宠宠那个,没个定数。这两日宫里是多事之秋,皇上心情定然不佳,自己位份低,该如何引起皇上的注意还不招祸呢。 恬妃戳了戳鱼肉,“前几日太医看过了吗?你的肚子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愉才人一时闹不清恬妃的态度,为何希望她怀孕,含含糊糊地说道,“或许是臣妾福薄吧。” “既然福分不够,本宫就送你点福分。”恬妃拍拍手,身边的宫女就端来一个粉紫色的香囊。 恬妃拿起香囊晃了两圈,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转而递到愉才人手里。 一股浓浓的花香味扑鼻而来。 愉才人拿起香囊,听话地将身上的旧香囊取下,再佩戴上新香囊。 “不错。”恬妃舒展开眉眼,又变成了一个活泼纯真的模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阴沉。 小宫女连忙过来收走旧香囊。 愉才人急道,“娘娘,那香囊是我娘送我的。” 恬妃瞟了眼旧香囊,“你娘送给你的?那就还给你吧。” 心中冷笑。蠢货。 竟然还想瞒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佩戴香囊避孕的事情。我不过是之前也不想你有孕罢了。 愉才人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赶紧将旧香囊收入衣兜里。 吃完饭,她们如常练习琵琶。仿佛周遭的这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勤政殿里。 孟婕妤这顿饭吃的恍恍惚惚。嘴里似乎总弥漫着那股子味,无比的恶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些都被李北辰看在眼里,还不断地命宫女夹菜给她。 用完午膳,李北辰安排了软轿送她回去。 孟婕妤坐上去不久,就招呼停轿,在路边捂着胸口,吐得一塌糊涂。 这一幕恰好被恬妃安排在勤政殿外面盯梢的太监看见,连忙一路小跑回去报告给了恬妃。 恬妃惊得站起身,“什么?!你是说,孟婕妤竟然也有了!” “娘娘,奴才不确定是不是,但奴才亲眼看到婕妤娘娘在路边花园里吐得相当厉害。” 恬妃面色变得铁青,心中异常恼怒。 前几日在慕容选侍院子里基本都检查过一遍,被禁足的孟婕妤和夏良媛除外。 心中疑惑,皇上以前忌惮谢家的权势,碰都不碰姑姑,自然生不出来孩子。 那现在孟相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孟相的权势如烈火烹油,可谓风光无限的头号权臣。皇帝怎么又不忌惮,又不怕了? 恬妃托腮出神地望着窗外。 如今这么多女子有孕,说明皇上身体好,子嗣一点都不困难。只要皇上还在召幸,就一定还会有女子不断地怀孕。只要皇上想让她们生,一个个地杀是杀不完的,风险还很大。 自己又还小,这两年断然没指望。 有个甄婕妤已经很头疼了。前几日又有了贤妃、宜婕妤。如今又有了孟婕妤。慕容氏的很可能会被报给僖嫔。 高位妃嫔除了僖嫔全都怀上了。 那该怎么呢? 一个个地去搞太麻烦了。有没有群攻的办法。一下子让她们全落胎? 她一下子想到了两个月后的八月十五中秋宴会。 是时候提前准备起来了。 婵娟扶着孟昭上了软轿。孟昭趁机留住了她,没有让她下轿子。 孟昭对婵娟使了个脸色,婵娟立马以仅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方才奴婢看到有人朝栖霞宫和宁安宫放心跑。想必是给主子报信去了。” 第639章 再再反转 孟昭冷笑。 她就是要诱使她们怀疑自己也怀孕了,只是故意隐瞒不报。 只是每每回忆起那味道,就感觉恶心得厉害。 但想到昨晚与皇上的那一幕幕,孟昭嘴上瞬间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她没有直接回长春宫,而是去了范才人住的紫竹苑。 遣散了所有人,独留她跟范才人在房间里。 孟昭坐在榻前的椅子上,傲慢地望着半躺在榻上的范才人。 “本宫方才去见过了皇上,如今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背后之人是谁。现在这个时候想要打嘉宁妃的主意就是找死。 你若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宫,还有回转的余地。若继续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范才人脸色苍白,咀嚼着孟昭的话。犹豫了片刻后,从榻上起身,跪在地上,将对僖嫔说过的话,对孟昭又说了一遍。 孟昭听后,“此话当真?” 范才人郑重地点头。反正细节询问任何人,都能对得上。 孟昭心道,原来如此。 如果按照范才人的交代,那么范才人的婢女占主要责任,僖嫔负次要责任,属于管理宫务失职。 心中冷笑,难怪僖嫔方才竭力撇清自己的责任。 此前僖嫔在新婚之夜前侍寝,后来还故意半夜截宠抢走皇上,已经惹恼了孟昭。此时竟然栽到了她手里,马上就要倒大霉,孟昭心里自然感觉十分的痛快。 她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跟僖嫔也是这样说的吗?” 范才人低着头小声说道,“是。” 怪不得僖嫔一直让范才人跪着,里面牵扯到她的责任了。 “你就一点不怀疑是甄婕妤害你吗?你那婢子显然是甄婕妤的人,跟你不是一条心。” 其实她就是随口一说,使了个离间计而已。 谁知范才人变了神色,因为她也这样怀疑。 萱萱并不是那种很蠢笨的婢子,相反很伶俐。怎么会对自己放了两根人参到汤里毫无反应,完全不加以阻止。 她之前以为萱萱是因为忠心,才会自己做什么都不反对。 今日僖嫔她们离开后,她回想了萱萱的供词,发现萱萱在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她身上推,根本不像是一个忠心的婢子。 只能说明,让她流产,本就是萱萱的任务。此番不过是顺手而为之。 再一想,大前天在湖边散步时滑倒,当时萱萱就在边上,却没有及时拽住她,让她跌倒到地上。 这么一想,似乎就连她的跌倒都是萱萱做的手脚。 她咬着嘴唇,黯然失神,低头垂泪。 “嫔妾回想那日摔倒,去湖边那条道,是萱萱建议的。嫔妾摔倒时,她没来得及扶。虽然令人怀疑,但也情有可原。 萱萱是宫正司安排给妾身的,她是谁的人,嫔妾这样位份的人自然无从知晓。但嫔妾相信不是甄姐姐所为。她对嫔妾一直很照顾。嫔妾升为才人也是甄姐姐特地求的情。” 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长春花紫玉的发钗,递到孟昭面前。 “这个也是甄姐姐送嫔妾的,让嫔妾时时佩戴。听说这个发钗以前是甄姐姐最喜欢的一支。甄姐姐对嫔妾这般好,嫔妾相信甄姐姐是清白的。” 她原本就是用了药物才得以一次就怀孕,摔了之后又见了红,眼见保不住,就想把责任推出去,伪造成被人毒害的样子,这样自己就不用担责。 明知萱萱是甄婕妤的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是甄婕妤做的,她怀着身孕,皇上定不会追究,伤不到她分毫,反倒可能会反咬自己一口。 孟昭神色不明地盯着范才人,冷笑了一声,自然猜到了范才人这么说的原因。 淡淡地问道,“你动红派她去求僖嫔召太医,可还有其他宫人知道?” 范才人郑重地点头,含泪说道,“嫔妾这里所有的宫人皆知此事。当时乱成了一团。” “那好。你就先安心养好身体。若是宫正司或者皇上派人来问,你就按照这样照实讲。”孟昭顿了顿,“只要你不提嘉宁妃、先皇后,你就能活命。” 至于甄婕妤,你自己看着办。 范才人叩首,“谢娘娘恩典。嫔妾日后定会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记住你的话。”孟昭勾唇一笑,“范妹妹,本宫倒是觉得,你方才怀疑那个婢子,怀疑得很有道理。你做母亲的,总希望找到真凶,总不会希望看到凶手逍遥法外吧。” “谢娘娘指点。”范才人连忙谢了恩。 待孟昭走后,范才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管他们怎么斗,把罪名安谁头上。 反正她靠着这次怀孕升了一级。休息两个月之后,又可以侍寝。自己还年轻,想再怀孩子,多的是机会。 孟昭再去见皇上时,发现僖嫔也在。 只是僖嫔跪在地上,皇上脸色铁青,“所以,这就是你查的结果。是甄婕妤安排的人在范才人身边投毒,害得范才人流产?那婢子明知嘉宁妃送给范才人的人参有毒,故意下给范才人的。朕倒是想知道,这对甄婕妤有什么好处。” 僖嫔身子一抖,“那婢子确实是这么招认的。她,她说是甄婕妤让她这么做的,因为范才人之前对甄婕妤不敬。” 李北辰气急反笑,“你的意思是甄婕妤怀着朕的皇长子皇长女,还愚蠢地去谋害小小一个才人?” 僖嫔:“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证据如此。 李北辰又不是个傻子,他哪里看不出来按照甄婕妤的性子定然有这个动机。 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动她。 更不可能让一个已经流产的孩子威胁到另一个还在腹中的孩子。 何况那是甄婕妤,不是别人。 李北辰:“昭儿你来了,说说你的看法。” 孟昭见李北辰气得脸色铁青,语气颇为恼怒,便将龙案上的茶水取来双手奉给他,“皇上您喝口茶消消气。” 她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没心情喝茶,但茶水又不是只有饮用一个用途。 果然,李北辰气呼呼地端起茶盏后,砸在了僖嫔跪着的身旁。 大概是力度太大,茶盏被砸碎,茶水四处飞溅,溅到了僖嫔的头上脸上。 “啊!”僖嫔一声尖叫。 孟昭却立刻跪在僖嫔一旁,诚惶诚恐,苦苦为僖嫔求情: “皇上息怒。僖嫔妹妹想必也是迫切地想找到真凶,只是方向被那婢子误导错了。皇上不要怪罪僖嫔妹妹。” 孟昭不知道什么情况,稳住心神,向皇上汇报了从范才人这里得到的消息,将来龙去脉细细地讲给皇上听了一遍。 皇上瞪了跪在地上的僖嫔一眼,他没想到僖嫔还把自己过错的那部分瞒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肃然下旨, “传朕旨意,婢子谋害皇嗣,即刻杖毙,扔进乱葬岗。范才人照顾皇嗣有失,降为常在。僖嫔代管宫务期间屡次出现失职,取消代管宫务资格。罚俸一月,好好反思自己。” 停顿了几秒后,继续说道,“孟婕妤审理范才人滑胎一事有功,升为昭仪,由你今后主管宫务。” 孟昭连忙含笑谢恩:“谢皇上恩典。” 二人退下后,孟昭仪斜睨了僖嫔一眼,步履端庄稳重地走出去。 坐着专属于代理六宫事务者才能坐的步辇,特意从僖嫔身边走过。 真可谓春风得意。 * 延禧宫。 甄婕妤听闻范才人落了胎,连说了几个“好”字。吓得身边的宫人们恨不得眼瞎耳聋,完全没听见。 听闻萱萱被抓进了宫正司,她一点都不紧张。因为萱萱是她从璟妃手里救出来的奴婢,有救命之恩。她相信萱萱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供出自己。 甄婕妤之所以会下毒让范才人滑胎。 是因为她没事就瞎琢磨。很多事情越想越明白,越明白就越气,越觉得被范才人算计利用。 而因为范才人跟锦绣的这层关系,她一直认为范才人跟江月白一条心。若范才人顺利生下孩子。江月白那边就又多了一个大助力。 但她低估了宫正司的那些令人痛不欲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酷刑,高估了萱萱的忠诚。 待宫人突然宣布皇上驾到时,她手足无措,顿时慌了神。 莫非萱萱招供了,皇上来找她兴师问罪? 皇上进来之后,从甄婕妤难以掩饰的惶恐不安中,瞬间明白了真正的真相。 但他丝毫没提范才人滑胎之事。只言好久没有来看望陪伴,陪她用个晚膳。 晚饭后,皇上给甄婕妤画了个团扇,扇子上画着照盆儿图,几个小孩子对着水盆,研究水里的人像。 这本是很常见的端午画。画完之后,皇上对站在自己身边的甄婕妤温声说道,“喜欢吗?” 甄婕妤扶着已经颇具规模的肚子,望着桌子上的团扇,面色苍白,五味杂陈,怀疑皇上看破不说破而已。 李北辰打量着整个人胖得变了形的甄婕妤,“都快六个月了吧?” “嗯。”甄婕妤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下巴好几层叠了起来。 李北辰看向别处,“你长得实在有些胖了。你每天要多走动走动。” 甄婕妤瞬间红了脸,眼含泪水,委屈地问道,“皇上莫非厌弃了臣妾?” 外面炎热,她不高兴出去走动。 久而久之,越来越懒,越来越不想动。越是不想动,就越来越胖,肚子越来越大,走几步都想喘气。于是就更加懒得不想动。 而随着月份增长,食欲越来越旺盛,吃得越来越多。眼看着像皮球一样胖了起来,却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就这么一个多月,不知不觉中胖了二十多斤。 “那倒不是,”李北辰叹了口气,“若是这样胖下去,怕是会影响生产。” 甄婕妤心中难过,带着哭音地说道,“臣妾知道了。” 李北辰让甄婕妤陪她在院子里遛弯,甄婕妤才了走五百米不到,汗珠开始大颗大颗地冒出来,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李北辰担心甄婕妤吃不消,便让她回了屋。 坐在步辇上,李北辰不禁想起瘦得成一根竹竿,只剩下肚子凸起的江月白。 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太瘦了。 一个又太胖了。 皎皎那么爱漂亮爱活动,想必不会让自己胖成这样臃肿难看。 只是她一直躺在轮椅上,若真地一直躺满六个月,不能下来走动,就算不想变胖容易。 李北辰决定找来姜余过来问问,能不能开始康复训练。 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皎皎和孩子的健康。 第640章 青楼听曲 这也是江月白心中所想。 即将满三个月,老是这么躺着,骨头都跟散了架一样,浑身难受。她不想躺下去了。可孕吐得死去活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又软软的没力气。 天气炎热,屋子里用了冰,十分凉爽。身边的宫女将她护理得很周到,没有生褥疮。但一直躺在靠椅上,背上始终不透气,捂出了许多小痱子,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这就是一种很矛盾的感受。 她也决定第二天两位姜院使过来时问问,是不是可以循序渐进地开始动一动了。 李北辰正坐着步辇回勤政殿的路上,眯着眼打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唱腔。 这段儿是《琵琶记》里最为感人的部分,也是太祖和先帝最喜欢的一段戏。 《琵琶记》跟以往这一类丈夫考取功名后变心变性的故事不同,没有把这一类的家庭悲剧归结于男子的个人品行问题,而是揭示了功名富贵这些令人昏头转向的东西对人性的侵蚀和俘虏。 蔡伯喈他是个理想中的大孝子,他辞试不从,辞官不从,辞婚不从,但也赋予了他时而淡泊名利,时而热衷功名,徘徊于出仕与隐退、尽忠与尽孝间矛盾徘徊的读书人性格。 李北辰听到的这段戏就是戏中的高潮部分。蔡伯喈怀念赵五娘的一出戏《琴诉荷池》。 “旧弦已断,新弦不惯。旧弦再上不能,待撇了新弦难拼。我一弹再鼓,又被宫商错乱。” “相公,你敢是心变了么?” “非干心变。这般好凉天,正是此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间。” 李北辰又不是傻子,词里都唱得这么明明白白了。无非就是说,他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听这唱腔,定然是愉才人,不出意料,是恬妃让她来邀宠。 李北辰便令停了步辇,“这附近住的是?” 梁小宝连忙答道:“是凝翠居的愉才人。” “去凝翠居。” 到了凝翠居,愉才人抱着琵琶屈膝行礼,一缕青丝在耳际随之晃动,露出白皙的颈项。 尽显婀娜多姿。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贴身宫女的帮助下,经过了精心的排练和设计,此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的姣好妩媚,动人心魄。 李北辰伸手扶起了她。 “皇上怎么来了?”愉才人含羞带怯地问道。 “自是被你的歌声吸引而来。你方才的《琵琶记》唱得不错,歌声婉转细腻,念白也颇为贴切,看得出是下了番功夫的。” 愉才人佯装惊讶,“皇上夸得臣妾都不好意思了。莫非皇上也喜欢《琵琶记》?” 李北辰点了点头,“太祖喜欢《琵琶记》,故而成为宫廷的传统演奏曲目。朕以前时常听这出戏。你的唱腔自是不错的,但感情比朕以前听的更要饱满些。” “皇上谬赞。”愉才人红了脸。 李北辰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朕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跟着恬妃学弹琵琶?弹来给朕听听。” 愉才人笑着点点头,“臣妾愚笨,不敢献丑。虽有恬妃姐姐亲自教授,还未学好,离恬妃姐姐的水平实在差得远。” 李北辰做戏:“弹吧。也叫朕下次能有个对比,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愉才人笑得明艳娇俏:“那臣妾就献丑了。不如皇上跟着臣妾到寝殿里去听?” 李北辰点头:“好。” 反正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讨好与他,最终的目的地都在那里,被他弄上一弄。 愉才人坐在琉璃灯旁,怀抱着琵琶,发钗上的金色流苏轻轻摇动,在灯下闪闪发光。 含情脉脉地瞧了皇上一眼,如葱白一样的细指才错落地拨弄下去。 一曲终了,愉才人抱着琵琶抬头望向皇上问道:“好听么?” “好听。”李北辰此时已经听出来了,愉才人其实有琵琶的底子,并不是完全从头学起。 愉才人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惆怅,“皇上是没听过恬妃娘娘弹。恬妃那真是弹得如同天籁之音。臣妾远远比不上。” 李北辰坐到她的身边,宽慰道:“她是她,你是你。朕还就愿意听你弹。” 沦陷似乎只要一秒。 只是这一句话,悄悄地走进了愉才人的心里。 许是怕皇上看见她感动到落泪,愉才人连忙转过身去,“茶凉了,臣妾替皇上添新的来。” 却被李北辰拉住了胳膊,拖到了榻上。 愉才人时常告诫自己不可以对皇上动心,这样自己才有可能爬上去。 她是庶女,她习惯了自己的冷心冷意,虚与委蛇,也习惯了别人的高高在上,对自己的颐指气使。 然而,她此刻感觉自己像是掉在了蜜罐里,浑身上下都甜甜的,渴望与皇上亲近。 沉沦于翻滚的欲望之中,沉沦于汹涌的爱意之中。 * 半个时辰后,长春宫。 孟昭仪备下了一桌子的好菜,坐在桌子旁苦等皇上来。 她今天给皇上查明了范才人滑胎的真相,又被委托以代理六宫的重任,晋了昭仪。还......还为他做了那样的事儿...... 难道晚上不该过来慰劳一下她,庆庆功,把白天没做的事情做了吗? 她在勤政殿里,明明听到那个时候他口里温柔喊着“好昭儿”。 为何...... 派去打听消息的婵娟从外面走了进来,面露难色。 孟昭仪急忙问婵娟:“皇上来了吗?” 婵娟支支吾吾地说道,“娘娘,皇上今晚怕是来不了......” 孟昭仪瞬间生气地站起来,“为什么来不了?” 扶着桌沿,怒气冲冲地问道,“皇上又去了谁那?安昭仪?还是魏常在?” 婵娟低下头,“都不是。” 孟昭仪疑惑地问道,“那就是皇上还在勤政殿批折子?你把这冰镇地银耳莲子百合羹盛起来,我送去勤政殿。” 婵娟连忙跪在地上,“娘娘,皇上今天宿在了愉才人那里。听说是因为一曲《琵琶记》,引得皇上进了凝翠居。” 孟昭仪怒气再次升腾起来,猛地一下拍在桌子上,“愉才人?她又是个什么东西!恬妃的一条狗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碗碟扫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前来收拾的小太监们都下意识地将呼吸放缓到微不可闻的地步。 《琵琶记》、《琵琶记》、《琵琶记》...... 听到这个她就来气。 因为前两天方常在还给她送了这个消息,说皇上喜欢听这个曲子。 自己不以为然,不想自降身份,用唱曲子讨好皇上,搞得自己像个下贱的歌妓。 如今倒是被旁人用《琵琶记》把皇上勾搭了去。 “你给我说说,她是怎么通过《琵琶记》勾到皇上的?具体是哪一段?” 婵娟便把打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孟昭仪听。 孟昭仪听完恨恨地说道:“不要脸!这是把皇宫当青楼了吗?还好意思问皇上是不是变心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婵娟劝道,“小姐息怒。小姐是什么样的身份,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她连小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可我们都伺候一个男人。”孟昭仪恨恨地说。 这么一想更气了,可气归气,还不至于莽撞到现在跑去闹。 之前被降位份的经历让她有所忌惮。何况她现在负责协理六宫,时间漫长,有的是机会。还会怕一个不入流的贱人不成。 冷静下来后,孟昭仪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说,“她不是喜欢唱曲嘛,皇上不是爱听嘛,日子长着,本宫让她唱个够。” 这边恬妃听到愉才人还真把皇上勾去了凝翠居,摸着怀里的小白狗,亲了一下它的额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对着小白狗说道: “你这小东西还挺聪明的嘛。知道怎么讨主子喜欢。没白疼你。” 小白狗听不懂主人的话,傻傻地望着恬妃,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想要从怀里跳出去。 恬妃松了手,小狗猛地窜了出去,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自己玩。 “养不熟的狗东西。”恬妃嗤笑着骂了一句,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第641章 好消息 江月白做完每日的康复训练,准备洗洗睡了。 素素过来说,有要紧的事儿跟她禀报。 “奴婢听御膳房那边说,孟昭仪最近食欲不好,每顿都吃得少,平日里爱吃的都不怎么吃了。” 江月白擦了擦手,“天气热嘛。都吃不下进去。正常。” “孟昭仪会不会有孕了?” 江月白不以为然:“倒是有可能。她自进宫后侍寝的次数不少。怀了也正常。” 素素又道:“孟昭仪不像是会那么低调的主啊。来娘娘这还吃了茶水点心。不像是怀孕的样子。” 江月白不在意:“就算是怀孕了,也算不得什么。她自己主动来我这儿的,我又没招她惹她。你吩咐下去,凡是我们宫里的人都不许主动打听谁怀孕的事儿。别叫人知道。还以为我容不得她们有喜,反遭人陷害。” 真去操心,操心得过来吗?忙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 * 第二日早朝,皆是好消息。 谢贵人的父亲作为陕西道的指挥使平定了宁夏府叛乱。叛军头目已经就地问斩。 正好宁夏府原有的领导班子都被叛军杀了。范常在的父亲原本在陕西汉中府任职,政绩斐然,李北辰便将他调到宁夏府搞灾后重建。 又将愉才人的父亲从穷乡僻壤的八品小县丞提拔为宁夏府的正七品推官。 甘肃、河南、陕西等地多降大雨,旱灾得到缓解。南方瘟疫得到有序控制,新增感染人数在逐日减少。南方容易决堤的几处堤坝也在南方巡视组的监督助力下抗住了洪峰。 而前些日子从慈宁宫池塘里抓走的金龙鱼被有序放生到全国各地的江河湖海,这些红鱼繁衍迅速,各地甚至包括内蒙古草原湖泊里出现了红鱼逐浪的祥瑞之景。 加上几年朝廷增加了科举录取名额,重新组织试卷阅卷后,增加了普通家庭和寒门子弟录取规模。鲤鱼跃龙门实现阶级跃升的人数大大增加。 后宫又频频传来喜讯,若不是范氏滑胎,则有六位后妃有孕。 到处流散着传奇故事:皇上乃天上神仙下凡,太后修行有成已归西方净土,嘉宁妃是千古难见的侠女。 民间对本届皇室津津乐道,皆认为此乃国运昌隆,重启唐朝盛世太平之兆。 对于有农民起义的地区,李北辰自归来后循序渐进地出台了一系列赈济灾民的措施。 鼓励垦荒,有序重新分配无人土地,积极鼓励异地迁徙等措施。部分地区甚至免费提供种子。 这些举措极大地帮助了灾民们度过难关,缓解了普通百姓的生存压力,安定了民心。各地的农民起义也随之大幅减少。 对于有些占山为王拒不投降的顽抗分子,李北辰则采用高官厚禄美女招安,分化起义部队高层内部。 如还不成,则派兵铁血镇压。 各地的治安状况都得到了大幅改善。整个国家呈现出步入正轨的态势。 李北辰听完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 “此番众卿劳苦功高,由吏部牵头,其他部门协助,拟个嘉奖的名单,论功行赏。愿君臣一心,共襄盛世。” 接着礼部新任尚书秦梁玉奏请之前一直筹备的祈福大会,宜择吉日举办嘉宁妃、恬妃的封妃大典,以增添吉庆之气。 原礼部尚书顾清扬参与了春闱舞弊,已被处死;礼部左侍郎慕容弘,慕容氏的父亲参与谋逆被秘密处死。 右侍郎秦梁玉则被提拔为尚书,孟相之子孟青由员外郎提拔为左侍郎。其他各部空缺则由新科举子填补上。 李北辰斟酌片刻后,宣布了旨意:“太后的孝期,一切以清减为宜。祈福大会明年春耕前再办。封妃大典,在八月选个好日子。” 下朝后,他在勤政殿收到密折,找到了江秉恭,不过不是在陕西的娘娘沟,而是河南的娘娘山。 虽然两地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李北辰感到江月白梦境十分不可思议,毕竟两地竟然巧合地共着“娘娘”二字。 这般大的喜讯,李北辰当然第一时间派梁小宝去秘密通知了江月白,让她高兴高兴。 两位姜大人来例行问诊,江月白询问了他们康复训练的事儿。 被告知经过这些天静养,伤口恢复得很顺利,从今天开始可以练习下地走路,但要量力而行,要求稳不可求快。 本来听到这个消息就很愉快,接到弟弟找到了的信,江月白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两步。 吓得两位姜太医立马双双跪下,惊呼娘娘保重身体,生怕大喜大悲出现闪失。 大概因为心情愉快,江月白今日感觉到饿了,吃了小碟水煮藕带,小碗八珍米饭,竟然没吐。 简直是喜上加喜。 两位姜太医一直抹着额头上的汗。 哎呀我的天,终于快满三个月,最危险的一段时期终于过了。 江月白因为孕吐差不多瘦了七八斤,已经瘦得不能再瘦。如今能开始吃东西,当然是普大喜奔的喜讯。 “好好好,太好了。” 李北辰听说后激动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吩咐送去两道平和的滋补汤送过去。 思量一番后,李北辰命徐方去告诉尚仪局给孟昭仪拟几个封号备选。 中午李北辰依然在恬妃处用午膳,愉才人作陪。 今日愉才人格外殷勤,亲自给皇上和恬妃布菜,看李北辰的目光里带上了跟往常不一样的东西。 李北辰没有留意到这份不同,只以为是恬妃的吩咐,也就欣然接受。反正谢家,这几年还是要先拉拢着的。 因为今日心情不错,李北辰吃完饭破例带着恬妃和愉才人去翡翠湖边散步。 湖水异常的清澈,呈现出一片蓝绿色,显得深不见底。湖面上的荷花已经都开了。 湖里种的全是荷花的珍稀品种,比如鸳鸯羽、粉千叶、重水华。开得层层叠叠,异常娇艳美丽。 小白狗激动得四川乱窜,摇着尾巴跑来跑去,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在他们脚边蹭来蹭去。 “真漂亮!”恬妃望着一池的荷花赞叹道。 愉贵人则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给恬妃打着扇子。位置高低自然一目了然。 李北辰含笑望了恬妃一眼。对着身旁一招手,徐方就拿来一包饲料。 抓了把饲料往水里一洒,随着饲料散落,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一团金光闪闪的金龙鱼,在阳关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抢着吃水里的鱼食,甚至搅起水花来。 看得恬妃两眼放光。 这些鱼都是从太后的慈宁宫池塘中抓到这里来的。不过两个月,已经繁殖成了一大群。 “给。”李北辰将鱼饲料交给恬妃,对站在不远处的徐方招招手,“去跟小世子说。明天朕傍晚带他钓鱼。” 他扫了眼湖面,已经聚成一大片红色,“这湖里的红鱼太多,你让御膳房做成菜肴分给六宫吃。” 恬妃惊讶地扭过头来,“这么可爱的鱼鱼,为什么要吃它?” 李北辰笑着说道,“不然养着做什么?” 似乎说的是鱼,又不仅仅是在说鱼。 恬妃娇憨地说道,“养着好看啊,金光闪闪的。听说这叫祥瑞。” “嗯,”李北辰点点头,“金光闪闪的,炸一炸两面金黄,撒点胡椒粉,味道肯定很不错。徐方,晚上跟御膳房说,朕想吃鱼了。做两道鱼,一道糖醋鱼,一道炸鱼。多做一份送去栖霞宫。” 恬妃一听晚上竟然要吃眼前的小可爱,十分悲苦地问道,“真的好吃吗?肯定不好吃。”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好不好吃,你吃了就知道。” 她们又在湖边看了会鱼,就一同坐着步辇回去了。 李北辰回了勤政殿,招来谢贵人伺候笔墨。恬妃和愉才人则回了栖霞宫。 恬妃和愉才人回到屋里,屏退旁人后,恬妃问愉才人,“你觉得皇上方才只是在说鱼吗?” “是啊。”愉才人迷茫地点点头,“不是在说鱼,是在说什么呢?” 愉才人看起来不是个聪明人,恬妃从前就是看重她这点,便不再追问。 “想到要吃那么可爱的小鱼鱼,我就难受。不过是皇上赏的又不得不吃,你晚上陪本宫一起吃吧。” “是。”愉才人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 这种金红色的鲤鱼她吃过,还行。 再高贵的鱼,平日里观赏。要吃它的时候,不也就一盘菜而已。 恬妃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总觉得皇上话里有话。 一下午琵琶教得心不在焉,索性让愉才人自己练。 自己在一旁一边撸狗,一边琢磨。 李北辰其实没有什么含义,就是故意让恬妃胡思乱想,好多琢磨谢家人,少琢磨着害人。 早朝上得了一连串的好消息,皇上高兴之余有些惆怅感慨。从湖边回去后,都快要到勤政殿了,临时改去太后殡宫。 殡宫里被烧毁的主殿被改建成了慈安堂,专门用于宫内烧香拜佛,此时差不多完工了,正在做扫尾工作。 外观上看,金碧辉煌,宝相庄严。 听尚礼局负责的太监介绍,将会有六名女尼日日为太后诵经,为大明祈福。 如果遇到大型节日或者重大祭祀祈福活动,则会迎请高僧大能来做法事。 因为尚未完工,李北辰便没有入内参观。 进了殡宫后,没有像往常样遇见素素,倒是遇见了跟僖嫔住一宫的萧常在。 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专心地在跟着僧人一起叠金银元宝。 李北辰看在心里很是欢喜。 在一旁诵念经文的一名僧人引起了李北辰的注意。这个僧人长得十分奇怪。 一般僧人皆长得慈眉善目,目光清澈温厚。这僧人明明已有年岁,却精气神仿佛年轻人。 他长相奇特,眼呈三角,目光锐利,一对又粗又密眉尾上翘的虎眉十分抢眼。 真可谓形如病虎,神气内敛,却挡不住龙蟠虎踞、杀伐果断的霸气神态。 李北辰不禁疑惑,怎会有如此奇特的僧人。 派人寻到内屋单独一问,此僧法名道衍,与庆寿寺主持为同门师兄弟,近日挂单在庆寿寺。 自称俗姓姚,名天禧,苏州人士,家族世代行医,十四岁出家。后来又拜道士席应真为师,学习阴阳术数,同时精通儒家经典,谈吐非凡。 听说道衍和尚是苏州人士,那可是江月白的家乡,李北辰顿生好感。又听闻道衍和尚与袁天师族人袁珙相熟,李北辰更是心生惊喜。 两人坐而论道,畅谈佛法儒学,为人处世,世事变迁,饮茶下棋,相谈甚欢。 谈论佛法时,道衍和尚引经据典,舌灿华章,李北辰思来想去,唯有江月白那日的“本我、自我、超我”演化而来的“无我”理论可以与之媲美。 李北辰本来就心情不错,帝王心态,又融入了自己一套理解,将“本我、自我、超我”理论讲得声色并茂,在江月白的理论上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第642章 道衍和尚(庆五一加更一个) 道衍和尚听完后,沉默不语,良久后叹息一声,站起身,对李北辰顶礼膜拜。 “没想到圣上对佛法如此精通。这个本我自我超我的说法,老衲是第一次听闻却深受震撼。果然天佑我大明朝。皇上继承大统,乃顺应天道也。” 李北辰微微一笑,“听闻这则理论是由寒山寺主持方丈提出。莫非大师此前没有听说过?” 道衍和尚双手合十,微笑着摇摇头, “贫僧游历四方,多年未回苏城,未曾听闻。望陛下恕罪。如有机会,贫僧倒是很想见见这位真正的大师。听完如醍醐贯耳。” 李北辰听完颇为高兴,“朕的嘉宁妃与大师同为苏州人士。当日朕从嘉宁妃处初闻此言,如大师一般亦深受震撼,有所感悟。” 道衍和尚立马说道,“陛下乃天赐真命天子,自得福人环绕左右,辅佐陛下。贫僧在民间也听闻了嘉宁娘娘杀伐果断,护佑陛下的传奇,真乃奇女子。有嘉宁娘娘在后宫,乃陛下之福。” 李北辰思忖片刻后问道,“方才你言会阴阳之术。可否为朕测算?” 道衍和尚垂眸:“臣自可测算。唐有袁天罡、李淳风辅助明君。陛下有雄心壮志,如飞龙在天,臣愿效仿先贤袁、李竭力辅佐陛下。只是只管天道,不管民心,也不管人心。如若测算不吉,陛下是否能从容应对?” 李北辰避而不答,反问道,“大师,难道卜卦算命只是为了顺应天意,沦为天道之子?如若不能趋吉避凶,又何苦窥探天机?” 道衍和尚微笑:“陛下所言乃真知灼见。只是祸有大小,小祸可避,大祸难躲。就如同此前的诸王叛乱。此乃天道。大明王朝百年内将有三大巨变,此乃其一,不可违。” 李北辰沉吟片刻后,“大明王朝还可绵延国祚多少年?” 道衍和尚,“可二十年而亡,可延续五百年。这取决于你立谁人为后,皇位传给谁。” 李北辰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说该立何人为后,传位于何人?” 道衍和尚勾唇一笑,“如果皇上能下赢这盘棋,贫僧就回答皇上一个问题。” 李北辰怒道:“放肆!” 道衍和尚反而真哈哈哈大笑起来,望向窗外耀眼的阳光,蝉鸣声声入耳,反问道:“陛下莫非怕了?” 李北辰忽而讥诮地笑道:“一派胡言!危言耸听。朕为何要信你。你定是被人收买,才会说这番话。” 道衍和尚摇摇头,神秘的一笑,“非也非也。” 李北辰抬起下巴,神色淡然:“莫以为朕与你相谈甚欢,就不敢杀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谁派来的奸细,祸乱人心。” 道衍和尚捻着黑色棋子:“皇上跟贫僧其实有一面之缘,贫僧亦送了皇上一份见面礼,曾助陛下一臂之力。如若不信,陛下自可派人去问李北志进城前军师留下的三个锦囊。” 说完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折成的一个长条,递给李北辰。 三角眼里精光四射,似乎倍加胸有成竹。 “皇上届时自有判断。” 李北辰接过纸条,半信半疑地打开后,看完禁不住一笑,“还真是三条妙计。可惜皇叔一条都没有照做。” 道衍露出痞痞一笑,“陛下圣明。天道如此,无论他们做与不做,结果都一样。老衲此举皆是为了成就陛下,这就是贫僧送给陛下的见面礼。” 李北辰凝视着道衍了半晌没有说话,“不如下一盘?” 道衍愣了一下,笑道,“遵命。谢陛下不杀之恩。” “此话为时尚早,”李北辰捻起白子,“朕让你三子。” “此子让得太早。”道衍哈哈一笑。随手落下。 一盘下来,李北辰竟然落败。 李北辰扔掉最后一粒白子,“朕现在开始想杀你了。” 道衍含笑拾起白子,“圣上不会。世间再无第二个道衍,杀了可惜。” 李北辰突然身子前倾,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道衍,“朕只问你,如何延续五百年?” “圣上如果想知道,明日可再来下棋。圣上每赢一次老衲,老衲就回答圣上一个问题。” 道衍说完后含笑看向李北辰,似乎对生死毫无畏惧之心。颇有“纵遇锋刀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的超然度外。 李北辰玩味地打量着道衍,“倒是有趣。那你求什么? 道衍目光如鹰如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贫僧不求功名,不求利禄。老衲平生所愿,不过是用毕生所学,求一个太平盛世,求一个天朝上国。” 李北辰捏着手中的纸条,定定地望着道衍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起身,淡声说道,“今日与大师相谈甚欢,收获颇丰,改日再来下棋。” 道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并无多言。他知道,他已经以惊世骇俗之言,成功地引起了天子的注意。 李北辰离开殡宫后,即吩咐徐方去密牢提审世子李北志,询问军事留下锦囊之事。 又召来当年参与行政院工作的慕容池等人,详细地询问平叛浏阳王谋逆,收编谋逆军队的全过程。 李北辰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 当初一个个说得有模有样,添油加醋,李北辰只当是底下文官因为胜利还朝搞得拍马屁的形象工程,却不曾想这是真的。 那场全城共梦,在场的每个人包括徐方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细节处稍有差异。但主要情节完全一致,主要人物说的话一模一样。 如果皇上不是上天认可的天子,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李北志交代出来的信息,更是令李北辰感到一惊。只有父子三人知道的三条锦囊妙计果然跟纸上写的一模一样。 更惊奇的是,之前给浏阳王做军师的也姓姚,只是叫姚知秋,他也是苏州人士,法名道衍,能掐会算,懂相术善阴阳术。曾从过军,多次剿匪,英勇善战,善于领兵训兵,精于奇谋突袭。 就在浏阳王准备攻城的那个夜晚,军师留下锦囊后不辞而别。 所以此道衍和尚就是彼军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皇宫里? 这是已经预测到浏阳王必败,所以顺应天道投靠了自己? * 晚上皇上召了谢贵人侍寝。 谢贵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琢磨男女之事。 那日魏常在侍寝后,她跟着僖嫔一起去看望怀孕了的宜婕妤。结果宜婕妤气极之下无意中透露魏常在侍寝时喜欢哭哭啼啼装柔弱。 所以,她今日侍寝便有意模仿这种被狠狠欺负的感觉......事实证明效果似乎还不错。 这一日谢贵人被留宿在乾清宫。次日一觉睡到自然醒,瞬间诚惶诚恐。伺候的宫人告诉她,是皇上吩咐不要吵醒她的。 谢贵人听完容光焕发,满满都是小得意。可惜不开晨会,不然也可以迟到显摆一回。 回到景阳宫后,遵照规矩去了主殿给谢贵人请安。 僖嫔因为留宿乾清宫的特权以前只有她有,如今竟然谢贵人也有,她就不是独一份的偏爱。何况被孟婕妤将了一军,拿走了宫权,原本心里十分不痛快。 但昨晚宫女葡萄对她进行了一番心理按摩疏导,此时见到面带得意的谢贵人,虽然心里依然不舒服,但心平气和了许多。 谢贵人娇声娇气地说道,“臣妾给僖嫔姐姐请安。昨晚在皇上那儿睡得晚了。请娘娘恕罪。” “都一个宫里的,就别拘着这些规矩了。妹妹这般得皇上喜欢,定不会明珠蒙尘。怕是早晚要搬出去住。”僖嫔说得有些不自然,算是勉强而为之。 谢贵人忙说:“唉,嫔妾不过是侍寝一日罢了。我比不得姐姐家世好,又比不得姐姐聪明。姐姐以后定然是要封妃的,日后还请姐姐能多关照我。” 两句话就说得僖嫔心花怒放,“来日我真封了妃位,定然记得跟妹妹的情谊。” 谢贵人笑,“嫔妾先行谢过姐姐。” 僖嫔依照昨晚葡萄的提议又道,“如今天气热,出不得门,我这边皇上冰给的多,每日御膳房送来的菜肴也多。你和萧常在每日都在我殿里用午膳和晚膳吧。” 吃饭有冷气吹,还能加餐。有这等好事?呵呵,还是不想去。 谢贵人心中不愿意,忙谦让道,“谢娘娘的好意。只是臣妾向来吃饭吃得慢,怕到时候叨扰到娘娘。” “怎么这么巧,正好我吃饭也慢。大家一起,热闹些。你们想吃什么,跟我说。看看御膳房能不能做。”僖嫔笑着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贵人只好应下。 僖嫔又道,“那你就去西侧殿跟萧常在也去说一声,她那招西晒,屋里更热。葡萄你跟着萧常在一起去。” 谢贵人忙趁机夸赞,“娘娘仁善。” 心里却在想,这僖嫔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谢贵人去了西侧殿,果然跟个大火炉一般热得离谱,一分钟都呆不下去。萧常在却出了门,听洒扫的粗使太监说,一早就出门了。 谢贵人想了想便跟粗使太监说,让萧常在回来后,去僖嫔娘娘那,娘娘有事儿找她。 心想,怪不得萧常在日常去殡宫里祭拜,原来是因为宫里实在太太太热了,她跑去蹭冷气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谁喜欢没事被虐啊。能有吹免费空调的机会不去,不是傻嘛。 何况当今皇上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这正是打造孝顺懂事、不争不抢人设的好机会。只要持之以恒,皇上早晚会注意到她。 江月白听素素提到这萧氏之事后,命素素在殡宫祭拜时顺其自然地多接触多照顾,带去些斋食点心茶叶水果与她分享。在乔迁宁安宫那日,江月白组织记录过各位嫔妃的饮食偏好,这些点心全都依照她的口味而做。 萧氏多数时候婉拒,素素也不勉强,就送给在殡宫里做道场的僧人和道士。 有时碰到实在喜欢的,萧氏也会忍不住好奇地尝上一两个。与素素保持着若远若近、若有若无的距离。 素素大大方方地跟道士僧人说,江月白做这些除了感恩太后的恩赐和庇护,还祈求太后保佑腹中的孩子健康平安。所以除了派她每日来祭拜,嘉宁妃娘娘还为太后念一万遍佛号,抄一份《心经》。 众所周知,江月白是太后临终前亲封的妃位,还赐了封号,可以说是庇护了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如此天大的恩情,不过是送些可口的小食来,众人也就坦然地接受。 何况素素每日现场念经念得极为虔诚,还每隔一段时间带来嘉宁妃手抄的经文过来焚祭。就这样已经坚持了三个月不间断,风雨无阻。 殡宫的人皆对嘉宁妃都赞不绝口,并不觉得她造作,反而觉得她品行善良贤惠,知恩图报。 回宫后,李北辰每隔几日都下朝后去太后殡宫拜祭诵经,小坐一会儿。有时候会遇见萧常在和素素,还有其他嫔妃。 有些嫔妃就十分殷勤周到,趁机表现自己。这两人见到皇上来,只是礼数周到,并不主动凑近,只是安分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反倒令李北辰刮目相看。 李北辰心里却丝毫没有怀疑江月白的动机,反而感觉特别踏实。 在他心里,太后对江月白有很深的感情,否则向来杀伐果断的太后不会一次次地放弃,最终留下了江月白的性命,更不会临终封妃赐封号,护她一世周全。 江月白孝敬太后才是她们本分。 尽管如此,也有受了太后恩情,却不知感恩的。 比如那僖嫔。 当初恢复贵人之位还是太后亲封的,赐了封号“齐”。这可是独一份的荣耀。 僖嫔就没有江月白的感恩之心。自解除了二十七日孝期集体拜祭后,她就少有单独去殡宫。 比江月白差得太远。 在李北辰看来这只关乎内里的德行,朴素的道德观,无关于是否聪明伶俐。 李北辰握住案上的茶盏,怔怔地看着里头荡起的涟漪,又想起初遇江月白时候的模样,百褶裙上的几只青翠的蛐蛐妙趣横生。 不知不觉中嘴角挂上一抹微笑。 第643章 道衍和尚2 上月末的新科举子的名录,礼部联合督察院做得十分详细。里面就有江月白同族旁支的堂兄江禀诚。 李北辰派人去调查过,江秉诚家境贫寒,一直受江敬贤的资助。 他特意调来江秉诚的会试卷子,字迹俊朗,文章清秀,条理清晰。 再一问,本人也是极为端正勤奋一人。便安排其先前往新筹建的宁夏府里担任七品小官,先去历练一番。 此外江家旁支里有两个被江敬贤资助过的前些年考上了进士,在地方做官。 其中一个名为江秉谦担任吴江府下的一个县的知县,政绩斐然,治理水灾、组织粮食生产颇有建树,调到工部担任六品的小官。 另一个叫江秉廉正直敢谏,写得一手好文章,还是个大孝子。李北辰便将他调任至提刑按察使司担任正八品知事,负责监察工作。 继母陆氏亦是苏州大户人家的庶女,生性温顺善良,相夫教子,一手将江月白抚养大,待江月白极好。 而陆家有祖训不得科举入仕。子弟世代经商,同江敬贤家中一样,富甲一方。传闻陆家控制了苏州的碧螺春茶的产销。 苏州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君到姑苏”茶楼就是陆家的一处产业。该茶楼有八个堂口,二百张八仙桌,每天能接待上千名茶客,供应三四千壶茶水。每天都客满为患,人声鼎沸。 目前的实控人为陆氏的嫡长兄,江锦绣的舅舅陆广贤。李北辰已下令招陆广贤带着嫡长子来京面圣。目前在来京的路上。 陆氏族中亦有自发从军行伍与江月白同辈份的二表兄弟。李北辰将这两兄弟调去福建水军,参与水军训练。在军队里,有了军功才能建立声望,提拔起来才能服众。 李北辰对文官的提拔调动比较宽松,但对于军队则十分谨慎。 军队是一个国家的铠甲。他希望在军队里建立起构建起以战功为基础的公平晋升机制,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这就要求他必须以身作则,不能任人唯亲,不能随意凭喜好安排官职。 之前他了解到江月白的生母王氏在她出生时难产去世。他便安排人调查了一番生母王氏的家族背景。亦是苏州富家嫡女,琅玡王氏的后人。 王家垄断了江浙两地的绣坊和染坊。除了染丝和刺绣,王家还从事绣娘的选拔和培养工作,耗时漫长。 江浙两地的绣娘多从王家绣坊所出。技术高超又年轻貌美的绣娘身价高达二十万两,可谓业界天价。 可以说江敬贤当初娶了王氏,相当于强强联合。两家一起垄断了江浙两地的丝绸布料生产和加工产业。苏州府历年供给朝廷的丝绸制品,只要出自江南,皆有江家和王家的参与。 而高端刺绣布料和苏绣礼服,皆出自王家的绣坊。 江敬贤当初可谓富甲一方。 江月白和江锦绣当初选秀时,穿的几套衣服,皆由王氏的妹妹也就是江月白的小姨连日亲自操刀设计,又令绣坊顶级绣娘日夜赶工所制作。 自然那般灵动出彩,惟妙惟肖,充满了江南浪漫清新的气息。 前几日江月白得知了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郁郁寡欢,李北辰便下令召江月白的小姨入宫,七月初一到尚府服局担任女官,只是希望江月白穿上她喜爱的苏绣后能开心点。 前些日子,李北辰一道圣旨决定了这些事情。 由于涉及到的品级都不高,多为地方官员,最高不过六品,而江家被灭门后继无人,忠义侯江敬贤被残忍虐杀,而江月白有太后遗命,怀有身孕,无嫡系兄弟,没有得力的母族。 就朝臣看来,相对于灭门,这番赏赐不过是安抚性的小恩小惠而已,自然也就无人反对。 李北辰也没有将这些告知江月白。他期待有一天家人们的突然出现能给她个惊喜。 也期待着江月白得知他为她做的这一切后,给他的奖励。 毕竟无论是朝廷重臣还是普通百姓送女儿入宫,不就是希望女儿能够荫蔽家族么? 那他就悄悄地给她。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江月白知道:余生,由他来守护。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丞相慕容池今日单独来了勤政殿,是为了堂妹慕容氏而来。 慕容氏的哥哥听说妹妹降位和怀孕的消息后,忙去找了慕容池的父亲帮忙。 慕容池的父亲念着弟弟方才过世,又是同气连枝,他又看着侄女慕容氏长大,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便让儿子在御前替堂妹求情。 一向谦虚谨慎的慕容池,此时说着磕磕绊绊为人求情的话。真是难为了他。 李北辰听完点头,“明日下朝后,朕让你们见见。你好好劝劝她。明日把你妹妹一并带来见朕。” 让后妃见家人,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就是给丞相面子了。至于把他亲妹子带来见见,其实就是要纳她入宫。 慕容池连忙下跪谢恩。心中却忐忑不安。皇上这是告诉他,你堂妹已经没希望了,还是换人吧。 堂妹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皇上如此厌弃呢。 忙碌了一天后,李北辰正喝着莲心茶放松时,想起来昨日见到的道衍和尚,感觉此人很有意思。 他便又起驾去了殡宫。 拜祭完太后之后,就找道衍和尚下棋。 道衍似乎料定了李北辰还会再来找他,十分淡定,毫无惶恐之意,似乎本该如此。 两人在棋盘前坐下。今日上的茶是贡眉。 随着茶盏中贡眉的颜色越来越深,香气浓烈。 李北辰含笑道,“既然昨日大师说能掐会算。那大师可能算宫中子嗣?” 道衍捏着黑棋淡然应道:“此事不难,自然能。” 抬眸望向皇上,含笑问道,“此局,皇上还要让子么?” “不让。” 李北辰回答得斩钉截铁,坦坦荡荡,令道衍又多生出几分好感。 英雄豪杰的一个重要品质就是识时务,对自己和对手的实力有客观的评估,不夜郎自大,也不妄自菲薄。 显然当今圣上就是那个识时务,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李北辰微微颔首,“所以朕每下赢一局,大师就为朕指点一次迷津。” 道衍勾唇一笑,“那得看是问鬼神还是苍生。鬼神之事,就不必问贫僧。那种事问神婆比较好。” 李北辰饶有兴趣,“故而大师只关心天下苍生?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 道衍摇头,“功名利禄于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如若皇上信我用我,利于苍生,我便效力。不用我,我便在庙宇之间,安顿身心,专注修行。权力若有,便拿来造福;如若没有,也一样可以做人做事。” 李北辰听完这番话,沉默了片刻后,方道,“不错。那若朕给官职,你是否愿意做官?” 道衍肃然:“皇上让贫僧做什么,但凡顺应天道,贫僧便勉力为之,不问生死。” 李北辰微笑,“那便回答朕方才提的问题。算一算这后宫的子嗣。” 道衍淡淡而笑:“皇上下赢了,老衲自然会说。” 李北辰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狂妄自大。” 随手落下一子。 道衍微微一笑,紧跟其后。 两人鏖战三局,李北辰局局落败。道衍棋风诡异多变,将套路当作幌子隐藏他真实的意图,多次出其不意地打李北辰个措手不及。 皆说围棋最考验人的智商谋略,相当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其中蕴含了太多谋篇布局和随机应变。 道衍笼着袖子,微笑,“夜已深沉。皇上保重龙体,早些安歇吧。” “你!”李北辰憋着一口气在肚子里,伸出一根指头,目光炯炯“明日朕再来。” 他背着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望,见道衍立于灯火之下的阴影之中,;不卑不亢地遥遥相望。 令李北辰慕然想起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冷哼一声。就不信明天朕赢不了你。 他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很想告诉江月白她的苏州老乡道衍和尚的奇人奇事。 只是今日一晚,改天吧。 李北辰回去后,依旧心神澎湃,回想着今日棋局,暗叹道衍棋艺的精妙,半天睡不着。恨不得把道衍抓来再下几局。 既然睡不着,干脆起来读书。 御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四周的飞蛾见光皆朝御书房飞奔而来,扑腾在窗户上,撞在上面砰砰砰作响。 李北辰望着那烛火,忽而失笑,“世人皆不能免俗,见心爱之物,皆如痴如狂,如飞蛾扑火,何其可笑愚昧啊。” 说完,心情平复,吹了烛火。安然入睡。 黑暗中有宫人匆匆回宫禀报自家主子。皇上今日没有召幸任何人,勤政到深夜。 第644章 看似平常实则蹊跷 第二日,出了件大事。 慈安宫里的贺太妃病了,派人过来找孟昭召太医去看看。 孟昭想着大热天的,三个太医去都去了,不如给慈安宫住着的先帝后妃们都号下脉,集体诊断调养下吧。 结果这一诊,可不得了,郭太嫔竟然诊出了三个月左右的喜脉。 能住在慈安宫的都是先帝正式给了名分,又生育过子嗣的后妃。那些没有生育的都送去静安寺修行了。先帝有九个女儿,这郭太嫔就是八公主的生母。 郭太嫔被检查出来身孕的那一瞬,先是不敢相信,质疑三位太医诊断错了。说要陷害她,污蔑她的清白。 孟昭仪待她闹了一会儿后,冷静地吩咐,“郭太嫔说得是,清白是关乎九族性命的大事,不可儿戏。郭太嫔,就劳烦您跟着本宫去长春宫歇着。本宫稍后安排姜院使再来瞧瞧。” 那郭太嫔愣怔了一会儿后,就流泪大喊着,“那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 说完一头猛地撞了柱子。只是三位太医在场,紧急施救,没有死成。 孟昭哪里知道自己刚刚接管宫权,就接手了这么个棘手的事儿。 她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找僖嫔,而是跑去找贤妃。僖嫔就是蠢货一个,只会添乱。拿了主意,喊上她一起担责就行了。 在孟昭赶过去之前,就有眼线给贤妃回去通风报信。所以孟昭赶去景仁宫时,吃了个闭门羹,被告知贤妃身子不舒服,喝了安胎药睡下了。 孟昭思量了一番后,去找僖嫔、谢贵人,把事情跟她们简单讲了一番。让她们拿个主意。 僖嫔:“这个臣妾不懂,孟姐姐拿主意就是了。” 谢贵人:“僖嫔姐姐说得对,我们不懂,孟姐姐拿主意就好。” 孟昭无语地犯了个白眼,“那好。你们跟着我去禀告皇上。” 李北辰听到这事气怔了。 他向来孝顺,对先帝崇敬万分。 如今,竟然有人对先帝的女人如此大不敬! 只是郭太嫔的父兄子侄都还是国之良臣,又无法因为她不守妇道而被跟着全部诛杀。 李北辰面色阴沉,片刻之后怒道,“郭太嫔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之事,拖出去斩了,送回郭家。再给朕查清楚,那个跟她媾和的野男人是谁,查出来五马分尸。” 众人威压之下大气都不敢出。 孟昭忽而出声:“皇上,适逢后宫多位姐妹有了身孕见不得血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若贸然赐死送回郭家,断然会引起众人猜测,有损皇家颜面。求皇上对郭太嫔从轻发落,为皇嗣们积福报。” 李北辰冷冷地打量着孟昭,心道,你这不会是替你爹拉拢郭家在朝中的势力吧? 颇为不悦地问道,“你说如何从轻发落法?” 孟昭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臣妾以为,郭太嫔罪不可恕,当严惩奸夫,令郭太嫔秘密打掉腹中孽子,再将郭太嫔关入密牢,日日茹素忏悔抄经,为自己赎罪,为皇室祈福。” 李北辰心中冷笑,妇人之仁。 他默了少顷,“既然昭儿跟朕求情,那朕就网开一面,由你亲自打掉郭太嫔的孽子。严查奸夫,无论是谁,罪不可恕。谢贵人,你一并协理。” 孟昭硬着头皮带着太医,跟谢贵人一起进了密牢。谁知道刚进密牢,就传来郭太嫔吞舌自尽的消息。 狱卒带着他们进去了牢里,看了眼郭太嫔的尸身,发现她嘴角流出许多鲜血,毫无生机地斜躺在床上。又命太医检查了一番,强喂堕胎药,确认没有任何生机方才离开。 而郭太嫔身边的宫女太监经过百般折磨,却都个个求饶,都表示根本不知道主子腹中胎儿从何而来。 这样团结一致的守口如瓶实在少见。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确实毫不知情。 郭太嫔身边一直都有婢女跟在身边,如何做到与人媾和,却完全不被发现呢? 案子因为郭太嫔的死亡陷入了僵局。 李北辰下令将郭太嫔遗体乱葬岗秘密处理。 江月白听闻贤妃来说这件事后,总感觉很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蹊跷。 她在脑子里反复念叨着,三个月,三个月。怀孕的日期与自己接近。 那段时间里,是宫里最混乱的一段时间。混入了各种闲杂人等,侍卫里很多已经叛变,也有可能趁乱在夜中侵犯或者苟合郭太嫔。 但郭太嫔没有宫女跟太监跟在身边的时候应该不多。就像自己,时时刻刻身边都有人伺候着。这是宫里的规矩。 除非当时郭太嫔自己与他们走散了,或者主动支开了宫女太监。前一种就是被强迫,而后一种则是有预谋的通奸。 江月白灵光一现,如果是前一种,那郭太嫔之死就是以死明志,毕竟非她所愿;如果是后者,那郭太嫔之死很可能是假死。而皇上恰好因为厌弃,简单处理郭太嫔的尸身。这就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真正的郭太嫔可能被用破凉席一卷,名义上被抛尸乱葬岗,实际上“假死”,悄悄逃出了宫去。 孟昭仪在这件事里充当什么角色?郭太嫔怀了谁的孩子? 太医院在编的田太医检查过郭太嫔的死活。 是孟家想要卖郭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田太医瞒天过海蒙蔽了? 江月白抱着这样的疑虑,给李北辰写了封信,派素素端了盆茉莉送去勤政殿。 今日在勤政殿当值主管太监的是徐方,吩咐其他小太监以皇上在忙于政务,一脸冷漠地让素素把茉莉拿回去。 事实上,李北辰确实在忙于政务。 素素又在殿外冒着大太阳等了半个时辰,实在头晕目眩,便回去了。 梁小宝这几个月里,已经培养出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这几个心腹悄悄地看在眼里。待梁小宝办事回来后立马悄悄告诉了素素送茉莉来的事情。 送茉莉来,这是江月白跟李北辰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要事求见。 只是李北辰一直让徐方伺候在跟前,到了晚上,又去了殡宫跟道衍和尚下棋。 梁小宝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皇上。 他早就感受到了徐方对他的敌意,知道今日之事是徐方故意而为之。 毕竟徐方是徐福海的亲侄子,嫌自己挡了道正常。 李北辰今日依然没有下赢道衍。 气得要命。 “再来一盘,不信朕赢不了你。” 道衍微笑:“皇上恕罪,贫僧近日劳累有些身体不适,身体十分疲惫,后面需要回庆寿寺静养一段时日。待贫僧养好身体后,再与皇上继续。” “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李北辰临时转了个弯,“朕命太医先给大师瞧瞧再说。” 大明王朝尚佛礼僧,即使帝王也不可对高僧大德不敬。 待召来太医一问诊,果然有些劳累过度,加上受了些暑热,所以脾胃虚弱,精神倦怠。 再一细问年龄,自言年已七十古来稀。 李北辰望着眼前精神矍铄,面少皱纹的道衍。怎么看都不像七十岁的老人啊。 莫非对方修了长生不老的仙术?还是因为出生于医学世家,所以有独家长寿秘方。 李北辰兴奋地问道,“大师,你状若五十,不知有何秘诀?” 谁不想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啊! 道衍微笑:“这个说来话长。最基本的就是饿则吃饭,倦来眠。吸纳肺腑、强筋健骨、适时进补、十常四勿。” “十常四勿?”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道衍颔首:“是也,十常四勿。待皇上能赢了老衲,老衲就把进补方子,还有十常四勿写给皇上。” 李北辰盯着道衍。 这种说话说半截,留半截最令人抓狂。 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口,盘桓了片刻后,消化一番,方才逐渐消散。 道衍便在一旁捻着佛珠,垂眸不语。 忽而朗声赞道:“圣上好耐心好雅量。能控制脾气者,十不足一。” “朕已经想杀你了。”李北辰冷冷地盯着道衍。 道衍垂下眼眸,“老僧已然古稀,死于我而言,不过是归于混沌,或早或晚而已。陛下可听过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 再抬起来时,目露精光,令人心神震撼,咄咄逼人,感觉不适。 这不是一个僧人该有的目光。 僧人该有的目光是慈悲而平和,而道衍的目光是锐利而急切的。 李北辰抬眉横扫了道衍一眼,“所以?朕没有耐心跟你绕弯子。” 道衍喝了口茶,“陛下的寒毒如今在腠理,如果不及时医治调理,不久之后就会进入肌肤。” 李北辰听到寒毒二字,心中一惊,甚少有人知道他中过寒毒,而且当时及时被梁小宝吮吸出毒血,还吃了嘉宁妃给的解毒丹。 难道对方真是高人,能通过观察就能发现自己中过寒毒? 李北辰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和疑问,故作平淡地问道,“道衍大师懂医术?” 道衍一笑,“老衲出身医学世家,略知一二。” 李北辰骤然面容冷漠,如冰雕一样没有多余的表情,释放出帝王的威压。对于道衍的兜圈子,他的耐心接近消耗殆尽。 “听闻此毒无药可解,敢问大师,可否属实?” 道衍毫不犹豫地点头,“属实。但也并非无药可解。” “此话怎讲?”李北辰目光锐利。 “需要一味药材极为特殊的仙药。而此药可遇而不可求,” 道衍顿了顿说道,“需要一个特殊八字的人,这个人必须是火命,有天月二德星君和天医星君。每七日取其血作为药引,再配以其他灵药,服用七次。如是一副,可延长五年寿命。只是这样的八字可遇而不可求,只能依仗于天意。” 李北辰的目光掠过保养得当的道衍,面无表情,“如若遇不见这样的八字呢?朕的寿命还有几何?” 道衍神色凝重,“将死之人。” 李北辰面若冰霜,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派胡言!敢诅咒皇命。你倒是何人,你如何能有朕的八字?你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道衍忽而面露冷寂沧桑之色,“皇上如何来到此方世界,心中自有思量。何须与老衲分辩。有异世奇人,因爱生恨想要取了你的性命。” 李北辰愣住,脑海里瞬间涌出诸多关于嘉宁妃的传言,想起那玄乎其神的全城共梦。 迟疑片刻后,问道,“大师所指异世之人可是嘉宁妃?若是会江山易主,又易了谁?” 道衍避而不答,双手合十,垂眸微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曰不可说。皇上身中寒毒,宜节制女色,否则性命不保,危在旦夕。” 于李北辰的理解,沉默就是答案,没有否定就是肯定,“朕现在就埋了你!” 道衍淡淡地说道:“陛下不是嗜杀之人。” 他笃定皇上在弄清真相之前不会杀他。 李北辰神色凝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些信息来得太突然,他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不由自主地问道,“大师,朕还有几年可活?” 道衍沉默了片刻,“这取决于你怎么选,也取决于她怎么选。生死一线间。” 李北辰面色铁青,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梁小宝,你安排大师在偏殿住下,召太医每日来问诊。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师养病修禅。朕三日后再来。” 道衍起身谢恩,没有多说一句话。 离开殡宫后,李北辰心中郁闷。心中琢磨着这道衍到底想做什么,浑身上下透着古怪。 第645章 李北辰的真实身份 道衍是如何知道自己中了寒毒的?如何知道嘉宁妃来自异世?莫非真的能掐会算,勘破天机?还是道衍也是穿越过来的? 道衍建议自己少临幸后妃,是否是被人唆使,为有孕妃嫔所收买,装神弄鬼,还是试探。 脑中瞬间浮现出谢家恬妃的模样。 听闻恬妃给了愉才人一个助孕的香囊,希望她早日生子。那是不是很有可能,她可能通过这样的方式,避免后宫有更多妃子怀孕,给她增加更多的竞争对手。 目前还没有感觉出来身体的明显不适,应该还来得及补救。忆起当初太后毒发时痛苦到呼天抢地,需要捆绑起四肢,他就不寒而栗,心有戚戚。 假如真会逐步发展成那样,毋宁死也不要饱受痛苦、毫无尊严地苟活于世。 回到勤政殿后,李北辰即召了两位姜大人进宫问诊。 大半夜地被皇帝紧急召唤,姜闲和姜余二人担心是宫里的娘娘出了问题,衣服鞋袜都没有整理好,就匆匆赶来了勤政殿。 李北辰对寒毒的事情只字未提,想听听二人怎么说。他上次诊平安脉还是六月初,至今已有二十天。 姜余仔细地号过一番脉后,斟酌了片刻后说道,“皇上最近可是吃了较多寒凉之物?如绿豆、苦瓜、白萝卜、薏仁、海鲜等?” 李北辰想到每日去栖霞宫里吃的苦瓜,“吃了不少的苦瓜,喝了不少苦丁茶。夏日里不都吃这些降火的么?” 姜余斟酌了片刻。说是降火,那是因为民间没有冰桶降温,所以要通过吃这些清热解毒的东西把热气发散出来。 皇上这一天到晚处于被冰瓮环绕,温度极低的环境之中, 姜余躬身毕恭毕敬地说道,“皇上,您日日使用冰桶降温,出汗之时,人类孔窍全部打开,寒气极易入体。户外炎热,室内寒冷,忽冷忽热对人体不利。加之大量食用这些寒凉去火之物,伤了脾胃,故而经络有些堵塞之相。” 李北辰瞬间明白了道衍和尚的意思,怪不得说要节制女色。每次做那事儿可不是浑身大汗淋漓,周围却冷气森然,跟后世的空调房一样。这样的情形下,寒气不入体才怪了。 所以寒气入体,引动了体内残存的寒毒。接下来秋冬天气渐冷,恐又会受寒。 李北辰自行推理到此处,面无表情地问姜余,“你对寒毒可有了解?可曾有听说有解药?” 姜余以为李北辰又想起了太后之事,连忙跪地答道,“恕臣无能,寒毒并无解毒之法。” 李北辰面露不悦:“不是有传世名书《伤寒论》么?竟然从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对付寒毒的办法?” 姜余擦掉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据臣所知,寒毒的制取办法残忍恶毒,多年炼制而成,所以毒性十分诡异。一当进入体内几乎终身难以根除。如果中毒剂量不大,使用药石,可以压制其毒性,延缓发作时间,延长寿命。如果中毒剂量大,就神仙难救了。” 李北辰看向姜闲,“姜闲,你的看法如何?” “臣的看法与长兄相同。但凡事相生相克,定然能有解毒的方子。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李北辰冷声道,“那就尽快找到。你是研究院院使。立刻全国发榜,召集能人异士研究寒毒的制毒之法与解毒之法。你们研究院也要将此作为重点研究内容。年底之前,必须要给朕一个答复。” 姜闲听完也大汗淋漓,连忙跪下,“臣遵旨。” 皇上这几日常去殡宫是公开的行踪。 姜闲以为这是皇上睹物思人,思念圣母皇太后,才会对寒毒如此关注,并未想到皇上和王爷均感染了寒毒。 李北辰又询问了两位姜大人,太医院和研究院有哪些人可信可用。 两位姜太医离开后,李北辰命人撤了大约一半的冰桶,将室内温度人工从16度大约调到25度。 再命两位小宫女在一旁掌扇。 在大汗淋漓之中写了两封信送去给安北都护府,一封给弟弟李北弘,一封给韩子谦。信的内容十分平淡,跟正常的书信没什么区别。及时被人半路偷阅或者劫走,也猜不出皇上的真实意图。 信上词句间,皆穿插了询问李北弘身体的关怀,比如从前的咳嗽体寒是否好转。 李北辰按照两位姜大人的推荐,安排了两位太医收拾一番,带上常见的药材后,连夜出发去往安北都护府。 出了一身热汗,泡了两盏茶功夫的药浴,李北辰感觉浑身舒泰,体内的寒气排出不少。 这期间,敬事房的小太监端来了玉头牌。 李北辰拿起其中一个,想了想,就又放了回去。 命人召来了萧常在。简单地问萧常在每天在殡宫的见闻,就并排着睡了。 李北辰之前实验过,萧常在属于冷淡型,对做那事儿没兴趣。他也正好对萧常在没兴趣。 这就正好。 无人知道,皇帝竟然跟她是素着的,真正一起睡觉而已。 萧常在如果在现代,定是个优秀敬业的女秘书,只管打点好照顾领导工作起居的事情,对那方面一点要求都不提,甚至肢体接触都尽量避免。 对皇帝的要求不拒绝不反抗,但绝不主动贴贴。 专业、矜持、冷淡、得体。 李北辰对这样的陪伴满意得不能更满意。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阵胡思乱想。道衍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剧情有了更多的变数吗? 当初他吃完午饭无聊中开了起点读书,随便划拉两下,在一个什么“大女主种草”栏目看到了一本叫做《后宫升职专家》的书。 书当时还在连载,就四五十万字。 匆匆扫了眼简介,什么大厂hr江月白穿越为江南首富之女,被逼选秀入宫。什么江月白在选秀现场摆摊卖课。然后什么皇帝刚登基,内忧外患,到处都在谋反,还有什么蒙古人要复灭明复元。 他翻了一下评论,都说轻松有趣,车速飞快,属于乐子文,还能学学职场,于是顺手点开一观。 看了三章,就退出。不能更多了。 文笔一言难尽,系统很新颖,但他不喜欢。生活已经够卷。他活了多少岁,就卷了多少年。看到“卷”这个字他就想吐。 最离谱的是,写着大明王朝,皇帝却姓李。 唯一的亮点是姐妹花双入宫,关键年龄小,长得都很漂亮。 “傻逼。” 记得他当时一边点退出,取消加入书架,一边心中暗骂。不知道是在骂作者,还是骂的这个万恶的把人逼疯的世界。 然后就莫名其妙穿越了。 不仅穿越,还没穿到正文,穿到男主六岁,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作者只字片语间构建的一个世界。 作者整本书恐怕花了寥寥不到一万字回顾了皇帝登基前的经历,他作为穿越者却扎扎实实地重新经历了十四年—— 苦逼的古代九年义务教育。 做皇子从小就是卷,活得太累了。比前世累多了。 刚来那会儿,李北晨还抱着一丝男频的幻想。 比如带个系统或者戒指老爷爷什么的,以为觉醒只是需要点时间或条件。每天自我pua,努力内卷,上位之后做个千古明君,把女频言情变成男频爽文。 然而在无数个无眠的深夜里,他终于认清现实。 女频作者是不会给男配安排金手指的。光环只属于女主。大女主文,宫斗卷王系统,双重buff叠加,直接皇后、太后、女皇一条龙。 可他既没金手指,又没看过正文。只知道女主叫江月白,女配叫江锦绣,女主爹叫江敬贤,自己是男配,女主有个宫斗系统。 就他估测,自己在文中工具人性质,相当于男频娶妻生子升级流中的炉鼎女修。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大结局,会不会中途崩殂,女主大权独揽走上人生巅峰。毕竟这很符合大女主文的套路。 他冥思苦想十几年终于想出来了一套生存指南: 第一,抱紧女主大腿,让女主做他的保护伞; 第二,努力让女主爱上自己,让她没有机会爱上别的男人; 第三,为她升职保驾护航; 第四,不能将她升到皇后,否则可能会被去父留子。 所以他今年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就迫不及待地让女主上线。一手安排把江南富商江敬贤的两个女儿列入选秀名单。 今日之前,他以为这三个月差点要了他老命的狗血剧情都是原作安排。 但凡是本爽文小说,女主光环都开得很大。 故而他总是尽可能苟在女主身边,装作对女主的穿越身份一无所知换取女主的信任,试图获得女主的芳心,得到女主光环的辐射。 这才是他让江月白一路破格晋升,甚至让她当御前贴身护卫,帮她各种铺路的真实原因。 今日道衍充满暗示的一席话,却令他产生了怀疑。难道,江月白不是作者创造出的纸片人,而是跟他的真人同类? 他感觉江月白更像是真人。因为只有真人才会很容易用对方都是纸片人来欺骗自己,杀人才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如果江月白是真人,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穿过来的真人?假如是真人,是否看过这本书后面的剧情?如果作者突然太监,他们的命运又会何去何从? 江月白是否看出来了自己也是穿越者。如果看出来了,她为何一点反应没有,是不是在将计就计地走剧情。毕竟目前在江月白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属于典型的爽文情节。 包括喝了太后的息子汤没反应,还怀上了多胞胎。这多胞胎是不是吃了宫斗系统提供的多胞胎药丸怀上的? 如果她作为女主生多胞胎时死了,自己会跟着消失吗?还是有主角光环,不管几胞胎都不会死。 系统有给她能增加寿命的药吗?他秘密地调查了和妃昏迷时在场的宫女,有宫女说见到江月白拿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药丸,掰了半颗嘴对嘴喂给了和妃。 那会不会就是类似于复活甲一样的药丸? 如果摊牌问江月白要这种延长寿命的药丸,江月白会给吗?毕竟这种珍贵的东西,谁不想用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呢。 如果暴露出自己性命堪忧,江月白会不会趁机敲诈勒索,逼自己立她为皇后? 李北辰想着这一连串的问题,越想越兴奋,一夜都没睡。 最后落脚到一个问题:要不要当面质问江月白的穿越者身份。 毕竟按照《三体》里的黑暗森林法则,谁先暴露谁先死。身边不一定只有他们两个穿书者,如果还有隐藏的穿书者,他一当暴露出来就十分危险。他没有女主光环,需要慎之又慎。 他需要仔细想一想,到底该如何是好。 萧常在这一侍寝,就连着三日。这三日里皇上从早到晚都带着萧常在,连午膳都不去恬妃那里吃。 中午的时候,时常可见萧常在在皇上身边打着扇子,陪皇上在湖边凉荫处散步。 表面是萧常在得宠,实际是他在找个掩体专心思考问题。 这三日里,后宫里都醋翻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萧常在的心机之处。 在殡宫持之以恒地礼佛祭拜太后两个多月,想必就是为了有天被去殡宫的皇帝注意到。 这种心机还心机得很阳谋高明。 许多人吃醋,悔不该当初。但如果时光倒流,还是做不到。 萧常在的得宠在江月白的意料之中。毕竟这样持之以恒卷在点子上的女子不得宠不合理啊。 毕竟当今圣上孝顺又勤政。 只是她没料到萧常在走的是冷淡风,心思不在侍寝上。毕竟这对于后宫女子来说太反常了。 江月白这几日开始在梁小宝和春生的搀扶下,早中晚都都练习走路一刻钟。 也开始坐直身子,减少背部的倚靠。后背上因为长期捂着热出来的痱子渐渐消去。 除了腿部康复练习,她每日如常练习飞刀。如今开始越来越有起色。 右手多数时候能刺中七八环,少数时候能中十环,左手已经练习到不会到处乱飞。 不过才一个多月,就练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令桃蕊宫众人深感佩服。 她已经学完了整门围棋课程,最终课程考试拿了a。开始了题库刷题,每天没事就跟ai下棋,写围棋总结,每日乐此不疲。 江月白还收到了陆铭诗写的信,信是跟着密信一起送到皇上那里,再由皇上转送给她。 第646章 江秉恭的传奇经历 信上的内容,所有经手的人想必都已经看过。跟现代社会的邮功能差不多,所有相关人士都接收到了项目的最新进展。 陆铭诗在陆家待得很开心,被陆家上上下下团宠,尤其是几个哥哥对她十分喜爱。 江月白自然是放心的。由皇上出面,加上又派了御医治疗老夫人,陆家上下只能把陆铭诗当公主一样供起来。 后宅里妇人下人之间的腌臜事儿一样复杂得很,还是需要有人能在身边护她周全。 江月白为了保险起见,还派了晴儿跟去照顾,时刻跟在陆铭诗身边伺候着,防止陆铭诗被别有用心的人套话,将一些不该泄露的事情泄露出去。 晴儿当初对锦绣十分忠心,又很机警懂事。在桃蕊宫时就已经移情到陆铭诗身上,将她照顾得十分熨帖。 江月白与她约定,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飞鸽传书。 此外,她还给晴儿安排了额外的任务。 想办法吸引陆家嫡子的兴趣,想办法顺其自然地成为陆家嫡子的枕边人,然后尽快诞下孩子,在陆家得到信任,扎下根。 陆铭诗既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亲妹妹,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可能。要想强化跟陆家的关系,还是需要“联姻”或者有个孩子。 这封信里就有他们用“鸟儿”来隐喻的进度情况。 比如信里写道,每日傍晚,时常会有两只喜鹊跑进院子里,我就喂它们些米粒。只是两只喜鹊很怕生,吃了几粒,就飞走了。 这是说,陆家公子里有两个人经常去探望陆铭诗,她已经引起了公子们的注意,但他们谨守礼制,始终保持着距离。 如果真能办成,对于晴儿这样的出身,嫁给这样省级高官,就直接跨越了阶层,衣食无忧,是个很不错的归宿。对陆铭诗是个得力的助力。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未来自己的儿子登基,这些宫外的势力现在就得网罗起来。 正如鲜于必仁所作的折桂令中所写,“不曳锦旗,寸纸关河,万里安危。” 要成事,就要跟下围棋一样。落下眼前的棋子,却要考虑决胜千里之外的事儿。 她必须要为跟李北辰摊牌的那一天做准备。 经过多次试探,她初步判定李北辰跟她一样,也是穿越者。 皇帝是天生的疑心病重度患者。只有皇帝同为穿越者,才会在她一次次地暴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东西时会那么淡定,比如那次杜蕾斯就是个开始。 皇上实在太淡定了。表现出来更多的是,你为何不想给我生孩子,而不是你为何有这个我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像慕容氏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当时自己以父亲喜欢收集胡商的稀奇玩意儿搪塞过去。皇上手里拿着四盒杜蕾斯,大可派人询问父亲何时何地购得此物,是否知道是何种用途。父亲根本没有见过此物,皇帝只要稍微用点恐吓诈骗一类的手段,就可以得到真相。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皇上也是穿越者,所以对这些见怪不怪。 而这个朝代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名为大明王朝,帝王却姓李,鞑靼可汗和王子的名字十分山寨,不像地道的蒙古人名。如今更出现了道衍这样的真实历史人物,自己莫名其妙被绑定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宫斗外挂。 如此种种,江月白怀疑自己穿进的可能不是平行时空,而是本网文小说里。 假如是本小说,自己是主角还是配角?皇帝是主角还是配角?小说最终结局如何? 皇帝到底是作者塑造出来的一个穿越者纸片人,还是跟自己一样是真人穿越过来的。 又或者自己其实是纸片人,只是弄假成真,以为自己是真人。 十八岁考上人大,一路做人力资源总监,猝死在宣讲会上的记忆隔了十六年依然十分清晰。 但似乎有一层模糊的记忆隐藏在这段记忆之前。因为她在猝死之前,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的名字还是叫江月白,学是生物专业。 其中有一次,她梦到被人推进湖里死了,溺水后逐渐窒息的感受如此真切。然而那个时候她还未学游泳,从小也没有落过水。 如今回忆起来,她不确定,那是她喜欢生物却不得不读了文科的一场又一场圆梦,还是她的前世或者说穿越过来之前的身份。溺水的那段梦境多少有些奇怪。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这是本小说,有没有人看了后面的剧情,也穿越到了这本书里。有没有女配要逆天改命。 * 谁得宠,其他人都恼恨得很。但又会想,就皇上的性子,过几日又该换了。 但萧常在这次不同。每天从早到晚在一起,形影不离。 宫里传出流言,皇上爱上了萧常在的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琢磨不定。 果然,第四天早上,靴子落地。一道圣旨传遍了后宫,晋萧常在为才人。 若是以前定然掀不起什么风波。但如今却令人格外羡慕。因为众人发现皇上越来越吝啬晋封。 就连和妃这么难得的怀孕都只是晋了半级,封为贤妃,免了封号。宜婕妤怀孕了,也不过是恢复了封号。更不要提慕容氏一撸到底成了选侍。 除了背靠恬妃的愉才人,晋升就跟屁股上绑了冲天炮一样。 众人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卡晋升,严降职。 对于严重犯事,无论家庭贵贱,无论位份高低,一律严惩。好不容易升上去的位份,一下子撸下来,再爬上去如此困难。 一时之间,即使对他人怀孕或者受宠羡慕嫉妒恨,众后妃都不敢轻易伸手,生怕到时候不能全身而退,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就是李北辰想要达到的震慑效果。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没事搞事,否则后果自负。 前朝已经让人够累了,只想后宫风平浪静,不要添麻烦。 这一日散朝后,河南灵宝县专门派人护送江秉恭进京面圣。 李北辰单独在御书房里接见了江秉恭询问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过程十分传奇。 听完之后,李北辰不禁感叹,果然是江家的孩子,江月白的妹妹。刚满九岁的年纪,却已经相当沉稳机敏。被拐卖一次,直接带了个媳妇回来。 在被杀手囚禁在京郊地窖里时,先是反抗,再假装被打后变得乖巧懂事,借以麻痹对方。同时在地窖里留下他衣服布片,留下线索。在宫里派出来人搜人,没有十足把握逃脱时,乖巧地配合杀手隐藏。 后来杀手在陈相谋反失败后,带着江秉恭逃跑途中,逐步用自己的乖巧懂事让杀手放松了警惕,逐渐对他产生了信任。后来在客栈里,趁着杀手外出买吃的时,翻窗逃走后,跳进池塘里潜伏起来。 只是很不幸,因为细皮嫩肉,长相英俊,在打听回京城路时,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把他连夜抓回河南卖给了灵宝县当地一个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的徐姓名土豪当儿子。谁知道路遇农民起义军一路杀过来打家劫舍,土豪就带着他和女儿一起躲进了娘娘山。 在娘娘山上,江秉恭告诉土豪,他是京城一家丝绸商人之子,在京城逛街时被人拐卖。如果土豪能想办法把他送回京城,他父亲比会以千金相赠。 土豪见他小小年纪眉清目秀,胆识过人,谈吐不凡的样子,相信这个孩子是京城大户人家之子,看出来此子非池中之物,明白关是关不住这个机敏胆大的男孩。于是改变主意,不让他做儿子,而是把十二岁的女儿徐丹霞许配给他。 江秉恭为了得到土豪的帮助,权宜之下就答应了婚事。江秉恭身上之前的东西之前都被杀手搜刮走了,没有什么值钱的信物。便从自己的袍子上撕了一个角,写下了“江秉恭必娶徐丹霞为妻”,交给了徐土豪。而徐丹霞则取下从小佩戴的玉佩送给了江秉恭。 土豪就让一个家丁护送江秉恭下山。谁知道下山途中路滑,江秉恭从一个高坡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只好又回到山里卧床休养。在这个过程里,徐丹霞对他悉心照顾,加上徐丹霞没有大小姐脾气,性格活泼爱笑,江秉恭很快喜欢上了她。 再后来,农民起义军散伙,灵宝县的人接到圣旨,在娘娘山拉网式寻找,就找到了基本康复了的江秉恭。土豪这才知道江秉恭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皇上的宠妃传奇人物嘉宁妃的弟弟,自然是无限欢喜又无限感慨。 李北辰含笑问道,“你那小媳妇跟过来了吗?” 江秉恭跪在地上答道:“回皇上,丹霞她跟着回了京城。” 李北辰有些沉重地问道:“你可知你父亲已逝?” 江秉恭停顿了会儿,方才点点头。 他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来的路上,已经有人告诉了父亲惨遭毒手已经归西,被皇上追赠忠义侯。 李北辰目光沉沉地望着江秉恭,“朕已追封你的父亲为世袭忠义侯,你是忠义侯长子,明日朕会在朝堂上宣布由你承袭爵位,封为忠义伯。若喜文,你就去国子监读书;若喜武,你就去从军;若无心功名,做个富贵公子逍遥一生也不错。你有什么志向,说给朕听听。” 江秉恭迟疑了会后,挺直了腰背,掷地有声地说道,“好男儿自当应该报效国家。我愿从军,征战沙场,抵抗外敌,为皇上开疆辟土,守护四方安宁。” 一个九岁小童竟然说出如此豪言壮志的话来,李北辰倍感吃惊,心中十分喜爱江秉恭,十分高兴地说了声,“好!” 心中暗叹,看来皎皎那般侠肝义胆不是偶然,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家教传承如此,一家人皆如此。 江秉恭忽而抬眸迟疑地问道,声音中带着悲切,“皇上,我...臣的两个姐姐还好吗?” 在路上,已经有人教过他面见圣上的规矩。因为他是忠义侯的嫡长子,所以要称自己为臣。他只是听说家里满门遭杀害,还不知道母亲活着。故而只问了姐姐。 李北辰心里划过一丝痛楚,他想起锦绣来,“朕带你去见你姐姐。中午在她那用午膳。” 当他带着江秉恭出现在江月白面前时,她正在练习走路。 当见到弟弟的那一瞬间,江月白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迈开腿就想朝弟弟奔去,“秉恭!” 身旁的梁小宝和春生眼疾手快钳制住了江月白的胳膊,防止她跌倒。 其实江秉恭的小名是谦儿,时谦是他的字。都是一个意思,就是要谦虚恭敬。 但江月白为了避免皇上联想到韩子谦,特意进行回避。 江月白被梁小宝扶住的那一瞬间,理智占了上风,她连忙先给皇上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李北辰摆摆手,“你怀着身子腿上又受了伤,不必见这些虚礼。梁小宝,还不快扶娘娘坐下。” 言简意赅地提醒江秉恭要注意分寸。 江秉恭愣了下,原来姐姐也受了这么多的苦,眼中闪出光芒,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待走近时又慢下脚步,走到姐姐面前后,跪在地上,“参加嘉宁妃娘娘!” 他已经九岁了。按照礼制来说,从八岁开始就该要男女授受不亲。姐姐如今已是皇家的后妃,尊贵之人。自己也是马上要定亲之人,不再是个小孩了。 江月白连忙弯腰扶弟弟起来,“秉恭快起来。” 说完便又抹了把眼泪,看向皇上,“谢皇上,为臣妾找回了秉恭。臣妾不胜感恩。” 李北辰微微颔首,吩咐小厨房,“让小厨房备些好酒好菜。” 江月白怜爱地想要摸摸江秉恭的头,被江秉恭闪开。想要拉江秉恭的手,也被闪开,不禁莞尔。 这是弟弟大了,要跟姐姐划清界线了? 李北辰忍俊不禁,心想,人家都是有媳妇的人了,你还摸人家头,成何体统。 江月白心疼地问道,“这些日子流落在外面,想必受了不少苦吧。都是怎么过来的。快给姐姐说说。” 江秉恭此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大方地说道,“还好,都不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吃不了一点苦怎么能行。” 这次轮到江月白忍俊不禁,点了下江秉恭的脸,“人小小的,口气不小。” 江秉恭有些不悦地说道,“姐姐,我已经九岁,不小了。” 李北辰轻咳一声,肃了肃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人都说长结如母,你还不给你阿姐禀告下你未过门媳妇的事儿?” “媳妇儿?”江月白吃惊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媳妇。” 这也太早恋了吧。你才九岁啊。 第647章 一言九鼎 江秉恭连忙再次在江月白面前跪下,“婚姻大事,原本应该父母做主。但弟弟在逃亡途中,正好碰上起义军,摔下山坡,得一善心家人相救。该家女儿对弟弟衣不解带地悉心照顾。弟弟自觉不能损了人家女孩儿的名声,恳请姐姐答应弟弟求娶该家女儿。” 李北辰在一旁听着直乐。 跟方才在勤政殿里给他听的是一回事,却又不是完全一回事。 江月白愣了愣,事出突然,但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要么这个家里是个普通人家不仅没有仆役,而且女孩儿还没有母亲;要么是这个女孩儿跟弟弟两情相悦,默许了这种特殊的关乎清白的照顾。 而在这个朝代,女孩子的清白大过天,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她望向弟弟英俊帅气的一张脸,只好点点头,装作平常地问道,“你这番思虑是对的,不能毁了人家女孩儿清白。那女孩子几岁?女孩儿家中父母可都同意?” 江秉恭快速抬眸望了江月白一眼,低头禀奏道,“丹霞她长我三岁,家中父母皆已同意。” 这......小学三年级就定下婚事,会不会太早了点; 而一次逃难中的偶遇就结下终身大事,会不会太草率了。 而且古代跟现代的年轻人不一样,还可以闪婚闪离的。 江月白想起皇上说过弟弟回来后会承袭父亲的爵位,便看向李北辰: “这家人于你有恩,报答也是应该。只是婚姻大事关系终身不可草率,皇上觉得如何?” 李北辰看出来江月白的顾虑,“朕以为秉恭这样做有情有义,身为大丈夫自当有如此担当。” 江秉恭立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谢皇上恩准。” “朕的话还没说完,”李北辰顿了顿,“你如今是忠义伯,身份不比以前。你即日去跟那女孩儿提亲定下婚事,但尊卑有别,只能为妾,不能为妻。待你成年后再议。” “可是皇上……”江秉恭急声道。 他急切地想要说,那我不要当忠义伯行不行。他深受父亲淡泊名利,不想做官思想的影响,并不想被这些所束缚。 何况他对徐丹霞承诺的是娶对方为妻啊! 却被长姐拍了拍手,“弟弟,皇上做主,金口玉言允了你和她的婚事,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可是,姐姐……”江秉恭急切地看向姐姐。 江月白用眼神制止住了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秉恭,这是皇上的圣旨。你先去洗手,姐姐带你去给锦绣上柱香。” 这句话让江秉恭瞬间从方才欢喜的情绪里坠入冰窖。 愣怔了半天后,江秉恭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少年老成,眼中含泪,拼命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不信!我不信!” 李北辰望着江秉恭悲伤欲绝的样子,颇为心疼,“嘉宁,你就呆在这不要动。朕带他去。” 说完将跪在地上的江秉恭拉着站起来,松开手,命令道: “跟朕走。” 两人出去了很久才一起回来。 江秉恭跟在皇上身后,一脸肃穆难过,不似方才的失控。 见弟弟又黑又瘦,想到他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颠沛流离,江月白心疼地一直给他夹菜。 而江秉恭埋头吃饭,藏得看不见面容,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和在米饭里吞了下去。 李北辰则亲手给江月白剥虾仁。 周围的宫人全都垂着眸子,暗叹,自家主子真是得宠啊。全宫哪个主子哪个能得皇上亲自剥虾仁的。 三个人默默无言。 吃完饭后,李北辰给江月白说了送江秉恭去京畿大营历练的事情。 听闻这是江秉恭的志向,江月白虽然心有不舍的,但也含泪应允了。 因为江敬贤的教育就是如此: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果有机会报效国家,江家儿女不辞辛苦,不舍性命。 李北辰并没有留下江秉恭单独跟江月白叙话,这不合规矩,也不利于江月白养胎。 他让江秉恭给江月白磕了个响头。 看向江月白,“朕已经安排陆昆明在勤政殿等着。放心,你再见到他时,他该是一名小将了。” 这句话让江秉恭目光里多了几分果决勇敢。 江月白想要摸摸弟弟的头,却被他再次闪开。禁不住想笑,有了“媳妇儿”的人果然长大了。 “秉恭,你在军营里保重自己。记得给阿姊写信。” 江秉恭毕恭毕敬地说道,“阿姊放心,定不会让阿姊失望,阿姊保重自己。” 他虽然年龄不大,但他在皇上的点拨下,已然明白,他如今是江家里唯一的男丁,江月白是他唯一活着的阿姊。为了阿姊,为了母亲和腹中的弟弟妹妹,他要勇敢担当,刻苦训练,立下军功,不让阿姊担心,成为阿姊在的依靠。 江月白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目送李北辰带着弟弟离开。 弟弟的背影清瘦而挺拔。父亲的死让一个男孩迅速长大。 待他们的背影在视线尽头消失,江月白再也忍不住,失声叫道:“秉恭......” 待她泪珠滚落时,突然一个身影朝她奔来,紧紧地抱住了她,“阿姊,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江月白抱着弟弟泪流满面,“好,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飞速地坠落。 宫门口,李北辰静静地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相拥而泣的姐弟二人。 他忽然也有些想念他的姐姐们了。 想念他的父王和母后了。 李北辰回去后,就命人将江秉恭带去见他的母亲。这几日就暂时先寄养在他母亲陆氏那。 正好再过几日,京畿大营的齐牧野大将军要过来商议火器营的事情。 对战欢欢且尔跟野四扎的几场战役中,江月白紧急派人送过来的手雷和炸药包都派上了大用场,另外韩子谦还给了他制作火药的优化配比。还有制作佳能炮的一张图纸,上面对炮管的厚度和尺寸都有精确的标注。 他找兵部的火器局研究了下,初步结论是可行,但如何防止爆膛这个重要的技术问题还没有解决,暂时还没有开始造。 齐牧野他是先帝亲封的威武大将军,一直负责火器营的装备和训练。不仅能征善战,十分精通于火器,以及多种火器并用的综合作战指挥。故而,李北辰计划将他召回京城几日,跟兵部的火器局一起研究后再做打算。 顺便将江秉恭托付给他,带回京畿大营。 李北辰正想着事情,见外面的日头没了,天色变得阴沉。 听钦天监来报,今夜有雨。既然晚上要去,那不如现在就去谈正事。 她就像一个谜团一样,他有好多问题要问她。 李北辰拿着制作佳能炮的图纸,带着梁小宝去了宁安宫。 走到宫门口,李北辰望着牌匾上的“宁安宫”,心里冒出来“永和宫”三个字,便吩咐梁小宝找人将牌匾换成隶书的永和宫三个字。显然没有御赐亲笔的意思。 这是李北辰刻意而为之,以此对比,就是为了凸显对谢家恬妃的不同,抬高恬妃的地位。 这其中的差别自然会被有心之人察觉到。 见到江月白后,李北辰并没有直接问出心中的疑问,而是很惬意地喝起了茶。 早上皇上才带弟弟来见她,完成了她的一桩心事,卖了她个大人情。江月白以为皇上这会儿单独来是来邀宠的,故而待皇上十分殷勤周到。 喝了茶闲聊了会儿后,江月白看了看窗外,天还没有黑,便乖巧地问道,“皇上上次答应臣妾陪臣妾下棋。今日可有空?” 李北辰愣了下,如今说到下棋,他就会想起道衍和尚;想起道衍,他就会想到江月白是异世之人,紧接着就会想到自己随时可能game over,寿命不足五年的谬论。 只是这道衍高傲狂妄得很,软硬不吃。只有下棋赢了他,他才肯继续往下说。偏偏又拿捏住了他的好奇心,舍不得杀他。 李北辰转念之间,脸色就变得有些沉郁。他终于找到试探江月白的办法了。 江月白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为何突然变了脸色?” 李北辰回过神来,“听说你这些日子苦练棋艺,今日朕陪你下一局看看实力如何。” 江月白抿嘴笑着,“下赢了可有奖励?” 李北辰忽而福至心灵,“你跟朕下棋,朕会不自觉地让着你。但如果你能下赢道衍老和尚,要什么奖励任你提。” 江月白好胜心起,天真地问道,“此话当真?那臣妾可要好好想想了。” 李北辰很喜欢看她这样率真可爱的模样,含笑说道,“朕说话一言九鼎。何时不作数了?” 听闻恬妃连着几日去了殡宫,缠着道衍和尚下棋。道衍和尚连续拒绝了三天。 谁知恬妃胡搅蛮缠,道衍和尚奈何不得,今日只得陪着下了一盘,结果让恬妃败得如落花流水,一塌糊涂。目的是让恬妃知难而退的意味,却激起了恬妃的好胜心,一直闹着还要再下。 道衍却再也置之不理,任其闹腾,自己念自己的经。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那道衍老和尚真有那么厉害?臣妾听素素说,恬妃与他下过一局,惨败。” 李北辰叹息了一声,“朕自以为棋艺在全天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朕竟然还没有赢过那道衍一次。” 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月白一眼,“不知道韩少傅若是在,能不能下得赢那道衍。” 闻言,江月白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皎皎,你认为呢?” 李北辰锐利的眸光紧紧盯着江月白的眼眸,似是一把利剑要穿透她的眼睛,她的心。 江月白听到韩子谦的名字心头一颤。 她明明说服了自己,刻意地想要忘记,却时常无意识地想起韩子谦,想起他白衣如雪,君子如玉的模样,想起他许许多多的事情。 江月白迎向李北辰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摇头自嘲地娇笑,“臣妾的水平皇上又不是不知道,那是菜得很。” 李北辰为自己方才荒唐想法感到好笑。也是。竟然对江月白这种初学者抱有幻想,真是离了大谱。 也跟着笑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你方才还激动地想要讨赏赐。” 江月白脸颊微红,羞怯地娇嗔:“皇上又在笑话臣妾?!臣妾让韩少傅教臣妾围棋,就是因为见皇上时时摆弄棋子,希望皇上想下棋的时候有人陪,臣妾能多些机会陪在皇上身边。” 李北辰,“所以你学围棋是为了朕?” 江月白脸愈发红了,生气地捏捏李北辰的手,“皇上~~讨厌~~看破不说破,就不要笑话臣妾了。” 李北辰感到一瞬间有电流冲击全身四处,破天荒地开起了江月白的玩笑,“你口出狂言,还不许朕笑了?那道衍也是你们苏州人士。想来你们苏州人士都挺狂的嘛。” 江月白继续撒娇,“皇上你的笑话好冷啊。不是有句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嘛。皇上师从名师,棋艺高超,但可能棋风比较成熟稳定。对方可能将皇上的下棋思路研究了个底朝天,烂熟于心。而他自己可能棋出险招,不按套路走。 皇上在明,他在暗。皇上随心随意,对方说不定处心积虑。自然就占了上风。像臣妾这样背棋谱背的少,没有正经师父教,一气子瞎走,乱拳朝对方脸上打,对方说不定觉得臣妾高深莫测,自乱阵脚。” 这就跟中国的羽毛球和乒乓球一样。都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通过录像回放,把对方的路数、习惯、状态研究得一清二楚,准确预判到对方的预判。 李北辰听完不觉得江月白冒犯他,说他的棋风沿袭老师墨守成规,相反认为江月白思维敏捷,眼光犀利,看问题颇为深刻,一眼抓住了问题的根本。 颇为感慨地说道,“确实如此。那道衍棋风诡异,经常出其不意。不到最后,根本看不出当初落子的用意。” 江月白笑着看向李北辰,“听起来对方像是个阴谋家。” 第648章 神秘纸条 李北辰听到“阴谋家”心中一惊。一双醒目的三角眼,老虎一般犀利霸气的眼神。道衍和尚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三个字。 他摸着下巴,调侃道,“朕也就随口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来吧,先下一局。看看你如何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要朕让你三子吗?” 难得放松的状态。 江月白自然感受到了李北辰的状态变化,跟着轻快起来:“好啊。臣妾不过图一时口舌之快,哪儿能下得过皇上。” 皇上让自己三子,这样一会儿赢了皇上,不至于太难堪。 毕竟她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想去见识下历史上着名的妖僧道衍和尚。 实际上皇上第一次跟道衍下棋,素素第二天就得了消息回来报告了她。 她暗暗吃惊。因为道衍和尚这个人历史上真实存在。 身份明明是个僧人,本该淡泊名利,却一生涉及杀戮,是朱棣造反称帝过程中的主要谋士。 这个平行时空里没有朱家王朝,没有出现朱棣。那像道衍和尚这样对历史进程十分重要的人物,又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如今到了皇宫,又会对历史发生什么样的作用呢。 她暗暗观察不动,等待皇上来找她下棋,再诱导皇上让她去见道衍。 免得被皇上怀疑道衍的出现是她一手策划的阴谋。 毕竟道衍野心勃勃,热心造反;恰好这个阴谋家还跟她是苏州同乡,出现的时间地点又这么凑巧。 这一切的凑巧叠加在一起,皇上不可能不起疑。 她有一种预感,道衍的出现可能跟国运有关,那就跟自己有关。毕竟自己是要做皇后的人。 在这样的好奇中,江月白控制好节奏,反复较量中险胜了皇上。 她跟着ai学的棋,现代基于算法的套路,再融入韩子谦的古典围棋教学,加上她自己的领悟,棋风非常诡异。 而李北辰是穿进书里后才学的围棋,只会古代的套路。立刻察觉到江月白要么是穿越前就学过围棋,要么她的宫斗系统教她学的围棋。 这或许可以成为试探的突破口。 “你跟谁学的围棋?为何跟道衍一样,如此之怪。朕从未见过。” 江月白露出窘迫之色,“皇上可是有何不妥?韩少傅教臣妾,臣妾没学会。臣妾就从藏书阁借了许多棋谱看,没事的时候就琢磨琢磨。喏,就是那些。” 江月白指了指书架上满书架的书,一脸委屈地问道, “皇上不会怪罪臣妾吧?” 李北辰拉住江月白的手,宠溺地说道,“朕很喜欢。路子野得很。若朕不让子,你是否能赢朕?” 江月白想了想,“恐怕赢不了皇上,但或许能赢道衍大和尚。” “为何?”李北辰不解。 江月白笑着答道,“臣妾有皇上做后盾,自然是勇者者胜。” 李北辰心道,你编,你编,你给我继续编。等摊牌那天,看你尴尬不尴尬。 转头拿起大炮的图纸,摊开来给江月白看,试探性地问道,“这图纸中的大炮是你画的么?” 江月白摇摇头,“不是。” 这图纸是她从万界互联网上找的,是韩子谦画的。所以不算撒谎。 李北辰又问,“那你看得懂么?” 江月白依然摇摇头。她确实看不懂这个大炮的设计图纸。 李北辰面无表情,掩饰着内心的紧张,摩挲着受伤的墨玉扳指,“听说那个手雷和炸药包是你的设计的?” “是。”江月白这次方才郑重地点头。 李北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故作狐疑地紧盯着江月白,“你一个女子如何知道制造火器?” 江月白丝毫有些无奈地摇头,抬眸直视李北辰,“臣妾昼夜忧心皇上,从瓷瓶爆炸中得到的启发呀!” 李北辰心想你就编吧,打趣道:“你这般冰雪聪明,造出什么都有可能。” 江月白贴在他的胸口上,柔柔地说道,“皇上是不是觉得女子懂得造火器很奇怪?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江月白拎剑奋勇杀敌,救太后于火海的场景。 那般勇猛不输任何一个男人,甚至不输任何一个将军。 是啊,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尤其是在这部大女主小说里。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朕很想知道,你如何想到会用铁来做手雷呢?” “或许是太后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们。臣妾那些天,日夜忧心皇上,脑子里总在回想着那晚炸伤皇上的瓷瓶。臣妾总想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瓷瓶易碎,显然铁罐更好。但铁罐坚固,不如瓷瓶容易炸裂。臣妾就想越是薄的铁片越容易掰断,铁罐上横竖划刀,像切豆腐一样,有些地方薄些,不就解决了问题。也就是现在手雷的样子。” 听到江月白有条不紊地解说,李北辰攥紧了江月白的手,叹息道:“皎皎,若你是个男儿就好了。就能替朕研究出最厉害的火器,收复河山。” 这样就没这么多大女主的事儿了。 江月白笑着问道,“皇上,女子为何就不能为皇上研究火器呢?莫非皇上信不过我?” 李北辰吻了吻她的鬓角,“朕不是不信你,是大明王朝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江月白拉起李北辰的手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臣妾希望孩子们出生在和平盛世,平平安安地过一生。除此之外,臣妾什么都不求。只要皇上需要,臣妾就用心琢磨,只愿为皇上分忧。” 想了想又补充道,“臣妾不需要赏赐,也不想跟前朝扯上关系。只是这些闭门造车的玩意儿,希望皇上到时候不要笑话臣妾才好。” 李北辰心下感动,喃喃地唤道,“皎皎......你真是朕的福星。” 即使是个活不久的男配,就算是个虚拟的二次元世界,他也希望看到国家兴盛,多民族统一而强大。 关于异世的话,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怕一问出来,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因为......自己好像真地爱上了她。 这些日子,他一直紧张而徘徊,不敢开口。一当说破会如何呢。 李北辰又坐了会儿,聊了会儿天,就回了勤政殿,晚上歇在和贤妃处。 自道衍恢复在殡宫殿里念经后,一连几日,去找道衍下棋的后妃络绎不绝。都想下赢道衍,博得皇上的青睐。 然而道衍以需要给太后诵经,专注于本职工作为理由,全部给拒了。 素素和萧才人除外。 道衍主动问她们俩想不想下一盘五子棋,如果赢了他,就可以给她们算一命。 其实就是欣赏这两人,想免费给她们算一命。 谁知两个小姑娘一个回答“不会”,一个回答“不想”,同时以要专注于给太后诵经婉拒了道衍。 道衍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奇人竟然碰了一肚子灰,被自己的矛攻了自己的盾。 他只好使出杀手锏。给两人分别塞了一张纸条。 给素素的那张上写着,“你主子有喜了”。给萧才人的那张上写着,“你有喜了”。 两人拿着纸条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心中均骂道,这和尚怕不是有毛病。 尤其萧才人那张,令她嗤之以鼻。前几天才在探望慕容氏有孕时号过脉,说她没有怀孕。 不过小日子也就这几天。 倒是能看看,这个道衍和尚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嘉宁妃有喜的事情全宫都知道,这道衍这不是故弄玄虚吗? 但素素还是把纸条拿回去交给了江月白。 江月白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道衍给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纸条很长,竟然只写了六个字,后面大片的空白。江月白总觉得里面大有玄机。 她喊丽春拿来笔墨,将这六个字细细地临摹着,临摹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笔画中揣摩到里面的意味。 夜里她对着蜡烛烤了烤,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后面空白处写着道衍的预测,看完后目瞪口呆。因为上面写着“腹中四子一女,一男夭折,一子贵重”。 江月白有些心慌,立马把纸条卷成一团,生怕被人看见。 还好身边只有丽春在一旁。 丽春只看到纸条上显现出字迹,没看清内容,关切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纸条上写了什么?” 江月白稳了稳心神,故作淡定地说道,“无事。不过是些骇人听闻的话。” 暗道,这道衍还真是有本事,能掐会算。这后宫里除了自己,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她肚子里有五个。 就算是姜闲也只能判断出她怀着多胎。 只是如今远远未到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偷窥天机,可能被反噬,并非好事。 毕竟有句话说,命越算越差,福越算越薄。 想到腹中的孩子有一个未来会夭折,江月白有些难过。片刻之后,又释然了。假如天意若此,尽力而为就好。 拿定主意后,江月白吩咐丽春,“去喊梁小宝和春生过来,本宫想站起来走走。” 丽春走后,江月白便照着纸条上的字,仿写了一张纸条,裁剪得跟道衍给她的一模一样。 然后把真的那张给单独藏了起来。 道衍做得如此大张旗鼓,事前又吊足了皇上的胃口,皇上和其他后妃必会很快知道素素得了纸条的消息。 想必皇上问完了萧才人,拿了萧才人的纸条后,就会来自己这里。 或许今晚就会来。 江月白好奇地想:这道衍到底想做什么呢?向自己泄漏天机的目的是什么呢? 果然用完了晚膳,皇上就过来了。 皇上也不绕弯子,问完晚膳吃了什么,身子感觉好不好之后,直奔正题: “听说道衍给了你张纸条,你拿给朕看看。” 江月白将自己临摹的那张纸条交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来之后,亲自站到火烛边,将纸条凑近了烤了烤。 结果当然什么都没有。 丽春经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被一旁的梁小宝看在眼里。 而江月白一脸疑惑地望着皇上,“皇上,可是纸条有什么问题?” 李北辰想起萧才人纸条上隐藏的字,“为一皇子,此子不保,孕中落胎”。 命姜余姜闲来诊,竟然真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十天前在慕容氏怀孕时所有宫妃全都诊过一次,只是当时月份还小,脉象不显也正常。 命敬事房拿来彤册,五月初十传召侍寝,日子都对得上。 而萧氏怀孕期间跟没事的人一样,时常被李北辰喊去勤政殿伴驾,丝毫没有出现孕吐反应。若不是道衍这张纸条,谁都想不到她已经有了身孕。 而且每日步行往返景阳宫和殡宫,如果没有在勤政殿伺候笔墨,就在殡宫整日拜忏。可谓十分劳累辛苦,也不见落胎。可谓十分神奇。 只是这一诊,还诊出来一件怪事。竟然发现萧才人服用过一种叫做丁香落的避子汤。 姜闲告诉皇上,这丁香落以麝香和丁香为主料,是极为阴寒之物,常青楼女子用作避孕之物。对母体有大损,女子有孕更是碰不得。但萧才人虽然服用剂量不大,但竟然没有落胎,堪称奇迹。 而道衍不仅算出来了萧氏怀孕,还会孕中落胎,实在奇怪。 萧才人神色凄然地哭诉有人要害她。 这几日萧才人不在皇上身边时,都在僖嫔宫里跟僖嫔、谢贵人一起用膳。虽然没有明说是谁要害她,但僖嫔和谢贵人一下子嫌疑人最大。 姜闲一号脉,结果发现谢贵人也有服过丁香落的迹象。服用的剂量跟萧才人差不多,只是因为没有身孕,所以表现不大明显。 谢贵人听说之后立马崩了,哭得稀里哗啦,着急问姜闲会不会伤了身子根本。得知服用日子短,剂量小,好生调养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而一起住的僖嫔却好得很,偏偏什么症状都没有。 这就令她百嘴难辩了。 第649章 我摊牌了 谢贵人吓得哭哭啼啼,又哭诉说自己这次月事比往月迟了七八天,似乎有不明物。到底有没有因为服用了丁香落早早滑胎,早已无迹可寻,成了谜案。 声泪俱下地控诉僖嫔莫名其妙地从前几天开始要三个人一起用膳。 而僖嫔一脸的懵逼,满眼泪花的连连大呼:“不是我,我没有害人。皇上,有人要害臣妾。臣妾只是天气热,食欲不振,不愿铺张浪费,又可一起共享冰桶,所以才提议同宫三人一起用膳。谁知道会这样!” 谢贵人哭着说道:“想来不是来月事而是我的孩子没了。我怎么那么傻呢。” 僖嫔双眼圆瞪,惶恐地问道:“谢妹妹,你是在怀疑我?可是真不是我做的!” 她的心里那个苦啊,怎么兜兜转转,这锅又盖到自己头上来,甩都甩不掉。 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死对头孟昭仪,可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说出来就是诬陷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呢。姐姐身体里就没有被丁香落害了的痕迹,”谢贵人哭着说道,说着哀切地看向皇上,“求皇上为臣妾跟萧妹妹做主啊。” 僖嫔满脸泪水,委屈地直摇头,“皇上......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李北辰审视地看向僖嫔,心里也觉得蹊跷。 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僖嫔。是一人所为,还是有人借力打力,混淆视听。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才人忽然开口说道:“皇上,或许真不是僖嫔姐姐做的。哪有人害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搭进去。说不定是有人想一箭双雕,陷害僖嫔姐姐。” 僖嫔没想到萧才人会替自己说话,一时愣怔得不知说什么是好,“谢...谢谢萧妹妹。” 梁小宝听了半天,试探着说道,“娘娘们要不想想,今日哪些菜,僖嫔娘娘没有吃,只有谢贵人和萧才人吃了的。” 僖嫔抢着说道:“皇上,臣妾每道菜都吃了。真的,他们都可以作证。” 谢贵人想了想,看向萧才人:“我记得僖嫔娘娘她确实每道菜都吃了。反倒是我挑食,只吃了几口。” 她跟萧才人胃口都不好。僖嫔喜欢吃油炸食物。他们俩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就陪坐着看僖嫔吃得津津有味。 萧才人点点头,“我跟谢姐姐确实都吃得不多。” 忽而僖嫔的宫女葡萄扑通一下跪下:“皇上,奴婢有事要奏。” 全场咯噔一下,这是手下的宫女要爆主子的黑料么。 李北辰肃声道:“你说。” 葡萄跪在地上惶恐地说道:“如果不是吃的话,只有一样东西,娘娘没用过,但是谢贵人和萧才人都用了。就是绿豆汤。当时娘娘说吃得太饱就没有喝。谢贵人和萧才人都喝了。” 僖嫔急声道:“皇上明鉴,近日里天气炎热,臣妾就安排了御膳房做些绿豆汤分发到各宫降暑。” 李北辰盯着僖嫔看了半晌,没有急于给出判断。“徐方。安排人将景阳宫围起来。再去把道衍抓起来带到朕这里。既然绿豆汤是御膳房做的。命宫正司的人查案审讯。再将所有后妃召到景阳宫,让太医会诊。” 下了命令后,李北辰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永和宫,急于知道江月白字条上的预测,生怕有什么不吉之言惊吓到了她。 所幸江月白几乎与世隔绝,而且两位姜太医每日都来问诊,不然他甚至怀疑江月白都中了那什么丁香落的脏东西。 “都退下。” 李北辰面色严肃阴冷,口气异常不耐烦。 丽春和梁小宝的敏感性比较高,瞬间感应到情况不妙,带着其他人秒退。 李北辰心中疑惑,究竟道衍故弄玄虚写一张空一张,挑拨嘉宁妃跟自己的关系,还是嘉宁已经看到了纸条的隐藏内容,特意替换了原来的纸条,故意瞒着他! 这于他而言的重要性不亚于纸条内容本身。 根据萧氏纸条的推测,被隐藏的部分是关于腹中胎儿的预测,那是什么,不能让他知晓。 江月白意识到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很可能已经彻底暴露,便从枕头底下拿出原来的纸条,“这是原来的纸条。臣妾想着上面的话实在过于荒唐,生怕皇上会生气,所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李北辰看到纸条上的字后,气得发抖,“你...竟然怀了五胞胎!皎皎,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药物?你知不知道生五胞胎有多危险!” 江月白愣了下。自己的穿越者身份终于暴露了吗? 可她突然没有勇气突然跟李北辰坦诚相见。就跟核导弹按钮一样,一当按了就没有回头路。 假如一直不承认,那对方的怀疑就始终只是怀疑。 江月白撇撇嘴,对那张小纸条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竟然说臣妾怀了五个!我是不信的。这个预测也太荒唐了吧。所以看完就藏起来了。皇上摸摸看,这像是有五个小宝宝的样子吗?” 说着就把李北辰的手按在小腹上,摸来摸去。 这次轮到李北辰闹了个大红脸。 难道她真地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装了几个? 李北辰担心江月白的安危,禁不住用责备的语气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写书吗? 江月白低下头,似乎很委屈,“小姜太医给臣妾服用了祖传助孕的汤药。记得当时,小姜太医说是皇上的吩咐。也跟臣妾说过,有可能会怀多胞胎。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召小姜太医来问。” 李北辰想起来那天太后喂了江月白息子汤后,自己确实让姜闲过去给她把脉,喝点助孕的药物。 看来江月白是不想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那他只好主动出击了,“皎皎,昨日道衍和尚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自异世。告诉朕,这是真的吗?” 李北辰站起身,跟她面对面坐着,从兜里拿出一盒杜蕾斯,放在江月白面前, “朕去问过了。你爹爹说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四处探访之后,没有地方卖这个东西。皎皎,你真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吗?这是你从异世界带来的东西吗?” 怀疑的语气里中带着疲惫。 江月白抬起头,惊疑地望着李北辰。 竟然这么直白。 不管男女作者,总喜欢把女一女二的容貌形容得天仙一般。 此时烛下看李北辰,颜值实在逆天,长着一副好皮囊。生下来的孩子应该很好看吧。 毕竟对方美貌得毫无必要,自己也一样。 李北辰皱着眉跟她对看,试图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一点真情,前面这些日子不完全是照着剧本演戏。 然而似乎并没有。只有困惑和纠结。 他想他得到了答案,心中感到疼痛,头也跟着痛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 他下意识地扶着脑门,薄唇微动:“你到底是谁?来到这个世界有何目的?” 江月白:“???” 这是能问的吗?我也不知道答案啊。稀里糊涂就这样穿过来了。 江月白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有一瞬间想要装神弄鬼。比如说是什么佛祖派她来的云云。 但想到这可能是一本书里的世界。自己没有看过书,但万一对方看过这本书呢?对方才是真正的先知呢? 她问过系统这个问题。 系统说它们是万维互联网,有不计其数的恒河沙世界。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世界有亿万维,把书里的世界当成现实,把现实当成是一本书,都没有问题。本质都是一样的。 她有考虑过像今天的坦白局。但没想到皇上开局就这么直白。还以为要试探个几回合。 见李北辰沉默着没有说话,江月白又补充了一遍,“我真不知道。” 李北辰突然问道:“那你知道怎么回去吗?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江月白摇头,试探性地问道,“皇上听说我来自异世界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莫非皇上了解异世界?” 这是个可进可退的问话。 李北辰打了个太极,“道衍说你来自异世界让朕很惊讶。朕回想了你入宫后的一言一行。确实像是来自异世界。比如一天之内就可接断骨的治伤膏,就不该是这世界有的。” 江月白整个人都懵了。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如何解释自己有个系统。 她目前并不十分确定,对方是否也是穿越来的,因为她仔细回想了一遍皇上的一举一动,除了过于淡定,找不出来异常的地方。 但帝王之家本就相信玄学,而且心机深沉,遇事淡定或许只是职业素养。 她僵在原地,仔细地琢磨着今日对话中的诡异之处,忍不住试探道,“皇上?” 李北辰回过神来,于她四目相对,期待地问道,“嗯?” 快快快,告诉我接下来的剧情,或者告诉我你有延长寿命的药。 江月白有些犹豫地问道:“皇上看过一本女主角叫江月白的宫斗小说吗?” 李北辰愣住了,啊,她竟然真是穿书过来的。回忆了番简介的内容,发现到了现阶段,有用信息为零。 他沉默良久,“没看过。这本小说叫什么名字,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江月白想了想,既然她有个宫斗升职系统,又发生在后宫,如果按照自己的经历来看,名字大概也许应该叫做—— 犹豫一番后,根据推测瞎编道,“好像是叫《后宫升职专家》?我不记得了。” 李北辰按捺住激动,故作淡定,“所以你看过这本小说,那你知道小说的大结局?结局如何?” 江月白故作遗憾地摇头:“没看过。只是扫了眼标题,没有打开。” 只能糊弄一下,再要编细节,就编不下去了。毕竟压根没有看过。 李北辰:“古籍上倒是有记载,进了画里书里的世界。如果进入了画,那叫画中仙。所以,如果你连那本书都没有打开看过,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边的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避免使用过于现代的字,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十几年的后宫生涯,让他习惯了谨慎从事,将秘密只留给自己。 江月白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什么使命吧。或许只是个意外。” 对着李北辰嫣然一笑,“又或者是来拯救世界的?” 李北辰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月白,伸手拉住了江月白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不,你是来拯救朕的。” 他也不确定自己这句话是在演戏,还是发自肺腑。 这次轮到江月白红了脸,“皇上为何一点不感到惊讶?似乎太淡定了。” 李北辰道:“佛经里讲三世姻缘,从殿试那一天,朕就与你一见如故。或许,我们早就认识。你来这个世界找到朕,或许是为朕而来。” 江月白愣住了。 这是脑残小说的设定吧。自己是脑残小说的女主或者女配?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李北辰抛出自己的诉求: “皎皎,谢谢你从异世来找我。道衍和尚说,如果不是你来到这个世界,朕或许很快就要死了。 你记得吧,太后出殡那晚,我中了寒毒,梁小宝给朕做了处理,你也给朕吃了解毒丹。 但道衍和尚说那寒毒还是残留在了体内,正在恶化。你来自异世,可有办法,可还有给太后的丹药?” 李北辰殷切地望着江月白,又重复了一遍,“帮朕可好?” 那晚太后的哀嚎回荡在脑海里,当时的场面如高清录像3d立体声环绕播放。 江月白听着胆颤心惊,经不住抖了下,她上下打量着李北辰:“皇上可感觉任何异常?” 李北辰:“还未。道衍说此时疾在肌肤,还在表层,故而不明显。” 江月白安慰道:“那就还有时间。” 李北辰:“道衍他说随时可能发作,而且此毒在这个世界无药可解。或许在你这样有超能力的人能找到解决办法。” 江月白总觉得这个道衍和尚很蹊跷。 “皇上可以往好的方面想。道衍可能是敌方派来的细作,就是为了让皇上慌了阵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皇上要不要听臣妾讲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李北辰猜到了江月白要讲什么故事,不动声色地点头,“愿闻其详。” 第650章 幕后黑手 江月白绘声绘色地讲了两个人拿错了肿瘤检测报告,癌症患者康复,健康的病人反而死了的故事。 为了增强可信度,安慰和鼓励皇上,把故事的主人翁编造成自己朋友。 “这是我朋友身上真实发生的故事。他就是有绝症却被医生告知没有病的那个。” 李北辰点点头,“你在那个世界多大了?是做什么的?” “这个嘛,”江月白脸上顿时闪过一缕伤痛,却故作风淡云轻地说,“我都不记得了。” 李北辰勾了勾嘴角,笑着问道,“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告诉朕。你在那个世界该不会已经嫁人了吧?或者是个三岁小毛孩?” 江月白垂下眸子,红着脸,“还是别问了。” 李北辰却偏要凑到她的脸边,“为什么不能知道?” 江月白忽而十分恶趣味,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可是皇上非要臣妾说的。” “说!” 江月白红着脸忸怩地说道,“我在那个世界是个男人。” 李北辰邪魅地捏住江月白的下巴,“怪不得你很多时候不像女子。原来是因为雌雄同体。真是有趣。” 江月白故作无奈地说道,“很可能因为写这本小说的作者很恶趣味。” 李北辰凑上前,俯下身去,凝视着江月白,“朕很喜欢。” 说完,吻上了她的嘴唇。 湿润温暖的感觉借着缠绵的吻传遍了两个人的全身。 李北辰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汹涌的爱意。 他终于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同类。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不必独自面对这个满是权谋和杀戮的世界。 虽然只能藏在心里。 他才不信江月白的鬼话。 他早已细细地揣摩过江月白的微表情,他知道她是在故意逗他玩。 江月白也一样。 她从一开始入宫就在观察皇上,研究皇上。系统里的记事本上写了几千条关于他偏好和心理的分析。 江月白从语气和神态上,看出来李北辰在故意掩饰他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假如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谁不想做皇帝呢? 她也想啊! 然而她的思绪很快被完全清空。 因为李北辰的这个吻极其投入和缠绵,仿佛融入了他所有的情感,恨不得把她掰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北辰这般投入,江月白本以为他会忍不住像从前一样。 结果却没有。 他只是一遍遍地热吻她,没有其他的动作。 知道江月白不是纸片人,而是穿越过来的真人,李北辰竟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吻了她许久许久,如惊涛拍岸。 让她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如般柔软。 “皎皎……” 李北辰咬着她的耳珠,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这一刻,他希望天荒地老。两个人一起穿回现代,不必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 两人的缠绵被一则通报所打断。原来景阳宫那边的事情有了些眉目。 李北辰不希望江月白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之中,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素素要注意饮食安全,就匆匆离开。 这一次因为事关重大,除了江月白,所有的妃嫔都到了场。 包括怀着六个多月身孕,一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甄婕妤。 这不见不要紧。一见像是看恐怖片。才怀孕六个多月,已经胖成了个大肉墩,满脸横肉,挤得一双杏眼变成了三角眼。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至少有一百五十多斤。椅子面稍微窄点,都坐不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走一步歇一会喘口气。 全然没有三个月前娇小婀娜,伶牙俐齿的模样。 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众人皆在想,这才六个月,到了十个月,得胖成什么样子,能生得出来吗? 只因为甄婕妤长期不出门,郁闷了就吃吃吃,怕滑胎没事就躺着。宫里又没有宫女敢劝她。 甄婉仪见众人皆偷偷在看她,甚至有人在小声议论,怒气冲冲地骂道:“看什么看!” 骂完抚着胸口,又开始喘气。 众人见她这样,怕惹祸上身,便一个个转过身去,垂了眉眼,不敢看,也不敢说。 等皇上来后,众人才算舒了口大气。 调查结果发现,除了僖嫔,有小厨房的贤妃、甄婕妤、宜婕妤外,全都检查出来或轻或重地中了丁香落的毒。 恬妃、安昭仪、孟昭仪都中了毒。 慕容选侍这次因祸得福。因为孕吐得厉害,粒米未进,绿豆汤也喝不下。只整日煮点米汤度日。 孟昭仪意外地检查出来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胎儿很康健,有十分微弱的中毒迹象。 问起来,原来是她天热胃口不好,不思饮食,不过喝些银耳汤,吃些瓜果,不大爱喝御膳房送来的绿豆汤。平日都赏赐给婵娟和清影喝。 但今早用过小半碗。 结果一查,婵娟和清影两人都有中毒迹象。 孟昭仪听完又惊又怕,哭得不成样子。竟然没想到假戏真做,竟然还真怀孕了。不由得后怕。 姜余连忙开了些安胎的药物叮嘱孟婕妤服下。李北辰当场温声安抚,安排了软轿送她回宫。 李北辰眉头紧锁,“这丁香落到底怎么回事?” 姜余禀告道:“丁香落如果只是少量偶尔服用,也不过是个避子方子。但长期或者大量服用,就会造成女子流产。对女子身体伤害很大。” 不多久,姜闲来报,屋里萧才人的胎保不住了,只能喝下胎药,清理残留。 李北辰无奈地摆了摆手,让姜闲去安排。随即晋封萧才人为萧贵人,沉吟片刻后,将孟昭仪一同则晋升为妃。 直接晋位的消息,可把其他人给羡慕坏了。 如今升个职跟登天一样难。 孟昭还未见生就给晋成了妃位。有这样待遇的从前只有江月白一人。 人人心中都暗想,这都是因为孟丞相在前朝把江南水患的事儿办得好。皇上这就是多给了些恩宠。 孟昭出门坐轿子没走多远,就吐得一塌糊涂。被追上来的宫女告知自己晋位的消息,喜出望外。 皇上果然对她是真心的,这般疼爱,毫不吝啬给予恩宠和晋位。 激动地回来第一时间在皇上面前谢了恩,被众人客套地恭喜了一番,才美滋滋地回了长春宫。 李北辰面色青黑,这是有人接二连三地盯上了他的皇嗣,想让他的后宫不好过,让后宫再生不出来孩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节奏。 下令给有孕的宫殿皆装上小厨房。将这次绿豆汤从制作到派发到各宫的人全部送进慎刑司用刑审问。 李北辰看不下去甄婕妤胖成这样,单独将她留下,叮嘱了两句要注意饮食,多走动,这样后面才好生产。甄婕妤扯着李北辰的袖子嚎啕大哭,一直在说,自己也不想这样的。 李北辰只好像哄小孩一样地哄了甄婕妤半天。控制体重这事儿,靠药物肯定不行。少吃多动才是正经道理。如果自己不上心,别人再着急也帮不上忙。 叮嘱住在甄婕妤宫里的女医孙御医好生看顾着,千万不要出什么闪失。 从景阳宫出来,李北辰带着魏常在回了勤政殿,心情异常烦躁,直接摔了一套紫砂茶具。 此后在一旁的魏常在吓得眼含泪水,战战兢兢。 独自吹了会笛子,方才平复心情。在魏常在的陪伴下,专心地翻阅这批新举子的文章。 虽然最近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但李北辰清醒地知道华丽的外袍下藏着许多的虱子。 在天牢里审讯韩仲载听到的高层各种贪污腐败,鱼肉百姓,卖官鬻爵等等,才是真实的官场。 底层人民被压榨被奴役,面对天灾人祸的凄惨,也是最真实的人间黑暗。 这世道并不会一夜之间改天地换日月。 但既然自己被命运安排坐到了这个位置,就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让这个国家更富裕一点,让人民的苦减少几分。 他在前世学习历史和政治的时候,曾经问过父亲一个问题: “中国这么大,官僚机构这么庞杂,官员那么多,人心这么复杂,皇帝或者说最高领导人是怎么实现对全国的统治呢。是如何将政令下发和贯彻下去呢。” 父亲思考了半天后才回答了他: “皇帝通过三种方式实现对下面的统治:第一是奖惩制度;第二是用人;第三是文化。 通过奖惩引导官员和百姓的行为;通过用人,将人才用在合适的位置上;通过文化,将人的思想统一乃至禁锢起来。 而这一切的保障就是暴力机构,军队、警察和监狱。枪杆子里出政权就是这个道理,治理国家不能只靠暴力,但不能不依靠暴力。” 如今想起来,前世父亲的回答,如今给他冥冥之中指引了方向。 假如所剩生命无几,愈发要珍惜活着的时光。 追风赶月莫等闲,停马远眺是春山。 时间久了,总会有答案。 他穿来已经快十四零七个月了。 江月白来之前,他很孤独。如今他不孤独了。 萧才人那边出事后,徐方奉皇上之命去把道衍抓起来,以免他不听皇命,信口胡言,再生事端。 结果到了殡宫的禅房却发现道衍消失不见。 桌上留下一封信,信上奇怪地没封口。 徐方打开信,上面写着,“老衲先去也。天机尽在给两位娘娘的字条里。” 徐方将信放回信封。 殡宫四周一直有锦衣卫盯着。道衍如何在重重地包围之下逃出生天地呢? 他立马赶回勤政殿将信交给了皇上。 “你是说,道衍他凭空消失了?”李北辰拿着信淡淡地问道。 这样地结果倒是不出乎意料。 这可是历史上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妖僧,不过是从普通的禅房溜走而已,还没有从大牢里消失,已经算是很正常了。 “是,奴才仔细查看过。屋里没有人,窗户门都没有逃跑的痕迹。” “继续盯着。” 李北辰折起信来,放在蜡烛上点燃。他已明白了道衍地意思。 抬眸看向徐方,冷冷地问道,“徐方,在朕查看之前,你可看过此信?” “奴才...奴才....”徐方冷汗直流。 奴才未经皇帝允许翻阅信件,按罪应杖毙。当时因为信没有封口,他鬼迷心窍地就拆阅了。 “看过还是没有看过?” 李北辰的声音愈发的冰冷和不耐。 徐方扑通一下跪下,左右手开弓开始扇自己的耳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就擅自拆阅的。” 一边认罪,一边给自己开罪。 李北辰唇角勾起冷笑。 忠心耿耿的老徐,怎么养了个这么多心思的侄子。 “徐方,你知道朕最欣赏你叔的什么吗?” 徐方一见大事不妙,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奴才愚昧,奴才不知。” 李北辰慢悠悠地喝着茶,许久后方才说道,“没有自己的私利,只有对朕的忠心。” 徐方伏在地上,汗流浃背,莫非皇上已经知道了他做的事情。 “奴才对皇上也全是忠心,没有私心。” 李北辰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叔,你私底下做的事情死一百次都不足惜。莫非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替恬妃做的那些好事。你是把朕当傻子还是当瞎子?” 徐方想不到皇上这么快就怀疑到了他的头上,砰砰砰地磕在金砖上,都快磕出血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一时糊涂做了蠢事。求皇上饶命。” 李北辰站起身来,“徐方,你的野心用错了地方。不应该用来对付我在乎的人。这是不忠。不该用来对付对社稷有益的人,这是不义。不该辜负你叔父对你的殷殷嘱托,这是不孝。” 击了三下掌。 梁小宝就端着一个酒壶喝一个酒杯走了进来。 “喝了吧。” 徐方匍匐在地上如筛糠一般,拉着李北辰的龙袍下端,哽咽着哀求道,“皇上,奴才知道错了。皇上就饶了奴才吧。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北辰对梁小宝使了个眼色。梁小宝便端起酒杯,递到徐方面前,“徐公公,皇上赐给你的。你就喝了吧。喝了一切都会好的。” 徐方端着酒杯,因为颤抖,黑红色的液体轻轻地漾出来。 第651章 启动计划 徐方悲伤地抹着眼泪,哭了。 这一切是因为太贪心呢,还是不甘心呢。他说不清楚。 他此时明白,他两次都站错了队,高估了皇上对叔父的感情。 本以为皇上天天去恬妃那里,自然是最看重恬妃,最看重谢家的。 她江月白跟恬妃比算什么东西。 皇上断然不会因为他替恬妃做事而对他如何。就算出了事,恬妃也会来保他。皇上也会因为叔父的原因不会杀了他。就算事败了,不过是发配到冷门的地方做事而已。 谁知道,皇上竟然说杀就杀。 自古君命难违。他就算怕死,也不得不横下心来,一口喝了下去。 喝下去后,他立马感觉到腹内痛如刀绞。 “皇上,奴才下辈子一定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再做错了。” 这是他的临终遗言。 一个时辰后,徐方幽幽地醒过来,肚子里还是痛着。他一时有点恍惚,自己身在何处。 “徐公公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做鬼化成灰都不会认错的声音。 他睁开眼,抬眸看向上方。 真是梁小宝,他的死对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徐公公,都死过一次,还没有醒悟吗?恭喜你获得了一个新身份。” 徐方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狐疑地看着梁小宝。 梁小宝便将皇上的意思跟他说了。安排他带着四名太监一起下江南去探访南方巡视组的实际赈灾抗疫情况,并考察江南造船业和纺织业发展情况。 而他就是那个带队主管太监。 “皇上说,皇宫里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只有一个内务总管。盛不下你的野心。但到了外面,就是天高海阔,建功立业的广阔天地。皇上希望你这一次能好好珍惜机会,不辜负皇上的一片信任,也不辜负你叔父对你的期待。” 徐方听完了皇上的旨意之后,自惭形秽,痛哭流涕。 他没想到皇上竟然留了他一命,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督办。 徐方坐起身子,跪在地上,朝着大门开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梁小宝拍了拍徐方的肩膀,“徐公公,说实话,我挺羡慕你。我这是奴才,你这才叫公公,为国办大事呢。莫要辜负皇上对你的一番心意。养好身子,明日就去皇上跟前谢恩,准备准备出发吧。” 徐方自嘲地笑了,“梁公公,你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皇上最倚重你竟然羡慕我?说笑呢。” 梁小宝半垂着眸子,带着几分笑,“再好好想想吧,徐公公。我们都是奴才,皇上的奴才。心里唯一能装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就是皇上。别的什么都不能有。就像你叔父那样。才是皇上一生看重,肯为他手下留情的人。” 说完,勾唇一笑,就拿着拂尘缓缓往外走。 徐方忽而叫住梁小宝,“梁公公,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梁小宝扬起声调高声道,“那是你上辈子的事儿了。忘了吧。做好你的新身份。我先走了。” 顿了顿后,又含笑说道,“徐公公,保重。希望下次皇上赐你的酒,是庆功酒,不是鸩酒。” 梁小宝离开后,徐方怔怔地坐在原地,瑟瑟发抖,劫后重生的喜悦和害怕充溢着心头。 真地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峰回路转活了下来。 肚子剧痛的感受那般的清晰真切。他真以为他要死了。 但他赌对了。赌对了皇上对徐福海的心意。 徐方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大展宏图的机会。 * 自这日之后,李北辰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 虽然对道衍和尚的话将信将疑,但因为种种原因,不再召幸妃嫔。 由绿豆汤事件,李北辰甚至出动了锦衣卫对御膳房进行了一番彻查。最终下毒的太监没抗住,交代说是徐方唆使,拿出了徐方给他的银票。同时有其他人证证实了下毒太监和徐方的私下见面。 经过调查,徐方与两名后妃交往密切。一个为慕容选侍,一个则为恬妃。徐方跟恬妃的宫女来往密切,时常在李北辰用膳时跟恬妃的宫女传递消息,还经常用送狗粮之名,前去栖霞宫。 恬妃自然大喊冤枉,声称跟徐方只是正常交往,绝对不可能指使徐方下药。 但此时徐方在三天前已动身去了南方。 李北辰下旨快马加鞭派锦衣卫去召回徐方,同时将慕容选侍直接打入了冷宫。 这次慕容选侍很平静,她已经料到了自己会是这个结局。知道自己再次被牵连被冤枉。 但那个下毒之人不管是徐方还是恬妃,她都不在乎。因为他们做了她一直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她跟徐方在一起一个月,徐方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展现过自己性格真实的一面。 徐方跟徐福海不同,是那种爱恨强烈、鱼死网破的性格。假若他确定自己是不被皇上信任重用的弃子,如果杀不了皇上,那他一定不会让皇上好过。 其实李北辰也看出来了徐方的性格。 只是他因着徐福海的恩情,总希望通过给徐方机会,让他幡然悔悟。却没想到徐方会做出这样的报复性行为。就算被恬妃利用,也一定是因为他内心想要这么做。 小太监们跟李北辰汇报了徐方几次故意阻止素素送信,还有经常故意给梁小宝做事使绊子的事儿。似乎揭示了他做这些事情背后的动机。 自这之后,李北辰再也不去恬妃宫里用午膳。 但每天都会派人送过去三四个菜作为赏赐。依然显得盛宠不衰。 他下了早朝常会召魏常在、苏常在过来勤政殿伴驾,然后中午就地用午膳。到了傍晚再将人送回去。 大家都以为苏常在都伴驾了,总该会侍寝了吧。然而没有。伴驾真就单纯只是伴驾。 后宫怀孕的妃嫔很多,但皇上也就去贤妃和孟妃两宫用晚膳。 偶尔去用晚膳前顺道去看下甄婕妤、宜婕妤,但每次即使被盛情挽留,也只是坐一会儿就离开。 有时也会去探望做小月子的萧贵人,陪她用晚膳。 这可是独一份的殊荣。皇上从未因为小月子陪伴和探望过谁。 其实她们不懂,眼里只有男女间的那点事儿。皇上的探望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萧贵人每日都去拜祭太后。 李北辰不在乎萧贵人内心到底怎么想,是心机争宠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罢。反正从形式上都做到了一个孝顺的后妃该做的事情。 中间也去过一次江月白那里,坐了一个时辰,只是聊天,不再亲吻。 探望完后妃,他一般会在勤政殿工作读书到深夜。然后第二天早起练剑。恢复了做太子时规律节制的生活。 他时常喊来各部的臣子议事,不管多忙,都会亲自读上几份本次会试的卷子。 勤政殿的冰比以前放得都少。只是刚刚到不会冒大汗的地步。 皇上当众画扇赐扇来勤政殿议事的臣子。不同品级的官员则赐不同主题的扇子。 比如两位丞相,每人赐一柄工笔照盆儿图。画面上几个小孩子在水盆里照影子。既童趣,又提醒他们要时常观照自己的品行和内心 比如六部尚书,每人赐一柄山水图,寓意要淡泊名利,志存高远。 其余的人赐幅蛐蛐,赐幅虾这类小动物的,也有赐葡萄、山楂水果的,还有高雅些的花草。 总之,就看拿什么扇子,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性格。 众人在勤政殿里,个个都摇着小扇,说话恭恭敬敬,慢条斯理,颇有诸葛亮的气质。 说起话来自带着《出师表》的背景音,不仅矜持还有深度。不仅有深度还有节操。 全都是恭敬奉主,一心为民的好下属。 倒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人人皆以皇帝赏赐的小扇,走路摇着小扇作出两袖清风的名士风姿为荣。 回到家里,关上门来,几人一合计,个个皆以为皇上这是做表率,节俭开支,暗自减了冰盒的用度。 乃至于稍微凉爽些的夜晚,干脆在院子里纳凉,完全不用冰盒,与领导保持一致。 为以后获得皇上的青睐和表彰做准备。 底下臣子做的这些揣摩圣意的事儿,因为有利于勤俭节约,皇上听完多一笑了之。 甚至给臣子们放了一周的暑假,安排上轮流表,留下值班的人。包括两位丞相都可以去京郊山上湖边避个暑,休整几天。 朝廷内外都赞叹,皇上是一代明君。 过了几日,就传来徐方在去江南的路上遇到匪徒身亡的消息。李北辰传旨就地立碑厚葬。这对于没有子嗣的太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五人里死了三人,余下两人按照原计划拿着皇上的密旨前往江南秘密督办。 这样的欲盖弥彰更加说明徐方背后有人。隐藏的很可能不只是下毒这一个秘密。 但李北辰就像一位很有耐心的猎人,既然已经锁定猎物了,并不着急动手。 不知道是不是寒毒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用,殿里如果稍微多放一点冰,他就开始骨头疼痛。 他就索性撤了病痛,忍耐着高温的煎熬。这寒毒真是歹毒。反正怎么着都不让人好过。 一个人时,他时常会回想起两位姜太医说的寒毒无药可治的说法。 这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毒? 为何无药可解? 他仔细地回忆了自李北望谋反前三日到后来发生的细节,总觉得还有更深的秘密还潜伏在水面之下。 然后他找到了一些华点,列举出来之后,找江月白一起探讨了一番后,他们一致认为,有个人很关键。 为了不打草惊蛇,李北辰秘密地开始对疑点进行了调查。只是对手,似乎已经预判到了今日,早早就将线索掐断。 这日天气稍微凉爽,李北辰召来了七个今年的新科举人。 自己都在暗笑,这个数字的玄妙之处。集齐七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 那么集齐了这七位旷世之才,是否可以助大明走向鼎盛呢? 七个人的年纪不一,有的年轻有的沧桑。其中一个十分健硕魁梧,浓眉大眼,有着明显的川字纹,从外观上就与其他读书人区分开。 李北辰心下猜测这怕不是当初陈宁找来带头闹事的赵宇航。 众人行过礼后被赐坐,个个颇为拘谨。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但这是第一次如此这般近的距离。他们都不是显贵出身,平日里哪有机会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个个都十分激动,异常忐忑。 李北辰拿着手中一沓卷子说道,“朕花了几天的时间看完了这次会试的卷子,诸位的锦绣文章,令朕拍案惊绝,时常掩卷而思。能得诸位为国效劳,为国之幸事。” 说完,还用“比如......比如......”的句式声情并茂地背诵了其中几位考生写的文章精彩片段。 被点到背到的学子全都热泪盈眶,有的甚至激动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显然激动得流泪了。天啦,一朝天子竟然会被自己的文章,这是何等的荣耀。 没有被点到的难掩羡慕之情。 读书人其实就这么点追求,就是闻达于诸侯,自己的文章能着书立说,要么被朝廷重用,要么流芳百世。 李北辰面露忧国忧民之色,饱含激情地说道: “文章中的精彩之处还有很多,朕的记忆力有限,就不逐一举例。总之诸位的文章都是极好的,朕读了不下四五遍,十分喜爱。诸位有经世治国之才,只是国家方从战乱谋逆灾害中走出,不能说百废待兴,但也积贫积弱,亟需休养生息。 纸上得来终觉浅,凡事须知要躬行。你们十年寒窗苦读,国家迫切需要你们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振兴我华夏。你们可都愿意?” 张宇航首当其中地出声说道,声音十分洪亮: “以自身才华报效国家向来是我们的心之所向。只是此前科举如一潭死水,徇私舞弊大行其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如我等这样的寒门学子以前根本没有出路。 如今幸得陛下圣明,彻查舞弊,整顿科举,还天下学子一个公平的机会。臣如何能不珍惜这样的机会,实现平生之志呢!” 第652章 国之大计 一顿慷慨之词,迅速点燃现场气氛。 他的这番话,说出了学子们的痛点,也说出了学子们的心声。 报国无门是何等痛苦的事情。不仅仅是自己有志难伸,也是看到山河涂炭,百姓痛苦时,却读书无用的虚弱无力。 众新晋臣子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愿为再现盛唐之世、百姓安乐而肝脑涂地!” 李北辰单手“唰”地一下合上扇子,拍在大腿上,站起身来,激动地说:“太好了!朕何其有幸能得你们这样有抱负的贤才。大明王朝的百姓终于有盼头了。” 众臣子们错落地说着类似下句的意思:“大明有圣上这样的贤能之君是百姓的福气。” 李北辰带着几分沉重地说道:“诸位爱卿快快落座。 朕今日招你们来。只为跟你们剖开朕的拳拳之心。你们已入朝堂数日,是否已感受到朝堂的复杂冗余。这才是真实的官场和真实的天下。 国家这么大,每一个决定,都人去落实去传达。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利益。想要做成一件事,需要非凡的智慧,也需要非凡的毅力。希望五年、十年之后,在座诸位莫忘今日鸿鹄之志、报国之志,始终都怀着一颗报国之心,做大明王朝的脊梁。” 七个人里至少有四个红了眼圈,均被李北辰所撼动。 还有三个沉默不语。 其中就有大高个子赵宇航。 李北辰望向赵宇航,“赵卿你可是有话要说。” 赵宇航掀起袍子,端正地跪在中央,拱手直望向李北辰,眼里闪动着泪花: “臣的父老乡亲,无一不辛苦耕种,可这些年年景很差,税赋却比以前更重,留存的米只够果腹。草民的弟弟因为饥荒饿死,草民的妹妹因为饥荒卖给了人家,草民的很多忠厚老实的同乡却落草为寇,过着杀人越货刀尖舔血的日子......天下到底有可能仓禀实百姓安吗?” 又转头看向其他人:“之前是谁之前豪言壮语若能中举,定要对皇上陈述民情,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皇上就在眼前,怎么一个个都不说从,成哑巴了?我今天死也就死了,百姓何其无辜?!” 众人皆被搞了个脸红。 赵宇航说的这些话,令李北辰响起陈宁,想起了以前刺杀自己的土匪军事王金宝...... 他们的亲人都在自然灾害里被饿死。 只是有的人幸运,读书有天赋,被好心人所搭救;有的人却不幸,大字不识,只能落草为寇,靠蛮力和狠辣活下去。 李北辰红了眼圈,感到心痛和内疚。 于他而言,因为没有类似的经历,虽然感到同情,但并不是那么真切;但于当事人而言,这些被活活饿死的人,却都是至亲至爱的人。 李北辰扪心自问,无法想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饿死的绝望和痛苦。 他不过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来这边读了十几年的书。 虽然读了历代帝王的治国之道,可这些能写下传世经验的帝王,他们所在的王朝最后不都灭亡了吗? 哪一个王朝又真地千秋万代呢? 而他也不过坐上这个位置两年。读书归读书,该如何管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他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又不是读历史学专业,或者政治学专业的,他也拿不准啊。 到底什么样的政策好,什么样的政策不好呢? 比如王安石的政策看起来很好啊,很符合现代经济学理念啊。可是偏偏就失败了。 加上他确定自己在一本书里,他始终有种虚幻感,有时他真地想就此摆烂,有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无用功。什么东西最后到了基层都变了样。 有时他靠这些都是纸片人都是假的麻痹自己。 只是,这些纸片人的喜怒哀乐真的是假的吗?真的一点不重要吗?如果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不也就永远是个虚拟的纸片人吗? 又或者那个看起来似乎很真实的二十一世纪,其实也是一本书,一个5d全息游戏。 见皇上眉头紧皱,垂着眸子沉默不语。立马有两个人站出来,分别跪在赵宇航的身边。 “臣杜衡求皇上饶了天远。山远他出身贫苦,个性正直鲁莽,故而言辞较为犀利。本意不是质疑皇上。求皇上恕罪。” “臣夏明弦求皇上恕罪。臣跟山远相处过数日,他本性赤诚善良,绝对不是要故意忤逆圣上。求皇上恕罪。” 山远乃赵宇航的字。他们三个都参加过当初游街要求彻查春闱的闹事。赵宇航因为个子高,身体壮,嗓门大,胆子大,脾气燥,还是当时闹事学子的领头。当然是被陈宁奉皇上之命特意找来的。 他跟陈宁在从老家流浪到京城的路上认识的,属于生死莫逆之交。 皇上忽而抬头,揉了揉眉心,“众卿平身,都落座吧。不必跪着。朕听说你的妹妹和弟弟死于饥荒的惨烈,十分痛心,令朕想起了一位故人陈宁,他的家里皆在灾荒战乱中过世,只余他一人。你们尚且如此,何况天下百姓。” “陈兄?”赵宇航惊道。 李北辰点头,“对。陈宁他随朕的弟弟安北王去了安北都护府,协助处理鞑靼有关的事务。他以前跟朕举荐过你,盛赞你品行端正耿直,务实勤奋。建议朕重用你,倚仗你这样的忠义之臣。今日一见,果然是房玄龄杜如晦一样的良臣。朕怎么会因为你说了真话降罪于你呢?” 众人皆愣住。 皇上竟然没有因为赵宇航方才冒犯忤逆的话而生气。 李北辰十分动情地说道:“这正是朕今日单独找你们来的目的。朕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的小康生活,不再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 朝廷积弊已久,想要推动新政非常困难。需要诸位的帮助和支持。需要诸位能够脚踏实地去为老百姓做事情。” 他的心底涌出一汪泪来,虽然眼中并无泪水。 迎着众人或迷惑或期待的眼神,李北辰郑重其事地说道,“想要解决饥荒,不再有百姓饿死,需要从三方面去努力: 第一,必须要有人真正的懂农业生产,懂得各地最适合种什么,如何提高粮食的产量。这里至少需要一个人。 第二,需要有人扎根于户部,摸清楚各地耕地数量和兼并情况,然后再想办法打土地兼并问题,让农民有地可种。另外还要进行丰年的粮食收储。这里需要至少一人。 第三,需要有人扎根于工部,愿意扎根于户外,东西南北全国跑,摸清各地农田水利状况,督办大运河的疏通。这里至少需要两个人。 如果能解决上面三个问题,相信会慢慢解决百姓没有田种,没有粮存问题,甚至能实现粮食的持续增产。另外还有方才赵宇航提到地方乱收苛捐杂税问题,朕早在农历三月就颁旨免除全国的农业税赋。如果落到地方还在征税,就需要两人进督察院,全国巡查。这里也需要两人。 农业靠天吃饭,还需要一人去钦天监观测天象,这个人,朕以为夏明弦最合适。 其他六个人分下工。你们当中若是没有精通农业的,认识对种地有研究的,现在就可以向朕举荐。当然你们还很年轻,如果愿意从今天开始研究如何选苗育苗培育良种的,也很欢迎。” 夏明弦自觉哪个方面都不突出,不知为何被钦点去钦天监,一时愣怔在那里。 “臣愿领命去户部考察土地分配和兼并问题。”周熹率先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工部兴修水利。”王保强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户部。”杜衡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工部。”褚河海启奏道。 “臣愿领命去督察院。”何以墨启奏道。 最后竟然只剩下赵宇航呆愣愣地望着李北辰,似乎在神游四海。 李北辰笑着望向赵宇航,等着他语出惊人,“山远?你什么想法?不如你留在朕的身边?” 赵宇航如方才一般恭敬地走到正中央,在李北辰面前跪下: “臣出身农家,得十里八乡的资助才走到今天。臣最擅长的事并不是读书写文章而是种地。臣跟爹娘当年种的粮食比别人都高产。 种地才是臣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求皇上能资助臣到全国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研究出来到底如何种地,如何提高水稻小麦产量,让父老乡亲们此生都能吃饱饭,不再饿肚子,就是臣的毕生所愿。不管需要多少年,但凡能在死之前做到,都可以含笑九泉。” 李北辰眼眶有些湿润,情不自禁地问道:“朕有生之年是否能看到和清海晏,岁丰民安?” 众位新臣整齐地跪在他的前方:“臣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北辰掷地有声地说道:“希望你们以后被人排挤时,遇到不公时,依然能记得今日之初心。你们可愿意如此?” 赵宇航义气风发地说道:“只要皇上真地相信我们,给我们这个机会。哪怕结局潦草。日后史书上一笔,也该有我们在座诸位的大名!” 众人哄堂大笑,山远兄还是这么狂。 不过这次不是嘲笑,而是快意恩仇之笑。 赵宇航早就大大咧咧地告诉众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留名青史。 此时此刻,众人才发现,自己何尝不是呢?若有机会大干一场,留名青史,男子汉大丈夫谁人不当先! 众人在勤政殿秘密地商议了两个时辰,气氛十分热烈。 眉头紧锁的人,舒展开;眉头舒展开的人,紧锁住。 每个人都穿过了一道门,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未来。 最后李北辰命梁小宝取来了年头最久的窖藏陈酿,每人赐酒一杯。 李北辰热烈地说道:“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大明的未来就靠各位了。朕敬诸位一杯!” 此时众人尚不知道座上皇帝说这句话的分量。只道是皇上对他们的期许。 说完之后,李北辰沉默了半天之后又道:“自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朕希望以后无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谁,你们都做为国有利的可用之才,远离夺嫡的政治漩涡,信守今天的承诺,安安心心地为国家计,为民计。” 众人皆面面相觑。 后宫六七位娘娘怀孕,目前又还没有定到底是立长还是立嫡还是立贤。其中高位娘娘又有谢家、孟家之女。未来必然会面临一场夺嫡的腥风血雨。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既像是打预防针,又像是托孤。 似是看出来了众人的疑问,李北辰微微一笑:“各位不用乱猜。到时候就知道了。” * 众人离开后,李北辰屏退左右,只留下梁小宝,还有一名锦衣卫。 李北辰桌上摆着一打资料,但他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打开看,沉声问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锦衣卫躬身答道:“回皇上。晋阳公主的生母文氏进宫时十二岁,是百黎族的后裔,当年由大将军田进在奉先帝之命平定云南土司叛乱时俘获,进献给皇上。据田进大将军长子交代,据田将军提过,文氏为百黎族的祭司之女。为了保全族人性命,主动要求进宫。” 梁小宝微微抬眸望向皇上,“后面涉及到了先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北辰眸色深沉:“接着说。” 梁小宝硬着头皮说道:“年仅十二岁的文氏进宫后即被先帝宠幸,更是入宫三月后就怀有身孕,先帝多年已无所出。欢喜非常,赐其居住的殿为关雎宫。但是很不幸文氏先后怀了两胎都流产。每次都涉及到高位娘娘,一次是当时的贵妃娘娘,一次是......” “是谁?”李北辰的声音冰凉,“是朕的母后?” “是。”梁小宝惴惴不安地答道。 李北辰悠悠地说道:“这件事朕也记得。当时父皇大发雷霆,将母后禁了足,还褫夺了封号。后来呢?” 第653章 朕还能活多久 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奴才又安排人调查了太妃们,太妃们说,文氏平日不与人来往,流产很可能是自导自演,但皇上偏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是愿意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后来文氏二十岁就逝世了,先帝十分难过,被预埋在了先帝陵墓内。之后晋阳公主就跟罪民李北望交往甚密。” 李北辰:“还有其他的吗?” 梁小宝颤抖着说道:“晋阳公主死时,负责收敛尸体的嬷嬷说,从嘴里爬出来一条肉色虫子,虫子肚子里满是黑色的籽。嬷嬷因为害怕就用火烧死了虫子。” 李北辰声音稍变:“查了她的公主府了吗?有何发现?” 锦衣卫立马答道:“回陛下,臣已连日清查了公主府。发现了一机关密室。房间里有各种装有不明物体的瓶瓶罐罐。有很多罐子里面有蠕动嘶鸣之声。担心其中藏有邪物瘟病,还未曾打开。另外,还在密室中发现了这封信。” 李北辰为了防止其中有诈,吩咐梁小宝道:“你命人去外面打开,不要靠近。”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后,梁小宝回报,“上面写着,断子绝孙,血债血偿。另外信纸上有毒。两位看信的太监已经中毒身亡。” 显然晋阳公主已经提前预见了这一天,是特意留给李北辰的。 李北辰面色发青,心中发寒,若不是谨慎,险些被暗算到,回想着晋阳公主留下的八个字,心有疑惑。 什么样的恨是“断子绝孙,血债血偿”? 莫非晋阳公主之母文氏当年并非自愿进京入宫,而是因为美色被田进以族人性命所逼迫? 又或者田进一边答应文氏保他们一族平安,实际上灭杀了全族。又或者个人对文氏家人做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 “那个百黎族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还剩什么人?” 锦衣卫答道:“百黎族民风彪悍,誓死抵抗。当时田进将军付了很大的代价,才将对方逼得没有退路,不得不求和。听说这些人从原有的村寨搬走,分散居住在云南、四川、贵州各地。” 李北辰,“派人去搜寻这些分散在各地的百黎人,看看有没有能解寒毒的。尤其是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说不定有人故土情深,又回到老地方定居。千万注意要秘密调查,千万不要使用暴力,与他们产生冲突。” 锦衣卫离开后,李北辰吩咐梁小宝,“宣两位姜太医觐见。” 姜余姜闲赶来后,李北辰并没有告诉他们方才了解到的情况,而是询问他们关于寒毒的研究情况。 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面色沉重,作为研究院院长的姜闲正要开口,被哥哥姜余抢着说道,“皇上,臣对疫病了解更多,就由臣来汇报。姜闲,你别胡闹。” 李北辰心下一沉,“讲!” 姜余:“经过臣等二人的调查。那寒毒......之所以那么厉害,无药可治。是因为......” 他汗如雨下,开不了口,说出来,皇上会不会说他妖言惑众,直接把他拉出去砍了。来之前他已经跟弟弟说好了由他来汇报,并将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给了弟弟。 姜余犹豫之下,姜闲抢先答道: “是因为寒毒不是毒,而是一种蛊虫。这种蛊虫先是由八十一种至寒至毒的毒药喂养。然后将其存放在琉璃罐中,埋藏在常年积雪之处至少十年,只喂食毒蛇交媾时分泌的银液。养成之后的一公一母交配产下的虫卵再浸泡在银液之中。 所以中了寒毒之后,这些虫卵随着血液流到全身各处,附生在经络关节缝隙处,与身体融为一体。故而才会一当孵化,就会痛入骨髓。同时蛇性本淫,所以寒毒发作时会阳亢旺盛难以自制。” 本着求真求实的态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北辰无语地看着二人,他们抢着担责有用吗? 真要杀头,不都是诛九族的。 肃声道:“朕将身家性命的事情交给你们兄弟二人去办,就没有把你们当成外人。你们有话说话,不必畏首畏尾。不管事实如何,朕担得住。” “皇上?”姜余惊道,猛地抬起头,喉头哽了哽,说不出话来。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感染此蛊虫,无药可救。据多方访查,查阅古籍,最久不过活上两年。 想到两个多月前,太后遭遇蚀骨之痛的夜晚,两人不寒而栗。 李北辰凝神扫了在场的三个人,压低声音说道:“是,朕在太后棺椁移宫的那晚,中了寒毒。目前这件事,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 所以已经感染了三个月。 姜余焦急地颤声问道:“那,那皇上可感到任何异样?” 这才明白为何皇上近半个月来减了房间里的用冰。都以为皇上是在推行节俭,也是为太后守孝。哪里能猜到皇上是因为中了寒毒,不能见冷气。 李北辰:“只是夜间感觉身子发冷,白天用不得冰。你们俩都上前来给朕来把个脉吧。” 姜余和姜闲二人胆颤心惊地给李北辰把了脉,把完后瞬间变了脸色。 李北辰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淡定地问道:“朕还能活多久?” 姜闲:“......” 姜余:“......” 皇上问得这么直白的吗?这样他们哥俩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李北辰见二人都不说话,直接点名:“姜余你是专家,你先说。” 姜余立马跪下,连连磕头,狗头保命,“陛下恕罪。” 李北辰薄唇紧抿,“姜闲你来说。你不必有所顾忌。但说无妨。朕需要个准信来安排皇位继承。” 姜闲也早就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这也是他们不敢乱说最重要的原因。目前皇嗣一个都没有诞生。如果皇上骤然离世,无人继位,国家恐怕又要陷入混乱之中。 “如果精心护理,恐怕还有七八个月。只是......只是最后三个月恐怕会跟太后一样痛苦,甚至会神智不清。” 也就是说他最多还有四、五个月清醒的时间。后面就很难说。很可能熬不住折磨,跟太后一样选择体面的自尽。 甄婕妤现在已经六个月,到时候肯定已经生了。如果是个男孩,就可以立长,作为继承人。江月白那个时候七八个月。道衍预言里面有四个男孩,其中一个会夭折。那样就有三个继承人可以候选。 如果甄婕妤生的大皇子,要立江月白的儿子为太子,那么只能立嫡。 李北辰问出了最关心的另一个问题:“这种蛊虫是否会传给下一代。” 姜闲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这是更令人绝望的地方,结结巴巴地说道,“按,按,按,按照典籍,可能会出现死胎,还,可能出现残缺畸形。” “那母体呢?” 姜闲惶恐地答道:“母体也会被感染。” 这个消息如一声炸雷炸响在头顶。 李北辰此时也禁不住浑身发颤,紧紧握住龙椅,文氏,真是太歹毒了。这就是明摆着让皇室断子绝孙。 所幸还有甄婕妤和江月白这两个是在中毒之前怀孕,没有被感染上这种虫子。 想到某件事情,他又急切地说道:“这种蛊虫如何传染给他人?” 姜闲硬着头皮答道:“此虫遇血入体。主要通过伤口和母子传染,也能通过夫妻房事。” 因为夫妻房事会出血。 李北辰怒道:“梁小宝,传朕旨意。经调查,晋阳公主与罪民李北望合谋弑君,谋害皇嗣,贬为庶民赐死,不得入皇陵。百黎族涉嫌参与宫内夺嫡施行巫蛊之事,谋害皇亲国戚,全国缉拿,一经发现,杀无赦!” 君王一怒,血流成河。 姜闲和姜余跪在下首皆瑟瑟发抖。他们家世代为皇家御医。前朝秘辛多有所闻,皆守口如瓶,不参与后宫争斗。这是御医心照不宣的行规。 先帝在时,他们已有猜测是文氏自己不愿怀孕,才会屡次恰到好处的流产。 但皇上宠爱疼惜,文氏每次流产都被晋位,而且文氏下套,其他后妃愿意钻。他们御医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是提着脑袋拿份工资罢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忍心对亲骨肉下手少之又少。 今日了解到了真相,才深刻体会到了后宫的黑暗和狠辣。 两位太医离开后,李北辰裹着被子闭目不语。 如此种种灾难,难道这就是命? 作者将他这个皇帝早早写死,这样皎皎是不是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后,然后成功成为女帝? 如果甄婕妤生的是个儿子呢?如果他立孟昭或者谢知礼为后呢,一切还会是同样的结局吗? 他想起来前世的母亲,她时常会说,这就是命。还说她自己命好,自己考上了名校,嫁了个高富帅好老公,生了个品学兼优的好儿子。 后来他死了,他母亲还会觉得自己命好吗? 所以在现实世界里,其实也是一本书?每个人都已经预设好了主要剧情? 那些算命的能预测出大概的轨迹。而那些算得特别准的,可能就是更高维度的生物,无非有检索文献的权限? 如果是这样,他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 是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会穿到另一本书里,在另一个故事里,把身上发生的一切,当成真实的一生来过? 想到后来,他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也没有太多的害怕。 毕竟已经死过一次。感觉就像是旅行。自然而然到了终点站,就不得不下车换乘,坐上另一辆车,开往另一个地方,探索和经历一个新的世界。 只是不知道下一站去那里呢? 是否还会见到他前世的妈妈,还能跟她喊一句,“妈,我回来了。” 然后跟她道个歉,告诉她,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想了许久,他身子感觉越来越冷,被子都捂不暖。 在夜色中匆匆去了永和宫。 江月白见到他深夜来访很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并排睡在床上。江月白因为怀孕侧躺着,李北辰睡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揽住她。在她的身前,两人十指相扣。 冰凉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蹭了蹭江月白发间淡淡茉莉花香味,心里感觉特别踏实,睡得香甜。 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江月白事情的真相。 或许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当打开,就不知道会蹦点什么出来。 他很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平静时光。 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七月流火,天气更热了。 这一天,众人坐上了久违的马车前去贤妃所在的景仁宫请安。 长期不聊天不吵架,各自呆在宫里都挺无聊的。 除了江月白和甄婕妤,还有做小月子的萧才人和范常在,所有的人都到了。 大家说说笑笑,嘘寒问暖的,显得特别的亲热。 如今宫里有六个月有身孕,自然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怀孕。一堆人围着贤妃问这问那。没怀孕的羡慕怀孕的,怀孕了的互相诉苦,互相比肚子大小。 恬妃笑着看了看身边的位置,甜甜地问道:“贤妃姐姐,嘉宁妃姐姐的腿伤还没有好吗?今日怎么没有来。” 贤妃心中响起警铃,面上却笑着答道:“太医说至少得养半年才能好。真是苦了嘉宁妹妹了。” 恬妃天真地问道:“听说八月份要举行封妃大典还有中秋宴会欸。到时候嘉宁姐姐应该会好吧?” 贤妃依然恬淡地笑着:“没想到恬妃妹妹年纪小小的,却这么懂得关心人。真是难得!从现在到八月中,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应该好多了吧。” 恬妃苦着脸,“真羡慕姐姐们有身孕。皇上还会常来看望。像我,皇上都把我给忘了。好久没有去我宫里用午膳了。” “大概是中午太热了,来回跑容易中暑。”孟昭仪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说道。 方常在跟着自家娘娘后面说:“确实晚上要凉快许多。中午的地上都能烙饼,谁都不愿意出门。” 她既然绑在了孟昭仪这条船上,不好不帮着说话。 愉才人闲闲地说道:“方妹妹,皇上也好些日子没去你那边了吧?” 第654章 七窍生烟 “姐姐说的是,像我这样出身低的,除了伺候人啥都不会的,皇上忘了也就罢了。像姐姐这般弹一首好琵琶又会唱曲,怎么也没能请皇上去坐坐。”方常在毫不示弱。 在做选侍时还说要苟富贵无相忘的难兄难弟,今日里成了针锋相对的对手。 真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谢贵人一笑,“愉才人的脾气太好了些,怪不得恬妃娘娘喜欢你。屋顶漏雨都能忍着好些天,方妹妹这般顶撞,骑到头上了,还跟人和颜悦色的。” 愉才人脸都黑了,嘴角噙着冷笑,“还别说,能被恬妃娘娘照拂是我的福气,不是恬妃我何德何能能连升三级。像你,想被照拂还不一定有机会呢。” 僖嫔躺着中枪,“愉才人你这是瞎说。谢贵人爹爹就是陕西道指挥使,哪里需要人照拂。” 谢贵人笑着撒娇,“臣妾当然需要姐姐的照拂呀。中午还要去姐姐殿里蹭饭呢。今日吃点什么好呢?” 然后僖嫔和谢贵人就开始私聊吃的,直接结束话题。 方常在咯咯咯地笑着,也不说在嘲笑谁。 夏良媛忽而笑着说道:“听着妹妹们吵嘴,想起来那会儿在府里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 贤妃笑着,“那会儿可是甄妹妹伶牙俐齿最厉害。经常把那会儿的...人气得七窍生烟。本宫可是不敢讲话。还是夏妹妹经常帮衬本宫一二。” 本该说是璟妃,可又觉得不合适,干脆不提。 夏良媛笑了笑,讨好地说道:“臣妾也嘴笨,也吵不过,无非就是见不得陈氏那会儿欺负娘娘。” 随着越来越多的妃子怀孕,她心里难受,却也不得不振作起来,想着该怎么翻身的事儿。 总归要想办法再晋一级弄个嫔位,能有资格养个孩子在跟前才行。且不论这个孩子是谁的,就算是她宫女的,只要皇上愿意她绝对愿意送上去。只盼着后半辈子能有个寄托。 “如今夏姐姐变了好多。以前都瞧不上我们这些小妃子。”方常在说道。 贤妃笑了笑,喝了口菊花茶:“吃了亏长记性是好事,就怕不长记性。这个得跟着你家主子娘娘多学学。别好的不学,跟着差的后面学。” 坐在最下首的慕容选侍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听到贤妃这么说,身子猛地颤了下。 夏良媛笑着应和:“贤妃娘娘说的是。” 方常在眉毛一挑,眼睛睁得老大:“贤妃娘娘该不会说的是慕容妹妹吧?” 贤妃笑眯眯的:“孟妃,这你都不管?” 孟妃忙一脸歉意地答道:“贤妃娘娘说的是,方妹妹失了分寸,臣妾回去就罚她抄写宫规。” 和妃:“夏良媛,皇上说今日过来用晚膳,妹妹你也许久枚见皇上了,过来一起吧。” 一直托腮听着众人斗嘴的恬妃撒娇:“姐姐,晚上我也想来。好不好嘛?” “人家夏姐姐是潜邸一起出来的人。人家好不容易晚上叙旧。妹妹凑着去不是干瞪眼嘛。”孟妃笑着说道。 一直打瞌睡的宜婕妤也凑热闹,来了句:“就是。” 恬妃十分不悦:“本宫想去,还轮不到你来说话,更轮不到一个婕妤说话。” 宜婕妤困得要死,歪着身子斜躺在椅子上,眼睛都懒得睁开,嗤笑了一声,“恬妃你这脸上的痘痘难道是因为见不着皇上长的?” 上次被恬妃整的事儿,她还记着仇呢。如果她有了身孕,只要不直接冲突,就呛两句还怕她不成。 孟妃却连忙点头:“恬妃姐姐教训得是。当然轮不到臣妾说话,得贤妃娘娘说话。” 贤妃温柔地说道:“恬妃妹妹如果想来凑热闹,改日吧。等本宫先问过皇上再说。” 意思是,夏良媛今晚来,那是皇上默许了的。你想来,自己找皇上去。 安昭仪一直饶有兴趣地听大家讲话。她学汉语已经学了些日子。讲得太快得地方听不大懂。但连蒙带猜基本明白个差不离。 宜婕妤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安姐姐如今可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 安昭仪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笑得没肺:“也就一点点。就是这么多。” 话题一岔开,气氛轻松了很多。 恬妃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这也不少了。总共也就这么多。” 说完在空中画了个大饼。 众人皆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很热烈。 安昭仪又疑惑不解地指了指僖嫔:“她刚才,一直,看着我。” 僖嫔顿时有点窘迫,其实她不过是走神了,“看安姐姐,自然是因为安姐姐长得好看。不然皇上也不会在安姐姐那里一住三晚。” 安昭仪操着不娴熟的汉语,大幅度地摆着手说道:“嫉妒...妒嫉可不好。大家都好看的。” 立马间哄堂大笑,气氛更加快活。好几位都捂着嘴偷着乐。 贤妃酝酿了一下后做总结发言: “好了。你们怀了身子的,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本宫或者孟妃。半夜如果叫门没叫开,就一直叫。不怕要吵到本宫。 皇嗣的事儿是顶重要的大事儿。各位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冷的、辣的都少吃,香料什么的都别用。那东西搞不好就掺了害人的东西。 没什么事儿就散了。慕容妹妹,夏良媛妹妹你们俩留下来坐会。陪本宫说会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开导夏良媛照顾好慕容选侍,慕容选侍不要再纠结于过去了,安心把孩子生了。 其实都是些翻来覆去说的话。唯一的不同,就是暗示她们俩,可以想办法帮两人晋位。孩子养在夏良媛身边,实际上慕容氏作为母亲也可以一起照看着。两人各取所需。 比把孩子回头送去重华宫由宫人们养着,或者被其他宫高位妃嫔养着,对双方都有利多了。 出了宫后,恬妃扶着宫女的手对孟昭说道: “妹妹真是好威风。跟着宫里一个答应都敢这么嚣张,顶撞高位妃嫔。说话这么硬气,跟当初被降位禁足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孟妃笑了笑,“妹妹可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惹恬妃姐姐这般生气?你不能生不是还有愉才人?!愉才人生了不就是你的。” 愉才人立马表态:“臣妾的孩子若是能抚养在恬妃娘娘跟前,那可是臣妾天大的福气。” 孟妃冷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妹妹一直佩戴着避喜的香囊,莫非是不想要这好福气?” 恬妃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愉妹妹,别理一个疯婆子,我们走。” 说完拉着愉才人的手,欢欢喜喜地说着吃百花蜜浇桂花凉粉的事儿。仿佛根本没把孟妃的话放在心上。 孟昭被恬妃气炸了,坐着步辇回了宫。回宫后,婵娟好一阵安慰,才让她消了气。 屏退了其他人后,婵娟小声说道:“小姐,方才奴婢听了个小道消息。听说甄婕妤那边,有个罪籍的小宫女,生得不错。甄婕妤正在打算着把她送给皇上固宠。” 孟昭随口说道:“甄婕妤不会这么傻吧?” “不好说。”婵娟想到,“历来后宫妃嫔怀孕时推出身边得力的人去固宠倒是多见。一个罪籍的女子好控制。” 孟昭沉吟了会,“要不你或者清影去替我固宠。我只信得过你们俩。” 婵娟一张老脸通红:“......” 连忙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孟昭疑惑不解。 “奴婢的意思是,你可以学学恬妃,让方常在多侍寝。反正她怀孕了也威胁不到你,只会念着你的好。奴婢这两月观察了她,应该信得过。总要给她点甜头,她后面才会出力。” 孟昭心里不太乐意,毕竟自己的恩宠都不够,总想跟皇上多呆会。想到皇上要去别人身上颠鸾倒凤的,她就难受,至少现在还是难受的。总觉得等以后做了皇后再忍也不迟。 但她还是听了婵娟的话,毕竟大家都这么做,说明这里面是有好处的,“行。” 就连贤妃似乎都准备推夏良媛。 婵娟又道,“恬妃终于坐不住了。其实就她的身世,如果能沉住气,迟早会有的。” 贤妃不就是这样的。熬死了对家,自己就成了赢家。 孟昭:“高位都有了身子。她哪能沉得住气。丁香落那事儿,既然查到了徐方头上,皇上肯定会怀疑到她。不然不会这么多天,突然就不去她那用午膳,一直晾着她。” “这一招用的还是凶险。还好相爷布局得早,在御膳房安排了人,又是忠心的。徐方一死更是死无对证。 相爷一早就知道你的心思,早早就替你做着准备,就怕拦不住你。如今你可算怀孕了,只管安心生下孩子,别的人别的事儿都别放在心上,只要是个男孩,相爷就有办法帮你当上皇后。” “嗯。”孟昭点了点头。 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李北辰的那一天。 她永远不会让李北辰知道,在他还只是皇子时,就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她出宫回家后就跟爹爹哭着闹着要嫁给九如哥哥。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孟相一直留在府内。 直到陈相反叛,璟妃被打入冷宫。孟相才敢把娇憨天真的女儿送进宫来。他可舍不得让自己的独女被骄横跋扈的璟妃磋磨。 * 延禧宫的侧殿里,床边坐着一位秀美婀娜的少女,抱着书卷发呆。 她就是婵娟提到的小宫女,甄婕妤给她起的名字叫宝娟,实际上叫秦宝钏。 她的皮肤嫩滑细腻。手经过一段时间的养护,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伤疤留下了粉红色淡淡的印子。 从进宫那一天起,她就希望能有一天替家人平叛昭雪。 因为他们一家人当初被陈相诬陷迫害,实在死得冤。 陈相成了乱臣贼子,可当初他害死诬陷的人,并没有被平反昭雪。 虽然人都死了,但还是需要一个交代,才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家里父亲兄弟们的赤诚忠心。 忠良就不该背上奸臣罪臣的恶名。 秦宝钏知道甄婕妤想要她做什么。 当初她能留在甄婕妤身边,没有受多少磋磨。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当初是甄婕妤父亲甄太傅点的进士。 其实说起来,还是因为她父兄跟甄太傅交往密切,被陈相归为甄太傅一党,才被被株连陷害的。 甄婕妤虽然把她捞进了自己宫里,但还是当宫女使,并没有她曾经是官家小姐有什么照顾。 说没想法是假的。但人情冷暖就这样。落魄了,旁人没落井下石说风凉话就算好的了。 所以,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说,她都盼着能快点侍候皇上。她如今唯一能有用的就是年轻还有姿色。 只要能替家人洗冤,别说陪皇上睡觉,就是让她吃屎,她都愿意。 甄婕妤这边站在纱窗边,望着酉时末了,还在亮着的天。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差人去把皇上喊来,把秦宝钏献上去。 晚上李北辰又去了长春宫陪孟昭,陪孟昭用晚膳。两人看起来十分的和谐,笑声连连。 好久没有留宿的李北辰主动说今晚留下来陪孟昭。 孟昭欢喜得说不出话来,满心里只有甜蜜。 只是刚伺候着皇上脱了衣服,正要跟着一起睡下。想到婵娟下午跟自己的话,拉着皇上的袖子,别别扭扭地说: “皇上,臣妾身子不方便。今日皇上欢喜,不如叫方常在来伺候皇上吧。” 李北辰颇感意外,扬声问道:“你是说在这里?” 孟昭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答应,眼睛里一瞬间浮上了一层雾,顿感委屈。 “皇上别笑话臣妾了。臣妾舍不得皇上去方常在那边。但皇上如果想去,一会儿再......再回来就好。” 这可是丞相的千金啊。 从前是多么骄傲的女孩子。如今却说出这样委屈求全的话。 连李北辰都觉得自己挺渣的。 李北辰轻轻敲了敲孟昭的额头,“脑袋里想什么呢?让自己不痛快,也让朕不痛快。快过来睡。朕哪里都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说完,拉着孟昭就躺下了。 第655章 暗涌 两人依然各睡一边,互相不挨着彼此。 半夜里孟昭睡不着,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掌心贴上李北辰的脸。 下一个瞬间,她的脖子就被用力地掐住,他紧闭的双眼猛地一下睁开,偏头看向她。 那是一双杀气腾腾,充满冷意的眼睛。 孟昭被掐着脖子,痛得无法思考,苍白的手指陡然将身下的薄被绞紧,用尽力气才挤出小猫一般的声音,“皇上......” 掐着她喉咙的手,不仅禁锢了她的身体,连她的灵魂一同禁锢。 李北辰盯了她一会儿后,松开了手,声音低沉沙哑。 “怎么不睡?” 孟昭不自觉地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摸着脖子,身子微微颤抖,“皇上恕罪,是臣妾惊扰到了皇上。臣妾方才做了个噩梦。醒来皇上在身边,感觉很安心。” 李北辰缓过神来,淡淡一笑,拍了拍孟昭的手背,“睡吧。很晚了。” 见到皇上面色松弛这一瞬间,孟昭明白了为何李北辰晚上不让自己碰他。 或许是怕无意识间把她当成刺客会出手伤害到她吧。 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小就生活在皇宫之中,大概睡梦里都在保持着警惕,防止被暗杀。 想明白这一点,她愈发地心疼皇上。 “嗯。”孟昭借机紧紧地攥着李北辰的手,似乎很怕李北辰会突然离去。 在她熟睡了之后,李北辰才轻轻地抽出手来,细细地凝视着眼前美丽的女子。 仿佛要记住她的模样。 最终他的手也伸出来,抚摸了一下孟昭柔软细嫩的脸,垂下了眸子。 有一点点伤感。 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了孟相。假如他一年内死了,孟相就成了难以预料的心腹大患。 而她不管孟相结局如何,都会因为蛊毒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比自己走得更早些。 刚刚盛放的花儿,很快就要谢了。她却还在憧憬着未来,幸福的未来。 孟昭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从深夜变成了白天。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花香,枕畔空荡荡的。 她恋恋不舍地抚摸着皇上躺过的地方,一脸小幸福。 不一会儿,皇上就派人传了口谕,晋方常在为方才人。 众人皆以为这一夜是方才人代的宠。 在孟昭看来,这是对她极大的恩宠。对她身边的人好,就是对她好。增加她的分量。 甄婕妤听说之后,气得心脏疼,咬牙说道,“早知道昨晚就请皇上来延禧宫。让那个贱人得了便宜。” * 今日江月白的舅舅陆友直带着嫡长子陆善长进宫觐见。慕容池带着妹妹也来了宫里。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上并没有将慕容池的妹妹纳入宫中,而是赐婚给了陆善长。 令陆友直将“君到姑苏”茶楼开到京城,给陆善长封了个督察院的监察御史的正七品闲职,主要职能就是监察百官、弹劾官员。 也就是说慕容池跟皇上如今亲上加亲,成了连襟的关系,直接绑在了一起。 江月白的小姨王云芝今日也进了宫,正式成为尚服局司衣司的司正女官。 后宫六局的信息都很灵通,听闻是嘉宁妃娘娘家的亲戚,都满脸堆笑地忙着巴结,其中就有江月白最初摆摊时,放了她一马的尚仪局的女官孙司正和尚宫局的副官林尚宫。 王云芝年二十八,在家就管着几百人的大绣坊,对这种阿谀奉承的场面见多了,十分淡然而得体地应对。 这些虚名她都不在乎,她迫切地希望能见到江月白,姐姐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 这些年,她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个个聪慧懂事,跟丈夫举案齐眉,生活平顺幸福。 这让她时常牵挂着从前最疼爱的长姐的女儿“小月月”。 从前都在苏州,时常往来,也没什么。后来江月白应召入宫为妃,她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 想到后宫的残酷险恶,而江月白她无权无势,王云芝比以前更牵挂。听到到处都在流传着她的传奇,几个月里竟然晋升为妃还有了身孕。为外甥女高兴的同时,又为她担忧。 再后来听闻姐夫去世的消息。这份担忧更重了。所以能入宫见到外甥女江月白,于她而言是心甘情愿的好事。 在富有江南气息的永和宫见到江月白时,王云芝激动得满眼泪花,亲昵地喊道,“小月月。” 一声带着乡音的“月月”让江月白愣了神。 这是她的家人啊! 江月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住了半天后,才确信眼前站着的是最疼爱她的二姨,激动得都要哭出来,“姨姨!” 在夏至和丽春的搀扶下往前走。只是恢复走路没几天,不敢用力。 “慢点,娘娘您慢点。姜太医说您不能快。”丽春急声劝道。 王云芝观察到江月白腿脚不方便,顾不上礼节,主动跑上前来,握住了江月白的手:“月月,你的腿怎么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月白,欢喜地问道:“月儿,你现在几个月了?” 江月白有些害羞地说道:“刚满三个月。” 两人坐下后,有说不完的话。 王云芝笑着感叹,没想到她的肚子大得这么快,给她准备的裙子都小了。 江月白则笑着说,等以后生完了再穿是一样的。 抚摸着手中精致的苏绣,江月白心下有些伤感。那个一年四季都会给她添置新衣,夸三个女儿漂亮的爹爹已不在了。 * 勤政殿里。这才七月初一,天还热着,但已经撤掉了全部的冰。 锦衣卫在跟李北辰报告调查结果:“据臣的秘密调查,司膳司副司正的父亲多年前受恩于孟丞相。孟昭进宫前,孟相曾秘密派人联络过他。是否有谋害皇嗣的计划就不得而知了。” 司膳房的副司正及帮厨都已经被处死。如今已是死无对证,成了谜团。 李北辰沉默了半晌,“下去吧。” 孟昭从小到大都太过一帆平顺,虽然高傲有野心,表现出有心机的模样,实际上心思极为单纯,喜怒形容于外。 很难有这样布局良久且周密隐蔽的谋划,也很难有这样试图毒杀诸多孕妇,一出手就是多条人命的魄力。 只有孟相才有这样的狠辣心肠与手段。孟昭没有中毒或许是因为跟她一起进宫的婢女早就知道孟相夫妇的谋划。 至于谢知礼有可能毫不知情,也有可能是借刀杀人。就她而言,也有这样群攻的动机。 毕竟几日前孟昭离开勤政殿时,停轿在路旁呕吐被人看到,随后就禀报到了栖霞宫。高位妃嫔里几乎人人有孕,谢知礼因此铤而走险极有可能。 谢家。 如果说以前皇后不希望其他后妃有孕情有可原。那现在你谢家女儿不能侍寝,却要一个个谋害皇嗣,就是蛇蝎心肠,忍无可忍了。 而且听姜闲报上来说,恬妃跟她要了调理身体提早癸水的方子,特意过来请示。 李北辰也就允了。让姜闲顺着恬妃的意思来。 * 初一这晚歇在贤妃处,初二孟妃,初三嘉宁妃。 李北辰反复考量了很久,这天准备跟江月白摊牌。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一起散了步,李北辰亲自陪着江月白沐浴洗头。 他还是说不出口。 江月白怔怔地注视着李北辰,微笑:“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李北辰目光游移而沉重:“是。” 他挥手屏退了所有人,与江月白并排躺在床上。他握着江月白的手,江月白窝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犹豫着,迟疑着,都不敢去揭开最后的那层纱,双方都怕从此万劫不复。 直到最后,李北辰摩梭着江月白的手背,打破了寂静的沉默: “皎皎,我可能真像道衍说的那样活不了多久。关于寒毒,朕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 江月白心中大惊,紧紧抓住了李北辰的手,“究竟怎么回事?” 李北辰摇摇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这种毒无药可治。下毒之人是晋阳公主,她的母亲是云南百黎族的女祭司,善于制毒。为了报复皇室,所以多次下毒。我怀疑就连当初太子中毒都另有真相。” 李北辰隐瞒下来了关键信息:这种毒其实是蛊虫,只有她跟甄婕妤的孩子是在中毒前怀孕,是仅有的两个健康的孕妇。 他担心江月白知道此事后,会对甄婕妤下毒手。毕竟如果甄婕妤遇害流产,万一江月白多胞胎难产。 到时候两边都轮了空,江山没有继承人。很可能会造成天下大乱。 这是他一直留着浏阳王嫡子的原因。 就算他这一脉没有继承人,还可以把皇位交到堂兄手里,至少江山还是李姓人来做,就不会给北方的少数民族以可乘之机,也不会出现四处揭竿而起都想来坐龙椅的情况。 “皇上,现在广招天下神医。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生活的世界真的是一本书。那么作者很可能缺少医学常识,想当然地治好一些疾病,很可能用非常规的办法治好这种疑难杂症。” 李北辰想起道衍说的那个八字特殊人的血,难道是真的。如果真那样,只要找到那样的人,然后服用七次,就可以多活五年。 激动地问江月白:“比如说?” 江月白想了想可能的狗血情况:“特殊的血液。古人似乎认为,喝血似乎可以治好很病,吃婴儿的胎盘也是如此。” 不然怎么会有人吃血馒头、紫河车治病。 李北辰叹了口气,“或许吧。” 如果真是狗血文的套路,作者会让女主的血治好男主的病。 江月白想了想,自己当初服下了紫雪丹,说不定对这种寒毒也有作用,咬咬牙说道,“皇上可以试试喝我的血,说不定有用。” 反正即使不提,如果皇帝已经知道她是穿书而来,如果皇上想试试,她也阻止不了。 还不如主动一点,抢占道德的制高点。何况,他们两个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如果李北辰在她生下孩子前去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顺利生下腹中的孩子们,并将其中之一立为太子至关重要。 这就需要两人紧密合作。如果对方担心己方诚意不足,那我就先迈出一步。 江月白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用茶碗装吧。” 李北辰望着那明晃晃的匕首有点发呆,甚至有点想哭。 若江月白真要杀他,还真多的是机会。 江月白也瞬间明白了李北辰心底的恐惧担忧,立马解释道:“我这个是腿脚不方便,担心半夜有刺客,以防万一。” 李北辰“嗯”了一声,摇摇头,“别做傻事。你怀着我们的孩子。又一直在呕吐,哪能经得起放血。万一感染了,更是危险。你这一人肚子里怀着五个,不要开玩笑。” 如果真出事,可是一尸六命。他自己死了,不过是一尸一命而已。 无非就是自己是天子。位置更重要一点。 江月白无奈地将匕首入鞘,忧心忡忡地问道,“那可怎么办。总要做点什么。” 李北辰试探性地问道:“你可有系统?” 江月白坦白了:“有。宫斗系统。可以提供各种宫斗道具。” 李北辰紧张地问道:“这几天你有没有问系统,有没有治疗寒毒的办法。” 江月白颇为无奈地说道:“问了。但系统也没有针对寒毒的药。不过臣妾这里还有很多解毒丹,皇上要不要试试?” 李北辰心想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好。” 江月白扶着床,准备起身找给李北辰,却被李北辰按下。 “你躺着别动。我去拿。” “就在梳妆台下面第二格的抽屉的蓝色并蒂莲花瓶子里。” 待李北辰找好药转过身时,只见鲜红的血从江月白的手腕上滴到茶杯里。 所以江月白是故意支开他,知道他会拒绝会阻止,所以偷偷给他放血。 李北辰眼中湿润,快步跑了过去,“够了够了!不要再放了。我不要你放血救我!你快停下来!” 江月白却无动于衷,“把第一格抽屉里白色瓶子拿给我。那个是治伤膏。” 她面前杯子里已经积了大半杯鲜血,鲜红鲜红的,闪着明亮的光泽,有点像红葡萄酒。 一股冲鼻的血腥味冲入鼻中,令李北辰心痛得眉头紧缩。 第656章 真诚是必杀技 李北辰正要把治伤膏递给江月白,他突然想起来这个虫子会通过血液传播。 为了防止自己皮肤上沾染着那操蛋的虫卵,会顺着江月白的皮肤钻进皮肤,李北辰只好编了一个很荒谬的谎言: “皎皎,你再去拿一瓶。这一瓶就给朕吧。” 江月白只觉得今日的皇帝很奇怪,明明看起来很着急,却临时又将治伤膏收了回去。 但皇上不帮忙拿,她只好端着茶杯接着流下的血,自行取了药抹上。 她站在梳妆台边上抹着药膏,感觉一阵阵头晕,立刻缓缓地坐在椅子上歇一歇。 “快趁热喝了。解毒丹也吃一颗。” 李北辰端着满满一杯还是温热的鲜血,心中酸涩,自嘲地笑了。 没想到史书里那些现代人认为荒谬无比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今天竟然也迷信地以鲜血服药。 还是自己孩子母亲的血。 真是荒唐! 他闻着血腥味,实在喝不下。实在不相信这玩意能治蛊虫。 他转头有些伤感地说道:“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你身上可是背负着六条人命。” 江月白笑了笑,“喝了吧。总归要试试。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说着转过身去,走向床榻。 把身后的空间留给了皇帝。 江月白知道,作为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很难接受喝血,但人活下去的本能决定了不会放弃任何求生的可能,何况是处于权力巅峰的人。 皇上他一定会喝。 她一步步地缓缓地走向床榻,脚下有些虚浮。 她其实已经通过系统查阅了寒毒相关的信息。联想刚才皇上拿着治伤膏异常的举动。她猜到查阅到的信息很可能是真的:寒毒不是毒,是活蛊虫。 只有活的蛊虫,皇帝才会如此惊慌,怕沾染到她的伤口。 而如果是蛊虫,通过血液传播,那么自皇上受伤后怀孕的孩子体内全都会寄生了这种虫。 而第一次侍寝几乎都会见血都会有伤口,那么几乎所有侍寝过的妃子都会中蛊。 那么侍寝越多,越受宠爱的人,相反可能体内含有越多的蛊虫。相反那些没有被宠幸过的,或者宠幸少的,更有可能发作得慢一点。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培养这种蛊毒的人实在太可怕了。这该有多么仇恨皇家人,要让后宫死光,皇嗣死光,以致无后。 再联想到太后死之前的痛苦还有荒诞的行为。所以皇上最后会在痛苦和夜以继日的疯狂银乱中去世。 不仅仅是要绝嗣,还要毁了一个人一世的盛名。如果后妃中毒后没有自制力,甚至可能会传出银乱宫闱的丑事。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到时候定会有“皇帝无德,连降天谴”这样的谣言。 到时候,如今捧得有多高,皇室有多神圣,到时候就有多污秽不堪,被百姓所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斩草除根,杀人诛心,最狠毒的报复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江月白更加不寒而栗。 她只觉眼前一黑,朝前方踉跄而去,被眼疾手快的李北辰拽住了胳膊,拥在怀中。 李北辰疾呼道:“皎皎。” 江月白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下这个寒毒的人实在太歹毒了。不仅害了太后、皇上和王爷,还要谋害皇嗣,真可谓狠辣残忍,杀人诛心。” 李北辰“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扶着江月白在榻上坐下,叹息了一声:“是啊。下毒之人确实歹毒。” 他的喉咙里腥甜,那是皎皎鲜血的味道,合了合眼,迟疑了片刻对江月白说道: “姜闲说我还能活不到一年的时间,或许剩下不到三四个月清醒的时候。你向来聪慧,可能想出什么办法。” 江月白忽而抬起头看向李北辰,十分认真地问道:“皇上可愿信臣妾?”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又恋恋不舍地放下:“我当然信你。你把命都给朕了。朕怎么会不信你。” 江月白其实不太相信李北辰会全然信她,这是人性也是权术,无关于李北辰的芯子是不是现代人。 “有两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一个是我的系统任务,如果被封为皇后会掉落奖励。但会掉落什么说不准。 一个是,可以先发制人。主动宣布有人对后宫皇嗣投毒,而且是最为歹毒的寒毒。然后对宫里进行彻底搜查。真正的下毒之人也许还隐藏在后宫。 而且后妃家人定会想办法四处寻找解药,送入宫中。皇上对进入宫中的物品严加管理查验,说不定能找到解药。” 李北辰先是眼前一亮,又有些担心,“万一有人借机将毒药当解药送入宫中呢?” 江月白想了想,“或许正好可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谁想毒害后妃跟皇嗣。这样做,至少能避免后面有人借机生事造谣,皇室无德遭天谴。” 说完之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皇上会不会责怪臣妾,怪臣妾太有心机?” 李北辰坐在一旁,在灯光里久久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子,忽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皎皎,你个傻子。你的心机是为了我而谋划,为了这个国家,又不是为了自己。你的真诚让我有点自惭形秽。” 她聪慧,她可爱,她真诚,她勇敢...... 即使她不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如果她进了宫。他想,他也会跟现在一样,义无反顾地爱上她。 “不会吧?臣妾有这么好吗?”江月白笑了笑。 李北辰微笑着看她,从内心底感受到了宁静:“有。当然有。” 想到这个女子出生入死为自己做的一切,想到两个人那两日的抵死缠绵,如今更是不惜冒险救她,叫他如何不感动。 李北辰的眼睛微微潮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皎皎,我爱你。” 说出来后,他瞬间红了脸。这是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 江月白忽而笑了:“请问你这是在承认你也是穿过来的吗?” 李北辰跟着也笑了,“是。你不是说我们要并肩而战,共同渡过难关吗?” “是,”江月白笑着说。 心道,如今确认你是穿越来的,更加确定你是个渣男了。雨露均沾,把后宫睡了个遍,还挺敬业的。 李北辰似乎是看出来了江月白的心中所想,这也是他此前最担心的事情,“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坦白,就是觉得你会认为我很渣。” 江月白倒是爽朗地一笑,“皇上向来料事如神。” 李北辰轻咳了一声,“有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但凡是个男人穿到古代当皇帝,三宫六院全是女人,都不会只爱一个女人,只跟一个女人发生关系。 就算真心爱上一个女人,就跟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皇帝一样,不过是格外宠爱一些,多生孩子,给她荣光和位份罢了。 真写那种自从遇见女主就遣散后宫的都是女频作者。 现实情况更像是男频。 不过这些话摊开来说都不好听。 江月白穿越前已经是个三十多岁工作多年的女性,不是那种对人性有幻想的小女孩。 所以并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上。 “所以皇上你是怎么穿过来的?” 李北辰犹豫了下后说道:“两年之前我穿过来的。那会儿我正在希腊的海边,吹着海风喝着香槟打着dota。连输了几局之后,打开了起点小说app,随便哗啦了两下,想看点爽文找找乐子。接过就看到了一篇弱智女频文。然后一个海浪打过来,眼睛一黑就这样了。” 江月白:“你当时在那边度假?” 李北辰点点头:“不是。我当时正在欧洲谈一个一百多个亿的合作项目。项目谈完了很顺利,结束之后就到海边散个心。哪知道变成了这样。” “一百多个亿?所以你穿越之前还是个成功人士?传说中的霸道总裁?” 李北辰:“算是吧。我一个成功人士,都在准备再过几年去美国纳斯达克敲钟,要啥有啥,穿越个毛线。男人都幻想当皇帝,开后宫,但当皇帝苦啊累啊还要提防着被暗杀。这古代生活水平跟不上,没电没网没手机的。你说我穿过来干嘛,完全没有必要啊。” 江月白:“所以霸总,你以前读文科还是理科的?没有电,你就不能自己搞个电站出来吗?风力发电水利发电又不难。人家原子弹都是手搓出来的。” 李北辰:“电嘛,发出来容易,怎么输送啊?这会儿连塑料都没有。工业是个体系。不是想发明什么发明什么。得要有相关的配套。不然就是夏姬八扯淡。” 江月白:“那倒也是。” 李北辰:“这里没有空调吹夏天热死个人也就罢了。竟然有寒毒这种搞死人的毒药。你知道这寒毒是怎么造出来的吗?说出来吓死你。是用九九八十一种毒药泡着长大的虫子做成的。竟然还用什么蛇交配时候产生的静液浸泡而成。 再过几个月,我就跟太后一样人被折磨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痛得死去活来。到时候还要背负淫乱昏君的骂名。我恨不得把搞出这个毒药的人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给挖了。再把写这本书的作者也给杀了。” 江月白:“哎呀,也不必那么悲观,或许还有救呢。毕竟这是个女频。女频时常不讲逻辑的。喝点血什么的,吃点药什么的,或许突然就治好了。不过前提得是我是女主,然后文风得是he,不能是搞be美学的。” 李北辰:“照你的意思,我们看了两本不同小说,结果穿到了一个世界?你看的那本难道你不是主角?” 江月白:“不好说。现在流行群像小说,多个男女主。你看,我们俩都是穿越过来的人,说明这个世界里的穿越者至少有两个了。” 李北辰:“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看名字,《后宫升职专家》就一个言情小说。剧情应该没有那么复杂。” 江月白:“如果是个一级扑街作者写的就不好说了。一般就是一时冲动发了个文,有没有大纲都不好说。指不定爱写到哪里算哪里。” 李北辰:“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既然今天是坦白局,话都说开了。就别乱编了,没啥意义。” 江月白点点头:“还真不清楚你怎么死的。我就瞄了一眼。” 李北辰沉思了一会儿后,心平气和地又问道:“那我们知道的信息差不多。你看的时候这本书完结了吗?你有没有看下书友圈的书友留言?” 这种淡定让江月白感觉对方可能还真是个霸道总裁,马上就要痛不欲生地苟待了,竟然还能谈笑风生地讨论生死。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烈士了,而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道士。 江月白摇头:“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吧。起点上半途而废的很多。” 李北辰想想以前那些年追过的狗太监作者写的文,叹息了一句,“也是。狗太监太多了。你说作者要是太监了,我们这个世界会如何?” 江月白:“我猜,或许就是个开放式结局。就看剧中的人物后面各自的选择,然后顺其自然发展。或许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可以延绵到世界毁灭,资源耗尽;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天灾,整个世界就直接灰飞烟灭。我也就是瞎说,没什么依据。” 李北辰:“哦。看来你还真是人大毕业的高材生。逻辑思维严密得很。” 江月白好奇地问道:“霸总,你以前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提到这个,李北辰在江月白面前还是有些小小的自卑: “唉。我都不好意思说。跟你这样的学霸不一样,我打小就不爱读书,数理化烂得一塌糊涂,也就语文好点,爱好点诗词。上了个很烂的二本,名字都不好意思提。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江月白笑着说道:“霸总,你这可是太凡尔赛了。” 李北辰听到“凡尔赛”三个字心里很高兴,果然是穿过来的。 自嘲地说道:“我们家真在北京二环有套老四合院,还有套香山别野。要是死了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倒也不是坏消息。就是怕魂飞魄散,白死一场。”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作死,穿越实在毫无必要。 第657章 皇上...这样可以吗? 江月白惊叹道:“霸总,你先别急着悲观啊。往好的方面想,或许这几个月里,能找到百黎族的后人,或许里面就有能解这种蛊虫的办法。” 说到这个李北辰就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说:“太晚了。我已下令全国通缉诛杀百黎族人。皎皎,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会。我不想你死,我要救你。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不能没有你。” 她顿了顿,拉住李北辰的手说道:“而且国家需要你这样勤勉的明君。这是你的责任。你不可以轻易言死。” 在今天的坦白局之前,江月白对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遍了。 她或许并不爱他,但已经离不开他。因为彼此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最亲密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孩子们的父亲。孩子们不能没有父亲。 她无法做到对他的死袖手旁观,而且是这么残忍这么痛苦的死法。 于她的价值观而言,有比她当上太后执掌权柄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国家利益。 当下最大的国家利益就是保持稳定,休养生息几年,恢复经济和民生。这是压倒一切的大局。 目前的平衡都很脆弱,随时可能被打破,万劫不复。 不管是跟鞑靼的关系还是国内的农民起义,还是脆弱的农业生产。 如果因为一场阴谋导致皇帝的突然崩殂,引发民众对皇室德行的怀疑,那无疑会被一些野心勃勃的人所利用,导致新一波的动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北辰声音有些哽咽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你如果走了我会很难过。所以我后面还会尝试用血去救你。但凡有一点希望,你就不可以放弃,就是不可以。” 江月白将李北辰的手放在肚子上,让他感受隆起而紧绷的肚皮。 李北辰听到这些振聋发聩的话,心下震动,他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身体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他拢了拢江月白的鬓角,“好的。我答应你。” 江月白也挤出一抹笑容,“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不如吃点西瓜解解渴?” “好。” 李北辰这次真笑了。 他吩咐梁小宝去让小厨房准备。 江月白吩咐丽春将屋里的冰桶都撤了下去,把窗户打开,让热气进来。并嘱咐她们以后皇上来了,就把冰撤下。 热风瞬间吹了进来,撩得李北辰也跟着发热。 风里有股子淡淡的香气,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芬芳。 似乎远在天边,又尽在眼前。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脸,想要把她的样子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忽而笑了起来,“你好香。” 江月白此时也一样,她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坦然。 视线里的男人,喉结分明,下巴上有一颗小痣。 忽而有一种后知后觉的脸红耳热。她忸怩地偏转了视线。 “怎么脸红了?”李北辰冷不丁地笑着问道。 江月白摸了摸脸颊,“窗户开了有点热。” “我给你打扇子,”李北辰拿起江月白手旁的团扇,很自然地给她扇着扇子。 他不禁好奇地问道,“来了之后,你就没有不适应没有马桶,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的日子?” 日光下,他隐约可以看到她脸颊上柔软细小的一层绒毛。 江月白淡淡地笑着,“还好吧。我前世跟霸总你不一样。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我的家里很穷。没有电扇也没有空调,跟现在差不多。” 李北辰立马领悟到了一些事情,好奇地问道,“所以你是什么地方的?家里都有哪些人?” “黄岗下面一个小县城里的。家里有个弟弟。比我小八岁。” “黄岗啊。我去,你该不会是黄岗中学毕业的吧?我的去,当年我可是被你们黄岗中学的卷子给卷死了。” 江月白咧嘴一笑,“我们一样被折磨死了。不过平时我们做得难,高考就觉得容易。”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敬佩顿时如滔滔江水,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真是传说中那样的魔鬼训练吗?” 江月白打趣地说道,“不算吧。就正常的高中生活。除了帝都,哪个地方不卷的。家里既没有皇位继承,也没有几个公司的家产继承的。不得拼了命地努力,才能改变命运。” “你!”李北辰被怼得没话说,“想要继承皇位也要很努力的好不好。” 江月白摇摇头,想起了初中住校的日子,“我们那里女孩子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读书。不然就是十几岁去广州打工,做厂妹,然后找个男人嫁了。你大概没法体会那样环境下人的生存状态。很多东西都很奢侈。” 李北辰紧跟着问道,“比如?” 江月白抬起眸子,吐出两个字:“希望。” 不过是两个字,就说出来了“希望小学”名字的来历。 于很多人而言,希望不仅是天生就有的,更是一大把。然而这于另一部分人而言,却是一种奢侈。 江月白握紧了李北辰的手,“唯有希望才能找到办法。你不可以放弃。” 李北辰心中感动的同时,又感觉心疼,还感觉好烦,“你这是不把我一个男人说哭就不罢休了。人大高才生。” 江月白看出来李北辰的烦躁,笑着说道,“霸总,吃西瓜吧。” 当年她也很烦语文老师给她讲的这些大道理,感觉好空洞好烦。可走出来大山,到了帝都,能够掌控自己命运,博一番天地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些话无形中对自己的鞭策作用。 很多话听到了,就会落地生根。在你需要的时候发芽开花。 李北辰忽而撒娇,“我要你喂我吃。” 江月白垂下眸子,红了脸,“你多大个人了。” “不然我喂你吃。”李北辰忽而狡黠地笑道。 江月白的脸更红了,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感觉很慌。 李北辰反正已经有了必死的打算,做什么事情也就没有了那么多顾忌,想做就做,想说就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喂我吃吧。免得传染给你。” 江月白犹豫了下,正要挖起一块西瓜用勺子送到李北辰嘴里。 李北辰忽而自嘲地笑了下,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还是不喂了。朕还有事,先走了。” 他越来越担心跟江月白亲密接触,也会传染虫卵。何况之前还总是亲吻,万一皎皎那个时候嘴里有细小的伤口,会不会有虫卵已经随着唾液进入了江月白的体内。 万一,如果万一江月白也感染了呢。谁能保证这本书没有被穿的乱七八糟,早已脱离了原来的剧情。 他很焦虑,神色凝重而复杂地望着江月白,情真意切地说道:“皎皎,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感觉任何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传太医,千万不要瞒着朕。” 转头吩咐梁小宝喊丽春进来,吩咐丽春道,“你先扶娘娘出去走走。再让其他人把这里全都仔细地消毒一遍。手上身上有伤口地不要进房间。” 他本能地想去牵着江月白的手,却生生地忍住,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朕担心亲吻会将毒传染给你,以后,我们就不能再亲吻了。” “嗯。”江月白的声音如蚊子大小,满脸涨红,垂下了眸子,一脸的羞涩。 李北辰禁不住又问道:“如果你不幸被朕传染了,你会恨我吗?” 江月白摇摇头,抬起眸子望向李北辰:“谁能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呢。就一起面对吧。” 李北辰笑着点头:“好。” 随后便起轿回了勤政殿。 很快就有小道消息说,嘉宁妃伺候皇上不力,皇上晚膳都没有用完,就很不高兴地离开永和宫。 回了勤政殿后,大发脾气,砸了不少东西。很少见到皇上如此盛怒。 皆言嘉宁妃要失宠了。 勤政殿内,热得跟一团火似的。 李北辰却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总感觉虫子在皮肤底下爬行撕咬,一股怒气无处可以发泄。 屋里点着浓烈的艾草熏香。只因为听说这是祛除毒虫最强效的一种草。 李北辰恨不得把这种熏人得冲鼻子辣眼睛的味道当大烟抽,将五脏六腑的虫子全都驱赶出来。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打量着独自留在屋里伺候的梁小宝,“小宝,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李北辰和弟弟受伤后,梁小宝替他们吮吸过伤口,沾染过寒毒的血。 梁小宝犹豫了下摇了摇头,“回皇上,好像没有。” 看来,果然寒毒这玩意儿跟艾滋很像。单纯的唾液不能传播,得要靠血液。 而梁小宝日日跟他接触,想必少不了接触到虫卵。如果梁小宝没事,皎皎也很可能没事。 但他的心却还是悬着,揪着。 李北辰面色阴沉,忽而问道:“你是忠于嘉宁妃还是朕?” 梁小宝立马砰砰砰地磕头,“奴才当然是忠于皇上,绝无二心。” 李北辰其实暗中安排徐方还有旁人观察了梁小宝很久。命其他人每日秘密汇报梁小宝的言行给他。 并未发现梁小宝暗中偏帮江月白或者给江月白通风送信。否则徐方抓住了把柄,按照徐方的性子,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来告御状。 算是经过了十分严格的考验。 李北辰大步走到案桌前,写了两道密旨,然后用蜡封和龙泉印泥盖上玉玺和私印后交给了梁小宝。 “秘密放置在太后殿的''勤政爱民''牌匾的背后。不得有误。” 梁小宝跪在地上,双手接旨,心头沉甸甸的,眼睛里含着泪花。 皇上这是在准备后事了。准备随时随地玩完。 李北辰枯坐在灯下,翻看着奏折,想到身体里每时每刻都有一个个的虫卵在孵化出来,一个个小虫子在关节经络处疯狂地啃噬以生存繁衍下去。 他浑身上下像被蚂蚁啃噬的感觉,令他坐立难安。已经无法分清是真实的感受还是因为紧张造成的幻觉。 这才是寒毒最折磨人也最恶毒的地方。 终归还是做不到生死看淡。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恐惧和绝望比痛苦本身还要折磨人。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通报,说甄婕妤派人送来了安神去火的南瓜银耳莲子汤。 来送汤的人自然是甄婕妤特意送过来的秦宝钏。 秦宝钏本就出身书香门第,面容姣好,今日一身浅淡清新的绿色系打扮,看起来令人十分舒服。 李北辰早就听说了甄婕妤特意扶持秦宝钏的事儿,所以顺势留下了秦宝钏。 将秦宝钏送去沐浴更衣了一番,被送回来时已经换成了透明包装。就连包装的纱衣都被梁小宝贴心地将纯透明色换成了淡绿色,增添几分愉悦的气息。 “过来。” 李北辰眯着眼,一脸疲惫地对秦宝钏招了招手。 “在朕身边躺下。半夜不要乱动。否则会死。”李北辰的声音很冰凉,仿佛是对一只蚂蚁说话。 秦宝钏的笑容瞬间像蛋白一样凝固了,来之前的精心准备瞬间忘到了九霄云外,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动。 “要朕动手吗?” 李北辰不悦的声音令秦宝钏回过神来,她惊慌地说道,“妾,妾自己来。” 李北辰没有碰秦宝钏。两人并排而卧。 一脸嫌恶地说道,“离朕远点。” 黑暗里,李北辰眯着眼睛,把脸埋在枕头里,泪水浸湿了枕头。 是的,他在哭。 他已经被这名为“寒毒”的蛊虫折磨疯了。若不是一个男孩都没有出生,皇位没有继承人,他现在真想来一杯鸩酒给自己一个痛快。 如果能打死那些小虫子,他很想挨个几十大板的。只是听姜闲说那玩意儿,积聚在两个蛋里面最多,在蛋里产的卵也最多。因为那里温度平日里最高。 干脆把蛋给割了? 反正继续行房的话,按照医嘱,会死得更快。想来那两个蛋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可想到咔嚓一刀,一个皇帝竟然变得跟身边的太监一样。 他的尊严不允许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 第658章 突然被举报 李北辰渴望这个时候有人能抱着自己,不管是用身体还是言语抚慰他。 可身边除了江月白没有这样一个能让他感觉安全到可以让她看见自己流泪的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怎么可以是脆弱的。 黑暗中,秦宝钏怯怯地用蚊子般的声音喊道,“皇上......” 李北辰感觉到透骨的寒冷还有汹涌而来的欲望,他裹在被子里压抑地说道: “朕乏了。别说话。” 黑暗中李北辰自嘲地笑了,自己还真是花心。心里想着江月白,身边却躺着另一个女人。 “皇上......”秦宝钏鼓足勇气,小声说道,“若是皇上累了,妾可以自己动。” 李北辰哑然失笑,对梁小宝吩咐道:“再去拿床被子来。” 秦宝钏满眼泪花,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为何如此招皇上嫌弃。 “皇上,妾可是哪里惹恼了皇上。”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你不该来侍寝。” 秦宝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想说既然皇上不喜欢那我走,却压抑地说道:“妾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如果不能替父兄平反昭雪,她自觉苟且偷生没有任何意义。这么多年支撑她活下去,忍辱负重,就是这么一股子信念。 原本希望通过获宠为父兄伸冤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绝望让她差点崩溃,啜泣出声。却在哭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决定豁出去。 她快速地滑下床去。脚尖刚落地,就被李北辰按住了脑袋。 “你在干什么?”李北辰声音如冰一般地寒冷。 梁小宝正举着灯,吩咐两个小太监抱被子进来。就看到了床边这么香艳的一幕。 秦氏赤着身子趴在床边,露出洁白光滑的后背。而皇上坐在她面前。 梁小宝眼疾手快地将灯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后,压低声音吩咐两小太监,“被子给我,退出去。” 两名小太监立马缩了脑袋闪退。 两人都瞥见了一室春光,谁敢扰皇上兴致,岂不是找死。 见有人进来,秦宝钏愈发窘迫。 梁小宝抱着被子遮住了大半个脸,他也一样尴尬。 小心翼翼地堆着一脸笑地说道:“皇上,您要的被子。” “放那边。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李北辰松开了手,“敢说出来吗?” 秦宝钏听出来皇上的弦外之音,抬眸看向皇上,“皇上您知道妾想说的话?” 李北辰不耐烦地说道:“你不说,朕怎么知道。朕的耐心有限。快点。” 秦宝钏不顾身上不着寸缕,跪在地上哽咽地跟李北辰诉说了父兄被陈昂一派构陷的冤案,她的父兄与甄太傅之间的交情。 李北辰相信秦宝钏说的话。因为这些明面上的信息都可以查得到。 就甄婕妤那样爱疑神疑鬼的性子,不会找一个不好控制的人送过来。这个人必然是甄太傅生前施恩过的人,甚至曾经支持过自己。这样只要给自己禀明事情,自己必会怜惜于她。 当然,这本就是他最近想要做的。 他正好打算彻查陈相当政期间的冤假错案,既能顺藤摸瓜打击余党,又能够让那些蒙冤的忠义之人平反昭雪,还能借机削弱孟相一波。 毕竟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屁股不可能是干净的。 他也没指望孟相屁股干净,也没指望将孟相一把拉下台。 而且恰恰相反,到时候还要故意偏袒于孟相,把他放在热火上烤。 “说完了?”李北辰淡淡地问道。 “妾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治罪。” 秦宝钏将头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她已做好了龙颜大怒,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准备。 “你父兄的事朕知道了,会安排人去查明。睡觉!” “皇上?”秦宝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地望向皇上。 李北辰拍了拍床榻,“还不快过来?” 秦宝钏脸红得就像要滴血,低垂着头立马顺从地从被子里钻了上去。 当然是单独的一个被子。 皇上都喊人加被子了。自然是想一人一个被子睡觉。 秦宝钏盖在薄薄的锦被里,热得汗流浃背睡不着。她不能理解皇上如何能裹在厚厚的春秋被中安然无恙。 虽然没有能侍寝,但她的心里甜甜的,激动得流了许许多多的眼泪。 她终于做到了。 皇上既然承诺了会彻查。那就一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父兄终于可以含笑九泉,立上墓碑了。而自己也终于不再是罪臣之女。 此时在她眼里,尽管灭了灯,就着一点点得亮光,她依然能感受到李北辰英俊威严得就如同天神一般。 更是她的大英雄。 皇上真是圣明啊。就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她心中赞叹道。 今日没有被宠幸,没有强迫她侍寝,反而让她愈发地爱慕皇上。毕竟世间男子哪有到嘴的肉不吃的。 秦宝钏注视着睡梦中的李北辰,微笑着想道,好想给皇上生个孩子。 心里愈发羡慕甄婕妤。 李北辰一晚上都在做噩梦,睡眠很浅,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冒着冷汗惊醒了好几回。 去上早朝前给秦宝钏封了个常在,赐居了一个小院子叫清雅阁,又送了不少衣服首饰冰桶作为赏赐。 算是给了个交代。 还特意带话给甄婕妤,说是为了给她个安静祥和的待产环境,避免秦氏善妒惹她不开心,所以单独找个地安置了。 听起来照顾有加,却把甄婕妤气得不行了。这意味着皇上对秦氏昨晚的表现十分中意。这秦氏沾了她的光,麻雀上了枝头,却直接单飞,以后不归她管。 就她看来,这就脱离了掌控,投资打了水漂。万幸的是,皇上特意给延禧宫加派了侍卫,给封的严严实实的。甄婕妤气归气,没有其他妃嫔来拱火,不至于被气得出事。 李北辰上朝之后,懒洋洋地斜坐着,有些精神不济,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强忍住恶心想吐,浑身瘙痒的感觉,避免当众失态。 对朝臣们开诚布公地宣布,昨晚是甄婕妤举荐的宫女秦氏侍寝,惊闻其被充作宫中罪奴,实则其父兄有冤情,被陈相一党陷害。 命大理寺、刑部、督察院汇通锦衣卫即日对其案件进行彻查。除此之外,复核清理自他登基以来的全部案件,冤假错案无论牵扯到何人,一律重新审理,有冤伸冤,有罪治罪,绝不姑息。 对于先帝时审理涉及人命和流放的大案要案,如果确实有重大冤情,由当事人及家属击鼓鸣冤,亦一同进行审理。 随后以孟相领头的朝臣都出列,求皇上保重身体安康。 李北辰对此深表赞同,同时宣布以后隔一天上一次早朝。 有急事统一先上报政务院,政务院集中拟定处理办法后,由左右丞相傍晚时去勤政殿统一汇报。 如果有加急的重大事件,将奏折交给“意见箱”处的锦衣卫,由锦衣卫直送给皇帝。 部门内的日常性事务自行决定,每日关键性决策报送政务院备案,由政务院审核,并交由锦衣卫存档,并于第二日朝会由左右丞相汇报。 下朝之后,他就吐了。还很神经质地命令梁小宝查看呕吐物里有没有虫子。 答案是,当然没有。因为他还没有出现胃出血。 但体内有虫子,蛋里有虫子,脑子里也有虫子这件事已经成为沉重的心理负担正在一点点地正在侵蚀着他的希望和意志。把他推向疯掉的深渊。 他时常看着看着奏折,就红了眼圈,眼里满含泪水,烦躁不堪。 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摔东西。臣子们过来汇报工作时,他时常捂着脑门,十分不耐烦地喝斥他们。让他们不要啰嗦,不要讲一堆废话假话。 必须十分钟内讲完,全部讲干活讲重点。 被提问时,必须摆事实列数据,对奏折相关内容、国家律法条文或相关管理规定、前朝旧例、历史上的经验教训必须了如指掌。 凡是讲假话、拍马屁、信口胡言、对业务不精通不负责的、浪费时间的,一律先拖出去打板子,然后再根据问题严重性,罚俸或者降职或者调去外地工作。 同时还设立“优秀官员”专项奖励。所有官员因为不能胜任工作缴纳的罚款每月汇总公布,作为专项奖金现场发放给其他表现优秀的官员,并予以表彰。 若前三名的罚款金额超过二百两,罚款最多的免职,第二、第三的降职。 原本抱着少做不做躺平思想的官员,如临大敌。因为如果被皇上传召一问三不知,甚至所管业务出了漏洞,就当场死翘翘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调整挑灯夜战,卷得飞起。 还有年龄大了,不想卷,卷不动了的,干脆跟皇上主动提出来想告老还乡。 李北辰当然大笔一挥,年龄到了的算退休,年龄没到的算辞职。给一笔小额补偿金,趁机踢出退休保障系统。 没几天后,突然就在朝堂上爆出来大新闻。慕容弘夫人跟浏阳王勾连的事情被实名举报。 一同爆出来的还有慕容弘的夫人跟慕容池母亲来往密切,多次一起喝茶看戏,还给慕容池母亲送了许多重礼。 慕容池感受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伏在大殿中央,虽然心中忐忑,却依然脊梁挺直,“皇上,臣与慕容大人虽然是亲戚,平日里都是内宅往来,臣清清白白,绝没有勾连反贼。请皇上明鉴。” 李北辰微微点头,异常冷肃地问督察院的左督御史周仕鹏,“举报人可有人证物证。” 周仕鹏俯身跪地,“回皇上,臣初审此事,颇为惊骇,所以反复盘查,问得很细。又进行了秘密访查,慕容弘的夫人于氏确实与浏阳王的小妾于氏是堂姐妹关系,往来密切。” 慕容池连连摇头,只觉得这一切很可能都是孟相在背后捣鬼,为今后孟氏上位铺路,急道,“这其中定有人诬陷!臣身正不怕影子歪,绝对无愧于心。求皇上明察。” 李北辰看了慕容池一眼,“朕也不信你会背叛寡人。但既然有人实名举报,提供了人证物证。刑部和督察院就照章详查。不能冤枉忠臣,也不能姑息谋逆。” 朝堂上一片肃静,只有滴漏在滴滴答答地响,显得格外大声。 皇帝沉默得越久,众人得心越是不安。 李北辰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先留在府中,深刻反思。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访。慕容池所负责之事暂先由户部尚书叶大人代管。” 这实际上就相当于禁足在他的府里,相当于保护他。 这件事里面的是非曲直,他最清楚不过了。就算如此,已经公开立案,又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他身为君王,怎可完全不顾事实证据,一味地偏袒? 只是搅动风云的人是谁呢?是孟相吗?慕容弘的事本就是交给孟相办的。其中的细节,他最清楚不过了。 叶明连忙磕头领旨。 叶明是僖嫔叶苏华的父亲,叶苏华跟孟昭在后宫里早就是针锋相对的宿敌。叶明之前为官一向中庸,几乎没有可能直接倒向孟相阵营。 下朝之后,孟相主动留下,说有要事禀报。 他还未开口,李北辰便摆手制止,“丞相不必多虑。如果是为了慕容大人的事,大可不必。朕相信这件事不是丞相所为。” 孟相听完心中颇为惊诧,连忙谢恩,又询问了一番女儿孕后的情况。 李北辰便让梁小宝安排顶软轿接孟昭来勤政殿的偏殿,与孟丞相小叙片刻。 后妃平日里很难见到自己的家人。只有皇上格外宠爱,才会给予这番殊荣。 孟昭突然见到父亲,十分欣喜。孟相却不得不遵照规矩,向女儿行了跪拜大礼。 她不顾在场还有梁小宝,连忙走上前将父亲搀扶起身。 “爹爹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见一面,如何能让爹爹跪地拜我。” “规矩不能乱。” 孟相笑着摇摇头,含泪打量着女儿。 比进宫前消瘦了许多,依然肤如凝脂,唇色朱红,眉头眼角满是幸福的笑意。身材依然婀娜多姿,看不出来有孕的样子。想来只是月份小。 “在宫中过得可好?瘦了这么多。” 孟昭一眼瞧见了父亲眼中的泪花,也红了眼圈,“挺好的,皇上给我封了妃位,听说下个月跟着一起册封。几乎每隔几日就会过来看我。对我很好。爹爹和娘不用担心。” 孟相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只有两个字:“那就好。” 孟昭却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爹爹,之前是女儿不好,让爹爹和娘担心了。” 孟相一言不发,心疼地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孟昭,轻声安慰道,“擦擦。不哭了,对身体不好。” 这女儿家的东西从八尺男儿的怀中逃出来,显得有些突兀。 但孟昭自幼被爹爹和哥哥们呵护,已经习惯了。 往日在家里的时候,爹爹一向都这么对待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在朝堂上不怒自威、霸道刚硬的孟相,唯有孟昭知晓父亲铁汉柔情的一面。 两人又说了会话。多是孟昭在问娘亲和哥哥们的情况。 孟相了解自己的女儿,性子单纯,一向喜怒形于色。就算在后宫里努力掩饰和适应,恐怕也难改其单纯爱做梦的本性。 在离开前,孟相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昭儿,要记得进宫前你娘叮咛你的话。保重自己。” “女儿知道,”孟昭含着泪笑着说道,“女儿长大了呢。” 孟相离开前,禁不住扭头回看女儿,想要再多看她几眼。 “昭儿,你要好好的。” 第659章 谋算 孟昭频频点头,用爹爹的汗巾擦拭着眼泪,“爹爹放心。皇上对女儿很好。” 孟相的目光扫过女儿的小腹上。此时一见,再见不知是何时。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有话吞吐在舌尖,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其实自从女儿进了宫,他就在思量着告老还乡。 他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虽然这次在平反谋逆中,他选择坚定站在了皇帝这边,又通过主动缴纳贪墨银两表了忠心,解决了卡脖子的国库问题。 但他以前终究选择了支持贵妃之子。这是没有办法抹杀的黑历史。 何况自己两朝宰相,一人之下,权势滔天,女儿进宫为妃,如今又怀上龙嗣。历代帝王最为忌讳这种有实权的外戚。历来这样地位的宰相几乎没有人能得善终。 有句秦腔唱得好“老牛累死刀尖下,韩信为国不到头”。树大招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是必然的。 作为臣子他心坦荡荡,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但如果辞去丞相职位,归隐田园,皇上会不会秋后算账,女儿在后宫会不会被欺负呢? 可他也知道,只要他一日手握权柄,女儿在后宫就始终被皇帝提防,如果生个公主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是皇子,很难说会不会平安长大。 如今怎样做都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他感觉年轻帝王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摩,越来越失控了。 回到府中后,孟相叫来了嫡长子孟青。 叮嘱孟青最近朝堂诡谲,谨言慎行,不要瞎说话瞎掺和。没事就在家里陪着小妾待产,不要到处乱跑。也说明了自己开始次年辞官退休的打算。 孟青急声说道:“妹妹在后宫能晋升妃位,不就是因为爹爹是丞相吗?如果爹爹辞官不做了。妹妹在宫里会不会受欺负?皇上没有了朝堂上的思量,还会不会善待妹妹?” 孟相叹了口气:“我也担心这个。可如果不退的话,你觉得皇上会让你妹妹生下皇子吗?他难道就不会猜忌我们想立昭儿为皇后,昭儿的皇子继承皇位?” 孟青:“进宫之前,咱们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昭儿从小就那么喜欢皇上,一门心思地想当皇后。” 孟相:“昭儿她终究年纪小,心思浅。皇后哪是那么好当的。我原本是想为她一步步地筹谋,成全她的心愿。只是......” 孟相摇了摇头,“你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她进宫都两个月,今日一见,还是单纯感性的性子。照她的容貌还有心性,当个宠妃绰绰有余。如果非要问鼎后位,反而可能会害了她。后位就是皇上挖的坑,放出的诱饵。谁提立后,谢家就会收拾谁。” 孟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明明最近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各地的问题都在好转,皇上为何反而特别暴躁易怒,跟从前判若两人。父亲,你说这是什么情况。妹妹可有说什么?” 孟相也在纳闷此事,但听女儿的意思,每次去孟昭宫里吃晚饭时,两人十分恩爱,皇帝都是温言细语,未见暴躁。 寻思了片刻后说道,“昭儿她说皇上对她非常好,跟她很恩爱。看昭儿的神态,不像作假。或许只是天气太热,人本身就容易烦躁易怒。而且新帝难得的勤政。天天忙到凌晨,情绪不好也正常。我最近还情绪暴躁,莫名其妙想要发火呢。” “也是。所以爹爹是打定主意要退了?”孟青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些年咱们家私下收受的利好钱实在有点多。交出去的不过二百万两。爹爹觉得皇上会放过咱们?” 孟相忽而就笑了,“满朝文武谁人不贪?上上下下哪里不是人情世故,哪里不需要拿钱办事。皇上难道不知?放不放过咱们,不过是皇上觉得你爹我有没有威胁到他的皇位,他李家的天下。跟在不在位没什么关系。甚至在位,他更好借他人之手揪出来那些陈谷子烂米的事情,难免牵连到你。我如果退了,还能保住你。” 孟青忽而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父亲这是在替他和妹妹谋划一个安稳的前程,为保住他而提前铺路。 眼睛里像进了砖头一样,酸涩得慌。他怔怔地望着父亲说不出话来。 孟相亦眼睛湿润,感叹地说道:“只要你还在朝堂上,皇上就不会亏待昭儿。而且昭儿都已经到妃位了。还想要什么呢?我倒是希望她能生个女儿,平平安安地过这一生就好了。你最好也能跟为父一样,远离是非,不要掺和什么党派之争,夺嫡之争,兢兢业业地替皇上办好事。谁跟你提昭儿生儿子立皇储,你就远离谁。” 孟青表情复杂。他一个摆烂的富贵公子,以前就时常出错,如今被逼着内卷,答不对答不好就要现场打板子,每日被逼得忙得叫苦连天。 只要想着还有老父亲在罩着自己,就能做缩脖子的鸵鸟。只要不出大错,皇上就会看在老爹的面子上,不会真把他怎样。如果老爹退了,自己还留在朝堂里。那些原本跟老爹不对付的臣子,还不得处处给他使绊子。 孟青哭丧着脸说道,“爹,要不我也跟着你一起辞官种地吧。反正我也不是做官的料。太他么累了。没有爹爹在朝堂里,我还不得被整死。反正咱们存的钱够咱们花销两三辈子。” 孟相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三十而立。你再过几年就快三十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你退了,你妹妹怎么办?你弟弟孟冉怎么办?” 孟青苦巴巴地说,“那些以前跟爹爹不对付的,如今不得对付我了。” 孟相实在忍不住,猛地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说什么屁话!这么多年我白培养你了?爹的关系不就是你的关系?你如果跟我一起退,还是退吗?性质就变了,成了挟恩自重。懂不懂!” 他气不过儿子的怕苦怕累,缺乏政治敏感性,又拍了儿子一巴掌。 如果两人一起辞官,在外人看来就不是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而是一种对皇帝的抗议,到时候不知道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也就是说说。现在做官可不好做啊。” 孟青打心眼里不情愿去面对一个人独当一面的未来。 但他从小就被灌输他是嫡长子,权利跟庶子不一样,责任也跟其他人不一样。当初弟弟孟冉还嫉妒爹爹为他在朝中铺路,让他风光无限。 他自然明白撑起这个家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何况孟昭是他唯一的小妹妹,打小就疼到心尖尖上。他哪能真地也跟着辞官,让妹妹无所依靠。 就是本能地想要逃避。 “这世上什么事好做的?!”孟相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以前就是把你一直护得太好,总是替你周全,所以才把你养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皇帝多打你几顿板子,你还敢不敢偷懒。” 孟青的一张脸都快扭曲得变形了,“如果这样辛苦,孟家的家产得分我一半才行。” “就这么点出息,”孟辛气极反笑了,“行,就五五分成。在我走之前,按照每年的表现,给你划拨年终奖励。干得好皇上满意的话,每年给你新娶一房小妾。你看怎样?” 孟青听完两眼放光,伸出两根指头,“两房。” “行——”孟相对这个儿子简直要无语了。他一代能臣,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孟青喜笑颜开地应下:“成交。” 孟相望着墙上写着“上善若水”的四字横幅,缓缓地说道,“我们这些做男人的吃什么苦都好说。只希望你妹妹在宫里过得舒心快乐,在宫里平安顺遂过一生。” 他这一生固然野心勃勃,希望言出令行,改变这个国家。 但年纪越大,就越厌倦了尔虞我诈,打打杀杀,越希望自己和子女们都过上平静的生活。 第660章 封号风波 李北辰下朝后,就去了贤妃宫里。 一如既往免了贤妃行礼,拉着贤妃的手,与她一并落座,“静儿,你今日感觉如何?孕吐可还厉害?” 贤妃一如既往温柔轻柔地答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服用了姜院使的安胎药方,孕吐好了不少。”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小世子可还听话?有没有闹腾?安妃她还是每日都来?” “巴特儿挺懂事的,昨个儿还说夫子夸他呢。安妃每日过来帮忙照看着,臣妾省心多了。巴特尔还每天把夫子教的功课讲给安妃听,两人一起做功课,怪有趣的。” 李北辰脑子里浮现出巴特尔有板有眼教安妃学习,安妃睁着大眼睛一句一句跟读的场面,听着也觉得有趣,“安妃会说汉话了?” 如果巴特尔是自己的亲儿子该有多好啊。淘气,聪明又可爱。 贤妃说道这个就忍不住笑了,“巴特尔教得认真,安妃学得认真,能听得懂我们大部分话。能进行简单的交流。” 说着就将茶几上的一个檀木匣子推到李北辰手边,“尚仪局给孟妃拟定了几个封号,皇上看看哪个合适?” 李北辰从匣子里取出一张金箔纸,上面写着三个封号:丽、华、熹。 这些都是后妃常见的封号,寓意也都不错。 “丽”字意为美丽动人; “华”字意为华美高贵; “熹”字意为光彩四射; 每个封号都在赞美孟昭的美好和光彩夺目。 “朕感觉这三个都挺不错。静儿,你觉得哪个更好?” 贤妃拿着金箔纸笑道,“孟妃妹妹她容色姝丽,大方端庄,明媚得如同春日的阳光。臣妾觉得这三个封号都挺衬她。如果实在难选,要不皇上直接拟一个?”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朕想到了个封号,倒是适合她。” “哦?”贤妃抿嘴一笑,“臣妾也想到了一个。不如皇上和臣妾都将心中所想写在纸上,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李北辰应允了下来。 两人分别写了,都由梁小宝拆开展示,竟然默契地写了同一个字: “珍”。 李北辰笑着说道,“还是静儿最懂朕的心思。” 贤妃笑着:“珍字方能体现孟妃的如珍似玉的金贵,还有皇上对她的看重珍惜。最为恰如其分。这个字令臣妾都羡慕得很。” 李北辰握着贤妃的手握在掌心,“你呀!你的新封号朕早就想好了。之前给你赐了''和''这个封号,因为觉得你最温柔平和,待人和气。如今觉得这依然配不上你的好。朕琢磨了些日子,觉得还是懿这个的字更适合你。懿妃,你喜不喜欢?” 贤妃惊讶地望着皇上,“懿这个封号可是大封。大明朝自建朝以来,只有太祖皇帝时候的刘贵妃,前朝的皇后,被赐''懿''作为封号。臣妾...臣妾当不起。” 李北辰紧紧地握住了贤妃的手,想到这些年的朝夕相伴,“这是朕想给你的。你既然喜欢,接着就是。” “皇上~”贤妃听完一下子红了脸,声音柔婉情动,眼神深情而炽热。 “有皇上的这份心意,臣妾就已经很知足了。” 李北辰拢了拢贤妃的头发,发现了两根刺眼的白发,一时间有些失神。 表姐不过二十四岁而已。 他的喉咙有些酸涩,迟疑了半天方才问道,“静儿,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比如出皇宫转转或者见见家人?你尽管告诉朕。朕都答应你。” 贤妃心中甜蜜,不知皇上为何有如此之问,柔声说道,“臣妾什么都可以提?” 李北辰的心异常的柔软,“当然。” 贤妃娇羞地说道,“那臣妾就说了,臣妾很想跟皇上做一日普通的夫妻,出去皇宫转一转。” “好。朕陪你去。” “真的吗?”贤妃的声音柔软得如同,眼里的柔情溢出来,“真是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候了。” 李北辰凝视着贤妃,颇为感慨,“静儿,多少年了,你始终这么温柔待朕。” “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啊。”贤妃害羞地笑着,笑得如同一树梨花,纯洁而美丽。 “皇上的手为何这么冰凉?有没有太医看过?”贤妃大惊失色,让墨玉去倒枸杞红枣水来。 李北辰压抑着心中的伤感,故作轻松地说道,“太医看过了。就是前些日子过于劳累,伤着了元气。” “臣妾也听说皇上经常熬到深夜。皇上日理万机,要保重龙体。以后万不可这样。臣妾给你煲些滋补汤,好好补补。” 待枸杞红枣水端上来后,贤妃一点点地吹冷,再一勺勺地喂给李北辰喝。虽然这样喝着很麻烦,像是在喂小孩子。 李北辰乖乖被投喂,眼里始终含着一点点水汽。 “母妃,父王?”巴特尔过来跟母妃道晚安时,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父王你是个小孩子吗?还要母妃喂水给你喝?” 李北辰含笑斥责道,“大胆!还不快去睡觉。” 巴特尔倔强地对着李北辰翻了个白眼,却对贤妃异常恭敬地跪安。 入夜李北辰紧紧地搂着贤妃,贴着她的身体。 贤妃犹豫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既然给孟妹妹赐了封号。嘉宁妹妹的位份是不是也该晋一晋了?” 李北辰倒是想给她晋位份,就是怕招人眼红,“不急,等嘉宁安产了再说。” 贤妃低声问道:“皇上这是在保护嘉宁妹妹吧?” “嗯。”李北辰在贤妃耳边蹭了蹭。 他压抑地把脸埋在贤妃的头发里,她的脖颈柔软而温暖,一如她这个人。 欲望几乎都要炸裂,却克制着。 李北辰说不清对贤妃的感情。 从战场归来,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对贤妃一反常态地充满了欲望,完全没有了之前两人的尴尬。 想到表姐将来会跟着自己一起承受病痛一起赴死,再承受一次流产之殇,李北辰就倍感心痛。 他摩梭着表姐的手臂,一下下的。像是在安抚未来的她。 第二日,李北辰在早朝之上,说是准备拟定“珍”字作为孟昭的封号,问前朝的意见。 这个字因为不算出格,所以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表示这是皇帝的家事,他们全都拥护皇上的决定。 但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认为皇上这是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公开宣告了孟家女的珍贵和对孟家的“珍视”。 皇上一再晋封自己的女儿,还是个寓意特别好的“珍”字,孟相高兴之余总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李北辰下朝后喊孟昭过来一起用午膳,席间问孟昭的意思。 孟昭跟所有人的想法一样,这是皇上在通过封号彰显对她的喜爱,听完倍感甜蜜,忙不迭地谢恩。 搂着李北辰的脖子,“皇上、皇上”地叫了娇呼了半天,丰满的柔软贴在李北辰的胸口上,令他面红心热,躁动不安。孟昭主动提出,可以让李北辰舒缓一下。 李北辰神情复杂地摸了摸她明媚如海棠般的一张俏脸,以一会儿还要批折子见朝臣婉拒了她。 这番拒绝让孟昭对皇上的爱意愈发地浓厚,自觉皇上对她格外真心。 待孟昭回宫后不久,尚仪局的林尚宫亲自登门道喜:“娘娘大喜,皇上亲自给娘娘拟了封号。” 待展开卷轴,红色的鎏金制面上用宋书写着“珍”字。 虽然已经听皇上说过了自己的封号,此时真切地见到,却倍感激动。 孟昭连忙喊婵娟给了林尚宫赏赐。 林尚宫谄媚地说道:“这个珍字足见皇上对娘娘有多珍重了。这可是一等一的好封号。除了双封,这个字是一字封号里最好的了。” “双封?” 林尚宫立马解释道,“双封就是两个字。比如前朝的元昭贵妃、懿纯皇后。” “就像嘉宁妃?”孟昭本能地问道。原本高兴的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失落。 “是。”林尚宫毕恭毕敬地答道,“双封乃无双殊荣,一般都是后妃母家在前朝立了大功,又或者太子之母。” 孟昭顿时生出一种虽然好但还是不够好,被比下去了的感觉。 她以前只听说嘉宁的封号是太后和皇上合封的。却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讲究。 我爹爹治理好了江南水患和瘟疫,这还不算大功吗? 而太子之母,这四个字,在同为孕妇的她听来更是格外刺耳。 林尚宫又说道,“原本尚仪局拟了三个封号丽、华、熹三个字,给懿妃娘娘看,娘娘觉得这些个字都不够好,所以昨晚皇上过去景仁宫时,提议皇上亲自给娘娘拟定个封号。皇上就给娘娘拟了个‘珍’字。” 孟昭惊讶地问道,“皇上赐贤妃娘娘封号为懿?” 懿这个封号可是大封号。只有极为尊贵受宠的后妃乃至皇后才会用到。 “是,这是皇上给贤妃娘娘拟的新封号,褒奖贤妃娘娘的美德。” 林尚宫的每句话都有深意。这就是告诉孟昭,她能得到这样重分量的封号,都是归功于贤妃娘娘。但这样重的分量,贤妃自己也得了好处。而且再好,也比不过嘉宁妃的封号尊贵。 听懂了弦外之音的孟昭连忙说道:“多谢林尚宫告知。本宫定会去景仁宫贺喜懿妃娘娘。” 林尚宫笑道:“恭喜娘娘。册封礼定在八月十二。届时会有您,嘉宁妃、恬妃三人一起受封。” 林尚宫走后,婵娟见孟昭没有午膳时听到封号时的欢喜,反而有一种嫉妒和落寞,连忙开导道: “娘娘,珍字这个封号,比其他什么封号都好。别的封号虽然尊贵,但都是变相地夸人贤惠美德。只有娘娘的封号直接彰显了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娘娘可不要被这些别有用心的奴才挑拨了去。宫里多的是人巴不得娘娘吃醋,好借刀杀人。” 孟昭听到婵娟的话眉头才舒展开,轻抚着诏书,上面的金粉闪闪发光,笑靥如花: “可不是嘛。不是恬啊,安啊,就是宁啊,懿啊。夸得天上去,也比不过珍惜二字来得重要。只要皇上陪在我身边,对我好,我就很知足。” 笑着将诏书交给婵娟保管,手放在还十分平坦的肚子上,一脸的憧憬。 有两个字的封号又如何?你无权无势,怀孕了皇上都没有给你晋位份,如今看都懒得去看。 哼! 如果能生出来皇子,谁的儿子是太子还不一定呢。 第661章 好飒的嘉宁妃 江月白收到了贤妃加封号为懿妃,孟妃加封号为珍妃的消息,很为贤妃高兴。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坐着软轿亲自到景仁宫道贺,下了轿子后改坐轮椅。 懿妃听说好闺蜜江月白竟然登门道喜,大喜过望,感动得竟不顾身孕,扶着墨玉的手,快步走到前厅迎接。 江月白恭贺了一番,送上了两套精致的赤金八宝璎珞。 两人吃茶聊天好不亲热。 “妹妹的肚子怎么这般大。看起来像四个月了的样子。” 江月白凑近了懿妃的耳朵悄声说道,“告诉姐姐个秘密,听太医说是双生子。所以会比一般的孕妇要大些。” 懿妃惊讶得捂住了嘴巴,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肚子上,一脸惊喜地问道,“真的?” “真的。我只告诉了你,可要替我保密啊。”江月白一脸幸福的模样。 懿妃笑容满面地点头,“放心。我明白。那你可要更加仔细着了。最近还吐吗?食量如何?” 江月白抚摸着肚子,“还算懂得体贴娘亲。不吐了。” 这还是江月白受伤后第一次出宫。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很快众人就借着给懿妃道喜的名头,过来瞧个稀奇,想看看江月白如今恢复得如何了。是不是还坐着轮椅。 才一会儿就来了一圈人。既然打着道喜的名头,懿妃就不好将人挡在门外。 东六宫的除了做小月子的萧贵人和被圈养的甄婕妤全来了,十分热闹。 待众人来时,江月白身上搭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层淡蓝色的薄丝被,看不出来肚子的实际规模。 见江月白还是坐着轮椅,不少人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心思浅的,面上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 这些都被江月白看在眼里,但她并不在意。 宜婕妤差宫女送上贺礼后,就一脸揶揄地说道,“嘉宁妃姐姐跟懿妃姐姐真是感情好啊。第一次出门竟然就来懿妃姐姐这儿。皇上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想。” 未等懿妃开口,江月白便笑着说道,“你还真说对了。本宫就是喜欢懿妃娘娘,跟懿妃姐姐的感情比你们堂姐妹的感情还好些。懿妃姐姐不仅是后宫之首,皇上赐字‘懿’更是夸赞姐姐的品行无出其二。敢在懿妃姐姐面前放肆的怕也就是表妹你了。” 宜婕妤被怼了回去之后,心有不甘地说道,“懿妃和珍妃姐姐怀了龙嗣,不仅晋了位份还得了封号。嘉宁妃姐姐一样地怀了龙嗣,皇上什么表示都没有,姐姐心里就没有想法?” “本宫可不像妹妹这样没有规矩,敢妄测圣意。懿妃娘娘念你年龄小不跟你计较。本宫可没有那么好脾气。来人,给本宫掌嘴!” “你敢!这是在景仁宫,你竟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宜婕妤惊慌地捂着肚子,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夏至。 眼巴巴地看向坐在屋子中央的堂姐,“嘉宁妃这么嚣张,你就不管管吗?” 懿妃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要你教本宫做事?你站在那里别动,还能保住你的孩子。如果胡乱挣扎,保不保得住就不好说了。到时候真落了胎,吃亏的还是你。对了,本宫可是记得皇上要求你没事不要出宫,呆在屋里好好养胎的。” “你!”宜婕妤气得七窍生烟,扶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啊,肚子疼,疼死我了。” “宣太医。墨玉你去禀告皇上,就说宜婕妤擅自外出,又对嘉宁妃出言不逊,生闷气后导致腹痛,有落胎之兆。” 宜婕妤目瞪口呆地望着向来柔顺温婉的堂姐,心里把懿妃和嘉宁妃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为嘉宁姐姐抱不平。”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本宫跟你不熟,本宫的事儿不劳你瞎操心。该掌嘴的还是要掌嘴。” 宜婕妤以手护着脸,急道,“嘉宁妃何苦这样,都是皇上的后妃,妃位是比婕妤高,但你也太目中无人了。我腹中可是怀着龙嗣。若是伤着了,姐姐可担待不起。” 僖嫔跟着劝道,“嘉宁姐姐你向来大度。宜妹妹年轻不懂事。您就原谅她这次吧。” 江月白笑了笑,“僖嫔妹妹本宫是认的。既然你开口求情,那本宫就原谅宜婕妤一回。只是宜婕妤就别姐姐姐姐地叫,叫得本宫恶心。凡是欺负懿妃性子好,惹懿妃娘娘不高兴的,本宫都不喜欢。” 宜婕妤冷哼一声,心里就是不服输,阴阳怪气地说道,“谁敢惹懿妃娘娘生气。” 江月白无语地看向僖嫔,“僖嫔,你的面子本宫给了。但拦不住有人不听劝。还是需要教训下才长记性。” 懿妃含笑望着江月白,只感觉替她出头的江月白好飒。 宜婕妤被气得不行,本来肚子不疼的,这下子真疼了。 就在这时,恬妃走了进来。 她听说景仁宫有大瓜,衣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远远地还未进门就听到了方才那番话。 她走进门后还未给懿妃道喜,就三两步地走到宜婕妤身边,甩手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冷哼了一声,“本宫忍你很久了!这两巴掌还是上次的。” 宜婕妤捂着脸,忍住要掉下的眼泪,“妾身体不舒服,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懿妃回应,就带着随身的婢女走了。 懿妃看向众人,“若是无事都散了吧。恬妃你刚来,坐着说会话。以后谁要是像宜婕妤这样不守宫规,罔顾尊卑,不管是主子还是奴婢,一律当罚则罚。” 恬妃忽而叫住僖嫔,“僖嫔,你一个嫔怎么穿戴得比本宫都要好。” 僖嫔诚惶诚恐,她哪里知道戴了嘉宁妃送给她的赤金八宝头面竟然得罪了恬妃,“这是嘉宁妃送给妾的头面。难道不合适?” 恬妃嗤笑了一声,“嘉宁姐姐看得起你,送你这么贵重的。难道你真觉得自己担得起?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还替宜婕妤那个贱人说话。” 僖嫔:“妾是怕到时候宜婕妤出事,连累了嘉宁妃。 江月白笑盈盈地说道,“本宫知道僖嫔妹妹没有坏心思。恬妃妹妹,你若是吃醋,本宫回头送你套更好的。” 恬妃冷冷地对僖嫔说道,“还不快走?” 转头笑嘻嘻地跑到江月白身边,撒娇地说道,“嘉宁姐姐,你方才可是答应了我的哦。” 江月白做戏道,“好好好。送你一套就是。” 僖嫔仓皇而逃,不时频频回头看向留下来的三位高层。她总感觉撞上高端局,自己时常脑子不够用。 江月白其实觉得僖嫔这人不坏。 虽然脑子不好使,在旁人旁观看戏时,经常替人打抱不平,保护相对弱势的一方。不算是坏到骨子里那种人。 恬妃拉着江月白的衣袖,左看看右看看,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赞叹道: “姐姐这衣服上的淡粉色蝴蝶刺绣怎么这么好看,活灵活现的,跟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这是尚服局绣娘绣的吗?” 懿妃跟着也凑过来,“还真的。跟要飞起来一样。” 江月白脑海里浮现出二姨恬静知性的面容,心生暖意,每一针被赋予了二姨的心血,她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说道: “就是尚服局绣的。花样很别致。本宫也很喜欢。” “回头我也找尚服局做一身~”恬妃兴奋地说道。 “对了,嘉宁姐姐,你知道了吗?下月十二,举行封妃大典。到时候我跟姐姐一起封妃呢。” 江月白装作不知地问道,“是吗?我还不知道呢。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恬妃一脸期待和兴奋地说道:“姐姐不用担心,听说会有女官来指导。尚服局也在赶制封妃大典的衣服了。不知道我们三人是不是一样款式的衣服。” “你想要一样还是不一样?”懿妃顺着恬妃的话问道。 恬妃想了想,反问道,“还是一样的好吧?都是有称号的妃位,这样就不会显得厚此薄彼了。” 懿妃点点头,淡淡地笑着,“是这样的。” 恬妃在,也就没什么好聊,江月白就提前走了。恬妃想跟着一起走,被懿妃很有眼力见地留下来用午膳。 懿妃就是怕恬妃趁江月白不注意使绊子,一直防着她。 江月白回到了永和宫,就收到了皇上送来的每日书信。 丽春笑着打趣自家娘娘,“皇上跟娘娘一日三回书信。对娘娘最是用心。” 江月白拿着信,抚摸着肚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北辰给她的信,有时候一个感想,有时候一首诗,有时候关于国事,有时候是关于病情。 她几乎每封都会回。双方就像是笔友。 江月白不遗余力地鼓励和安慰李北辰,对于国事分享探讨自己的见解。 他的病看起来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难以控制。 也听说了皇上的脾气越来越糟糕,时常很情绪化。 她懂得他的脆弱和绝望。 第662章 给你颁个奥斯卡 江月白展开信纸。掉落出一枚镂空的金叶子书签。 “皎皎,展信佳。夜里梦见了你。不知今夕是何年。皎皎,想你。又,愿你喜欢附赠的金叶子。若你是一本书,那我便是这页书签。” 落款:九如。 江月白命夏至磨墨,垂眼手里把玩着手里的金叶子,抚摸着上面镂空的纹路。 她将信纸收拢,眼底难掩忧色。 亲手将信纸和金叶子放入檀木匣子之中。里面的信纸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沓。 沉思片刻之后,方才提笔回了封信:“若我是一本书,希望你能坚持读到最后一页。感觉坚持不下去时,来我这里。” 江月白再抬头,已是眉色淡淡。 她将信纸放入特制的信封里封好,盖上刻有“皎皎”二字的闲章,交给了夏至。 这章还是李北辰夜里睡不着时亲手雕刻,跟九如的章是一对。 同时命丽夏宣太医,声称自己肚子不舒服。然后就像模像样地在床上躺下,读着《诗经》给孩子们做胎教。 待李北辰收到信时,他刚刚听梁小宝汇报今日景仁宫里发生的事,狭长的凤眼里满是肃杀恼怒之色。 又有小太监匆匆来报,嘉宁妃跟宜婕妤回宫后皆感觉不适,都已宣太医。 李北辰怒火更盛,照旧又砸了茶杯,当即宣布宜婕妤违抗圣旨私自出宫,擅自揣测议论圣意,顶撞高位妃嫔,数罪并罚,降为嫔位中末位顺嫔。 宣完旨后便起驾去探望江月白。 江月白躺在床上,一双大大的荔枝眼楚楚可怜。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皎皎,你没事吧?” 江月白垂下眸子,“不碍事。方才在懿妃姐姐宫里,臣妾见不得那宜婕妤嚣张跋扈,挑拨臣妾跟皇上的关系,就教训了一下。皇上不会怪臣妾吧?” 李北辰哑然失笑,“你这说得什么鬼话。明知道朕更担心你,你还要这么说。跟朕还要演戏?” 江月白抬起眸子,一双荔枝眼明亮清澈,似乎很惊讶,“啊?什么演戏?谁在演戏。” 李北辰笑着捏了捏江月白的脸,“补给你颁个奥斯卡小金人,都对不起你的演技。行了,朕已经将她降为嫔位了。满意了吧?” 江月白惊慌失措地说道,“她可是怀着皇嗣,万一出了岔子,伤着皇嗣了可怎么办。” 李北辰笑了笑,本想告诉江月白这后宫里的孩子除了她和甄婕妤的,结果都是生不下来,只是早晚问题。 话到嘴边却没有说。 “她那个样子,是该给点教训了,”李北辰嘴角抽抽,“但扇她巴掌的是恬妃,你紧张个啥?你该不会看不出来朕为何不给你晋位吧?”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白玉发钗上坠着葱绿的坠子,素白的衣衫,袖口上绣着几片墨绿的竹叶,面容虽然憔悴,却美丽非凡,贵气凛然。 情不自禁微微地笑了。 江月白抬眸一笑,熠熠生辉,“皇上是怕我太显眼,遭人嫉妒?” 李北辰神色淡淡,温声说道,“当然。我知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但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先要平安把孩子们生下来。” 江月白忽而眼里涌出泪来,扯着衣袖,怔怔地凝视了李北辰几眼,倚靠在他的胸口上,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哽咽着说道:“但凡有法子,我都想试一试。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个纸片人的世界活着。你要陪着我。” 江月白的这句话比所有的话都更打动李北辰。 他独自面对虚无世界十四年,明白其中的孤独和无助。午夜梦回,时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在危急四伏的宫廷里,压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几日他被折磨得时常在构想死亡的方式。在琢磨怎么个死法痛苦最少。 “我需要你。”江月白的语气异常地坚定而深情。 李北辰将江月白扶正了身子,注视着她的眼睛,期待地问道,“那你爱我吗?” 江月白愣住,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迟疑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 这一瞬间,她是慌乱的,手足无措的。她只是本能地像个医生,尽力地给绝症患者以希望和安抚。 至于爱还是不爱。她也说不清。 或许是爱的吧。 可她心里的角落里始终放着一身白衣,超凡出尘的韩子谦。 时常牵挂着他,思念着他,想他时会怦然心动。回忆他们在一起时,会感到蜜糖一般的甜蜜。 她不在意韩子谦身体的残缺,反正两个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她听过来人说,等有了孩子以后,两人那方面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很多人有了孩子以后,过上了无性的室友生活。 江月白甚至幻想等老了以后假死,跟韩子谦离开皇宫,回苏州隐居。 跟李北辰相处得很愉快,方方面面都很聊得来。他们有很多亲密的接触,不管是亲吻还是鱼水之欢,都是愉悦而和谐,很多时候甚至是刺激的。 江月白一直把李北辰当老板,也很嫌弃他雨露均沾,左拥右抱。但随着深入交往,尤其有了身体交流之后,虽然依然是理智有所保留,但似乎很多事情还是发生了变化。 心里同时装着两个人,江月白觉得自己也挺渣的。 但这不妨碍李北辰得到江月白肯定答复时的欣喜若狂。 原来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是双向奔赴。 他急切地说道,“我想听到你说出来。” 江月白的脸上瞬间火热滚烫。那三个字像戳嘴一样说不出口。 她忸忸怩怩地样子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大气,只有小女生的娇羞。 “说嘛。我想听。”李北辰的语气一半是哄着,一半是撒娇。 可越是如此,江月白越是脸红,越说不出口。 江月白越是如此娇羞,越让李北辰着迷。 他心潮涌动,好想热烈地亲吻她,好想抚摸她光滑细腻的肌肤,还有做更多更亲密的事情。 最终却只是捏了捏江月白的脸蛋,宠溺地说道:“好了。朕就不勉强你了。就当你说过那三个字。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朕说。爱你,皎皎。” 当心里突然冒出“我也爱你”四个字时,江月白吓了一跳,有些慌乱。 江月白的慌乱,看在李北辰眼里格外的甜蜜。 他感受到了江月白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心思,紧紧地搂着江月白,欢喜地笑着,“皎皎,我听到了你心里的那四个字。爱你皎皎。” 努力平息心头涌动想要亲吻的欲望,喉头是深深压抑的叹息。 “皎皎,我舍不得你。” 他克制着,磨蹭着皎皎的头发,舍不得松开手,在她头顶喃喃地说道: “我每天都好想你,都好想来找你,每晚都想抱着你睡觉。可我身不由己。怕把病毒传染给你。你这段时间再别出去了,等生产了再说。听话。” “好。”江月白心绪纷乱。 李北辰又抱了会儿,就离开了。 回到勤政殿后,又发了一道圣旨,晋封江月白为四妃之列的惠妃,保留太后赐的封号宁,即宁惠妃。 贤妃之下就是惠妃。 如此一来,江月白的地位就仅次于懿妃,远高于恬妃和珍妃。 四妃里面只剩下两个空位。即使恬妃和珍妃再升上来,也在江月白之后。 除非直接封为贵妃或者皇后。 这道圣旨迅速下发到了后宫。 给栖霞宫也送去了不少面料、稀有水果作为赏赐。 这是在夸奖恬妃这次教训得好。 珍妃听到之后没忍住砸了手中茶盏,“宜嫔那个蠢货!” 婵娟命人收拾地上碎片的同时,宽慰道:“娘娘何苦生气,跟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娘娘什么档次,她什么档次。那宜嫔如果落了胎,就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呢。到时候,娘娘只管看好戏。” 珍妃讥诮地笑了下,“那倒也是。” 恬妃这边翻弄着赏赐来的料子,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闲闲地说道: “送去给愉才人挑一匹。其余的都送去尚服局做几身带刺绣的衣裳。告诉尚服局,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好料子,绣得不好看,本宫可不依。” 第663章 她很可疑,我有一计 江月白被夏至和丽春扶着接了圣旨和皇上一道送来的各种赏赐。 系统也发放了一波晋位的奖励:忠心符(永久)*5章,真话丹*10颗,冰嬉套装*2,顺产套装*5,孕妇多重维生素*10瓶,新生儿营养套装*2套。 就是没看到能解毒的。 几日前她已经将系统再次派往修真界游历顺便打工去。修真界的大反派最有可能制蛊,也最可能拥有解蛊的药。 只是能不能买得到只能看天意了。 夏至笑着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下宜嫔好了,被狠狠打了脸。叫她嚣张。” 丽春如今面色红润,跟着笑成了一朵好看的蔷薇花,“恭喜娘娘。这本就是娘娘应得的位份。” “是皇上的恩赐,本宫觉得多少受之有愧。” 江月白笑了笑,她当然是说给皇上安插在身边的眼线说的。 有的人蠢而不自知。皇上正愁没法有个合适的理由晋封,这就有人送上门来。 按道理说,还得感谢宜嫔的嚣张和毒舌。 何况跟一个就要离世之人实在没有必要计较。 过了一会儿,素素匆匆来传,宜嫔叫了太医,懿妃娘娘正在来恭贺的路上。 江月白失笑,“这是被气着了?如请皇上了吗?” “请了。梁公公却说皇上在忙着国事,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江月白叹了口气,“她也就仗着有个肚子。只是大家都有肚子,位份比她还高,不知道折腾个啥。” 夏至讷讷,“万一出了事总归对娘娘不利。” 江月白笑着摇头,“皇上能直接把她的位份从婕妤降到嫔,就没在意她肚子里的那块肉。而且打她的是恬妃,又不是我。说实在,她嚣张得莫名其妙。” 丽春想了想问道,“或许因为皇上向来孝顺,宜嫔娘娘仗着自己是太后钦点的?” 江月白叹了口气,恐怕也就太后去世前钦定这么个倚仗了。 “好好的一张牌被她打得稀烂。” 前董事长安排的关系户,但凡不作天作地,就能够盛宠不断,荣华富贵加身。 有的人却不懂得这里面的分寸。非要反复试探新董事长的底线。这哪是能被试探的? 江月白猜测这跟宜嫔从小受到的家教有关。 家里人可能跟她从小灌输堂姐懿妃娘娘如何软弱,如何不堪,她绝不能学堂姐半分这些。以至于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懿妃,才会处处表现出自己的优越感和对懿妃的不屑。 江月白笑笑没有多说宜嫔的事情,“懿妃娘娘来了。你们赶紧去准备她平日里爱吃的。少放点糖,她不爱吃甜的。” 过了不多久,懿妃就坐着软轿来了。 当然带了贺礼,一对粉雕玉琢的羊脂玉小娃娃。 这一对小娃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两个娃娃脸蛋那块天然的有块铁锈色,肚皮那里也是有块铁锈色的,显得元气满满,浑然天成,十分可爱。 江月白把玩得爱不释手,“谢谢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懿妃一脸宠溺的笑容,“喜欢就好。” 一张鹅蛋脸原本就十分的温柔和善,怀孕之后,更是充溢着母性的光辉,此时身着一身素净的白衣,款款地说着话儿,宛若观音娘娘再世。 江月白一时看愣了神,“姐姐。你看起来好像观音娘娘啊。” 懿妃扑哧一笑,“净瞎说。就你最会哄人。” 江月白笑意浓浓,“姐姐还不了解我?我向来都是假话不说,真话少说。” “就你嘴贫!”懿妃笑着点了下江月白,“哄得人晕头转向的,把自己卖了都不自知。” 江月白娇嗔着说道,“哪有?姐姐这么好的人,要卖只能卖给皇上。” 懿妃听到这话,禁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跟几个月前的懿妃判若两人,“替你数钱我也是愿意的。” 江月白一本正经地说道,“五五开。” 两人调笑了一番后,江月白忽而建议懿妃,“姐姐,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快说。看我帮不帮得上。”懿妃忍不住又笑了,跟江月白在一起,她总是想笑,还笑得特别开心。 江月白缓缓说道,“我想请姐姐替慕容氏说情,打点下冷宫的人。姐姐常命人去探望一二。” 懿妃完全没有料到江月白求自己竟然是为了别人,还是当初一心想害她的人,但她本能地相信江月白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反复斟酌了一番措辞,生怕触碰到江月白的伤心之处,轻声问道:“妹妹为何要替她求情?她当初可是差点害得妹妹流产的人。另外,妹妹有没有听说慕容氏父亲涉嫌谋反的事情。” 江月白垂下眸子,“如果不是慕容氏,我此时还被蒙在鼓里。我宁愿面对事情的真相,不愿意被欺骗。” 懿妃心疼地握住江月白的手,神色里满是担忧,“妹妹。你如今怀着双生子,可千万要珍重,万不可再像当初那般悲伤了。” 江月白点点头,没有对懿妃隐瞒自己有获得消息的渠道。 “我知道。对慕容氏多加关照这个时候正好体现姐姐仁德的一面。何况我们都知道那几件事另有幕后黑手,那个黑手多次想要一箭双雕,让我跟姐姐都落胎。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总是心腹大患。如果我们对慕容氏额外关照,善待有加。对方说不定以为我们发现了蛛丝马迹,反而有所动作。” 除了这个担心,江月白更担心的是,前朝有人出于一己私利借机兴风作浪让那些曾经跟陈相有过关联的人自乱阵脚,搞出一堆保全自己的骚操作,搅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朝局。 这也是李北辰只是将慕容池软禁在府中而没有下狱的考量。 懿妃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神色忧虑。江月白说的确实是实情。对方的每一次动作都精心设计,卷入一堆有孕的后妃进去,显然是个心机颇为深沉之人。 禁不住问道,“你可有确切的怀疑之人?” 江月白摇摇头,“还没有。所以姐姐在宫里要倍加小心。巴特尔你准备怎么办。要不在生产前送给他的姑姑抚养?” 懿妃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其实我一直怀疑安妃有谋害皇上之心。所以对她多有提防。你想想他们鞑靼像崇拜神一样崇拜欢欢且尔。这个人还是安妃的父亲,如今却被我们软禁起来,用作筹码。他们草原女子跟中原女子不一样,讲究个嫁夫从夫,又会功夫。虽然我一直安排懂蒙语的宫女监视她,但我总担心她会对皇上不利。” 忽而抬起头望向江月白,“换做是你,你会报仇吗?” 江月白微微一笑,“会。如果有一天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懿妃抿嘴一笑,“所以虽然把巴特尔放在身边有风险,但我更不放心把他交给安妃。” 江月白点点头,“姐姐的考虑是对的。” 她由此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巴特尔很可能会有意而无意地害得懿妃流产。 这样如果皇上处置巴特尔,必然会引起草原那边的敌对情绪,甚至可能借机挑起事端乃至战争; 如果不处置,不仅不对和妃不公平,必然会引起国内朝臣的不满,还会被看作是对草原那边的示弱,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姐姐不如把巴特尔送给僖嫔抚养。她正好缺个孩子。而且恰逢僖嫔父亲代理丞相之职。是朝中最不可能跟外族勾连之人。正好切断安妃跟巴特尔的联系,看看安妃后续反应。姐姐觉得如何?” 懿妃望着江月白笑出了声,“只是你临时想出的?你这脑瓜子,实在是绝了。要是个男儿,肯定不得了。” 江月白打趣地笑了,“那可说不好。说不定我压根考不中。听说科举可难了,千里挑一。” 懿妃抿嘴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第664章 默契 江月白想了想,这件事宜快不宜慢,而且不能让懿妃跟巴特尔当面。 巴特尔年纪小小,心机十足,处于很容易被挑拨的年龄。 斟酌了下细节后说道:“姐姐,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写信给皇上说这事儿。皇上下了圣旨,这样谁都没法子闹情绪。安妃也懒得怪你。等事情都定下来,你再去跟皇上请旨晋升僖嫔为贵嫔。这样前朝后宫都好看。” 懿妃想了想后,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不然一当巴特尔做下错事就很难转圜,陷入两难的僵局。 命人给皇上送信后,江月白便命人宣了太医。 李北辰收到信,又听闻宣了太医,略一思量就明白了江月白的计划。 不久后,有人来报懿妃昨日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见红,不可移动,需原地在永和宫休养几日。 李北辰这才命梁小宝宣僖嫔来了勤政殿。 温声软语地嘘寒问暖,扯东扯西地说了半天废话,才交代了将巴特尔交给她抚养的事儿。 僖嫔自然受宠若惊,立马磕头谢恩,应允下来。 她天天都盼着能够有喜,巴不得跟前有个孩子抚养,以后皇上可以经常去探望。何况这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是鞑靼的质子。这意味着皇上对他们叶家的倚重,是莫大的荣宠。 李北辰又叮嘱了一番,万不可跟安妃接触太多,免得落人勾结外敌的把柄,让叶相步了慕容池的后尘。 僖嫔听闻了父亲接受丞相的事情,连声应下,替父亲表了忠心。 随后,李北辰当着僖嫔的面拟了道圣旨,越级晋封僖嫔为婉仪,加封太后赐予的封号“齐”,即为齐婉仪。同时因懿妃身体虚弱,即日起将巴特尔交给僖嫔抚养。 僖嫔听到自己竟然越级晋封了,欣喜若狂。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也能落到自己身上,立刻欢喜到落泪,磕头谢恩。 诚恳表态,一定不辜负皇上新任,抚养教导好小世子。 李北辰淡淡一笑,温声安慰她,“听说昨日恬妃奚落你打扮逾矩,朕舍不得你受委屈。今日这位分能配得上你的头面了。你喜欢穿戴什么尽管打扮。” 叶苏华听到这话瞬间红了脸,娇羞痴傻,心里甜如蜜。 一点都听不出来李北辰的客套做戏,更看不出来李北辰在给她挖坑。 整个七月都是祭祀先祖的月份。太后大丧,怎好穿金戴银,过于隆重浮华的。 消息传下去,景阳宫又热闹了一番,叶苏华这下子彻底地扬眉吐气。 谁也没想到叶苏华竟然能够重新起来,还这么受宠。 以前看不起叶苏华甚至暗地里嘲笑过叶苏华的人瞬间开始惶恐,后面该不会被报复吧。 叶苏华高兴是真高兴,自然满脸喜色,享受着众人的奉承和巴结。心里却很清醒,没有昏了头乱应承事。 巴特尔从少傅那里回来,听闻要离开懿妃去齐婉仪娘娘那里,哭得稀里哗啦,坚持要等懿妃娘娘回来道别才肯走。 被告知懿妃娘娘劳累过度,动了胎气见了红,可能胎儿不保,巴特尔才止住了哭泣,百般不情愿地收拾了东西搬去了景阳宫。 安妃听到消息后,被这迅速的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她带着贺礼去恭喜叶苏华晋位,叶苏华接待得客气而周到,却毫不掩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多说不了一句废话,跟懿妃完全不同的风格。 当她提出要见见巴特尔,叶苏华说巴特尔情绪不好,被皇上带去了湖边钓鱼。 今天多云的天气,难得还有风。 李北辰带着巴特尔在翡翠湖的一个阴凉处钓鱼。 一人一根鱼竿。 李北辰教他如何上饵,如何撒料,如何看浮头,如何把握时机把鱼钓上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戴着草帽坐在小板凳上,屏息凝气地盯着水面上的浮头。 只见浮头频频点起。 李北辰很快钓起来好几条肥得流油的大鱼,令巴特尔好生崇拜,获得周围太监们的一阵叫好。 巴特尔却一条都还没有钓起来,颇为沮丧。不是太早把鱼吓跑了,就是拉起来得太晚鱼吃光了鱼食。 李北辰便放下自己的鱼竿,手握住巴特尔的小手,亲自教他体会如何把握拉杆的时机。接连钓上来几条后,巴特尔悟性很高,很快掌握了窍门。每次提竿都不落空,堪称神钓。 李北辰连连拍手叫好夸赞的同时,暗暗观察巴特尔。 这么聪明能干,体格健壮的巴特尔,以后若是成为自己孩子的敌人。我方有胜算吗? 江月白怀着多胞胎,多胞胎生下来一般都先天不足,较为虚弱。 甄婕妤长得实在太胖,孩子营养充足,但胎教恐怕跟不上。 他开始为皇位继承人和大明江山的未来而暗暗担忧。 至少后面再也不许江月白私自放血给他治病。孩子的身体素质是一辈子的,如果失血过多,说不定还有造成胎儿早产的可能。 夕阳西下,巴特尔钓了满满三大桶的鱼还意犹未尽。 李北辰吩咐今晚将这些鱼做成菜,根据每位后妃的口味给每人送去一道,还要告诉大家这是小世子的功劳。 巴特尔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夕阳西下,巴特尔牵着李北辰的手,心满意足地从翡翠湖步行回到了景阳宫。 一路上两人你问我答,你考我回,宛如亲父子。 巴特尔十分骄傲地跟李北辰汇报了夫子对他的夸赞,展示他这几日的学习内容和心得体会。李北辰考他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就算回答得幼稚浅显,但相对于他的年纪来说,思路清晰,逻辑清楚,语言表达能力强,已十分难得。 李北辰心生感叹,未来他有四个儿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如巴特尔这样优秀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二人,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这是众人不曾看到的一面。原来身为父亲的皇上是这样儒雅温和,教子有方的皇帝。 这令后宫的嫔妃愈发羡慕起叶苏华来。 这就是李北辰想要的效果,将注意力吸引到叶苏华这里来,让众人关注巴特尔,甚至去故意讨好亲近巴特尔。 这样才好将安妃的一举一动放到众人的视线之中。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发动群众倚靠群众才是致胜的法宝。 安妃在自己宫里生闷气。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被懿妃看出了破绽。她已经很谨慎小心了,以十分隐蔽的方式告诉了巴特尔自己的计划。 巴特尔是何等聪明的小孩。他一下子就领会到了姑姑的谋划。 他对抚养自己的懿妃已经产生了十分亲密深厚的感情,但一想到他崇拜的草原大英雄爷爷竟然被大明用阴谋诡计囚禁起来,而自己作为质子被关在这后宫,仇恨就压过了一切。 他纠结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实施的时候,却被带到了景阳宫。 巴特尔也是懵的。 皇上一下午陪他垂钓,温声细语手把手教他钓鱼,拉住险些掉进湖里的他,一路上拉着他的手和气地聊天。 这些都是父亲野四扎不曾给他过的亲子体验。 野四扎常年在征战的路上,回到家就是陪在女人们身边,寻欢作乐。 偶尔吃饭喝酒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但他永远不是话题的中心。野四扎也从未专门抽时间陪他玩。无非就是在外面撞见的时候,嬉戏打闹一小会儿。 他很矛盾地贪念皇上给他的爱与陪伴。 就像他在景阳宫门口分别时,原本皇上要坐着轿子离开。结果他鬼使神差地央求皇上留下来陪他用晚膳,然后皇上竟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答应了。 吃完了晚饭,皇上又陪他读书温习功课。 皇上夸他的字写得漂亮。他得意地读书给皇上听,皇上侧耳倾听,夸他吐字清晰,进步神速。 两个人都很投入而尽兴。 他读完了皇上才给他指出几个读错了的地方。 不像父亲跟他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想别的事情,转头又跟身边的人讲话,直接把他晾在一边。 如果他不识时务地插话,试图引起父亲的注意,一定会被父亲粗暴地斥责,让他闭嘴,不要影响大人谈事情。 巴特尔眼里含泪地想道,如果他是李北辰亲生的该多好啊。 李北辰也在伤感地想,如果巴特尔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该多好啊。如果是亲生的,不管生母是谁,一定把皇位传给他。 巴特尔毋庸置疑是天生的领袖,像极了他的爷爷欢欢且尔。 江月白和懿妃听到这一列的事情之后,两人相视一笑。 懿妃笑道,“你跟皇上太有默契了!跟你预料的一模一样。” 江月白笑着摇头,“我岂敢妄测圣意。我不过是替姐姐写了封信而已。什么都没做。” 懿妃又笑,“没想到皇上会晋了叶氏做婉仪,还一带着加了封号。”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上嘛,比她还会做人,给好处就一步给到位。 这就是给珍妃找了个对手嘛。也向前朝彰显了对叶家的信任看重。 让叶相后面办起事来底下人不敢推三阻四,推行政令更通畅些。而叶相想必也由此感恩戴德,愈发地卖命。 鉴于叶相之前和事佬、不爱自作主张的性格,以后肯定听凭皇上差遣,全面贯彻皇上的旨意,成为皇上的得力爪牙。 她私下怀疑,慕容池涉嫌谋逆的消息说不定就是李北辰故意放出去的,方方面面的好处占尽了。 毕竟慕容池的性格虽然稳重却不够圆滑,又因为读书多,总有自己的见解。有见解又不够刚烈。 多少有点四不像的意思。 做大儒肯定合适,临危受命也合适,但做寻常时候的丞相,上传下达就不一定了。 叶明就不同,他就是个商人的思维,定位清晰。 做事情的准则就是唯领导马首是瞻,然后在此基础上谋求个人私利。 领导交代的事儿就去办,想方设法地去办好。给领导留足好处,给各方都分好处,自己得的好处最少。 这里面如何分配利益,在明面上不违反规则,就是他的价值所在。 第665章 恬妃这边也没闲着。 傍晚遛狗去了承福宫,美其名曰探望宜嫔。宜嫔的宫女声称宜嫔病重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 恬妃当即呵斥道,“本宫就是来探望你家娘娘的,竟然敢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给本宫拖下去打上二十板子。” 跟着恬妃来的小太监立马就把宜嫔的小宫女给拖下去了。 小宫女大声哭喊着,“冤枉啊,冤枉。奴婢绝不敢欺瞒恬妃娘娘,宜嫔娘娘真的睡下了。” 伺候宜嫔的几个太监纷纷为小宫女求情。 恬妃冷笑着,“哦?是吗?你们这是在说本宫眼瞎还是脑子糊涂?再加二十大板。” 这一瞬间,原本还要求情的太监宫女打了个哆嗦,噤了声。 他们没想到恬妃年纪小小的,下手竟然这般狠辣果断。再想到恬妃的位份和自家主子的位份,愈发战战兢兢,生怕惹恬妃不高兴,丢了小命。 这个小宫女当初可是跟着宜嫔去了栖霞宫拾掇着她去打压正得宠的愉贵人,想来个一箭双雕,双双被皇上厌弃。 来之前恬妃就交代过对这个婢女不要手下留情,往死里整。 瞬间传来小宫女凄厉的惨叫。 众太监宫女纷纷伏在地上埋着头不敢吭声,脸色愈发惨白。 就在这时,宜嫔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脸色十分不好,眼神在愤怒地喷火。却不得不在宫女的搀扶下给恬妃行了个大礼。 恬妃忽而就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脸,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宜妹妹你还怀着身子呢,快快起来。我想来看望下妹妹,谁知道几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拦着本宫。” 变脸速度之快,让向来嚣张的宜嫔都缩了缩身子。江月白和叶苏华双双晋位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怄得要死。 本想让江月白吃吃醋气一气,最好伤了胎。谁知道皇上竟然反过来给她晋了位,还是仅次于懿妃的惠妃。 恬妃笑着说道,“把本宫带来的东西呈给宜嫔娘娘看。里面有涂在脸上的药膏。用完脸上不留疤。都怪本宫早上太冲动,如今想来不应该。妹妹向来爱漂亮,现在降了位份,日子大不如从前。特意给妹妹带了些皇上新赏赐的布料给妹妹做几身衣裳。听说都是极好的。不知道妹妹喜欢不喜欢。本宫向来喜欢热闹,你以后多来栖霞宫玩。” 恬妃早上打宜嫔的时候可用了点技巧,不仅扇了耳光,还用指甲刮伤了她的脸。 这真是打了两巴掌,赏瓶药。 宜嫔气得脸色发白,强忍下怒气,“谢恬妃娘娘关怀。妾身子不舒服,刚服下药,不能陪娘娘了。请娘娘恕罪。” 恬妃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狗,若有所思地点头,吩咐宜嫔宫女: “你们主子脸都白成这样子了,还一点眼色没有,也不搬个凳子给你们主子坐着。” 宜嫔身边的两个宫女秒跪,胆颤心惊地哀求道,“奴婢知罪。娘娘饶命。” 恬妃勾了下嘴角,“还不快扶你们娘娘回屋歇着?” 两宫女胆怯地站起身来。 眼前的恬妃在众人眼里就跟喜怒无常的恶魔一样可怕。 说话之间,小白狗突然挣脱了恬妃的怀抱,朝宜嫔冲了过去,汪汪地直叫,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宜嫔打小最怕狗了,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被两旁的宫女扶住。 恬妃连忙喊道,“小白!快回来。别乱跑。” 小白却摇摇晃晃地在一颗小灌木下抬起腿,又是拉屎又是拉尿的,到处标记了一番后,再回到恬妃身边。 恬妃见宜嫔还呆呆地愣在原地,“宜嫔你怎么还不回屋休息?” “哦。”宜嫔眼神惊恐地回过神来,怨恨地瞟了恬妃一眼。 恬妃抱起小狗,抚摸着它柔顺的背脊,对着宜嫔嫣然一笑:“妹妹你好好休息,保重着。本宫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恬妃走后不久,宜嫔就忽然见了红,紧急报懿妃宣太医。 雷太医来后一摸脉就知道不好。还不到两个月就见了红,多半保不住。 低着头为难地说道,“启禀娘娘,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宜嫔听完就嚎啕大哭起来,不顾雷太医还在场,歇斯底里地怒吼道,“都怪她,都怪她!” 雷太医白着脸,恨不得原地消失。这话岂是他听得的。 那恬妃娘娘是什么身份,这宜嫔娘娘什么身份。 雷太医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娘娘,您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如今月份小,对身子影响也小些。服下药物,清理干净了,再好生调养着,以后还会有孕。” 宜嫔一直哭个不停,哀声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你快去请皇上,快去告诉皇上!” 贴身宫女慌慌张张地行了个礼,就一路小跑去勤政殿找皇上。 谁知道到了勤政殿被告知皇上不在。给小太监银子央求告知皇上的行踪,对方说这是窥探帝踪的大罪,死活不肯收。 小宫女只好哭哭啼啼地跑回承福宫禀报。 勤政殿的小太监虽然拒绝了宜嫔身边的人,也不敢瞒着,立马跑去景仁宫汇报给了梁小宝。 梁小宝见皇上跟巴特尔读书写字正高兴呢,想到皇上才降了宜嫔,升了嘉宁妃为惠妃,也就没有去通报皇上。 待到皇上跟巴特尔道了别,他才把这事儿告诉了李北辰。 宜嫔再怎么作精,都是自己的亲表妹,太后指定的婚事,看还是要去看的。 李北辰到时,宜嫔正在哭。 因为宜嫔已经见了红,已是不吉。李北辰便没有入内,而是等在外屋。 宜嫔哭得倒在床上,最终却不得不被伺候着喝下了一碗苦的得让人心都扭曲了的药汤。 她痛得死去活来,不断地哀嚎着,浑身上下就跟泡在水里一样,一场大汗接一场大汗地出。 齐婉仪叶苏华还协理着宫务,住得离宜嫔不远,得到消息后,很快赶了过来。坐在外屋陪在李北辰身边。 胎儿终于打了下来,宜嫔已经晕了过去。 齐婉仪听说已经好了,便走了进来。只见床上宜嫔的头发汗得透湿,衣服也是如此,满屋子的血腥味和酸臭味。 禁不住捂住了鼻子。 伺候在一旁的老嬷嬷屈膝行礼,“奴婢见过齐婉仪娘娘,宜嫔娘娘她痛晕过去了。” 齐婉仪点点头,“把她身子盖好了。宣雷太医再进来看看。你就伺候着宜嫔,等她醒了,就告诉她好生休养,不要再折腾了。” 出去后,跟皇上简单说了下宜嫔的情况。李北辰脸色很不好,看起来格外的悲伤。 齐婉仪没想到李北辰竟然这么在意这个孩子,心里有点酸酸的。 随后李北辰回了勤政殿,齐婉仪回了景阳宫。 李北辰对宜嫔掉了孩子没有什么感觉,他一点都不喜欢宜嫔的蛮横和蠢笨。 他痛苦难受的是接下来一个个的生命就会跟这个胎儿一样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包括他自己。 他却无能为力。 那一声声的哀嚎令他想起了太后,想到体内的蛊虫,心情愈发暴躁烦闷,甚至想咬人,想吸血。 烦到实在难以调整心情,干脆传了一弄就嘤嘤嘤哭的魏常在过来侍寝。 魏常在来后,李北辰撕烂了她的衣服,将她扔到了床上。 李北辰刚脱衣服便打了个哆嗦,感到阵阵冷意,突然醒过神来。 颓废地重新将衣服又穿了回去。 “陪朕喝酒。” 第666章 病痛的折磨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暴君。 李北辰痛苦而颓废地想。没救了。坐拥整个天下又如何,面对蛊毒一样无能为力。 他开始一杯又一杯,自顾自地闷头喝酒。 魏常在就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替李北辰倒酒。 李北辰一会儿狠狠地捏着她的手腕,一会捏住她的下巴。狂暴的虐待人的兽欲在体内叫嚣着。 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暴行。悲伤已经淹没了他。 他只想大醉一场,然后好好睡觉。 喝到深夜,喝得酩酊大醉,踢翻了跟前的案桌,摔烂了桌上的酒具杯盏,哭得一塌糊涂,像个无助的孩子。 魏常在不知所措地呆在一旁,笨拙地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底生出一份柔情,万分心痛眼前如此脆弱的男人。 心道,皇上那般喜欢孩子,今日一定很为宜嫔娘娘流产悲伤吧。 她鼓起勇气,挪到皇上身边,直起身子,默默地抱住了李北辰,本能地将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如果这么做,皇上要杀她的头,她也认了。 她不忍心看到皇上这么难过。 李北辰内心躁动,反手推倒了魏常在,将她压在身下。 再次扒光了她的衣服,就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要了她。 但不过来回几次,他就颓废地退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魏常在勾勾手,“扶朕安寝。” 魏常在还是个害羞的少女,此时没有穿衣服却要起身,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令她脸红得像在滴血,头晕目眩。 喝醉了酒的人像一滩烂泥,比千金还重。 梁小宝跟魏常在一起将李北辰扶回了龙床。 躺下的瞬间,便响起震天的呼噜声。李北辰实在太累。这些天时常通宵失眠,每日最多不过睡着一个时辰。今日终于能够睡着。 魏常在就静静地躺在李北辰的身边,留出半臂的距离。她知道皇上睡着时不喜欢旁人碰触他。 她借着屋里微弱的烛光,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却也会崩溃得哭泣的男人。 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脸型,英俊潇洒。 她的心一阵阵疼痛,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皎皎!”忽而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李北辰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魏常在的手。 魏常在万分错愕,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她知道皇上梦中喊的人不是她,心中异常羡慕这个女子。 她就保持一个姿势睡了一夜,翻身都没有翻过。 因为现在是隔一天上一次早朝,第二天恰好不用起早,梁小宝便没有提供叫醒服务,任皇上睡到自然醒。 李北辰宿醉醒来,已是正午,有些头痛,神色不明地望向躺在身侧的魏常在。 他不确定昨晚喝醉了,有没有乱说话,有没有说出那个秘密。 命人带魏常在下去沐浴更衣再过来用早膳。 魏常在走后,李北辰询问了昨晚的情况,得知昨晚一直喝闷酒,没有说什么酒话,只是最后喝哭了很失态,半夜里喊了宁惠妃的名字。 李北辰沉默了片刻后吩咐道,“传朕旨意,恬妃因失德失言导致朕痛失皇嗣,褫夺封号,即日起降为昭仪,闭门思过,吃斋茹素三十天。 你给魏氏选个地方住着,再送些赏赐安顿好。就说朕怜惜宜嫔,让她静心休养。你办好了事儿先去歇着,晚上再来。下午先让小印子来跟前伺候着。” 小印子是梁小宝精心挑选培养的心腹。李北辰对他印象不错。 “对了,宜嫔那边怎么样了?”李北辰皱眉问道。 “回皇上,宜嫔娘娘已无大碍,听说失血过多,身子有点虚。” 梁小宝没说雷太医私下告知宜嫔伤了底子,以后不能生。 他当然知道宜嫔以后不能生。 皇上都这样了,跟谁生去。何况宜嫔也中了蛊毒,早晚也是个死。 没用的话还不如不说。反正结果都一样。 李北辰叹息了一声,“让太医院好生照顾着,补一补。你从库房里找些滋补的药品送过去。” 好歹是个表妹。唉。 皇上为失去皇嗣而悲痛万分,大醉一场的消息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如今竟然因为这个狠狠地处置了恬妃。 叠加前天皇上手拉手带着巴特尔回景阳宫的事儿,全宫上下都体会到了皇上对子嗣这件事有多么重视,这绝对是皇上不能触碰的逆鳞。任你是功臣的女儿都没有用。 怀孕了的倍觉欢喜,没怀孕开始谋划如何能侍寝怀上个孩子。 “娘娘,您看这后宫不就斗起来了。就算是在后宅,几个怀孕的女人之间不可能不斗的。宜嫔那边到头了,虽然是谢昭仪故意把她的孩子气掉的。但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主动挑事。皇上肯定更加厌弃了她。”婵娟说道。 清影跟着附和,“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 珍妃笑了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毕竟是太后钦点的。这层关系在那,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该有的都不会少。 就是没想到,皇上向来袒护谢氏,这次罚这么狠。以前还觉得委屈,看来皇上对谁都一样。那谢氏真是个记仇的主,不好相处。你们都不要去招惹谢氏。” 清影连忙应道,“奴婢们知道,定会加倍谨慎小心。” 婵娟一脸沉重的神色,她在努力回忆后宫里还有谁得罪过谢氏。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倒霉的。 珍妃脸上漾起幸福的微笑,抚摸着未见任何变化的小腹, “如今就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出来。你们把饮食都看紧了。可别出什么差错。还有,都记住了,千万不要去算计别人的肚子。记住了吗?” 两人当即应了下来。 珍妃似乎看出了婵娟的小心思,连忙又叮嘱道,“借刀杀人,煽风点火也不行。总归容易落下把柄。我们管好自己的事儿。不要掺和。” 置身事外未必不是一个好策略。 婵娟连忙应了下来。 听到魏常在搬去芳华居的消息,宜嫔没有什么反应。 搬走才好呢。 她见不得魏常在那副怯懦胆小,唯唯诺诺的样子。省得那副狐媚子模样勾引皇上过来,两人哼哼唧唧一晚上听得心烦。 服侍她的宫女没敢提那芳华居可是个好地方。离勤政殿近,外面还有个种满了荷花的小池塘。很方便皇上散着步就去了芳华居。 倒是听到恬妃被降位的消息,原本悲伤的宜嫔,狂笑得花枝乱颤。 “娘娘,雷太医说您最好不要大喜大悲。”身侧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宜嫔讥诮地看了小宫女一眼,反问道,“不好笑吗?”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那个自以为有恩于皇上,就成日里高高在上的贱人,竟然也有今天。 她可听说了皇上昨天在外面等候时面露悲伤,回去之后喝得大醉,如今又罚了谢氏。皇上之前从未如此过。 宜嫔心里倍感安慰,皇上果然爱我、爱我们的孩子。 只是就在说话的瞬间,大量滚烫的液体涌了出来。 宜嫔急忙喊道,“快去宣太医!” 而恬妃此时正在淡定地吃西瓜,笑容满面,似乎对自己被降位毫不在意。 在她出手时就已经提前想到了后果。 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无所谓的。 反正她这人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得罪她的,都没有好下场。 第667章 这样的日子对于李北辰来说度日如年。 唯有跟巴特儿在一起时,他沉浸在天伦之乐中时,才会感到真正的放松和快乐,忘记一切的烦恼。 他开始没事就去探望巴特尔,带他抓知了,抓蝴蝶,画画写字,甚至带他去京郊爬山。 晚上陪伴他读书写字,给他讲历史故事,告诉他做人的道理。 睡觉时,他就将巴特尔放在他跟齐婉仪的正中间。 给景阳宫的赏赐不断,有赏给巴特尔的,有赏给齐婉仪的。 齐婉仪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今天这样被盛宠的日子,虽然没有侍寝,但皇上歇在她宫里就足够她高兴了。每日里笑得都合不拢嘴,对巴特尔的衣食住行和教导越发的上心。 安妃那边听到了皇上与巴特尔朝夕相处,自然认为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尤其是夜里,那是最不设防的时候。 但齐婉仪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与巴特尔见面,把防着她放到了明面上。 如今后宫里的人都知道齐婉仪的父亲代理着右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上慕容池涉嫌谋逆的那事儿,都觉得这是齐婉仪在刻意避嫌,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安妃有一天逼急了,问为什么的时候,齐婉仪理直气壮地说,“避嫌,也是为了巴特尔好。” 安妃见此路不通,便守在巴特尔每天回景阳宫的路上。巴特尔看到安妃的一瞬间笑容灿烂,倍感开心,却又在一瞬间变得暗淡落寞。看到姑姑,他就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想起了自己的国仇家恨。 可皇上真是一个很好的皇上,也是个很好的父亲。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安妃就要冲上前去,就要拉着巴特尔说话,顺便把纸条给他。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住。 巴特尔用汉语斥责道,“休得对安妃娘娘无礼!” “是。”两名侍卫被巴特尔的气势所震慑。犹豫了片刻后松开了安妃,退到一旁。 巴特尔屈膝行礼,语气里带着几分疏远,“世子巴特尔给安妃娘娘请安。祝安妃娘娘吉祥。” 安妃错愕地望着自己的亲侄子。他对自己说话的口气竟然那般陌生。 “快,快起来。”安妃连忙就要去扶。 巴特尔却巧妙地错开身子,自己起来了,“皇上教导我说,做人要讲究礼仪孝道。安妃娘娘是皇上的后妃,我是外族的世子。男女授受不亲,娘娘请自重。” 安妃禁不住捂着嘴,泪水噗噗地往下掉,声音哽咽,用蒙语说道,“我是你姑姑啊。你竟然对我讲这种话。” 巴特尔却一本正经地用汉语说道,“在大明朝,即使是丞相见到珍妃娘娘都要行君臣大礼。礼仪规范不能乱。” 安妃禁不住哭出声了,“你,你,你......” 你了半天,哽噎不能成声,下面的话根本说不下去。 “安妃娘娘,世子还要回宫见齐母妃,就先行告退了。”巴特尔说完,就昂首挺胸地走了。虽然心里难过,却不得不这么做。 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察觉出了齐母妃对他的戒心,也意识到此时发生的一切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传到皇上的口中。 其实他见到姑姑,就明白了姑姑想让自己做的事情。姑姑又何必多此一举,什么事情都没做,还惹上嫌疑呢。 果然他还没有回宫,李北辰就在勤政殿里知道了这件事。 他想了想,召来了姜余,给他交代了一番后,便去看完甄婕妤。 甄婕妤此时进入第七个月,还是老样子,胖得不行了。一张脸肿得真像个猪头,满脸的横肉。 见到皇上来特别的高兴,说这几天肚子里的孩子动得特别欢快,肚子上都能看到突起得脚丫子轮廓。李北辰好奇地观察了下,还真是如此。 傍晚留下来吃晚饭,接着坐在一旁读书,说是给甄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听。 甄婕妤一脸幸福的笑意。还从未听说过皇上给谁肚子里的孩子读书的事儿。她这肯定是头一遭。 李北辰读完了以后,就叮嘱甄婉仪,以后每天都要读书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甄婕妤不以为然地说道,“孩子这么小,在肚子里能听懂吗?” “旁人的不知道,朕的孩子肯定能听懂。”李北辰笑着胡扯道。 甄婕妤便应了下来,心里想的是找孙女医读给孩子听。她不仅读书识字,而且声音温柔又好听。由她来读,想必孩子会很喜欢。 李北辰叫来孙女医,询问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孙女医支支吾吾地有些为难。如果断定是个龙子,回头生下不是,岂不是会杀头之罪。 “恭喜皇上,依臣来看,婕妤娘娘怀的是个小皇子。只是断男女,还是需要多个医生更准些。” 李北辰点头,“好,宣两位姜太医过来。” 不久之后,两位姜太医便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听说了皇帝的指令后,聚精会神地给甄婕妤号了号脉后,皆面露喜色,恭喜皇上,甄婕妤怀的是个小龙子,而且身子健壮有力,只是恐怕胎儿偏大,建议甄婕妤要控制饮食。 李北辰听了很高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当即传旨晋封甄婕妤为昭仪,加太后曾经赐给她的封号,“熙”,即熙昭仪。 这样的好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和前朝。前朝高兴的多,皇帝有了继承人,从来都是好事。后宫当然多数不高兴,道理不用问。问就是同行都是冤家。 晚上李北辰没有留宿在熙昭仪的宫里,而是去了景阳宫。巴特尔已经睡着了。被抱去了隔壁房间。叶苏华正盛装打扮,一脸娇怯地坐在床边等着他来。 李北辰有点愣怔住,禁了多日后,加上蛊毒的原因,有些忍不住。 “要吗?” “要。” 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问这个奇怪的问题。有谁不想的。 虽然听到了叶苏华肯定的答复,李北辰的脑子里的两个人还在打架。 一个人在说,这样死得更快;一个人在说,反正都要死,为何不让自己好过点。 李北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 叶苏华很久没有侍寝,此时没有任何准备,就迎了上来。 一个时辰后。 李北辰被叶苏华急切地拉住手,“还可以再来。” 她害怕没有把皇上伺候好,会惹皇上不高兴。 李北辰垂着眼皮,摇头,“不用。” 泡在微凉的浴桶里,李北辰他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失去掌控地自己。 而且他还有一种似乎怎么都填不满的渴望。 他意识到,这就是下毒之人想要看到的样子。 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照着对方的剧情走,真的好难好难。 第668章 尽管夜里没睡好,李北辰早朝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敬业。 他端坐在龙椅上,旁人光从表面看,一点都看不出他每天被蛊毒折磨得近乎崩溃的样子。最多看出来有点憔悴和疲惫。 除了日常性的事务,就是接受群臣恭贺即将诞下皇长子。叶苏华他爹叶明提议遵照旧制,无嫡立长,这样可以稳定社稷。 李北辰就让群臣议一议,好看看各自的站队,尤其是明显站孟相的。 群臣们也都学乖了,个个含糊其辞,说此事重大,需待小皇子诞生后再议,两边都不得罪。 至于孟相,坦坦荡荡地表明,本朝的旧制就是先帝的旧制,那就是立贤,选择公认最为贤能的人立为太子,才是对社稷和百姓都有利。 李北辰秘密会见的那些新臣倒是个个都听话,虽然一开始也有人梗着脖子想说,最终到了嘴边,被皇上打量着,还是说听皇上圣裁。 皇上单独召见了新科进士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近日里众人也都在私下观察着,警醒着,也旁敲侧击着,看看这些人有没有特别的动作。 这几个人牵扯到的部门如临大敌,以为他们是皇上安插进来的钉子。生怕被这些人面圣时告了小状,故而对这七个人格外客气些,对他们的工作尽力配合。 下朝后,李北辰才显露出疲惫。 在勤政殿里,只留下他跟梁小宝两人时,梁小宝方才小心翼翼地启奏说,按照道衍和尚提供的特殊八字,已经找到了五个男童,都已经安排在特别的地方住下来。 李北辰听完后望着窗外沉默了半天。他想起来后世很多岗岛和赌城的华裔大佬以童子甚至亲生儿子续命的传闻。 重重地叹了口气。 难道避免不了做昏君吗?历史上的昏君有多少是本心,又多少是被不为人知的原因都逼迫呢。 这种荒唐的治疗方法到底是阴谋还是真的有用呢?万一取童子血被泄露出去,被有心人造谣生事,乃至写入史书,岂不是会遗臭万年。 但渴望恢复到从前平静健康生活的欲望又如此强烈。 他承认他心动了。 一颗心仿佛在油锅上烹煮,来来回回地徘徊。 站在窗前出神了半天后,垂下眸子,叹了口气,“挑两个老实的,陪在世子身边。其余的安排住处,送去国子监读书。” 过了会梁小宝紧急来报说,宜嫔小产后大出血,昏死了过去。齐婉仪已经赶过去。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后,起驾去看望了宜嫔。但按照祖宗的规矩,没有进去屋里,只是在外面问了问太医,叮嘱太医拿出最好的药物医治。 想了想后,又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让齐婉仪拿去给宜嫔,说是就当他陪在身边。 对后妃的这等关照,这还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众人皆以为皇上因为懿妃的关系不喜欢这个表妹,如今才看出来皇上对宜嫔还是用了心。 他有种预感,宜嫔日子不多了。 这块玉佩是李北辰临时找的一块新的,就跟阳澄湖的大宅蟹一样,不过在腰上挂了十几分钟,就转赠了出去。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表妹走得好过点。 中午去珍妃孟昭的长春宫用的午膳。 因为前几日李北辰过来时,孟昭劝李北辰夜里去方才人那里,李北辰没有去,反倒陪了孟昭一夜,第二天还晋了方才人的位份。 孟昭就此万分笃定皇上对自己的心意,所以显得格外的大度,喊了方贵人一起作陪。 方贵人此时也算是这一批新人里位份高的,所以对孟昭格外感恩。原本妖娆泼辣的性子刻意收敛起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的作态令孟昭更加满意。 餐桌上,李北辰一点没有皇帝的架子,就跟寻常人家一样,不停地给孟昭夹菜,说她有了身孕要多吃点。 孟昭其实孕吐的厉害,但心情一高兴,竟然没那么吐了,吃了不少。 吃饱后,方贵人就泡茶给皇上和珍妃喝,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李北辰心事重重,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珍妃以为李北辰在为宜嫔流产的事情伤神,心中也感到难过,便主动提议道: “臣妾如今身子沉重,不能伺候在皇上身边。这几日臣妾就教方妹妹磨墨,她学得很认真,已经有模有样,干净利落。” 李北辰似笑非笑地看着珍妃,“有心了。方贵人,珍妃待你如此,你可要知恩图报,平日里多陪珍妃解解闷,” 方贵人柔顺地应下,“臣妾明白。” 珍妃被李北辰看得面红耳赤,撇过头去。 这等纯粹热烈的少女娇羞的模样,又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李北辰不自觉地看着怦然心动,大白天的燃起了欲望。 因为过于明显,还被两个小妃子看了去。方贵人除了娇羞外更多了几分期待与渴望。 心知肚明不可白日宣淫,但如果皇上想,也不是不可以。 李北辰压抑地咳嗽了两声后就果断离开,再多呆一秒,他怕自己又要控制不住。 回了勤政殿后,他洗了个冷水澡,冷静了会儿。但那股子邪欲一直堵在心口上,就像一道沟壑,似乎怎么也填不平。 但就跟现代人一样,就算有火,也得上班。下午他又是给政务院开会,又是批密折。 批完折子,就看《史记》。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何心突然就静了。 晚上他去永和宫用晚膳。 懿妃如今也住在永和宫。皇上去陪两位待产妃子用晚膳,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猜测。 三个人说着话很和谐,兴致勃勃。 一大半的话题都在聊给孩子们起名字和准备小衣服的事情。尤其是江月白的双生子。 他们同时想起,上一次三个人一起用晚膳时,还是在太后宫里,心中有些惆怅和感慨。 李北辰和江月白心照不宣地没有流露出任何忧虑痛苦的情绪,装作很快乐欢喜的模样,免得懿妃担心。 吃完了饭,皇上就带着两人遛弯。 江月白的腿此时还没有恢复完全,又不想给皇上添麻烦,所以还是坐在轮椅上。 原本是由夏至推着的,李北辰却含笑说道,“朕来推。正好动一动。” “这怎么使得?”江月白露出羞涩的笑意。 以前他们两个人也就罢了。如今懿妃也在,皇上也太不将就了。 “懿妃又不是外人。”李北辰淡淡地说道。 一句话说得两个美人都高兴。 懿妃扶着墨玉的手,一脸温柔地陪伴在身边。 池塘中的荷花有些已经早早结起了莲蓬。 这样莲叶何田田的样子,平日里也见到过,不知为何,此时令江月白想哭。之前还在说笑着的,突然就有些黯然。 李北辰竟然细腻地察觉出来江月白的低落,笑着说道,“想吃莲蓬吗?朕给你摘莲蓬去。” “想。”江月白鼻子酸酸的,感觉有鼻涕进了嘴里,是咸的。 李北辰吩咐梁小宝捞上来莲蓬,亲自剥了一盘,端给两个孕妇吃。 懿妃坐在一旁,一会儿看看李北辰,一会儿看看江月白,眼里的幸福都要溢出来。 以前她不信宫里还会有情谊,如今她真真切切地信了。因为如今江月白让她生不起任何的嫉妒之心。皇上对江月白好,她只觉得开心。 不禁兴高采烈地说道,“皇上,臣妾可不可以一直呆在永和宫,直到安产?” 第669章 李北辰怔怔地望了懿妃一眼,有一瞬间的愣神。 表姐往常是那种古典安静美人的模样,此时灿烂的笑着,好生灵动。 话到嘴边又转了弯,笑着说道,“既然你喜欢,就多住些日子。” 没有把话说满,这就给彼此都留了空间。 女人之间的事情总归说不好。万一后面住得不喜欢了,可以随时搬出去。不会因为“圣旨”勉强留在永和宫,让两个人都难受。 “谢皇上。”懿妃甜甜的笑着,眼睛里有光。 散了几圈后,懿妃就主动告辞说自己有点累了,先回去歇着,留他们二人坐在院子里乘凉。 江月白与李北辰对了下眼色,嫣然一笑,“皇上,外面蚊子多,我们进屋吧。” “好。”李北辰会意地答道。 将轮椅推到门口,江月白就撑着李北辰的手缓缓地往里屋走。 他们屏退了左右,并排躺在床上叙话。 “让我看看。”江月白拉着李北辰的胳膊上下打量着。 光从表面上看,看不出什么端倪。皮肤不过变黑变粗糙了些。 江月白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 李北辰摇摇头,“身体倒是还没有很痛,就是偶尔感觉皮肤底下有虫子再爬。想到身体里有数不清的虫子就很恶心烦躁,想要打人。” 唯有在江月白面前,他可以这样毫无保留地吐露心声。 李北辰的手冰凉的像是冰块,没有温度。 江月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包裹在手心,心疼地望着他,“你真是太难了。想想就忍受不了。姜院使没有开点安神的药给你喝吗?” “开了。”李北辰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江月白搂在怀里,摩梭着她纤细的胳膊,精致的眉眼深情地望向她,“没什么用。还是睡不着。就是焦虑。” 他原本想跟江月白说昨晚跟齐婉仪的事情,说这个药在刺激欲望方面开始起作用了,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幽幽地抚摸着江月白细滑的胳膊,空前地膨胀了起来,孔武有力。 此时他就挺想的,非常想。 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更加渴望与她亲密。他热切地望着江月白,将她搂得紧紧的,情不自禁地扭动着。 “我今晚睡你这。”他的喉咙有些暗哑。 这种压抑的嗓音很特别,唯有江月白一人听过。因为只有在她这里,他是热烈却又克制的。 江月白窝在李北辰的怀里,很小声地说道,“好。要吗?” 李北辰刚想说想,还是口是心非地摇头,“不了。我来读书给孩子们听。” “好。”江月白情不自禁地仰起头,轻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李北辰愣怔着颤抖了一下,心里格外的甜。 他感觉自己好爱好爱她,好爱跟她在一起的这份轻松愉快,好爱这份心动的感觉。 “我爱你。”他克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很爱你。” 他站起来时,偏偏还笑着看向江月白,似乎在逗她。 江月白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即使以前被他逼着去看,此时依然不肯直视。 李北辰从书架上挑了本《诗经》,回到江月白的身边,还是情不自禁地固定好她手的位置。 “握住。” 江月白瞬间松了手。 “听话,”李北辰又握着江月白的手按了回去,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不许松手。” 江月白只好握住。 李北辰开始读诗。江月白却让读诗的人都读不下去了,呵着气,声音在打颤。 偏偏江月白还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北辰闭上眼睛,身子抖了下,“你这个......小妖精。” 最终受不了的人变成了李北辰,他隐忍地挪开了江月白的手,“不要乱动。” 他紧抿着嘴唇,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我还想多陪你些日子。洗洗睡吧。” “好,”江月白笑着看向他,“那就要了。” 李北辰这一刻突然下定了决心,“以后都不要了。为了孩子们为了你,我得振作起来。这些日子,确实挺颓废的。” “皇上勤勉,一天的工作时间都超过996的打工族。”江月白不忘继续真诚地拍马屁,她的声音又轻又软。 不过她说的也是心里话。就跟后世的大boss们一样,有钱确实有钱,除非退了,否则只要在位置上,无论在商界还是政界,大都全年无休,一天24小时待机状态。 李北辰笑了笑后缓缓说道,“不是有句话说,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吗?下属能歇着,我不能歇。何况我还挺喜欢处理政务。很有成就感。” 江月白温柔地笑了笑,“该休息还是休息。适当放权有好处。关键是选拔和任用合适的人才到相应的岗位上。建立一套可靠的人事制度。” 李北辰禁不住乐了,“听你这话,你前世应该不是一般人。莫非是霸道女总裁?” 江月白眨巴着眼睛,“你就这么认定我上辈子是个女人?” 李北辰点了下江月白的笔尖,“大煞风景。” 江月白笑了笑,“我确实是个女人。不过不是霸总,是一个国企分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那本小说的简介里是不是写了我的身份?” 李北辰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如此。简介里确实说了你是大厂人力资源总监。这次你说了真话,没有骗朕。就免了你的欺君之罪。” 眼睛里藏不住对江月白的喜爱。 毕竟他就看过前三章,前三章里有提到她是企业里的人力资源总监,在回母校开招聘宣讲会时猝死的。 江月白连忙娇声笑道:“谢皇上不杀之恩。” 她不是唯一那个用这么温柔娇美的声音和姿态对他说话,却只有她,撩动了他的心弦,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爱意。 这种爱意那般浓烈炽热。炽热到就想跟她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李北辰亲了亲怀里的江月白,眼睛里有着潮湿。 窗外月朗星稀,他从背后搂住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抚摸着江月白隆起的肚子,想象着他们孩子的出生后的模样。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竟然让他躁动苦闷的心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中,听着耳畔江月白平和缓慢的呼吸,他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无人打扰,一夜无梦,睡得深沉。 再醒来时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还好第二天休朝,不用早起。 江月白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专注地看书,浑然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 他眯着眼盯着她看了一阵。 她一身素白的衣衫,腰间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腰带上绣着一串紫色的小花。 他送的那颗小平安扣放在衣服里面凸起来一块,能看出大致的形状。 夏日阳光很烈,透过窗纱柔和了许多,斑驳的花纹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屋子里有着一缕淡淡的清新的香味,那是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很安神。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这些日子那种苦闷的感觉消失不见。 李北辰托腮就这么怔怔地望着江月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 江月白沉浸在读书之中,处于心流模式,浑然不觉李北辰注视的目光。 待到她看完一大章,揉了揉眉头,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李北辰含笑的目光。 第670章 “醒了?”江月白声线温柔而平和。 她很自然地将书放在膝盖上,拢了拢耳边垂下的发丝。 微笑着,一点都没有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样子的江月白,令李北辰感到特别的宁静安心。 “服侍朕起来?”李北辰笑着问道,心情很放松。 两个人都是现代人的身份,令这种对话听起来很好笑。 “皇上恕罪,我腿疼。”江月白心有灵犀地get到了李北辰的笑点,笑着看向他,“皇上会治我罪吗?” 李北辰笑起来,“那哪能啊。我可舍不得。你这腿再有两个月就能走了吧?” 江月白想了想,“估计差不多。” 又憋着笑问道,“你以前做总裁的时候有人伺候吗?” 李北辰打趣地问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 江月白只是单纯地好奇,嘴里却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做总裁那会儿,有秘术照顾起居。但穿衣服洗澡什么的还是自己来。” “那你这如果回到现代岂不是会很不适应?不过也不一定。听说有钱人吃饭都可以被人喂着吃的。只要给的钱足够多,应该也能找得到。” 李北辰幽幽地说道,“如果要回去,我想你跟我一起回去。” “真要回去的话,我可不会像个小妃子这样伺候你。”江月白的口气带着几分撒娇。她的意思是到时候她要上班,肯定不会伺候他穿衣洗澡。 李北辰却因为“伺候”这个暧昧的词一下子想岔了,腾地一下就起来了,硬得慌。脑海里浮现出回到现代,在席梦思上欢畅地修道…… 再也没有蛊毒这个事情,也不怕会传染给她,害了她。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我伺候你,把你喂得饱饱的。” 语气十分的热烈而暧昧。 江月白注意到了气氛的暧昧,心道,怪不得有人说男人很容易因为视觉听觉而突然冲动,被小弟的蓬勃操控脑子。 她立马转移了话题,“皇上如果不睡了,我就让小宝进来伺候皇上更衣。我去喊懿妃姐姐来吃饭。” “不急。难得好好睡了一觉。过来让我抱抱。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江月白站起身,扶着肚子走到床榻前,缓缓坐下。却被李北辰扯进怀里,放平在床上。 他情不自禁地拨开江月白的领子,凝视着她的嫩白,小心翼翼地亲了上去,亲了又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 “好想要你。” “嗯。” 李北辰喜爱地拨弄着,亲着,蹭着…… 江月白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愉悦。 原来孕期也是有感觉的。 她的心跳得很快。 只是…… 她微微喘着气,满脸通红,按住了李北辰的头,“我们起来吃午饭吧。” “嗯。”李北辰目光灼灼地望着江月白,忍住了继续亲吻的冲动,“好吧。怎么办?我怎么亲都亲不够。还想要亲亲。亲遍你的全身。” 江月白听到这露骨的情话,窘得满脸通红,“已经午时了,该起床了。” 李北辰无比旖旎地说道,“我今晚还要在你这睡。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看来你就是我的药。” 这下子更暧昧了。 江月白害羞地嘟囔道,“你就不难受?” 李北辰脱口而出地答道,“就算要难受,也要跟你难受。” 说完自己都觉得油腻得想吐。 赶紧补道,“就单纯睡觉。不要乱动就没事。” “嗯。你默念下圆周率,3.,能很快平复心情。” 江月白垂着眸子没有继续往下说。开始系胸前的扣子,整理了下衣服后,就传了梁小宝和夏至进来服侍。 李北辰忙追问,“3.后面是多少?” 江月白又背诵了一遍。李北辰这次记住了。 因为李北辰火热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月白身上,她干脆坐着轮椅去花厅传膳。 在梁小宝服侍他起床时,李北辰就听话地念着圆周率。念完一遍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作用。多念几遍,果然感觉好了许多,渐渐平静下来。 念完了之后,怕自己后面会忘。便念了几遍给梁小宝听,让他背下来,作为备份。 懿妃不久就到了。她一眼就察觉出江月白异常红润的脸色和心不在焉的模样。 关切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有不适?该不是发烧了吧?” “没事。”江月白故作镇定地答道,用手背感受了下脸上的温度,确实很烫。 “还是找姜太医来看看更放心。”懿妃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的,姐姐。不用担心我。” 江月白笑着看向懿妃的时候,李北辰正走了进来。 好不容易平息,再见到她红脸笑着的样子时却又心跳得厉害。明明什么都没想,龙儿却就这么猝不及防猛地起来了。 懿妃正好看到突然变化的一幕,目瞪口呆地红了脸,尴尬地看向江月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皇上只是看到江妹妹就有了强烈反应? 这也太疯狂了吧。 她又是惊奇,又是羡慕。 身边的小宫女们大多没有近身伺候过皇上,一个个皆面红耳赤,惊讶万分,慌张地垂了眉眼,只是心思各个不同。 李北辰尴尬得不行,故作淡定地用袖子挡住,心中默念着圆周率,装作无事地大摇大摆地走到饭桌前坐下。 淡声问道,“菜都点好了?” 江月白微笑:“天太热,臣妾准备了些清淡解暑的菜。皇上如果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 他瞟了眼江月白的胸口,好想吃小兔兔。 有些郁闷地说道,“做点兔子肉。朕想吃兔子,要麻辣口味的。” 想了会后,又叫住梁小宝,“还是做红烧口味。麻辣的上火。” 这个朝代还没有“大白兔”的称呼,但这种奇奇怪怪的口气,懿妃听在耳里总觉得怪怪的,很不对劲。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眼前二人闹了别扭,正在拿兔子撒气。 待香喷喷的麻辣兔肉跟其他菜一起端上来时,江月白惊讶万分。 皇宫一定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 李北辰不过是随嘴一飘,也不知道从哪里现抓的兔子,现送过来现杀现做,一切都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内完成。 他热情地吩咐梁小宝给江月白夹了几筷子,劝她快吃。 见江月白犹豫了下后正要送进嘴里,懿妃犹豫了下还是劝道,“皇上,怀孕的人不能吃兔子。吃了对孩子不好。” 吃什么就会像什么是一种传统文化。 比如吃猪脑子长猪脑子。吃长得像脑子的核桃也长脑子。 所以古人有怀孕时吃兔子会长出兔唇的说法,虽然没有什么依据。 李北辰愣了下,对江月白说道,“哦。这样啊。那就别吃了。多吃点鱼,鱼有营养,补补脑子。” 懿妃还是不放心,对夏至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娘娘盘子撤下去,换个新的。” 苦口婆心地劝江月白道,“海鱼海虾也要少吃。寒性都太重。多吃点河鱼河虾,鸡肉鸭肉,这些都很好的。” 江月白望着懿妃勾唇笑了笑,轻声应下了。内陆的孕妇不吃海鲜生出来的孩子一样健康聪明。不吃海鲜倒也不至于怎样。 恍惚之间,感觉懿妃好像自己的妈妈。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肯定会絮絮叨叨地这么叮嘱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怀孕是大事,万不可掉以轻心,随心所欲。 这边三人一片和谐地用着午膳,那边宜嫔正奄奄一息地在生死之线上徘徊。 失血让她面色蜡黄中透着灰白的死气。 身边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主子快要不行了,一个个心里沉重痛苦,却硬生生地压着,不敢表露出来。 按照规矩,主子病重时宫人哭很不吉利,被主子发现就会被拖出去当场杖毙。 她眼里充满了绝望,声音虚弱地颤抖,“本宫怕是要死了。” “娘娘,您可别这么想。血已经止住了,太医说,只要安心多调养些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贴身侍女柔声劝道。 听到这话,宜嫔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好不起来了。我好后悔......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连皇上都见不到最后一面。” 第671章 小宫女听主子口无遮拦地骂恬昭仪贱人,吓得胆颤心惊,惊慌地看向不远处的几个宫女,生怕对方把这气话传了出去。 从前主子娘娘说她们很可能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要留个心眼,她都听了进去。 娘娘不管不顾,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胡思乱想。皇上心里有娘娘的。皇上听说娘娘的事儿,心中不好受着,不然不会一听说就来看娘娘,还留下了贴身的玉佩。皇上可没有对别人这样。” 宜嫔叹了口气,眼泪更止不住了,“是啊。本宫是皇上的表妹。若是太后还在,本宫是要做皇后的人。可惜姑姑却先去了......” “娘娘您可别说丧气话。娘娘这般年轻,调养好身子,还会怀上龙嗣的。” 宜嫔心里不信,带着一丝不甘心的希望说道,“也许吧。” 正说着话,忽而感到心头一阵绞痛,接着又感到下面滚涌出一股股热流,空气中迅速翻滚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 她吓得慌了神,紧紧地抓着宫女的手,两眼圆睁,惊恐地说道,“快,快去传太医,去请皇上。快,快去啊......” “是,是,奴婢现在就去......”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就往外跑,跑着跑着还摔了一跤。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绷着脸,端着架子,吩咐外面的宫女们分头行动。 就算情况紧急,也不能乱。 再回去宜嫔身边时,她的脚下都是虚浮的。 娘娘的血一直流个不停,这可是民间说的血崩。就算太医来再次止住,怕是也毁了身子,以后再也生不来孩子了。 此时,她还没有往自家主子娘娘不行了的方向去想。或者说她自欺欺人地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待她回到床榻旁时,宜嫔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面色灰白,就像是鬼一样。 她恐惧而哀伤,努力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又试了两次,才出了声,“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 然而宜嫔还是那般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她以为娘娘像往常一样生气了,连忙跪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一边还说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打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铃兰姐姐……娘娘她,娘娘她好像一动不动。” 铃兰身后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 铃兰猛地抬起头,看向宜嫔。 发现宜嫔果然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自己都不带眨的。 她只感觉身子发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医来时,确定宜嫔断了气。立马又派了一波人过去请皇上。 皇上这时已经回了勤政殿,听到消息时准备变了脸色,险些有点失态。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他没想到这一刻到来的这么快。 他迟疑地问道,“宜嫔她?” 梁小宝立马谴退来禀告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恳切地哀求道,“娘娘去了,皇上请节哀。” 李北辰有点恍惚地看了看梁小宝,痛苦地摇了摇头。 梁小宝看不懂皇上的意思。 片刻之后,李北辰方才吩咐道,“随朕起驾承福宫。懿妃那边先瞒着。她心底良善,始终念着血脉亲情,听到宜嫔的事儿,怕是承受不住。” 梁小宝忙道,“奴才遵旨。” 李北辰皱眉摆摆手,“你快去安排,免得不长眼的惊动了懿妃。” “遵旨。”梁小宝立马起身快步离开。 梁小宝离开后,李北辰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心下惆怅。 从江月白那里回来好不容易轻松点,压在心里的大山又回来了。 李北辰想要瞒,但架不住承福宫里安排了江月白和懿妃的人。两人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 懿妃听完之后面色冷凝,沉默良久,心里万分,想哭却哭不出来。 这个堂妹,确实不讨人喜欢,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能有多少坏心思。 堂妹是太后不满意她,安排进来取代她,想扶上皇后位置的。她当然心里介意。只是因为太后走了,堂妹是她在后宫里唯一的亲人,因着对太后的这份情意,总归是不同的,她又恨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表妹的骤然离世让她心有戚戚,更加感受到了女子生产的凶险。 “姐姐?”江月白柔声唤道,拉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抚,“姐姐以前劝我要为孩子珍重,姐姐如今也一样啊。” 江月白一样感到难过。 一个女人因为小产轻易丢了命,以前再可恶,也让人恨不起来。 何况宜嫔除了骄横跋扈,嘴贱了点,喜欢恶心人,还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没有她死会让人大快人心的那种恶。 “我……我明白。”懿妃哽咽着说道,她左手握住江月白的手,交叠在一起。 泪终于流下来。 哽咽着说道,“如果……如果那一天,你记得告诉皇上要保小不要保大。” 江月白急促地打断了懿妃的话,“不许瞎说!” 懿妃拼命摇头,“不,不,我要说。” 她轻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说道,“如果我去了,我想把孩子托付给你。我相信你会善待他。你愿意吗?” 江月白眼里也盈着泪水,自欺欺人地安慰懿妃,“别说胡话。姐姐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你答应我!”懿妃却异常坚决地要求江月白,一脸的坚毅。 江月白不敢去细想,答应不答应没什么区别。因为孩子压根不会出生。 这令她心里更痛了。 江月白郑重地点头,恳切地说道,“我答应姐姐。那姐姐也要答应我。我生双胎的人危险更大。” 听到江月白这么悲观地说,懿妃反而坚强起来,“胡说八道!孩子们都会平安的。你也不许胡思乱想。” 江月白笑了。 懿妃的心思终于放到她自己孩子安危上,会尽量克制,不会大喜大悲了。 继续引导道,“那好,我们都不胡思乱想,都要为了孩子们保重,好不好?” 懿妃坚毅地点头。 想了想后叹了口气,像是自我开解道,“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有这般好福气承受不住。” 确实如此,有太后的庇佑,又一进宫就怀上孩子。拿着爽文女主剧本,却作天作地,不懂珍惜。 这种就叫“德不配位”,就算爬到高位,也迟早翻车。 过了会,素素就过来禀报说,皇上特地安排人对他们永和宫封锁了消息,想必是怕惊扰了她们。 素素退下后,江月白笑着对懿妃道,“你看皇上最上心的是你。你可要为皇上珍重了。” 懿妃“嗯”了一声,心里感觉空荡荡的,有很重要的一块没了。 李北辰到场后,听说宜嫔死了都没闭上眼睛。背着天子不可见血污之人的禁忌,亲自进房里替宜嫔合上了眼睛。 又单独传最后服侍宜嫔的贴身宫女,听她汇报了之前在房里发生的事情。 李北辰背着手,面色沉重,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传朕旨意,宜嫔因为小产走得突然,为皇上孕育皇嗣有功。朕倍感哀痛,自感辜负了母后的托付。加封为宜妃,明日下葬金山妃陵。” 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众人唏嘘。掰着手指算,李长安进宫不过两个多月。 如今降为谢昭仪的恬妃听说消息后,大笑道,“快哉快哉!老天真是痛快!拿酒来,我要好好送她一程。” 笑着笑着,喝着喝着,却喝出了眼泪。这眼泪也不知道为谁而流。 第672章 珍妃听到宜嫔过世被皇上追封为烈妃消息时,正在心情闲适地坐在凉亭里喂鱼。 听到消息后,她便挥退了旁人,只留了婵娟。 婵娟恭恭敬敬地小声说,“娘娘,这下安全了。” 珍妃朝将手里的鱼食全部都撒进池塘里,指着婵娟怒气冲冲道,“我不是才吩咐你们,要谨慎行事,不要算计别人的肚子么?今日的事有没有你在里面掺和?你给我个准话!” 婵娟快速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小姐小声点。隔墙有耳,院子里还住着个方贵人呢。” 珍妃没好气地怒道,“你还知道隔墙有耳?!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小姐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婵娟陪着笑脸,“是奴婢的错,惹小姐生气了。但宜嫔过世这事儿真与我们无关。是她自己的性子烈,把孩子和命都气没的。” 珍妃冷冷地说道,“你最好给我说了真话!” 婵娟立马保证,“奴婢拿自己的脑袋保证,绝对没有在宜嫔血崩这件事里做手脚?” 珍妃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掺和了她别的事儿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做事的是你们,出了事儿,皇上罚的是我。” 她有些憋闷,心里明白就算婵娟做了什么,都是父亲和母亲为自己做的安排,婵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完全不告诉她,大概就是想万一出事了,以她丝毫不知情的理由把她摘出去。 她就不懂了。父亲都是一国丞相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真要是翻车了,光谋害皇嗣这一条罪名,就是诛五族的大罪,知情不知情还不都是一样? 其实珍妃完全误会了她爹的意思。 孟相当然明白一家人都在一条船上。纯粹就是怕她知道了心思浅受不住心事,恋爱脑发作,心软坏了一盘棋。 当然还不想心思纯良的女儿手上沾血,能够坦坦荡荡地去爱皇上。 可孟昭如何能安睡呢。 她已经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明知道皇上召寝不同的后妃正常,后宫就这样。但昨晚皇上歇在永和宫就不一样。 永和宫里两个孕妇,没法伺候。皇上不是贪图身体快活,而是关心她们。 她一会儿想着,皇上是不是也让江月白做她做的那种用嘴的事。 一会儿想着,江月白这么心机,昨晚会不会献出自己的心腹伺候着固宠。 总之就是胡思乱想了大半晚上。 婵娟恭恭敬敬地敛着手,“是,奴婢知道错了。” 孟昭想了想后有些别扭地说道,“既然你们做都做了。最好斩草除根。近身伺候宜嫔的都留不得。” “娘娘吩咐的是。奴婢这就去办。”婵娟依然是毕恭毕敬的。 实际上她早就安排好了。 今晚近身伺候宜嫔的都会“感念至深”,以身殉主。不仅能博个美名,家里还能多得些抚恤的银子。 孟昭有些烦躁地问道,“听说皇上把最后近身伺候的宫女单独带回去了?那宫女知道那事儿吗?” 婵娟不疾不徐地答道,“应该不知道吧。就算知道,应该也不会说出来什么。她的家人已经被相爷控制起来了。” 她很笃定,用家人是最好的拿捏。 孟昭听到这话,总感觉会出事,她轻抚着肚皮。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心是最难左右的。如何能做下事不留任何痕迹? “最好是这样。否则迟早会聪明反被聪明误。皇上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小姐放心。那本就是宜嫔她自己要做的。自作孽不可活。就算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希望如此吧。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以后别折腾来折腾去的,我如今有孩子有宠爱,只想安心做珍妃,做皇上放在心上的人。你们不要再做这些伤子嗣的龌龊事,让皇上厌弃。” “奴婢错了。”婵娟应了下来。 心里却不这么想,只当小姐说着年幼无知的蠢话。 在这后宫,哪能不争。一当入了局,就当不了局外人。尤其小姐这个身份。只有争这一条路。 一当别人做了皇后,或者别人的孩子被立为太子。自己的孩子很可能就小命不保,连着母家一起被清算。 这次事情,她自觉做到很圆满,几乎让人找不到把柄,连累不到他们长春宫。以后做事更加小心,不出差错就好了。 孟昭抚摸着肚子的时候,生出隐隐的担忧,“我总觉得宜嫔这走得很不简单。会不会是有人借机除了她。孕妇小产这么容易血崩吗?” 婵娟听到孟昭的这番怀疑,不禁喜上眉梢。自家小姐终于进入宫斗状态,开始考虑人性的阴暗,琢磨事儿了。 “小姐英明。奴婢也觉得宜嫔走得仓促,有点蹊跷。一般就算血崩,只要救治及时,止住也就止住了。哪有这样一再发作的。说不准有人给她用了活血药物。” 孟昭忧心忡忡,“血崩很常见吗?” “小姐放心。血崩的事儿不常见。宜嫔她气性大,冲动易怒才会如此,怨不得别人。” 孟昭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宜嫔最大的问题就是爱嫉妒喜欢生气。以后你要多提醒我心平气和,少发怒。” “小姐生来活泼心善,福泽深厚,怎么能跟宜嫔那种狠毒福薄的人相提并论。” 孟昭叹了口气,“人都死了。你就少说两句。以后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谁都别提了。” 婵娟恭敬地应下。 心道,小姐这也太心善了,还替死人说话。果然还是得按照夫人的嘱咐完全瞒着小姐。 李北辰这边带着宫女铃兰回了勤政殿。 在勤政殿的摆设和皇帝威严的震慑下,铃兰一下子就慌了,把宜嫔做下的事儿交代了个底朝天。 包括设计将江敬贤被残忍杀害的消息传给江月白,然后嫁祸给慕容氏。包括每次都给魏氏灌大剂量的避子汤药,还偷听魏氏侍寝。 “就这些?”李北辰冷冷地问道,“再想想。” 其实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但他总觉得以宜嫔的智商,没有能够完美把自己摘出来,嫁祸给慕容氏的能力。一定有人跟她合作,或者被人利用了。 铃兰慌了,瘫软在地上,一股子尿骚味传来,弄脏了金砖地面。 李北辰皱眉,“拖出去。” 梁小宝立马跑出去招呼两位小太监进来,把铃兰架起拖出去。 见龙颜大怒,铃兰彻底绝望,以为皇上因为主子犯的错要处死自己。 哭着哀求道,“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还有,还有,奴婢还有话要交代......” 李北辰用眼神止住梁小宝,“让他们先出去。一会儿再进来。” 转而冷冷地盯着六神无主瘫在地上的铃兰,极为不悦地说道,“把你知道的统统都交代出来,朕或许考虑饶你一命。” 第673章 “奴婢,奴婢......”铃兰支支吾吾的,目光闪烁。 李北辰不耐烦地拍了下椅子把手,呵斥道,“说!” “快说!”梁小宝皱眉闻着尿骚味。心想这人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铃兰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奴婢曾经,曾经受人指使,告诉了烈妃娘娘,宁惠妃娘娘父亲过世的事儿。” 说完嚎啕大哭,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奴婢,奴婢该死。奴婢是被逼的。他们抓走了奴婢的弟弟,还给奴婢送来了弟弟的小手指。奴婢才会做了错事。” 李北辰猛地拍了一下扶手。 果然如此。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说,是谁指使的你。如果敢有半句假话,现在就拖出去埋了。” 铃兰满脸泪水地答道,“奴婢不知道。只是有个面目陌生的小太监,在我去御花园搬茉莉花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口信,还给了我一截小指头。交代我按照这个去做,否则就杀了我全家。” 李北辰怒气冲冲地呵斥道,“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你如何就信了一根手指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见到江月白毫无生机,悲伤之至的样子。 这件事让江月白茶饭不思好几日,饿得瘦了好几斤,差点威胁到腹中皇嗣们,若不是救治及时,说不定会悲伤过度流产。 更让江月白恼他恨他,跟他生出龃龉,让他花了很多心思去修复,求得谅解。 “皇上恕罪。”铃兰哀嚎道,一瞬间哆哆嗦嗦,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北辰敲了敲扶手,怒道,“说!” 说完不耐烦地说道,“如实交代,朕保你全家不死。” “是,皇,皇上。那,那断指上有我弟弟一块暗红色的胎记。” 李北辰皱眉,“还有呢?那人是谁?” “是,是徐...徐公公。” 铃兰说完这句话直接晕倒了过去。这次是真吓晕了。 梁小宝见状,立马快步跑出去,喊两个小太监进来收拾残局。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思考铃兰话里的真实性,他喊住了拖走铃兰的小太监。 “带她去洗个澡,再换身合适的衣服,把她送过来。在此期间,不得让她见任何人。梁小宝,传朕口谕,该宫女伺候烈妃有功,封答应,与魏常在同住。” 梁小宝暗道,这宫女是懂得男人心思的,晕倒得真是及时,惹得皇上怜悯,没想到竟然还因祸得福,封为后妃。 这对于被人颐指气使,动辄被打死的宫女来说,如今成为有人伺候的人,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福气。 李北辰目的有好几个。 一来自然是做给外人看的,显示天子遵循孝道,铭记太后教诲和遗嘱,追思太后。 二来,也是彰显赏罚分明。褒奖忠心耿耿的下属。 三来,把人放在跟前,就可让幕后指使之人坐立不安,猜忌宫女招供了出来,怀疑皇上是不是有所察觉。总会瞻前顾后一些。 铃兰幽幽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个小太监,一个小宫女正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看。 她慌张地抱着被子往里缩。 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 两位宫人立马跪下高声呼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小主?” 铃兰疑惑地问道。 这称呼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小太监声音欢快地说道,“恭喜小主被皇上亲封为答应。奴才叫福宝,她叫双喜,都是来伺候娘娘的。” “我?”铃兰指着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咽了咽口水,试图再次确认,“你们是皇上封我为答应了?” 福宝笑着应道,“是的小主。您如今的位份是答应。” 铃兰激动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满是泪花。 她本以为当着皇上的面尿了裤子死定了,哪知道因祸得福,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就从奴才变成了主子。 双喜怯生生地说道,“小主,现在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皇上说小主收拾好了就过去。” 铃兰一听皇上在等着自己,瞬间想到侍寝的事儿,面色通红,立马翻身起来,紧张而娇羞地说道,“好。那你快点帮我打扮,带我去见皇上。” 待铃兰沐浴描眉涂粉戴上首饰,打扮一番后,瞬间就有了主子的气质。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柔弱纤细,脸鼻子嘴什么都很小巧。尤其头上戴着的一朵白色绢花,更加衬托出她的破碎感,一缕愁绪若有若无。 李北辰见到铃兰时,有些惊讶。打扮一番后跟换了个人样。真是神奇。 铃兰上前哭着跪下,发自内心地磕了头谢了恩。 李北辰温和地给她免礼赐座,说道,“你如今是朕的后妃。以后如果再有人来胁迫你做事情或者要害你。你一定要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谢皇上恩典,”铃兰感恩戴德,心中激动万分,险些哭出声来。 这对于奴才出身的她来说,李北辰说要保护她,简直是神对她说的话。 “伺候笔墨会吗?”李北辰和颜悦色地问道。 铃兰立马激动地点头,“会。奴婢会!” “要自称臣妾。”李北辰温和地提醒她。 “是臣妾。”铃兰羞答答地红着脸低下了头。满脑子传说中那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世间最勾起男子欲望的就是这样娇羞不已,欲拒还迎的模样。这比穿着暴露还要令人心神荡漾。 李北辰中的蛊毒本就会刺激欲望。如今这么视觉一强刺激,他本能地有了反应。但这种反应跟见到江月白的那种不同。这种属于纯粹的生理冲动,而跟江月白在一起是澎湃热烈的心动。 他不过念了三遍π,就平静了下来。专心地批奏折,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仿佛周围没有铃兰这个人。 铃兰在一旁磨着墨,如痴如醉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如此年轻英俊有魅力。 这可是当今圣上啊! 她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耳边回荡着在魏常在屋子外面偷听到那些声音,心神摇曳,脑子里想象着…… 脸上笑得万分甜蜜,一片潮湿。 傍晚时候,李北辰赏赐了铃兰一些白色绢花首饰,有兰花,有栀子花,有茉莉花…… 都是白花,适合铃兰的身份。 这些绢花做工极为精细,惟妙惟肖,质量上乘。 又赐封号“兰”,可见对铃兰的看重。 惹得后宫里又是一阵羡慕。 婵娟听说铃兰不仅没有被责罚,还被封为兰答应后,有些慌张。虽然皇帝给的官方理由是服侍主子有功。 但真实原因是什么呢。铃兰不会说了什么吧?不会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婵娟惴惴不安,她努力镇定下来,思考应对之策。 考虑到小姐帮不上忙,只会瞎担心,还会指责质疑她,婵娟决定先瞒住自家小姐再说。 却拦不住方贵人过来请安。 这口风还没有通好,人却来了。婵娟生怕方贵人说漏了嘴,急得对方贵人拼命使眼色。 第674章 方贵人心底琢磨了好多回。婵娟给自己使眼神是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没想出个名堂。干脆请了安,简单问候了两句,陪着珍妃感叹了一句宜嫔的短命,听珍妃耳提面命了几句以后要谨慎小心,万不可在外面招惹是非这样的话,就赶紧立了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做错说错出了纰漏。 婵娟提心吊胆了半天,见方贵人是个聪明人,心里大为宽慰。 聪明就好办。 如果是个愚蠢的,最近本就有些微妙。如果方贵人在外面犯蠢,像以前一样毒舌其他妃嫔,搞不好就把祸水引了过来。皇上好借机问责。 正好小姐提醒她不要惹是生非,算是歪打正着。她也就能少操些心。 方贵人当然是个聪明人。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这么快就爬到贵人位置,已经超出同批很多人了。 她以前毒舌,就是希望吸引有背景的妃位以上的主子的注意,选她作为嘴替和打手。她没有家世背景,除了勾搭皇上,用床上功夫吸引皇上,不就是当狗腿子才能有利用价值往上爬嘛。 还有人连侍寝都没有轮上。 比如苏常在,虽然被皇上单独赐了院子住,但还没有侍寝过。 此时她正摇着扇子,坐在院子里纳凉。望着漫天的星子出神。 身边的小宫女觅香坐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 留香则剥了葡萄皮喂她。 “主子,咱们要不去翡翠湖那边晃悠晃悠。皇上说不定哪天又陪世子钓鱼,不就能跟皇上偶遇了?” “水边蚊子多日头又晒,不去。”苏常在淡然地说道。 “可是……”留香本想说小主你不主动露脸,后宫美人那么多,尤其是有孕的后妃那么多,皇上都忘了有你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急。”苏常在淡定地说道。 她一直有江月白这张底牌没打呢。只要她肯舍下面子去套近乎,凭着过去的交情,帮过她的以后还会帮她。 但她就是想争口气,就是想不凭借任何人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主子不知道外面的人说得多难听。”觅香禁不住替小主抱不平。 她自然巴望着自家主子早日得宠,口里不说,心里急啊。 虽然因着小主家世背景在,懿妃管管得严,不敢怠慢份例和用度,但她们在后宫里办事碰到旁人老被嘲笑,抬不起头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常在不以为然地说道,“她们说她们的好了。这么爱嚼主子的舌根子,分不清尊卑,迟早保不住自己的小命。” 觅香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就是替主子不平。” “大可不必。时间长着呢。不急。”苏常在慢悠悠地说道。 她已经暗中琢磨过了。这下进宫三个月,就有五六个妃子落了胎,都在坐小月子不能侍寝。这会儿争宠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没事找事么? 这会儿高位妃子怀孕的多,斗得正激烈,凑什么热闹。等再她们高层再斗一波,落个几胎,看清楚众人的脾性和段位,再去争宠也不迟。 何况从这几个月来看,皇上就没有对谁格外钟情的,这个宠几天那个宠几天。没怎么意思。如果要争,不说专宠,那也要盛宠不衰。 这么想的,不止苏常在一个。 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兰答应也一样。她迫切地盼着皇上停下手中的毛笔,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就在御书房…… 反正她已经洗过澡了。 但皇上似乎看都不看她,一直在忙。毕竟前些日子每天心烦气躁,无心批折子,不想自己乱批影响国家大计,干脆不批躺平,就积累了一大堆折子。 就连晚膳,皇上都是在御书房解决。吃了碗高汤鱼滑面和一点水果,就又开始批折子。 等到戌时,他才把紧急和重要的都批完了。剩下的他准备留到明天。如果能恢复到这个状态,很快就能把前些日子积压的活都给干了。 “我真是个劳模啊!”李北辰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 什么? 皇上说他是个老母? 铃兰在一旁疑惑不解,但聪明地被这事儿放一边,温柔地端起茶水递给李北辰,“皇上请喝茶。” 李北辰随手接过来后,铃兰又乖巧体贴地主动问道,“皇上要不要臣妾替你揉揉肩。” “好。” 李北辰坐了一天,正腰酸背痛。他没想太多,以为就是正常的肩颈按摩而已。 梁小宝却在一旁暗叹,这么会察言观色,之前吓晕了该不会是欲擒故纵,故意装出来的吧? 李北辰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那铃兰柔若无骨的手放在李北辰肩头时,两人都抖了一下。 铃兰是因为手下皮肤的冰冷,也是因为激动。 李北辰是因为铃兰的触碰太温柔,很能撩拨的那种触碰,她的手指纤长而带着温热。 实际上铃兰确实是带着强烈的欲望触碰李北辰的,所以自然带着撩拨的意味。 李北辰有了生理反应。 他愣神了片刻后,皱眉说道,“算了。梁小宝,你去喊冯太医过来。让他来给朕按按。你去送兰答应回住处。” 铃兰连忙放下手,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窘迫得脸色涨红。 连忙跪下行礼,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恕罪。是奴婢…臣妾哪里做得不好,惹皇上生气了么?” 李北辰摆了摆手,“朕乏了。” “兰小主,请。”梁小宝及时地走过来,堆着笑容说道。 铃兰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想着来日方长,连忙屈膝行礼,就跟着梁小宝离开了屋子。 到了外面梁小宝冷了脸子对铃兰说道,“长点心吧。皇上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了。” 铃兰瞬间脸色苍白,嘴唇抖动着。原本翻滚的情欲变成了一种憋屈的痛楚。 都成了主子了,还是被瞧不起。她心有不甘,口头上却柔柔弱弱地说道,“谢公公提点。我,我只是想伺候好皇上,怕惹了皇上不高兴。” 梁小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主蕙质兰心,善解人意哪里会惹皇上不高兴。只怕是会步步高升的。” 铃兰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梁小宝揣摩皇上的心思一流,亲自给铃兰一路打扇,把铃兰送了回去。 自然吸引了一路的目光,惹得娘娘们又摔碎了几套茶盏。 李北辰念了会π消炎消肿,转身就起驾去了永和宫,找江月白睡觉。 他今日感觉格外平静,脑子格外清醒。他归结于这都是江月白的功劳。 见到江月白时,她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星星。 周围点了熏香驱蚊,药香袅袅。 “星星好看吗?”李北辰笑着问道。 江月白扭过头也笑问,“皇上怎么来了。今日不是刚封了兰答应吗?” “说什么鬼话。我就当你在吃醋。” 李北辰笑着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顺手拿起盘子里的杨梅吃起来。 对周围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离远点。” 江月白吃了颗桑椹,笑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 “重要的事。你喂我吃颗杨梅,我就告诉你。”李北辰凑过去说道。 “那干脆别说了。”江月白将杨梅放进了自己嘴里。 李北辰无赖地威胁道,“你不肯喂我,我就亲你,吃你嘴里的杨梅。” 江月白无奈地塞了颗杨梅到他嘴里,心里嫌弃他的甜言蜜语。 在她的心里,皇上就是个实打实的渣男,不然就不会把后宫睡了个遍,还让一众妃子都怀了孕。 她对李北辰的话都是姑且一听,根本不相信皇上只对她说这些甜言蜜语,对她的感情有多特别,不然不会今日住在这个宫里,明日住在那里。这个晋位那个给封号,简直是个端水大师。 不过皇上这个位置就这样。她没指望李北辰为她放弃一片森林。 在她心里,李北辰就是合伙人,孩子们的父亲。 所以她更关心的是他的健康,她的名分。他们的公司,这个国家的经营情况。 “今天感觉如何?”江月白问道。 “还可以。心情很平静,效率很高。批了一天折子。累瘫了。你也不来安慰安慰我。” “好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江月白拿了颗杨梅塞进他嘴里。 “谢娘娘赏赐。”李北辰戏谑地说道。 江月白忙道,“臣妾不敢。皇上就别折煞臣妾了。” “爱妃这么爱演戏,不累吗?”李北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保命要紧。万一皇上翻脸要杀我怎么办。”江月白说得很真诚。 第675章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竟然感到了心痛。 他站起身,将江月白搂在怀里,让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说什么傻话呢。本来心情挺好,你非要让朕难过。” 江月白愣了下,一时没明白哪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李北辰紧紧地抱着她,“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 江月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不在意这个,一个人的安全感只能靠自己给。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没有安全感。 但这种不在意,没必要说出来。 抱了江月白后,李北辰岔开了话题,“懿妃呢?” “她今日感觉特别困倦,先睡了。” 李北辰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江月白摇摇头,“不知道。” 两人都忧心忡忡,但默契地没有提蛊毒的事儿。 李北辰抚摸着江月白的背,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进去吧。外面蚊子多。” “好。” 李北辰俯下身,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想要亲吻她的唇,最终闭上眼亲在她的额头上。 “皎皎,你要好好的。” “嗯。” 李北辰跟昨晚一样从身后抱着江月白睡,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 清新的味道钻入鼻中,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一夜睡得香甜。 懿妃中途醒过来喝水。墨兰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皇上来了,宿在宁妃娘娘那边。 女人的心思一天变个千百回。感情的事情最难说明白了。 就算主子跟宁妃娘娘关系好,谁能保证主子听说后不会难过。 懿妃这一觉睡得特别久,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皇上今日要上早朝,一大早就走了。自然更没有人提。 墨兰给懿妃梳头的时候说道,“娘娘,我们还是回景仁宫吧。您比宁妃娘娘位份高,却一直住在偏殿。外面人把宁妃娘娘说得可难听。” 听到这话,懿妃愣了下,她只想着跟宁妃呆在一起安心开心,没想到会对她什么不利。 不高兴地问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编排宁妃?你去给我查清楚。抓一两个宫女太监做猴,打上二十大板,逐出宫去。” 墨玉跟着劝道,“娘娘,宫规里对每个宫里住的妃嫔品级有规定。娘娘前几日身子不舒服住着还没事,这都好几天了,再住下去,会对宁妃娘娘名声有损。娘娘请三思。” 懿妃听了半天没有说话,良久后,方才说,“你们说得对。用了晚膳就回去吧。” 午后皇上颁了圣旨,近日诸多哀事,为了悼念太后和不幸夭折的皇嗣,七月里,后宫不可佩戴金银,不可描眉涂唇,全部素颜素服,茹素祈福。 同时还送来了一堆白色的绢花。 来送花的四名小太监,满脸堆着笑,拿着精巧的檀木盒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绢花。 江月白跟懿妃商量着每人挑了六朵,都是精致而又端庄的样式。 小太监走后,江月白把玩着一朵白色的山茶花,想起来《红楼梦》里赏赐绢花的情节。 是先选还是后选,能选几朵,就是众人地位的象征。所以林妹妹才那么介意,自己拿的是被挑剩的绢花。 懿妃见江月白欢喜的眉眼,笑着说道,“妹妹,我给你戴上。” “好。” 懿妃站起身,替江月白簪在发髻上。配着江月白清澈明亮的眼睛,柔和端庄的鹅蛋脸,没有了哀婉脆弱的意味,反而有点像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的感觉。 “你们看,宁妃这个样子像不像庙里的菩萨?” 上次江月白在慈宁宫里的水池边救起她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如今感觉江月白看起来更像了。 “像!真的挺像!” 众人皆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因为确实像。 江月白被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瞎说什么。我哪有菩萨那么慈悲心肠。” 众人不由自主想起来谋逆那几天在江月白身后看到的佛光。 “以前还在娘娘身后看到过佛光。” “我也看到了。” “娘娘肯定就是菩萨再世。”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得很热闹。 江月白连忙笑着斥责道,“打住打住,都别瞎说了。如果你们真看到了佛光,那肯定是太后娘娘的庇护。那衣服都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懿妃听着十分感动。 旁人都巴不得往自己身上贴金,神化自己。宁妃倒好,把功劳都归为太后。这份子孝顺和大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番话很快传到了李北辰的耳中。他会心一笑。 “赏!” 他给江月白赏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给懿妃赏了一对和田玉镯子。 据说这是安南那边专门供过来的,不过几对,花色品质都十分稀有。太后娘娘生前最爱的翡翠镯子,就是其中一对。 江月白叫人打赏了来送赏的太监。 用了午膳说了会话后,懿妃便主动提出来说多谢江月白这几日的盛情款待和悉心照顾,今晚回景仁宫住。 江月白顺水推舟地应下来。 很多东西就跟捉奸一样,只要不是捉奸在床,就可以自欺欺人。 她也担心懿妃会因为亲眼见着皇上三天两头宿在自己殿里会心生芥蒂不开心。 闺蜜是闺蜜。如果不是古代,肯定没法到共享老公的情分。当面见证对方的恩爱又是一码事。 两人心照不宣,多少有些不自然。 懿妃走后,江月白有些心烦意乱。干脆在桌子前练字。练着练着,就听到说皇上一会儿要来,还要带她外出赏景,让她准备准备。 平日里怕她出事,给整得相当于禁足。今日不知道为何倒是带她出去。 弄不清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待江月白准备好了,换了一身米白的裙子,装饰了一层薄薄的薄荷绿的薄纱在裙子外面。头上簪了根乌木发钗,簪着一朵白色山茶绢花。 眉毛淡淡地描了下,弯弯的格外柔和。 整个人素净而高雅。 皇上带着她坐步辇进了御花园,她心里在嘀咕,莫非皇上大半夜地请她来欣赏御花园的荷塘月色? 下了步辇后,皇上亲自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走。一路上很平坦,想必在他们来之前,御花园的管事太监早就请过场子,做好了准备。 远远地就看见有个亭子,四角挂着画着梅兰竹菊的灯笼。一众太监跪在地上迎接,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上前,就听到领头的太监跪到跟前禀报,“启禀皇上,有两朵昙花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开。” 李北辰兴致勃勃地说道,“看看去。” 只见亭子边上一片白色昙花,都打着花苞,雪白雪白的很是漂亮。 李北辰侧脸看向江月白,“你见过昙花开花吗?” “没。” 江月白打量着地上的昙花。 这种传说只开几分钟就谢掉的花。前世她那么忙,不是在加班就是在补觉,哪有这个闲工夫大半夜的不睡觉,只为一睹芳容的。 李北辰高兴地捏了捏江月白的小手说道,“朕也没见过。都是第一次。” 他看向江月白,“你今日这身装扮跟这昙花格外相衬。朕记得有首诗叫做,即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还真是应景。” 江月白娇嗔道,“谢皇上夸奖。只是昙花一现......臣妾可不要自比昙花。” 第676章 李北辰幽幽地说道,“那朕便自比昙花吧。” 江月白理解李北辰的心情,不禁宽慰道,“皇上......赏花就赏花。若因此伤感,岂不是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李北辰拍着江月白的哈哈一笑,深情款款地说道, “说得好。昙花虽然短暂,却美丽得足以让人记住一生。今日这昙花倒成了你的陪衬。最美的是爱妃你。” 江月白抿嘴轻笑,打趣,“皇上就爱取笑臣妾。” 李北辰望着橘色灯光下的江月白,温柔皎洁得如同天上的明月,愈发喜欢,情不自禁搂住她,弯腰啄了啄她的耳垂。 只是这一下,他便面红心跳,浑身燥热。 喃喃说道,“皎皎,你好美。” “这么多人看着呢。”江月白很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昵。 “又不是只有现在被看。”李北辰暧昧地说道。 说话间,管事的壮着胆子过来禀告说昙花就要开了。 李北辰便松开江月白,牵着她凑近了看昙花。 很快,洁白如雪的昙花一瓣瓣地打开花瓣,有条不紊,被灯笼里的烛火照耀着,就像一位圣洁美好的少女在宽衣,十分令人惊艳。 待每一瓣花瓣都舒展开,露出中央的花蕊,已经达到了昙花一生的顶点。 江月白凝视着盛放的花儿,有些恍惚,“皇上,臣妾想回去了。” “不看完?”李北辰淡声问道。 “不看了。花儿开得最烈的时候就该谢了。臣妾就当这么美的昙花从未凋谢枯萎。” 李北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舍不得?” 江月白低下头说道,“舍不得。美好的事物总想它能长久。美好的时光也是。” 这番话仿佛在说他们之间的感情,这让李北辰心里感觉有点甜。 “你总是最有道理。那我们就不看,只记得它最美的样子。” 两人一起坐着步辇一起回了永和宫。 洗漱之后上了塌。李北辰从背后抱住江月白,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喃喃地说道,“皎皎,今晚好想要。” 江月白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一个人自己睡会不会好些?” 李北辰凑在她耳朵边上说,“我一个人睡不着。” 呼出的气喷到她的耳朵里还有脸上,麻酥酥的。满是欲求不满的意味。 江月白无奈,“那个伤身体。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喜欢听什么歌?” “《如果月亮还没来》。” “这个我不会。” 江月白实际上听都没有听过。她不怎么听歌。她没有随身听没有手机这些电子设备,所以她根本不懂流行音乐。 “那你会什么?” 江月白答道,“《少先队队歌》?《国歌》也行。” 李北辰闷闷地说道,“那就唱国歌吧。” 不愿做奴隶的小弟已经起来了。 江月白嘟囔着,“大半夜地唱国歌,不好吧?” “唱吧。” “那我真唱了。”虽然在床上这种场合唱这种歌很不合适。但没人规定,在床上不能唱国歌。 当江月白真声情并茂地唱起来时,李北辰被歌里的热血所带动,身体里的情欲消了去,满脑子都是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场景。 江月白关切地问道,“好点了吗?” “好了。” 李北辰刚说完,又不争气地起来了。他摸了一把,“我也很无奈。他在你这里就是威武大将军,根本不听我指挥。” 两人靠得很近,李北辰的动作都被江月白看在眼里。 她无奈地问道,“那我再唱一遍?” “算了。不用了。”李北辰顶在她的身后,“我就蹭蹭,安慰安慰它。” 江月白不死心地继续问道,“要不你明天还是住在勤政殿吧?” “不要。”李北辰紧紧地贴住她,“我要跟你在一起。” 李北辰又折腾了半天,动来动去,蹭来蹭去。虽然不能真做,依然刺激而满足。 他摸了摸,险些就要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声音喑哑地说道,“好了。睡吧。” 他开始念Π,虽然一直消不下去。但念着念着就跟念经一样,念得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做了很多欢喜的梦。 压抑的东西一小心全部释放出来。 早上醒来,发现衣服上一片潮湿。心中生出上辈子误入歧途后的愧疚感。 还好才寅时,江月白还在睡梦中。 李北辰离去后,江月白就睁开了眼。空气里一股子汗味混合其他的味道,难闻得很。她叹了口气,让丽春他们收拾收拾,打开窗散散味道。 后宫里虽然传遍了皇上连续两天宿在永和宫,懿妃因为吃醋搬了出去,两人因此闹崩了的传言。 两个当事人听了都只是笑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随他们去猜。” 不仅如此,懿妃还大张旗鼓地派人给江月白送去一堆好东西,说是感谢这些日子在永和宫对她的照顾。 江月白美滋滋地收着礼。心道,懿妃已经不是从前爱解释的那个懿妃了。 跟着皇上也赏赐了几盆稀有的花卉和稀奇玩意儿,说是照顾懿妃有功。算是官方认证了。 另一边,烈妃就这么急匆匆地下了葬。按照规格,后妃能到场的都要来。其实没来几个。毕竟不是怀着孩子就是坐小月子。 江月白就没来。 原来住一个宫的魏常在哭得死去活来,眼睛都哭成了核桃,乃至哭晕了过去,实属夸张。 众人都闹不清她在哭什么。难道没有喝够避子汤还想继续喝? 也有人猜测魏常在这么容易晕,会不会是有了。 兰答应也在,拿着帕子抹眼泪,颇为矜持娇弱,很有几分小主的范。 众人口头上恭喜了一番兰答应,转过身就给了个鄙夷的眼神。 按照宫里规矩,怕被冲撞到,懿妃远远地看了一眼,算是给堂妹送行。皇上没有到场。跟当初淳妃下葬时的隆重风光亲疏立分。 天热得出奇,一大早上众人就热出一身汗,一股子馊味,都没有闲聊的兴致。三三两两回了宫。 太医来替魏常在把了脉,说是中了暑气,加上悲伤过度,开了点解暑的药。 皇上听说后,派梁小宝亲自送去冰镇绿豆汤还有六道凉菜过去,再加送些冰桶给她。 传口谕,让她好好休息,第二天来勤政殿伺候笔墨。 消息传开后,众人都骂魏常在心机。还是老样子,都是明牌,每个人都可以做的事情,结果自己不去做,旁人做了,就愤愤不平。 魏常在听到这些话感觉莫名其妙。 她不过是按照老家的规矩做。参加葬礼哪有不哭得悲情的。这是对逝者的尊重。哭不出来就多想想平日里的伤心事,甚至可以暗暗掐自己大腿。 当然她没有脑子想那么多。 欢欢喜喜地喝着绿豆汤,喝完之后就任身边的小宫女操持着保养眼睛。 她眼皮上被抹着珍珠粉糊糊,在躺椅上跟宫女聊着天,吃着塞过来的葡萄。暗道,往后能有这样的小日子就很不错了。 小太监来报说,同住一起的兰答应带礼来看她。 “快,快帮我洗掉。别让兰答应等急了。”魏常在招呼着。 小宫女劝道,“小主,您位分比她高,就让她等着。” 魏常在连连摇头,“不许瞎说。铃兰姐姐以前可是在烈妃娘娘跟前伺候的,可不是一般人。” 想起来之前铃兰替烈妃掌嘴和灌避子药的情境,她就浑身发寒。 小宫女拿自家小主没办法,帮魏常在洗掉眼睛上敷的东西。 小主出身低,对谁都客气得要命。好像生怕惹对方不高兴了。 兰答应走进来时,魏常在还没有洗好,头发上湿漉漉的,颇为狼狈。 魏常在颇为胆怯地垂下眸子说道,“兰姐姐,您请坐。还不给兰姐姐上茶。” 兰答应颇为鄙夷地扫了她一眼,打心眼里看不上魏常在的懦弱。她扶了扶鬓角,找了正中的位置坐下。 “魏姐姐今日哭得这般伤心,可是想起了娘娘对你的好?” 魏常在愣愣地点头。 兰答应轻笑了下,问道,“那你说说娘娘对你都有哪些好,妹妹我好帮你一起记着。” 出乎兰答应意料之外,魏常在竟然老老实实地列举了一堆。 烈妃以前看魏常在柔柔弱弱的样子不顺眼,经常拿她撒气。魏常在竟然把它都当成是教自己做人做事。对送衣料、水果这样的一些小恩小惠都记得一清二楚。还说自己能承宠都是托了娘娘的福。 魏常在说得异常的诚恳,对烈妃充满了感恩。 兰答应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早就知道魏答应又怂又蠢,没想到这么怂。竟然还能把被人的虐待看成是教自己做人。 她颇为不适地点头,“那就把这些都写下来,日日念诵,免得忘了娘娘对你的恩赐。” 魏常在为难地说道,“兰姐姐,我不识字,不会写。” 兰答应回忆了下,以前娘娘就问过她,还真这码子事。 兰答应指向魏常在身边的小宫女,“你识字吗?” 小宫女立马跪下表示自己不会。 兰答应自己识字,所以更加看不起眼前的主仆二人。 “你每天都帮你家小主多回忆回忆。” 小宫女连忙应下来。 兰答应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比自己住的偏殿好多了。心里嫉妒得很。 酸溜溜地说道,“听说姐姐明天去御前伺候笔墨,我昨天伺候的,以后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以后可要互相多照应。” 魏常在忙点头,“好”。 兰答应离开后,小宫女愤愤不平,“小主,你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 魏答应反而抿嘴笑着,“兰姐姐看重就很有气质。” “小主~你这样子太好被欺负了。” 魏常在反问,“你觉得我哪里被欺负了?” 小宫女被反问得说不出话来。 魏常在缓缓地说道,“我从小嘴笨性子还懦弱,老被欺负,已经习惯了。你要是能找到别的好去处就只管去,不用管我。我对现在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比家里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不用干活,还有饭吃,还有人伺候着……还能见到皇上。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小主你……”小宫女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主子荒谬的言论。因为听起来好像也有些道理。 嘟囔着,“小主,奴婢哪里都不去。奴婢这辈子就跟着小主。别人位分高也就罢了。她一个答应都敢欺负小主。” “我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魏常在温柔地笑着,“谢谢你。我没事。” 第677章 因为睡眠得到改善,李北辰的精力重新恢复了旺盛的状态。 但对官员汇报的要求却没有变化,延续前些日子处理政务的风格,雷厉风行,色厉内荏。要求各部官员都要言简意赅,拿出方案,做出成绩。轻则打板子,重则贬斥地方,再严重就直接罢官。 尽管如此,官员们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细微的变化。 他们发现皇上没有那么暴躁和疲倦了。结合他们得到的小道消息,这几日都宿在永和宫跟懿妃和宁惠妃两位娘娘在一起,想必是两位怀孕的娘娘身子康健,故而皇上心情愉快。 叶苏华的父亲叶明代理右相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情商很高,很懂得拉拢和打压两手一起抓的道理。已经有朝臣开始明面上站队,公开支持叶明。 朝臣们都在猜测,不管慕容池涉嫌谋逆的调查结果如何,搞不好下个月就直接接替慕容池的位置。 下朝后,李北辰便召来了齐婉仪叶苏华伴驾。更加证实了朝臣们的猜测。 齐婉仪多日未见皇上,自然喜不胜收。 她眉飞色舞地向皇上汇报了巴特尔的近况。看得出来齐婉仪对教导巴特尔很上心,而巴特尔本就是个早熟的孩子,学习刻苦,对齐婉仪恭顺有礼。 李北辰听着齐婉仪巴拉巴拉时,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他打心眼里喜欢巴特尔这个孩子。 “这些日子你费心了。小宝,给齐婉仪多夹点她喜欢的菜,补补身体。” 齐婉仪受宠若惊,一脸的欣喜。 暗叹,自己果然做对了。只要对巴特尔教好照顾好,皇上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下午齐婉仪伴驾,众人皆以为晚上由齐婉仪侍寝。结果到了戌时初,皇上专门安排了轿子送齐婉仪回去,自己批折子到深夜。 李北辰如今找到了平息烦躁的几个小妙招。除了可以念Π之外,还可以唱国歌,唱少先队队歌这样热血澎拜的歌曲。但凡多来几遍,都能恢复心如止水的状态。 这一夜,李北辰独眠,意外地梦到了谢可薇。梦里她身着劲装,策马奔腾,拿着马鞭喊他比试比试,英姿飒爽得很。又梦到她热烈地抱住自己,吻住了自己的唇,手指游走,索求更多...... 醒来后,满头大汗。 换了身衣服后,吩咐梁小宝,喊来谢昭仪一起去坤宁宫祭祀皇后。 小太监去栖霞宫宣旨时,谢昭仪正在专心致志地练琵琶。听说皇上召她伴驾,颇为惊诧。 不是传闻自己因为害死了皇上的宠妃已经被皇上厌弃了么? 这烈妃刚走,皇上转过头就来找她? 谢昭仪换掉了一身素白的衣服,摘掉了身上配饰,梳了个灵蛇髻,又簪了朵小白花。又拿了柄黑白水墨兰草的团扇。 简单清纯中又带着几分调皮灵动。 端庄她是不可能走端庄路线的。 见到皇上时,谢昭仪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皇上今日也穿得这么素。 只见李北辰一身素白袍服,领口袖口上绣着金色的云纹。没有佩戴金色的头冠,而是用的白玉冠配着白玉簪子束起来。 面容英俊,如此一身装扮更显儒雅贵气。 本以为这么大热天,皇上会安排个带冰盒的马车什么的。 结果竟然是顶着大太阳步行。虽然浩浩荡荡,一堆人替他们掌扇遮阳。 还是架不住天热啊。 到了坤宁宫,谢昭仪额头上的汗珠子一直往下掉,两个笑脸红扑扑的,脸上的妆全掉了。 谢昭仪因为年纪小,不化妆比化妆更好看。尤其是她嘟着嘴,拼命摇着团扇嘟嘟囔囔的时候,别有一番小丫头的可爱。 李北辰给谢可薇恭敬地上了香,又说了会话。转头吩咐谢昭仪给姑姑磕头。 谢昭仪这才知道,自己突然被喊过来,是托了姑姑的福。没想到姑姑走了,还能庇护她,帮她缓和跟皇上之间的关系。 她连忙把扇子扔一边,听话地磕了三个头,跟姑姑说了会话。 “比如姑姑放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姑姑我做了错事,被皇上罚了,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姑保佑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之类的话。 李北辰在一旁沉默地听着。 待谢昭仪说完起身后,李北辰这才问大宫女玉荷,这些日子都有谁来祭奠皇后。 “回皇上,日常就是昭仪娘娘、谢贵人、还有永和宫的大宫女素素。懿妃的大宫女墨玉不时也会来。” 李北辰点头,对梁小宝说,“赏。” 玉荷忙伏地道,“皇后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李北辰更加确定地点头,“该赏。” 人不在了,都还能如此兢兢业业更应该赏。 李北辰问谢昭仪,“这些日子你可梦见了你姑姑?” 谢昭仪连忙跪下答道,“回皇上,前几日梦到姑姑说她记挂着母亲,希望臣妾能回去看看。还说太祖母马上七十大寿,想要回去送份礼。” “七十大寿?” 李北辰倍感意外。现代活到七十都没有到平均寿命,古人想活到这个岁数可不容易。 “是。”谢昭仪低眉顺眼地答道。 自姑姑走后,她梦到过姑姑几回。醒来后完全不记得梦境如何。 但皇上问起,那就编一个对谢家有利的好了。 “既然如此,明日下了早朝便去。”李北辰微笑着对梁小宝说道,“小宝,你赶紧派人通知护国公府明日接驾。” “谢皇上。真是太好了。”谢昭仪拍着小手欢喜地说道,“姑姑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臣妾也回去自己准备份礼物。” 李北辰看了眼挂在墙上谢可薇的画像,对梁小宝说,“天热,你送谢昭仪回去。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离场后,李北辰走到谢可薇的画像前,抚摸着她的眉眼,眼睛里有点潮湿。 “薇薇,昨晚梦到你骑马跑得飞快,你在那边过得应该很好吧。以前你几次说让着朕带你去郊外骑马,朕一直没有答应。是朕对不起你。你能告诉朕,人死的时候会很痛苦吗?死后又会去哪里?” 他默默地凝视着谢可薇棱角分明,十分英气的脸,苦涩地笑着。 显然对方不可能回答他。 就在他有些失神的时候,一只黑色带着蓝色花纹的大蝴蝶飞到他的跟前,停在画上了片刻。 正当他伸手要触碰时,又振翅飞了起来。 他转过身目瞪口呆,逆着光望着朝门口飞走的蓝色蝴蝶,一时有点晃神。 颤声问道,“薇薇,是你吗?” 难道真有灵魂这件事?皇后这是化成蝴蝶来看他了? 还是作者故意安排的狗血。 只见那蝴蝶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最终飞到高处,消失不见。 李北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微笑,心中有些惆怅,也有一丝丝的释然。 或许死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只是进入了另一个轮回。 他很想跟江月白分享这一刻,这神奇的一刻。 回到勤政殿后,他提笔写信告诉江月白这件事。写好了好几封,却又统统揉烂了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确信江月白是否能置身事外地看待他对谢可薇的这种感情。万一认为自己特别渣怎么办?万一吃醋了或者生气了怎么办? 最后只写了一句,“皎皎,你觉得人有来世吗?” 写好后,就把信交给梁小宝,派他亲自送了去。 第678章 过了一会儿,又补写了一封信,避重就轻,“今日去祭奠故皇后,有只蓝色蝴蝶停在画像上,很是神奇。” 所以江月白接连收到了两封信。 她想了想提笔回道,“想必是皇上日死夜念,皇后娘娘感受到了皇上的情意。化成了蝴蝶来看皇上。” 这段话纯属连蒙带猜。否则皇上怎么会突然一时兴起去祭奠皇后。最有可能的解释是昨晚梦见了故皇后。 李北辰收到信后,脸上露出了笑意。他把江月白的阴阳怪气的话理解为吃醋。 第二天早朝后,李北辰就带着谢昭仪坐马车回护国公府探望。 李北辰身穿墨绿色的长袍,佩戴白玉冠,手里捏着把画着蛐蛐的折扇。 妥妥一风流倜傥贵公子模样。 “皇上真是好看。”谢昭仪笑着感叹道。 她一身素白,头上戴着碧玉簪子,挂着精致的碧玉耳环,颇为清爽。 李北辰冷了脸子,“大胆!” 谢昭仪立马噤了声。原本以为皇上不生自己气了,却发现皇上带自己出宫纯粹是为了拉拢谢家而已。 顿时有点郁闷。 马车里面很宽敞,甚至还摆了茶桌和点心瓜果碟子。 谢昭仪无所事事,为了避免跟皇上视线交流,她便埋头吃起水果,嗑起瓜子。 到了护国公府,谢老夫人,领着谢夫人、两个在朝中做官的孙子跪着接驾。安排过来照顾谢夫人的梁太医也在其中。 谢夫人之前满头银发,如今变成了花白,面色红润,精神劲头十足。头发尾部是白色的,根部是黑的。颇有几分返老还童之意。 “夫人的头发黑了不少,可喜可贺。” 谢夫人忙道,“谢皇上恩典。臣妇一家皆感恩皇恩浩荡。皇上体恤国公府,安排了梁太医调养。老夫人的头风病经过两个月调理好了许多。” 李北辰笑着颔首,“赏梁太医。” 梁太医连忙跪下谢恩,谦虚地表示这是他该做的。 李北辰进了府里之后,坐在屋子正中央。给老夫人和谢夫人赐了座。其他人都恭敬地立在一边。 皇上只是挥了挥手,梁小宝便命人送来了寿礼。 老夫人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谢恩,被皇上命人止住。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七十古来稀,老夫人好福气。” 老夫人忙谢道,“臣妇都是托皇家的福。” 皇上关切询问了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和衣食起居,对梁太医交代,叮嘱一定要照顾好老夫人。如果护国公府需要什么名贵稀有药材,尽管跟太医院要。 又笑着问道,“老夫人身子如此康健,可有养生的诀窍?” “禀告皇上,”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道,“臣妇愚钝,自觉最大的秘诀就是眼瞎耳聋脑子糊涂,少管闲事,这样就没有多少烦恼。” 皇上合了折扇,“难得糊涂可是大智慧。” “皇上日理万机可要保重身体。”老夫人含笑说道,“皇上龙体安康就是天下人的福气。” 皇上微微颔首,“小谢说前几日梦见了姑姑,说亦柔她想回家看看,给您祝寿。朕昨日也梦见了亦柔,醒来颇为感念。想来是她牵挂着家里。小谢,还不去跟太祖母亲近亲近。” 谢知礼露出孩子般喜悦的表情,飞奔着跑到老夫人身边,蹲在老夫人身边,仰头陪老夫人说话。 李北辰则去书房跟谢夫人私聊。两人主要是聊西南的边防。 原来安南的外戚黎季犁几年前谋反,杀了当时的国王陈日焜,掌控了安南国。之后黎季犁改名胡一元,自称是舜帝后人胡公的后代,改安南国号位大虞。不久之后,传为自己的儿子胡汉苍。 去年李北辰登基后,胡汉苍派使臣上书明朝请封,自称是胡氏的外甥,胡氏绝后,自己被众人所推,登基继位。 明朝的传统是尊重藩属国的政权更替是内部事务,不轻易横加干涉。于是册封胡氏为安南国王。 只是一周前,李北辰的密报系统收到消息,安南国陈朝真正的嫡孙陈王与旧臣一起跋山涉水在来都城的路上。 两天前,行政院向他报送,陈王请求觐见,陈氏并未绝嗣,胡氏政权为谋权篡位,请求李北辰帮助复国。 李北辰当年学的理科,没有好好学历史,这段历史他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后面发生了很多变化。历史上真正的皇帝朱棣最终派军扫平了安南,改安南为明朝的一个郡,划入了明朝的版图。 他问过江月白,江月白说这段历史她也不太清楚。但按照人性来说,到手的鸭子哪有飞了的道理,何况是王座,享受了权力带来的好处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胡氏定会想尽办法,在陈氏嫡孙回去的路上设下埋伏杀死以绝后患。 按照这个思路,就需要派精锐部队,以护送陈王回国,匡扶正统的名义,荡平安南的抵抗势力,将安南收为所有。 李北辰很认同江月白的这个思路。他思来想去,准备找谢夫人担此重任,到了西南边境,由皇长姐昭云公主接应,一起前往安南,驸马则在西南边境殿后。 今日来就是来探望谢夫人,私下通个气,再商议下带多少人马。 聪明人交手,很快了解到了各自的诉求。 谢夫人了解到皇帝的诉求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收复安南;皇帝了解到谢夫人的诉求是恢复谢昭仪的荣宠。 点到即止,一拍即合。 两人谈笑甚欢。若是抛开君臣的身份。两人会是忘年交。 李北辰敬重感恩谢夫人。 谢夫人欣赏年轻敢为的皇帝。但她心底一点不敢松懈。 就连孙女谢知礼十几岁都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就算不甘心,也只能以史为鉴,方能保全后人。 谢夫人单膝跪在地上,“皇上,臣已年老,身体多处受伤,大不如从前。西南一战之后,恳请皇上准许臣与护国公告老还乡,回老家颐养天年。” 李北辰叹息了一声,“护国公一家鞠躬尽瘁死,为国之栋梁,朕十分感激涕零。朕会拟旨,李家王朝无论谁在位上,都要保谢家富贵荣华。” 谢夫人官方地回应了几句。 心里明白,李北辰让她去荡平胡家,其实就是摆出态度给她看的,外戚谋反的结果只有一种,就是灭族。 李北辰又聊了聊自己的梦境,说谢可薇在那边过得不错,安慰谢夫人不必过于忧伤,要以大局为重,遵照谢可薇的愿望,保重身体。 谢夫人谢了皇恩,表示会照做。 李北辰带着谢知礼离开时,两人均笑容满面。 事情办妥了,李北辰就带着谢知礼去京城新开的茶楼喝茶。 环境很不错,古香古色,装修紧凑,风格精致典雅,一步一景,仿佛置身于苏州园林。虽然不说百分百还原,但保留了相当多的苏州元素。 服务跟京城常见的场馆不同,殷勤周到。让他不禁想起前世在江浙才能享受到的星级服务。 江浙自古以来就会做生意,真不是盖的。 谁知在茶楼,竟有不长眼色的世家公子看上谢知礼的美貌,不怕死地过来搭讪。直接被跟着的侍卫打飞,躺在地上嗷嗷叫。 “你是谁,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北辰干脆地回答,“不知道。你自我介绍下?” 一问好家伙,还是大理寺少卿罗明兴家的二公子。 好在二公子只是过来搭讪,没有干出纨绔子弟那种强抢民女,抓进包厢就壁咚的出格举动。 “怎么样,怕了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是对这位姑娘一见钟情,只要她没有婚配,我凭什么不可以问她的芳名?” “谁说我没有成婚?你眼前就是我的夫君。我们已经拜堂成亲。” 谢知礼笑得合不拢嘴,世间还有这般没有眼色的人。她眼睛波光流转,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李北辰。 躺在地上的人一下子傻了,“你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而已。” 谢知礼不屑一顾,“那又怎样?” 李北辰淡淡地吩咐御前侍卫,“叫他爹来。”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还敢叫我爹。他这会儿正忙着呢。” 李北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你爹是个好官,忙得很。你为何大白天的不读书?” “我读不读书,关你屁事!”对方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谢知礼嗤笑了一声,转而托着腮帮子望着李北辰。 心道,你死定了。敢对皇上大放阙词,看你爹来了不把你揍得个半死。 第679章 大理寺少卿罗明兴正在开会,听说新开的茶楼有官宦子弟调戏良家妇女,影响很坏。 他随口问,“出人命了?” “没有。” “重伤?” “没有。” 罗明兴皱眉,就这么个破案子,有必要让自己去? 他想了想,便招呼下属,安排了李北辰的表哥寺正李冰玉去看看。皇亲国戚的很不好安排活。这些日子都安排李冰玉做些接待联络工作。 像调戏良家妇女这种治安类的小问题,又涉及到官宦子弟,有皇家背景的人出面正合适。 谁敢不给皇上表哥面子? 见罗明兴没当回事,来送信的侍卫禁不住说道,“还请大人借两步说话。” 来送信的年轻人相貌堂堂,气质不凡。罗明兴以为他是官宦子弟的小跟班,跟自己私聊是为了给自己行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板着脸,冷肃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照章办事。如果是想替你家公子说情,那就大可不必。” 年轻人一下子笑了,“大人您最好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罗明兴背着手,皱着眉头,“你跟你家主子说,谁来说情都没用。” “大人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家大人的来头很大,地位很高......” 罗明兴不耐烦地摆摆手,“再高也没用。你赶紧走人,不要妨碍公务。” 他脑海里浮现出孟家、叶家的几个混世魔王的模样。 年轻人以手遮脸凑近了小声说道,“是大人的二公子。” 罗明兴怒目圆睁,“混账东西!” 气得胡子一晃一晃的。 嘴角抽抽,对年轻人补充道,“抱歉,不是说你。” 风急火燎赶过去的路上,罗明兴问侍卫自己逆子调戏了哪家姑娘或者小媳妇。年轻人一脸神秘地说,到地方就知道了。 到地方见到皇上和谢昭仪时,罗明兴腿立马软了。旁边立着一脸委屈,被两个侍卫架着的儿子。 瞬间明白了儿子调戏了谁的媳妇。 “爹,你可来了。儿子什么都没干,他们就......” “闭嘴,还不跪下!”罗明兴生怕儿子口出狂言,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喜提满门流放or抄斩大礼包,额头冷汗直冒,忙跪下磕头。 “臣参见皇上。臣教子无方,冒犯了皇上和昭仪娘娘,求皇上治罪。” “啊?!” 眼前面色冷峻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圣上?一见钟情的女子竟然是皇上后妃? 得知此消息,罗明兴儿子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惊讶,还有深深的恐惧和心痛。 脑子一片空白,大热天如同坠入冰窖。在后宫里哪怕轻微的冒犯,都可能会招致灭顶之灾。自己竟敢大言不惭地肖想皇帝的女人,还对皇帝哔哔赖赖。 “孽子,还不快跪下!”罗明兴急促地呵斥道。 罗明兴缓缓地跪下,低着头,低声说道,“草民有,有罪,求皇上饶命。” 皇上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罗卿,你是朝中能臣,朕的肱骨。但家中子弟应严加管教,不能放任。今日之事关乎皇家尊严,念你平日勤勉刚正,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你儿子一个改正自新的机会。带回大理寺打二十大板。令罚抄《弟子规》千遍,熟读成诵,一字不能错。十日后进宫见朕。” 如果是后世,在大马路上找美女要个微信根本不会有人报警,报警了只要没有其他的骚扰行为警察也不会管。 但此时在古代,自己的身份是皇帝,就只能按照皇室的规格办事,跟个人喜恶没有关系。 罗明兴舒了口气。只罚二十大板,没有砍手砍脚砍头抄家流放,实属万幸。 赶紧招呼儿子,“赶紧磕头谢恩,再给昭仪娘娘道歉。” 罗明兴的儿子恍恍惚惚地按照老爹说的照做。 他说话声音颤抖,显然事情太突然,被吓坏了。谢昭仪当然宽容大量地接受了道歉,眼底隐下了一丝闪烁的情绪。 罗明兴没有当众训斥儿子,而是冷着一张脸子带着儿子回了大理寺。就因为这样,更让儿子吓得不行。因为越是不说话,越是意味着父亲非常生气。 虽说李北辰没派人跟着过去,但都额外开恩了,罗明兴哪敢包庇,到了大理寺就把儿子交给了下属,吩咐要按照标准打满二十板子,不许放水。 大理寺里面都是人精,从方方面面的蛛丝马迹都猜出来是皇帝微服私访。罗明兴的逆子不长眼冲撞了皇上。 这哪敢放水的,皇上和顶头上司都得罪不起啊。 可惜了一个春心萌动、不过是幻想邂逅一段佳缘的公子哥,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板子,被打得跟杀猪一样地哀嚎,最后奄奄一息地回了家。 回去之后也不得消停,被老爹安排的人盯着,趴在床上唉声叹气地抄《弟子规》。 摸了把身下的命根子,还好还在。安慰自己,皇上没有把他抓进宫里,罚他当太监已经算额外开恩。 从茶楼出来,李北辰又带着谢昭仪去逛了逛珠宝店,买了一堆珠宝首饰。 对这样的大主顾,老板眼神极好地将他们请到内院,看真正的藏品。老板满脸堆笑地介绍这些藏品的来头,前朝什么什么妃子、太后佩戴的。什么什么大师的手作。 谢昭仪看中的,当然二话不说都买了下来。除此之外,李北辰还额外挑选了不少,一并打包带走。 谢昭仪以为都是送给自己的,心里美滋滋。 皇上向来无利不起早。谢昭仪猜测皇上肯定跟祖母又达成了什么交易,要重用谢家去打仗,才会如此殷勤。 她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来自于父兄们浴血奋战打下的赫赫战功。李北辰送她礼物目的不是对她好,而是对她背后的谢家拉拢示好。 谢昭仪接受得大大方方。在她心里这是他们谢家该得的。 看在李北辰眼里就是那就是谢家恃宠而骄,暗有不悦。就算有功于社稷,那也应该感谢皇恩浩荡才是。 从珠宝店里出来后就回了宫。 这一路发生的事情,都被人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了谢夫人。谢夫人听了,微微一笑,脸色有些冷漠。 皇家能有几分真心? “夫人,请喝茶。” 当梁太医温厚的声音想起,递上一杯热茶时,谢夫人冰冷的面容如同春日融雪,瞬间变得柔和。 喝了几口茶水后,谢夫人将茶盏递给梁太医。梁太医放好茶盏,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握住谢夫人的手,一根一根细细擦拭,如同呵护珍贵的艺术品。 随后,从桌子上瓶子里倒出些散发着淡淡玫瑰香气的膏体,色泽红润,点缀着点点金粉。 梁太医细心地给谢夫人涂抹匀了。 谢夫人年轻时候也是个皮肤细腻白嫩的美人,只是近些年来缺少保养,劳累奔波,所以显得老态疲惫,也让她的手粗糙不堪。 回来后的这些日子,梁太医真不愧是宫廷御医,运用宫廷秘方对谢夫人进行内外调养,让她仿佛重获新生,变得柔软了许多。 就说这双手,以前又黄又又黑又粗糙,不过一个多月,就变白嫩光滑了许多。虽说不如十几岁,但跟二十多岁的少妇差不多少。 谢夫人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白皙的手指,任梁太医涂抹着。 突然觉得痒痒的,一低头,发现梁太医正在涂手指缝,十分专注认真。 一点点地往上涂,认真地来回抹匀,再涂一层。 “够了!这个交给丫鬟去做。”谢夫人皱眉命令道。 梁太医停下手中的涂抹,有些惊讶,“是,夫人。” 他把药膏交给谢夫人的贴身丫鬟,传授涂抹技巧,有时还示范一二。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只有谢夫人喉咙发干,感受到了些不自在。以前都是梁太医涂的,没觉得什么。不知为何,今日就是觉得烦躁。 对丫鬟冷声吩咐道,“差不多就行了。” 梁太医忙温声劝道,“夫人,马上就好了。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谢夫人瞪了梁太医一眼,但还是听话地涂完了两只手。 擦掉残余之后,粉粉的,摸起来超柔软舒服。谢夫人对着阳光看着仿佛少女的嫩手,很是喜欢,却也倍感惆怅。 梁太医正在洗手时,大儿子快步走了进来,“母亲,祖母说,请梁太医过去。” 谢夫人对梁太医示意,“梁太医请。” 梁太医拿起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便拿起医箱去了太夫人那。 谢夫人望着梁太医的背影,又抬起自己的手打量着,有些出神。 第680章 回宫后,李北辰派人送谢昭仪回了栖霞宫,自己回了勤政殿。 批了会儿折子,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他命梁小宝把今天买的首饰都拿出来,摆了一满桌。 他挑了一条镂空祥云福纹和田玉、配琉璃如意坠子的璎珞,又挑了支精美的白玉如意带镂空祥云、珍珠坠子的发钗。 命梁小宝拿了两个名贵的檀木盒子,在里面铺上金色的锦缎,用来装首饰。 梁小宝将两个盒子捧在手里,一万个小心。 李北辰美滋滋地去了永和宫,期待江月白收到礼物时高兴的样子。 天依然亮得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似乎是茉莉的幽香,格外清雅温馨。 江月白正在用晚膳,吃着小菜,喝着绿豆汤。 李北辰在江月白的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开心的笑容。 “皇上您来了。”江月白放下筷子正要起身。 “别动别动。就坐着。跟你说了多少回。”李北辰急声说道。 转头吩咐梁小宝,“把礼物放在桌子上。你们都退下。无事召唤,不得靠近。” 紧接着江月白吩咐道,“给皇上添双碗筷。再做几道皇上爱吃的菜。” 待众人全都离开后,李北辰指着桌上的两个木盒,“打开看看,特意为你挑选的。” 一脸期待的表情。 江月白垂下眸子,酝酿了下情绪。待打开装璎珞的盒子后,不禁捂住了嘴巴,笑着赞叹道,“这也太漂亮了吧。” 说话时,还抚摸着如意上镂空雕刻的花纹,和下面的珍珠坠子。 浮夸归浮夸,领导很受用。 李北辰立马扬起声音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看到这个的第一眼就相中了,觉得特别适合你。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站起身来,替江月白佩戴好璎珞,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啧,好看,真好看。配你之前穿的那条有蛐蛐的裙子,应该也很好看。都带着一点点绿色。” “皇上还懂穿搭呢。”江月白调侃道。 李北辰笑道,“又阴阳怪气地说酸话。” 江月白的调侃在他耳里压根听不出来,统统都脑补为江月白在吃醋。 毕竟自己那么喜欢她,掏肝掏肺的,她难道还能不喜欢?那不可能。她肯定爱死朕了。 “快看看另一个。你也肯定会喜欢。” 江月白看到盒子里白玉如意发钗,还真的挺喜欢的。雕工精细,雕成如意状的发钗,祥云图案的镂空银坠子与珍珠坠子相得益彰,清新而又典雅。 “这...真是太美了。”江月白赞叹不已,眼里满是欣喜和感激。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发钗,放在手中抚弄着。 李北辰默契地从江月白手里接过发钗,轻轻地替她插在发间。 她轻轻地扭头,朝李北辰眨巴了下眼睛,抛了个媚眼,“谢皇上。” 只见那坠子便随之颤动着。愈发衬托出江月白的清丽脱俗。 江月白的杏眼又大又亮,这一回眸,将李北辰的魂都勾了去。 “你真是太美了。”他喃喃地说道。不用说,身体总是跟着心走的。 “皇上过奖。”江月白羞涩地低下头,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谢谢皇上。” 见江月白喜欢,李北辰心里更加开心了。 晚膳准备的菜都很精致,新鲜不油腻。 李北辰表示很满意,胃口打开,吃得不少。 这不是这些菜恰好合他的胃口。而是江月白有意而为之。 她提前吩咐过小厨房,午膳按照自己的口味做菜,晚膳按照皇上的口味做。 这样不管皇上什么时候来,是不是提前打招呼,都会发现永和宫的菜最符合自己的口味,江月白最贴心。 因为实在开心,李北辰还小酌了一杯。虽然御医说最好不要饮酒。江月白没有阻止他。 喝完了二两小酒,李北辰就推着江月白坐轮椅散步。漫步在江南小花园里,李北辰有种跟着江月白回了江南的感觉。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有情饮水饱的感觉。 就算只是散散步,做这样很平常的事情,他却体会到了一种幸福而陶醉的感受。 跟其他人一起饭后散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情不自禁地叹息道,“真想跟你回江南隐居。离开这些是是非非。” 江月白笑着说道,“好啊。等我坐完月子就一起回去。” 李北辰心中叹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江月白扬起手中的团扇,“皇上你热不热?臣妾帮你扇扇风。” 天很热又没有风,李北辰推着江月白本该满头大汗的。李北辰却没有热的感觉,他感觉这样刚刚好。 江月白却很认真地扇起来。一阵阵特别的幽香钻入李北辰的鼻中。 “你身上是什么香味,很好闻。”李北辰不禁问道。 “我命人特地调制的一种香料,很适合夏天。”江月白笑着说,“皇上喜欢吗?” 其实不是很适合夏天,而是很适合李北辰,有安神静心的作用,是江月白为李北辰的失眠专门定制的。 “喜欢。”李北辰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凑到江月白的耳边,轻轻地咬了她的耳朵,“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江月白心里莫名其妙地蹦出来一句话,难道我的粑粑你也喜欢。 忍着笑,半天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我......”江月白害羞的说道,“我在回想你刚刚说的话。” “哪一句?”李北辰故意问道。 “最后一句。”江月白小声说道,她猜想李北辰一定会坚持让她复述。 那她就要坚持害羞地不说。 毕竟这么油腻的话,如果不是发自肺腑地觉得,实在不好说出口。 李北辰故意引导江月白表白,“最后一句我说什么了?” 江月白就是害羞地笑着,不肯说。 两个人来来回回地拉扯好多回。江月白才在李北辰的连哄带骗下说,“你说你喜欢我?” 李北辰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别的。” 这次轮到江月白使坏了,低下头很是低落地说道,“所以皇上不喜欢臣妾?” “怎么会呢。” 江月白装作很傻很天真地问道,“皇上有多喜欢臣妾?” 反正渣男说得再喜欢,她也不会信。 “你猜?” 江月白摇头,“我猜不出。” 李北辰捏了捏江月白的脸,“你呀。说你笨很笨,说你聪明你很聪明。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所以这是你两辈子的初恋?”李北辰很兴奋地问道,他感觉自己简直要炸裂,捡到宝了。 “嗯。”江月白羞得低下了头。 李北辰的心怦怦地乱跳,激动万分,“嗯是‘是’还是‘不是’?” 江月白低声说道,“是。” 又抬头看向李北辰,“这重要吗?” “重要。”李北辰声音里透着欢喜,“很重要。意味着我完整地拥有你。” 江月白“嗯”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句:渣男。 自己跟一堆女人发生关系有了孩子,还希望自己两辈子都是处。这处的情结还是逆天了。 似是听到了江月白的心声,李北辰说道,“知道吗?你也是我两辈子的初恋。” 在他心里,其他的女人都不算,只是有过关系,有感情而已。跟爱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江月白抿嘴笑着,似乎很羞涩很开心的样子。心里却感觉好笑。 那懿妃姐姐在你心中算什么。渣男。 两人在院子里说着话转了几圈后,李北辰就将江月白送回了房间,规规矩矩地给肚子里的孩子们读了会《诗经》,就独自回了勤政殿。 临别时,江月白解了身上佩戴的和田玉香囊,羞涩地送给李北辰作为回赠,说是让香囊陪伴着他。 李北辰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是他这些日子在江月白房中闻到的香味。 众人皆以为李北辰会召寝其他人。他却唱着革命歌曲,背诵着Π的n位数,重新找回了内核稳定,沉稳内敛的自己。 批奏折到深夜,累了就握着香囊沉沉地睡下。竟然睡得格外地安神。 李北辰睡到自然醒,不过巳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 如果不是自己身体冰凉如铁,他都怀疑所谓的蛊虫是不是一场幻觉。 他将香囊佩戴在腰间,熟悉的香味让他感觉踏实。 中午他开始恢复每天去栖霞宫里吃饭,听谢昭仪弹琵琶,听她唱歌。 每天出来都乐呵呵的。 又过了几日,恢复了她的妃位,但没有赐封号。 到了晚上,皇上基本都去探望有孕或者小产的后妃。虽然去江月白宫里的最多,各种赏赐跟流水一样送进永和宫。 听说是因为江月白苦练围棋,棋艺大涨,每日陪皇上下棋。 棋艺就跟剑术一样,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法一两天速成。大家又没有今天种树,十年后乘凉的心境。都只有羡慕的份。 但皇上从来不再宿在任何人宫里,包括江月白的宫里。也不召人侍寝。每天工作到深夜,然后独自安寝。 众人虽然嫉妒,闲来无事,几乎每天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叨叨,说了一堆酸话。但谁也不敢真找茬。 前面找茬的都没有好下场,死的死,降位的降位,震慑作用极大。 而且谢妃这么快就被复宠说明了皇帝的冷酷无情。死了就什么都没有。活着的人才有可能翻盘。所以大家格外惜命。 不久又传出来。在太医的调理下,谢知礼来了初潮,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侍寝。 就在同时,前朝传出来,皇上派谢夫人带兵一万从京城出发护送安南王回国主持大局。 江月白并不在意这些。 她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每天练习飞刀,弹弹古琴,读读书,做做胎教,进行常规的康复训练。 李北辰似乎回复了过去十几年的老样子,沉默寡言冷静。 来江月白这里不是通过示范教她剑术,就是做胎教读《诗经》、下围棋,弹古琴。 不再有肢体上黏黏糊糊的亲密接触,仿佛前面满嘴情话,整天求亲亲求抱抱,动不动就有生理反应的是另一个人。 江月白发现,他开始总静静地注视着她。在她看过去时,他又挪开视线,假装看向别的地方。 除了他的皮肤开始变黑。偶尔碰触到时,跟寒冰一样的温度,才提醒着江月白,蛊毒并没有消失。 “你还好吧?” “挺好的。” “可是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嗯。别为我担心。那一天终会来的。”李北辰说这话时很平静,看不出来喜悲。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告诉我。” “好。多给我些香囊里的那种香料。我很喜欢。” “好。” 既然领导选择避而不谈,独自承担,江月白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没问到底怎么回事。 过去好多天了,系统一直没有回,也联络不上。 江月白甚至怀疑,自家系统会不会被万维网黑客给破解或者修真界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摧毁,永远回不来了。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在睡梦中被蜡笔小新的声音唤醒。 “我回来了!” “有解药了吗?”她急切地问系统。 第681章 “解药倒是有了。只是……”系统竟然说了上半句没有了下半句。 如今的人工智能越来越厉害了。离真正的人类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什么?快说啊!” 见系统卖关子,江月白都急死了。 “只是药引子特殊。”系统的口气冷冰冰的,恢复了冒得人类感情的状态。 江月白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特殊肯定很变态。不然见多识广的系统也不会如此难以说出口。 “怎么个特殊法?” “要跟心爱之人的心脏一起服用。” 蜡笔小新的声音深更半夜讲出这句话很像在听午夜诡故事,充满了黑色灵异恐怖感。 江月白目瞪口呆,浑身打了个冷颤。没想到解药会是这样。 要想活命,必须泯灭人性,背叛爱情,杀了心爱之人,还要吃掉ta的心脏。 要么自己痛苦并纵欲至死。要么杀死所爱之人并吃了ta。 也就是说,如果要救李北辰。她得献祭出自己的性命。 杀人诛心,这比直接让中蛊者死还要恶毒和变态。 她不知道女频古早文这样的段子比比皆是。女子为了救活男主献身、放血、割肉割肝割肾…… 也不知道其实这样的桥段国外也比比皆是。比如灭霸要集齐能量宝石,也要献祭心爱之人。 连解药都这么变态,江月白严重怀疑女祭司之所以恨李家皇室,是因为皇帝拆散了她和她的爱人。 否则一个被皇帝捧在手心的宠妃,为何会如此恶毒地报复,不仅仅是颠覆王朝,还让皇家遗臭万年。 江月白一身冷汗,呆呆地注视着微弱烛火里房间的轮廓,如同身处冰窖。 这个女祭司真是不简单啊,把人心算计得死死的。 如实说,她没有把握,李北辰知道后会不会把自己杀了治病。 她不敢考验人心,因为人心经不起考验。 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越流越多。她压抑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就像知道父亲惨死的消息那天一样,悲伤得不能自已,心痛入刀割。 她的小声的啜泣,还有鼻涕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夏至察觉到。 “娘娘您醒了吗?”她小声地问道,生怕声音太大会惊着主子。 江月白吸着鼻涕,哽咽着说道,“拿点纸来。” 她擦着眼泪,眼泪却越擦越多,肩膀颤动着。 “娘娘这是怎么了?”夏至迟疑地问道。 “没事。”江月白垂着眸子,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掉落。 看得夏至心疼。 “娘娘您保重身子。太悲伤对小皇子不好。奴婢去给您倒杯热茶。” 夏至急匆匆地跑出去,报告值夜的罗山和春生。春生跟夏至回了房间,罗山则去找醒素素和丽春。 回屋后,江月白吩咐春生去请太医。她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感觉发紧。 夏至一听就慌了,急得原地团团转。反倒是后赶到的丽春冷静镇定地给江月白擦汗扇风,轻声宽慰。 有了丽春的陪伴,江月白感觉安心了很多。丽春的淳朴冷静让人感到踏实。 两位值班太医接到消息很快就来了。姜闲住在宫外,赶过来需要点时间。李北辰听说消息后,也紧跟着赶了过来。 江月白面色苍白,李北辰拉着她的手,心疼不已。 “宁妃如何了?” “回皇上,宁妃她忧思过重,导致动了些胎气。宜静养减少忧虑。臣现在就回太医院抓药。” “速去速回。” 李北辰挥退了众人,紧紧攥着江月白的手。 他把江月白当成唯一可以倾诉依靠的人,事事都与她说,却忘了江月白是个孕妇。没有考虑到那些负面悲观的话对她的影响。 李北辰倍感自责,“对不起,皎皎。” 江月白笑着摇头,“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李北辰苦笑着,“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江月白再次感受到了锥心之痛,泪水涌上了眼眶,硬挤出来一点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唉,忽然又困了。皇上要不要陪臣妾一起睡。” “那就一起睡。”李北辰眼睛里也涌出泪花来。 李北辰命人灭了灯。躺在江月白的身边,没有抱她。 都没有睡着,却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陷入回忆之中。过去的一幕幕走马观花地闪过脑海之中。 黑暗中,李北辰伸出手攥住了江月白的手心,紧紧地攥着,却倍感无力。 “皎皎。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我也舍不得你。” 江月白侧过身来,与侧脸望着她的李北辰对视,喃喃地说道,“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心中欢喜,含泪笑了,“这样就足够了。” 眼前的人儿,就像一颗明珠,只要她在,心里就充满了欢喜。 有时候心里在想,就算江月白不爱他,就作为夫妻,作为知己,这样陪在身边也不错。 “皎皎,爱你。”他情不自禁。 江月白的泪又涌了出来。她感觉今晚格外感性,格外脆弱。 李北辰缓缓地安慰江月白:“或许人总是要告别的。或早或晚。皎皎,我想好好珍惜最后的这段时光。跟你在一起时,我总是格外冲动。我怕被欲望控制,加速病情发作,所以刻意疏远。这些天清心寡欲,心态平和了许多。我想亲眼见到我们的孩子,亲亲他们,抱抱他们。” 江月白点点头,钻进了李北辰的怀里,倚靠在他的胸口上,“我知道。” 他的心脏跳得很响亮,在江月白的耳朵里震耳欲聋。 第一次觉得心脏跳动如此有生命力。 “你在干什么?” “我在听你的心跳。” 李北辰温柔地搂住江月白,吻了吻她的发丝,心里涌动着幸福与惆怅。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睡着了。 第二天,江月白半夜腹痛传御医的消息传遍了后宫。不少人幸灾乐祸地想,这怕不是要落胎了吧。 众人眼里江月白一个残疾人,落胎才正常。不落胎才是奇迹。 懿妃听说了又想亲自过来探望,被墨玉止住。拿出江月白送过来的信件。懿妃看过之后,知道没事才放下心来。 思来想去,她觉得江月白肯定是半夜思念亲人才会如此感伤,便写了封信,嘱咐她不要忧思过重,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九泉之下的爹娘才会安心。 江月白收到信后,睹物思人,抱着信又大哭了一顿。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竟然这么好哭,仿佛眼泪流不完。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要接纳不能改变的事情,可她就是想哭。 到了晚膳时间,李北辰竟然又来了。这一天阴历七月十三。早上梁小宝说今天是江月白的生日,他一直在准备。 李北辰命人送了一堆菜过来,还带了一个小蛋糕。 “朕今天特地给你庆生。尝尝朕专属御厨的手艺。” 摆上桌,全是江月白喜欢吃的江南菜。还做了道黑椒牛排。 一天天地过着,日子过得很快,如果不是李北辰特意过来给她庆生,江月白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江月白吃的时候,李北辰就一直爱意浓浓地望着她,都盯得她吃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李北辰怎么又这么黏乎起来。 “你这是哪里弄出来的蛋糕?这可是西点。古代可不兴吃这个。”江月白望着桌子上像模像样的蛋糕,疑惑地问道。 李北辰大言不惭地说道,“御厨嘛,给他大致讲讲,捣鼓出来这个还不是小菜一碟。这可是全国最牛的厨子。但凡你想得到的,他都能给你做出来。”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当皇帝真好啊。怪不得大家都想当皇帝。” 李北辰笑着问,“所以你也想当皇帝?” 江月白笑吟吟地望向李北辰,“我想当太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朕准了。” 江月白笑着举起茶杯,“那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李北辰举起小酒杯。 “不许反悔。” “不反悔。” 两人碰了杯。 吃完了饭,李北辰照旧推着轮椅带她转转,扶着她在平坦的地方练习走路。 走到一处凉亭时,李北辰扶着她坐下后。忽而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枚钻戒。 “皎皎,今天想跟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月白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求婚一出,完全愣住了。这可是古代啊。 李北辰又问了一遍,“愿意吗?” 江月白想了想作死地说道,“嫁给你是正妻啊。” “我知道。就是立你为皇后。”李北辰的口气很平静。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江月白反而有些迟疑,“这个,阻力会很大吧。” 李北辰亮了亮戒指,微笑着说道,“你只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剩下的交给我。” 他期待地望着江月白,眼神里满是坚定和深情。 “我,我愿意啊。”江月白结结巴巴地说道,面上浮上一阵粉色。 李北辰郑重地给江月白戴上钻戒,“那你答应我了。以后回到现代。也要嫁给我。” 江月白有些错愕,这个怎么保证。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又拿出一对金戒指,给江月白戴上后,又命江月白给他戴上。 江月白给李北辰戴上戒指时,不自觉作死地问道,“如果我穿回去变成男的了怎么办。” 李北辰慢悠悠地说道,“只要你敢嫁,我就敢娶。” 举起戴着戒指的手在江月白面前晃了晃。 “真的假的。你这么重口味。做兄弟不行吗?”江月白感觉三观尽毁。 “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肉体,是你这个人。只要灵魂还是你,身体是男是女,不过是换个壳而已。”李北辰口气平平淡淡,所以听着反而很认真。 江月白再次作死地问道,“所以你不喜欢我的肉体?” “这个。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李北辰抬眸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子。 好吧。真是作死。没眼看。 江月白别过头去,装作无辜的样子。 李北辰却硬把她的脑袋摆正了,面对自己,“看清楚了吗?以后还问这样的问题吗?” 江月白咽了下口水,“不敢了。你厉害。” 听到“你厉害”三个字,加上江月白尴尬的小表情,李北辰更加爆炸,捏着她的小脸凶巴巴地说道,“你这个撩人的小妖精。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哪里撩人了?”江月白不解地问道,“不就是说你厉害吗?夸你还不行了?” 李北辰无可奈何地拨弄了下,“真想现在就惩罚你。” 江月白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心道,你自己的零部件,自己控制不好,还怪我了? 李北辰懒得搭理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默念了n遍Π,才搞定。 整个过程里,江月白都在晃动着手指,欣赏中指上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钻戒。经典一颗大钻的款式,至少有一克拉,晶莹剔透,很大一颗,实在漂亮拉风。 这两枚戒指,让她感觉自己的来世真被绑定了。谁也知道是否真有来世,但这种感受就是很奇怪。 看在李北辰眼里,那就是江月白很喜欢这枚戒指,那样深爱着她,跟他一样希望下辈子两个人还要在一起。 他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笑意,不知为何,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和害羞。 心中暗想,如果有一天,江月白发现了戒指内里的那句话,会不会很感动。 推江月白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并没有其他交换戒指小情侣的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反而像是偷情男女的那种微微尴尬和紧张。 江月白想到这个时,禁不住笑了。 李北辰想到这个,也笑了。 两个人倒是惊人的默契。 第682章 过了两日,七月半,传统悼念先人的日子,宫里办了隆重盛大的法会。 李北辰全天在太后殡宫里带着群臣皇亲国戚拜祭茹素念经。 宫里能去的全都去了。有孕和做小月子的后妃也不例外。就连熙婕妤和江月白都去了,全都结结实实地跪了半天。到了下午和晚上由宫女代为跪拜。 前所未有的盛大庄严。 皇上的孝行很快在坊间流传。 众人见到了呆在冷宫的慕容氏。 慕容氏穿着得体,一身素白。才两个月还没有显怀,面色红润,皮肤白皙,面容平静如水。完全没有养在冷宫的样子。 这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因为多数被打入冷宫的后妃通常会无法接受现实,在宫人们恶劣对待下,过得凄惨,衰老得很快,精神往往会出问题。有孕的后妃很快都会流产。 但慕容氏一副岁月静好的感觉。 李北辰见到这样的慕容氏也颇为惊讶,令他生出怜悯之心。 派人去询问了一番,原来懿妃特地关照过御膳房,而且经常派墨兰送衣服食物和滋补品探望她。原来同宫的夏良媛也经常过去探望。 借着给太后祭奠的机会,以太后信佛,有好生之德的名义,李北辰赦免了慕容氏,位份还是选侍,让她搬回原来的钟毓宫居住。 慕容氏连忙谢了恩。 她还是不甘心,但冷宫的日子让她想了很多,让她学会了把不甘心隐藏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进宫来不是来做自己的,有脾气的都死得很惨。而是皇上喜欢什么,她就投其所好,做什么样的人。 思来想去,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皇上喜欢听话懂事善解人意的类型。今日从装扮、神态、到说的话,她都提前做了精心准备,设想演练过很多次的。 自然是成功了。 晚上懿妃、珍妃、江月白、熙婕妤先后都宣了太医,都受到了些影响。 为了避免出现烈妃那样突然大出血的事儿,正好也是月中,懿妃便让太医去每个宫里都检查一遍。 这一查,就查出来愉贵人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翻看对照彤史,是在皇上从熙婕妤回来路上唱昆曲那次怀上的。 李北辰派人送去了些赏赐,嘱咐愉贵人好生休息,没有提晋位的事。 后宫里又是一片长吁短叹,骂愉贵人是狐媚子会邀宠的不在少数。 而愉贵人心里则美滋滋的,摸着平坦的小腹,满是甜蜜。 那一次,她真正地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快乐,而那一次就恰好就有了孩子。 真可谓心想事成。 谢知礼听到这个消息,笑得很开心。这个孩子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她并不打算真侍寝。 找御医催癸水,迫不及待想侍寝,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只是代表谢家代表一种姿态——诚惶诚恐,急于巴结弥补。 江月白先是因为悲伤动了胎气,又跪了大半天,自觉浑身都不舒服,干脆躺在床上两日。 李北辰不放心,安排姜闲留住在太后殡宫住下,名义上是礼佛,实则是随时等待召唤。 三日后,熙婕妤正在礼佛,宫女水仙急匆匆来报。 “娘娘,奴婢刚刚从太医院打探到了消息。听说宁惠妃这几日动了胎气,情况有些不好。负责照看的姜院使抓了一大堆胎药带回了永和宫。” 熙婕妤取了三支香,就着香烛点燃了,没有说话。 “宁惠妃她如今三个多月了吧,”熙婕妤说完看向一旁的孙太医,“孙太医,三个月多的话容易小产吗?” 孙太医医者仁心,心疼地说道,“按道理说三个多月已经平稳。如果身子弱,也可能保不住。若是保不住的话,胎儿已经成型,就很伤身体了。” 熙婕妤微微一笑,“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们只管烧自己的香。” 水仙在一旁笑着捧场,“是啊。娘娘就不同了,娘娘是有福之人。” 熙婕妤将三支香整整齐齐地插入香炉中。 躬身祭拜之际,头上一个小发插没插牢,掉落在地上。 水仙担心娘娘会被发钗绊倒,眼疾手快冲上去想捡起来。 谁知道熙婕妤恰好转身,一下子撞在了水仙身上。她已经七个多月,又吃得很胖缺少运动,肚子圆滚滚的非常大,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见到这个场面,手里拿着小发插的水仙吓傻了。 孙太医连忙问道,“婕妤娘娘,您怎么样了?” 熙婕妤捂着肚子,眉头紧皱,“痛。肚子好痛。” 说话之间,她感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慌张地抓住孙太医的手,“快,有东西流出来了。救我。” 孙太医撩开衣服一看,浸湿了一片,果真羊水破了。 吩咐道,“水仙,快,快去请稳婆过来。再去通知太医院,请姜院使。” 熙婕妤忍着痛,“快去请皇上。就说我要生了。” 孙太医紧紧地攥着熙婕妤的手,安慰她道,“娘娘别担心。孩子向来健康,七活八不活,会母子平安的。” 熙婕妤躺在地上,想要挣扎着起来,躺倒床上去。她可不想一会儿皇上来了,她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这里生孩子。 孙太医赶紧摁住熙婕妤,“娘娘您羊水破了,不能站起来。不然水会流得更快。” 话音落下,熙婕妤插在香炉里的香突然都倒了,掉出香炉外来。 此时,李北辰正在跟臣子们在勤政殿里议事,听臣子们汇报工作。 当熙婕妤宫里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冲到门口,喊着,“婕妤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消息实在太突然,差点把梁小宝吓出了毛病。 忙问道,“什么?你说熙婕妤要生了?” “是、是、、、” 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跟丢了魂似的。他一路跑过来的,生怕耽搁了事儿。 梁小宝忙进去禀报。屋里战战兢兢的大臣们都惊住了,纷纷舒了口气,又捏了口气。 按时间,熙婕妤还没到生产的时间啊!这也提早得太多了。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现在就恭喜皇上。 李北辰一样惊住了,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么突然。叫太医了吗?” 梁小宝连忙问送信的小太监,“皇上问你,叫太医了吗?” “叫了。”小太监紧张地拼命点头。 还是孟相沉稳有经验,不慌不忙地跪下说道,“恭喜皇上。有太后娘娘庇护,熙婕妤定会母子平安。” 见孟相领了头,其他众臣连忙附和着一样的话。 李北辰摆摆手,“你先带着行政院回去再商议商议,把方案进一步细化。晚点再说。” 勤政殿离熙婕妤的延禧宫不远,李北辰一直催促着快点快点。皇上下了命令,下面的人只好拼命地加快脚程。 所幸宫里的路很平,不然随便一个小石子都可能让李北辰翻了轿子,这帮抬轿子的全都人头落地。 才到宫门外,李北辰就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进了宫里,发现齐婉仪和谢贵人都到了,正在指挥着宫人们准备各种东西。 见皇上来了,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免礼。这是怎么回事?离预产期不是还有两个月吗?怎么突然就生了。” 齐婉仪忙答道,“听说是娘娘在祈福的时候,被宫女绊倒,所以提前生了。” “宫女绊倒?哪个宫女?”李北辰皱眉问道,“做事情怎么这么不小心。” 齐婉仪忙压低声音说道,“是婕妤娘娘的贴身宫女水仙。这会儿在里面陪娘娘生产。想来不是有意的。” 隐含意思就是,导致熙婕妤流产的是她自己人,也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总而言之,没人害她,怪不得别人。 李北辰冷冷地说道,“做事这么不靠谱的奴婢,罪该万死。” 齐婉仪跟谢贵人都不敢接话。这话没法接啊。 总不好说,熙婕妤长得太胖,重心不稳,真要摔倒,哪个小宫女都拉不住啊。 “提前这么多生,太医怎么说?” 齐婉仪犹豫了下答道,“孙太医说,七活八不活。应该能母子平安。” 就在这时,姜闲背着医箱也赶到了。他是千金科圣手,李北辰看到他,心里就放心了一半。 李北辰忙吩咐道,“姜院使你快进去看看。” “是皇上。” 姜闲顾不得那么多虚礼,匆匆进了内室。 过了一会儿,孙太医急匆匆走出来,脸色很难看。 她之前主张就在地上铺上棉被,再围上屏风,就在原地生。但熙婕妤坚持不肯躺在地上,非要躺回床上。一路走,一路羊水往下淌...... 如今羊水已经严重不足,胎儿看起来很不好了。 “启禀皇上,婕妤娘娘因为骤然临产,羊水先破,收缩无力,胎儿尚未发动。再耽搁下去,皇嗣恐怕会有危险。” “快说办法。” “臣跟姜太医商议,恐怕只有下催产药,才能顺利生产。” “还不快去。” 孙太医硬着头皮说道,“娘娘急产,皇嗣尚是臀位,就是屁股朝下,而且体格壮实,个头偏大。急产加难产,不得不不使用催产药物的话,只是怕......” 第683章 李北辰虽然不懂生孩子的事儿,但一看太医这架势,立马就明白了。 这是到了经典桥段:保大还是保小。 果然听到孙太医接着就结结巴巴地问道:“皇上恕罪。若臣斗胆问一句,如果只能保一个,保大还是保小?” 这个问题简直是终极灵魂之问。 太难了。 似是为了帮助皇上做决定,孙太医连忙补了一句,“就微臣看,娘娘这胎是个皇子。” 这就更难了。 从个人感情而言,保大。 从国家社稷而言,保小。 李北辰想了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保大。” 孙太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寻常百姓家一般都是保小。皇上听说是个龙子竟然还说保大? 难道民间传闻皇上极重感情,与熙婕妤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很可能立熙婕妤生的大皇子为太子是真的? 为了稳妥起见,她重新确认了一遍,“微臣斗胆一问,皇上您是说保大人?” “对,保大。别罗嗦。” 齐婉仪见皇上痛苦而烦躁的表情,对孙太医斥责道,“孙太医你糊涂了。娘娘的命和皇子的命当然都要保。否则就是你们太医的失职!” 要不要头,你们看着办吧。 李北辰回过神来,自己是皇上,对方是太医,冷声道,“你们必须想办法保证熙婕妤跟皇嗣安全无恙。” “可是......”孙太医十分为难。 李北辰面露忧色,沉声说道,“快进去。两个都保。非要选,保大。” “好。”孙太医眼神复杂地望了皇上一眼。 这跟她曾经以为皇家冷心冷血只看重后代的印象不一样。还挺重情重义的。 心下十分感动。 进去了之后,孙太医低声把皇上的意思跟姜太医说了一遍。 姜太医听了也大很震动。他也没想到向来看重皇嗣的皇家竟然选择保大。 越是这样,他越想替皇上都保住。 沉声对孙太医说,“尽力都保。” “嗯。” 稳婆哭着在熙婕妤耳边说,“娘娘,您好福气呢。皇上说保您呢。您要争争气,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 已经痛得要疯掉的熙婕妤听到这话,瞬间感动得泪流满面。 完全没想到皇上会选择保她。 她咬着嘴唇,哭着大声说道,“不!你们要保小。我要保小。孩子活不了,我也不想活。你们赶紧就想办法把孩子拽出来。快啊!” “娘娘!”孙太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这是当前最有效的办法。如果再拖得久了,孩子就算勉强生下来,过几天很可能也会夭折。 熙婕妤扯着稳婆的袖子怒吼道,“快啊!我感觉孩子快撑不住了。你们快救救孩子啊,快救救他!” 她哭得那般急切,那般悲痛。 这是一个母亲本能对孩子的爱。 见两位太医都还在犹豫,熙婕妤苦苦哀求道,“姜院使,求求你,救救孩子。” 说着拔下头上的发钗,对准喉咙,冷静地说道,“快,你们救孩子出来。至于我活不活得下去,生死有命。” 他们的对话,外面的人能听得七七八八。 李北辰听着十分动容,来来回回地跺着步子,内心十分焦灼煎熬。 齐婉仪静静地望着踱步的皇帝出神,眼含泪花。 虽然皇上在为另一个女人担忧,她却被皇上的选择所感动,所折服。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皇帝,她想自己也会爱上他。 因为她自己的父亲,在这件事上,就选择了保小。还是他心爱的小妾。 或许多数男人都会选择保小。不仅是她的父亲。 把女人放在孩子前面的是少数。 齐婉仪不禁柔声宽慰道,“皇上放心,婕妤姐姐在上香后突然临产,说不定是佛菩萨赐下的孩子。得菩萨庇佑,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一直沉默的谢贵人也连忙附和。 李北辰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齐婉仪一眼。这个女人向来情商不高。今天这么会说话? 齐婉仪垂下眸子,“臣妾真心希望姐姐母子平安,皇上喜得龙儿。” 李北辰点点头,“你有心了。” 就在这时,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李北辰舒展,惊喜地问道,“生了?” 紧接着就听到宫女跑出来激动地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婕妤娘娘诞下了位小皇子!” 众人全都跟着跪下来贺喜。 李北辰点头,“好。婕妤呢?她怎么样了。” “娘娘她......”宫女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她本以为自己抢着出来报喜,皇上会一高兴大行赏赐她。谁知道皇上压根没问小皇子的事儿,急着让抱出来看看,反而先关心婕妤娘娘。 “娘娘到底怎样了。”李北辰关切地问道。 宫女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娘娘大出血。姜太医和孙太医还在里面抢救。” 稳婆忐忑不安地抱着襁褓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是个皇子,五斤五,壮得很。” 一斤六百克,五斤五,换算成现代的重量就是6斤6,确实很大。这要足月,怕是得长到八九斤。 李北辰瞧着襁褓中的婴儿。 薄薄一层稀疏的头发,皮肤红通通中带着一点点紫,皱巴巴的,闭着眼睛。显然还没有长好。 左右摇摆着脸,张嘴哭着,哭声孱弱,并不那么响亮。 稳婆知道哭声不响一般意味着皇子有先天不足。但又抱着一丝侥幸。长得这么壮,应该是个例外? 李北辰十分好奇。古代没有b超,只能靠脉象上判断男女。如何做到这么精准的?中医真是神奇。 虽然生男生女,只要平安,他都高兴。但有了皇子保底,李北辰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并不寄希望于“命运”,更相信一切都有变数。 李北辰看向稳婆,“孩子为何一直在哭?” 齐婉仪看着孩子来回扭头的模样,试探性地说道:“是饿了吧?” “是。”稳婆惶恐地说道,“奶娘应该就快到了。” 因为压根没想到熙婕妤会这么早就生,奶妈已经提前找好了,还没来得及送进宫。 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 李北辰问道,“婕妤有看到孩子吗?” 奶妈慌张地答道,“还没。” 一般都是洗好了第一时间抱出来给皇上瞧瞧,再抱进去给母妃看看。低位低的母妃都没有机会看,就抱去奶妈和养母那里了。 李北辰立马挥手,“快把孩子抱进去给婕妤瞧瞧。” 万一没有抢救回来,至少见过孩子长什么样。 里面的熙婕妤喝了麻沸散,已经昏睡了过去。 可皇上说要把孩子送进来给他母妃看看,这下子全屋都犯了难。而孩子一直在大哭,显然是饿了。 孙太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撩起熙婕妤的衣服,拆开襁褓,将婴儿光着身子伏在母亲怀里,并把奶塞进孩子的嘴里。 再轻轻地盖上一层薄薄的纱布,防止孩子着凉。 婴儿立刻就停止了哭声。一会儿后,小嘴开始本能地吮吸着。 所有人也没有当回事。毕竟早产两个月,怎么可能产生乳汁。 谁知道片刻之后,传来有节奏的吞咽声音,虽然有些缓慢。 众人面面相觑,凑近了看。 能看到婴儿嘴角的米色液体。 这就是初乳,母体最早生出地含抗体最多的汁水。 小皇子吮吸得十分卖力,腮帮子鼓鼓的,吃得津津有味。 “真是神啊。”其中一个稳婆感叹道,差点就要跪地顶礼膜拜。 她接生了这么多年。没见到七个月早产的婴儿吮吸几口就吮吸出来了乳汁的。 “是啊。婕妤娘娘是敬佛时生的,小皇子定是观音娘娘送来的。”另一名稳婆眼睛发亮,跟着说道。 神化小皇子对他们这一批伺候生产的人都有好处。说不定还会因此被立为太子,荣登大宝。到时候他们都是有功之人,何乐而不为呢。 姜太医和孙太医正在紧急抢救,忙得浑身冒汗,熙婕妤的两个贴身宫女帮他们打着扇子。 口服的药物已经灌了下去,大量的云南白药都塞了进去,鲜血把纱布一团团地染红,却始终止不住。 第684章 有个稳婆探了探熙婕妤的鼻息,“姜大人.....” 稳婆虽然什么都没说,声音里的恐惧表达了所有的意思。 姜闲连忙跑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和脖子上的脉搏,“别大呼小叫。” 还有微弱的生机。 他用力地掰开熙婕妤的嘴,把一小颗药丸用力揉散了,塞了进去,又回去帮孙太医。 这是唯一的祖传秘制强效止血丹。本想留着江月白生产用的。刚刚天人交战,他一直没舍得拿出来。 如果煕婕妤死了,江月白的儿子更有希望被立为太子。 所以方才有一刻,他觉得婕妤死了正好,江月白前面少了挡路石。 可他是个医生,最终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还是把药拿了出来。 姜闲垂了眸子,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止血丹只有一颗,若江月白到时候要用,自己会不会后悔。 “止住了。”孙太医高兴地说道。 姜闲点头,淡淡地说,“止住了。” 他松了口气,温声道,“我去探探鼻息。你先歇会儿。” 一检查发现煕婕妤还活着。 救回来了病人,姜闲心里还是高兴。 而大皇子对此毫无直觉。他此时正闭着眼睛用力地吃奶。白色的乳汁从他嘴角溢出来。看起来煕婕妤的奶水很足。 姜闲整个人都在汗水里泡过一样,额头上一直在滴水。 他用袖子擦了擦汗,对孙太医笑着说,“还活着。” 孙太医也笑了。她半蹲着接生的时间太长,此时脚下发麻,跌坐在地上。 姜闲疲惫地对水仙指了指,“去跟皇上说吧。娘娘暂时安全了。” 水仙满脸的泪花,拼命点头。 让娘娘早产,她想得最多的不是怕被罚,而是担忧和自责。从娘娘进宫后,她就跟着娘娘。娘娘对她极好,非常信任。 如果娘娘因为她而走了,她也不想活了,准备当场以死谢罪,追随娘娘而去。 “启禀皇上。母子平安。娘娘还在里面休息。小皇子刚出生就会吃奶了。” “都有赏。”李北辰面露笑容,松了口气,“你问问姜太医,朕能不能进去瞧瞧。” “是。”水仙感动得泪流满面,匆匆走了进去。 不久后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皇上,姜太医说您快进来。” 李北辰心中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古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何况甄妹妹长得胖,又是难产。 快步走进室内,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刺进骨头缝里,感到一丝隐痛。 屋角放着几个大盆里装着满满的冰,此时有些已经化成了水。 熙婕妤长得胖,身子重,特别怕热。听说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冰,而且用得量特别大,换得特别勤。为了照顾熙婕妤的特殊情况,懿妃多批了三分之一的冰给她。 窗户大开通风,但还是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没办法,相比于照顾孕妇坐月子不能吹风,稳婆更怕犯了皇上的忌讳拖出去斩了。 李北辰快步走到榻前,握住熙婕妤的手。 婴儿已经吃饱了,侧脸趴在熙婕妤身上睡得香甜。 李北辰禁不住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婴儿的脸,嘴角浮上笑意。 真是可爱 似乎是被冰到,婴儿不安地动了动。 姜院使跪在地上,低着头,担忧地说道: “启禀皇上,熙婕妤此时处在昏迷之中,非常虚弱,随时会有危险......” 李北辰面上的微笑凝住,他闭了闭眼,听懂了姜院使的意思。 “你们全都退下。梁小宝、姜院使留在这里。你,去外面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指了下水仙。他知道这是熙婕妤的贴身宫女。 众人退去后,李北辰拉着熙婕妤的手,“你给朕拼死诞下皇长子,辛苦了。朕封你为熙妃,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这就是越级晋升了。原本婕妤后面是昭仪,昭仪后面才是妃位。 显然说明了皇上的看重。 然而,熙婕妤听不到这些情深意重的话。 见熙妃毫无反应,李北辰皱眉,“你听得到朕吗?” 姜闲禁不住小声说道,“娘娘她服了麻沸散,可能听不见。”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姜闲想了想说道,“大概一个时辰后。” 或许永远不会醒来。她流的血实在太多,而且为了把孩子拽出来,母体受到了很大的损伤。 “那朕就一个时辰之后再来看她,”李北辰看向熟睡中的婴儿,“皇子如何?正常吗?” 姜闲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皇上,娘娘早产,羊水流失过多,小皇子在腹中憋闷稍久,有些羸弱,需要悉心照料,慢慢调养肾气。” 留有余地,滴水不漏。早产儿的事儿说不好。何况生出来有点青紫,显然有些被憋闷到了。至于会不会影响心肺和神智目前还无法判断。 李北辰眉头紧锁,当然听出来了里面的意思。 他相信和依赖于姜闲。不担心千金圣手的业务水准,也不担心他是否尽力。一家子都在太医院上班,还能翻天不成。 转头看向孙女医,“你孙太医,你是孙思邈的后人,你觉得呢?” 孙女医立马跪地答道,“小皇子虽然早产,但比同月胎儿要壮实许多。方才见他吃奶力气不大,但劲头十足。只要补足气血,适当辅以小儿针灸和推拿,应该没有大碍。” 李北辰惊骇,“刚出生的婴儿如此稚嫩,能进行推拿和针灸?” 孙女医立马答道,“回皇上,祖上传下一套小儿针法,会非常谨慎小心。” 李北辰稍稍放下心来,“你们这几日就专门在皇子身边照顾着。” 姜闲和孙女医连忙应下来。 “有劳你们二位太医了。”齐婉仪说着场面话。 她内心很是羡慕熙妃,有孩子的后妃就是好啊。 “他在吃奶!”谢贵人惊讶地说道。 众人皆看向大皇子。 他正闭着眼,面带笑容,忘我地吃奶,似乎在无声地跟这个世界宣告。我很健壮的,我很想活下来。 李北辰好奇地观察着大皇子吃奶的样子,感觉很解压。 外面的人进来通报说,为小皇子准备的奶娘都到了。两个壮实丰满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惊慌地跪下行礼。 李北辰对两位奶娘吩咐道,“你们两个要喂养好小皇子,注意自己的饮食。不得出任何差错。” 临走前,李北辰虚虚地摸了摸小皇子软软的头发。这种初为人父的感觉还是很神奇。 没有母亲那么激动浓烈的爱意。像是养了只猫,但又跟养只猫不太一样。 “皇上,你要不要给小皇子赐个名字?”齐婉仪带着几分讨好地问道。 李北辰背着手斟酌了一番,“贱命好养,小名就叫芽芽吧。新芽娇嫩,终会长成大树。” 芽芽还跟“伢伢”谐音,也是民间对小孩的称呼,像现代人叫“宝宝”。 只盼着贱名真能让他健康平安长大。 熙婕妤产子和晋位的消息迅速传遍前朝后宫。 有人欣喜不已,更多的人坐立不安。 珍妃在听到熙婕妤突然摔倒早产时,下意识地担忧自己的孩子,并没有幸灾乐祸之心,甚至暗暗为她祈祷了一声; 但听说熙婕妤生下了皇长子并被晋位跟自己平起平坐后,却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嫉妒和心痛,不由自主地暗暗祈祷熙婕妤大出血,跟烈妃一样挺不过去。 人就是这样矛盾。 见自家娘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婵娟经不住问道,“娘娘,听说熙婕妤难产还未完全脱离危险,咱们要不要......” 珍妃脸色涨红,把手上拿着的佛经砸在了婵娟脸上。 “你怎么就不听劝!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打别人的主意。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如今多少人盯着延禧宫,巴不得有人动手,好坐收渔翁之利。本宫若是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宫规处置!” 婵娟将佛经从地上捡起来双手捧给珍妃,目光落在自家小姐的肚子上。 “娘娘息怒,消消气,是奴婢错了。” 婵娟心中叹了口气,希望其他人会忍不住动手。这个人如果是宁惠妃,就最好不过了。 珍妃将佛经平摊在桌上,又将鬓角的碎发捋到而后,思来想去总觉得婵娟爱私下搞小动作,迟早惹下祸来,抬眸看了婵娟一眼。 “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出宫吧。” “娘娘!娘娘您请三思。奴婢都是为了您好啊。”婵娟一听急了。 她完全没想到会来真格的。小姐一向温和善良,已经威胁过好几次要她送她出宫,但都不了了之。所以她只把威胁的话发成是小姐发牢骚,其实没当回事。 珍妃淡淡地说道,“就是三思后才做的决定。清影你送送婵娟。” 说完后,就开始默默地抄佛经,压根不去看地上反复哀求的婵娟。 婵娟就是不走,向来低她一头的清影也不敢催她,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走吧,”珍妃冷漠地扫了婵娟一眼,淡然地说道,“替我回家好好孝敬夫人。跟夫人说,女儿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见珍妃已经拿定主意,婵娟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满眼的泪水,欲言又止,带着哭腔说道: “小姐,后宫险恶,您多保重。” “好。”珍妃手下的笔墨未停。 婵娟最终默默地磕了三个头,回去收拾东西,由清影领着送出了宫。 出了宫门后,宫门合上。从此她和小姐是两个世界。 婵娟迟疑地回望着,眼含泪水。 她看着孟昭长大,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单纯善良的小姐一个人独自后宫险恶,就像母亲一样担心小姐的安危。 泪水像珠子一样一颗颗地滚落,悲切地喊道,“小姐!” 禁不住跪在地上,对着宫门又磕了几个响头,才在巡逻的士兵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然而江月白听说熙妃难产的事儿,只是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古代女人生孩子还真是生死关上走。 熙婕妤长早产是难产;足月生,长得那么胖,想必也是难产。结果都一样。 她娘就是难产去世的,听说就是因为自己重七八斤头特别大的原因。 不知道有姜闲这样的顶级妇产科大夫在身边,能不能保住性命。 自己肚子里有五个,这在现代都属于高危产妇。自己可是在古代。 她心里十分烦闷懊恼。当初就是太急于求成太冒进,急功近利了。 想到这些,江月白心里难受,干脆去佛前上了三柱香,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叨叨地祈求菩萨保佑熙婕妤母子、自己的孩子们都平平安安。 就是求个心安。 果然,好心人把江月白为熙婕妤祈福的事儿,禀告给了李北辰。 李北辰笑着感叹道,“宁妃这个人就是心善。” 他的心里生出暖意。 这江山还是要托付给江月白的。 所以他骨子里希望江月白柔软善良,在自己死后能够善待李氏宗亲,不要像武则天那样残害李氏后人。 这样他才敢放心地把这大好的江山交给她。让她辅佐儿子做个好皇帝,实现国泰民安。 第685章 很快就有人来跟李北辰报告了婵娟被送出宫的事儿。 李北辰倒是觉得婵娟出宫是个好事。这个婢女看起来比较老成,想必是特意安排进来宫斗的。 就他安排的人汇报,这婵娟一直在挑拨珍妃搞事儿,之前表姐的事情婵娟就一直在拱火。但珍妃心地善良,一直反对婵娟搞事。 梁小宝已经查明了有些事情指向珍妃。既然珍妃并未直接参与,本心善良,不愿谋害皇嗣,如今又果断地将婵娟送出宫。李北辰决定过去的事儿既往不咎。 李北辰从延禧宫出来后,就回勤政殿继续处理政务。一个多时辰后,小太监来报说熙妃还没有醒。 正好到了晚膳时间,李北辰去珍妃宫里用晚膳,问及婵娟出宫的事儿。 珍妃倒不避讳,就说婵娟说话不讨喜,老是啰啰嗦嗦地说教,惹她心烦,就干脆让她回府去了。 李北辰便顺着话问婵娟说了什么话惹她不高兴。 珍妃便扯着李北辰的胳膊,撒着娇,“皇上。臣妾都做母亲的人了。那婵娟却还把臣妾当三岁小孩,好烦哦。” 见珍妃撒娇卖痴,春秋笔法一笔带过,李北辰也不深究,只是连说,“好好好,就依你。谁惹你不高兴,都该罚。” 珍妃挽着李北辰的胳膊,偎依在李北辰的肩头,心头倍感幸福。 用完晚膳,李北辰没有像平时那样陪珍妃散步,而是坐着步辇去了延禧宫。 如果熙妃平安度过还好。万一有危险,不至于错过最后一面。 恩师的女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跟别人不同。 实际上,他是对的。 熙妃醒过来时见皇上守在自己身边,激动得捂着嘴哭了。 他一身紫衣,坐在榻前,眸子亮如天上的星子,却又如风拂过,有些迷蒙。 大皇子出生后,李北辰心里高兴。他回勤政殿后将米白色的袍服换成紫衣,以示吉庆。 熙妃情绪这一激动又开始血涌。 屋里迅速翻滚起血腥味。 稳婆和太医连忙全部跪在地上,劝皇上出去,离开这个血污之地。 李北辰却攥着熙妃的手,不耐烦地说道,“朕乃真龙天子,有天神护体,有什么煞气能伤到朕的?” 逻辑严密的,无人能反驳。 见皇上执意如此,众人欲哭无泪。姜闲和孙太医皆内心暗中佩服。 李北辰攥着熙妃的手,就是想陪着熙妃,让她多点勇气。 熙妃痛苦地呻吟着,阴门处的撕裂痛苦万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恍惚。 皇上手掌的冰冷让她浑身的滚烫感觉好受些。 她好贪恋他的掌心,贪恋皇上紧紧攥着她的这种感觉。 她感觉自己好累好困,好想睡一觉。 她努力地睁开眼看了皇上一眼,笑着说,“北辰哥哥,芽芽很像你。” “像。很像朕小时候。”李北辰随口应道,试图宽慰她。 “嗯。”熙妃开心地笑了,脸上横肉挤在一起,显得十分憨厚。 这样开心的模样,令李北辰想起他们小时候。 李北辰颤抖着手抚摸上熙妃的脸。 熙妃喃喃地说道,“好困啊。北辰哥哥。我先睡了。” 姜太医回过神,急道,“皇上,千万不能让娘娘睡着。” 如果睡着了,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 “甄妹妹,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候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划船......你老是在朕读书的时候捣乱......” 李北辰开始回忆起他们年少时光。 那个时候她喜欢穿着嫩绿和嫩粉色搭配的衣服,很像夏天时荷花的颜色,清新甜美。 她很活泼很爱笑。不爱念书,不爱绣花,喜欢画画,喜欢划船,平时很淘气很爱捉弄人,时常说些杂书上的趣闻给她听...... 乐器都会那么一点,但都不精通,没兴趣好好学。 甄妹妹听着一直在笑,她也想起来了那些无忧无虑还没有成为妃子的时光。 好快乐啊。 “北辰哥哥,好想回到小时候......”甄妹妹喃喃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一股巨大的困意袭来。她感觉好累好困啊。 “北辰哥哥,我困了......” 话音落下,她闭上眼睛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 李北辰愣了一下,摇着熙妃的手,急声催促道,“别睡,别睡啊。你不能睡,我还有好多话对你说。” 然而熙妃再也没有回应他。 孙太医和姜闲皆停了下来。身边的宫人们纷纷跪了下来。 李北辰焦急地看向姜闲,“快来看看!她睡了。” 姜闲过来检查了一番后,急忙跪在地上,悲戚地说道,“皇上请节哀。娘娘她去了。” 孙太医也跟着跪下。 “去了?”李北辰喃喃地说道。他的耳边还回荡着熙妃喊他“北辰哥哥”的声音。 他拉着熙妃的手,怔怔地坐着,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一片氤氲后,还是落了下来。 哽咽着说道,“甄妹妹,你别走啊。” 熙妃比他的表姐懿妃陪他的时间更久。他穿越来之后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她。 熙妃活泼可爱,无拘无束,直言快语,是他苦闷压抑烦躁后宫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跟她呆在一起快乐又有趣。 说不清为何,虽然跟熙妃呆在一起也很开心很放松,却没有面对江月白时发自内心的心动爱慕,强烈的性吸引,疯狂的占有欲。 熙妃是他老师的女儿,在他眼里就像是邻家小妹妹一样,只有兄妹之情。 他伏在榻旁,默默地流了很多泪。 虽然没有哭出任何声音,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上的心痛和悲伤。 没想到皇上对熙妃深情如此,众人皆大为动容。 大皇子躺在奶妈柔软的怀抱里,被抱过来见他母妃最后一眼。 小婴儿拉了出生后的第一泡臭臭,此时吃饱喝足了,又在甜甜酣睡。 奶妈泪水连连,抬眸望着榻上毫无生机的熙妃,深情地凝视着怀里的小婴儿,为他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庇护而难过。 小婴儿在睡梦里对母妃过世一无所知。 他只管困了睡觉,饿了吃奶,拉臭臭了就大哭。他的母妃见过他,满心欢喜地叫过他的乳名。他却没有见过他的母妃,没有机会当面喊一声母妃。 很快负责处理后事的宫人过来帮熙妃清洗身子,梳妆打扮,收殓入馆。 明天出殡之前才会钉上棺盖。李北辰抚摸着棺木的边缘,凝视着棺里的熙妃。 熙妃经过精心装扮,满脸幸福的笑容,仿佛只是在做梦睡着了。 虽然跟少女时候的模样就像变了一个人样,但这甜美洒脱的笑意还是那个她。 身边跪了一圈人,劝皇上节哀顺便。 大皇子的母妃去世是大事。能来的妃子全都来了,按照位份跪在皇上跟前。 怀孕和小产的妃子都派了宫人过来祭拜。江月白也一样,还是派的素素。素素现在专门代表她负责这些对外联络的事务。 这一夜李北辰就呆在延禧宫哪里都没去。 熙妃喜欢看他画团扇,每年都吵着跟他要团扇。水仙把娘娘收藏的团扇全都拿出来给李北辰看。 李北辰命人将扇子全都作为陪葬品放在棺木里。又精心画了一幅新的,晾干后,放在熙妃的手里。 上面是她的小像。 李北辰一夜没睡就上了早朝。 晨风阵阵,拂动他的衣衫。 李北辰惆怅地望向不断更亮的苍穹,忽然感觉岁月如潮,总有涨落,不断地撞在礁石上,头破血流,但总能在归海的那一瞬间收获平静。 这世间总有安心之人,总有安心之处。 他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闻着那熟悉的幽香,心中的低落舒展了许多。 朝臣们本该祝贺皇上喜得皇子,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却因为熙妃的死,早朝上众人皆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只有叶明大着胆子,劝皇上节哀顺变,大明王朝后继有人,应派专人照顾,妥善安置好大皇子。 接着兵部的人启奏说,有可靠消息称,罪民陈昂已经一个月前不明原因因病暴毙。 而嫁到鞑靼的两位公主里有一位有了身孕。同时她的侍女也被宠幸,成为了欢欢且尔的宠妃。 都算是比较大的好消息。 李北辰点头称好,手指敲在扶手上,兴致缺缺。 陈昂及其核心党羽在这几个月里已经被剪除得差不多了。陈昂死不死已经不是特别重要。 倒是借机宣布,由叶明正式取代慕容池担任右相,解除对慕容池的调查,重回翰林院继续做翰林大学士,主持史书编纂。这套史书就叫《永乐大典》。 众人还不知道《永乐大典》的分量和对后世的影响,皆以为慕容池因为陈昂的事儿被贬斥,边缘化,对其避之而不及。 回到勤政殿后,李北辰收到陈宁的密报。 弟弟李北弘并没有发现任何身体的不适,相反因为每日吃牛羊肉、骑马练剑变得壮实了许多。 东北部有尚未被欢欢且尔收服的蒙古部落主动提出要把族长之嫡女嫁给李北弘,与大明王朝结亲。 弟弟仍未放弃寻找沈石溪,仍在派人四处打探。故而对所有爱慕他的女子都置之不理。 草原上流传着李北弘痴情的故事。传闻安北王与故王妃情投意合,王妃已故,而他对王妃情深似海,执意终身不娶。 然而男人越痴情,女人们就越想嫁。许多蒙古少女跑去安备都护府只为见安北王一面,不少贵族少女们通过官方登记想要跟他结亲。 李北辰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天晚上弟弟应该也被那个蛊毒炸弹碎片击中了。弟弟为何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症状,只有他有。 思来想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他跟弟弟最大的区别就是弟弟完全禁欲。而他从战场回来后,孟昭她们接连进宫。他连日以来宠幸了众多妃子。 第686章 但都已经发生了,虽然悲愤痛苦,也无可奈何。 中原从未停止过对少数民族地区的征伐,努力实现国家的统一。他的父皇也一样。 在一线将士层面,激励打胜仗的两个重要因素是金钱和女人。底下将领想要孝敬讨好皇帝的办法自古也类似:珍宝或者美丽尊贵的女人。他父皇底下的将领也一样。 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正在催化着王朝的覆灭。 从女祭司接二连三故意流产给有子宠妃们栽赃嫁祸,到让大皇子暴毙,嫁祸于贵妃。到诱惑支持李北望复仇,给太后使用大剂量蛊毒,到让皇族感染少量蛊毒慢慢折磨...... 李北辰把这一些系列的事件全都串联起来,都能说得通了。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被征伐屠杀洗虐民族的报复,而且是个聪明有谋略的女性的布局。 他还不知女祭司之女十公主与李北望之间发生了关系。这也是女祭司报复的一环。 自己女儿与李北望之间的亲近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她甚至教会了女儿炼制使用同心蛊。在十公主与李北望发生关系时,蛊虫已经进入了李北望的体内。如果李北望宠幸其他女子就会喜提日日噬心之痛。 也就是说,这场谋逆,无论李北望还是李北辰赢,结局都一样。 夜色深沉,这样的历史教训令人深省。自己死亡已是定局,但孩子们还要活下去,大明王朝还要延续。 李北辰琢磨了大半夜。他把后世的民族都回想梳理了一遍,全都写下。他决定采取全新的一套民族政策。 例如确定各族人民的最高利益是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基本原则。 各民族都是大明王朝的子民,不论人口多少、经济社会发展程度高低、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一律享有跟其他中原子民的权利。 和平统一少数民族地区,对少数民族地区实行区域自治,发展少数民族地区经济文化事业,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尊重和保护少数民族的信仰。 严肃军纪,禁止对已征服地区的烧杀抢掠,尤其是禁止侮辱杀害妇女儿童。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写下了这些之后,李北辰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他很想跟江月白聊聊天,分享自己今晚推理后得出的事件脉络,一起商量民族政策的调整。 他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思念满溢。 他好想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闻她头发上好闻的清香, 很多时候,思念并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是想见的时候不能见。 后半夜下起雨来,下得很大。 思念在雨声中愈发的清晰。李北辰在黑暗中喃喃地念道,“皎皎,我好想你啊。” 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时辰,睡眠很浅。 天亮后,李北辰洗漱一番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己新的“政策纲领”去见江月白。 下过雨的早晨,一股子湿热的水汽,天边一缕日光在云团子周围镶了一圈金。 见到江月白时,她竟然已经起了,正坐在轮椅上,拿着剑在练习手部动作。 李北辰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江月白还这么勤勉。 见皇上了,江月白大吃一惊。 李北辰微笑着从江月白手里接过剑,在她面前舞了一段,潇洒自如。然后耐心地进行慢动作分步讲解。 两个人一个教得专心,一个学得认真。末了相视而笑,十分默契。 一个皇帝,一个后妃,俊男美女,世间少有的奇观。 伺候在一旁的宫人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们就像后世的吃瓜群众嗑cp的粉丝一样,纷纷暗叹,主子们好恩爱啊,太令人羡慕了。 李北辰只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十分充实。 练完剑后,李北辰问,“你平常练完剑,还要练什么?” 江月白笑道,“练一会儿飞刀。” 她心里暗笑,你这是明知故问,到处都是你的眼线,还有你不知道的? 正好让领导见识下她多日勤学苦练的成果。 摆上稻草人之后,她已经能右手差不多刀刀命中心脏,歪了一刀。左手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概率命中心脏,百分百能够扎在身上,不会乱飞。 李北辰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厉害啊!江南侠女。” “多谢皇上夸奖。也就一般般吧。离我的目标还很远。我想要左右手都能刀刀致命。”江月白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说道。 说完随手射了出去,再次命中稻草人的心脏。 “你这很招人恨呢,”李北辰捏捏江月白的脸蛋,“你就练了两个月吧。能有这个水平,已经很厉害了。你是想要逆天吗?” 江月白润红的嘴唇,让他好想亲上去。 而且又有了生理反应。 他喜欢看她这样有实力,自信而又骄傲的模样。 江月白调皮地说道,“我可以慢慢练,但坏人不会等我啊。” “坏人在哪里?”李北辰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但做好准备总没有坏处,”江月白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皇上,我们去用早膳吧。” “嗯。”李北辰拉起江月白戴了戒指的手,摩梭着,微笑着看她,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在唇碰到她额头的瞬间轻声说道,“爱你。” 用早膳时,摆了一大桌,跟五星级饭店早餐自助架势差不多。 “大热天的。这也太浪费了。”江月白禁不住抱怨道,“国家现在不富,农民还有很多吃不起饭呢。” 平日里她的早餐吃得很丰富多样,但从不铺张浪费,吃多少,准备多少。实在吃不掉的,就分给夏至他们吃。 一旁的宫人都捏了把汗。 身边可是天子啊。这样的早餐规格是历代皇帝的标配。而且皇帝特地跑过来陪你一起用早膳。竟敢评价皇帝浪费。 头还要不要了。 谁知道,李北辰颔首,“爱妃说得对,朕身为天子应该以身作则的。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你爱吃啥,就命人多准备些花样。下次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可以做皇上喜欢吃的。臣妾正好饱饱口福。” 没有比这更让李北辰满意的答案了。以他的喜好为准则。这让他更珍惜,“你爱吃的,朕都爱吃。” 两人吃剩下的都分发下去给宫人们吃。宫人们感觉像在过年,因为实在太丰盛了。 两个人进了内室后,屏退了众人,命梁小宝和丽春两个人守在外面。 屋里只放了一点点冰,今日气温很高,虽然还是早上,却已经热了起来。 江月白的头上一头汗。 李北辰一边替江月白擦汗,“怎么不多用点冰?” 江月白只说,“姜院使说,要顺应四时。夏天就该多出点汗。用多了冰,体内反而会进入太多寒气,对身体不好。” 李北辰凝视着江月白的眼睛,“你不是因为我吧?” 其实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想要听江月白的表白。 江月白笑着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李北辰戳了戳她的胸口。 “你戳哪呢?”江月白笑着把他推开,“不懂看破不说破嘛。” “我戳这呢。”李北辰笑着趁江月白不注意又戳了一下,“弹性很好。” 江月白没忍住,对李北辰翻了个白眼,“大上午的。”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笑着说道,“大下午的就可以?” 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没有折子要批了吗?” 李北辰笑着说道,“大胆!竟敢批评朕。” 江月白笑,“你看,你也挺爱演的。” “还挺记仇的。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 李北辰把前朝旧事和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之前李北辰零碎地跟江月白讲过相关的事儿。今日串起来说,江月白听完之后目瞪口呆。 这个女祭司为了复仇,对自己、对女儿都下得去手。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程度,比历史上的美女间谍西施还要厉害。 这一切都来自于当初的暴力征服和镇压。 令人唏嘘。 李北辰紧接着就讲了自己的打算,采取新的民族政策,不再武力征服西南边疆地区,采取怀柔融合政策。 江月白大为认同,却认为应徐徐图之。现在不是最好的推行时机,因为很快就要以扫除叛军的名义武力收复安南。 帝王之命,就算是错的,也不可朝令夕改。 领导的命令也一样。在公司里很多时候,也一样。领导就算知道自己某项决定是错的,往往也不会承认自己错了。而是让下属继续推进下去,用手段让下属想办法把这个错给弥补起来。 不过正好严肃军纪,禁止烧杀掳掠,奸淫妇女。 做好这项,百利而无一害。 李北辰听着江月白分析得头头是道,满眼的欣赏爱慕,心动不已,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在怀里。 “你干嘛?能不能敬业点。” 江月白正说得来劲,却被猛地抱了个满怀,她都想打人了。 “我很敬业的。不信你摸摸看。”李北辰的鼻息喷在她的耳边热乎乎的,充满了诱惑。 江月白的手被拽住,脸上滚烫。 她扭动着身子说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李北辰咬了咬她的耳垂,“前天一夜没睡。昨晚想民族政策这事儿想了一夜。到你这儿来就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好不好?” 江月白无奈地说道,“要不你自己睡?我到外面看书。” “我要你陪我睡。”李北辰亲了亲她的头发丝,“没有你,我睡不着。” 江月白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慌乱,心里怦怦乱跳得厉害。 她没有说话,任由被李北辰拖着在床上躺下。 李北辰紧紧抱着江月白动了一会儿后,就扛不住睡意睡着了。 第687章 “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个子长得比树高。洗洗蛋,真好看;洗洗沟,无忧也无愁。” 收生姥姥喜气洋洋地喊道。大皇子在龙鱼变化盆里蹬胳膊蹬腿地大哭着。 今天是大皇子出生第三天,皇上上午在江月白宫里睡了会后,就带着重要的朝臣和后妃们午后来参加大皇子的洗三仪式。 这是诞生礼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沐浴仪式。据说是洗涤前世的污秽,消灾免难,同时还可以接受亲友的祝福,图个吉利。 “恭喜皇上,大皇子哭得响亮,是个响盆,以后定会不同凡响。”有朝臣谄媚的说道。 “嗯,”皇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按照民间的习俗,洗三时婴儿哭得越大声,以后这一生越不同反响。 如果按照这个习俗说,大皇子还真不咋地。哭是哭得比三天前要大声,但远远称不上洪亮。如果要形容,不是哇啦啦的那种哭法,而是呜呜像猫猫哭这种。 皇上不置可否地态度,令朝臣们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都改向聪明伶俐健康平安的方向说。反正这些吉祥话都不会错。 洗三结束后,众人都在猜测皇上会让哪位后妃养育大皇子,众说纷纭,反正肯定是高位妃子。结果皇上干脆让两个奶妈和水仙带着孩子,住在勤政殿的侧殿里。 这是彻底将大皇子保护起来了。 李北辰下了朝或者忙完政事,或者中午用完午膳就去看望大皇子。有时陪他玩耍,有时静静地看他吃奶,有时看他睡觉。 奶妈们都不过二十多岁,一开始被皇帝直勾勾地盯着看难免遐想连篇。后来发现想多了。皇上只是对孩子吃奶有兴趣。 奶妈们也不能理解小孩子睡觉有什么好看的。皇上却能笑着一看就是大半天。 李北辰这时才发现,自己很喜欢小孩。跟小孩呆在一起的时候,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想,全身心都很放松,很解压。 而将小小的软软的人儿抱在怀里时,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怕摔着了,怕碰着了,怕抱的姿势不对。 心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大皇子长相十分讨喜。额头饱满,眼睛大而黑,像两颗黑葡萄。长得其实并不太像李北辰,更像他母亲。 特别能吃能睡,吃奶力气越来越大,一顿吃很久,饭量在婴儿界里属于特别大的。不过几天,脸上的皱褶就长平了,开始长得胖乎乎的,像个小罗汉。 醒着时总是对着自己的父亲笑,眼睛一直追随着父亲。李北辰把手指放进大皇子的手里,他会本能地紧紧抓住,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父亲。张着小嘴,似乎总想说点什么。 李北辰很喜欢这个小小的人儿。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的安宁,特别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血缘,人类生生不息的希望。 李北辰为了避免有人铤而走险在他这里动手脚,从而间接谋害小皇子,每次去见皇子之前就会更衣洗手。不可谓之不谨慎小心。 他把大部分空余时间都用在陪大皇子身上,偶尔才去后宫里坐坐。 早上去江月白宫里练剑,陪江月白用完早膳,再步行回勤政殿批折子。 中午不再去谢妃那里用午膳,而是改为每天都召见一到两位臣子共进午餐,吃得简单清淡。 晚上,在熙妃和珍妃那里用过一次晚膳。愉贵人和慕容氏那里都是坐了坐,问了问情况就离开。几乎每天都会去江月白那里坐坐,下盘棋再走。 夜里李北辰大多数时候自己单独睡。 偶尔在江月白那里留宿,还是会折腾折腾再睡,也就亲亲抱抱举高高。 总而言之,过着十分克制规律的禁欲系生活。 有次懿妃傍晚过来看望江月白,两人正在对弈,下得热火朝天。更重要的是,最终江月白竟然下赢了。江月白跟皇上都很高兴。 懿妃研究了下棋盘,惊讶地发现皇上竟然没有让着江月白。 皇上可是师从国手韩少傅啊。江月白的棋艺竟然已经厉害得恐怖如斯了吗? 懿妃心悦诚服,仅有的一点点嫉妒都灰飞烟灭了。人家江月白就是厉害。 旁人能吗?她至少知道她不能。她是皇上的粉丝、手下败将。既不敢下赢皇上,也下不赢皇上。 可惜旁人是看不到这些的。只道江月白不择手段,靠着不入流的手段让皇帝舒服得不想离开。 江月白压根不在乎。她过她的小日子。 她的腿恢复得很快,站和走都没有问题。但已经四个月,肚子已经显怀了。尽管江月白很注重饮食,但怀着五胞胎的肚子还是要比正常的大很多。站着时腿部承受的重量太大,而且重心不稳。 遵照医嘱,她日常依然坐着轮椅,除了康复训练有人搀扶时,她都不下地走路。 七月份里走了两位高位嫔妃。她们过世时,皇上都伤心难过。可就像熙妃也不过让皇上悲伤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该怎么样还是怎样。 什么叫帝王无情,人走茶凉,这才有了体会。 众人数着日子过,每晚都盼星星盼月亮皇上能召自己侍寝,皆一次次地落了空。 熬着熬着,就到了月底。 这不第二天就是八月初一。又要到了后宫里聚集在景仁宫,给懿妃请安地日子。 这次后宫的人不约而同地聚齐了,包括做小月子的也都来了。 不用开早会固然省事,但整天窝在自己宫里也挺无聊的。 一向骄横跋扈的烈妃突然走了,让众人还挺怀念的。都是一团和气的,都觉得没意思。自己不敢跟春风得意的高层斗,总巴望着其他人斗起来。 烈妃走了。没人敢出头。 就连走率真可爱风的谢妃都不像以前一样娇憨地快言快语,在那里玩着手上的珠串,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贵人戏谑地说恭喜谢妃很快可以被皇上宠幸时,谢妃笑着说:“是啊。很快就可以跟妹妹一样做皇上的女人了。姐姐有经验,多教教我,传授我点技巧。” 态度大大方方,竟然一点都没有害羞的意思。 这是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吗? 你可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家啊。不是该连羞带怯的么? 一时之间,方贵人接不上话,尴尬地说道,“姐姐不用担心,这个司寝嬷嬷到时候就会给你讲的。” 谢妃嘟着嘴,“妹妹这就是不肯教我了?司寝嬷嬷懂什么?她们伺候过皇上吗?嬷嬷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吗?” 敢主动惹她?呵呵。那你就是摸了老虎屁股了。 方贵人本是个泼辣的性子,此时竟然被众人看得脸红了,小声地说道,“姐姐如果想知道,妹妹一会儿单独告诉姐姐。” “本宫也想听!”一旁的安妃欢快地大声说道,一脸的活泼兴奋。 安妃学语言挺有天赋,两个月下来已经能听得懂不少汉话了,能进行基本的对话交流。 她长得很像奥黛丽赫本。眉骨很高,鼻梁长而挺拔,脸庞深邃立体,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又大又亮。 此时笑起来更像了。 安妃一出声,众人皆笑着等看戏。 江月白好奇地打量着方贵人。 按理说,方贵人借着珍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位份也有了,不应该主动去惹谢妃。 而且珍妃将贴身宫女婵娟送出宫,明显就发送了一个信号,她无意主动宫斗。 方贵人向来聪明,为何要这么做呢? 她正在琢磨时,就听到珍妃说道,“谢妹妹年纪小没经历过才好奇想知道。安妃不是已经侍寝过了嘛。” 安妃眨巴着眼睛,似乎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用不熟练的汉语说,“我就是好奇别人怎么做的。皇上跟每个人都不一样吧。” 场面瞬间很尴尬。 懿妃正准备主持大局,却听珍妃淡淡地说道: “安妃妹妹这是怎么了?皇上的事儿都敢打听。若是上火,可以去太医院抓几副药调理调理。本宫那里有许多菊花茶,清影回头你拿点给安妃娘娘。” 安妃撇了撇嘴,“珍妃娘娘如何知道我上火了?” 珍妃嫣然一笑,“你额头上不是长满了脓包吗?可别挠,挠破了会留疤。去太医院开几副药就好了。” 安妃正要问这跟想听方贵人讲房事有什么关系,懿妃打断了她: “安妹妹,珍妃娘娘说得对。你初来中原还不适应,头上的脓包要赶紧看看。学说汉话的事儿,不着急慢慢来,如何说话是个大学问。姜常在,你把这番话后面慢慢讲给安妃听。以后不可再讲今天这种话,窥探皇上的私事,否则按照宫规处置。” 安妃不服气地问道,“那为何可以把私事将给谢妃听?” 懿妃温和地笑了笑,“方贵人,你会议论皇上的私事吗?” 方贵人立马跪下,“回娘娘,不会。” 安妃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懿妃娘娘你偏心谢妃......” 就因为自己是敌国派来和亲的公主? “安妃你怎么还不快认错?还敢顶撞懿妃娘娘?”珍妃也是跪了。 谢妃家的背景是什么。你的背景是什么。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说得直白点。谢家是皇上的亲人,你家是皇上的敌人,你的身份不过是个人质。 本来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安妃瞬间红了眼圈,咬着嘴唇说道,“你就是偏袒你宫里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了?” 江月白心道,她来自琉球,难道是来个间谍,专门来搅浑水的? 想到那日皇上讲的友好团结的民族政策,江月白笑着说道,“本宫相信安妃妹妹是无心的。她不过是听到方妹妹跟谢妹妹两人聊得有趣,也想听听。安妹妹我说得对吗?” 安妃见宁惠妃给她台阶下,很识时务地点点头,“是的。” 江月白面色平静,声音温柔:“安妹妹,你刚学会说汉语不久,你听姐姐一句劝。说话的第一原则就是,宁可少说,不可说错。第二原则,不会说就不说。沉默是金。以免惹祸上身。珍妃,我说得对吗?” 问珍妃,其实就敲打她,让她回去管管方贵人,不然迟早给她惹祸上身,把她牵连进去。 珍妃听懂了弦外之音,笑道,“姐姐说得对。” 懿妃感激地看了江月白一眼,松了口气,温声说道,“安妃,你进宫日子还短,学会说话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不着急,慢慢来,慢慢学。姜常在,你回去后再慢慢跟她解释。” 安妃此时也回过味来,对着懿妃和江月白盈盈一拜,“懿妃娘娘宽厚仁慈。妾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不该不懂规矩乱说话。” 懿妃就叫众人散了场。留下江月白单独说话。 懿妃笑着说道,“刚才多亏了妹妹解围。” 江月白也笑着,“一点小事。天气热,大家都上火,心烦意燥。你看我都长了两颗大脓包。”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上的两个红红的痘痘。 “我这有药,你要不要用?”懿妃立马吩咐墨玉去拿药膏。 “不用。就两颗痘痘不碍事。”江月白摆摆手。 懿妃看向江月白的肚子。 “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她有些担心地问道,“上个月十五都没见这么大。” 七月半那次因为跪拜,众人都见着了她的肚子。不少人都在偷偷议论。 刚才不少人还盯着她的肚子看。 她跟往常一样,用缎子将肚子遮盖了起来,所以只能看出个大概,看不出实际的规模。 很多人都猜测她怀了双胎。也有人不怀好意地认为她坏了怪胎。 她派人散播出去自己“江八斤”害得母亲难产的消息也发生了作用。很多人觉得她可能跟她母亲一样怀了个“八斤”的巨胎。暗中幸灾乐祸希望她难产一命呜呼的不在少数。 随她们说呗。 江月白编了个合理的理由,借机转移了话题,“可能我最近不吐了之后,胃口大开,孩子们长得快吧。姐姐还吐吗?” 果然话题回到了自己身上,懿妃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晨吐和胎梦的事儿,又回忆以前熙妃的事儿,总之十分感叹。 江月白随口问道,“懿妃姐姐你洗三后有没有见过大皇子?” 第688章 懿妃紧张地看了下四周,屏退了所有人,压低声音担忧地问道,“妹妹,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江月白摇摇头,“就是好奇问问。” 懿妃不信,踟蹰了片刻后说道,“我把妹妹当知心人。妹妹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立谁为太子,还是看皇上的意思。妹妹,还是不要在孩子身上动心思的好。不然走错路了,就回不了头了。” 江月白笑了笑,“姐姐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懿妃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好。平平安安的。以后老了我们一起作伴。如果你的儿子做了皇上,我们就住在宫里。如果别人的儿子做了皇上,我们就...跟着去封地。” 说到后面,懿妃竟然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如果旁人的儿子做了皇帝,如果是公主还好说,如果是皇子,怕是容不下。 江月白装作毫不知情,快活地说道,“好啊。到时候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 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对了,姐姐会不会做饭?我不会做饭。到时候还得把我的那几个厨子带上。把你宫里会做甜品的厨子也带上。” 懿妃听了扑哧一笑,亲昵地掐了掐江月白的胳膊,“可算知道你肚子为何长这么大了,这么能吃。” 江月白笑着没有接话,内心十分的忧伤。 懿妃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都两个多月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江月白笑道,“再耐心等等,等到八月十五满三个月就看出来了。” 她拉过懿妃的手,握在手里,怔怔地望着懿妃。 每天都在倒计时。所有的期待到时候都是一场空。 好希望能在懿妃身上有奇迹发生。 “你这是怎么了?”懿妃不解地问道。 江月白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剥松子吃。你这里有没有松子?没有我就回宫了。” 懿妃笑着冷哼了一声,“有有有。还没松子就回宫了。墨玉去把松子端上来。给宁妃端一盆。不吃完不许走哈。”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洪亮的男声,“什么好吃的不吃完,不许走?” 两人面面相觑。皇上??? 懿妃连忙起身,微微屈膝行礼。江月白还是坐在轮椅上没动身。 李北辰扶起懿妃来,笑问,“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 懿妃娇嗔了一句,“宁妃说臣妾宫里没有松子,她就不理我回宫去。” “还有这回事?”李北辰看向江月白,只感觉好笑,“你上辈子是小松鼠变的?” “皇上说是,那肯定是。”江月白比划了下手势算是行礼了。 她本来是想剥松子给懿妃吃,她喜欢剥,懿妃喜欢吃,向来其乐融融。皇上来了,她不就是多余的嘛。 “皇上,臣妾有事,先行告退了。”江月白说着就要转动轮椅。 懿妃笑着拦住,“你可不许走。今天说好了。你不吃完松子不许走。” “姐姐~~”江月白撒娇着对懿妃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我想留你们单独相处还不好吗? “你们两个还跟松子没完了,”李北辰哈哈哈大笑,“懿妃,上次不是说带你出宫走走吗?趁你月份还好。今日就去吧。宁妃,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不放心,把松子带上。不够的话,一会儿在铺子里买现炒的。” 江月白摆摆手,“我可不去。我坐着轮椅不方便。还要看皇上跟你甜甜蜜蜜的。我该多难受。” 懿妃笑,“那可不好说。说不定是我看你跟皇上甜甜蜜蜜的。” “所以我肯定不能去。姐姐你就快去吧。皇上都等着急了。”江月白笑眯眯地说道,“记得给我带糖炒栗子。不然我可不依。” “好、好、好。”懿妃像哄小孩一样,“一定给你带。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江月白想了想,“驴打滚,豌豆黄、蟹黄酥、桂花糕都来点吧。” “行。”懿妃一脸的温柔和宠溺。 李北辰站在一旁看两人斗嘴,一脸的笑意,“真不去了?” 江月白摇摇头,对李北辰眨了眨眼,转头对懿妃说,“懿妃姐姐一会儿可别心疼银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让皇上给你买。他有钱。” 懿妃扑哧一笑,“就你嘴贫。” 江月白不知道为何,左眼皮跳了下,心里有些慌慌的,总觉得这次出去会有事儿,“懿妃姐姐,你有着身孕,一会儿出了宫,小心着些。” “知道了。”懿妃笑弯了眉眼。 又垂着眸子,小声地对李北辰叮嘱道,“皇上出了宫,要完事小心。外面还是不那么安全。” 李北辰点点头,“放心吧。” 懿妃笑着拉了拉江月白的手,“晚点给你带好吃的啊。” 江月白不知为何眼睛有点酸。 懿妃进屋换了身平常的衣服,高高兴兴地跟着皇上坐着马车出了门。 皇上今日穿了身淡蓝色的袍子,气宇轩昂之外,显得格外清爽有活力。 从马车里下车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惊艳了街上的行人。 玉树临风已经不能形容,因为拿着扇子的感觉带着一股子贵气和儒雅。 待墨玉和墨兰扶着懿妃下车后,更是惊艳了众人。 鹅蛋脸,肤质剔透,洁白胜雪,柳叶弯眉,耳上缀着珍珠耳环。 米白色暗纹上衣,藕荷色的马面裙,绣着缠枝莲纹。绣鞋上顶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气质温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贤妻良母。 原来富家公子带着有孕夫人出来逛街了。 两人上楼时,有女子恰好从他身边经过。 鬓边簪着的一朵凌霄花飘到了李北辰的脚边。李北辰躬身将花拾起,交还给女子。 女子轻抿薄唇,缓缓抬眸,羞涩地说,“谢谢公子。” 别说是男子了,就连懿妃瞧着都是惊艳。 李北辰却只是礼貌地点点头,便扶着懿妃上了楼。 留下女子惊讶地望着李北辰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的容貌于对方竟然毫无吸引力。 上楼后在包厢里,懿妃笑着打趣,“刚刚那女子对皇上有意。” “关我何事?”李北辰淡淡地喝着茶。 懿妃托腮俨然一笑,弯了眉眼。 李北辰带着懿妃吃吃喝喝,走走玩玩了一路,方才意兴阑珊地回了宫。 墨玉给江月白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光糖炒栗子就带了五斤、半斤一包,十大包。新鲜炒的松子也是五斤。 江月白眼皮跳了一下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皇上和娘娘都好吧?” “回娘娘,皇上跟娘娘都挺好的。”墨玉喜滋滋地说道,“娘娘今天玩得很开心。” 在墨玉心里,江月白就是自家娘娘的救命恩人,尊敬爱戴亲近,所以什么都没有瞒着。 “那就好。替我谢谢你家娘娘。” 江月白宽慰了许多,心道自己肯定是关心则乱,有点过于紧张兮兮了。 谁知道,墨玉还未出门,就有宫女慌慌张张地来报,“墨玉姐姐,你快回去,娘娘、娘娘她出事了......” 江月白怀里还抱着热乎乎的栗子口袋,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出事了,忙问道,“懿妃她怎么了?” 小宫女捂着肚子说道,“娘娘她,她突然肚子痛、肚子痛......墨玉姐姐你快回去。” 江月白忙问,“叫太医了吗?” “叫、叫了......”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一路都在跑。 “娘娘,奴婢先回去了。”墨玉神色慌乱,扔掉手里拿着的东西,一路狂奔而去,泪水溅落在土里。 江月白望着墨玉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哽咽出声,“姐姐......” 没想到她的预感成了真的。 是因为她今日过于奔波劳累,还是有人在外面饭菜里下了毒? 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却没有答案,将手中的栗子塞给夏至,“快,小罗子,我们去景仁宫。” “娘娘!”宫人们纷纷跪了一地,“您也怀着身子,要以自己为重啊。” “说什么屁话,”江月白难得骂了句脏话,“就算天上下刀子,今天我也要去见懿妃姐姐。小罗子,给我准备两把匕首,你自己带两把。防止今晚有变。” 众人虽然不明白,如今天下太平还能有什么叛臣逆贼敢夜闯皇宫,但都听话地按照江月白的吩咐照做。 这样的安排有着极大的风险。因为非侍卫不可以带管制刀具。江月白是皇上特赦的例外,但小罗子没有被特批。 顾不上那么多了。 江月白坐着轮椅到了景仁宫时,李北辰已经到了场,正不发一言,面色冷清地坐着。 梁小宝在一旁诚惶诚恐地候着。显然皇上的心情极其不好。 内屋传来凄惨的叫声,显然十分痛苦。 李北辰见到江月白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又迅速暗淡下去。 他辜负了江月白的叮嘱,没有照顾好懿妃。 “臣妾参见皇上。”江月白对着李北辰行了个礼。 后妃们的目光落在皇上左手的戒指上,又落在江月白左手的戒指上。 晨会时就已经发现了江月白手上戴着的钻石戒指和金戒指。配饰而已,只是昂贵稀有,他们羡慕喜欢,但没有想到额外的含义。 方才见到皇上时,有些人细心地发现皇上手上也戴着同款金戒指。暗暗惊讶为何如此巧合。 继而目光又落在江月白手上拿着的团扇上。白玉的扇骨配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上面抹着一团淡淡的山水,盖着一枚红印。 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李北辰克制着情绪,对着其他惊疑不定的后妃们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对她招招手,带着几分疲惫地说道,“宁妃,你到朕这里来。” 众后妃惊疑不定地行礼退下。 这次他们确定了,皇上对宁妃还真是独独不同的。也有人自我安慰,许是江月白跟懿妃感情深厚才单独留下她,而不是因为特别看重她。 众后妃退下后,梁小宝也悄悄地退下,跟小罗子一起守在大门口。 江月白的轮椅停到李北辰身边时,他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半天没有说话。 屋里只听到懿妃一声声的痛呼。 李北辰低着头,看向地面,垂头丧气,“你为何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懿妃出了事,比他自己出了事还令他难受。 “你已经很难过很自责了。我为何要问,”江月白垂下眸子,“何况我们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你是为了让懿妃姐姐不留遗憾才带她出宫的。” “皎皎.....”李北辰努力克制自己,“或许今天我不带她出去,或许就不是今天......” “这不是你的错。”江月白安慰道,“错的是下毒的人。” “可是我......”李北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里有太多的如果,可现实是没有如果。 江月白抚摸着李北辰的手臂,“你就别自责了。我进去看看她吧。” “你进去也没用。” 江月白摇头,小声说道,“我可以陪着姐姐。”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两人一直压低着声音,以仅能两个能听到的音量交谈,有时甚至是耳语。 江月白忽而变成正常音量,“皇上,您先别担心。臣妾先进去看看。” 李北辰摇头,也坚决正声道,“不行。你怀着身孕,再担心也不可以进去。” 江月白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我是女主吗?那我有女主光环吧?” 李北辰还是摇头,拽着她的手,就是不让。 江月白无奈,“那让丽春进去总可以吧?” “丽春年纪太小。”李北辰本能地拒绝。 “那我进去。” 李北辰只要无奈地答应:“行,让她去。” 待丽春进来后,李北辰还特地叮嘱道,“你替你家娘娘进去看看。进去后什么东西都不能碰。也不能擦汗擦眼泪。了解情况后就出来。听懂了吗?否则就是害你家娘娘。” “奴婢遵旨。” 丽春进了内室之后,才了解到,太医们正给懿妃手动做清宫手术。 似乎是看出了丽春的疑问,孙太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如果不这样,懿妃今晚都过不去。” 第689章 懿妃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像是泡在水里,满脸苍白,全是汗,惊疑地问道,“宁妃来了?” 丽春含泪点头,“宁妃娘娘就在外面。皇上不让娘娘进来。娘娘派我进来陪着您。” “真是傻。”懿妃声音虚弱,打着颤,满脸的泪水,“快让她回去。” 屋里虽然弄了一堆装冰的坛子,孙太医依然累得满头大汗。 “娘娘不要动,再坚持一下。很快好了。” 所幸没有像熙妃娘娘那样大出血。 只是,唉。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儿。 懿妃忍着剧痛,流着泪喃喃地念道,“我的孩子......我今天不出宫就好了。” 她刚刚在最痛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选哪里都不去,安安静静呆在宫里。 孩子啊,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又没有保护好你。 合上眼睛,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娘娘,这不是你的错。”一旁的墨兰咬着唇,哭着说道。 懿妃喃喃自语,“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 孙太医为懿妃感到难过,她忍不住编了个谎言,让懿妃心里好受些,“娘娘,孩子前些日子已经不长了,所以才会掉。不是因为娘娘今天出宫。” 懿妃流着泪摸着自己的小腹,“这样啊。它早就不长了啊。” 喃喃自语道,“孩子,你怎么就不长了呢?怎么就不长了呢。” 内心的痛苦与悲伤已经让她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 一直在喃喃自语。 看到这一幕,丽春禁不住掉下眼泪。她刚想要擦掉,想起皇上的吩咐,瞬间止住动作,快步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跪在地上,向皇上和江月白汇报了在里面听到的情况。 丽春离开后,江月白忧心忡忡地对李北辰说道,“懿妃看起来不太好,看来这次打击很大。” “嗯,”李北辰疲惫地说道,“你还有身子,先回去。懿妃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就算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月白理智地考虑了一番,叹了口气,“好。” 江月白忽而转过头看向李北辰,“那本书到底什么样的风格,是大团圆结局吗?” 李北辰摇摇头,“开头三章开起来挺乐的。现在看看,结局不容乐观。” 江月白讥诮地说道,“真是挂羊头卖狗肉。” 李北辰歪着头看向江月白,“到目前为止,你开心吗?” 江月白想了想:“还行吧。” 李北辰笑:“只要你开心,这文就不算悲剧。” 江月白:“但也不快乐。” 李北辰:“快乐的人总是少数。就像做皇帝,看似随心所欲,却有更多的身不由己。老天总会给你一些东西,同时夺走你一些东西。只不过别人看不到罢了。” 顿了顿,忽而笑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快乐。” 江月白心想,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一样的快乐?真是好笑。 江月白叹了口气,李北辰也叹了口气。 两人各有各的感叹。转头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一刻,江月白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爱李北辰的。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一点吃醋。 这一晚上,整个后宫都失眠了。 就不说那玉骨云扇,宁妃跟皇上戴着的同款金戒指是怎么回事? 怎么那么像定情信物。不会吧,不会吧。怎么可能。帝王无情,今天爱这个明天宠那个。怎么可能专情一人。众人又不甘心地自行脑补出各种解释。 其中珍妃心里最为难受。她一直以为皇上待她最为不同。 懿妃因为表姐的这层身份, 熙妃因为甄太傅和青梅竹马的身份。 江月白因为救命之恩的身份。 她觉得皇上只有对她是爱情。不然怎么会赐她封号“珍”,还跟她有那么亲密的行为呢。 但她又拿不定主意。 安妃今天晨会上说的话就像魔咒一样钻进了她的心里。皇上跟别人是怎么样的呢,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快活吗?也会让别人做那样的事儿吗? 方贵人的态度也她难受。 从景仁宫回来之后孟昭就训斥了方贵人一顿,指责她不听话故意去招惹谢妃,痛心疾首地说谢妃那是能惹得人吗?烈妃都害得落胎死了。 方贵人认错认得非常爽快,孟昭却觉得对方根本不在乎,压根不觉得自己错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时她就念着婵娟的好来。她看得出方贵人怕婵娟,对婵娟十分恭敬不敢造次。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停不下来。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懿妃的孩子没了,她的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个。要知道懿妃是位份最高的,如果这次生下来保不准会被晋为贵妃。 这样一来最大的对手就是江月白。难道皇上最喜欢的是她? 珍妃接受不了。 她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想起来江月白戴着的玉佩好像是圆形的,皇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是环形的。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还是自己太敏感了。毕竟环形的平安扣跟实心的平安扣都很常见。从小给孩子佩戴平安扣也很常见。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天亮了。 天亮之后,景仁宫门口有人来报,说小世子跪在门口求见。 一宿未眠的李北辰传巴特尔进来。 语气很严肃地问道,“一大早怎么没去上学?” 巴特尔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儿臣听闻懿母妃病了,十分担心母妃,特来探望。” 言语里掩饰不住的关切。 “是你齐母妃告诉你的?” 巴特尔迟疑地答道,“是儿臣听宫女们讲的。” 李北辰微微颔首,“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你母妃这会儿睡着了。你先去上学。下学了再回来看母妃吧。” “是,儿臣遵旨。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讲。” 巴特尔低头小声说道,“儿臣听说母妃小产,弟弟妹妹没了。儿臣想回母妃身边陪伴母妃。” 李北辰沉吟了片刻,“你先去上学。此事等你回来再定。” “谢皇上恩典。”巴特尔俯身叩拜了皇上后,起身后踟蹰着没有离开。 李北辰皱眉,“还有何事?” “请问皇上,懿母妃她还好吗?她还有没有危险。” 巴特尔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他聪明伶俐,心智早熟,个子高大,看起来七八岁了,实际上不过是个虚五岁的孩子而已。 他听说懿母妃小产昏迷,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已经偷偷哭过了一阵。 “你懿母妃她吉人天相,暂时脱离了危险。你回来的时候,她应该就醒了。” 巴特尔暗淡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大声说道,“那就太好了。” 察觉到自己御前失仪,连忙认错。 就在这时,从内室传来一句孱弱的声音,“是巴特尔在外面吗?” “母妃!”巴特尔大声喊道,泪如泉涌。 他目送他父王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大哭过。此时却崩溃地大哭。 他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李北辰,低声哀求道,“皇上......” “进去吧。”李北辰心里感觉很难受,“别让你母妃情绪太激动。她不能大喜大悲。” 巴特尔进去后伏在懿妃床边大哭,懿妃也跟着泪流满面。母子二人感情很深,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 巴特尔告诉懿妃他已经向皇上请求回到母妃身边,做母妃的孩子。让懿妃不要伤心难过。还说弟弟妹妹这回走了,下次还会再来。 这般懂事的巴特尔,让懿妃的心都软了。虽然失去孩子的殇痛无法弥补,但巴特尔的关心和爱,让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懿妃问了许多他在齐婉仪那边过得好不好,功课如何,有没有惹夫子生气。 巴特尔逐一回答。说齐母妃对他非常好,很关心他。但每天都非常想念懿妃。听说她小产危险,他都吓得六神无主。 他说的是心里话。 在懿妃这里,懿妃善良温柔和包容。他能感受到懿妃对他好,就算严格要求他的功课,也是因为真心爱他关心他。 他在懿妃这里可以做个天真自在的孩子。 齐婉仪对他照顾得非常认真悉心,但他不自觉地表现得懂事听话谨慎小心,努力表现优异。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善待他对齐婉仪有好处,他的身份是帝国质子。 他内心深处更想要妈妈,想要做个孩子被爱着。 “我会跟皇上说的。你快去上学。别迟到了。”懿妃慈爱地摸了摸巴特尔的头。 巴特尔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涕,哭着说道,“母妃你要保重身体。儿臣不能没有母妃。不能没有母妃。” “好好好。”懿妃眼里含着眼泪,笑着说道,“母妃答应你。快去吧。再去晚了,夫子又要罚你抄写了。” “儿臣告退。”巴特尔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懿妃行了个大礼,不停地回头,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此情此景之下,孙太医和宫人们纷纷落泪。 李北辰在门口也听到了里面的这番对话,拍了拍巴特尔的肩膀,“去吧。好好上学,别让你懿母妃担心。” 巴特尔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月白回去之后,躺回了床上,放心不下懿妃,想得心烦意乱,燥热得慌。便让夏至加了些冰,才感觉好些。 她做了一晚上的天人交战。谁让她聪明又爱琢磨。她想出来了救懿妃的法子。就是太黑暗了。 按照系统说的药引子要求,流掉的孩子肯定是懿妃的心爱之人。如果做成药的话,就能救懿妃。 最要命的是解药只有一个人的份量,只能救一个人。 逼着人只能选一个。 江月白思来想去,这药引子的说法怕不是假的。摧毁服药人的意志和道德底线,逼着人做选择,把人折磨疯才是真。 太毒了。 江月白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大早就将姜闲召了过来,屏退所有人后,把解药和药引子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推理猜测全都告诉了姜闲,由姜闲决定救谁,怎么救。 当然没有说系统的事情。 姜闲听完震惊之至。他没想到女祭司的报复会如此令人发指。 虽然于他而言,做不做成药,救谁,一样是灵魂的拷问,还担着事后的追责。 但他是个医者,见惯了生死,沉吟了片刻后,安慰江月白道:“娘娘不必多想。这件事交给臣来办。” “好,”江月白疲惫的说道,“你自己决定怎么做。不用告诉我结果。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如果皇上问起来。你就说你研究出来的。” 姜闲很想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从哪里得来的解药。 他通过脉搏诊断出江月白怀了五胎。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显然不是巧合。 反正她不是正常人。江月白身上的谜团一个又一个。 但他不敢问。问肯定也得不到答案。 姜闲恳切地劝道,“娘娘怀着多胎,身系多条性命。切不可操劳,大喜大悲。娘娘还是保重自己最为紧要。臣想这也是懿妃娘娘希望看到的。” 听到懿妃,江月白有些黯然,“谢谢你。” 虽然把责任推卸出去多少有些卑鄙。但这就是职场之道。 对于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重大决定,重大责任,不要勉强去做,去担。能推就推出去,尤其是更专业的人。这不是简单地推卸责任,而是没有能力承担后果。 尤其是那些有重大风险,于己有害处的事情,千万不要无必要的自我牺牲。 要牺牲一定要有名有份有必要,而不是自我感动,傻傻地做冤大头。 众人皆以为世子一大早就去探望懿妃,想要回懿妃身边,懿妃又在病着,皇上肯定答应。然而皇上随后下了道圣旨,懿妃痛失皇嗣,晋位为懿贵妃,由懿妃抚养大皇子,将大皇子记在懿妃名下,在身体好之前,还是养在勤政殿。 又下了道口谕,命世子巴特尔每日抄写《地藏经》为懿母妃祈福。 这道圣旨下来,众人哗然。 这样一来大皇子的身份就大为不同。无论按照哪种顺序继承,都排在最优先的位置。懿妃的位置也不一样。贵妃离后位就一步之遥。而且如今膝下有大皇子,背立为皇后就有了依仗。 巴特尔接旨时,一脸悲色,却忍着没哭。直到回到房间里,才钻进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是汗都不出肯出来。 齐婉仪听说之后,心里颇不是滋味。可自觉不曾亏欠过巴特尔,对巴特尔已经很用心地在照顾。在石榴的劝说下,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去巴特尔的房里安慰了一番。 巴特尔终究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忍不住扑进了齐婉仪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齐婉仪呆若木鸡,但在抱住巴特尔的时候,她奇怪地体会到了那种叫做“母爱”的东西,轻轻地拍着巴特尔的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悲伤,眼里起了泪花,轻抚着他的后背。 “不哭了啊。乖。” “母妃。” 两个疏远而彼此戒备的心第一次互相靠近。虽然各有各的心事。 第690章 珍妃听说这个消息,正在做女工,针刺进手中,血珠子瞬间涌了出来。 她每天除了抄经,就是给小孩子提前准备东西。此时她正在缝一只小老虎布偶。明年虎年,孩子属虎,她提前先准备着。 清影慌张地去拿药,珍妃淡定地吸了吸血珠子,嘴里弥漫着一股子腥气,让她想起来在懿妃宫里闻到的味道,跟着又想起来江月白手上的金镯子。 心脏骤然疼痛。原来心痛是真的会有痛觉。 清影连忙安慰道,“娘娘,您可别急。有人比你更急。懿妃如今有了大皇子,心里不得琢磨着让大皇子继承太子的。如果宁妃也生了儿子,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到时候两个人还不得斗得头破血流。这可是个大好事。” 清影这话,珍妃不爱听。谁爱听别人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当皇上的。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珍妃摸着肚子,冷哼了一声。说不准跟烈妃、煕妃一样活不长。 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慌,她们斗她们的,自己一定要淡定。 江月白才真是淡定,不仅淡定,她还发自内心地为懿妃高兴,对李北辰的看法有所改观。 她大张旗鼓地带着一大箱子的贺礼送过去,说是懿妃姐姐升为贵妃,可喜可贺。不仅如此,还留在景仁宫用晚膳。皇上听说宁妃去了景仁宫,跟着也去景仁宫,末了还亲自送宁妃回宫。 江月白后面隔三差五给贵妃送汤送药送东西,贵妃照单全收。 怎么不斗啊???怎么就不斗啊!不该斗得死去活来,懿妃、大皇子、宁妃三个人里不得死一个吗? 不仅如此,江月白竟然还勾搭上敌国妃子安妃。 安妃姜常在的牵桥搭线下,提着礼物登门拜谢。向来门槛高,经常闭门谢客的江月白竟然让她进了。 江月白送了安妃根头上的珠钗做见面礼。安妃取下手上的藏银雕花镯子作为回赠。亲密热络得就像是结了个盟。 前朝后宫都避讳跟鞑靼那边的交往,唯恐扣上勾结外族意欲谋反的罪名。 大家心知肚明,蒙古族是战斗的民族,他们只是打不过而不是心甘情愿地臣服。搞不好哪天就反了。可不敢拿前途和家族性命开玩笑。 她倒好,开门迎客。 众人都苦巴巴地等着看江月白好戏。 谁知宁妃跟贵妃关系融洽亲密得让人匪夷所思,皇上也没有宁妃跟安妃互换信物交往密切而有所动作。 实在太不合理了。周围的人都摇头表示看不懂。 后来的日子,李北辰每日亲自抱着大皇子,带着奶妈去探望懿妃,每天让贵妃看看孩子,有时候孩子醒了,还逗着玩玩。 贵妃直到自己身子虚倒怕摔着孩子,主动坚持不抱孩子,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皇上逗孩子玩。在李北辰的精心陪伴下,懿妃竟然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这种好转,江月白就跟鸵鸟一样,她压根不敢问姜闲有没有给她吃解药。这种好转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还是跟往常一样闷头剥松子,剥好一大把,放在贵妃手里,让她一口吃一把,说是补身体。 懿贵妃没觉得自己当贵妃了有怎么样,当不当皇后她无所谓的。 她反而更希望江月白的儿子当皇帝。她对熙妃又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仇,当初可是差点在熙妃宫里差点挂了,还是江月白救了她。 暗暗在琢磨着,万一江月白没生出来儿子,就把大皇子想办法转给江月白。如果江月白生儿子,她想方设法让大皇子蠢笨一点,或者自己主动犯点错,把位份降下来,这样大皇子就比不上江月白的儿子尊贵有能力。 不管怎样江月白都能当太后。 实际上就是这股子要帮江月白的信念,还有皇上对她的重视和陪伴让她一天天好起来。而不是像江月白和李北辰以为的,因为有了大皇子的慰藉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和痛苦。 痛苦怎么可能被转移呢? 转移不了。 午夜梦回,她还是会摸着自己的肚子,为没有机会出世的孩子而痛哭流泪,自责身子骨太差。 她知道皇上对她好才带她出去玩。她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孩子迟早保不住,却忍不住去想。 宫人把这些都告诉了李北辰。李北辰装作不知道。因为这些伤痛别人注定是没有办法抚慰的。他自己的也一样。 这世间大概有一条定律叫痛苦守恒定律,每个人都会痛苦,不是在这个方面就是那个。没有痛苦的人是不存在的。 与其强行安慰,不如让时间淡忘一切。 既然欢欢切尔那边,贵妃的亲妹妹太平公主有了身孕,宫女立夏成了欢欢且尔的宠妃,又打算推行新的民族政策,李北辰又开始对安妃格外的恩宠。 除了送去各种赏赐,就是频繁召安妃一起用膳。甚至还在乾清宫里连续宠幸了两晚安妃。有消息称,那两日是安妃容易受孕的好日子。 一时之间众人嫉妒的矛头又指向了安妃。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人侍寝,安妃这是动了众人的奶酪。都在琢磨为何安妃不仅没有倒霉反而得了宠。 众人一分析,难道是因为安妃在晨会上的大胆发言,表现出来的“欲求不满”和“好奇心”?皇上亲自给她答疑?越想越气,越想越黄。 江月白听到这些,笑个不停,只想到一个词“鸭子”。心里对李北辰多了几分认同。 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都是工作狂。都会权衡利弊,把大局看得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虽然不至于说不择手段,但比普通人要杀伐果断许多。 她抬眸问沈惜墨,“那枚桌子检查过了吗?” 沈惜墨就是沈太医的妹妹,她为探寻姐姐失忆的真相,以宫女身份潜入宫中。 买通内务府进入永和宫,被江月白识破身份,签下劳动合同。之后江月白对她以礼相待,允许她不进行宫女的劳作,自称“我”,专心进行香料的研究。 江月白给李北辰的和田玉镂空香囊里装的香料就是出自沈惜墨之手。 此时,沈惜墨手里拿着镯子,颇为自信地答道,“娘娘,方才我已经检查过,这枚镯子并无异常,没有浸泡过药物。上有蒙文我不认识。不知有无特殊之处。” 江月白略一沉吟,命沈惜墨将上面的文字拓印下来,让小罗子送去给皇上。 反正主不主动送过去,皇上都会知道。还不如坦荡一点。 皇上找人一看,上面的字是“雅若”,一个蒙古女孩子的名字。因为江月白没有告诉她用意,李北辰因为忙于公务,就让梁小宝派人回复过去,并没有多问。 江月白对欢欢且尔的大公主名字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叫娜仁,寓意是太阳,意味着父亲对她寄予了极高的期望。 所以野四扎送来的不是嫡长公主,而是其他人。那又是谁呢?会不会是同父异母的其他公主? 所以鞑靼犯了欺君之罪。 安妃主动把这枚镯子交给她,同时让她察觉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呢? 她在心里琢磨着这些事情,没有说话。 “可是这枚镯子有问题?”丽春疑惑地问道,“还是安妃会拿着娘娘的簪子栽赃嫁祸?” 江月白摇头,“她不会这么做,这样做太愚蠢。皇上为了拉拢野四扎,只要野四扎不反叛,她不犯大错,就会盛宠不衰。何况太平公主已经怀孕,作为回报,皇上会想办法尽快让安妃怀孕。” 丽春疑惑不解,“那她特意过来送镯子就是为了向娘娘示好?毕竟她一个和亲公主孤立无援,站队总归有好处。” 江月白思量了片刻。就算安妃是个冒牌货,不是真的娜仁,除非准备借机翻脸打仗,否则假的也是真的。大明王朝要的只是鞑靼嫡长公主的身份、野四扎的立场态度而已。 所以真的只是单纯的站队示好?还是有求于自己,还是想让旁人误会她们的关系?还是她暗中跟其他人联手做了局?这不过是个前戏或者烟幕弹。 “把镯子收好了。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总会见分晓的。” 江月白神色淡淡,不再去琢磨这事儿,随手看起了书。 景阳宫里,齐婉仪愁眉苦脸地托着腮帮子望着烛火发呆。 “皇上又去安妃宫里了?” 葡萄在一旁打着扇子,小心翼翼地答道,“是。” 石榴端过来一盅药汤走进来,轻轻放到桌子上。一股刺鼻的苦味随之飘出来。 齐婉仪眉头锁得更厉害,现出三道川字文。 “娘娘,该喝药了。” “太苦了。”齐婉仪带着哭腔。但她还是忍耐着喝了下去,一点药渣都没有剩,喝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像个大苦瓜。 苦死个人。谁喝谁知道。 “娘娘吃点蜜饯。”葡萄细声细气地哄着。 齐婉仪吃了蜜饯,又连连漱了三四口,苦闷地说道,“这方子喝了一个月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如今皇上都不来了,怎么怀啊。” 上次皇上好不容易留宿在她这。谁知道折腾了一个时辰,都没出来。真不知道该感叹皇上身体好,还是感叹她没用。 葡萄忙宽慰道,“娘娘有世子在身边,皇上迟早会来的。” 齐婉仪恨恨地说道,“安妃那个贱人,那天当众说话那么露骨,原来是为了勾搭皇上。真是为了得宠,脸都不要了。” 葡萄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息怒。安妃娘娘再得宠也是个外族女子,皇上也就能新鲜个三两天。哪能跟娘娘的身份比。” 齐婉仪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依靠着门框,望着天上的月亮,苦闷地说道,“再过两天,宁惠妃和珍妃就要封妃。什么时候,我也能到妃位。为何旁人伺候个一两回就有了,我伺候这么多回都没有。” 别人到妃位那么容易,她怎么就那么难。 就像孩子一样。明明她伺候的次数不少,为何旁人都有,她没有? 好难过啊。 “娘娘放宽心,您迟早会封妃的,孩子也会有的。”葡萄努力用情况的口气说道。 她怔怔地望着月亮,喃喃地说道,“或许是报应吧。” 葡萄跟石榴默契地低下头去。 相比于抱养大皇子的懿贵妃,还有不良于行的宁惠妃,她更羡慕愉贵人。 为何愉贵人的命就这么好呢。 葡萄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清雅阁和芳华居那边,要不别送浣花草了?娘娘现在管着宫务。如果她们有了身孕,皇上肯定会给娘娘您抚养。” “可是我跟前已经有巴特尔了。” 葡萄压低声音,凑到齐婉仪耳边说道,“能养孩子的娘娘要么身孕要么有了子嗣。娘娘如今管着宫务,她们又都独居,没有人照应。娘娘正好可以拉拢她们。尤其那秦氏、魏氏性子软,比萧贵人好控制多了。” 齐婉仪想了想,转了转手上的镯子,觉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秦常在以前是熙妃的人,魏常在和兰答应都是烈妃的人。她们如今都自己住一个小院子。跟其他的高位娘娘都没有隶属关系。 熙妃和烈妃都走了。她们肯定迟早站队,依靠高位娘娘中的一个。 自己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想到这个,齐婉仪心里舒坦了许多。 芳华居里,魏答应和兰答应躺在都睡不着。 魏常在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皇上欺负她的情景,一会儿浮现出烈妃流产那晚,皇上失魂落魄,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流泪的那晚。那样的皇上令她好心疼。 兰答应则在琢磨着到底怎样才能勾搭上皇上,爬上皇上的床。想来想去,皇上还是对魏常在有感情,至少那方面有感情。她决定跟魏常在搞好关系。 第二天就约魏常在打叶子牌。 魏常在是个安静不喜欢争的人,她的宫女小河有野心活泼喜欢热闹。 小河内心底其实不大看得上魏常在。但皇上到底宠魏常在,她总安慰自己,忍一忍总归能熬出头。 自然就拾掇着自家的主子答应下来,说是一个宫的,要搞好关系云云。 魏常在不会打牌,她社恐,不喜欢这样人多的活动,让她浑身不自在。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着兰答应。 兰答应很兴奋地教魏常在,多少有点显摆的意思。 小河为了讨好兰答应,不自觉地跟着兰大应的宫女一起拍着兰答应的马屁。俨然把两个人颠倒了位置。 魏常在却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呆呆地盯着手里的牌,又不知道该出什么。 “你就随便出!”兰答应大声说道。 魏常在就随便出了一张,然后自然又是兰答应赢了。 “不玩了。我太笨了,学不会。”魏常在局促地搓着手说道。 “哎呀。你多打几次就会了。下一局就赢了,”兰答应正玩在兴头上,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万一哪天皇上想打叶子牌,你到时候说不会,岂不是很扫兴?” “皇上他不会打叶子牌。”魏常在脱口而出。 皇上那么忙,那么勤勉,怎么可能会喜欢打牌。 “这事儿谁说得好。叶子牌你练一练,几天就能学会。你躲在屋里研究棋谱,这辈子都学不会。” 被人说破了心事,魏常在窘得满脸红得像煮熟了的小龙虾,站起身,“我……” “哎呀。听我的,再玩几局。”兰答应扯着魏常在的袖子,让她坐下来。 不一会儿,小太监端着小厨房做的凉茶进来,给两位小主杯子里倒上。 “两位小主喝点凉茶消消暑。”小太监笑着说道。 魏常在勉强留下,心里很不舒服,端起来茶水喝了一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今儿的味道不对?有点甜丝丝的,以前的有点苦。” “听说娘娘们都喝不惯苦味,那边研究着换了个解暑的方子。”送茶饮来的小太监说道。 “这样啊。我们那边都说夏天就要吃苦的喝苦的。”魏常在不由得感叹道。 达官贵人家出身的,就是金贵。 兰答应扫了眼魏常在,笑着把叶子牌放下,“魏姐姐乏了,今日就不玩了吧,改天再玩。” 魏常在听了如释重负,一口气把杯里的凉茶喝了个底朝天,甜丝丝的,还怪好喝的,就是货不对版,估计去火的效果也会差一点。 不用打牌,不用应酬了,真好。 “再来一杯。” “好嘞。”小太监连忙满脸堆笑地给魏常在满上。 魏常在喝得有点着急,还呛到了。 兰答应把玩着杯子,终究没有喝。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呆呆的魏常在。 她怀疑这凉茶里有问题,看起来有人给他们下东西。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太监来报,“魏小主听旨,皇上口谕,召你现在去伺候笔墨。” 第691章 来传旨的公公一脸堆笑,口里说着,“不着急,小主您慢慢来。” 魏常在却不敢慢慢来,她匆忙地换下汗湿的衣服,洗了把脸,连妆都没化,就忐忑不安地跟着小太监坐着轿子去了勤政殿。 兰贵人眼巴巴地望着魏常在离开,气得甩帕子跺脚,心里不服气地想,魏常在有什么好的。 昌平侯府。 孟相将婵娟单独喊入密室中,询问婵娟后宫里的消息还有皇上的身体状况。皇上最近表现正常,精力充沛,情绪平稳,但他总觉得不对劲,皇上似乎在隐瞒某种病情。 有个神秘人找到他,告诉他说,他女儿孟昭跟皇上都中了一种蛊毒。如果孟昭现在服药,还能保住性命和腹中的胎儿。但药有一瓶,但得中蛊者服用心爱之人的心脏作为药引才能发生作用。 所以他必须要在做一代良臣和一名好父亲之间做出选择。 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神秘人,而是询问了神秘人很多问题,包括神秘人是谁,这是一种什么蛊毒,多久会发作,有什么症状,如果服用药物之后是否能完全恢复正常。 神秘人对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告诉他,皇上跟他女儿中的就是寒毒,就是害太后惨烈暴毙的蛊毒。其中最重要的症状,就是体温非常低,异常怕冷。随着病情加重,皮肤会变黑,指甲上会出现黑线。 最后神秘人冷笑着把解药给了他,并没有提任何的报酬。 孟相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早就怀疑皇上不用冰,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夏天不用冰,是很煎熬的,尤其是七月盛夏。 他隔几天就能见到皇上,能看得出来的就是,皇上确实怕冷。群臣摇着扇子热得满头大汗,皇上却淡定自若,额头上一点汗水都没有。有同僚说,那是因为皇上境界高,心静自然凉。 他是看不出来烦躁得整天打臣子板子的皇帝静在哪里。 皮肤确实有变黑一些。但他仔细观察过皇上的指甲,没有出现黑线。 故而他对神秘人说的话半信半疑。 婵娟一听果然回忆起很多疑点。 她把自己知道的统统都告诉了皇上。包括孟昭抱怨,皇上晚上睡觉要跟她保持很远的距离。偶尔碰触到,身上冷得像冰,晚上要盖厚厚的被子睡觉。她接触到对方的皮肤时,有时甚至会冷得打颤。 还有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后妃侍寝。 孟相禁不住一脸惊疑地拽着婵娟的胳膊,压着身子,恶狠狠地问道,“你确定皇上的体温冷得像冰,而不是有点冷。” 此时的孟相怒目圆睁,两道浓眉皱起,看起来十分凌厉凶狠。 婵娟这样老道的人都被孟相惊吓道,战战兢兢地答道,“奴婢不敢隐瞒。娘娘确...确实是这么跟奴婢说的。” 孟相猛地松了婵娟的胳膊,目光阴冷地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我问你的话。滚。” 婵娟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 “是。”婵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揉搓着被捏痛了的胳膊,一脸泪水,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这副模样被外面暗中监视婵娟的小丫头看到,立马跑回去报告孟夫人。 两个月前平定叛乱后,皇上论功行赏,除了给孟相封侯之外,还送了孟相三个十五六岁年轻貌美的女子作为小妾。 以前孟相虽然也有小妾,但是两人夫妻恩爱,夫唱妇随,对孟夫人敬重有加。平日里就算去妾氏那里颠鸾倒凤,但从不在妾氏的院子里留宿,都会陪在孟夫人身边。 自从这三个美人来了之后,孟相压根不去孟夫人房里。一开始说,如果宠幸善待这些美人,皇上会猜忌于他,甚至以他抗旨不尊而降罪于他。后来,连借口都不找,夜夜宿在这些小妾房中。以前的妾氏统统都懒得去,跟着也一起失宠。 如今孟相最宠爱的小妾姚氏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孟夫人从丫头那里得知孟相对婵娟都动了心思,大白天地想在书房行苟合之事,对孟相极为失望。 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小丫头慌慌张张地去禀告孟相,孟相本来就暴躁易怒,他以为夫人又在为姚氏吃醋闹别扭,把桌子上的茶具通通扔在地上砸了,将小丫头踹倒在地上,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告诉本侯有何用!本侯又不会看病。” 小丫头走后,孟相却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生生把指骨给砸裂了,痛得他直哆嗦。 他一代名臣,结合皇上最近下的一系列政策,比如全国征集治疗寒毒的药方,比如全国通缉绞杀百黎族后裔,稍微一琢磨就想明白了神秘人的身份,和他免费送药的目的。 当初是他向先帝力主对西南地区的征伐扩张,也是他听闻前方来报女祭司的美丽高贵后,让前线的将军将她带回京城,亲自献给了先帝。 所以百黎族族人在报复皇室,也在报复他,要彻底地颠覆大明王朝,让大明王朝遗臭万年。 神秘人实际上是逼他要么用计杀了皇帝,要么杀了女儿肚子里的孩子,要么杀了自己,取其中之一的心脏,才能救自己的女儿。 要么就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死。 孟夫人醒来后,听说孟相压根不曾来探望过她,甚至还斥责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心如刀绞,哭成了泪人。 将贴身丫鬟赶出房后,孟夫人痛苦绝望得想死。可她将腰带挂上房梁后,却又迟疑了。她想到最疼爱的昭儿还一个人还孤苦地在宫里。她还没有看到昭儿的孩子。 就在她颓然地坐在床上时,丫鬟突然冲了进来。她在外面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自家夫人,担心夫人做傻事。结果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吓得她跪在地上,哀求孟夫人一定要看在小姐的份上要保重自己,不能便宜了那几个狐狸精。 孟夫人跟贴身丫鬟抱头痛哭一气后,就冷静了下来。心想与其让那几个跟她女儿一般大的狐媚子勾引了侯爷,不如把知根知底的婵娟送给侯爷做妾。 而且婵娟从侯爷房里出来时,衣衫不整,满脸泪痕,胳膊上还受了伤,说明婵娟不愿意走捷径委身于侯爷,是个忠仆。这样的人放在侯爷身边可比那些狐媚子要靠谱多了。 想通之后,孟夫人就把婵娟喊过来,关起门来说明了来意。婵娟脑子里浮现出方才侯爷狰狞的面容,惶恐得死活不肯,这令孟夫人愈发满意和信任婵娟。 为了让婵娟同意,孟夫人告诉了她自己的打算。而婵娟为了报答夫人,答应了夫人的安排。 两人皆不知误会了对方。 这一夜,孟相哪里都没有去,一个人呆在书房。小妾们送过去银耳汤、雪梨汤,都被打发回来,只说侯爷今晚谁都不见。 第二天,当孟相从房间里一脸凝重地走出来时,须发全部变得雪白。 伺候孟相的两个小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面面相觑,转而又看向孟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侯爷......您......” 孟相摆摆手,“去请姜大夫。” “是。小的现在就去。”其中一位小厮立马屁滚尿流地跑了。另外一位留在孟相身边,“相爷,小的服侍您洗漱更衣。” “你把这封信交给小侯爷,让他即刻送入宫中,亲自交给圣上。就说我日夜忧思,突发心疾,身体疲倦,自感时日不多,请辞相位,安静度过最后的时光。” 小厮惊疑不定地拿着信,“侯爷,小的先扶您回房歇着吧?” 孟相望着遥远的天际,摆摆手,“你快去。” 小厮慌慌张张地飞跑着去找大公子孟青,跑出去几步后,禁不住回头看向孟相。 只见孟相一身白灰色袍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眺望向天际,看起来冷肃而充满威仪。 小厮看向天际,只见太阳正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他看不明白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今日不用上早朝。 小厮找到孟青时,孟青还没有从小妾的床上爬起来。但他听了小厮的转述后,立马手忙脚乱地在四个人的伺候下穿好衣服,鞋子都没穿好,跑去书房找父亲。 见到满头银发的父亲时,孟青张开了嘴,趔趄了一下,差点扭了脚。 急切地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晚上就全白了?” 孟相抬起手,咳嗽了一声,示意止住了孟青的询问,“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无法避免。你赶紧去把信交给皇上。时间不多了。如果皇上要派太医给你爹看。你说磕头谢恩让太医过来。”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交代后事。 孟青禁不住颤声喊道,“爹......” 孟相瞪了儿子一眼,神色肃穆,“愣着干什么,还快去!” “我......”孟青的腿跟灌了铅一眼,根本抬不起腿来。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对于他而言,就跟天要塌了一样。 孟相再次命令道,“去!” 他的声音磁性浑厚,如洪钟大吕。 孟青犹犹豫豫还想说什么,见父亲转身回了书房。孟相在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孟青不敢追进书房问个究竟,眼圈一红,抹了把眼泪,慌慌张张地赶去皇宫。 孟夫人听说了消息后,头晕目眩地跌坐在椅子上。 她想不通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的夫君,铁腕冷静,泰山压顶都会淡定自若的男人能够一夜白了头。 都说头发白是因为肾虚。 莫非是因为侯爷这两个月夜夜新郎纵欲过度,精气衰竭,才会如此? 都是那几个狐狸精惹的祸。 孟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痛,“扶我过去,” 第692章 见到相爷时,他正在书房里淡定地喝茶,没有了方才的一身冷峻凌厉。 孟夫人看到丈夫的满头白发,虽然心里已有准备,却还是被震撼到。 她当初还嘲笑过谢夫人因为女儿昏迷一夜白头,倍感不可思议。如今落在自己丈夫头上,只感觉心痛。 哽咽出声道,“相爷,你这是怎么了?” 孟相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朝着对面的位置示意,“来了?坐。” 两人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孟夫人愣住了,她在丈夫眼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温和深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夫人一脸担忧和关切。 孟相摇了摇头,举起茶盏,对着谢夫人一敬,“新帝喜怒无常,心思令人难以捉摸。我近日总敢疲惫,思来想去,还是退了的好。” “原来是这样。退了也好。”孟夫人听完如释重负。 这些年来,外面的人都说孟相狠辣专横,热衷权势。只有孟夫人知道相爷是如何为这个国家谋划殚精竭虑,茶饭不思。 里面有没有大义,有 ;有没有私心,也有。 孟夫人为丈夫满头灰白的头发而心痛,禁不住安慰好,“退了好。操劳了这么多年,是该好好休息了。等昭儿封妃了之后,我们就回老家养着去。” “好。”孟相笑着应道。 他心中宽慰,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娶了位贤惠明事理的妻子。 沉默了片刻后神色郑重地望向孟夫人,“夫人。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有件事想求你。” 孟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什么事?” 孟相垂下眸子,拍了拍大腿上并不存在的灰,“等我百年归世后,希望你能善待姚氏母子。” 孟夫人瞬间变了神色,脸上僵硬,心中酸涩,“相爷可是对姚氏动了真情?” 孟相也不避讳,“老来得子不容易,希望能顾他们周全。夫人信佛,向来慈悲贤良,想必不会为难他们。” 男人向来只想享受齐人之福。吃醋撒泼之类的烦着呢。能指望的就是正房心胸宽广,能把小老婆们都管好。 孟夫人听这话心里不舒服,但孟相托孤的意思过于明显,还是更关心夫君的安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孟相抓住孟夫人的软肋,喟叹了一句,“我再不退,皇上怕要用谋逆的罪名对我们动手。到时候青儿跟着被牵连,怕是死路一条。” “这么严重,”孟夫人跟着有些唏嘘,“那,那就退吧。” 这边李北辰接到信后十分惊讶,连问孟青到底是怎么回事。孟青只说父亲早就有辞官隐退的打算。昨晚更是操劳过度,病倒在床。所以一早就来提交辞呈。 李北辰第一反应是要去孟府探望,联想到懿贵妃不明原因地流产,还有江月白的反复提醒,他打住了念头,吩咐太医院赶紧派御医去昌平侯府诊治,及时向他汇报情况。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待太医到了侯府后跟所有人一样都是大为震惊。孟府最近顺风顺水,孟相朝堂得意,孟昭不久就要封妃,可谓如日中天。应该没有什么巨大的打击能让孟相一夜愁白了头的。 太医对检查出来的情况不敢隐瞒,全部第一时间奏报给了李北辰。姜余亲自出马去了昌平侯府,得出的结论跟其他人一样,孟相过于操劳,长期休息不足,思虑过重,肾气亏损,没有中毒症状,只需要静心调养。 李北辰询问姜余对孟相请辞的看法。姜余说,孟相的身体亏空巨大,确实不适合再长期操劳。 听到首席专家这么说,李北辰就批准了孟相先居家休养,派去一名御医在府中照顾,至于致仕的事情,以后再议。 一道道圣旨传过去,可见对孟家的恩宠。 夜深人静之时,孟夫人独坐在空房中,禁不住感叹孟相的料事如神,皇上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判之中。 她相信了孟相的说法,皇上对他们猜忌很重,毕竟听说孟相一夜白头,都没有亲自过来探望慰问,恐怕是怕他们在府里设下埋伏。 孟相独自呆在书房,静静地翻看《史记》。合上书后,闭上眼,幽幽地叹了口浊气。 感到五脏六腑的疼痛撕裂。 他心中对人世间,对这个国家还有很多的眷恋,他舍不得死。 皇上下令先把孟相病重辞官的消息瞒住珍妃,却总有不长眼的嘴巴长,珍妃还是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这个,还知道了婵娟回去后勾引爹爹,害得爹爹纵欲过度,一夜白了头。 阴历八月了,天气没有七月那么热,尤其是夜里。 凉风吹进来,烛火摇摇晃晃,影子支离破碎。 珍妃在自己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爹爹。如果她没有把婵娟送回孟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直到清影送来了,爹爹让皇上转交给她的信。 信里说,“爹爹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快乐。保重自己。” 珍妃看完哭得稀里哗啦,肚子都哭痛了。李北辰听了十分紧张,放下手中的奏折赶过来探望,这才让珍妃破涕为笑。 谢妃在自己宫里啃着西瓜,“怎么不掉啊,掉了才好呢。嗤。” 压根周围的宫女太监里有没有谁谁谁的眼线。反正她已经立好了人设。口头上说说,没有谁敢把她怎么样。 江月白听了孟相的消息,有些感叹。这还真是两朝权臣,货真价实的老狐狸。能在权势滔天的时候选择激流勇退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选择。 权势给人的快乐就像伟哥,一当开始吃,后面就停不下来,高大威猛持久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能让人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一当孟相退下,他那平庸胆小又好色的儿子孟青很好控制,不足为虑。 不知不觉中,皇宫里的桂花开了,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这总让江月白会想起苏城。每到这个时节都会桂香满城。她感到亲切的同时,又感到伤感。 对于她而言,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所以过得很快。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日思夜盼中睁开眼又闭上眼。 有御医驻扎在昌平侯府照顾孟相,孟相每天的身体状况和用药状况都被报送到宫里。除了头发白,睡眠不佳,身子虚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毛病。 眼见着孟相每天喝茶下棋打太极,面色渐渐变得红润,但头发依然是大片的白色,夹杂着少量的黑发。精神矍铄,颇有几分返老还童的意思。 孟昭随之也没有最开始那么担忧父亲。只道是父亲这些年操劳过甚,只是需要休养,不久之后就会好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初十,离江月白、孟昭、谢知礼封妃的日子还有三天。懿贵妃因为身子虚弱,封为贵妃的仪式暂定为过年之后。 尚服局将册封的服制给各位后妃送了过去。 江月白位列四妃,位份最高;孟昭有封号,次之;谢知礼最后。礼服存在规格上的区别。 江月白抚摸着礼服,心中感动。 这是一件绛红色的芍药云雀服,图样繁复立体,随着摆动呈现出不同的光泽,又以圆润规整的珍珠点缀,同时为了照顾她怀孕,还特意进行了精心的剪裁,不会显得过于臃肿。 上面的刺绣针法一看就是二姨所绣,十分细腻精美华丽,里面蕴含着对江月白深沉的爱意和祝福。 试穿着上身,绛红色让她显得端庄典雅,沉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细腻;繁复的刺绣与珍珠点缀,宛如娇美尊贵的新嫁娘,身边的万物都为之欢喜。 这一身衣服重工而成,所以很重,压得江月白站着有些吃力。 “娘娘快看,真美啊!”夏至欢喜地感叹道。 江月白望着镜中一身华服,腹部隆起的十七岁少女,也是感慨万千。 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里面这么美的女子是自己吗? 自己竟然嫁给了皇帝,还怀孕马上就要做妈了。 真是离谱。 忽而神色黯然,倍觉伤感。 爹爹以前总笑,像她这么野又这么好强的女子,以后谁敢要。又总笑,江南的哪个青年才俊配得上他家的三朵金花? 爹爹,可惜你看不到女儿这么荣光的时候了。如果您活着该多好啊。 尚服局来的小太监看呆了,因为实在太美了。见宁妃露出不悦之色,唯恐主子娘娘对礼服不满意,立马跪地上。 “娘娘觉得这衣裳可还合身?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为了讨好江月白,小太监谄媚地恭维道:“皇上特地吩咐,要务必保证娘娘的礼服完美无瑕。上面的每一颗珍珠都是新司正亲自为娘娘挑选。颗颗周正圆润,大小一模一样。别的两位娘娘都没有。” 今日尚服局把衣服拿过来试一试尺寸,就是为了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尺寸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进行微调。 其实能调的也不多。无非就是再加一些华丽的缀饰而已。对于江月白而言显然没有必要。 新司正就是她二姨。 江月白微笑着说道,“你们费心了。” 说着,丽春抓出一把金瓜子放进来办事的两位太监们手里。江月白从头上拔下碧玉发钗,放进其中一个手里,“替我谢谢你们的新司正。” 这可比赏个新簪子贵重得多。意味着娘娘把新司正当成了自己人。 小太监受宠若惊,眉开眼笑。 江月白脱下一身华服,瞬间感觉轻松了许多。 太沉了。 两个小太监将礼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生怕有什么闪失。 就在这时,梁小宝的徒弟来传话:皇上来永和宫用晚膳,想喝竹笋老鸭汤。 这是邀功来了? 第693章 李北辰没那么多想法,就是好久不见,想她了。 来了之后跟往常一样,吃饭聊天下围棋,跟江月白分享前朝的资讯,然后问江月白的看法,一起讨论深层隐藏的东西和未来的打算。 像上下级,像朋友,也像相处多年了的老夫老妻。 跟往常不同的是,李北辰这次跟她始终保持距离,几乎没有肢体接触,甚至有点避免接触。 江月白隐隐有点渴望和失落,可想到这几日李北辰在跟安妃卿卿我我,还召安妃侍寝,就又很嫌弃。 话题难免落到孟相身上。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事情非常蹊跷,但又看不透孟相真正的用意。毕竟明面上非常说得通:担心皇帝猜忌秋后算账,不如提前交权,保住名声、家族性命和儿子的仕途。 但两人都觉得可能那么简单。 “会不会跟婵娟回府有关?” 李北辰也有往这方面怀疑,调查过孟府的人。 “有可能。听说婵娟回府后,跟孟相有情感纠葛。孟相想要收了婵娟,但被拒绝了。” 江月白听完更加疑惑,“这个样子的吗?怎么我听说是婵娟试图勾引孟相不成,引得孟相大发雷霆。” “就算有感情纠葛。也不至于一夜白头啊,”李北辰百思不得其解,“就常识而言,一夜白头只会发生在极度忧虑和恐惧的情况下。” “或许真怕被你找个理由满门抄斩。当年的蓝玉案不就是这样。” 李北辰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也对,历史上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少。皇帝卸磨杀驴,等局势安定后,就把能臣都给咔嚓掉,保证皇权的集中统一,不被颠覆。 自己心里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孟家和谢家都让他依仗,也都让他忌惮。 江月白接着又问道,“皇上你最近有表现出对孟相的猜忌吗?” 李北辰一时之间拿不定了,他想还是有的,“也许有。不过孟相自己起了疑心,那看我做什么都觉得可疑。我前些日子脾气暴躁,打了孟青板子。不知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江月白想了想,“就安南的事情,你跟孟相说什么了吗?孟相是什么态度?” 李北辰沉思了片刻答道,“孟相向来强硬,一直都是主战派。安南的事情,我还没有提自己的想法,他当堂主张派人护送陈国公子回国,以清除反对势力为名,起兵收服安南。先帝在时孟相的对外政策就是如此,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李北辰顿时反应过来,缓缓说道,“先帝在时,西南地区骚乱,各地小土司纷纷造反。孟相力主派兵武力镇压,先帝正好也是主战派。所以一拍即合。派的人正好是孟相的亲信田进,征南大将军。百黎族的女祭司正是田进所献......” 这么一思量,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很清晰。 说到这里,李北辰说不下去了。 因为后面的所在所为实在畜生。 女祭司为了保全族人,答应了进宫的要求。结果田进转头就趁着对方的松懈屠了村,当夜留在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而女祭司那年不过十二岁。 李北辰沉默着垂下了眸子,心里有些难受。父王在他的心里是个顶天立地,杀伐征战的大英雄啊。 江月白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沉浸在背后隐情的推理之众,她几乎可以肯定,百黎族对孟相下手了。她试着分析道: “那就说得通,孟相也是百黎族惨剧的参与者。肯定也被百黎族后人给盯上了。而且那人抓住了孟相的软肋。很可能在挑拨他造反。又或者,告诉了孟相珍妃中了寒毒的消息......” 李北辰很认同江月白的分析,但他十分不解,“如果要造反,为何要主动辞官。都辞官了,还造什么反。” 江月白此时脑子里有点乱,一时间也没想明白,“或许他也中了蛊毒?” 李北辰摇头,“姜余去看过。孟相体温正常,没有任何身中寒毒的症状。孟府里的其他人也没有。” 江月白脑洞大开,“或许他知道了你中了蛊毒的秘密,怕被你杀人灭口,所以主动辞职?” 李北辰在棋盘上落下黑子,“这倒是有可能。” 江月白思绪纷乱,捏着白子迟迟不知道该下在那里。 见江月白眉头紧锁的样子,李北辰禁不住笑出声,“哈哈哈,今日总算难倒你了。还不快快认输。” 江月白抿嘴一笑,随手落下棋子,“绝不认输。” 抬眸看向李北辰,笑意中带着挑衅。 李北辰一直在竭力克制对江月白亲亲抱抱的“饥渴”,江月白这桀骜不驯的模样瞬间激起了他的欲念,喉咙里发干。 他挪开视线竭力看向她的头顶,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轮到你了。” 江月白没有察觉到李北辰突然的变化,兴高采烈地催促道。 李北辰瞬间产生想把她推倒,摁在地上亲的冲动。 这种欲念过于强烈,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女儿看起来却一无所知,只想赢他。 李北辰气恼地瞪了一眼江月白,没好气地落下一子。 “呵呵……”江月白毫无温度地冷笑一声,“你如果下这里,那我可就要赢了。” 李北辰研究了棋盘,还真是这样。但凡他落下这一子,江月白就赢了。 他无奈地捏着手里的黑子,不服气地望着江月白。 “你之前在家是不是学过围棋,之前刻意隐瞒了实力?还是系统给你开了挂?不然怎么会两个月就厉害这么多?这不是离谱吗?” 江月白没说话。 开诚布公地聊系统总感觉怪怪的,像是聊个人隐私,分享学习密集一样,令人尴尬得抠脚丫子。 李北辰以为江月白被自己说中了,笑着说道,“看来你就是开挂了。” 提到那坑爹的系统,江月白没控制住地翻了个白眼。 相比别人的系统,这个系统简直是个大坑货。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连新手村都出不去,还有开车一百零八式的任务没有完成考核。如今都这样了,怎么跟皇帝一百零八式? 真是愁死个人。 李北辰兴奋地问道,“被我说中了?系统是不是能给你赋予了超能力?” 江月白撇了下嘴,“如果内卷算是超能力的话。” “怎么说?”李北辰其实一直都想问问江月白她的系统都能干嘛。 最重要的能研究蛊毒的解药吗? 江月白觉得这个方面没有必要隐瞒,“系统提供各种课程学习,包括ai围棋课程。能学成什么样看各人努力。” “那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学完了高级课程。然后每天都跟ai对战。至于到底什么级不清楚。” 江月白没有说实话。因为她懒得解释更多关于系统的东西。 按照系统分类,她现在相当于博士级别。后面还有博士后、讲师、副教授、正教授、院士、宗师类似的级别。 离宇宙级顶尖围棋高手还差得远。但在大明王朝应该能进入前二十水平。 “原来如此。” 李北辰听了很失望,原来是个升级版的慕课系统。 抱着一线希望问道,“系统提供医学课程学习吗?能研究怎么解决寒毒吗?” 江月白摇头,骗人起来面不改色,“没有。这是个宫斗系统,系统只提供些才艺课程,比如围棋啊,舞蹈啊,剑术啊这些的。” 她心中暗想,皇上说的这倒是个办法。既然可以高价购买围棋课程,那肯定也能高价购买医学课程吧。只是蛊毒算医学还是巫术? 李北辰不解,“宫斗不是经常会涉及到用毒吗?怎么没有用毒和解毒课程?”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这是高阶课程。要当了皇后才能解锁。” 这个话半真半假。升职就会掉落各种奖励。贵妃、皇贵妃、皇后三级奖励里万一有有解蛊毒的药丸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说这话当然有私心。都做了后妃了,谁不想当皇后呢。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李北辰听完瞬间笑出了声,“看来学习如何下毒是皇后的必修课。” 但想到故去的皇后,他又笑不出来。 气氛一时有点凝重。 李北辰回过神来,抓住江月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放心吧。朕答应过你,要娶你做朕的皇后。但这事儿急不得,要一步步地来。蛊毒的事儿,我也就说说,你就别操心。太医们都在想办法,你一个外行,现学现卖根本来不及啊。你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胎,照顾好孩子们。” 江月白百感交集,心中阵阵钝钝的疼痛,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感动是假的。 也就在这一瞬间,江月白灵光一闪,朦胧地猜到了孟相的打算。莫非孟相知道了解药要用所爱之人的心脏,准备把他自己的心脏做成药救女儿和外孙? 她一时愣怔住了。不知如何跟李北辰说这个事情。 李北辰的目光温柔而缱绻。他松开十指相扣的手,摸上江月白凸起的肚皮,“小宝贝们会动了吗?” 见江月白呆呆的样子,以为她还在想学习医学课程的事儿,不由得自责之前随嘴一瓢,说的话压根不经过大脑,纯属异想天开。 医学是最难学的学科。现代学制都要八年才能毕业。古代中医那都是世家传承,从小学起,行医多年才能有所成就。 姜太医说,他最多只剩六七个月清醒的时间。江月白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制药。 “怎么了?别胡思乱想了。” 江月白把手合在李北辰的手背上,刺骨的冰凉从指尖传来,瞬间抵达她的心。 “藏书阁里前人的典籍浩如烟海,这些皇家典籍姜太医再博学也不一定都看过。说不定里面就有寒毒的解决办法。臣妾想要试一试。” 李北辰禁不住抱住了江月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合上眼睛任眼泪落下。 第694章 惊喜 李北辰当然不会让江月白去查阅皇家收藏的医书典籍。他琢磨来琢磨去,谁都信不过。干脆把姜闲安置在勤政殿的西殿整理医学典籍。 他命人把西殿里的东西全部清空,将藏书阁里的医书连夜全部搬了过来。房间被布置成一排排书架的现代图书馆模样。 边上摆上两张小床,两张书桌,一架古琴,几大缸水。 由姜闲自行挑了个太医做助手。两人在此闭关。除了隔天去给江月白号个脉,就是呆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干活。唯一的消遣就是自娱自乐弹弹琴。 吃的喝的全部管够,洗澡等内务就地解决。为了配合他们繁重的研究工作,李北辰还命御膳房研发了一个月不重样的健脑益智、明目抗疲劳套餐。 对外宣称就是为照顾早产的大皇子,顺带为编纂大型医学丛书《大明医药总览》做准备。 大皇子到底是个早产儿,虽然长得胖,但不一定长得壮。底子不行,总会恰到好处地不时发个高烧,姜闲则紧急应召半夜出诊,多次逢凶化吉。在外面看起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皇上行动之迅速,执行力之高、思路之清晰明确令江月白瞠目结舌,让她有点相信李北辰穿越来之前是个霸道总裁。 毕竟这种不是资本家的标准做法嘛。 提供食堂、宿舍,进行半封闭式管理,美其名曰是给员工的福利,实际上是为了更好地压榨员工,让员工能尽可能多地连轴转,减少外界因素的干扰,一心铺在工作上。 住员工宿舍的,跟外面租房子住的,跟有老婆孩子各种朋友的,心里装的事情完全不同。 就跟萝卜样,之所以要搞无人驾驶,就是需要机器的冒得感情,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午休,还不用交五险一金,也不会非礼女乘客,只会没命地工作给资本家赚钱。 江月白表示非常同情,随手就赠送了姜闲一瓶分装成小颗粒的大力丸,跟他说困了累了就吃点这个,吃完就有精神了。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八月十二这一日,天气晴朗,果然是个好日子。 按道理说,太后大丧,今年是不该举行封妃仪式这样的庆祝仪式。 但皇帝坚持要办,钦天监又有皇帝亲自安排的内线, 总归能想出些别出心裁的说法,比如星象显示万物更新,太后已位列仙班,福佑大明,宜冲喜,利国运之类的,让一切都有理有据,天时地利。 又宣布太后仁德,皇帝爱民,怜惜百姓疾苦,故而仪式一切从简,仅举行仪式,不举行庆祝活动。 三个人一同登上高台。 众人震惊。 江月白竟然可以下地走路了,什么时候开始能走路的?不是一直坐着轮椅吗?众人还等着看她的笑话,都看了个寂寞。 明明是三位妃子封妃,明明珍妃才是容貌最美的那一个,谢妃才是出身最尊贵的那个,众人眼里却只能看到江月白。 她站在最前面,被丽春搀扶着。 左侧落后两步的是珍妃,右侧再落后珍妃两步的是谢妃。 江月白起得特别早,用系统奖励的一套化妆品,用现代化妆技术化了一个全套新娘妆。原本就皮肤白皙,加上精致的妆容,正红的唇色,身着华服,气场全开。 她扶着丽春的手,一步步走得很慢,却走得很稳。她的肚子饱满圆润彰显了她怀着健康的皇嗣,她的礼服华美尊贵令人赞叹羡慕。 她愣是把一身绛红色的华服穿出了大红正宫娘娘的气势。 这是江月白开始康复训练后,走得最远的一次,也是第一次爬台阶。 她慢慢地走着,她感觉通向高处的路怎么这么远,台阶为何这么高,这么多。走得好累好辛苦。 让她不禁想起刚进宫的那天,天气也是这么晴朗。阳光照在红墙黄瓦上,金碧辉煌得跟今天一样刺眼。天空瓦蓝瓦蓝的跟今天一样像块巨大的蓝宝石。 妹妹锦绣叽叽喳喳地在她身边抱怨太阳好大,眼睛都睁不开,自己好紧张,腿都禁不住发抖....... “姐姐、姐姐,我会不会通不过......”锦绣柔软天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锦绣,”江月白心中默默地念道,“姐姐今天带你一起走上高台,带你看站在高处的风景。” 这一路的阶梯真是爬了好久啊。 当江月白一步步缓缓地走上高台时,李北辰和懿贵妃就在上方端坐着望向她。 李北辰关切地注视着她,夹杂着担心,眼里的柔情和喜爱满溢出来,毫不加以掩饰。懿贵妃也一样,她激动万分,眼里闪着泪花,比自己当初封妃时还要高兴。在她眼里,这都是江月白应得的。 江月白迎着他们的目光缓缓走到跟前,松开丽春托着的手,恭敬地微垂着眸子跪在正中央的软垫上。 珍妃与谢妃并排跪在身后两侧。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懿贵妃娘娘。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尚仪局的女官从金盒取出册封的圣旨册文。 “娘娘请听旨。” 顿了顿后,肃声读道,“今江氏恭顺孝恪,智勇明慧,谦虚慈爱。夙兴夜寐,忠心侍奉皇室,屡立伟功。又怀双生子,于皇室子嗣绵延有功,以示嘉庆。兹以册印,册封为贵妃,加赐太后遗封‘宁’,以为宁贵妃。钦哉。” 女官的声音浑厚端正,今日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虽然有些距离,但跪在台阶下的一众妃嫔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讶异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包括懿贵妃。 江月白没想到李北辰会选择这样的场合官宣她怀着双生子的消息。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今日自己比正常孕妇要大的肚子公之于众,不如索性承认怀了双胎,可以止息各种猜测跟谣言。 只是册封为贵妃?这也突然太大胆了吧。贵妃的编制只有两个啊。 “宁贵妃请接旨。” 江月白欣喜震惊之余,默念了一遍Π,深吸了口气,按照礼仪回道: “臣妾江氏,恭承天恩。” 恭敬地双手奉于顶,接下了属于贵妃的银册与宝印。 诺大一颗钻石戒指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李北辰一直热切地注视着江月白,却不见江月白抬头,也不见她起身,急忙催促跪在旁侧的丽春:“还不去扶你家娘娘起身。” “臣妾谢皇上恩典。” 江月白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李北辰。李北辰对她勾唇一笑,满眼都是欢喜。 目光只是一瞬的碰触,一切却都在不言中。 丽春扶起江月白站起,她转过身,包括珍妃、谢妃在内的嫔妃皆高呼道,“嫔妾恭祝宁贵妃娘娘大喜。宁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珍妃的目光落在江月白手下扶着的肚子上,掩饰不住的嫉妒。 而谢妃只是笑着淡淡地看了一眼。 江月白被丽春扶着坐在皇上另一侧空着的椅子上,接受珍妃和谢妃的跪拜。 珍妃和谢妃依次接受了银册和宝印,再接受低位妃嫔的大礼和恭贺。 江月白第一次觉得坐在皇上身边,接受万人朝拜的感觉真好。她含笑望着空旷遥远的天际,那里无限的广阔。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感受到了第一次胎动。而且是此起彼伏,这里一下那里一下像小鱼在游动那种。 真是一种神奇的感受。仿佛是宝宝们在抢着给她打电话,快乐地在喊,“妈妈、妈妈......” 她轻轻抚摸着肚子寄予孩子们以回应,嘴角禁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李北辰的余光注意到了她表情和动作的变化,发自内心地为江月白的高兴而高兴。 他强行压制住牵住江月白的手于她当众十指相扣的冲动,抬起手,示意珍妃、谢妃都免礼,脸上的微笑控制得恰到好处的温柔和煦。 仪式结束时,他淡淡地叮嘱江月白,“回去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转身就带着珍妃坐着步辇去了勤政殿。 看似对珍妃更加疼爱珍惜,对江月白只是出于礼貌性晋位。江月白却明白李北辰的用意,一直笑着,心里感觉甜甜的。她还是喜欢晋位这样实在的礼物。 第695章 谢妃娇憨地笑着对江月白一福,“宁姐姐,恭喜啊。姐姐竟然怀的双胎。怪不得肚子这么大,很辛苦吧?” 江月白彬彬有礼,“多谢妹妹关心。” 接着众人错落着对江月白说着恭贺的话。 安妃十分艳羡地夸赞道,“这身衣服实在太美了。闪闪发光跟仙女一样。” 江月白矜持温婉地笑笑,“尚服局的绣工向来好。” 方贵人是个显眼包。明明是个贵人,架子却像个贵妃。她晃着步子走过来,眉眼间皆是傲慢和不屑,慢声道,“恭喜宁贵妃娘娘。” 显然就是故意在大喜的日子添堵的。反正她是个小人物,你跟她计较就掉了身份,坏了好日子。 江月白压根不把方贵人这样的人当回事,她和婉地笑着,“谢谢姐妹们。都是自家姐妹,都别生分了。以后常来常往。” “贵妃娘娘的门槛太高,高攀不起啊。”方贵人一手扶着细腰,一手抚着额角的鬓发,娇笑着说道。 众人皆尴尬地噤了声,暗下有几分兴奋,等着看江月白的反应。 今日是江月白封贵妃的好日子,但凡她不痛快了,多数人便痛快了。 懿贵妃心又不悦,斥责道,“方贵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江月白也不恼,笑着说,“永和宫的门槛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但凡能好好说话,没有谋害皇嗣心思的姐妹都欢迎来永和宫坐坐。这个门槛对于方妹妹来说很高吗?” 江月白话才刚说完,方贵人的脸色就变了,竟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方贵人没想到对方会公然回击她,还反手给她挖了坑。 谢知礼拍着手欢笑着说道,“宁姐姐,我喜欢你。威武霸气!方贵人,你就别自不量力了。宁姐姐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吗?呵呵~~~” 说着冷下脸子,“今日宁姐姐大喜,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敢出言不逊,冒犯贵妃娘娘,本宫见一次打一次。没规矩的贱东西。” 江月白看不懂谢知礼为何要替自己出头,温声说道,“好了,谢妹妹。要不要上永和宫喝茶去?” 谢知礼拍拍手笑着说道,“好啊!早就想去姐姐宫里玩了。” 江月白颔首,“谢妹妹,你先回宫换身衣服再过来。中午来我宫里用午膳。” 笑着对其他后妃们说道,“谢谢各位姐妹今日观礼。本宫有些疲倦,先回去了。欢迎妹妹们以后来我宫里坐坐。” 众妃齐声行礼说道,“谢贵妃娘娘。” 江月白看向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就像闺女出嫁的懿贵妃,“姐姐,你身子感觉如何?不如去我宫里坐坐?” “好啊。”懿贵妃愉快地答应了。 江月白抬眸看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姜常在,对她招招手,“姜妹妹中午你也来。” 姜常在受宠若惊地忙应下了。 “贵妃娘娘,我能不能也来凑个热闹?”安妃吐了吐舌头,看了眼姜常在。 江月白笑着点头,看向姜常在,“好。安妃你跟姜妹妹一起。” 转头看向亭亭玉立的范才人,“范妹妹,你也来,可好?” 范才人有些恍惚,暗暗羞愧,却又感觉屈辱。宁贵妃竟然还念着当初的情意吗?她以为对方早就忘了。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回道,“谢贵妃娘娘,妾身子有些不适,还是不去叨扰了。改日再来跟娘娘请安。” 言语里并不亲密。 江月白当然不会勉强,“那好。多保重。” 转头吩咐丽春,“你拿些补品给范才人送去。” 范才人连忙谢了恩,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很不是滋味,又酸又苦。都是一起进的宫,人家为何都已经贵妃,怀着双胎,自己却还是个才人,孩子也没了。 江月白心中也在感叹,如果妹妹还在,还会跟范才人好吗?一想到锦绣,江月白的心便变得柔软,面上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冷傲。 待江月白跟懿贵妃坐着轿子离开,方贵人十分不屑地冷哼一声,“小人得意。” 愉贵人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指桑骂槐地说道,“有的小人还不得意,心里那个酸。” 出了小月子的萧贵人越发的清减消瘦,还落下了咳嗽的毛病。除了不得不跟众人附和着说恭贺的话,她几乎不发一言。嗓子不舒服,捂着帕子咳嗽,便扶着宫女的手,独自往回走。 背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假清高。” 萧贵人原本不在意的,却一时胸闷喘不上气,憋得脸都红了。宫女连忙扶着她走到路边的树林里,帮她顺气。 她一下下猛烈地咳着。洁白的帕子上印出一滩鲜红色的血迹。 “小主!小主您怎么样了。奴婢这就去找婉仪娘娘给您请太医。”婢女急声呼道。 虽然她家主子跟齐婉仪住一个宫,但太医赶到还要些时间。能早一点总有早一点的好处。 萧贵人扯住婢女的袖子,小声说道,“没事,我没事。扶我回去。今日不要惊动任何人。” “萧姐姐。您还好吗?” 萧贵人回头一看,竟然是魏常在和她的婢女小河。 魏常在捏着帕子,一脸胆怯紧张地给萧贵人行了个礼。不像个主子,倒像个新入职的小宫女。 萧贵人有些气喘地说道,“谢魏妹妹,我没事。” 魏常在早就瞥见了萧贵人帕子的血迹,垂下眸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还是请太医看看吧。如,如果,娘娘信得过妾,妾,妾去找齐婉仪娘娘说。” “是啊,小主。您都咳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拖了。”婢女原本担心自己离开,小主没人照顾。如今有魏常在愿意帮忙,正好可以两全其美。 萧贵人当即给魏常在行了个礼,“那就先谢过魏妹妹了。” 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魏常在瞬间不知所措,她绞着帕子,慌张地看着萧贵人咳嗽得蹲下身子,蜷缩起来,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那,那妾就去找齐婉仪娘了。萧姐姐您保重。” 说完就往林子外面奔跑。 “娘娘,等等我。”小河在后面追。 她就不明白了,主子一个常在,自身难保,瞎操心人家贵人什么事情。搞不好还惹祸上身。 要投靠也不能投靠个病怏怏的贵人啊。太没见识了。 跑了半路,魏常在才想起来,萧贵人跟齐婉仪住一个宫,要请太医很方便。顿时有些茫然,自己算不算是瞎操心。 但她很单纯,跟萧贵人的婢女想的一样,能早点请来太医总归是好的。 一路上碰到许多宫女太监,都惊奇地打量着魏常在,甚至扭头看她跑着的背影。却无人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常在跑着跑着头发都乱了,嘎嘣一声脆响崴了脚,却不敢慢下来。依然忍着脚踝的剧痛,咬着牙跌跌撞撞往前跑。 “主子,您脚崴了。就别跑了。先顾好自己再说。”小河跟在身后又气又心疼。她可不想跟一个瘸子主子。 “我没事。萧姐姐咳得那么厉害。说不定在等着我呢,”魏常在气喘嘘嘘地说道,“你跑不动了,就慢慢走。” 痛归痛,底层出身的孩子吃得了苦。 这时一个机敏的小太监走过来,扶住了差点跌倒的魏常在,“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我家小主她脚扭了。”小河抢着说道,“她想去景阳宫找齐婉仪娘娘给萧小主请太医。” 绕来绕去地把小太监听糊涂了,他半跪下身子,请示道,“娘娘,让奴才给您看看伤。” “我不碍事。”魏常在倔强地扶着小太监的手,“只是脚扭了而已。公公,您快去忙吧。” 小太监想了想,问道,“所以你们是想请太医?” 魏常在连忙点头,“对,给萧贵人请太医。她都咳血了,很严重。” 小太监点头,“娘娘这是想去景阳宫奏请婉仪娘娘?” 魏常在拼命点头,“是。” 小太监想了想,跪下身子说道,“小主恕罪。奴才这会还要当差。这里有一瓶治伤药,如果小主不嫌弃,您先用着。奴才先退下了。” “谢谢。”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双手捧给魏常在后匆匆离去。 小河两人搀扶着魏常在到了景阳宫,却发现齐婉仪不在。 这下子魏常在犯了愁,是等齐婉仪回来,还是去找懿贵妃娘娘,还是去找珍妃娘娘。反正都可以管事。 “呲~”这下感觉脚踝真的疼。 一查看,肿得老大。 小河心疼而嫌弃地说道,“小主,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图啥。” 魏常在想了想,从兜里拿出方才小太监给的小瓶子,就要往脚踝上抹,被小河急切地制止住。 “小主,您都不认识他。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毒药。说不定是别人要害你。” 魏常在撅着嘴没好气地看了小河一眼,“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小河急了。 魏常在没有吭声。 向来软弱的她不顾小河的劝阻,自顾自地在脚踝处涂抹了一圈。 小河气得直跺脚。却不敢在景阳宫里以下犯上,瞎胡闹。 魏常在只感觉涂了药的地方火辣辣的。 一丝慌乱滑过心间。是啊。如果这里面是毒药怎么办。 她又瞬间安慰自己。算了,瞎担心没有什么用,还是听天由命吧。 她很信命。 打小就有人算命说她命好,如今看来确实是好。 魏常在想想便释然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第696章 魏常在稍作休息便起身一瘸一拐地在小河的搀扶下去永和宫求宁贵妃。 在她心里,宁贵妃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具备一切美好的品质,就算用她所有会的好词去夸,都觉得差点意思。 而且懿贵妃也在。那是她心里最温柔善良的主子娘娘。 出了景阳宫,小河就开始抱怨,“小主你这是图啥呢?把自己的腿都弄瘸了。” 魏常在垂下眸子不说话。她不为啥。就觉得应该这么做。 小河见自家小主又像呆鹅一样成了哑巴,幽怨地抱怨道,“人家出身也不好,如今都成了贵妃娘娘。” 魏常在红了眼圈,“是我连累了你。你如果想去别的宫。你就去吧。”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她心里也觉得自己没用。 “算了,”小河没好气地说道,“小主位份低,以后别逞能好不好。” 魏常在没说话。是啊。她确实是在逞能。也许人家萧才人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忽而迎面浩浩荡荡地来了一堆人,排场很大。 两人压根不敢多看一眼,本能地立马埋头跪下。 “小主,是魏常在。” 萧贵人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路旁跪着的魏常在,“魏妹妹请起。随我一起回景阳宫吧。” 说完就放下帘子,又在轿子里咳起来。 魏常在不敢不从,拖着扭了的脚又跟着回了景阳宫。 太医给萧贵人把了下脉,开了些止咳的汤药。 萧贵人的婢女开口问道,“主子,魏小主的脚扭了,要不让太医看看?” “她的脚扭了?”萧贵人吃了一惊,“王太医,您赶紧去给魏小主看看。平儿,你跟着太医一起去。看看严重不严重。” 平儿有些为难,“小主您这边?” “我这边不碍事。”萧贵人边说边咳着。自从开始咳血,这血似乎就止不住了。只要一咳,帕子上就有了红点。 见主子坚持,平儿只好遵命,“是,小主,奴婢这就去。王太医您请。” 王太医给魏常在检查了一番,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眼前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女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佩服,皱着眉头叮嘱道: “娘娘,您接下来的一个月可不能下地走路了。您这脚伤得可不轻......脚都扭了,还要跑。唉。” 小河抢着说道,“奴婢都劝小主不要跑了,她......” “小河!”魏常在打断了小河的话,温婉地笑着,“谢谢王太医。” 对着小河使了个眼色。小河边从兜里抠抠搜搜地拿出一些碎银子,从里面捡出两个,有些尴尬地递给王太医。 这点赏赐,她做奴才的给出去都觉得丢人。 王太医没有接,摆摆手说,“这是臣的本分。” 魏常在有些窘迫地红了眼睛,“太医大人,我位份低,没有多少银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 王太医心下感动,眼前的女子就算窘迫卑微依然知恩图报。他想了想收下了银子,他收拾了下东西,想了想对小河说道,“你们坐我的轿子回去。” “那太医您呢?” “臣走回去。不碍事的。习惯了。正好锻炼腿脚,”王太医爽朗地说道,“臣还要再去萧贵人那边看看。你们坐着我的轿子回去吧。” 魏常在对着王太医行了一礼,“谢谢您。” 王太医对跟着来的一位年轻太医说道,“你去跟轿夫那边说下魏小主的情况。再过来找我。” 魏常在在小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开。小河抱怨归抱怨,心疼的满眼都是泪花。 王太医带着另一位年轻太医回了萧贵人那里,说了魏常在脚崴的情况还有事情的始末。 “魏妹妹性子柔弱良善,以后烦请王太医多照顾些魏妹妹,帮她把脚看好。” 萧贵人说着对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便拿了一个中等成色的玉镯子给王太医。王太医推辞了半天,坚决不肯收。萧贵人只好作罢。 王太医离开后,萧贵人陷入了沉思。 平儿一边伺候着萧贵人喝水,一边感叹道,“没想到后宫里还有这么良善的人。” 萧贵人喝了口水,淡淡地说道,“她是因为他们家世代都是孝悌贞烈之人,品行端方才会被地方举荐入宫。家人都是如此,她自然也是如此。” 就算如此,萧贵人也没想到能为别人做到这种不顾自身安危的地步。 她本是个清高凉薄之人,对人性没有什么期待,不喜欢跟人牵扯感情,不愿意卷入后宫里的是是非非。 若是旁人,就算为她去死,她觉得这都是那人活该想不开,与她无关,并不会有半分的感动。 今日魏常在却触动了她的心,让她心生温暖,禁不住喃喃自语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 但魏常在的这份好,又让她犯了难。在家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喜欢欠人人情,不知道该如何对人好。 她不禁抬头问平儿,“你说我要如何感谢她?” “要不我们送她些金银首饰?”平儿试探性地问道。人世间送礼不都送这些嘛。 萧贵人摇摇头,她觉得这是对魏常在的羞辱,魏常在断然不会直接要金银,如果是其他的首饰物件,她定然会当作宝贝收藏不会变卖。 平儿又提议道,“那就写封信给老爷,跟老爷说说这儿,然后请老爷给魏小主的家人送点钱财?” 萧常在心里默了默,心道魏常在这样品性的人定然十分孝顺,她家人好得好一点她肯定很开心,“这个好。你拿纸笔来。我现在就写。” 李北辰从王太医这边了解到萧常在、魏常在的病情,还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以萧常在咳血有病气对胎儿不利为由,命人将珍妃送了回去。 又命梁小宝召姜余过来勤政殿,一起去探望萧贵人。 向来不爱说话不爱议论别人的萧贵人破天荒地为魏常在说了不少好话。 李北辰听完后也很感动,安慰萧贵人安心养病,定会替她好好赏赐魏常在。 从萧贵人那里离开后,李北辰又带着姜余去探望魏常在。 同住在芳华居的兰答应了喜不自禁地出来迎接。她心道,魏常在受伤不能侍寝,或许自己就有机会了。 魏常在见皇帝竟然亲自来探望,十分惶恐不安,连连道歉说都怪自己不小心,还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因为魏常在内心实在就是这么想的,这番本来很客套的话竟然听着十分真诚,令人感动。 候在一旁的兰答应听了却只觉得虚伪恶心,被皇上脸上的心疼怜惜所刺痛。无比愤恨地想,原来皇上喜欢这种装柔弱善良的类型。 姜余检查一番后,结论一样,伤到了经脉,要卧床静养一个月。 李北辰当即晋升她为魏才人以示褒奖,又送来了些金银赏赐。魏氏受宠若惊,她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只是做了本分的事,压根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这份赤诚甚至感染了姜余,暗叹后宫怎么还有这种没有心机,如此纯粹善良的女子。 考虑到魏氏即将卧床休息一个月,李北辰问道,“你平日都喜欢些什么?” 魏氏低着头,心中自卑。她谈不上喜欢什么,因为她什么都不了解。 见魏氏低头不语,李北辰想到魏氏的出身,向来不识字也不会弹琴,“喜欢绣花吗?朕找个绣娘教你刺绣如何?” 魏氏一听眼睛一亮,她从小想学刺绣没机会,连忙点头,“谢皇上,臣妾愿意。” 想到以后学会了可以绣东西送给皇上,心里更加甜蜜,嘴角都是笑意。 “那就这么定了。” 李北辰随口就吩咐梁小宝去安排这事儿,务必找个温和耐心有经验的绣娘过来。 魏氏感动得都快掉眼泪了,哽咽着连连谢恩。其实于李北辰而言,不过是提一嘴的事儿。 一旁的兰答应却暗中冷笑,这魏才人心机真是重,真会装。 皇上又吩咐兰答应常过来陪伴魏才人,聊聊天解解闷,兰答应笑靥如花地应允下来,“臣妾遵旨。皇上请放心,臣妾定会照顾好魏姐姐。” 回了勤政殿后,李北辰便遣退了众人,关起门来,询问姜余关于萧贵人和魏才人二人的蛊毒情况。 姜余斟酌了一番说道,“回皇上,萧贵人快则两日,慢则七八日。魏才人不好说,似乎还没有什么症状。” 李北辰听完大为惊讶,“竟然这么快。” “是。”姜余恭敬地答道。 “为何萧贵人没有特别痛苦的表现?” 姜余叹息了一声,“或许这蛊毒因人而已,藏在周身适宜之处。萧贵人的蛊毒很可能藏在腹中。她不是没有特别痛苦。而是她淋漓不尽,把腹痛当成了小产的余病。” “那为何会咳血?” 姜余答道,“只因已病入膏肓,侵入肺经。” 李北辰变了神色,感到心中阵阵隐痛。 姜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说,思忖片刻后说道,“皇上可以试试道医。听说有些南方道士懂得收蛊。” 李北辰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马上去办。” 姜余小心翼翼地禀奏道,“这就意味着皇上得把后宫娘娘中了寒毒毒蛊的事情公之于世。但这可能有很大的风险。” 李北辰沉默了。 如果这样很可能会引起大的动荡。因为他怕冷不怕热不用冰盒的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一当公布出去,就相当于宣布他也中了寒毒。对局势的影响很难进行预判。 造反势力会不会蠢蠢欲动很不好说。有没有百黎族后人装成道医混入宫中更不好说。 该如何是好呢。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问姜余道,“你可有相熟的道医先给萧贵人看看?” 姜余有些为难,“有倒是有。就是在山里的道观里,平常在外采药游历,行踪不定,不知在不在道观中。” “你告诉小宝道长的位置和样貌,让他去安排这事儿。” 但凡有一线希望,总归要试一试。 李北辰脑子里浮现出江月白温柔而坚定的眼神。他原本已经放弃了,如今他觉得自己不能放弃。 待姜余走了后,李北辰写了封密信给江月白,由小印子亲自送去永和宫。 永和宫里正热闹着。 懿贵妃、谢妃、安妃、姜常在都在。几个人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纷纷夸赞永和宫的厨子手艺高。 懿贵妃和姜常在喝茶,谢妃跟安妃两人喝酒,不过是各喝各的。他们两人有世仇,怎么都不可能交好。能勉强凑一桌,不过是因为江月白而已。 其他人来之前,懿贵妃就问江月白,难道不担心她们三人嫉妒怀了双生子趁机搞事儿,江月白只是笑着让她放心,说是在她自己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任何人造次。如果有人敢,定会让她翻不了身。 罗山匆匆过来说有要事禀报。 江月白便放下手中的筷子,坐着轮椅去了里间内室。江月白一脸笑意地读完了皇上给她的密信,停顿了一下后,把信放进了梳妆盒的一个格子中。 又笑着在一张精美的信纸上,吻下自己正红的唇印,对折之后,放入信封,再次交给罗山后压低声音交代了他两句。又拿起梳妆台前的粉底,扑了粉,让自己看起来更憔悴不堪些。 假装没有看见窗外偷窥的人,施施然走了出去。 回到桌前时,她面色苍白一脸倦色,扶着肚子说,“诸位姐妹,你们慢慢吃,我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歇着了。” “姐姐。”姜常焦急地唤道,“您别管我们,快回房歇着。” 懿贵妃估摸着事情成了,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扶住江月白的胳膊,“妹妹,你怎么样了?快,你们快去传太医!” 江月白看向好闺蜜,用奄奄一息的口气说道,“谢谢姐姐。许是方才动着了胎气。我先回房了。” 谢妃放下筷子,转头四处张望,“安妃呢?她人怎么不见了?” 江月白:“安妃她喝多了,在里屋躺着,等她醒了再说。今日实在不好意思......” 懿贵妃忙催促着,柔声责怪道,“说什么话呢,快去躺着,身子要紧。真是不让人放心。” 江月白关切地说道,“懿姐姐,你身子也没好,快回去歇着吧。” 第697章 “好。你这真是让人操心。”懿贵妃眉头皱着,一脸的担忧。 江月白在丽春和夏至的搀扶下,扶着肚子缓缓地走了进去。 懿贵妃摸着小腹,对着墨玉招了招手,一脸痛苦与倦色。 这次见人,懿贵妃肉眼可见地衰老了很多,时常神色倦怠。众人皆以为是小产伤了底子才会如此。 谢妃着急地问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本宫没事......”懿贵妃扶着墨玉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墨玉,你扶本宫回去。” “懿贵妃娘娘这是?”谢妃面露忧色,“该不会是?” 大宫女素素一直站在一旁,出声对谢妃说道,“谢妃娘娘,奴婢送送您和姜小主。” 江月白回屋后,命人拉了全部窗帘,并没有马上把安妃放出来。而是等着素素来报,谢妃和姜常在都出了门,才把安妃从床底下拖出来。 安妃被五花大绑捆,嘴里还塞着布,呜呜呜地叫唤着。 江月白抬了抬下巴,“拿了她嘴里的布。” 安妃原本还叫唤着,拿掉布条后却一声不吭,瞪着眼睛看着江月白,“你想怎么样?” 江月白慢悠悠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把亮光闪闪的匕首,拿在手里把玩,“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吧?你进我屋里翻我的东西,是想怎样?” 安妃冷笑了一声,“我是和亲公主。你就算是贵妃,也不敢处置我。” 江月白点点头,“对。你说得都对。我是不敢拿你怎样。皇上可不一定。” 安妃不屑一顾地说道,“就算皇上来了。只要你们不想打仗,就不敢杀我。” 江月白冷哼一声,正色道,“对。我们希望和平,希望休养生息。我们不会主动惹事,但我们绝不怕事。打一仗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哥哥送了个假公主的理由就不错。” “正合我意!”安妃气哼哼地说道。 江月白点点头,“因为你就是娜仁本人。你送我那个镯子不过是个幌子,就是想引导我以为你是假公主。这样因为这个理由打起仗来,就是我们凭空诬陷,我们理亏。而你同意进宫,是为了刺杀皇帝,救你的父亲,对吧? 对了,或许你在来之前,还有个情投意合的恋人,你们彼此深爱。 是你哥哥野四扎为了自己当王,逼迫你来当和亲公主,让我想想,是不是用你心爱之人的性命要挟?如果两国和平,你就只能当和亲公主,被圈禁在这深宫里。所以你痛恨你哥哥野四扎,你希望再次见到你的恋人。你迫不及待地希望两国交战,因为这样你才有可能回国。或许你还挺希望大明替你杀了你哥哥......” “别说了!”安妃恼羞成怒,惊疑不定地盯着江月白,“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你是不是派人去草原调查了我?” 她没想到江月白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她送镯子的目的。中原人没有见过父亲的几个女儿。如何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娜仁公主呢?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江月白微微一笑,“所以我的猜测都是对的?” 这些都是江月白跟李北辰在一起根据已有信息做的推演。 安妃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江月白笑着说道,“不如我们谈笔交易?” 一双眼睛看起来明亮而又温柔,新涂的紫红唇膏明艳而张扬。安妃被眼前的女子震慑住了,禁不住说道,“如果我父亲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 江月白哑然失笑,对方的脑回路实在让她无语,“我对做你后妈没兴趣。”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一阵高呼声,一听就是皇上来了,而且高呼声快速地来到近处,说明李北辰的步子走得非常快。 “皇上来了。” 安妃却突然问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江月白小声而快速地答道,“我做太后,你做太妃。你就能回去,还能与你的爱人团圆。” 说完对丽春招了招手,“扶我躺下。” “好。”安妃回答得很干脆。 江月白刚躺好,李北辰就大步走了进来。进来时,安妃正坐在桌子旁托着腮帮子凝神望着床上躺着的女人。 众人纷纷跪下。安妃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屈膝行了个礼。 “贵妃如何了?”李北辰急声问道,看向安妃,“安妃,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日高兴,就有点喝多了,走不动路。”安妃吃吃地笑着,对李北辰眨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对他抛了个媚眼。 李北辰眉头微蹙,对跟过来的梁小宝吩咐道,“安妃醉了,准备顶轿子,送安妃回宫。” “皇上~”安妃站起身来,就往李北辰怀里靠去,却被李北辰眼疾手快地瞬间扶正,紧接着就由梁小宝接手,与安妃的小宫女一起扶着走了。 可那安妃也是个性感尤物,一边走,一边嘟着嘴,还娇娇地唤道,“皇上~” 面容肖似奥黛丽赫本,还这般娇柔甜腻地撒娇,这谁顶得住啊。 江月白心想,这后宫里还真是全员戏精。安妃这美女间谍做的,简直太逼真了。 李北辰对还愣着的姜闲怒斥道,“愣着干什么,快给贵妃娘娘号脉啊。” 姜闲急忙忙地就拿出块白布来搭在江月白手腕上。片刻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皇上,娘娘今日劳累,动了胎气。需要连服七天安胎汤,再卧床至少一个月,好心休息调理些日子。” “又要一个月?”江月白一听头皮发麻。人都躺成大饼了,撒上点芝麻烤一烤就可以吃了。 李北辰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听太医的。” 环顾四周,“你们都听见了太医的话了吗?这一个月你们娘娘必须卧床静养。所有人一律不许见。你们更不可以惹你们娘娘不高兴,否则论罪处置。” “贵妃娘娘也不可以吗?”江月白看向门口,对李北辰眨了眨眼睛,“我想她陪着我。” 李北辰犹豫了下,还是狠心说道,“贵妃她还没有出小月子,也需要静养。你们都一样。” “那你一会儿也去看看她。” “行,”李北辰坐在江月白床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还真是好姐妹。贵妃今日是专门为你而去。听太医说,她身子还很虚弱,还在崩漏,淋漓不尽,要休养三四个月才能好。” “姐姐她......”江月白心中感动,脑海里浮现出一级一级的台阶,连忙催促李北辰,“你快去看姐姐吧。” 李北辰温柔地替她拨了拨遮住脸的头发,将挂在银钩上的帐子放下来,“你先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再来看你。” 江月白闭上眼睛,今日她确实困倦极了。 走那些路,爬上那些台阶,仿佛耗费掉了她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全部力气。 听到内里的厚窗帘被拉上,皇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木门轻轻合上,水晶做成的珠帘撞在一起发出清响...... 屋里只有朦胧的暗光,静得只听到呼吸声。 江月白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许许多多的梦。中间做到了噩梦,猛地惊醒。醒过来时,庆幸还好噩梦只是噩梦,不是现实。 * 越是靠近景仁宫,李北辰的心越是沉重。 实际上,懿贵妃已经病入膏肓。所有看起来的变好,只是太医们尝试了各种法子,有些虽然对振奋精神有用,实际上却也催动了蛊毒的发作。 懿贵妃从几日前就每天夜里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吐出来的血里有暗黑色也有鲜红色。 但她不肯告诉江月白,恳求皇上替她瞒着,只求江月白能用最美好的心情最好的状态参加封妃仪式。而不是带着对她的担心。而她可以安心地见证江月白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其实她很想抱抱大皇子,体会下做母亲的感觉。况且大皇子长得非常可爱,睁着眼睛时还会笑。她却坚持着没有抱,就是怕把蛊毒传染过去。虽然是仇人的孩子,还是不想多害一个小生命。 实际上,她参加完江月白的典礼就体力不支,想要回去休息。只因为江月白异常高兴,邀请她一起午膳。她不忍心拒绝,希望见证和分享江月白的喜悦,才一直强撑着。 在今日之前,李北辰和懿贵妃就商量好了。 江月白要走那么远的路,爬那么高的台阶,肯定元气大伤,正好卧床休养一个月。这样就不会听到她病重乃至去世的消息,导致情绪大起大落。 起初李北辰死活不肯答应。因为上次隐瞒江月白父亲的被害,害得事情失控,他们之间险些闹掰。 后来经不住懿贵妃的恳求和陈述利弊。两人终究达成了一致:就算被江月白怨恨,只要她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就好。 待李北辰踏进景仁宫时,他从宫人们强忍着泪水的面容中猜测出了懿贵妃的病情。 待他步入内室,血腥味夹杂着腥臭味钻入鼻中。床上躺着苍白虚弱的懿贵妃。 “皇上!”懿贵妃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李北辰,异常的欢喜。 “娘娘她如何了?”李北辰颤声问道。 姜余就算见惯了生死,此时依然感到悲伤,他努力正常地说道,“娘娘她,吐了很多血。皇上您陪娘娘说说话。臣出去看看煎的药如何了。” 姜余说完就招呼其他人匆匆离开,只留了皇上和贵妃二人。 墨玉舍不得离开,最终捂着嘴,忍住哭声,冲出了屋子,跑到小花园里,伏在小池塘边痛哭一场。 墨兰则跪在景仁宫的小佛堂,一遍遍地祈求佛祖保佑娘娘好起来,虽然她内心知道好不起来。所以求着求着哭得稀里哗啦,泣不成声。 她们几个每天都躲起来偷偷地哭,不敢让娘娘看见,哭完了又装出开心的样子伺候在娘娘的跟前。讲宫里的各种事情,尤其是关于皇上和宁贵妃娘娘的事情。 李北辰想要去拉懿贵妃的手,却被躲开。懿贵妃流着眼泪摇头。她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也知道了这个病的来龙去脉。就算知道了李北辰也感染了。她总觉得李北辰是皇上,是真命天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肯定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只是早晚的问题。 只是她等不到了。 “静儿。”李北辰泪水淌了下来,唤着她的名字。 懿贵妃很想去牵皇上的手,却硬生生忍着没去牵,她忽而说道,“皇上,我很想看烟花。” 看了看窗外,此时不过下午两点多,外面还是一片大亮,而且今天天气特别的晴朗,阳光特别的好。 那日光照进来亮堂堂的,就算放了烟花,恐怕也看不见吧。 李北辰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眼泪,“我现在就去安排。你一定要等我啊。” “好啊。”懿贵妃温柔地笑着。她向来不是个任性的人,此时却信口开河地提了个要求。 李北辰连忙跑出去喊梁小宝找人去库房里找烟火。如果是往年就好办了。八月十五都会放烟火。只是今年太后大丧,所以没有安排烟火。找起来就费劲些。 李北辰回去后,懿贵妃就闭上眼睡着了。 最开始他以为懿贵妃走了,直接抱在怀里,差点崩溃。却听到懿贵妃很轻柔地说道,“皇上,好喜欢你这样抱我。” 李北辰不禁把她抱得更紧了,仿佛生怕她会溜走。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死去,我也已经很知足了,”懿贵妃笑得如同明媚的海棠,可惜抱着她的李北辰看不到。 李北辰禁不住劝慰道,“你先别悲观。或许你吐了这些血,就把虫子都给吐出来了。你就好了。” 懿贵妃摇摇头,“我知道,我快撑不住了。我走了以后,你要答应我,要对宁妃好,不要让她受委屈。” 她忽而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江月白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光。不仅仅救了她的命,还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爱,什么叫真心,什么叫友情,什么叫勇敢。 她喜欢自己醒过来后的样子,不再像以前那么懦弱憋屈,而是努力像江月白那样淡定那样自信,敢于说出自己的感受,敢于去争取,虽然很多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后退。 感觉还挺幸福挺圆满的。 上个月,她无意中看到过一封皇上写给江月白的信。里面洋溢着真挚的亲密和爱意,是她从未见过的,也从未得到过的。看到那张纸的一瞬间,她不仅仅感觉自己的心碎了,而是整个人都碎了。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个样子。她算是看明白了,都说皇上花心,朝三暮四,其实皇上的心只在宁妃身上。 但她只失眠了一晚,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偷偷地观察皇上跟江月白之间藏在台面下的亲密互动,透过江月白的幸福仿佛自己也恋爱了一回,看到江月白快乐的样子她也跟着很快乐。 妒嫉她不嫉妒了,她只是很羡慕。羡慕江月白的个性,也羡慕江月白拥有爱情。 回忆如流水,让她落泪。 “好,我答应你。我会对宁妃好的。”李北辰含泪悲声说道,“我都答应你。” “那你答应我立宁妃的儿子为太子。” 懿贵妃不知道自己如何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后宫不可以干政是宫规第一条啊喂。可她就是敢了。 李北辰毫不犹豫地许诺,“朕答应你。” 因为这也是他的心中所想,也是他想为江月白做的事情。 懿贵妃忽而抬头看向李北辰,“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会再见。只是不要再做夫妻了。” “为什么?” “因为你有宁妃了啊。” “那我们做什么。” “做什么都好,不要做夫妻就行。”懿贵妃幽幽地叹了口气,“下辈子我希望遇见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人。我要跟他白首不分离。” 李北辰泪水滚落下来,“好。你喜欢就好。怎样都行。但我希望还能遇见你。” 懿贵妃用尽最后一口气说道,“你跟宁妃说,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做朋友。” “好,我答应你。我会告诉宁妃的。” 李北辰感觉到怀里的胳膊突然一落,这熟悉的场景令他心中慌乱,“静儿,静儿。你别睡啊。” 他将静儿整个人正对着自己,却见她的脑袋无力地垂下。 怀里的人儿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回答他。 “静儿!”李北辰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惊动了外面候着的姜太医。 众人皆低着头纷纷跪下。 梁小宝带着人搬着装烟火的箱子,满头大汗跑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跪成一片的场景。 他看向姜太医。姜太医沉重地点了点头。 梁小宝缓缓地走进了内室,关上门,小心地候在角落里。 许久之后,李北辰抬起头问道,“烟花来了?” “回皇上,都放在外面了。” 李北辰看了眼怀里的人儿,“命人去放吧。” “诺。”梁小宝快速退了出去。心底无比自责,还是晚了一步。如果早一点快一点来就好了。 李北辰抱着懿贵妃走了出来,站在阳光下。 阳光下,一朵朵烟花冲上天空。 李北辰抱着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他的眼里再也没有眼泪,只有浓郁的悲伤。 人生很多迟来的东西就像这白天里的烟火。 “静儿,快看烟花......”李北辰整理了下静儿的头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他想起来静儿刚进宫那年的元宵节。 她披着斗篷站在自己身边,微笑着望向夜空,脸上的温柔和宁静,令人感到心安。 可怀里的静儿再也不会温柔地看向他。 这世上不缺温柔如水的女子。但这世上再无静儿了。 ...... 第698章 太阳高悬于天际,将皇宫的琉璃瓦映照得金光闪闪。 本该是安静祥和的午后,天空中却突然绽放出朵朵绚丽的烟花。突然其来的景象让整个皇宫乃至宫外的人都感到震惊。论谁都觉得这放的人怕不是有病。 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放下手中的活计,仰望着天空。 “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 “兴许是给宁贵妃娘娘放的。” “真是好看。” 众人议论的话音未落,第二束、第三束烟花接连绽放。原本璀璨绚丽的烟花在阳光照耀下就如同掉落的星辰,泛出细细的白光。 宫外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被惊动后站在走廊上,望着绚丽的烟火,神色凝重。 有人欢喜,“看来今日皇上心情极好。” 其中有人感慨,“还在孝期,于理不合啊!” 也有人带着讥诮,“都说新帝贤明,我看未必啊。大白天放烟火博美人一笑不就像那烟火戏诸侯么。” 也有人忧虑,“如此奢侈不合孝道之举,不会引起百姓非议。” 实际上,老百姓们都是看个乐呵,看个惊奇而已。 小孩子们只觉得壮观新奇,仰望天空,争相找到最佳观赏位置,欢呼道,“快看烟火!好漂亮的烟火!” 一位老人摇头,“谁家喜事这般浪费,大白天放烟火?” 旁边的少年解释道,“看起来是皇宫的方向。听说今日宫里举行封妃大典。想必是为了庆贺,才会放的。” 老人默然,“原来如此。” 仿佛已经习惯了皇室做出惊人的浪费之举。 也有许多夫妻结伴站在院子里一起看烟花,情意深深。 孟府中,孟相与孟夫人站在门前的空旷之地,孟夫人眼里涌着泪花,“这么大的排场,肯定是皇上下令放的吧?” 孟相抬眸看了眼天空,只是“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他压根没想到皇上会搞出这么大的排场。他感觉很蹊跷。种种迹象表明,新帝想做一代明君,建功立业,应该不会做出这么不合礼制,浪费民脂民膏的哗众取宠之举。 除非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他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江月白的模样。她竟然身怀双生子,还被皇上封为贵妃。就算懿贵妃有了大皇子,但她才最可能是昭儿最大的竞争对手。 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江月白突然感到心脏剧烈的疼痛,从梦中醒来。 暗光之中,她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此时清晨还是傍晚。只感觉口干舌燥,呼丽春没有回应。她干脆自己起来倒了杯水喝,又爬上床昏昏沉沉地睡下。 给懿贵妃收敛时,李北辰就呆在外面的院子里,遥遥望着门口的银杏树。每次驾临景仁宫,表姐都在这里等他。 此时还是一片翠绿,再过些日子就会变成黄色。银杏叶落在地上就像一柄柄小扇子。表姐会做成书签夹在书里,有的上面还写上小诗。 不久后钦天监的监正袁地祺和皇帝给他任命的新秘书夏明弦一起赶了过来。 跟烈妃、熙妃第二天就下葬不一样,李北辰命钦天监的给懿贵妃在金山上选个好地方,再选个出殡的良辰吉日。 皇上的皇陵已经在修,李北辰准备等皇陵修好了后,再把贵妃迁过去合葬。 出殡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八,也就是七天以后。钦天监的人离开后,一直候着的尚仪局的一把手赵尚宫跟二把手林尚宫都到了场。李北辰命他们安排好这几日的法事活动还有七天后的出殡仪式。 皇帝亲自督导,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各负责部门自然不敢有半点马虎。 懿贵妃过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也传出了宫外。 众人这才明白白日的烟火的意义,那是对懿贵妃的告别。 原本珍妃还在嫉妒江月白平白无故升了贵妃,高她一大截。更是好人缘举起一拨人中午去她那吃饭,后面又吃醋皇上为江月白大白天的大放烟火。 当她得知懿贵妃过世,那烟火是为懿贵妃而放时,只是高兴了一瞬间,就有些惆怅。 烈妃、熙妃,如今是懿贵妃,都是因为小产而不幸过世。 她抚摸着小腹,有些担忧。心中默默祈祷自己母子平安,为皇上生下小皇子。 孟相这边得了懿贵妃过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去打听懿贵妃病情的细节。虽然外面都传懿贵妃是因为小产后身子虚弱才不幸逝世,尽管孟相调查到懿贵妃动红是因为皇上带她出宫疯玩了一天。 但他还是怀疑懿贵妃去世的真实原因是感染了寒毒。 从宫里送出来消息很慢。所以他的等待格外焦心。 让他意外的是,皇上第二天下了早朝就带着孟昭坐着轿子来昌平侯府探望他。 排场很大,诚意做得很足,充分彰显了帝王对头号权臣的重视和信任。 对于孟昭的回家省亲,昌平侯府上下喜气洋洋。孟夫人喜出望外,激动得手脚错乱,差点摔了一跤。 孟昭在迎接的人群里,见到了站在一堆女子中的婵娟,一身新妇的打扮,拘谨地向她行礼。孟昭感觉对方很陌生,陌生到会让她有些难受。 不过几天的时间,婵娟已经成了孟相的妾室,单独住一个小院子。 孟相的兴趣似乎又转到了婵娟身上,五天里有三天晚上住在婵娟房里。另外两天一天陪姚氏,一天跟另外两个美女鬼混,玩得很花。 孟昭跟孟夫人说了会话,母女抱头痛哭一气后,迫不及待地找婵娟到她住的地方单独说话。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宠爱。 到了单独的空间里,婵娟跟以前一样给孟昭端茶倒水,末了跪在孟昭跟前,眼泪就噗噗噗地往下落。 看得孟昭也觉得心酸,便不忍心责怪婵娟为了一己私利勾引自己的父亲。她询问了婵娟事情的起因经过,发现跟自己了解的完全不一样,令她万分震惊。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你勾引我爹爹。而是我爹爹他抓住你问我跟皇上之间的事情?我娘逼你嫁给我爹的?” 婵娟哭着说道,“小姐,我说的话,千真万确。绝不敢有半点隐瞒。如有隐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不信!这怎么可能?”孟昭感觉脑子里乱乱的,就像一团麻一样。 她母亲最痛恨爹爹的妾室了。最终同意爹爹娶妾室不过是为了博一个贤惠的美名,实属情非得已。怎么可能会主动给爹爹娶妾室? “不行。我必须要去问清楚。” 孟昭站起身来,却被跪在地上的婵娟拉住,“小姐。您不要去问夫人。夫人让我做相爷的妾室,是因为皇上赐给相爷的姚氏有了身孕。而且,我已经是相爷的人了。求小姐不要去......” 孟昭低下头看向地上的婵娟,忽而感觉很讽刺,脑子里各种念头都有。 忽而回过神来问道,“你是说我爹听说皇上睡觉时防着我,没有抱着我睡,一夜白了头,辞了官?” 婵娟垂下眸子,眼泪水直流,却不得不答了声,“是。”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爹这些???你居心何在?”孟昭气愤地问道,“这是我跟皇上之间的私事。关你什么事!你到底居心何在?” 婵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姐,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会这样。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说出来。” “你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我爹现在头发全白了你高兴了?你现在做了小妾如愿了?”孟昭气得弯腰把婵娟从地上揪起来,扇了一个大耳光。 婵娟被孟昭的举动惊吓到,哀求道,“小姐,求求你别冲动。你怀着身子呢。小姐您别动手,我自己打。” 孟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朝一旁的椅子上走,失魂落魄地落坐在椅子上。 她也不知道该怪谁。她只是看到爹爹白了头发,辞了官很难过。 婵娟开始自己打耳光。她悔恨万分,打得非常用力,一点都没有怜惜。 她恨自己,为何为了表现自己的聪明灵巧,对孟相的忠心,要说出小姐跟皇上在床上的事情。 如今相爷怪她,夫人怪她,相爷其他的小妾孤立她,嘲讽她,就连相府里的丫鬟都对她怪声怪气的。都嘲讽她是麻雀妄想攀高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昭醒过神来,神色黯然,“别打了。给我倒杯水来喝吧。” 小姐肯跟她说话,婵娟激动万分,“奴婢现在就去给小姐倒水。” 孟昭口干舌燥,连喝了两大杯水。 “小姐还要再喝吗?肚子感觉还好吗?小姐可别因为别人的错把自己气着了。”婵娟关切地问道。 孟昭感觉了一下,不疼,“还好。” “那就好。”婵娟松了口气。如果小姐因为自己被气出来什么问题,罪过可就大了。 孟昭想想皇上那边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扶我简单梳妆打扮一下。” 婵娟正在伺候孟昭梳妆打扮时,皇上出现在门口。他跟孟相那边谈完了。 “昭儿晚上要留下来陪二老用晚膳吗?” 孟昭听到皇上温情的声音,欣喜万分,羞怯地回道,“好啊。” “那朕就先回宫处理事情了。我把小宝留给你。” “好。臣妾用完晚膳就回。”孟昭快活地说道,满眼都是幸福。 第699章 自古以来,后宫跟前朝勾连都是大忌。大多数妃子进宫后一辈子都没有再见过自己的家人。 如今皇帝不仅亲自陪着孟昭回来省亲,末了还留她跟家人吃饭。这简直可谓皇恩浩荡。 孟相心里总觉得这很不对劲,有阴谋。但看着女儿跟皇帝间恋恋不舍地分开,你侬我侬的样子。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安慰自己,毕竟自己已经主动提交了致仕的书信,失去权势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何况皇上还留了梁小宝在府里问题不大吧。 皇上离开后,孟家人松弛了许多,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午膳。 用到一半就出事了。孟昭突然肚子疼,不是吃坏肚子那种痛,在肚子里撕扯着翻滚着。 正好皇上安排了太医在府里,立马给孟昭做了检查。也就在检查的时候,孟昭见了红。 这下孟府上下全慌了。 向来疼爱独女的孟夫人瞬间哭成了泪人,原本很矜持稳重的相府夫人,扯着太医的袖子,哭着哀求太医一定要保女儿和孩子平平安安。如果跪着求有用,恐怕堂堂相府夫人也会心甘情愿跪下。 后妃们小产接二连三丢了性命的事儿早就传到宫外,给孟夫人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如今听到小产就会联想到没命。 太医很快得出了结论,孟昭被下了堕胎药,但是份量不大。试试针灸和汤药能不能保住。 正好姚氏刚发现怀孕,有一堆现成的保胎药包。只要煎制一下就可以服用。不用再跑去药房抓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孟相眉头紧锁,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在思考比孟昭小产更重要的两件大事: 一件是谋害皇嗣可是杀头,乃至诛九族的大罪。尤其梁小宝在这里看着,根本没办法伪造成意外。 所以,孟相下了死命令,必须调查清楚谁是下毒之人。封死所有的出口,调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不许离开。 一件是,要保住孩子还是趁机让孟昭流产,做成解寒毒的药引。 桌上的饭菜上桌时,梁小宝都已经用银针验过,没有发现异常。检查了孟昭用的碗筷米饭水也没有发现异常。 孟昭躺在床上十分害怕。她不敢相信小产这事会轮到自己。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老天格外眷顾的那个。 她死死地抓住母亲的手,泪水盈盈,哀声喊着“娘”。 孟夫人慈爱地攥紧女儿的手安慰着,“别怕,娘在。” 孟昭失神之中回忆起来,她在婵娟屋里喝过两杯水。 她紧抓着母亲的手,惊呼道,“婵娟,是婵娟!我在她屋里喝过水。” 一直哭泣着的婵娟猛地抬起头,“不是奴婢,奴婢怎么可能给小姐下毒?” “婵娟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恶毒地害我!难道就因为我赶你出宫吗?” 孟夫人浑身颤抖地指着婵娟,“把这个贱婢绑起来!” 婵娟没有挣扎,任由被粗鲁地五花大绑起来,一直摇头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孟相阴沉脸,一言不发。目光跟刀子一样划过婵娟的脸上。 派去查验的人很快查出来,婵娟屋里的茶具有问题。茶壶里的水被下了药,孟昭喝过的杯子上还有药的残留。 孟相冷冷地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谋害皇嗣,拖出去乱棍打死。” 家丁拖着婵娟就往外走,“相爷,奴婢是冤枉的,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看着小姐长大,怎么会害小姐……” 不一会儿,梁小宝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匆匆赶回,“不仅茶壶里被下了药,水缸里也有药。有请太医前去查验是否为同一种药物。” 原本全场都松了口气,如今全紧张起来。这就意味着谋害孟昭的另有其人。 外面传来一阵阵婵娟的惨叫。 但孟相并没有喊停,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求情。屋外渐渐没有了声音,不久就有人进来禀报说,已经被打死了。 太医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水缸里和茶壶里都是同一种有避子作用的草药汁,喝起来有淡淡的苦味,有点像茶叶的味道。 孟相的目光落在了一众妾室的身上。 “是谁做的赶紧站出来。等本相查出来就不是打死这么简单了。” 他说话时,有个女人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这人正是皇帝送女人来之前最得宠的小妾冯氏,孟冉的生母。 孟相知道就是她了。 “既然都不说,去把她们的住处都搜一遍。搜出来了,母子全都打死。” 冯氏一听如果不人,就要把儿子也一起打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低着头悲戚着说道,“是我,是我,一时糊涂做下的错事。我没想到会害了小姐。求相爷饶了孟冉。我现在就去死。” 说完就朝墙上撞去。 “娘!”孟冉哭出声来,冲过去要拉住母亲。 孟相嫌恶地说道,“拉住她。拖出去打死。别弄脏了墙。” 孟冉膝行到孟相跟前,“爹,求你饶了娘吧。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孟相冷淡地没有说话,踢开了孟冉。直到外面的人来报,“相爷,冯氏已死。” “扔去乱葬岗。” 孟冉再次抱住了孟相的腿,苦苦哀求道,“爹,求您开恩,不要这样对娘。她是服侍了您十几年的女人啊。” “拖走他,赶出家门。从今天开始,你自立门户。你我恩断义绝。” 孟冉如今担任都察院七品监察御吏,偏偏之前有天香楼艺伎杀人案的案底。这样做虽然绝情,但能保证,万一皇帝要因此事对孟冉发作,翻出从前的旧账,不至于牵连到孟家满门。 只能舍车保卒了。 孟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爹竟然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他松开了抱着父亲的腿,仰起头,望着高大魁梧的父亲,“爹是真要跟儿子断绝关系吗?” “是。我没有你娘这样的妾室,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孟相说出这话时心在滴血。 孟冉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步步往后退,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我没用,我给你丢脸了。好,从今天开始不是孟家的人……” 他转身走到门外,抱起他娘亲血肉模糊的尸体走了出去。 孟相注视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样的结果让他感觉十分荒诞。它原本以为是皇上或者神秘人做的局。 结果没想到竟是自家后宅的争风吃醋,竟然祸害到了自己的女儿孟昭。 毕竟谁都无法料到孟昭今日会回府省亲,更不会想到她会去婵娟屋里私聊。 孟相只盼望着两条人命,能换来孟府上百口人的平安。 幸好含药的水喝得不多,而保胎汤药喝得及时,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终于稳住了胎相。 孟夫人喜极而泣,特意去祖宗牌位和菩萨像前都敬了香。 梁小宝已经派去给皇上去报信说明这边的情况,圣旨很快就会下来。女儿留在孟府的时间十分有限。 孟相陷入了两难:保还是不保?救还是不救? 第700章 江月白醒来时,还未睁开眼,低低唤了声丽春,却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 待迷糊中睁开眼时,发现周围一片昏暗,隐隐的橘光。她不过睡了个午觉,这是睡到夜里了? 江月白揉了揉额角,提高了音量,“丽春!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传入耳中的是李北辰磁性的嗓音。 说话间,一卷书从帷幕中间伸进来,轻轻地拨开,露出一张俊朗的脸。 江月白禁不住勾唇轻笑,“你这是喜欢偷窥人睡觉?” “还不是你睡得像个小猪。我来了半天,你都没发现。这要是刺客,我跟你讲,你就完蛋了。”李北辰调笑着说道,按下心头的哀伤。 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那要不以后我睡着的时候,你都守着我?” 李北辰礼貌地回敬,“也不是不行。” “还是别了,”江月白白了他一眼,“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明明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瞬间勾起了李北辰的欲念。 他低下头身子前倾,放下手中拿着的书册,凑近了江月白,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睛,“朕还真想让你看看什么叫高高在上。” 江月白瞬间听懂了话里的撩拨,满脸通红,心道,自己竟然如此不纯洁了。 她干脆扭过头去,心里骂道,“变态。” 懒得搭理这个跟泰迪动不动就很high的男人。 李北辰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他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撞鹿。他哪里猜得到江月白心中的所思所想,只道是她害羞了。 忍住想亲她的冲动,轻声道,“朕去把丽春叫进来。” 身子便退了出去,织锦罗帐刚合上,又分开。李北辰伸手进来拿走了落在铺上的书。还不忘探进头来,对她笑了笑。 罗帐重新落下,上面写满了福字。这是李北辰给她专门挑的。虽然江月白觉得特别俗气。但李北辰说,大俗就是大雅。别的没什么好求,只求有“福”。 片刻过后,丽春跟夏至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伺候江月白洗漱。 江月白随口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概申时一刻吧。”夏至想了想说道。 江月白吃了一惊,所以皇上五点多就来了,如今都七点了。中间都在干嘛,难道一直就在帐子外面看书。这么微弱的光,不得把眼睛看瞎了。 “皇上来了,就一直在我屋里看书?” 丽春一边给江月白净手,一边说道,“奴婢们不知。皇上来了之后,就吩咐我们出去了。” 江月白心道,管它呢。他自己呆在屋里爱干啥干啥。反正他是皇上。做事情还不是随心所欲的? “娘娘要化妆吗?” “化一个吧。”见领导就要见领导的样子。约会也应该要化个妆吧。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江月白只觉得好笑。 丽春跟夏至见主子笑得这般开心,松了口气。 昨天娘娘累着了说不舒服,整个永和宫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生怕有什么闪失。这些日子太糟心,大家心理阴影面积极大。 如今看来问题不大,两人就放心了。 江月白今天挑了个桃粉色的口红,涂上去看起来粉嫩嫩的。又挑了支铃兰的步摇搭配着。 见镜子里美美的人儿,江月白跟着心情也好起来,想起懿贵妃昨天也说不舒服,便问道,“懿姐姐如何了?” 夏至刚将铃兰步摇插入鬓中,与丽春对视了一眼说道,“懿贵妃娘娘回去后就躺着了。太医说血崩得有点厉害,得要好生静养调理个两三个月。” 江月白听了颇为担心,“让素素去把库房里补血的药材都拿给懿贵妃。” 心道,前些日子,懿姐姐明显看着好转了。昨天突然不好,定是因为参加自己的封妃仪式。心中十分自责,思来想去,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懿姐姐的这份情意,心里便有些难受。 打扮好了之后,夏至边说,皇上交代一会儿将菜都搬进来吃,便跟着丽春退了出去。 出了门口,李北辰把两人叫到一旁,询问宁贵妃有没有问懿贵妃的事情。听了二人的回答之后,他眉头微蹙,转瞬之间又换上高高兴兴的样子。 见到江月白精心打扮后娇嫩的模样,李北辰满心欢喜,谁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呢。 打趣道,“你唇色这般鲜嫩,朕都要忍不住亲一口。” 江月白笑,“简单。一会儿吃完饭,我给皇上涂上,保证美美的。” “大胆!”李北辰跟着笑起来。 进来送菜的夏至和丽春低下头抿着嘴偷笑。她们特爱看两主子拌嘴,打情骂俏。 照顾江月白的饮食,宫人们都已经是熟练工,很快安排妥当。 菜都摆在八仙桌上,床上再摆一个小茶几,再又特地安置一个小桌子放在床边上给皇上。 小茶几上摆满了小碟子。里面各种菜都盛了一点点,都是江月白爱吃的菜。不够了的话,李北辰再给她加上。 李北辰吃了筷子樱桃肉,笑着问道,“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吃自助?” “像。”江月白咬了口狮子头,鲜美而不肥腻。 李北辰便跟江月白讲了白天带着孟昭回孟府省亲,意外喝了避子的水的事儿。 “那岂不是自己人坑了自己人?”江月白听了有点唏嘘。 看来除非嫁个不娶小妾的男子,不然嫁给皇帝跟嫁给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是。但是感觉也太巧合了吧。恰好是那个不孝子孟冉的生母,恰好孟冉之前犯了事,被我拿捏住了把柄,送了孟相一个顺水人情。如今他竟然跟孟冉断绝了父子关系,你说这是不是孟相在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啊?” 江月白停下手中的筷子,将整个事情捋了捋,摇头,“应该不至于。再怎么样,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去冒险吧?听孟家只有这一个独女。按理说,孟昭生下孩子,孟家的好处更大些。何况孟相主动提出致仕,不就是为了让皇上放心吗?他又何苦把自己的路给断了,把女儿的路也给断了。” 转念脑子里又想到,如果想借机让女儿流产,然后做成药引,倒是也有可能。 “你说得有道理。万一,他提出辞职不是真辞职,只是做做样子给我看呢?等着我去求他不要辞职,化被动为主动呢。毕竟朕刚接手朝政,确实还需要他。或者,他前几天是想辞职的,这几天又反悔了。也有这种可能吧?” 江月白想想也对。之前做hr的时候,不少员工提了辞职之后又反悔了,问能不能回来。 李北辰跟她想到一块去了,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以前当hr的时候,如果遇到有人提交了辞呈,你们会怎么做?” “这个得分情况。一般都会同意,少数情况下会挽留。毕竟提出辞呈的人,一般经过了慎重的考虑。通常情况下挽留的意义不大。也没有什么工作真正的非他不可。只要工作交接好就行了。如果涉及比较重要的项目,或者公司的股权分割这些,有些会建议对方推迟辞职时间。” “那什么情况下会挽留?” 江月白喝了口汤,笑着说,“当然是大领导想要留,或者是无可替代市场上很难招到的人才。但这样的人极少。多数情况下,都没有那么重要。” “那你觉得孟相呢?”李北辰顺着江月白的话问道。 “孟相文韬武略,又有雄心壮志,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皇上不如另作他用。比如领兵打仗,抗击倭寇收复琉球,打下青海xj那一块;或者在翰林院做翰林大学士,编纂《永乐大典》也不错。原来的丞相之位可以另选其人。皇上觉得如何?” 江月白心中忐忑。 她单纯觉得孟相这样的人才如果死于政治内斗到底可惜,不如开疆辟土,战死疆场,千古留名的好。 其实人力资源界有个段子是说,人才就是用来埋没的,天赋就是用来浪费的。这世间被埋没的人才不计其数。因为这要求用人者不仅要有识人的眼光,还要有用人的雅量,力排众议的胆量。这对于用人者要求过高,也不符合人性。 李北辰爽朗一笑,“朕以为知九如者皎皎也。当浮一大白。” 用完晚膳,天色已经黑得深沉。李北辰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跟江月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已经传信给梁小宝,今晚就让孟昭留在孟府,做好安全工作,明日再回。 两人说话之间,江月白感觉又出现了胎动,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脸。 “在笑什么?”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江月白一时愣了神,脑海里浮现出甄婉仪拉着李北辰的手摸着她的肚皮,让他感受胎动时的场景。 脸上的笑凝固,心里有些失落。 “怎么了?”江月白情绪变化之快,令李北辰不知所措。 江月白低下头没好气地说,“没什么。” 说着也不搭理皇上,拿起床头的《诗经》看起来。吓得身边伺候的夏至和丽春紧张得不敢动弹。 娘娘这是在跟皇上发脾气啊!胆子真大...... 李北辰心头感到莫名的刺痛,抓住了江月白看书的手,“到底是怎么了吗?跟朕说说。” 说着对周围伺候着的人摆摆手,“你们先都退下。” 就在这时,江月白感觉肚子里却像炸了锅一样,此起彼伏地动起来。仿佛在说,“妈妈不要生大猪蹄子的气。等我们出来了,一起揍他。” 她脸上的冰冷跟着化了些,但心里还是生闷气,不想理他。 李北辰见江月白继续不理人,看出来这次是真生气了。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都不知道哪句话惹她不高兴了。不过是聊了聊孟昭的事情。他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有了主意。 跟孕妇聊胎儿总是没有错。 然而一开口,就神经错乱,口误说成了这样,“昭儿,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谁是你的昭儿?!”江月白怒道。她感到了心里竟然有些难过,鼻子有些酸酸的。 李北辰感到无语,怎么越是这个时候越说错话。一个脑壳两个大。 “我,我,我一时口误。别生气了,皎皎。” 江月白生气地别过身子,侧着睡。不知怎地,掉了一滴眼泪。 李北辰急中生智,躺到床上,从背后搂住了江月白,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低低地说道,“皎皎不生气,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气着了,对孩子不好。” 就在这时,他的手下感到了奇妙的颤动。 他无比欢喜地喊道,“皎皎,宝宝他动了!” 说话的瞬间,他的手下又动了一下,他激动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在动。真的在动!” 他激动得眼睛里有了泪花,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布这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他慌张地在皎皎的肚子上摸来摸去,又感受到了几下胎动。 这个笨笨的男人,终于明白他的皎皎为何哭了。 他坐起身来,轻轻地将江月白转过身来,只见江月白眼角有两道晶莹的泪痕,江月白吸了吸鼻涕。 小心翼翼地抱着江月白,视若珍宝。埋在江月白的耳边,含泪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皎皎,对不起。对不起。” 第701章 见江月白不说话,李北辰就故意逗她笑,绘声绘色地描述刚刚他摸到胎动的感觉。 说了半天的单口相声。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摸来摸去,有时候还不落在肚子上。摸得江月白感觉痒酥酥麻酥酥的。也就不好继续板着脸了。 李北辰见江月白不再冷着脸子,兴奋得像个小孩。他趴在江月白的肚子上,听肚子的声音。 “只听到咕嘟咕嘟地冒泡。” 江月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是肠子在蠕动。” 李北辰好奇地在肚皮上弹了弹,“嘿,我是你们爸爸。” 谁知道,里面就像有小腿在踢一样地回应他。 李北辰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很兴奋。就像是人类呼唤外星人,然后接收到了外星人地回复。 “他,她们竟然回应了?”李北辰难以置信地又摸了摸肚皮。 “是啊。”江月白微笑着回应道。她刚刚也感受到宝宝在李北辰弹肚皮的地方踢了踢,或者是划了下水。 李北辰撑着脑袋凑到江月白的边上,“不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皇帝纾尊降贵地哄人了,江月白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继续置气了。但她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北辰干脆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枕在胳膊上,他心里有好多话,可他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而且有些话说出来,他怕皎皎会生气。 他想了又想才说道,“感受到宝宝们在动,我真的好惊喜。这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皎皎,我爱你,你知道吗?这是不一样的。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爱的人给我生的孩子.......算了,说不明白了。总之不一样。” 其实,他的父王教育过他,一当成为帝王,就意味着做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绝对的权威,才是皇帝。 江月白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话。 不知为何又落了两滴眼泪。 或许,本就不该动心吧。一点点心都不该动。只要不动心,把对方当成是上司,当成是工具人,就不会难过。 李北辰或许想到了什么,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不时地亲吻着她的头发。 过了会儿后,江月白突然低声问道,“你晚上睡这里吗?” “嗯,”李北辰宠爱地蹭了蹭她的头发,“刚刚不是说好了,我要睡在你边上保护你的。” “那就洗漱安寝吧。我困了。”说完,江月白就打了个呵欠。 李北辰想帮助江月白沐浴,这样放心些,还打趣,“又不是没看过。” 江月白偏偏不答应,李北辰只好作罢。 跟旁人在一起睡觉时,李北辰总是尽量保持一臂的距离,跟江月白在一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是负距离,搂着她,抱着她,两个人干脆用胶水粘一块。 江月白这两天开始格外嗜睡,很快就睡着了。李北辰将将要睡着时,突然小印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有要事禀告。江月白正枕在他胳膊上,身子紧贴着他,睡得香甜。李北辰不忍心将她惊醒。 隔着帷幔吩咐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印子犹豫了下,跪在地上,斗胆奏道,“皇上,珍妃娘娘小产了。” 李北辰皱了下眉,压低声音说道,“让姜余带几个太医过去看看。” “诺。”小印子立马匆匆地往外跑。结果走得太急,撞到了椅子上,弄得咚的一声响。小印子吓得不轻,连忙扶正了,迅速溜了出去。 李北辰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人,怕她受到惊吓。 然而江月白还是醒了,睡眼惺忪中问道,“刚刚是谁进来了?” 李北辰声音格外轻柔地说道,“是丽春进来拿东西。继续睡吧。” 说完,又亲了亲江月白的头发。 江月白撒娇着说道,“我做了个特别美好的梦。我还要回去做。先睡了。” “好。”李北辰跟她头靠头,微微阖上眼睛。 脑海里过了一遍孟昭的事情,琢磨着该如何处理,不知不觉中也跟着睡着了。 宫里的很多人没睡着。 众人以为按照皇上平日里对懿贵妃的宠爱,昨日为懿贵妃过世痛苦到流泪这样的深情,至少会独自心伤个几天。昨日还羡慕皇上对懿贵妃的情有独钟,谁知今天皇上就歇在永和宫。 难道皇上心底爱着的是宁贵妃?他们戴的戒指是定情信物?可是皇上今日白天陪珍妃回府省亲啊。 众人辗转反侧不得其解的同时,不少人幽幽地叹息,“果然帝王无情”。 但今晚最痛苦的恐怕是孟昭。 因为孟昭休息了一下午,刚刚跟母亲一起庆幸平安无事,用了晚膳正准备坐着轿子回宫,结果突然就不行了。 太医查验了晚膳,没有下毒的迹象。又查了姚氏的安胎药。发现是安胎药的问题。 药材本身没有问题,但药材的比例和炮制方法跟寻常的安胎方子不同,十分可疑。这种情况从气味、药材、药渣都看不出来问题。只有打开药包将药材分门别类然后再分别称重才可以。 可这安胎药本是给姚氏准备的,也就是说如果孟昭没有回来省亲,流产的会是姚氏。 嫌疑自然又落在了后院女子的身上。只是这次没有人像冯氏那样傻乎乎地主动站出来。 关键是这安胎药是冯氏自己带着丫鬟去药铺里问诊后现抓的。孟相立马派人去药铺里把掌柜抓了来。找到了原始的医案,医案上的配比完全正确。当天的药物出库记录账本也没有问题。 安胎药买回来之后,姚氏因为胎相一直很稳定,又非常讨厌喝药,所以只喝过一两次。而且那两次喝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姚氏属于孟府知名的“作精式”的美女,都是喝药“好苦苦”,“相爷喂我喝我才喝”,“喝了药要奖赏我啊”这个样子的经典名场面。所以安胎药只喝了两三顿倒是解释得通。 显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了姚氏的安胎药。 孟相把姚氏身边的四个婢女抓去分开严刑拷打,结果四个人说的都差不离,没能问出来个结果来。 这安胎药是二十多天前买的,时间跨度太长。由于没有监控,到底是谁把姚氏的安胎药掉包了,成了悬案。 孟相一气之下,把姚氏四个婢女直接全打死了,理由是伺候不力。姚氏听说后受了惊吓晕了过去,还好底子不错,经过太医一番照料,倒是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明明是吉祥喜庆的一天,结果成了悲剧的一天。 孟昭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保住孩子,如今竟然在自己的家中没了。 她躺在床上,苍白着脸,一身冷汗,嘴唇一点眼色都没。 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心如刀绞,拉着母亲的手哭得死去活来。心中自责懊恼为何非要去婵娟房里问个究竟,为何要在婵娟房里喝水。 不然孩子就不会掉了。 孟昭紧紧地抓着被子,呜咽的哭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悲哀。 一碗又一碗的药端上来,又苦又腥,可哪有她心里苦。一碗碗地喝下去,她感觉自己的泪都快流干了。 多盼着皇上会来看她,在这最痛苦的时候陪着她。可是她知道,皇上不可能晚上出宫。 她只能独自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 感觉自己孤零零的,就像一片叶子,飘落在了河里,不知道去往何方。 孟母一边流泪,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好孩子,不哭了啊。小月子也得小心,哭多了伤眼睛。” 孟母其实心里更痛。 因为冯氏之所以报复婵娟,是因为婵娟之前替孟母通过各种手段,弄掉过冯氏两胎。冯氏不敢搞孟母,不敢搞皇上送来的姚氏,把恨撒在了最近得宠的婵娟身上。 姚氏安胎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但她之前有故意对其他被冷落的妾室挑拨离间。 她万万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最终算计到自己女儿头上。 孟母虽然懊恼自责,不可能告诉女儿这些后宅里的事情。 她轻轻地拍着孟昭的被子,心疼地替她擦汗,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着话。 孟昭哭着哭着,在熟悉的气氛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孟相站在门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睛里的湿润又收了进去。他抬头望了望明亮皎洁的月亮。 今天十三,月亮很快就要圆了。不知明天天亮之后,皇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孟夫人听到丫鬟的禀报,松开手,替孟昭掖好被角后步履沉重地走了出来。 刚见到孟相的一瞬间,孟相抽了她一耳光。这是嫁给孟相后,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打她。 孟夫人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满意了吗?”孟相冷冷地问道,“明日,很可能就是孟府被流放之日。” “皇上应该不会如此吧?”孟夫人捂着脸含着泪惊疑地问道。 孟相一声冷笑,“你的勾心斗角葬送了整个孟家。你的女儿正是你最痛恨的妾室。” 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去,“真是可笑之至!” 因为孟相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乃妾室所生。外人都夸赞孟夫人贤惠大度,识大体顾大局。 孟相虽然清楚夫人的很多手段,但到底还是生出来了三个庶出的儿子,所以他不去计较。只是谁也没想到,会以今天这样形式暴露在众人之下。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孟夫人。但孟夫人这么聪明强势的女人,底下人争风吃醋敢这么下狠手,必然是当家主母默认的,甚至是推波助澜的。 放任底下搞小动作的地方,往往容易捅出大篓子。 “相爷......”孟夫人哀声喊道,那句“我错了”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望着夫君愤然离去的背影,孟夫人只觉得浑身软了下去,她扶着门框,哀声自问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她抬头望向月亮,体会到了锥心之痛。 第702章 这一夜孟府的人倍感煎熬。因为他们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 然而还未等到圣旨,孟相的小厮就给孟夫人送来了一纸休书,让她回娘家。 孟夫人接过那一纸休书时,仿佛整个世界突然静止。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庭院中,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手中的纸张轻薄却沉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她的心房。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的声音颤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痛苦。 她一字一句地读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刀,一个字一刀。整个心都在流血。 孟相站在一旁,面容严肃,目光决绝。几十年的风雨同舟,休戚与共,如今走到今天这步,他心中无奈而痛苦。可如果不这样做,将会面临更大的灾难。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孟相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为了昭儿,为了筠儿,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想你是明白的。” 孟夫人的手轻轻颤抖着,休书在她的手中似乎有千斤之重。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骄傲让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哭。 她在震惊之外,委屈和不满的情绪涌上心头,“相爷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让姚氏流产的药是我下的?如果我说不是我,相爷会信我吗?” “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孟相搓动着手指,冷笑一声,“冯氏的两胎不是你弄掉的?杨氏的孩子不是你害死的?” 孟夫人悲怆地苦笑,“没想到在相爷心中我是如此恶毒的女人。这么多年我为相府操持,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相爷,难道都不值一提吗?二十六年啊,整整二十六年。” 她的话未说完,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哽咽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 她凄婉地笑着,眼睛向上看,控制着自己的泪水,“好吧。既然相爷心意已决,那就一刀两断吧。” 声音是那般的决绝而无奈。 孟相淡淡地说道,“你想带什么东西,都可以带走。” 周围的仆人们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有的低头叹息,有的则不敢正视。 丞相夫人缓缓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那纸休书,转身走向内室。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她破碎的心上。 悲伤淹没了她。 孟相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不发一言。转身,决绝地离去。 走进房间后,孟夫人关上了门,靠在门上,终于让泪水无声地滑落。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她想起了年轻时她跟丞相之间的情投意合,想起了那个天真浪漫的自己,想起了成为丞相夫人的荣耀,更想起了这些年为了维持这份荣耀所付出的一切。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悔恨与无助。 她的随身丫鬟走了进来,扶起了她。 “相爷走了?”她仍抱着一丝希望。 丫鬟低着头说的,“相爷看了夫人一会儿就离开了。” 孟夫人凄然地笑着,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 “把衣服首饰都收拾下。” 她拿着休书走到梳妆台前,再次读了一遍休书。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她没想到丞相会如此决绝。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都不顾。 待她平静下来望着镜中的自己,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夫人,如今只剩下一副疲惫憔悴的模样,两鬓斑白,双眼通红,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 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巧笑倩兮,红唇皓齿,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真是红颜易老啊。 孟相轻轻地抚摸着镜框,仿佛在告别过去的自己。 “从今以后,我将不再是丞相夫人了。”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 休书上说的是让她回娘家。可娘家怎么可能回去呢? 她含着泪,提笔给孟相留了一封信。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写完落笔时,孟夫人没有了泪意,只有惆怅。当年的抱柱信是假的,如今的望夫台也是假的。 收拾好一切后,孟夫人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地去探望孟昭。 孟昭还在失去孩子的恍惚之中,她一脸迷惑地望着雍容华贵的母亲,“母亲,您为何穿得如此雍容,是皇上要亲自来接我吗?” 孟母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孟昭的脸,“你爹爹已经进宫面见皇上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接你回宫。回宫后要好好养着身体,把小月子做好。该要注意的事情,我都告诉了清影。到时候你要听话,不要任性。” “娘,我会的。”孟昭认真地点头,泪水不自觉地漫了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何有这么多的泪水要流。或许是因为太后悔之前没有听母亲的话吧。 孟母微笑着说道,“别担心,你不过十六,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嗯。我知道。”孟昭异常乖巧地说道。 孟母又说,“你要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在宫里要多长个心眼。不要太轻信别人。不要随便在外面喝水吃东西,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交付你的真心。” 孟昭频频点头,“知道了,娘。” 她发现母亲似乎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不仅感到很自责,“让母亲担心了,是女儿的不好。” 见女儿这般纯真乖巧,孟母禁不住将她搂在怀里,悲声哭道,“我的昭儿,娘好舍不得你......” “娘,女儿以后还会回来看您的。”孟昭甜甜地说道。 “好孩子。你自己在宫里过得好就好。你好,我跟你爹爹就放心了。”孟夫人泪眼朦胧地叮嘱道。 两人又说了会话,太医送来药,孟昭喝了药又睡下了。孟母坐在塌旁,握着女儿的手,细细打量着孟昭。 她努力地记住女儿的模样,她怕余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轻声低语道,“女儿啊,都怪娘,都是娘不好。娘的余生都会为你在菩萨面前祈福,保佑你和你哥哥平平安安。” “娘,这件事不怪你。”孟昭睁开眼睛,望着母亲。 孟昭虽然悲痛难过,但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命不好。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孟母笑得很勉强,她替女儿拢了拢额头前的碎发,“你快快睡。我先出去了。” “娘,您也不用太伤心。我还会有孩子的。皇上他对我很好。”孟昭不忘安慰母亲。 “会的。一定会的。”孟母笑着说道。 孟母依依不舍地又陪了女儿许久,方才离开。离开时她昂首挺胸,依然如平时那样雍容华贵,高傲强势,眼神里透出坚定和从容。一路走过,府里的人如往常一样躬身行礼。 完全没有其他妾室以为的那种悲怆落魄。 “夫人这是去哪儿啊?”有看戏的妾室奚落道。 孟夫人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对方瞬间肿了脸。 “回头我要告诉相爷去。”对方又惊又怒,不服气地说道。 孟夫人勾唇冷笑,瞟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这是娘家回不去了。要去庙里当尼姑吧?”对方冷笑道。 孟夫人身边的婢女小声说道,“夫人。” 孟夫人淡淡地说道,“只要不挡道,随她去。” 第703章 李北辰见到孟相时,他光着上身,背着筋条,向来高傲的头此时低垂着,跪在地上一脸愧色。 孟相很白,胸毛浓密,遮不住前胸后背密密麻麻的疤痕。这些疤痕都是孟相曾经征战沙场时所留。背上有一道长疤,是先帝征战鞑靼时,为救先帝而被砍了一刀。 李北辰目光复杂。 他已听闻了孟相一大早休妻的消息。他低估了这位两代丞相的果断理智。因为他本以为孟相会来求饶,求他赦免了孟冉或者孟夫人。 眼前的孟相四十出头,身子精壮,竟然有六块腹肌,手臂上全是腱子肉,恰如他这个人一样勇猛刚烈。 那一道道伤疤,是他曾经为国家安宁和辽阔的疆域浴血奋战的见证。尤其是跪下来后背部那道尺余的疤痕,如同一道勋章,曾经证明过他对先帝,对这个国家的忠诚。 “孟卿,”李北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你这是何苦呢?” 孟相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陛下,臣管束后宅无方,竟做出如此悖逆之事,臣难辞其咎。臣深知此事严重性,已立刻采取行动,杖毙了一干人等,并将臣妻休弃,将其遣送回家。臣虽有百死,亦难赎此罪,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李北辰叹了口气,“昭儿在宫内思念亲人,朕疼惜昭儿,故而才与她回府省亲,谁知一夜之间,竟然......竟然痛失皇嗣。最难过的还是昭儿啊。如今昭儿可曾脱离危险,可还安好?” 孟相琢磨不定李北辰的意图,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与皇帝开诚布公。 既然落胎已无可避免,昨晚他已秘密地将胎儿做成药引,把解药给昭儿服下。只盼经此一遭,真能像神秘人说的那样,能救下女儿的性命。 他心中隐隐担忧,神秘人可能是为了报复他们,一再对他们进行捉弄。 用了这么残忍血腥的药引也不一定能解毒,又或者要解毒根本用不上这个药引。不过是杀人诛心,戏弄他们而已。 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他们一步步地被对方牵着走。 昨晚他想了一晚,都没有想出破局之策。 孟相在皇帝的注视下回过神来,“回陛下,昭儿睡了一觉后好多了。” 李北辰眉头微蹙,“按照律法,谋害皇嗣,主犯从犯皆是死罪。你的妻妾一律当诛。朕念在你一向忠心耿耿,此事非你主谋,你又是昭儿的父亲,朕可以网开一面。但此事必须有个交代。 朕决定,孟冉忤逆不孝杖毙,孟府内所有妾室一律前往静安寺剃度修行,为孟昭和皇儿祈福。没有皇命,终身不可离开静安寺。婢女仆役一律充军。 至于孟卿,从此之后,你便不再担任朝中丞相,即日起任命你为龙虎大将军,七日之后前往福建都指挥使司担任指挥使,操练水军指挥抗击倭寇。赐婚翰林大学士曹参之庶三女为你继任妻室,即日完婚,随行福建。” “谢陛下宽宥。臣领旨。”孟相磕头。 他昨晚苦想了一夜,有没有可能是皇帝设的局。虽然极度怀疑,最终还是否定了。都是他的枕边人,性情都了解得很。昨天的事儿都是她们干的没跑。 以前嫌麻烦,对后宅的这些事儿装聋作哑。一碗水根本端不平。就一把枪,这个多一枪,别个就少一枪。没办法。 李北辰叹了口气,“孟卿,你放心。昭儿是个好姑娘,对朕一片赤诚之心,朕都知道,朕会晋封她为德妃,照顾好她。你替朕把东南的倭寇治理好,朕不会亏待孟青,你的次子孟白。过了这阵子,朕会给孟白一个安排。” “谢主隆恩。”孟相感激涕零,头磕在金砖上一阵脆响。 这次的谢恩发自肺腑。 末了李北辰忽而幽幽地唤了一声,“孟将军。” 这样的称呼,让孟相心头一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他的头衔是“孟相”已经很久了。 然而他最喜欢的日子却是跟先帝沙场秋点兵,纵马驰骋,奋勇杀敌的日子。 那才是他的热血和激荡。 相比于丞相,他更想当一名将军。 “臣在。”孟相面色肃然,拱手道。 “目前情况复杂。你去了福建后要小心谨慎行事,”李北辰望向远处,“昨晚朕对你说过。百黎族人正要搅乱朝局,报复你,也报复皇室,妄图让你家破人亡,让皇室改朝换代。孟相你身上担着重任,凡事多加小心。” “臣万死不辞。”孟相的话语掷地有声。 李北辰忽而问道,“丞相,假如最后百黎族让你家破人亡,痛不欲生,受尽折磨。你后悔吗?” 孟相摇了摇头,“开疆辟土,南北统一是臣的毕生所愿。纵然粉身碎骨,臣不后悔。” “好。”李北辰目光沉沉。在这一点上,他与孟相是一致的。 假如能实现和平统一最好,如果不能,那么就算踏平国土,付出生命代价,家人被报复,也无法阻止推动国家统一的进程。 孟相已是满眼的感激。这样的处罚已经是最轻。 皇帝没有剥夺他的爵位,没有杀光他的妻妾,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家庭,新的使命,开启新的征程。 “孟将军,等你的好消息。” 孟相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皇上,行了个军礼,重新将荆条筐背在身上。眼中既有敬重也有愧疚,转身离开了大殿,步履稳重而矫健。 李北辰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孟相远去的背影,在晨辉中格外高大魁梧。身后背着的荆棘筐像是一柄剑。 他忽然觉得,宝刀未老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早上还在议论纷纷谁是新的孟府女主人的妾室们,接到要被发派去静安寺修行的圣旨,皆傻了眼。 刚刚还嘲笑孟夫人以后要跟青灯古佛为伴,如今倒好,自己跟着也进去了。而且人家先去,被优先安排了宽敞明亮的小院。她们得挤在一起住禅房。 有绷不住的,抱着满盒子精致名贵的珠钗首饰,跌坐在地上哭出了声。 以后头发都没了,戴个毛线。 宫里的太监来孟府宣旨时,孟昭还没有离开。听到娘亲被休,余生将在静安寺度过,爹爹要另娶新人即将去福建赴任时,孟昭哭成了个泪人。 她满脑子的都是三个字:为什么???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对她的娘亲。跟她的娘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都是婵娟的错啊,冯氏的错啊,想害姚氏姨娘的错啊。 跟她的娘亲有什么关系?! 万幸的是,孟夫人已经先去了静安寺,就省去了面对面的撕心裂肺。 穿好衣服的孟相爱怜地望着悲痛欲绝的女儿。如此单纯稚嫩的姑娘偏偏要因为对皇上的一见钟情嫁入宫里。 嫁个普通的人家不好吗?人家看在他丞相的面子上,她不得横着走。 可她偏不。 或许这就是命吧。 “昭儿,爹爹以后去了福建,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你自己一个人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切切保重。千万不要任性。爹爹只叮嘱你一点,皇上就是皇上。你是他的妃子,但他不是你的夫君。懂了吗?” 孟昭眼泪花花的摇头。她不懂,皇上为何不是她的夫君。 孟相原本还想对他的傻女儿说点什么,望着一旁垂着眼皮的梁小宝,把一切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不懂没关系。有爹爹在,皇上会对你好的。” 孟昭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哭了啊,”孟相轻声地哄着,他伸手替女儿擦掉脸上的泪水,“听爹的话,回宫后要跟宁贵妃搞好关系,多跟她走动。她会护着你的。” “她为什么会护着我?我为什么要她护?”孟昭不服气地问道。 她一个堂堂相府大小姐,怎么可能还要别人来护。 孟相苦笑了一下,看向梁小宝,递了两根金条过去,“梁公公,昭儿从小被我跟她娘宠坏了,没受过什么苦,单纯得很,很多事儿她还想不明白。辛苦梁公公以后多照应照应她。” “孟将军言重了。奴才为皇上做事是应该的。孟将军如此为珍妃娘娘打算,娘娘好福气啊。”梁小宝笑嘻嘻地推掉了孟相递上来的金条。 两个人说着黑话,孟昭一点没听懂。孟相也看出来了她没懂。 他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皇上看在孟昭是个纯善没有心机的傻姑娘份上对她好点吧。 回宫的路上,孟昭一会哭,一会儿停。 就算是哭,也是捂着嘴压抑的哭,哪里敢哭出声。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就像是一辈子那么多。 撩起轿子的帘子,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市井人群,平凡人的笑脸,竟然有些羡慕。 待回到长春宫,刚刚收拾停当,晋她为珍德妃的圣旨就到了。 身边的丫鬟都小心翼翼地恭喜安慰她,说皇上把她放在心上。 以前她朝思暮想都想晋位到四妃。如今突然得到了,她只感觉丧丧的,宁可要孩子,不要这个晋位。 她摸着空荡荡的肚皮,只觉得难过,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因着孟家的巨大变化,孟昭又落了胎,虽然晋了位,也没几个人敢过来探望。一个操作不当,就被当成了看戏说风凉话,还不如不做不错。 但还是有不得不来的。 比如同宫的方贵人。她就第一时间来了。 方贵人照例请了安,然后问道,“娘娘身子可好么?要不要妾做什么?帮忙煎个药啊什么的,妾都可以做的。” 孟昭失笑,方贵人这人太复杂。她看不懂。 说忠心,经常漫不经心唱反调惹麻烦;说不忠心,经常也替她站台,维护她。就像此时说要替她看着煎药。就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 她懒得去应付,便淡淡地回了句,“身子还好。妹妹有心了。宫里有清影忙得过来。” “娘娘知道我的。不会说话。妾能有今天都是娘娘的提携,只盼着能有机会报答娘娘。” 孟昭微微颔首,“妹妹有这份心就好了。我现在也护不住你。你自己说话行事要有分寸。” “妾会谨记在心。姐姐知道我的,得宠不得宠不要紧,只求能像现在这样过得去就行了。” 孟昭冷淡地说道,“你管住嘴就能过得去。” 方贵人走后,来的竟是谢妃。 第704章 谢妃来了长春宫之后,就开始一脸艳羡地夸三进的院子大,园林绿化好,室内软装豪华,巴拉巴拉。 进门之后就行了个大礼,兴高采烈地呼道,“妹妹见过德妃姐姐。” 跟着一起来的贴身宫女春柳,立马送上价值不菲的贺礼。 坐下来后一边喝着银耳莲子羹,一边兴致勃勃八卦孟府的事儿,孟昭小产的事儿,完全无视孟昭脸上的怒气和尴尬。 比如落胎的药喝起来什么味道,落胎的时候疼不疼,有没有看到胎儿长什么样,知不知道男女之类的。 简直就是哪里痛戳哪里。 偏偏一脸天真无辜,勤奋好学,特别关心孟昭的模样。 若是江月白,直接让丽春几个耳刮子先打过去,再让小罗子拖出永和宫。 孟昭心里乱糟糟的,最开始因为倾诉欲说两句,直到后面意识到对方的恶意,绷不住了,才没好气地说道,“我身体不舒服想睡了。” “那姐姐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谢妃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关切。 谢妃走后,清影替主子愤愤不平,“谢妃娘娘太过分了,故意让主子伤心。以后主子就学宁贵妃娘娘,直接不让她进来就好了。” 孟昭憋气地“嗯”了一声。 心中暗想,谢妃向来记仇。该不会是初一的晨会上为了方贵人怼了谢妃,所以特意来报复的吧。 答案当然是的。而且她们两个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只是孟昭不知道而已。 谢妃回去路上碰到了皇上,主动汇报说,她刚刚去探望了德妃娘娘,安慰了她一番。 等到了长春宫,李北辰才了解,所谓的安慰是哪种安慰。 孟昭告诉李北辰自己的猜测后,李北辰吩咐梁小宝给方贵人安排个住处,从长春宫里搬出去住。 孟昭乱糟糟的心在李北辰的宽慰和宽慰下稍稍疏解。 听孟昭泪意阑珊地回忆起进宫前一家子人的幸福时光,那个时候爹娘疼爱她,四个哥哥之间虽然不和,但都对她视若珍宝。 尤其是孟冉,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但却是个好哥哥。 小时候偷偷给她送漂亮的蝴蝶和蜻蜓,抓小蝌蚪给她养。长大一些时常偷偷送给她有糖锋的糖葫芦,热气腾腾的红糖枣糕,纯白小兔子,会说话的八哥....... 但凡她开口要的,他都想尽办法去寻来。 虽然这些小玩意时常被孟夫人扔掉,四哥还因此经常挨揍,但四哥跟她乐此不疲,两人拥有很多小秘密。 里面有没有功利性的讨好,肯定有。但实实在在带给孟昭许多的欢乐和新奇。 听了孟昭这些话后,李北辰沉默了半晌,抬眸吩咐梁小宝,“将孟冉好生收殓,找块风水宝地葬了。” 按照规矩,孟冉的尸体此时已经被扔到了乱葬岗。 “谢皇上。” 孟昭听了低下头,任眼泪落下。 她耳边响起四哥孟冉的声音,“宫里头有什么好?规矩多,哪里有家里自在。而且你是去给皇帝做小老婆,肯定会被欺负......” 孟冉向来是浪荡的也是坦荡的。他对自己是庶出自卑归自卑,却又毫无在乎地谈起。说出皇帝小老婆的时候,就跟说出他娘是小妾一样自然。 那时的她一脸稚嫩,满怀希冀。 “哥哥,那里有我喜欢的人呢。” 孟冉戳她的脑门,一脸嫌弃,“换个人喜欢不就行了!做妾有什么好的。你就是傻。” “嫁给喜欢的人,不一样的!”她红着脸争辩道。 孟冉一双桃花眼里瞟出百般的无奈,“好了好了。看看四哥给你买的簪子。喜欢不喜欢?” 孟冉是个身边人都看不起的浪荡公子哥,却是她最好的四哥哥。 想到四哥,孟昭的心一阵阵地剧痛。 她凝视着在桌前,专心致志为她描摹着吴道子送子观音画像的皇上。 皇上说画好了之后挂在她房间的墙上。 晚上她没有胃口吃饭,皇上就哄她。她勉强吃了些全吐了,皇上陪着她一口都没吃。 明明心心念念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可为何心里那么欢喜,又那么悲伤。 她也不知道四哥说的话对不对。 她只知道,四哥走了,她好难过。皇上明明就在眼前,可她却感觉皇上跟自己隔得好远。 她莫名地想起临进宫前爹爹叮咛她的话,“皇上就是皇上。你是他的妃子,但他不是你的夫君。” 心里痛得更厉害。 只是当李北辰转过头来告诉她画已经画好,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挂起来时,她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刚刚的胡思乱想都消失不见。满心满眼只有眼前人。 李北辰陪伴孟昭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等她彻底睡熟了,才回了勤政殿。 他命梁小宝守在门外,任何人都不得见。 第二天早膳都没有用,就去上早朝。 在朝上,李北辰面色沉重地宣布了对孟相的处置。将原督察院左督御史周仕鹏提拔为左丞相。调大理寺的罗明兴为左督御史。 提拔在户部任职的新科进士杜衡为户部右侍郎。 提拔新科举子褚河海为工部左侍郎。 成立一个新部门叫做农部,专门负责农业生产。 包括对各地的作物生产分布情况进行统计,研究和推广先进农业技术,研究“农业、农村、农民”的相关政策问题,制定农业税和农业补贴,预警和防治各地的病虫害,统计调查各地的农业灌溉设施情况等,编制每年的《农业统计年鉴》。 农部尚书由举报科举舞弊闹事、新科探花赵宇航担任。左右侍郎用的都是新人,为今年农户出身的新科进士。 听着皇上兴致勃勃地讲解新部门的职能,底下臣子明白了。这是要把原来户部和工部的一部分职能划分出来,削弱这两个部门的权利,对他们形成监督和制衡。 而且户部和工部两大原本油水最多的部门里都有一位侍郎是皇上挑选的新科进士,意味着两个部门已经被皇上接管。 曾经权倾朝野的孟相被派去福建剿除倭寇,加上这些人事调整,朝堂的格局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整个过程中,李北辰一直揉着额头,不时咳嗽两声,似乎很是疲惫痛苦的模样。 今日八月十五,原计划要举行简单的宴会,宴请高位臣子,因为宫里接连不断的丧事,被顺理成章地取消。 但该有的节日福利不能少。每个官员都能领到宫中御厨做的火腿和枣泥两种馅的八个月饼。 宣布退朝后,梁小宝立马派人端着养生八宝粥送到御前,“皇上,您两顿没有用膳了。您还是吃点吧。” 李北辰端着碗,搅动了半天,放回了漆盘之中,还是没有吃,幽幽叹了口气,“朕没有胃口。” 他望着孟相离开的背影出神,“福建多雨,你去拿把伞送给丞相。” “是。” 不一会儿后,梁小宝就亲自气喘吁吁地追上如今的孟大将军,“侯爷,这是皇上赐给您的伞。皇上说,福建多风雨,侯爷多保重。” 孟将军听懂了皇上的一语双关,立马跪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一把明黄色的雨伞,“臣谢主隆恩。定尽心竭力,在所不辞。” 孟相接过伞后月饼都没领就离开了,挤在一起排队领月饼的朝臣议论纷纷。 “今日可是中秋啊。唉......” “昌平侯此去东南,这是得了保护伞啊。羡慕羡慕。” “昌平侯先帝时就战功累累,皇上对侯爷寄予重望啊。” “要不是皇上看重昌平侯府准许回家省亲,也不会发生这些糟心事。” “在宫里防来防去,没想到回家被害了。真是糟心。” “如果发生在别人府里,谋害皇嗣可是诛五族的死罪。皇上竟然还给孟相另娶新妻,你说你们谁人有这样的待遇?” “是啊。真是没想到。休妻之后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怎么了?难道你想休妻?” “我哪儿敢。” “看来不是不想,是不敢。哈哈哈.......” “这样一来,大皇子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 “谁能说得准呢。听说宁贵妃怀了双生子,生的也是儿子。宁贵妃可是功臣。” “大皇子他外祖父是功臣啊。” “两人五五开吧。不过我还是更看好宁贵妃些。” “我跟你不一样,我看好大皇子。皇上把大皇子当眼珠子一样宝贝,放在勤政殿里照顾。这在历史上根本没有。” 孟将军听到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议论,抬头看向天空。天上没有明月只有不可直视的太阳。 今日八月十五。中秋节啊。阖家团圆的日子。 心痛得无法呼吸。 .* 李北辰下朝之后,就去了长春宫,说是想陪孟昭用早膳。 孟昭这才从梁小宝口中得知,皇上竟然因为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自然感动万分,心生暖意。 李北辰又说,自己反正没有食欲,如果孟昭不吃,他也不吃。 梁小宝自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恳求皇上一定要吃一点。 全套下来,孟昭感动得眼泪花花,虽然不想吃,还是陪皇上吃了些。皇上夹过来的菜,她全都吃掉。 用过午膳,用茶水漱了口。 李北辰温声说道,“朕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死,也不会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害得你痛失孩子的罪魁祸首,朕给你找到了。” “是谁?”孟昭犹疑地问道。 父亲只查到姚氏的安胎药被人暗中掉了包,具体是哪个姨娘做的,并未查出来。 “你看看就知道了。” 梁小宝立马引了个端着黑匣子的宫人进来。 孟昭立马猜到里面装着的是人头。 李北辰吩咐道,“掀开白布给娘娘过目。” “不......不用了。”孟昭吓得花容失色,手紧紧地攥着李北辰的袖子。 “真不用看了?”李北辰轻声问道。 孟昭拼命摇头,“不用看了。” 她害怕。 李北辰对宫人挥了挥手,“退下吧。别惊吓了娘娘。” 接着又安慰孟昭道,“朕已经替我们的孩子报了仇。你可要振作起来,好好吃饭,不能不吃饭。民间有个说法,走了的孩子跟你有前世的缘分,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再投胎到你这里来。” 孟昭听到这话,泪水再次滚落,偎依在李北辰怀里,哭着喊道,“皇上......” 她自我安慰道,自己虽然失去了孩子,爹爹狠心休妻,可还有真心爱着她的夫君,护着他,替她做主。 禁不住贴得李北辰更紧了。 李北辰温声宽慰道,“朕会护着你的,别怕。你若是想念母亲了。朕就以礼佛的名义安排你去静安寺见她,让你母女团圆。” 听到这话,孟昭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情不自禁地抱紧了李北辰。 虽然她不理解皇上为何给父亲娶了新妻,可她如此深爱着皇上,怎么会忍心去苛责深爱她的男人呢? 见孟昭哭哭啼啼的不说话,李北辰酝酿了片刻后,违心地睁眼说瞎话: “等你养好了身体,孩子也还会有的。到时候,你就哪里都不去,只在长春宫里养着。到时候再把你的位份晋一晋。” 孟昭在李北辰的胸口蹭了蹭,“名分什么的臣妾不在乎。只要皇上爱着臣妾,臣妾便很知足了。” 听到“爱”这个字,李北辰愣怔了下,瞬间松开了孟昭: “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喝了药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记得吃月饼。今天中秋节呢。” “那晚上皇上陪昭儿过中秋节好不好?” 孟昭充满希冀地说道。如果皇上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陪她,一定是真爱她的,而不是什么宁贵妃。 李北辰愣怔了下,神色黯然,“朕今晚会去殡宫给太后祈福。往年的中秋节都是跟母后一起过的,其乐融融。如今我既没有父亲,也没用母亲。” 孟昭听了愈发地心疼,拉住了李北辰的手,轻声唤道,“皇上。你还有昭儿陪着你。” 是啊。不管怎样,爹娘都还安在。可皇上没了父亲也没了母亲。比她还可怜。 李北辰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啊。再伤心,这日子还要过下去。朕先回勤政殿了。你保重。” 出了长春宫,李北辰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脸颊。他感觉脸上长出了面具来,僵硬得吃疼。 真心还是做戏,他也有点分不清了。 孟昭经过皇上的一番宽慰,心里甜蜜蜜的,沉浸在皇上的柔情里不可自拔。 虽然还是为失去了孩子,为家庭的变故感到痛心难过,但她恨的是婵娟,还有爱嫉妒喜欢害人的姨娘们。她不恨别人。 她心里生出了希望,以后都会好的。只要皇上宠爱她,孩子很快还会再有的。 “清影,我感觉有点饿。拿点月饼给我尝尝。” 第705章 (本章节奏紧张,慎入) 八月十五,若是懿贵妃还在,就是众后妃去请安的日子。 如今懿贵妃不在了,众人本该来宁贵妃宫里请安。但是皇上提前做了安排,避免众人惊动宁贵妃,改为去懿贵妃宫里祭拜,就相当于请安。 又由齐婉仪安排给各宫分发了御膳房出品的月饼,就地取材的糖醋鲤鱼和桂花糖藕,外加按照品级定做的秋装,每人十两银子,就是后宫的节日福利。 江月白给懿贵妃写了封祝她节日快乐的信,又送去了六串她亲自设计,宫女茯苓、桔梗手作的珠串。 李北辰得知消息后,一时犯了难。这可该怎么办。 向来比较大胆的墨兰,主动请命说可以模仿懿贵妃的字迹,给江月白回信。 此前懿贵妃给江月白写信的时候,她都伺候在一旁。她观察了许多次,所以细节上非常主意。她模仿着写了一封后,李北辰仔细研究了一番,字迹和语气还挺像的,便应允了这个计划。同时让墨玉和墨兰按照懿贵妃的性格,给江月白回个礼物。 两人一合计,送了懿贵妃平日里写的书法,包好了作为回礼。 江月白收到懿贵妃的信和字画十分高兴,命人挂在屋里。没有觉察出来有什么不对劲。消息传给李北辰后,他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还是感到不踏实,担心江月白以后知道了,又要跟他翻脸。 李北辰没有骗孟昭。他离开长春宫后,按部就班回勤政殿批折子。一年节假日午休的。批到半下午告一段落,有些倦怠。就去殡宫祭拜太后。 他在念经时想起往常都会来祭拜的萧贵人,按照僧人的要求,走完一整套流程后,就去探望萧贵人。 萧贵人已经很不好了,大量大量地咳血。 人家濒死的时候,就派人疯跑着去请皇上。 萧贵人不仅不派人去请,李北辰到了,竟敢把他阻挡在门外,说是病气不吉,怕病重惊吓到皇上还是不见。如果忤逆了圣意,犯了宫规,她愿意接受惩罚,请求皇上赐她一杯鸩酒自我了断,只是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宫人。 萧贵人的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自家主子的话实在太大胆了。两个小宫女好怕龙颜大怒,直接原地把她们打死。 李北辰沉默地负手站在萧贵人的殿外。同宫的主位娘娘齐婉仪、谢贵人,还有世子恭敬地候在一旁,一样胆颤心惊的,不敢吭声。 “皇上,请您吃月饼。馅蛋黄馅的,听说很好吃。”世子拿出一块御膳房的月饼,双手捧给李北辰。 李北辰微笑着,“你先陪齐母妃进去。朕一会儿过来看你们。谢贵人,你也先回去。朕要先见一下萧贵人。” 三个人立马跪下行礼后离开。巴特尔牵着齐婉仪的手,频频回望干脆坐在门口台阶的皇上,“母妃,皇上为何会坐在台阶上。” “他在等贵人娘娘开门。” 巴特尔好奇地问道:“皇上让谁开门不就得开吗?贵人娘娘还敢不听皇上的话?” 齐婉仪被问到了,摸了摸巴特尔的头,努力地想出来了个解释,“或许是因为贵人娘娘是仙人。仙人跟我们凡人是不一样的。” 巴特尔想了想,觉得母妃说得很有道理,“原来如此。贵人娘娘确实挺像仙人的。她长得好看又不喜欢说话,总喜欢穿白色的宽松的衣服。” 齐婉仪想说,爱穿白衣服的除了仙人还有鬼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怕她说了,回头巴特尔一副小孩子心性,告诉了皇上。 她只是笑了笑,摸了摸巴特尔的脑袋,“对,你说得很对。洗洗手,先吃点水果吧。” 巴特尔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月饼放在盘子里,想象着一会跟皇上跟他合着分吃的样子,立马变得快活起来。 李北辰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深蓝色天幕上挂着的明月。 很圆很圆。这让他很伤感。 想来,萧贵人过不去今晚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萧贵人一身白衣,人淡如菊、心如止水的清冷样子,不禁想起卓文君的一句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整个后宫里真正不争的,恐怕只有萧贵人。因为萧贵人被他喊去伺候笔墨时,衣着简单素净,几乎没有一点装饰,言行举止十分规矩,没有一点撩拨。 侍寝时,也是如此。多次只是同床共枕,什么都没有发生。萧贵人既不会辗转反侧,也不会如其他女人那样偷偷爬过来触碰挑逗他。 她就是安静地睡觉,还比李北辰先睡着,睡得还很沉,晚上一次夜都不起。 李北辰心想,萧贵人该是个很纯粹的人吧。 卧在榻上,已经咳得死去活来,简直都要把肺咳出来的萧贵人,听说皇上就在殿外席地而坐。就算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都没有哭的一个人,忽而嚎啕大哭。 “小主。不如让皇上进来吧。”身边的小宫女小声说道。 “不要。一定不要。你去把门关上。秋葵,你去给我倒杯水。”萧贵人已经咳得双眼通红,她挣扎着吩咐道。 两名近身伺候的小宫女听到吩咐,慌慌张张地跑开。 萧贵人迅速地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剪刀,狠下心,闭上眼睛,对着自己的脖子猛地扎了数次..... “小主!”两位宫女见此情景,已经完全乱了分寸。 “不要过来,里面有虫!”萧贵人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力地喊道,而后咽了气。 两位小宫女浑身颤抖,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实在太血腥,太恐怖。 半晌之后,她们才一脸泪水,惊慌地打开门朝外奔去。 正好撞上急匆匆走来的皇上,她们噗通一声跪下,抬手指了指房里,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北辰见此情景吩咐道,“梁小宝,你快进去看看。” 其中一个宫女终于脱离了僵直状态,哆哆嗦嗦地说道,“小主她,她,她用,用,剪,剪刀自,自尽了。她,她,她,说,有虫,皇上不要过去。” 另外一个宫女跟着拼命点头,“是,是,小,小,小主,是,这么说的。” 又拼命摇头,“不,不,不能进去。” 李北辰和梁小宝立马从两个结结巴巴的宫女的话语里明白了事件的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接到消息的齐婉仪匆匆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小世子。 李北辰压低声音吩咐道,“萧贵人走了,煞气很重。你快带小世子离开。今晚都不要出殿门。” 说话时,谢贵人也跑了过来。 “回去,你也回去。别添乱。” 谢贵人迟疑地问道,“萧姐姐她?” 李北辰烦躁地说道,“走了。你们赶紧离开。” 从伏在地上浑身发抖的两位宫女,齐婉仪猜测萧贵人可能过于痛苦自尽了,立马招呼谢贵人和小世子离开。 在旁人都散去后,李北辰深呼吸,念了五六遍Π,迅速地冷静下来。 跟着他来的太监有梁小宝和小印子,外加六个御前侍卫。 李北辰交代了小印子离开去办事后,便命令伺候萧贵人的宫人进去将萧贵人的尸身用被子卷起来,一起抬出来。又命两位御前侍卫去从后院搬木头。 另外四位去把齐婉仪和谢贵人及她们宫里的宫人们全都聚集在齐婉仪宫里,由两名侍卫看守,避免节外生枝。 长春宫的门已经被关起来。外人不得进来。 架好柴堆后,四个小宫女们将卷着萧贵人的被子放在上面,模样已经完全看不起,只能看到她黑色的头发。李北辰命令宫人们进屋,把屋里所有沾染过血的,萧贵人用过的东西全都堆放在上面。 火点起后,红彤彤的火苗迅速窜起来,映得围观的人脸色通红。 梁小宝及时赶了回来,给萧贵人殿里伺候的六个宫人全都赐了鸩酒后,推进了火堆里...... 在此期间,李北辰听两位小宫女讲述了萧贵人离世的过程和临终遗言。 李北辰感动之外还有敬佩。 我本没有必要自尽,只因我受过的苦,不愿你也受,我选择了自尽。 能大义勇敢到如此地步,世间少有。 只是李北辰以前还以为萧贵人是朵高级白莲花,不管是穿着言行有魏晋之风,还是持之以恒地祭拜太后,不过是立个特立独行的人设,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也猜测过萧贵人是不是性冷淡、女同或者有喜欢的人。 今日方知,人家本性高洁洒脱,独立自由,淡泊名利,压根无意于人间小情小爱,是自己狭隘又自恋。 李北辰捂着胸口,心中悲痛万分,望着那被卷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为灰烬,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喉间一阵血腥,眼前发黑,“噗”地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出好远。 “皇上!”梁小宝瞬间惊呼道,立刻扶住了李北辰。 李北辰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梁小宝悲切地跪下呼道,“皇上,求您为了天下社稷,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李北辰只感觉头晕目眩,突然一黑,晕倒了过去。 第706章 梁小宝秘密地伺候李北辰回了勤政殿,召来了姜闲,替皇上诊治,同时急招姜余进宫。 景阳宫里很快被清理干净,萧贵人房间里的东西全部被打包处理掉,窗户全部大开通风,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随后侍卫便去通知齐婉仪,萧贵人病重已过世,遗体已被紧急送出宫。 萧贵人整夜咳嗽到咳血的地步,齐婉仪和谢贵人住在一个宫里当然都知道。只道是肺痨一类的重病,才会如此处理。并未多想。 很快萧贵人过世的消息,被齐婉仪安排通知下去。 姜闲问明了情况后,却没有进行施治。 吐血肯定不是什么好征兆。懿贵妃和萧贵人的蛊毒发作就是从吐血开始。 他已经遵照江月白之前告诉他的用药方法,给李北辰偷偷用了解药。一国之君跟一个后妃的性命,作为臣子肯定选前者。这个抉择很难,但他做得很坚决。 医书上关于治蛊毒的方子很多。但凡是提及寒毒的地方,皆言无药可治。想必是先人各种方子都试过了。 但姜闲还是抱着再试一试的想法,在懿贵妃、萧贵人身上都进行过各种解蛊方子的实验。 例如有偏方多喝芝麻油催吐、黑豆末酒、浓煎石榴皮可解百蛊毒,蛊毒没有吐出来,反而引发了吐血。 而古书上记载,宫廷解毒名药紫雪丹也可以解蛊毒。姜闲给萧贵人试用后,发现加重了发作。他推测是因为紫雪丹本身清热解毒,寒性就重。服用之后,加剧了寒毒的发作。 故而这些实验,只能通过用药后的反应判断什么药不能用,没法找出什么药能用,因为两人都急性发作死了。 此外,对于寻常的病症,针灸、放血都是很好的办法,但寒毒不行。 这些日子下来,姜闲也有点束手无策。这几天,他翻阅古籍,找到了一些新的治蛊毒的药方。能不能用,有没有用呢?他拿不准。 接下来怎么办只能等哥哥进宫来了之后再商量决定了。 姜闲思量片刻后问道,“梁公公,宁贵妃娘娘知道此事了吗?” “还未曾。您的意思是?”梁小宝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闲面色凝重,“袁天师曾说宁贵妃是大明王朝的福星。或许宁贵妃娘娘有办法救皇上。” 他也不知道宁贵妃能有什么办法,或许能像上次一样拿出紫雪丹那样的解药,也未可知。 “听姜大人的。” 梁小宝立马派他的心腹小印子亲自去永和宫通知宁贵妃。 江月白也没睡,她在通过系统查资料。 前些日子把从修真界拿来的药方交给姜闲后,她逃避性地自欺欺人。 安慰自己,她反正已经尽力了。 反正这个世界记载的关于寒毒的古籍都说这种毒没有救。反正这是个虚构的世界,可能解蛊毒的方子很可能无视医学常识,全凭脑残作者的奇葩脑洞凭空捏造。那自己可能怎么努力都找不到正确答案。 这几天她觉得自己不能摆烂。 百黎族要报复的是整个皇室,整个国家。她不能坐视不管。 此时若是坐视不管,等到政权被颠覆时,她和孩子们身为皇室成员,无法独善其身,一样活不了。就像一句话说的那样,当雪山崩塌时,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太后惨死的那一幕幕不断地激荡在她的心头。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宫里的人包括李北辰都会一个个像太后那样痛苦而毫无尊严地死去。 她必须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国家而战! 这几天,在心理状态还过得去的时候,江月白忍着心里的强烈不适,去面对这个恶毒凶残令人绝望的蛊毒病症。忍着恶心,在网上搜索治蛊毒的方子,并将它们逐一抄录下来。 她准备收集齐了拿给姜余看一看。 小印子急匆匆赶来时,江月白正坐在书桌旁,在烛光下,撰写药方。 月华如练,透过木窗棂照了进来,洒落一地的皎洁。 一盏精致的琉璃灯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将伏案疾书的女子笼罩在淡淡的金黄之中。娘娘的容貌极美,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几缕青丝随意的散落,专注的神情令人爱慕,更令人敬佩。 这样的宁静安详,感染了小印子,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缓缓地在宁贵妃娘娘跟前跪下。 江月白屏退了左右后,从小印子口里得知皇上吐血病重的消息,心中吃了一惊。她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她心中一惊,墨汁掉下一滴落在纸上。 难道? 难道姜闲把解药给懿姐姐吃了? 她睁大了眼睛,心中钝痛,有点失神。 江月白放下手中的毛笔,深呼吸了几次,收敛了下心神,冷静地吩咐小印子道,“你先回去,告诉姜大人,本宫随后就到,有东西要给他。” “诺。”小印子回过神来,敬仰地望了宁贵妃娘娘一眼,恭敬地说道,“外面夜黑,娘娘万万小心。” “本宫知道。”江月白对着小印子微微一笑,“如果皇上醒了。就把这个交给皇上。” 说完拿出一个精美的信封交给小印子。 这次升为贵妃,系统奖励了一堆令你想不到的东西,其中包括一辆无需充电的高科技太阳能摩托,还有从小学到高中的教材,必读选读阅读书目,课时练还有模拟卷,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全套....... 论鸡娃,系统比江月白积极一万倍。 然而并没有解蛊毒的药丸。 小印子离开后,江月白把弄脏的那一张重新抄写了一遍,简单地把头发挽了起来,做成了类似于丸子头那样的清爽发型,再披上件藕荷色的长袖褙子,就由梁小宝护着,带着丽春去了勤政殿。 姜余还在从家里赶来的路上,只有姜闲一个太医在伺候。没办法,这是帝国最大的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北辰已经醒过来,姜闲伺候他喝了些生姜大蒜水,别的一概没有服用。没有继续呕血,似乎刚刚只是气急攻心而已。 看完江月白给她提前送来的信后,原本低落的心情舒展了许多。 只因江月白的信里写道,“你是个好皇帝,相信自己的抉择,不必对任何人解释。” 方才,他下命令将萧贵人及宫人火化,清除她的痕迹,虽然不是第一次下命令杀人,可这次心里非常难受。 萧贵人的高洁勇敢,不会被世俗所知道。只当是不幸病故的妃子。 她的骨灰甚至都无法分离出来,只能跟宫女们放入棺木中合葬在金山。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斟酌一番后,吩咐梁小宝,“追封她为嫔,赐封号贞,坚贞的贞。” 合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后,忽然想起来老袁天师在先帝时多次能掐会算,料事如神,总能逢凶化吉。 自己都快要挂了,天上的星相应该有反应吧? 袁天师都跟成了神仙一样仙风道骨,说不定有灵丹妙药?自己早先怎么没想到呢。 心中瞬间生出一线希望。 李北辰立马命令梁小宝:“派人把钦天监新监正请过来。” 第707章 江月白来时,钦天监的新监正还没有来。 李北辰见到她就心生欢喜,低低地呼道,“皎皎不用行礼了。你过来” 见皇上精神状态还不错,江月白松了口气。 丽春将江月白推到榻旁后,李北辰便命所有人都退下,候在门外。 “怎么突然吐血了?”江月白柔声问道,满是关切。 李北辰微微一笑,试图掩饰心中的痛楚,轻声道,“无妨。只是吐了一次而已。不碍事。” 他的目光温柔中藏着深深的哀伤,他不忍心让江月白知道真相,怕会惊吓到她,让她又担忧害怕,动了胎气。也因为他实在无法把当时萧贵人之事的惨烈宣之于口。 萧贵人的惨叫声和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江月白微微摇头,眉头不禁皱起,“想必是因为萧贵人死得惨烈。其实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如今都已经这样了,我承受得住。” 李北辰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微笑着说道,“你总是很了解我。是的。” 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萧贵人大量吐血后发现了血里的蛊虫。她为了不传染给其他人,支开了身边的宫女,自戕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这话时,他的心在抽搐。 他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心痛。与情爱没有什么关系。 江月白闻言,心头一震,但她努力表现得平静一些,“没想到萧贵人,是这样的人......” 脑海里浮现的是每次晨会时,她都爱穿着宽大的素色袍子,梳着简单的发髻,戴着最简洁的发饰。晨会结束时,她总是第一个开溜,留给所有人一个摇曳清冷的背影。 风吹起萧贵人的袍子,愈发显出她的清瘦高挑来。 仙气得仿佛不需要任何关心,也不需要任何理解。 李北辰脑海里浮现出萧贵人在这御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冷漠矜持,想到萧贵人所有的东西全被清理完毕,没有留下任何遗物,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江月白听到这声叹气,决定带着李北辰振作起来,面对现实,解决问题,而不是长吁短叹,长久地陷入悲伤之中。 “九如,我想办法通过系统搜罗了些治蛊毒的方子,或许可以试一试。” 李北辰点点头,好奇地问,“系统可以上网?” “嗯。可以查资料。类似于千度一样的搜索引擎。” 李北辰兴致不高,“姜院使他们试过不少解蛊毒的方子。只是没有多少用处。姜余说,一般解蛊毒需要对应相应的蛊虫。” 江月白扯了扯李北辰的袖子,故作轻松地说道,“对了,我在网上还找到一个道医治蛊毒的法子。你要不要试一试。有点像祝由术。” 这轻轻一扯袖子,调皮得像个小女生。李北辰瞬间心中柔软,燃起了浓厚的爱意,还有笔直的欲念,多巴胺分泌,方才的低落迅速被冲淡。 他自己都想笑。 “你说你是不是用了系统的什么迷魂术?还是对我用了什么药?我见到你就被你勾了魂。” 李北辰指了指下方薄被微微鼓起的一块。 江月白表示无语,“完全是因为你太色好不好。” “我哪里好色了?我对别人就不这样,对你就这样。看到你就有反应。你又有宫斗系统。你肯定对我使用了什么神秘东西,让我对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李北辰说完,感觉自己的逻辑超级无敌严密。 画风陡转,原本很悲伤的氛围,突然变得很暧昧。 江月白只好说道,“你这话让我无法辩驳。我本来没有使用系统商品的。现在决定打开试一试。” “快打开试试。”李北辰好奇地说道,甚至有点跃跃欲试。颇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气度。 “还是算了,”江月白看了眼系统仓库清单里满满一页的氛围套装,好几页的性感内衣,冷下脸子,“你让我打开就打开,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是皇上。你得听我的。”李北辰得意洋洋地说道,“都这样了。你就让我体验体验飘飘欲仙的感觉嘛。来嘛。” 说着还骚气地在被子上面摸了一模。 江月白不爱翻白眼的,此时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怎么翻白眼了?”李北辰感觉真有点热起来了,浑身的欲望都在翻滚,在膨胀变大。 江月白在系统里搜索,“萎哥丸”,想要找一款能减少性欲的。哎呀我的妈欸,还真找到了。竟然还有这种神奇东东。都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发放的奖励。 点开萎哥丸的说明页面。 【名称】萎哥丸 【类型】保健品 【功用】使用后,可使男性杨巍一天一夜;服用七次,可永久性杨巍。 【备注】想当皇后,当上皇后后的居家必备良药。集齐七龙珠后,永久无法召唤神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需谨慎使用。 江月白打量着说明界面,十分心动。系统真贴心,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 既有利于皇上身心健康,不至于造成欲求不满的困扰。也有利于自己儿子继承皇位。岂不是双赢? 李北辰一脸疑惑地打量着江月白颇为诡异的笑容,下意识地支起双腿,保护住危险物品,“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啊。”江月白淡淡地说道,“系统里的这种衣服太多了。我都挑花了眼。” 说着就从系统里提取一套黑色趣味内衣出来,在李北辰眼前晃了晃,套在中指上转了一圈。 笑着问道,“喜不喜欢?” 李北辰感觉喉咙有点干。 谁知道江月白坏笑着说道,“这叫不叫坏主意?” 李北辰被江月白给气笑了,“看我好了以后,怎么修理你。” 江月白不知道自己为何在一瞬间,想起了刚刚走了的萧贵人,瞬间没有继续逗李北辰玩的性质。 她抿嘴笑了笑,把巴掌大的小衣服扔到了被子上,“好啊。等你来。” 听到这句,李北辰哆嗦了一下,一股快意窜上了上来,好上头。 还真不是系统的事儿。眼前就是个小妖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陛下,钦天监袁监正求见。” 李北辰立马把黑色蕾丝藏进被子里,吩咐梁小宝让他进来。 梁小宝观察到皇上和颜悦色,甚至带着几分喜悦,全然没有方才的悲痛颓废之态。暗自感叹,还是自家娘娘最懂如何让皇上舒心。 不久,一位相貌端正俊朗,身着青色道士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向着李北辰行了个大礼。 “微臣袁地祺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李北辰平息了会儿心中的欲念,调到工作频道,恢复了正常,方才命袁监正起身。 “你作为钦天监监正,袁天师指定的接班人,近日观察天象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袁地祺沉声道,“臣发现近日荧惑守心,此乃不祥之兆。” “此为何意?” “意味着帝星危险,恐有大祸。。” 李北辰听了十分生气,怒问道,“既然早已发现异常,为何隐瞒不报!” 第708章 袁监正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皇上,因为凡事讲究个因果,自有它的规律。我们无法逆天而行。秦皇武帝皆乃千古明君,亦难免一死,阻止不了秦汉覆灭,朝廷更替。” 李北辰面色铁青,“大胆!” “陛下息怒。神仙都要讲究个‘有求必应’。陛下若不问,臣则不答。此乃袁氏祖训。若臣主动禀明,就属于妄自干涉天道。况且,此象虽然凶险,此后大明王朝否极泰来,兴旺繁盛。臣又何苦庸人自扰呢?” 李北辰面带愠色:“作为监正,出现任何异常皆应第一时间上报,岂可私自揣测,延误时机?身为帝王,有知晓国之吉凶,又如何能坐视不理?朕身中蛊毒,皇嗣尽失,如此巫蛊之祸,皇室遭难,何为否极泰来?” 袁地祺躬身作揖,态度恭敬而坚定。“陛下圣明,但臣之所为,实乃遵循古训。书中言明,‘天机不可泄漏,泄露则有大凶’。臣虽身为钦天监监正,却也不敢轻易触犯天条,逆势而为。至于何为否极泰来,皇上心中已有答案。” 李北辰冷冷地答道,“说清楚。” 他其实就想看看这个钦天监在这本书里是个什么样的npc,是真人穿越还是纸片人。 袁地祺抬眸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江月白,“贵妃娘娘腹中怀有五子,其中就有气运之子,皇位的继承人。这不就是答案?” 听完这番话,一直垂眸思考问题的江月白惊讶地看向袁地祺。 李北辰也一样,心下十分震惊。看来袁氏家族果然有点道行。这都能掐算的如此准确。 面上却是淡淡的。 “一派胡言!太医告诉朕贵妃怀的是双生子。你竟然告诉朕是五个?若不是,你将如何?” 袁地祺毫不犹豫地答道,“臣愿以死谢罪。” 李北辰笑着看向江月白,“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贵妃你可听见了?” 用眼神提示她,快点问这个神棍问题啊。 “陛下,臣妾听到了,实在太让人吃惊了,真不敢相信,臣妾肚子里竟然有五个孩子,”江月白微笑着看向袁地祺,“袁大人,刚刚您说道,有求必应。本宫想求您出手解了皇上的蛊毒。不知是否要跪在地上求?” 江月白说着就要撑着床的边沿,站起身来。 袁地祺立马拱手急道,“娘娘小心!” 江月白微微一笑,露出个圆圆的酒窝,“袁大人方才说,凡事自有天意。既然我腹中怀有贵子,就算我扑面跌倒了。他也会平安降生的,对吧?所以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了。” 不好意思,说不过你,只好用你的言论来反驳你。 江月白说着就松开扶着床沿的手,朝袁地祺走过去。 “娘娘,您,您别开这种玩笑。” 方才一直淡定的袁地祺差点就要哭了。这种女人胡搅蛮缠的情况,师父没有教过他啊。该怎么办? “袁大人,本宫有个问题想请教。如果本宫这会儿突然摔倒,小产了,乃至一命呜呼,你方才预测的贵子压根不会出生。哪里会有否极泰来?如此一来,你算不算是扰乱天地纲常?” 袁地祺冷汗直冒,“娘娘是有大智慧的人。请您明示。” “既然自古以来卜卦算命都是为了趋吉避凶,不然光是知道命运和国运有何用?袁大人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解除陛下身上的蛊毒。” 袁地祺见贵妃娘娘朝他缓缓地走过来,强大的气场逼得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娘娘,臣有办法解了皇上的蛊毒。但皇上的寿限却是天定,臣改变不了。只能皇上自己改变。” “到现在才说。” 江月白无语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有解药不拿出来。真是气死人。就算寿限到了,不得不死,痛死跟睡死是两种死法好伐。 “皇上此前没有问臣。” 袁地祺也觉得委屈,你们没来问我啊。我得遵照古训,不能主动干涉大人物得命运,除非对方受天意指引求助到自己这里来。 李北辰一脸的问号。还怪我了? 他听到把身体里的虫子都弄出来,特别的高兴的。这些日子都被折磨疯了。死就死吧,至少身子里没虫,干干净净地去。 而且还能跟江月白亲亲抱抱举高高,求知问道...... 李北辰好奇地问道,“按照袁大人的意思,朕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语气中竟然还带着几分愉悦。 袁地祺又有点为难。断人生死是预测学里的大忌。一个断不好,会沾染上无尽的因果。 见袁地祺沉默不语。李北辰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莫非很快。几天之后? “几天之后?一个月之后?一年之后?袁大人还是直接告诉朕。朕好做身后事的安排。” 袁地祺被李北辰说服了,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这磨磨唧唧的把江月白和李北辰急死了。 李北辰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是三天?三个月?三年?你倒是快说啊。” 袁地祺憋了半天,才艰难地说道:“三个月。” “这么短。”李北辰瞬间有点惆怅,他问江月白,“贵妃,你还有几个月生?” 江月白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四个半月,三个月后七个多月。差不多快要生了。” 一般双胞胎都会早产。很少足月。五胞胎肯定更别说了。 李北辰搓了搓下巴,感到有点难受。 就目前的剧情来看,这个女频作者很可能会这么安排:五胞胎诞生后,举国欢乐之际,他激动得一不小心嗝屁了。留下遗诏,传位给太子,自此之后江月白成为垂帘听政的太后,走上大女主巅峰…… 垫脚石谈不上,就是有点惨。 袁地祺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如果皇上实在想要改命,也有办法。只是以命换命,逆天而行,恐遭天谴,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怎么个换法?什么样的代价。”李北辰下意识地看了江月白一眼。 他想起来那个什么妖僧说的,他的儿子会死一个。该不会是跟他其中一个儿子换吧? “换命最重要的是对等交换。要么换一个极为尊贵的命,要么几千个普通人的命。代价是很可能人杀了,命没换成功,直接被雷劈,还祸害子孙后代。司马光就说过,天道不謟,不贰其命。天命不是想改就改的。” 李北辰在感叹,怪不得古代流行人殉。 江月白在感叹,人跟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普通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只是极为尊贵之人,这个......包不包括自己。 对于这个作者的奇葩脑洞,她实在心里没底。 江月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李北辰,眼神似乎在问,“你会不会杀了我换命?” 李北辰在被子底下把玩着黑色的蕾丝,搓着上面的花边,淡淡地问道,“袁大人,你觉得换谁的命好呢?” “陛下可以杀了护国公或者昌平侯祭天。” 李北辰听完感觉有点心动,反正他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总担心他们图谋不轨,但还是摇了摇头: “护国公和昌平侯乃朕的肱骨之臣,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没了他们,很可能鞑子又要南下中原,祸害百姓。岂能这样戕害他们?朕不能这么做。” “也可以用一千个百姓的性命来换。” 李北辰毫不犹豫地摇头,“那就更不可以了。朕不可能屠杀百姓。” “也可以用一位皇子的性命来换。” 李北辰脑海中浮现出大皇子虎头虎脑的模样,选择了拒绝: “虎毒都不食子,朕如何能害自己的孩子?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陛下,还可以用今年粮食收成为代价祭天。” 李北辰这下直接怒了,“一派胡言!你是不是百黎族派来的细作?说的还是不是人话!民以食为天,没有了粮食,老百姓吃什么,按什么去交换东西?这跟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梁小宝,把他给朕拖下去,打三十大板,交给大理寺审一审。” 袁地祺也是个头铁的,这会儿还保持着气节,“皇上,请让臣把话说完。说完了,您要罚要杀也不迟。” 江月白禁不住提醒李北辰: “皇上您先别生气,先让袁大人为您解了蛊毒,再打板子不迟。” 李北辰想想也对,颇为厌烦地说道,“你赶紧给朕治好蛊毒。领完板子后,你别在钦天监待着了,回老家种田。朕不需要你这样心术不正之人!” 谁知,袁地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饶命,还有一法,如果贵妃娘娘愿借寿给陛下,也可给陛下延长寿命。但只可借五年。” 第709章 袁地祺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但是与此同时,贵妃娘娘会因此损失十五年的寿命。借寿一法,只要借出者心甘情愿,就可感动上苍,一定能借成。此法比前面的办法成功的可能性都要高。” 感情坑在这儿。 前面这么多大逆不道活埋一百次的馊主意。就是为了让皎皎借寿给他? 李北辰闻言,冷笑一声,怒道,“一派胡言!可笑之至!给我.....拖.....” 还不能斩。 烦躁。 低头藏在角落阴影里的梁小宝都差点跪了。这新来的袁监正看着这么年轻,办事情靠谱吗? 贵妃十五年寿命换陛下五年寿命。这是见不得皇上和贵妃娘娘好吗? 如果贵妃娘娘愿意借,三比一交换,亏大发了。如果贵妃娘娘不愿意借,皇上对她定然心生罅隙和不满,当即把她打入冷宫都有可能。 这提的都是什么建议。真是头都急掉了。 如今只有贵妃娘娘能走进皇上心里。这袁监正该不会真如陛下猜测的,这是敌人派来的细作,故意来挑拨离间,破坏国运的吧? 江月白震惊之下,站起身,坐到了榻沿,轻轻地握住了李北辰的手。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会陪着他。 她凝视着李北辰的眼睛,揣测他不愿借寿是真心还是在演戏。 毕竟求生是正常人的本能,谁不想活下去呢。而且又不是要她的性命,只是借个十五年而已。万一她能活个七十岁,借个十五年,也还好吧。不过如果是四十岁,那就比较惨了,还只剩九年可以活。 作为拥有天下权势的皇帝,听说有办法能活,竟然没有心动?实在匪夷所思。 这五年时间一切皆有可能,后面说不定能找到延长寿命的办法。 她一个事业脑表示不理解。 换一个角度想,假如自己拒绝,两人之间可能生出怀疑和嫌隙,说不定正好中了敌人挑拨离间的奸计。 国家刚刚经历了天灾人祸,需要和平稳定的发展环境去恢复民生,需要李北辰这样勤政有为的帝王稳住朝局。孩子也需要父亲。 从最坏的角度打算,还有一种可能。假如她不同意借寿,皇上最后突然改变主意,说不定借着生子要了她的性命作为交换。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人被逼到绝望,失去理智时很难说,就像太后临死之前的纵欲。 让儿子能成功立为太子,自己活着当太后是首要任务。 至于十五年寿命,她还有三颗系统奖励的天地长寿丹,每颗可以延长五年。而且还可以派系统去修真界打工换取延长寿命的丹药,还可以寻找修仙典籍。但凡能够休闲成功,延长个十几年的寿命还不是小意思。 想到这里,江月白信心倍增,眼中闪过一丝果断地决绝,用平稳地声调说道,“只要能助皇上安康,臣妾愿意。” 李北辰听完五味杂陈,异常感动。他体会到了被人爱着的幸福感。 世间所有地甜言蜜语都是一句空话,愿意把命给对方是何等的深情。 可是......十五年啊,谁愿意把十五年的时光给别人。若是换作自己,还要犹豫思量再三。 可说不心动是假的。江月白的话,让他感动的同时,燃起了希望。 他当然想活下去。 这令他感到痛苦。 “皎皎......”李北辰反握住了江月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低声说道,“你的心意让朕感动。可是怎能让你为朕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像袁监正所说,就算没有朕,天也不会塌下来,。” 说完这段话时,他的心隐隐作痛。要承认,自己的时代落幕,即将走向死亡时,还是会害怕,会难受。 既然已经权衡利弊,做出了决定,江月白微笑着说道,“皇上为世间少有的明君。臣妾虽为女子,却也知家国天下之重。如果能以臣妾的微薄之力,助皇上渡过难关,给国家一个稳定有序的发展环境,臣妾死而无憾。袁监正,事不宜迟,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李北辰紧紧地抓住江月白的手,心中充满了感动与矛盾。 他深知江月白的大义,她说的话不是惺惺作态,但他还是心存不忍。 “皎皎,你先不要急着做这个决定。此事重大,我们还是好好考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转头看向沉默着看向他们的袁地祺,“你可能算得出贵妃娘娘还余多少寿命。” “贵妃娘娘的命格贵不可言。臣算不出。”袁地祺老老实实地答道。 “废物!要你何用?!”李北辰怒道。床上没有水杯可以扔。气得他不知道该扔什么好。 袁地祺见状,委屈地说道,“臣确实算不出。就算皇上杀了臣,臣也算不出。” 见袁地祺确实束手无策,江月白问道,“请问袁大人,听闻有能延年益寿的仙丹,能延长皇上的寿命吗?” 袁地祺摇头,“娘娘和皇上为本朝通天气运之人。帝王之寿为天命,不比寻常普通人,完全不可依靠外力。能借之人唯有娘娘,其他人皆不对等。” 江月白心道,明白了,就是进行总量控制。 “歪理邪说!”李北辰冷冷地讽刺道。 江月白握了握李北辰的手,“皇上,臣妾心意已决,愿意为皇上这么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归要试一试。请问袁大人,是先解蛊毒还是先续命?” “贵妃。”李北辰心中感到一股暖流在涌动,低低地唤了一声,心情复杂,又感动又感恩。 江月白莞尔一笑,看向袁地祺。 袁地祺拱手恭敬出声,“既然陛下与娘娘已有定夺。明日正午太阳最盛之时,在离火之位,臣将为陛下举行仪式解除蛊毒。从现在到明日正午,不可进食,只可饮水。下月十五再为陛下借寿。” 李北辰闻言,与江月白对视了一眼,“离火之位在何处?” 袁地祺解释道,“离火之位在皇宫东南角的梧桐阁。那里地脉特殊,为皇宫里的极阳之地。” “那就姑且一试。你先回去准备吧。” 李北辰此时已恢复理智,没有了方才的激动。对彻底去除蛊毒和借寿的说法他都是半信半疑。他这些年见识得不少狂妄的臣子。袁地祺或许又是一个。 袁地祺离开后,江月白立马十分高兴地对李北辰说道,“皇上,可算有办法解蛊毒了!” 李北辰不忍心泼江月白的冷水,“是啊。可算有救了。” 说完坐起身将江月白搂在怀里,低声在她头顶说道,“皎皎,这一切最要感谢的人就是你。” 他用下巴磨蹭着江月白的头发,心有千言万语。 江月白:“早点休息养好精神。” “嗯,”李北辰闭上眼睛,将脸贴在江月白脑门上,“皎皎爱你。” 江月白想到懿姐姐同样中了蛊毒。这下子是不是也有救了? 她抬起头看向李北辰,“皇上,袁大人能解皇上的蛊毒,应该也能解懿姐姐的蛊毒吧?要不让懿姐姐明天中午一起去?” 李北辰方才也想到了这件事情。既然能解他的毒,后宫妃嫔的毒应该也能解吧? “看看再说。如果确实有用,再问袁监正。” 第710章 江月白低语,“明白。” 她当然明白李北辰矛盾的心理。 李北辰紧紧地抱住江月白,心中感激又愧疚。他发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好好珍惜江月白,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一日,就不会让她受委屈。 姜闲进来后,听说袁监正有解除蛊毒的法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激动得掉下了眼泪。 这泪是为皇上而流,更是为懿贵妃、贞嫔而流。 此时已是深夜,李北辰担心安全问题,留江月白宿在勤政殿,江月白答应了下来。两人安静地抱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着。 这是他们前所未有煎熬的一夜。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正午。 是个晴朗的好日子,万里无云。已经没有夏天那么燥热,空气里有着微微的凉风。除了梁小宝和丽春,以及一干侍卫,随行的还有姜闲和姜余二人。 但他们都被要求站在远处等候,不可靠近。只留江月白在一旁。 袁地祺今日穿了一身月牙色道袍,愈发显得人身材修长,也让他显得更加稚嫩青春。 原来还没有注意,今天光线好,李北辰才注意到袁地祺左眼下有颗泪痣。 还有另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打下手。这男子李北辰记得自己见过。与袁地祺同族,年纪比袁地祺大许多,辈分却没有袁地祺高。 就跟患者见到二十多岁面孔的主任医师,李北辰不自觉地在心里嘀咕,“这么年轻的关系户靠谱吗?” 在院子里的空旷之地,袁地祺先是让李北辰光着身体趴在一张木床上。 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挑选了十几种草药和矿石,还有活着的蜈蚣和蝎子,放入一个特制的器皿中,煎煮一剂汤药。汤药的上方悬挂着着一块巨大的晶体,像是一块巨大的放大镜,凝聚阳光形成一个明亮的光斑落入汤中。 中年男子负责煎药。而袁地祺则在一旁围绕着器皿转圈,叽里咕噜抑扬顿挫的念动着咒语。 待袁地祺颂咒完毕,请江月白从左手掌放血满一个小盅。 他惊讶地发现贵妃娘娘真如传说中那样像个侠女,竟然随手从轮椅坐垫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然后对着手掌毫不犹豫地一划,眼都不带眨的。 全然没有其他女子娇滴滴的样子。也没有特别盛气凌人的霸道和刚烈。 给人的感觉就是淡定从容,无所畏惧。 让他相信,昨晚娘娘说愿意借寿十五年的事儿,不是一时冲动说说而已。她是真有这样一往无前的勇气胆识。 看向江月白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佩和崇拜。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皇上,发现皇上正深情地注视着贵妃娘娘。 袁地祺盛出汤药后,服侍皇上趁热喝下了汤药。 喝完药之后,李北辰继续趴在床上。这时候,惊悚的一幕出现了。袁地祺在他的上方和下方分别摆了一个新鲜的猪心。然后把江月白鲜红的血浇在猪心上。 紧接着袁地祺点燃了艾草,口里快速诵念着咒语,按照经络的走向,在李北辰北部的穴位上反复熏烤。 李北辰除了感觉羞耻之外就是感觉恶心。他心里嘀咕着,这玩意能解蛊毒吗?如果让他白受罪,绝对原地砍了这袁地祺。 然而,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从他嘴里鼻子里爬出来,钻进眼前的猪心里。下面的孔窍也一样。 虫子爬在皮肤上的麻酥感、恶心感甚至还有噬咬的痛感让他抓狂,这,简直无法忍受。 但他还是用意志力坚持住。眼前的情景,让他不得不相信,这袁地祺还真有几把刷子,能帮他治好蛊毒。 “皇上,请跟着臣在心里诵念《清净咒》,务必保持平静,不可情绪激动。否则很容易功亏一篑。”袁地祺肃声说道。 他合了合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袁地祺念诵《清净咒》时带着充沛的感情,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在空旷的院子里传的很远。 李北辰不知道自己默念了多少次《清净咒》,他都能背下来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往外爬的虫子越来越少。 这让他的信念愈发地坚定。袁地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袁地祺让江月白再次放血,然后让李北辰服下了一颗提前准备好的丹药。 又开始有大量的虫子爬出来。 这让李北辰目瞪口呆。这还有完没完了。 似是看出了他的困惑,袁地祺解释道,“现在是要驱除出来原虫。也就是最初进入皇上体内的蛊虫。这些小虫都是它孵化出来的子孙。” 李北辰听完后恶心得大呕,接连呕了几次,呕出一堆东西来。 袁地祺抿嘴笑着,“好了。” 说着拿出一个生鸡蛋,将绣花针从大头的地方插进去,塞进鸡蛋肚子里去。然后对着鸡蛋小孔哈了三口气。接着就用这个鸡蛋在李北辰周身滚来滚去。 滚完后就扔进锅里煮熟了。把鸡蛋壳剥开,清晰地可以看到鸡蛋上有啃噬的痕迹。 接着又拿出一个生鸡蛋,照着前面的法子再做一遍,边滚边念咒,滚了几次后,再对着鸡蛋上的孔吹三口气,然后放在李北辰脑袋上方。 又点燃了艾草,将李北辰背部的穴位走了一遍。 走完一遍之后,李北辰感觉自己上下热乎乎,暖洋洋的,滚烫得厉害,让他感觉疲惫得想睡觉。这是这几个月一来第一次有“暖”的感受。 “皇上,这会儿不能睡。还要继续坚持一下。继续跟着臣念《清净咒》。” 李北辰听话地扛住汹涌而来的困意,坚持跟着袁地祺诵念咒语。他对治愈蛊毒愈发的有信心。 良久之后,袁地祺说了句“好”,之后,便把两个猪心扔进水里,确认已经完全煮熟煮透之后再放进火里炙烤。直到完全烤成一团焦炭。再把灰取一点点,放在水里,让李北辰服下。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然而还没有。 袁地祺又煮了一种味道奇特的草药,取了一盅给李北辰服下,李北辰瞬间肚子绞痛,排出许多古怪的东西。 袁地祺对所有可能沾染了蛊虫的地方进行了消毒处理。 “启禀皇上,微臣已为皇上清除蛊毒。接下来的日子,皇上宜修身养性,静心调养一个月。此间早睡早起,禁房事,禁饮食,每日只服用微臣为您准备的黄精茯苓散,诵读《清净咒》与《道德经》各十遍,排出体内剩余毒素,即可痊愈。” 李北辰此时已奄奄一息,但感觉浑身畅快了不少,高兴地说道,“好。很好。辛苦你了。” 他感觉今日天气特别好,天空特别蓝,周围的一切都好看得令人欢喜。 江月白在一旁观看,全程紧张焦虑,中间心一直悬在半空,生怕李北辰坚持不住,半途而废。如今终于松了口气。 她暗中琢磨,如果要由袁地祺这样为后妃去除蛊毒,李北辰会同意吗? 李北辰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后宫妃嫔,问恭候在一旁的袁地祺,“袁大人,可否为朕的后妃们也去除蛊毒?” 袁地祺缓缓开口,“陛下,娘娘,人生在世,各有定数。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当下种种,则是先帝屠戮百黎族、强占百黎族女祭司的果。唯有如此,方能平息百黎族心中的仇恨。” 李北辰,“因果之说,不是佛教才有,道家也讲因果?” 袁地祺,“我们道教的因果与佛教不同。 我们所说的因果是天地法则,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也就是天道。人们的每一个选择所言所行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而佛教认为起心动念都会产生报应。 我们的立足点是当前人们言行举止的前因后果,讲“天道承负”。而佛教立足点是转世,前世的善恶导致今世的命运,今世的善恶又决定了来世的命运。 比如臣现在能担任监正,我们道教认为是因为臣拜了天师为师父,师父从前很受皇室敬重信任,所以臣得以继承。也是因为臣从小刻苦学习天文术数,才能精通过于常人,得到师父的赏识,作为继承人。 如果是佛教,很可能认为臣前世是修行者,积累了功德有福报,故而能此世继续修行,而且还能进宫任职。” 李北辰目中闪过一丝恼色,又问,“既然如此,为何先帝做的事情的后果,要朕和朕的后妃子孙来承担?” 袁地祺继续说道,“回皇上,这就是‘天道承负’,说的就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前人积德,后人享福;前人积恶,后人遭殃。先帝本身承受了后果,例如病痛缠身,晚年丧子,痛失挚爱,一生求而不得。但百黎族对残忍灭族,杀害她们孕妇幼子、亵渎神灵的怨恨并没有因此消散。” 江月白禁不住分辩道,“可后宫女子是无辜的啊,她们什么都没有做,却承受这样的痛苦。其中许多还是善良之人。” 袁地祺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娘娘说得对。所以要多行善,少作恶。凡事要三思而行。自己所造成的恶果给对方的怨恨有可能会波及到身边无辜的人。” 李北辰和江月白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情感上,没有办法看着无辜之人受苦。 想到心底善良,温和宽容的懿贵妃,江月白更是难过。 “袁大人,本宫还是不明白,为何皇上的蛊毒能解,其他后妃的蛊毒不能解?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江月白用恳求的语气问道,她不愿意接受这种宿命论的安排。 袁地祺无奈地摇头,“皇上的蛊毒能解,是因为师父预知此事,留下了一袋解药包。臣研究过,里面全是极为稀有的药材,例如真龙骨,千年的蛟珠。这样的药材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份。” 江月白听了这话,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既然药材这么珍贵,浪费了岂不是可惜,那袁大人,您看能不能把药材再煮一煮给后妃们喝一喝,说不定有用。总归要试一试。” “天道虽不可违,但仁者之心亦是上苍所赐。贵妃娘娘宅心仁厚,实乃天下之福。娘娘尽可一试,说不定就有转机。臣可将艾灸之法与最后的草药方悉数传授给娘娘。陛下和娘娘还可广积善缘,布施行善,或许能够触动天机,积累福报,引来一道生机。” 随后梁小宝过来伺候李北辰更衣,袁地祺传授姜闲姜余、丽春艾灸之术和草药方。 李北辰出了几次大汗,体内脏器因为排出毒虫受到了损害,身体有些虚弱,但精神状态非常饱满。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微笑着,久久地凝视江月白,眉眼间满是温柔,他心中涌动着幸福的感觉,简直要呼啸而出。 “皎皎。” 江月白笑问,“皇上还要把袁大人拖下去埋了吗?” 李北辰目光含笑,“你说呢?” 袁大人听到二人的对话,瞬间愣住,朝江月白看过来。 “要臣妾说,袁大人立下大功,该重重有赏。” 李北辰点头,“赏!” 想了想后,对梁小宝吩咐道,“回头从库房里选一把好剑送给袁大人。等确认蛊毒完全清除时再正式封赏。” 正好说到这个,便问袁地祺,“袁大人,怎样知道蛊毒有没有完全清掉。” 袁地祺一愣,“回皇上,只需每日取生鸡蛋装绣花针滚满周身,察看蛋白是否完整即可。如果蛋白完整,则蛊虫全部清除。” 李北辰听完龙颜大悦,“若真替朕治好了蛊毒,朕定重重有赏。” 第711章 江月白心里谋算着,问道,“这药放到明天还能用吗?” 袁地祺摇头,“这药中集齐天地之精华,放置时间越长,药效越差。如果要用,宜尽快。” “皇上您看要不现在就把后妃们召集过来?”江月白问道。 李北辰困倦得几乎都要睡着,眼皮直打架,“贵妃,朕实在太困了。后宫一切事宜由你做主。” 他打了个哈欠,吩咐梁小宝,“你去搬个圈椅来,朕要坐在贵妃身边。” 江月白沉思了片刻后,问袁地祺,“猪心是不是一定要的?血是不是一定要本宫的?” “按照典籍中记载,猪心的作用是引蛊虫至体外。至于血最好取自有血缘关系之人,能更好地吸引蛊虫转移。如果实在没有,微臣以为普通人血也可一试。” 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会儿上哪找去。拉倒吧。尽力而为就行了。 江月白又问,“袁大人,还有什么禁忌要注意的?” 袁地祺叹息了一声,“或许今日也是天意吧。引蛊出来最关键之处,要保持心态平和,情绪稳定,否则功亏一篑。蛊虫遇到惊吓又会返回体内,甚至会钻入脏器深处,直接当场吐血身亡。皇上是天子,勇气超于常人,所以能够成功。娘娘还是谨慎为好。” 江月白只差对这个袁大人翻个白眼。这么重要的信息不早说。害得她白欢喜一场。 姜闲和姜余面面相觑,瞬间明白为何之前用药之后加速了病情,心里十分难受。对袁地祺翻了个白眼。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什么不愿轻易干涉因果。知道皇上中了蛊毒,危在旦夕,还不早点站出来,帮皇上解毒。无非就是怕死怕担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不好? 江月白皱眉,“还有吗?还有什么禁忌?” 江月白可算见识这个袁大人的墨迹和谨慎了。就跟挤牙膏一样,你不问,他就不答。 袁地祺淡定地说道,“回娘娘。用到的药全部极阳极烈,还有蜈蚣蝎子以毒攻毒。故而,有三种人不可用药。第一,怀孕之人;第二,小产不足一月之人;第三,月事之人。如果非要用,会血崩而亡。” 听到这话,江月白和两位姜御医心里都拔凉拔凉。 所以感染蛊毒后怀孕的后妃无药可救。 意味着懿贵妃无药可救。宫里其他怀孕的后妃也一样。 意味着孟昭也无药可救,除非能活到一个月之后。 原本最令人欢喜的有孕,如今成了催命符。 原本令人沮丧的无宠,如今竟然成为健康活下去的幸运。 姜余禁不住感叹道,“这百黎族女祭司实在太狠毒了。就是要让有孕的后妃没有活路。” 姜闲叹息了一声,“或许是从前大明王朝的大军也没有给她们的孕妇一点活路吧。” 江月白摇醒靠着自己肩头睡着的李北辰,告诉了他这些情况。 李北辰极度困倦,如不是江月白摇醒他,此时肯定大发雷霆。 原本迷迷糊糊的,听着江月白说的话,也是云里雾里。恍惚了一会儿,才惊道,“什么?你是说,其实她们还是没得救?” 江月白点点头,“这里面很关键的是,袁大人说要整个过程里要保持情绪平稳,这个恐怕很难做到。如果做不到,很可能反而让蛊毒发作,现场暴毙。” “这......”李北辰揉了揉额头,“你把姜常在跟魏才人叫来。她们两个或许可以承受得住。” 魏才人的脚还受着伤,卧床休息中。听说皇上传旨她到梧桐阁伴驾,她完全懵了。同宫的兰答应肺都气炸了。她就搞不懂,魏才人有什么好的。都是个瘸子了,如何伺候好皇上? 太监来接姜常在的时候,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绣花。听到皇上传召,笑着抿着嘴,就上了轿子。 来了之后,两人带着的侍女全都留在外面。只有她们自己独自进了里面。 进去之后,发现院子里摆着两张木床。 除了皇上,贵妃娘娘也在。而且皇上竟然靠着贵妃娘娘的肩膀打瞌睡。 还有一位传淡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正在熬药。飘出来的药味十分怪异。 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颇有把她们煮了吃的架势。 江月白便命袁地祺按照商议好的说辞,简单地告诉了两个人她们中了蛊毒,如果不治就会死。然后说明了治疗的过程,丽春会给她们进行艾灸。 一会儿蛊虫从孔窍里钻出来时,身体会非常难受,但务必保持淡定,不可过于慌乱,不可乱动,要保持同一个姿势,跟着他一起在心里念《清净咒》,否则可能会当初暴毙。 接着梁小宝在袁地祺眼睛上蒙上一层厚实的黑布。 江月白就命令她俩脱光了衣服。 事情太突然,信息量太大,最开始她们还在犹豫。但江月白一声呵斥之后,她们就立马麻溜地开始脱,然后顺从地趴到床上。 当淋着李北辰鲜血的猪心摆到她们面前时,她们绷不住地浑身发抖。 江月白一反刚才的严厉,反而温柔地劝慰道,“妹妹们别怕,你们不要辜负了皇对你们的关心。这上面的鲜血,是皇上割了手掌,特意为两位妹妹所放,是何等的宝贵。 一会儿妹妹们一定要听袁天师的话,不要紧张,不要乱动,保持镇定。熬过去了,你们就活着。熬不过去,就只能死。现在跟着我深呼吸,吸气~~~呼气~~~” 江月白的话语平静而温柔,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她的话,一起深呼吸。 在江月白煞费苦心的引导中,求生欲让姜常在和魏才人很快冷静下来,暗暗为自己打气。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事实证明,李北辰没有看错,这两个人都有非凡的意志。 看得出来当虫子从她们孔窍中爬出时,她们依然惊慌恐惧万分,想要尖叫翻滚,还是凭借意志力忍住了。 尤其是魏才人。大概是因为她承宠次数比较多。所以逼出来的蛊虫比姜常在多很多。汗水一次次浸湿了她身下木床上的白色床单。她就默默地忍耐着,只是眉头微皱,闷哼都没有一声。 而姜常在进行得格外顺利,排出来的虫子很少。她承宠不过两次。平日里作息规律,吃得素淡,没有不良嗜好。 袁地祺说,姜常在这种情况,会很快康复,而且几乎没有后遗症。 结束之后,两人皆已虚脱。 江月白干脆跟李北辰提议,让魏常在跟兰答应互换,派专人照顾。这样免得其他人打听,节外生枝。李北辰告诉江月白,这样的小事,以后她自己决定就好。 两人的宫女们进了阁里后,发现自家娘娘累得近乎虚脱,浑身是汗。只道是伺候皇上,才会累成如此,皆对自己小主连连恭喜。 两人皆对此沉默不语。 贵妃娘娘严肃交代过她们,对于蛊毒的事情,不得泄露半分,否则满门抄斩。 她们对贵妃娘娘充满了敬畏。相信贵妃言出必行,有这样的狠辣果断,毕竟是杀人如麻的人。 他们这次可算看出来了,皇上就是真心喜欢贵妃娘娘。竟然累得睡着了,都要陪着贵妃娘娘,还与她十指相扣。贵妃想要松开手,却被皇上又拽住…… 她们俩都想,或许那戒指是定情信物的传闻是真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按照钦天监袁大人的说法,她们俩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两人都听说对方性子温和安静,都觉得苦尽甘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好室友。对宁贵妃的安排充满了感激。 如果要投靠的话,她们两人都觉得投靠宁贵妃最靠谱。今日若没有宁贵妃的引导和宽慰,她们很可能挺不过来,活活被那些钻出来的虫子吓死。 李北辰粘着江月白不让她回永和宫,非要她留下来陪着住梧桐阁。袁地祺说这里地脉特殊,阳气充足,适合疗养。 梧桐阁不像“宫”那样标准的几进。就错落的几组平房。 他跟江月白当然住最宽敞的主楼。 一进屋,李北辰就直接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大作。 这些日子他太累了。 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宫里的黄谣满天飞。 宫人们三三两两带着兴奋和激动地私下嘀咕,今天皇上心情好,在梧桐阁玩双飞玩虚脱了,宁贵妃娘娘还在一旁助兴。 说得那是个情绪饱满,细节具体,仿佛就像是战地记者发回的前方报道。 梁小宝听到了嘴角直抽抽。这些人真是敢想。 小印子问师父该怎么办。 梁小宝双手背在身后,淡淡一笑,老气横秋地说道,“凉拌。随他们说去。” 第712章 半夜里,江月白忽然感觉口渴,正要唤丽春给她倒水。却见一地银霜,满窗月色倾斜而入,顿时感觉人世间竟如此美好。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感受着宁静。 李北辰手里没有摸到江月白,轻呼道,“皎皎?” 却见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窗外,面色沉静而温柔,圣洁得如一尊菩萨像。 “皎皎,”他怔了怔,坐起身来,抱住了江月白,“怎么不睡?” 此时他全然没有平日里人冷如玉,威严霸气的模样,而是一个温柔俊俏的少年郎。 “我想出去走走。”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走走。”李北辰望向江月白,一脸的深情。 为了保险起见,李北辰坚持让江月白坐在轮椅里,说是到了亭子处,再下来走动不迟。 今日十六,月亮似乎比昨日更加明亮圆润,而且秋高气爽,没有云彩,照在院子里亮堂堂的,宛如白天。 李北辰忽而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父亲告诉我的,不会图而求其次者,死;不会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死;不会三思而后行者,死。又想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原本有孕是件喜事,如今倒成了不治之症。” 李北辰将手放在江月白的肩膀上,在她的耳边亲了一口,“道之不行也,知者过之,愚者不及。很多事情糊涂一点好。” “可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懿姐姐死,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何要承受这样残忍的因果。可我又想不到办法。”江月白说着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很自责。 心里忍不住在说,“都怪我。” 如果当初没有给懿姐姐吃生女丹,她是不是就不会怀孕,如果没有怀孕,今天就可以救懿姐姐。她相信懿姐姐那么坚强的人,肯定能坚持住。 “如果行善积德可以救懿姐姐,把我的首饰衣服都捐出来赈济穷人,够不够?我捐钱修佛像可以吗?再加抄写经文一万遍,可以不可以?”江月白哽咽着说道。 李北辰从轮椅后方走到她的身前,在她面前蹲下。将她的手捧在手心,亲吻着上面的泪水。 “皎皎,不哭了。不哭了啊。” 他承认,此时此刻,他的心真的碎了。比静儿走的那天还难过。 “我想要救懿姐姐!袁大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江月白悲声说道,泣不成声。 为何最终找到了解蛊的办法,却救不了懿姐姐。 李北辰没想到向来坚强的江月白会有如此脆弱崩溃的时候。他禁不住站起身来,将江月白抱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任她放声哭出来。 他内心苦楚,泪目微垂,心痛地闭上了眼睛。关于懿贵妃已经走了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温声安慰道,“皎皎,我明白你的难过。你不能大喜大悲。对孩子不好。懿贵妃,她,她会好的。她也会懂你的心意。” 江月白哭了一会儿后说道,“懿姐姐前两天不舒服还硬撑着参加我的封妃典礼,我想去看看她。” 如果离开是无可奈何的结局,我想再陪陪你。 李北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江月白那个残忍的真相。他想了想,还是等明天白天姜余和姜闲都在时再说。 他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皎皎,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们。” “嗯。”江月白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们很重要,可是懿姐姐一样重要啊。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望了眼月亮,停住了哭声,“皇上今日还要早朝,我们回去歇着吧。” 李北辰笑了起来,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嘴角带着恣意。 “袁监正说朕要静养不可劳心。朕这个月就不上早朝了,把事情都交给政务院办。每天让他们议好了方案,过来汇报下好了。” 他也想看看,当他不在的时候,一路人马的表现。那些轻浮的有歪门邪道的肯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正好借机收拾一番。 江月白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忽而觉得今夜所有的月色全都落在他的眸中,如此英俊的男子,令人挪不开眼,却又不得不闪开了眼神。 她别开了目光。 晚风吹过竹林发出簌簌地声响,仿佛从耳畔吹进了心里。只是一瞬间,脸颊滚烫。 “皎皎。” 江月白这娇羞的一偏头,让李北辰的心跳如鼓,却又在某个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树叶被风摇动的声响。 他怔怔地摸了摸江月白的脸,“往后,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 江月白垂着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把这句承诺当回事。 许诺容易,守诺难。这可是在皇宫。 她可不喜欢跟自己为难。 他重新又蹲下身子,将手放在江月白的肚子上,“他们刚刚动了没?” “动了。”江月白手放在肚子上,眉眼温柔。道理她都懂,可想到她又要失去这个世界上一个至亲之人,心里就痛苦万分。 李北辰笑着说道,“真是朕的乖儿子,现在就知道安慰娘亲。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睡吧?不然生下一堆小夜猫子,到时候不折腾死人?” 江月白这回真的好了,她抬眸看向李北辰,“我娘她月份比我大。最近还好吧?” 她从小就被陆氏养大,喊她娘亲。虽然是后母,对她极为疼爱。于她而言,跟亲娘无异。 “听说你娘怀了龙凤胎,两个孩子都很健康,比我们的孩子大一个月多月。皎皎,你们家是不是有双胞胎基因?” “没有吧。” “那也太巧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回了屋。 躺在床上时,李北辰咳嗽了两声。江月白责备道,“你大病初愈,如今晚上温度低,出门之前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快转过身,给我抱抱,让我暖暖。” 江月白转过身去,李北辰却没有贴着她。 李北辰笑嘻嘻地说道,“还是算了吧。你转过来。我拉着你的手。” 如今夜里开始转凉,需要盖薄被子了。他怕自己体温太低,冰着了江月白。 江月白拉着李北辰的手,不知为何,就低声唤了句,“皇上。” 只是这低声一唤,李北辰的心便化了,他慌张地松开手,“是我冰到你了吗?” 江月白垂下眸子,“你的手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了。” “哦,”李北辰欣喜万分,“那就好,那就好。” 江月白抿了抿唇,想说甚么,又忍了下去。 李北辰眼中有些发酸。他好想这样一直陪着江月白走下去。可如果要用江月白的十五年换他的五年,他又舍不得让她受委屈。 有一缕月光斜斜地照到床上,落在被子上。 李北辰伸手放在月光下,时光似乎变慢了许多。 他忽而问道,“你如今喜欢这后宫生活了吗?” 江月白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嗯”了一声道:“挺好的。虽然不自由,但也过上了上一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 李北辰默了默,又想要说甚么,却最终只是说,“我总是担心你不喜欢,委屈了你。” “如果做贵妃是种委屈,肯定很多人想要。” “朕只关心你想要不想要。” 江月白忽而转过身来,抚摸着李北辰的脸,“九如,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但说出来这句话时,江月白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戏。 李北辰含泪笑着说,“你是不是在演戏?骗我的感情?” 江月白笑了笑,“那你就当我开玩笑。困了,睡吧。” “不行。我还想听你再说一遍。”李北辰凑近江月白,附身看着江月白,不放过她一丝一缕的表情变化。 因为实在太近,两人呼吸交错,眼看嘴唇就要贴上。李北辰别过头去,大笑着说,“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 可为何偏偏会心痛。 就在他转过身去,假装睡着时,忽而听到江月白轻声说,“我认真时,你偏偏说我在演戏。” 李北辰笑着睁开眼,抓住江月白的胳膊,“那你现在就说爱我。” 他的脸本就英俊无双,眼睛明亮深邃,此时温柔地笑着带着几分撩人,更是勾魂摄魄。 江月白感到了一种心悸的感觉。她慌张地别过脸去,“睡吧。” 李北辰心如擂鼓,怔怔地望着江月白的后背。 想了想,把被子隔在中间,抱住江月白,在她身后低声说道,“皎皎。爱你。晚安。” 江月白背对着李北辰,勾唇笑着,望着一地的月光。只觉得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713章 第二天,八月十九,李北辰按理说应该上早朝。 他一早宣布痛失多位妃嫔皇嗣,忧伤成疾,又感染了伤寒,需静养休息,近日不再早朝,政事全部交给政务院处理,每天下班之后来梧桐阁汇报。 昌平侯孟辛延缓一月去福建就任,以政务院咨士的身份,参与政务决策。左右丞相不变。 孟昭听了十分高兴。至少这样父亲又能呆在京城多些日子。 臣子们口里都说着皇上操劳,要保重龙体,恭祝皇上圣安,早日康复,内心底都很高兴。 前段时间皇帝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打板子,扣年终奖,扣工资,可把他们吓惨了。因为资料都是保密的,不能带回家。搞得他们天天加班,不敢正常下班。回到家也恶补各种史书。生怕皇上问起历朝历代某个方面是怎么做的,他们答不上来。 人均至少白了是十根头发。最多的吏部尚书,已经满头花白,成了白头翁。听说不是做噩梦就是失眠,夜夜读书写感想写笔记,可见心理压力有多大了。 哎呦我的妈欸。可算能摸几天鱼,摆几天烂了。 当然除了政务院成员,他们可惨了。这里面就包括白头翁吏部尚书。没办法管人的哪能缺啊。 领导生病了,不用来公司打卡,改为居家办公。硬是通过下班后开会把加班变成了新常态。 李北辰觉得这可是政务院核心团队的福利。 毕竟可以下班后来梧桐阁吃顿限量版御厨工作餐,各地进贡过来的稀有水果不限量。同时为了让大家精力充沛,回去后家庭幸福,每天都安排了鹿肉大餐。 皇上如此爱岗敬业,朝臣都在暗想,要参御医一本,这工作做得太不细致太不到位了。御医怎么不严令禁止皇上开会啊。 皇上都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开会都躺在床上,经常开着开着睡着了,还让宁贵妃拿着小本子在一旁记啊记的,负责把皇上从睡梦里摇醒。 直接请病假多休息几天不好吗? 皇上有疾,按照规矩应该安排嫔位以上的后妃伺疾。 后妃过来,其实不必干脏活累活,主要就是伺候皇上用膳,替皇上布菜,为皇上接痰,给皇上递纸巾,然后就是陪皇上聊天解闷。 原本李北辰没有打算安排的。 结果齐婉仪、谢妃、安妃接到皇上病重的消息后,立马步行横穿半个皇宫杀过来探望。每个人都哭着闹着,情真意切地希望能来梧桐阁伺疾,诚意感动天地。 见状,李北辰就让在一旁悠哉游哉吃着燕窝的江月白拟个日程表,让她们每天下午来,只来一个时辰。 上午属于跟江月白的私人时光。李北辰希望能跟江月白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用早膳、看书、喝药、做康复训练...... 下午他跟江月白都要睡午觉。所以他让妃子们未时来喝下午茶。 嫔位以上就那么几个人,江月白便安排安妃、谢妃、齐婉仪、夏嫔四个人按照顺序轮着来,就算完事。很像单位里安排春节值班。 在李北辰的强烈要求下,江月白咨询了袁监正和姜院使后还写了个简单的sop,要怎么怎么做,不能怎么怎么做,甚至对着装发型都进行了规定。 统归到一点,伺疾就是伺疾,倒倒水,念念报纸,倒个垃圾,别想着趁机卖弄风骚,妄想勾搭春宵一度。 四个人看着字迹娟秀工整的sop,一脸的愤懑。所以贵妃每天跟皇上晚上真的睡素觉,什么都不做,完全不做,肢体接触都没有?毕竟sop上写着,不可以进行肢体接触。 安妃一脸惊奇妖娆地问道,“皇上,为何不能进行肢体接触啊。” 李北辰露出胳膊,上面有些秋蚊子咬的红点,“因为会过敏瘙痒。” 因为这一口径,谢妃的狗狗小白就没能进来,被拴在门外的大树上,小狗见不到谢妃急得差点要上树。 这里面最高兴的就属夏嫔。平日压根见不到皇上,如今竟然四天就能见一次,她激动得每天都一副感恩戴德捡到宝哭兮兮的模样。 听说这等好事是宁贵妃娘娘安排的,每次见到宁贵妃就恨不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 旁人侍疾的时候都负责端茶倒水服侍皇上喝药,只有谢妃来的时候,宫女太监围了一圈,各种点心、水果都比别人来的时候多,谢妃只用负责聊天和弹琵琶。 江月白知道,表面上是心疼谢妃年纪小,实际上是因为皇上在防着谢知礼。毕竟谢家现在手握重兵。万一皇上驾崩了,她跟父兄里应外合,仗着皇上这么多年对他们的信任,挟持大皇子登基都有可能。 她猜测谢妃肯定也明白,大家都在装聋作哑地按照自己的角色剧本演戏而已。 本就因为家庭变故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的孟昭,听说几天前皇上就重病,其他嫔位以上的人轮流侍疾,宁贵妃更是跟皇上住在一起。 而自己竟然三天后,八月二十二日才知道这件事。 她连忙写了封信让清影亲自送了过去给李北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和浓烈的思念。李北辰却像是批奏折一样,只给她回了短短几个字: “已知晓你的心意。照顾好自己,养好身体。” 那个在灯前给她耐心地描摹送子观音图,疼她爱她的男子不见了。 她拿着回信,想到回家后发生的这一切,悲痛欲绝,情绪实在过于激动。 经过清影开导后,终于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却发现开始出血。此时离她流产已经过去七天。血出得并不多,但她非常害怕,忙传了姜余来看。 妇科专家姜闲是传不到的。他依然在勤政殿侧殿翻古籍。只有皇上、贵妃、大皇子能传到他问诊。 姜余跟孟昭一样焦心。作为医者眼睁睁看着患者因为同一种病接二连三死去,却无能为力,是件特别痛苦的事情。 前面都失败了,但他决定还是再试一次。 孟昭流产出血后竟然康复了,没有像贞嫔那样崩漏不止。这是不是说明,这个蛊毒因人而异? 说不定有用呢。总不能坐以待毙。 江月白给姜闲的方子,姜闲派助理给哥哥也誊抄了一份。他们讨论了其中有两个方子或许可以试一试。 姜余冒险使用了其中一个方子的加味方,增加了止血的功能。 这一夜,孟昭失眠了。姜余也失眠了。 第714章 这一夜孟昭痛得死去活来。姜余在一旁束手无策,哭得像个孩子。 他到底还是失败了。 他好痛苦。 姜余给孟昭服下的麻沸散全部被吐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开始呕血。跟懿贵妃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孟昭哭喊之中派人去请皇上。 清影坐着姜余太医的公务轿子,跑去梧桐阁请。梧桐阁还在开会。 今夜要讨论的议题特别多。关键是李北辰老睡着,醒来后,大臣们不得不经常重新汇报,生怕造成遗漏。 李北辰下了命令。议事的时候,任何人不见。 原本开会就已经很累了。如果中途还要接待后宫来的人,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他也不用早睡了,臣子们更不必了。 清影各种哀求,各种下跪,各种送东西,都不好使。门口的侍卫始终就一句话,有事找齐婉仪。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执行皇帝的命令,任何人来都不行。 清影在门口哭成了个泪人,最后横下一条心,今晚死也要死在梧桐阁,把皇上请去。 于是就不要命地往里冲,被侍卫们架住了,准备绑起来,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德妃娘娘出事了!” 声音过于凄厉,终于惊动了皇上。 皇上立马派梁小宝出去查看。 此时的清影蓬头散发,脚上的鞋子都掉了。她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到梁小宝的跟前,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梁公公。我家娘娘突然不行了。求皇上去跟娘娘见一面。”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梁小宝听完心惊肉跳。这一天还是来了。 李北辰听到梁小宝耳边密语这件事后,愣怔了片刻,对臣子们摆了摆手,告诉他们先回去再讨论讨论,明日上午再来。 待臣子们离开后,李北辰怕江月白生气,对她认真地解释道,“朕去看看德妃什么情况。孟家对朕有恩。还指望着孟辛去抗击倭寇。你早点睡。” 仅仅是这样吗?当然不是。他对孟昭的感情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孟昭她是个高傲冷漠的侯府大小姐,在他面前却是个真诚热情一心爱慕他,满眼都是笑意的小女生。 她跟齐婉仪和谢贵人不一样。因为从小被捧在手心当小公主一样呵护着长大,所以心思单纯善良,喜怒哀乐表现得一览无余。 何况还长得特别漂亮,身材高挑,在床上主动热情风情万种。 李北辰是喜欢她的,甚至可能比喜欢还要多一些。 李北辰出门时,见孟辛跪在地上。 “忠义侯这是为何?” “求皇上带臣去见昭儿最后一面。”原来孟辛出来时见到了求见的清影。 从清影站在那里惊慌失措、痛苦不堪的样子,到认出他时,清影跪下来连连磕头,孟辛猜到女儿出事了。 “走吧。” 正好孟辛可以坐清影过来的轿子,清影走路回去。 见到孟昭时,李北辰和孟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痛得脱了形。 一双美丽的杏眼此时布满了血丝,面容因为痛苦狰狞扭曲,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而姜余在一旁默默流泪。 见到李北辰和父亲的一瞬间,她恢复了神志,眼睛瞬间变亮充满喜悦的同时,又带着羞愧和窘迫。 她不愿以这副模样示人。她应该是美丽的,可爱的,美好的。 泪水涌了出来。她好难过。 “皇上~爹爹~” “女儿。你受苦了。”人前一向冷硬沉稳的孟辛此时为女儿心疼得满眼泪花,语气中心中的难掩慌乱。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孟昭苦笑着对父亲说道。 爹爹你是对的,皇上不是自己的良人,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女儿真不应该为了自己的执念进宫,连累一家的人,还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女儿已经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李北辰的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一步步地走向孟昭。 “皇上,您不能过去。”姜余急声说道。 “昌平侯,你先退下。” 孟辛深深地望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女儿,心痛得令他窒息。 李北辰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孟昭身上。不顾姜余的劝阻,将她抱在怀里。 孟昭身体在颤抖,牙齿在打架。疼痛让她已经近乎崩溃。 “皇上……”孟昭哽咽着唤道,将脸靠在李北辰的胸口上。 “臣妾好怕。” 李北辰握住她的胳膊,“不怕。朕陪着你。” “臣妾快要死了。”疼痛让她又哆嗦了一下,涌出了泪水。她忍着没有叫。 “不会的。你还年轻。” “是啊。我…我…还年轻。”肚子里仿佛有千万只手在里面搅动着撕扯着。 她浑身痉挛,“我好痛。” 话刚说完,她就挣开了李北辰的怀抱,俯下身子,猛地呕吐了一下…… 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爬起来。 她就伏在榻沿上,头垂了下去。 “昭儿?孟昭?” 李北辰慌乱地要去扶,被姜余死死拉住,“皇上您身体虚弱。这里到处都是危险。您得赶紧离开这里。” 看向梁公公,“梁公公,您劝劝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梁公公连忙招呼着小印子过来,凑到皇上身边劝道: “皇上,贵妃娘娘还在梧桐阁等您。娘娘叮嘱奴才,要劝您节哀顺变,保重龙体,早些回去。” “好。”李北辰感觉特别的疲倦,脚下发软。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晋德妃为贤妃。厚葬。” 贤妃为四妃之首,算是临终给她了一个抬举。 这一刻,李北辰想起来抗旨不尊,死都不肯见他,怕把虫子传染给他的贞嫔,眼里氤氲一片。 后宫女子能有这般高洁洒脱的真没有了。 “宣昌平侯进来。”李北辰指了指小印子,“你留在这儿。一会儿拿着令牌安排轿子送昌平侯出宫。” 说完,就由梁小宝扶着踉踉跄跄地回了梧桐阁。 孟辛几乎是跑进来的。 房间里异常的忙乱。 宫女们已经把孟昭扶正躺在床上。正在为她清洁面部。孟昭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孟辛放慢了脚步,老泪纵横。坐在榻旁,拉着孟昭的手,不停地摇头,“我的昭儿啊。” 仿佛只要摇头,女儿就不会离去。 屋里的血迹、污迹很快被清理干净。姜余他一直戴着口罩,鼻子里一直钻进屋里的怪味道。 孟辛却仿佛完全闻不到。 他久久地拉着女儿的手,低着头无声地流泪。 不久,听说伺候孟昭的宫人全部被处死。清影回来时,正好撞上侍卫正在清理尸体。 她看到平日里熟悉的面孔,瞬间明白娘娘已经过世。皇上震怒,所以杀了所有的宫人。 当侍卫对上她的眼睛时,她慌张地摆手,“不要动手,我自己来。” 侍卫迟疑了下,递给了她把匕首。 “小姐,等等我。我来了。” 她说话时浑身都在抖,说完了,却异常坚决地对着自己脖子来了一刀。 给她递匕首的侍卫,上前来替她合上了眼睛。把她跟其他人堆在了一起。 孟辛坐在女儿榻前,打量着她苍白瘦削的脸颊。 他在心里对着女儿多了许多的话。 “昭儿,你瘦了。到了那边多吃点。别苦着自己。有什么需要的。托梦给爹,爹给你烧过去。” “昭儿,爹好舍不得你。爹爹给你喝了解药。你为何还是没能挺过?不是说好了吗?” “是爹爹不好。那次中秋就不应该带你进宫看灯参加宴会。如果不是那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看上皇上,闹着要进宫了。” “昭儿,你喜欢的是这个世界最不能喜欢的人。帝王都是没有心的啊。你知不知道?偏偏你还傻傻地以为他爱你。我的傻昭儿。” “听说你怀孕的时候,我跟你娘还特别高兴。还等着抱小外孙呢。” ....... 孟辛在心里说了许许多多,把过去没有来得及对女儿说的话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便不能自已地痛哭出声。 哭完了就枯坐在那里,就像等待着儿女回家的空巢老人。 可那个活泼可爱爱撒娇的女儿再也不会回来。 “昌平侯,该走了。再不走,宫门就要下钥了。”小印子在一旁恭敬地提醒道。 “公公,本侯想带个东西留给昭儿她娘留个念想。” “侯爷您请便。”小印子客客气气地说道。 孟辛便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了女儿的一个发钗,抄的一卷佛经,用身上带着的帕子包了。 经过墙上送子观音图时,孟辛惊讶地发现,这幅画竟然是皇上亲笔画的,盖的章是皇上的闲章,笔触细腻流畅,一丝不苟。 他仔细地看了下日期,这让他心中多少感到些安慰。皇上还是把昭儿放在心上的。也不枉费昭儿对他的痴心一片。 他是个男人,他明白皇上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也明白皇上心里真正爱着的是宁贵妃。但若对昭儿也有一份爱,昭儿也就算是得偿所愿。 “麻烦公告领路。”孟辛眨了眨眼睛,恢复了平日里稳重的样子。 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寂静无声。只有一排侍卫在门口警戒。 孟辛跟着小印子往外走,恋恋不舍地往女儿的方向看,却看见一团团明亮的火光。 连忙问道,“公公,长春宫是不是着火了?” 小印子摇头,“皇上怕娘娘在那边孤单,没人照顾,就把平日伺候的都跟着送下去了。” “这样啊。”孟辛叹了口气。 昭儿宫里的那些东西,终究都会被当垃圾清理掉。那宫以后不可能不住人。如果能让他把昭儿的东西都带回家该多好啊。 李北辰回到梧桐阁后,进去之前,任由梁小宝拍拍打打,念念有词。这都是钦天监告诉他的,说是可以帮助散去外面的污秽和煞气,减少对贵妃娘娘腹中胎儿的影响。 先在旁的屋子里命宫女焚了香,由梁小宝伺候着沐浴更衣,念了好多回《清净咒》,他觉得把自己洗干净了,才回的屋。 进屋时,李北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本以为这么晚,江月白肯定已经睡下,却见她在看书。 “在等我?” “嗯。” 江月白放下手中的书卷,打量着李北辰,“德妃她怎么样了?” “走了。”李北辰疲倦地说道。 江月白迟疑地问了声,“痛苦吗?” “嗯。”李北辰感觉眼睛又有些发潮。 “昌平侯一起去了?” “去了。” 李北辰此时已经穿着晚上睡觉的衣服。他直接躺在了榻上。 江月白忽而把他圈在怀里,让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抱抱。你一定很难过。” 李北辰把脸贴在柔软的地方,抱着江月白。江月白的肚子此时已经很大,顶在他的肚皮上。 他今晚明明很悲伤,却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来,只是眼睛时而潮潮的。 江月白也是一样,听到德妃的事情,她心里很难过。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懿姐姐也这么凄惨痛苦离开的样子。 第715章 江月白半夜突然醒来,眼角挂着泪痕。 她梦到了懿姐姐,告诉她,自己先走了。让她一定要保重,替她好好活着。 一向不迷信的她,回想了一遍自八月十二封妃大典当天还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烈妃、贞嫔,如今的德妃…… 都是小产后,突然发生了血崩,然后很快就没了性命。 懿姐姐她也是小产。 想到这里,她静悄悄地起了床,走到门外,问守在外面的丽春和梁小宝。 “小宝。”江月白垂下眸子,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 梁小宝紧张地向屋里望了一眼,恭敬而紧张地说道,“娘娘,您怀着皇嗣,一定要保重身体。” 江月白呢喃道,“我想着懿姐姐的病就睡不着。不知道她咋样了。” 梁小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见娘娘脸上滚落的泪珠,索性横下心说道,“懿贵妃娘娘她一切都好。她也盼着娘娘您好。” 丽春默默地给江月白递上绢帕,柔声劝道,“娘娘,奴婢扶您进去歇着吧。这会儿才一更呢。” 江月白瞬间明白了真相,她的眼泪一颗颗地滚下来,几乎有些站不住,幸好有丽春扶住了她。 她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喃喃地说道,“你要好好的啊。我都知道了。” 抬头对梁小宝说,“小宝,本宫突然有点饿了。你去给我端些热牛乳来喝。” “好嘞。奴才这就去。”梁小宝挤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眼里闪着泪花,笑着说道。 “皎皎?” 江月白扭头一看,李北辰已经风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见江月白一脸的眼泪,他用责备的眼神看向丽春,“这是怎么了?” 江月白努力笑着,“就是肚子有点饿了。起来喝点热牛乳。皇上要不要也喝点。” 既然你们都为了我好,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 “好啊。”李北辰心疼地望着她,替她用绢帕擦掉脸上的泪痕,“都把朕的贵妃饿哭了。你以后半夜饿了想吃什么,就叫醒朕。朕去喊小厨房做。” 这话瞬间把丽春给吓坏了,立马跪下,“都是奴婢的错。” “你是贵妃的近身宫女,以后夜里就在屋里面伺候吧。” “谢皇上。” 原本晚上屋里都会有人。这几天两人睡眠浅,所以李北辰特意没有让他们在屋里呆着。 第二天,梁小宝私下跟李北辰汇报了娘娘昨晚半夜出来后说的话。 汇报完后,梁小宝禁不住叹息了一声。娘娘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明明心里那么痛,还要考虑皇上的感受。 李北辰猜测,江月白已经知道了懿贵妃的事儿,只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所以装作不知道。所以他决定也就不主动提懿贵妃的事儿,装作不知道她知道。 江月白当然看出来李北辰在装作不知道她知道。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个人。 齐婉仪来侍疾的这天,带来了巴特尔。说小世子听说皇上生病了。一直朝着要来探望。前一次也就罢了。这次干脆耍赖不吃饭不上学。只好把他带过来。 才不过一个月不见,巴特尔就又往上窜了窜,长得真是快。 巴特尔见到李北辰就眼泪汪汪,一把扑到榻前,苦巴巴地问道,“父皇,您还好吗?儿臣好担心父皇。” 说完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掉。 而后又端端正正地在榻前跪好,“父皇,儿臣给您请安。儿臣知道错了,不该威胁母妃不吃饭不上学。请父皇责罚。” 巴特尔有时喊李北辰皇上,有时候喊父皇。这一声声的父皇,把李北辰的心都喊化了。 李北辰跟巴特尔聊得很开心。给巴特尔拿了很多好吃的。又赏赐了书和笔墨纸砚不少好东西。 巴特尔很活跃,李北辰问什么,他不仅能答上来,还能引申开去,两人有更多的话可以聊。 齐婉仪在一旁一直抹眼泪。 江月白忙替皇上问道:“齐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巴特尔自他懿母妃走了后,就很少说话,郁郁寡欢。难得今天这么高兴。” 李北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立马看向江月白。 齐婉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捂着嘴,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求皇上恕罪。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 巴特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变得十分阴郁低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跪在地上懂事地说道:“求父皇饶了齐母妃。齐母妃她是无心的。” 李北辰怅然地望着巴特尔,“朕知道,朕不会怪她。你要孝敬尊重你齐母妃。她对你很好的。” “父皇您请放心,您的教导儿臣谨记在心。父皇您多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巴特尔的得体,对于他这样一个刚刚过完六岁生日的孩子来说,相当早熟。 李北辰微笑着说道,“好。你们俩先退下吧。” 巴特尔站起来后,牵着齐婉仪的手却没有马上就走。 他望向李北辰,眼里擎满了泪水。 “巴特尔?”李北辰笑着问道。 “父皇,您可以抱抱我吗?”巴特尔说完,泪水便从脸上滑落。 李北辰点头,对他笑着招招手,“你过来。” 巴特尔飞奔着扑进了李北辰的怀里,埋着头嚎啕大哭,“父皇,儿臣好难过。” 李北辰在巴特尔的背上拍了拍,温声说道,“朕知道。” “夫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巴特尔抽泣着说,“可是儿臣就是忍不住。” 李北辰安慰道:“没事。你还小呢。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真正伤心的时候,男儿也会哭的。只是哭过了,就要坚强起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且下次再哭,要躲起来偷偷地哭。不要让旁人看到我们的脆弱。” 他心想,若是先帝会很嫌弃地骂道,“哭什么哭。还是个男人嘛。” 可人太难过的时候就是会哭啊。不是谁都是先帝那样绝不流泪的钢铁直男。 “父皇也会哭吗?”巴特尔仰起头好奇地问道。 李北辰下意识地看向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月白: “你跟母妃先回去吧。这个问题,以后再告诉你答案。” “好。”巴特尔高兴地说道。这个时候他才露出天真孩子气的一面。 齐婉仪抹着眼泪牵着巴特尔的手离开了梧桐阁。 李北辰迫不及待地凑到江月白跟前,拉着她的手内疚地说道,“对不起,皎皎。” 江月白摇头,泪水噗噗地往下掉,却还勉强地笑着,“我知道,一定是姐姐要求你这么做的。她总是这样,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让我难过。” 李北辰却笑了,“最懂静儿的人是你。不枉费她跟你知己一场。皎皎,她有封信让我转交给你。临终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江月白抬眸望向李北辰,“姐姐她说了什么。” 李北辰握紧了江月白的手,“静儿说,你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希望下辈子还能跟你做朋友。” 江月白听完泣不成声。 李北辰紧紧地搂着江月白,亲吻着她的头发,“静儿她走得很安详。她是笑着走的。她还说要我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朕答应了她。静儿待你就跟你待她一样。朕都很羡慕你们这样的友谊。” 回想起静儿离世的情景,李北辰就感到心底发疼。 江月白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懿姐姐是哪天走的?” 李北辰眼睛里没有泪水,但鼻子里开始冒泡:“八月十二。封妃大典那天。” 他松开江月白,擤了把鼻涕。 江月白感觉五雷轰顶,惊慌失措地说道,“所以姐姐那天中午不舒服回去后就,就……” 李北辰点点头,靠着江月白的头顶,“是。静儿她为了参加封妃大典,前一天服了很多补气的药,她专程为你而去。所以,皎皎,你一定要好好地替她活着。她临终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江月白喃喃地唤道,“姐姐。” 李北辰阖上眼,“皎皎,现在你知道了静儿的事情,你答应朕,你不可以太难过。我不能失去你。” “好。我会控制我自己。我答应过懿姐姐的。”江月白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要照顾好自己,平安地生下孩子。” 她们两人畅想过无数次双双生下孩子后的幸福生活,尤其是老年出宫后相依为命的逍遥日子。 姐姐,从今往后,我会带着你的那份爱好好地活下去。 李北辰松了口气。 他本担心江月白会跟之前得知锦绣和父亲去世时那般痛不欲生。如今看来,还好,还没有那么悲怆到会伤及身体。 江月白迟疑后问道,“皇上,要不要让齐婉仪和谢贵人也试一试。” 第716章 江月白主动提出给其他后妃解蛊毒,一是关心,二是表态。 李北辰抚摸着江月白的手指,“齐婉仪和谢贵人的性子不稳,到时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齐婉仪的父亲如今是丞相,谢贵人的父亲是陕西道指挥使,掌握着军权,镇守西北。你知道陕西道吧?是全国最大的行政区域。还有安妃、方贵人她们都一样,都有顾虑。” 他点到为止,相信江月白能听懂其中隐藏的考量。 如果缓慢发作,可以有合理的解释。但如果在梧桐阁暴毙,可能会惹出很多猜忌,带来不必要的动荡。 江月白听懂了李北辰的考虑,“原来如此,臣妾明白了。” 她明白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怎么走都会牺牲一部分人,而这部分人很可能是无辜的。 所以每走一步,要顾及时局,凡事都要考虑后果,留三分余地,并不是简单的一个后妃性命的问题。 她暗想,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一直看不出身份的姜常在要么跟魏才人一样出身很低,死了影响很小,要么就是皇上自己人,死了完全盖得住。 李北辰想到万一自己突然离开,禁不住多说几句: “自古都说,慈不掌兵。最难的就是做决定。如果牺牲小部分人能稳定大局,对大局有利,要能狠下心。如果实在不忍心杀人,就当这是个策略经营类游戏,他们都是纸片人。你的目的就是赢,坐稳位置,让国家按照你设想的方向发展。” “如果真这样,你为何不杀一千个百姓续命。反正都是纸片人。”江月白反问道。 李北辰禁不住笑起来,“你这个小机灵鬼。什么都被你看穿。君子言,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就是我认为不能为的。” 江月白趁机主动提借寿,以打消李北辰的疑心,“所以说你是个好皇帝,没有你不行。下个月十五,就让袁大人主持借寿仪式吧。” 皇帝看起来没把她当外人,但她可不敢恃宠而骄,不把皇帝当皇帝。历史上不把皇帝当皇帝的,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没有好下场。 何况关系到皇帝的寿命。 李北辰摇头,笑着看向江月白,“没事。有你在,这个国家乱不了。这本小说你可是女主。” 江月白摇头,暗中叹息,看来还真是试探。只要成为了帝王,就没有不多疑的,就没有不是最爱自己的。 谁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就给旁人手里呢。就算是在一本书里。 江月白垂下眸子,嘴角依然挂着笑,“我是女主,所以不必担心。我说不定能跟乾隆一样活到八十八。少个十五年也不打紧的。” 忽而觉得这两日自己的心动有些可笑。 李北辰捏下江月白的鼻子,“你这伶牙俐齿的,说不过你。到时候再说吧。”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看看江月白的真心。 这是一种复杂的心理。 他真心爱江月白,爱得如痴如狂,可又恼恨作者给江月白安排了系统,他没有。而听说自己还只剩下两个月的寿命,表面风淡云清,实际上内心愤怒而恐惧。他甚至想过到时候跟江月白殉情。既然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穴。 所以就他而言,确实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底。 大概是天气突然转凉,加上操持宫务过于劳累,齐婉仪病倒了,感染了风寒,来了月信淋漓不尽,这一病如山倒,不过三四天就不行了。 这段日子里,谢贵人一直帮忙带着巴特尔,又帮齐婉仪照应着宫务,又在齐婕妤衣带不解地伺疾,不久后也病倒了。 两人先后过世,中间不过差了三天。 听说巴特尔跪在齐婉仪的棺木前哭得死去活来,一整夜都没有睡觉,给齐婉仪跪着烧纸念经。 谁都以为巴特尔跟懿贵妃有母子情,没想到齐婉仪不过带了巴特尔才两个月就感情如此之深,如此孝顺。 短短一个月,巴特尔就失去了两位母妃。他再懂事再早熟不过是个孩子,肉眼可见的变得又瘦又黑,眼睛里失去了光彩。 李北辰听了巴特尔的孝心十分动容,把巴特尔接到梧桐阁来住。 就算如此,在巴特尔脸上再也看不到之前那么灿烂活泼的笑容,他变得非常安静。 夫子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十分乖巧懂事。他时常一个人发呆,朝池塘里扔石子,或者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伺候在他身边的小太监说,画的看起来是懿贵妃的画像,因为是鹅蛋脸。还说巴特尔夜里偷偷经常哭,半夜会突然哭着醒过来。 江月白听了十分心疼巴特尔,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很多感情很多人是无法替代的。 李北辰劝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要接近巴特尔,以免伤到孩子。 又过了几天,安婕妤突然腹痛剧烈,上吐下泻。经过查证,是新搬过来方贵人下的毒。 原因安婕妤为上个月方贵人在晨会上对她出言不逊的事情打了方贵人,并让其跪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方贵人怀恨在心,于是铤而走险在水井里下了毒。 被发现后,方贵人自缢身亡。 安婕妤亦于第二日凌晨暴毙。 两人都涉及海外。事情显得复杂了些。 首先将二人即刻葬入金山,后妃的标准归宿。 方贵人属于鸡笼的泰雅族的族长之女,泰雅族是当时鸡笼分布最广的一个民族,隶属于广义的高山族。 先帝当初广筑东南沿海防线,依然不堪倭寇骚扰,福建、广东沿海城市多次遭受倭寇洗掠。其中倭寇的重要据点和淡水粮食的补给点就是鸡笼。 而鸡笼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岛上粮食匮乏,难以驻扎大量军队,需要通过大陆补给。加上海盗中多当初元末败军将领,对东南沿海地势民俗极为熟悉,又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为日本海盗助纣为虐,导致东南沿线愈发难以防备。而鸡笼成为最难补的“漏洞”。 先帝索性撤了澎湖巡检司,撤了兵,毁掉房屋和粮食,全部迁移到福建安置。 但鸡笼的诸多部落主动接受了明王朝的册封,多个部族派人北上朝贡,明王朝则以土司之礼待之。方贵人即族长为表达臣服之意,特意送进宫的,相当于和亲。 李北辰命由礼部牵头,兵部协助,起草一份文书,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泰雅族长和蒙古可汗欢欢且尔。表示皇帝念及两人皆是后妃,宽恕了二人犯下的错误,跟其他没有犯错的普通妃子一样,葬入金山妃陵。 至此,后宫的妃子们发现,高位妃子只剩宁贵妃、谢妃和夏嫔。老人里竟然只剩下夏嫔,这个最不得宠、脾气暴烈的妃子。 不过半年,因为各种原因去世的妃子,竟然多达十几人,活着的不过十二人。 陆陆续续的许多女子怀过孕,如今只剩下宁贵妃、愉贵人、慕容选侍三人有身孕。 宫里开始有流言称,这一切都是宁贵妃为了让自己儿子当上太子,用了巫蛊术献祭了自己的至亲,才让这么多怀孕的后妃莫名其妙地小产,进而不幸去世。 开始有折子不断地递上来,说为了顺应民心,稳固江山社稷,应早立太子。 这会儿只有一个大皇子。说早立太子就是立大皇子呗。 李北辰气死了。 自己才二十岁,不过是称病要休养一个月,就当他要挂了。宫里还有三个怀孕的后妃,虽然两个生不下来。这帮臣子就开始琢磨着下家了。 这是盼着他死吗? 还有折子说,皇上每日召集群臣商议国家大事,宁贵妃却不主动回避,反而经常代皇上批红,犯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为避免重蹈武氏覆辙,应去母留子,维护李氏正统。 参贵妃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某一个“党”的,说的道理全都忧国忧民,痛心疾首,不乏忠心耿耿的老臣。 江月白翻看着桌上参她的折子,“我之前就说你这么做,前朝要炸了天,肯定要骂我祸国妖妃。有人说你的妃子全是我故意害死的,就是为了自己儿子当皇帝。接下来愉贵人跟慕容选侍也跑不掉,更加坐实了这种传言。臣妾这下被皇上害惨了。” 李北辰替江月白披上外衫,侧脸看向她,笑着说道,“有我在,别担心。” 说着将一个雕着凤纹的朱漆木匣子,递到了江月白的面前,“里面是凤印和中宫笺表,你先用着。过些日子,朕会迎你做皇后。” 江月白微微一愣,很平静地说道,“谢皇上这般厚爱。想了想,就像现在这样,做贵妃也挺好的。” 第717章 气氛忽而凝重起来。 李北辰看了江月白一会儿,笑了起来,“朕是天子。朕的规矩就是规矩。” 话说到了这种地步,江月白便接了代表中宫之主的红木匣子,乖巧地应了声“好”。 他趁机亲了江月白的额头一下,笑道,“他们哪知道,真相是去父留子。我得靠贵妃垂怜才能活下去的病娇美男。没有贵妃,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江月白被李北辰逗笑,脸色通红,嗤笑了一声,“还病娇美男。” “是不够病娇还是不够美男?”李北辰捏了捏她的下巴,把她的手攥在手心。 前面二十年,他绝对想不到向来严肃循规蹈矩的自己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面。真是离了个大谱。 江月白耳根子烫得都要烧起来,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惊喜地发现李北辰的手开始有了一点温度,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高兴地说道,“你的手?” 李北辰开心地捧着江月白的手,感觉她脸颊上的红晕还挺好看的。 “是没那么冷了。以后晚上可以抱着你睡觉,不用怕冰到你。你咋还脸红了呢?” 江月白任李北辰搓玩着她的手,没理他,忽然之间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如你把愉才人跟慕容常在接到梧桐居来住。这样她们后面出事,就完全跟我没关系。反正天气越来越冷,估计她们也快了。理由也很好找,就说你关心皇嗣安危,想要保护她们的安全。” 李北辰侧脸看向江月白。 此时正是傍晚,一片霞光。不一会儿群臣就要过来议事。 她精致柔和的五官在霞光映照下,有一种动人心魄之美。 李北辰心跳如雷,爱意涌动,“你哪里都不用去,就住在梧桐阁。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这件事。” 两人视线交错,定定地注视对方,又瞬间别过视线。 李北辰瞬间也红了脸,心里只有一个感受,“完了,我爱上她了。” 可自己不是早就爱上她了吗。 两人交错在一起的手,镀上了一层金红色。他禁不住捧起她的手来,放在唇边吻了吻,“皎皎,爱你。” 如今天黑得早,政务院的臣子们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用完晚膳后,每人一碗鹿肉,在皇上面前汇报工作,再也没有肚子饿精神不好的借口。 皇上依然让宁贵妃坐在边上做记录,不时地将他叫醒,跟以前一模一样。仿佛压根没有收到那些弹劾贵妃的折子。 今天跟以前最大的不同,便是李北辰宣布第二天上早朝,让他们现在就回去通知。 听到这条消息,他们已经很震惊。这意味着今晚别睡了。明天皇上会要求他们详细地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情况,汇报各种进度、成绩和不足,提出改进措施。 接着,李北辰就说他想立谢知礼为继后,让行政院的人琢磨下明天的提法,给他做点渲染烘托。 贵妃就现在现场,皇上竟然说想立谢妃为新后。众人皆震惊万分,满头大汗。 所以此前传闻,皇帝已经钦定江氏为继后的消息是假的? 皇上就不怕大肚子的贵妃听到消息情绪激动出现什么闪失? 他们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一旁记录的宁贵妃,见她神色淡淡,好像没什么反应。既没有特别震惊,也没有特别失望。 江月白说不震惊是假。但她上辈子是做人事的。见多了这种上级一直看起来要提拔某个人,结果最终提议和宣布提拔另一个人的情况多了去。 这样的情况往往说明被提拔的那个人,要么有非常硬的后台,要么有过人的人际手段。 如果没有把握辞职后找到更好的工作,最好坦然接受对方的“过人之处”,多维度提升自我。 鱼死网破,往往两败俱伤,对自己离职后找工作也不利。很多公司离职后,还要看以前单位的推荐信。考公还要以前单位的意见和民主测评。与人方便,也是于己方便。就算要辞职,也给双方留点余地和空间。 最佳的解决办法装傻,装作看不出来里面的“不公平”,一如既往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时常感激领导的“栽培”,提高业务能力,向领导表达自己“想要进步”的意愿。 遇到挑拨离间的同事,就夸自己的领导,夸被提拔的人,装傻装无知。 是金子总会发光,实力够强,自己可以成为自己的后台。不要自欺欺人,情商不高的,情商课一定要多补多反思。要辞职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辞职。一定要找好下家再提辞职。 李北辰对江月白的处之泰然很满意。 众臣离开之后,李北辰陪着江月白吃宵夜。江月白如今是少食多餐。李北辰因为还不能进食,只能喝药,所以纯属围观。 李北辰就跟进行核酸检测一样,每天都用装着绣花针的鸡蛋在身上滚。鸡蛋白的状态表明,他身体里的蛊毒已经被彻底清除。体温有所回升,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彻骨,但还是偏凉。 袁大人说这是蛊毒在体内存留时间过长,蛊虫进入过经络,伤了元气。但此时身体虚弱,不能大补,只能慢慢调理,固本培元。 初秋的夜风吹来,一缕发丝拂过江月白低垂的眼帘,她面容沉静而柔和。 李北辰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原本他有话要说的,有问题要问的。结果什么都没说。任着那月色照在两人身上。 眼前是他心心念念盼了十四年的人。 在江月白进宫前,他就见过她的画像。他无数次地抚摸过她的眉眼,她向上勾起的薄唇。据画师说,每次见到她时,她都是这样淡淡地笑着。 他伸手撩起江月白耳边掉落的那缕碎发,别在她的耳后,站起身来,温声说道,“朕去给你弹一首《凤求凰》”。 指尖的微凉从她的脸颊掠过,竟感觉一阵滚烫。 江月白垂了眸子应了声“好”,接下来一句,却是,娇娇的一句,“臣妾饿了。想先吃点金玉羹,皇上不会介意吧?” 李北辰禁不住笑了下,“当然不会。等你吃完了,朕再弹。”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立后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算再好奇,再恼恨,也不要去问领导为何要那么说。这还不是最终结果,只是一个说法而已。如果局势已定,更没有必要质问领导了,让领导重用的功夫在平时。 《凤求凰》的琴声响起,舒缓沉郁。这首曲子传说是司马相如为卓文君所作,故而深情款款。 一曲弹毕。两人心头皆有思绪涌动。却都垂下了眸子。 江月白忽而说道,“或许你我皆是棋子,写书的作者都不是执棋人。很多时候写着写着或许就脱离了他最初的想法。” 李北辰笑了,“那你觉得执棋人是谁?” 江月白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又或许有很多执棋人。他们以凡人为子,被称为‘神’。” 李北辰,“既身为棋子,便做我们该做的。又或许我们也是执棋人,真正的命运始终把握在自己手中。其他人包括作者都不过是观棋者而已。” 他手下轻轻一划拨,古琴便发出一串浑厚的音符。 江月白清澈地一笑,“所以皇上的意思是,执棋人其实也是棋子。棋子也是执棋人。” 假若不是后妃与皇帝的关系,他们真可以做知音。能跟自己在这个层面聊天的,前世到今世,她都想不出能有几个来。 李北辰笑了笑,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测。毕竟我不想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这个位置的责任。尽人事,听天命吧。” 江月白扶着肚子站起身,望着他笑着说,“换我来弹《凤求凰》吧。” 这一笑,风光霁月,李北辰有点恍然,随即应道,“好。” 江月白凸出的腹部挡在前方有些不便,依然弹得如行云流水,舒缓自在,让人沉醉其中。 李北辰注视着江月白低着头专注弹琴的样子,眸光变得异常的温柔。 他心中暗叹,时光若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第718章 第二天,李北辰在早朝上大发雷霆。将要求立太子的折子扔在地上,怒斥参这些奏本之人居心不良,想要造反。 自己身强体壮,不过得了个风寒,休养了一段日子,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求立太子,谋求新主,早早站队,其心可诛。 将其中一人直接杖毙,其余人等皆庭杖三十,以儆效尤。若皇帝没有主动提,严令今后再提立太子之事,否则立刻诛杀。 三十庭杖下去,一片惨叫哀嚎,要了半条老命。 经此一番操作,立太子的主动权直接掌握在了李北辰的手里。 接着礼部尚书主动出列,上奏请立新后。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旁征博引,从阴阳调和之道,到后宫治理之道,到国家社稷之道,力图证明,虽然皇上对故皇后情深意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后宫无主,犹如国无纲纪,家无规矩。 并且特别强调,这些日子皇嗣尽失,后妃接连逝世,皆因为后宫没有皇后坐镇中宫主持大局,与皇帝形成阴阳调和之道,为天下百姓树立好的榜样,才会造成混乱失调,宫人后妃缺乏有效约束。 接着钦天监袁监正也站出来,说是观测天象,确实阴阳失调,应辞旧迎新,早立新后。 李北辰立马说,当初自己是立过誓,不再另立新后,作为帝王不能言而无信。 右丞相叶明立马开始发表现场演说,情绪饱满,盛赞皇帝虽然应该重情义重承诺,但应该以天下黎民百姓为重,以延绵宗庙香火为重。故皇后深明大义,以身殉国,想必在九天之上会支持皇上的做法云云。此举更能平息民间关于皇室受到诅咒的传言。 接着就有大臣主张,后宫十几位娘娘去世,为了皇嗣绵延着想,应该再次举行选秀。 如果皇上重开选秀,各方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那么后宫将是一番新格局,新景象。 李北辰立马就说,如果立刻立后和选秀,会让自己心感不安。 新任左丞相的周世鹏立马启奏道,他赞同其他大人的看法,请皇上以大局为重,早日立后。全国选秀,劳民伤财。不如先从京城和周边几省选入适龄少女入宫,两年后再按期举办常规选秀。 一直沉默的孟辛,满脑子都是女儿临死前的模样,耳际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此时却要听旁人兴致勃勃地议论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心中颇不是滋味。 暗自冷笑。不过几个月就接连死了这么多妃子,可见后宫是多么黑暗残酷。可这些人为了权势富贵还在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家族的少女往火坑里推。 当皇上问他意见时,他立马跪下表示,极为赞成另立新后。 众人都是人精,行政院的核心成员们都表了态,那就说明立新后是皇上的意思。 立马纷纷跪下,积极参与群演,为领导造势,大声呼喊着,“求陛下另立新后!” 气氛组成员十分给力,烘托到了这个地步,李北辰依然表示不愿违背对故皇后的誓言。如果实在要立,他打算立故皇后的侄女谢妃为继后,命钦天监选一个良辰吉日,举行册封仪式。 李北辰此前为了安抚谢家,将谢可薇的两位哥哥都安排在朝中做官。他们一听这消息都挺高兴。感觉皇上没有忘本。 钦天监袁监正立马出列禀告,立后为关系国本的大事,应择日由皇帝率领群臣及后妃在祖庙前卜卦问天。 而且可以把所有的符合后位条件的女子全都聚集到祖庙前的广场上。 届时经过祈福问天仪式后,会天降祥瑞,选定贤良淑德天命后位之人。 天降祥瑞这种事情,意味着在场每位臣子推选出来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新后。人人可以下注,人人可能中奖,纯粹看运气。 这样的好事,当然比全部押注在谢家身上有利。 焦点一下子从立不立新后一下子转到立谁为新后上。 出尔反尔打破不立后誓言这事儿,有人心里在嘀咕,却也只敢放在心里。毕竟,就算谢家,也希望皇帝立谢知礼为新后。皇帝自己恐怕也想立新后,选新人。 只要敢问出口,恐怕会被一堆人围攻群殴,皇帝也不喜欢。 于是群臣拥护钦天监袁监正的提议。也有大臣问,如果到时候没有天降祥瑞到任何女子身上该如何。 袁监正气定神闲地说,那说明天定之人不在现场女子之中,只用下个月再找个日子,挑选新一批少女举办仪式,直到出现祥瑞为止。三个月以内一定会有结果,如果没有,他以死谢罪。 袁监正都这么笃定地立下了军令状,群臣们更加激动。这意味着一次不中,还可以押下一局,最多可以押三局。这不比挤破脑袋强行跟谢家攀关系强多了。 李北辰命行政院会同钦天监今晚拿出个方案,次日早朝讨论具体的选后事宜。 朝臣们下朝后个个美滋滋,回去之后就跟自己七大姑八大姨,老婆小妾等等打听适龄女子,最好出生后被算命先生说八字显贵的。 人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做的局,输赢通吃。偏偏人人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唯一的超级大赢家。 散朝后,李北辰命梁小宝对今天朝堂上的事守口如瓶,在后宫散播风声,后宫出现诸多后妃皇嗣死亡的惨剧,皆因后宫无主,纲纪不振,阴阳不调,皇上打算立谢妃为继后。 这个消息过于劲爆,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这个消息有理有据,相当有说服力,很快盖过了江月白使用巫蛊之术让后宫妃子纷纷小产的说法。 在众人心中,皇上依仗谢家,又向来偏爱谢妃,如今要打破不再立后的誓言,立谢妃为后是再顺理成章的事情。 栖霞宫。 春柳和夏荷正伺候着谢妃吃完饭洗面,屋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 春柳笑着恭维道,“宫里传闻都说,皇上要立娘娘为皇后,恭喜娘娘得尝所愿。” 谢妃对着镜子,轻笑了一声,“你恭喜得太早了。皇上忌惮谢家,立不立本宫不好说。” “不立娘娘,那还能立谁?”夏荷小声地问道,“总不可能立贵妃娘娘吧。” “这本宫可不知道,”谢妃娇笑着说道,“当皇后也未必是好事。活着可不容易。” 说着就起身抱起腿边摇着尾巴的小白,一阵逗弄,乐得哈哈哈的直笑。 春柳和夏荷都以为是主子心情好才会如此,她们哪里猜到她们主子真实的心思。 春柳和夏荷都是从国公府带过来的丫鬟,祖母专门给谢知礼准备的,她倒是不避讳二人。但她不喜欢多话。言多必失。一不小心就被人传了出去。 就像今天,她心里清楚着。皇上压根不是要立她为皇后。不过是拿她做个挡箭牌,为把宁贵妃扶上皇后之位开路而已。 愉贵人是她的人,估计很快要“意外”流产。 慕容选侍得罪过宁贵妃,人不一定都能活得下去,更别说孩子。 皇上和贵妃两个人搞不好还要合伙栽赃嫁祸给她。 谢知礼笑嘻嘻地吩咐宫里人,她这几天都要吃斋茹素抄经为皇嗣祈福。除了皇上,其他人谁也不见。 愉才人听说皇上想晋谢妃为皇后的消息时,正坐在院子里看晚霞,她凄然地笑了笑,“想来还是我福薄。” 一旁的宫女彩云很不解,“小主有了身孕,谢妃娘娘说不定会被封为皇后,福气在后头呢。” 愉才人摇了摇头,“你不懂。” 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越是传得凶的流言越是假的,很可能是有心之人造势的。 她脑子里回想起入宫前姨娘也就是她生母的话,“我儿若是入了宫,谢家、陈家、孟家,这几家千万别招惹,也不要管她们之间怎么个斗法,小门小户的,安分地伺候好皇上才是本分。” 她的母亲是老太太在主母连生两个女儿后亲自接进门的妾室,所以主母也给几分薄面。 母亲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就算生了一儿一女,也很安分守己。 但她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最终还是没有听母亲的话,卷入高层之间的官司,成为了谢家这边的人。 愉贵人摸了摸小腹,不知不觉中已经两个多月。她叹了口气,脑子里播放起二胡凄惨的配乐。 她的胎已经开始不好了,已经开始有见红的趋势。就前面这么多妃子小产来看,她的这个孩子肯定生不下来,搞不好丢了性命。 愉贵人哭了一会儿后,感觉自己的生命不多了,或许就在今晚明晚。她突然很害怕,很绝望,她急切地想要找人聊聊天。 她犹豫了下,去了就在隔壁的紫竹苑,里面住着范才人跟兰答应。说是,一个人在自己院子里带着心中烦闷,就过来走动走动。 范才人原本想战术性撤退的,没来得及,她愕然地望着愉贵人,有些茫然,不解愉贵人的目的,但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说了几句客套话,就不大说话,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这副样子,一般人都能看得出这是在送客。 愉贵人假装视而不见,笑眯眯地说着话,并不急着走。说紫竹苑的风景好,满眼的满树红叶的枫树看着赏心悦目,想要多坐会。 既不吃紫竹苑的东西,也不喝紫竹苑的水。既不靠近水边,也不走不规则的小路。只是在亭子里坐坐,赏赏枫叶,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 愉贵人这样的警惕小心倒让范才人松了口气。 三个人各怀心思,压根聊不上几句。兰答应有心结交愉贵人,便主动提议说打叶子牌,愉贵人很愉快地答应了,一看就是老手。 范才人不想参与,借口自己不会玩离开,还说自己头疼想回去歇着,偏偏兰答应最近痴迷于玩叶子牌,非要拉着她,说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不会玩可以学,玩几局就会了。 兰答应当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面对愉贵人。这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到时候一起背锅的都没有。 三个人都不傻。 第719章 然后,很好。愉贵人赢下一局,玩得高兴时,兰答应不服气地说着“再来一局”时,愉贵人开始腹痛。 范才人心道,“果然!” 她连忙站起身,退后几步,保持与愉贵人的距离,一脸焦急地问道,“愉姐姐,刚才还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果然是来栽赃嫁祸的。 “我,我肚子痛。”愉贵人的脸绞成一团,汗珠子一颗颗掉下来。 范才人急急地对自己随身的婢女大声喊道,“快去找谢妃娘娘请太医!” 又问愉贵人,“愉姐姐,一直为您诊脉的是哪位太医?” 愉贵人痛苦地摇头,“没有谁。” 像她这样的小人物,还不是太医院安排谁就是谁。 范才人对往外跑的婢女说,“快去,跑快点!” 愉贵人肉眼可见地开始见红了。当然不能就这么坐在外面冰凉的石凳上。 范才人见兰答应拿着叶子牌痴痴傻傻的模样,压下心中的怒气,连忙说道,“快叫你的宫女、太监一起抬愉姐姐进去。” “哦。”兰答应木然地吞了下口水。 范才人跺了跺脚,“你们小心点,别摔着碰着了。真不该打叶子牌的......” 愉贵人扶着腰,连忙摆手,“不麻烦妹妹了,彩云,你扶我回去。” 范才人连忙点头,“也好。姐姐回去,什么东西都可以用的顺手些。” 一共六个太监加宫女将愉贵人抬回了愉贵人自己的凝翠居。 范才人不敢离开,就一直守在愉贵人身边。今日真是飞来横祸。 她想了想,又派萱萱去了太医院。以前都要主位娘娘同意,才能请太医上门问诊。如今情况特殊,太医院的人说不定会通融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去谢妃那边的没回,直接去太医院请太医的萱萱反而带着姜余赶了过来。 姜余来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范才人赶紧离开。范才人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脱身,但太医比她还急迫,让她感觉非常奇怪,似乎是怕她发现什么。 那姜太医在隐瞒什么呢?是不是这些后妃去世的真相?范才人临离开房间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姜太医拨开范才人的眼皮查看。 她发现愉贵人的侍女彩云恰好看向自己,连忙掉转头就走。 什么病需要查看眼睛?彩云为何那么慌乱?她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范才人屏退了左右,只留了贴身宫女萱萱在房里。 “你有没有觉得愉贵人很古怪,姜御医也很古怪。她们似乎都在隐瞒着什么。愉贵人来之前胎肯定就不好了。她是来嫁祸的。” 萱萱点点头,“好像是的。” 范才人自言自语地问道,“什么病会让孕妇接二连三地小产呢?” 萱萱摇头,她不懂医,只能根据道听途说的消息答道,“会不会巫蛊之说是真的?” “蛊毒?”范才人脑子里过了下。她进宫之前好像在什么杂书里看到过。大体就是养蛊之人在她要害的人身上放虫子,然后虫子会吞噬人的内脏,就会致死。 如果是蛊毒,这么多后妃是如何得上的呢? 她把皇上这些月来反常的情况,还有后宫诸位妃子侍寝的情况串起来,惊讶地发现,两者是完全吻合的。 所以是皇上他中了蛊毒!很可能是在那次谋逆中被叛党下的毒。 不对,还有几个例外。慕容氏为何现在还活着?难道冷宫对身体好? 魏才人绝对侍寝过很多次。她为何没有先死?难道是因为之前烈妃给她灌的避子汤有用? 不对,姜常在、秦常在、兰答应也侍寝过。 好像又对不上。会不会是她们还没有发作? 她琢磨来琢磨去,得出了一条结论:皇上一定得了什么奇怪的病。这种病有可能会传染,会死人。但不一定会马上发作。而她因为小产一直没有被翻过牌子。皇上试图瞒下这种传染病,宁贵妃很可能是知情人,帮着一起隐瞒。 她瞬间感到了一种因祸得福的庆幸。 就在范才人思索的时候,萱萱紧张地盯着窗外,“小主,我们会不会被愉贵人给牵连。” 范才人充满喜悦的心瞬间被泼上了凉水。避开了宠爱,却还是没避开人祸。 萱萱急切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小主,我们没有得罪过愉才人啊。她为何要故意害我们呢?” 她听说最近皇上脾气都不好,经常处死一宫的人。今天实在太倒霉了。刚陪着小主在院子里溜达就碰到了愉贵人。紫竹苑的位份都比愉贵人低,明知道是坑,却只能硬着头皮接待。 范才人脸色苍白,沉思了片刻后,从梳妆匣里拿出江月白当初送她的发钗,交到萱萱的手里。 如果皇上要杀她灭口,能救她的就只有贵妃娘娘。 “快,你快去梧桐阁,求宁贵妃娘娘。求她看在我跟锦绣的情分上,帮我一次。以后我一定会报答她。” 她想了想,写了封信让萱萱带上。 打开房门后却发现门外守着四名侍卫,两个太监。 范才人没想到皇上的人会来得这么快,她压根没有机会去向宁贵妃求救。 空着手的太监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纸: “奉皇上口谕,罪人邱氏因嫉妒林氏怀有皇嗣,下毒谋害林氏。范氏作为紫竹苑高位妃嫔,未对林氏加以约束管教,任其肆意妄为,降为选侍,打入冷宫。” 邱氏就是兰答应。 “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宁贵妃娘娘。我是被陷害的,被陷害的啊!” 范才人难以自控低惊声尖叫道。 “小主!”萱萱跟着喊道,直接被侍卫一刀结束了生命。 眼前的血腥冷酷令范才人泪流满面,本能地想要继续分辩哭喊,却被侍卫堵上了嘴巴,拖去了冷宫。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传闻原来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江月白做的。只有江月白才会如此狠辣,斩尽杀绝。只有她成为高位妃子陆续死亡的受益者。 范才人的目光绝望而怨毒。 宣旨的太监转过身,“凝翠居除范氏,共计七人,全部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紫竹苑也燃起了大火。月色下映衬着枫叶愈发的鲜红。秋风萧瑟,火焰燃烧得极旺。 侍卫们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人。正是范才人派去请太医的宫女婷婷。 因为谢妃闭门谢客,她在外面求了许久。然后又跑去勤政殿求姜闲太医,根本进不去。接着才又跑去梧桐阁求宁贵妃娘娘。 此时姜余已经派太医院的人骑马过来报过信,已经知道了愉贵人那边的事情,皇上已经传了口谕,交代了范才人及兰答应的处理办法。梁小宝直接安排人领着宫女婷婷到僻静处处理了。 凝翠居。 姜余忙得满头大汗。 虽然只剩下了最后两位感染者,虽然已经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姜余还是没有放弃尝试。 他这次改为先给愉贵人服下一枚蜜丸,这颗蜜丸是根据江月白给的药方中最后一种可能有用的退蛊方剂,再给愉贵人灌麻沸散止痛。不管流血,也不处理流产。 该退蛊方剂被收录在现代药典中,来源于蒙古医术,跟常规用药思路大为不同。作为古人的姜余压根没有见过。 但他推理了下,常规催泻催吐方子的不行。这个里面大量行气通窍的芳香类药草,说不定有用。 因为不可能让愉贵人脱衣服做背部艾灸,也不可以看到后妃的足部。姜余只能退而求其次,教宫女彩云给愉贵人手上的穴位。愉贵人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屋里臭气熏天,但他还是坚持留下指挥彩云给愉贵人服下止血的药物。 总而言之,尽力了。 姜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出了屋子。 仰望着头顶跟圆盘一样明晃晃的月亮,他恍惚地意识到,竟然又已经快要十五了啊。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慢。 他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等。 除了彩云,宫人都被杀光了。如果他离开,愉贵人不管生死,就会被拖去正在燃烧的火堆里一起烧了。 他注视着燃烧的火焰从高涨到变小到熄灭,堆起的一个个人渐渐地化成一团灰烬。 他默默地流了许多泪。说不清楚是为谁而流。只感觉到巨大的悲伤和心痛。 他在愉贵人门口的台阶上枯坐了一夜。晨曦照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难言他一身的儒雅之气,也显得格外的沧桑深沉。 侍卫们和太监们静静地候着,都在等最后的消息。这么多次了,他们跟姜御医一样,发自内心地渴望能出现生命的奇迹。 他拍了拍大腿,腿有些麻木,站不起来。侍卫跑过来想要扶他,被他用手势制止。 他悲壮地转身走进里屋,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谁知进屋后,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宫女是怎么做到的,连他都心生敬佩。 他想,即使下一秒被杀死,她上一秒还会整理好自己的领口,保持她心中的尊严。 “奴婢参见姜大人。奴婢见屋子里太脏太乱有臭味,就收拾了一下。”宫女彩云手里拿着抹布,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你家小主如何了?昨晚有没有醒过来?”姜余问道。 第720章 彩云摇头,“奴婢昨晚守了小主一夜,没见小主醒过来。奴婢方才摸了摸,小主她,她好像还有气。” 姜余伸手在愉贵人鼻子前探了探,果然还有气。他激动得快要流下泪来。 服药后没有暴毙,已经属于奇迹。 他颤声说道,“你再给你家小主艾灸一下。如果她醒了就说明还有救。”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能不能活下去,跟人品可能没多少关系。只不过因为前面有无数人已经试了错,成为了垫脚石,错误的经验积累得足够多,恰好有一种方法救了命。 愉贵人被救活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活了过来。 姜余摸了下脉搏,虽然虚弱,但生命力还是很旺盛。他对救下慕容氏充满了信心。 这让在外面等候的侍卫和太监们也非常激动高兴,但他们还是按照圣旨进去把彩云拖了出来。 既然愉贵人活了,所有人对杀彩云都有点犹豫。很多侍卫都见到彩云半夜里捧着水盆,来来回回,一盆盆地倒进花园里。想来照顾愉贵人,照顾得格外仔细。 姜余思来想去,忽而问彩云,“你可愿意跟着我学习医术?” 彩云跪在地上慌张地磕头表示自己愿意。 姜余抬头看了看太阳,“那就跟我走吧。” 他坐着公务轿子,带着彩云步行去了梧桐阁。 他向李北辰和江月白禀告了愉贵人的治疗情况,表示还需要继续观察。 众人听完皆惊喜万分。也就是说寒毒可能有解。 他兴致很高地表示慕容氏也有救了。李北辰淡淡地告诉他,慕容氏已经自尽。 姜余不懂一个怀孕的宫妃为何会自尽,但想到感染蛊毒后的痛苦,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惆怅的同时,竟然感受到一丝解脱。 此前李北辰已经给过他中蛊后妃的全部名单,让他在接到这些妃子有病时,务必亲自前往,并且不必带上其他太医。 如今终于结束了。 末了提出让彩云跟着他学医,培养为女医的打算。 这些日子姜余的医者仁心,苦心钻研全都被悉数汇报给了李北辰。 姜家二人关系到他后续的健康,这样的一个小小要求,怎么可能不答应。 不仅如此,还对其大加赏赐。 * 第二天就是九月十五,月圆之夜。就是钦天监袁天师说的适合进行借寿的极阴之日。 躺在床上,江月白跟李北辰心里都想着这事儿,却都没有提。两人装作睡着,装了大半夜。到了凌晨才双双睡着。 李北辰醒来时,发现两人相对而睡,两只手十指相扣,攥在一起,某个瞬间都不想起,只想停留在此时此刻。 但还得起来上早朝。 第二天行政院拟了个方案。 除了所有的后妃,京城的所有官员大小官员,皆可推荐一名十四至十八岁之间品貌皆优的未婚少女。 鉴于阴阳调和,稳定乾坤,避免后宫再死人,宜快不宜慢,钦天监选定了三日后,即九月十八日在太庙前举行祭天选拔仪式。 选后的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大大小小的官员就开始琢磨了。钦天监说到时候天选之人会有祥瑞之兆出现,皇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祥瑞之兆。 发挥想象力的时候到了。 百鸟朝凤?钦天监会不会准备很多鸟,然后鸟往谁那里飞,谁就是真命天女?鸟食准备起,将衣服浸泡在米汤里在进行晾晒,让其对鸟儿具有诱惑。 彩蝶纷飞?钦天监会不会准备很多彩蝶,然后彩蝶往谁那里飞,谁就是真命天女?蜂蜜准备起,泡了米汤,塞了碾碎鸟食的衣服上再涂一层蜂蜜。 金光灿烂?衣服的蜂蜜水再沾一层金粉。 祥云环绕?造一团云?搞不定。弄个飞仙髻再说。 灵光普照?浑身发光?搞不定。用萤火虫的话,白天不亮。 当众人沉迷于造神的疯狂热情中不可自拔时,李北辰秘密地宣了钦天监来,再次确认晚上借寿的事儿。 其实他一直有个疑问。如何证明他只剩两个月的寿命。不到死的那一天,根本没法进行检测啊。可到了死的那一刻,借寿又没有任何意义。 这就是个无法证实的悖论。 他要求袁监正露一手,他就相信。袁监正掐指一算,表示一炷香的功夫,小世子就会过来探望。 李北辰心想这个可以啊。这个袁监正肯定没法跟小世子合谋。按照常理来说,小世子应该这会儿应该去学堂了,不应该来梧桐阁的。就等着袁监正踢铁板。 结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世子就来了。 他跟皇上汇报说,夫子说今天家里有事,所以放假一天,他自行预习功课。可是他预习功课的时候发现很多不会,而且感觉很孤单,就想来找父皇。 李北辰耐心地听小世子说完,就让梁小宝带出去,找个会识字、年长一点的宫女教他。 小世子离开后,李北辰将袁监正从屏风后叫出来,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前都是半信半疑,如今才算是正式考虑。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借给我五年寿元之后,五年里,她不会死吧?” 袁监正不假思索地答道,“不会。” 李北辰又问,“有办法能帮她补回寿命吗?” “有。”袁监正点头。 李北辰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办法?” “离开皇宫,去峨眉山求仙问道。”袁监正十分严肃认真地答道,“通过修行,延长寿命并不难。” “那我可以吗?”李北辰禁不住问道。 袁监正摇头,“修行无法速成。一般要修行二三十年才能有所成效。短短一两个月连入门都做不到。” “这样子啊。”李北辰有点悟了。 可让他怎么主动跟江月白提,“嘿,皎皎,我想通了,给我续个命呗,短命十五年那种。” 如果对方跟自己提,估计会喊人直接拉下去埋了。想到这里,他感觉很惭愧。整天把爱字挂在嘴边。如果真让自己舍去十五年给他,或许会舍不得,很难做决定,要犹豫很多天…… “宁贵妃问过你吗?你告诉她如何补足寿命的事情了吗?” 袁监正点头,“宁贵妃娘娘一早就宣了臣过去。问臣有没有不让陛下知晓,直接续命的办法。我告诉了她。补足寿命的事情娘娘没有问,所以臣没有说。” 说话总是说半截,急死个人。 若不是这个姓袁的还有用,李北辰直接把他拉下去埋了。 李北辰没好气地问道,“如何直接续命?” “需要用到皇上的头发一缕。”袁监正依然不慌不忙。 李北辰又问道,“三天后挑选皇后的仪式能确保选到贵妃吗?会不会被选到旁人?” “回陛下,也许会,也许不会,此事自有天意。臣无法左右。”袁监正依然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李北辰没好气地横了对方一眼,“退下吧。” 说完揉了揉眉头。若不是他知道江月白有系统,能制造异象,他肯定不会同意变数这么大的法子。 他揉了揉脑袋,看来今天她会想办法要我的一缕头发。想到江月白因为他的不情愿,竟然秘密地为他续命,感动的同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气得又摔烂了一套茶具。 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后,吩咐梁小宝,“回梧桐阁。把密折带去梧桐阁。” 就在这时,听到通报声,说谢妃娘娘来了。 李北辰微微蹙眉,转动了下扳指,“让她进来吧。” 谢知礼进来时,眼泪花花,扑通一下,就跪到李北辰跟前,“皇上,听说您要立新后。难道皇上忘了姑姑吗?” 说着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李北辰将她扶了起来,谢知礼却趁机往他腿上一坐,搂着他的脖子说道,伏在他的肩头哭着。 拍着大腿叹息道,“朕也没有办法。朕也不想这么做。但你看这后宫两个月出了多少事,走了十多个后妃,七八个皇嗣。中宫还是不能无人啊。” 谢知礼扭动着身子撒娇着说道,“皇上找个后妃管家就好了啊。也不用立皇后吧。皇上以前可是下过诏书,说除了姑姑,从此不再立后的。” 李北辰耐着性子解释: “朕也是这么想的,朕也不想违背诺言。你看这几个月,朕一会儿把管家的事儿交给珍妃,一会儿交给齐婉仪。可你看看,管成什么样的,乱七八糟的。朝臣们都劝朕要早点立后。尤其是钦天监,说如果不立后,中宫缺损,会导致阴阳不调,损害国运。” “可是姑姑对皇上一往情深,皇上难道就要负了姑姑吗?” 李北辰像是看小朋友的眼光看着谢知礼,“故皇后是最大气之人,她定会希望看到朕的后宫安宁和平,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而不是想东想西。很多事情,你现在还不懂,等以后你就懂了。” “是要等侍寝以后吗?”谢知礼一脸天真纯洁地问道,“那今天侍寝可以吗?” 李北辰选择果断拒绝,“不行。” 谢知礼扭动着身子,“为什么不行?我来癸水了的。可以做gg跟你做的事情。” 说着还把手伸向下方。 李北辰蚌埠住了,“.......你松手.......” “我不放。”谢知礼看着李北辰,嘴角满是笑意。 不仅不放,还要动得更厉害。 “你想要什么?”李北辰问道。 “我想做你的女人,还想做你的皇后,代替gg爱你。”谢知礼认真地说道。说完闭上眼睛,对着李北辰的嘴亲去,手里还不停。 一瞬间,她动着的手被按住,嘴被巴掌挡住。阻止了她的行为。 谢知礼不满地说道,“你刚刚还说不可以背叛你姑姑。如果皇上不选皇后,我就不做皇后。如果皇上再选皇后,我就想要做皇后。” 李北辰捏住她的两只手,十分严肃地说道,“此事是朝臣商议决定,没有转圜的余地。在太庙祭祀后,你能不能被选为皇后,得看老天选不选。” “可是皇上是天子。天子的旨意就是天意。” 李北辰将谢知礼放在地上,定定地看着她:“如果到时候上天选了你,朕一定不会犹豫。” “皇上是不是知道上天会选谁?”谢知礼哭着问道。 李北辰冷冷地说道,“放肆!” “你就是知道!”谢知礼哭着跑了出去。 第721章 姜闲在过来给江月白例行把脉的过程中,告诉了江月白昨天愉贵人的事儿,作为医者和研究人员感谢她提供的药方。彼此心照不宣地没提药方的来源。 江月白在窗下自弈,琢磨这事儿。 李北辰把涉事的宫女一律处死,是为了封口,避免谣言进一步升级。 明知道愉贵人去凝翠居是临死前找个垫背,兰答应跟范才人都是被无辜牵连,还是顺势杀了兰答应做替罪羊。 原本要将范才人也赐死,江月白求了情,改为打入冷宫。江月白猜测皇上知道自己的那点怀旧之心,范才人家里可能也还有点用。所以做了个顺水人情。 同意姜余带愉贵人身边的彩云学医,除了笼络姜余或许还为了拿捏愉贵人和谢妃。毕竟彩云是愉贵人的贴身宫女,很可能知道很多机密。 这大概就是昨晚李北辰说的棋子之道,清楚自己的目标和处境,通过处理一堆无关紧要之人,做出对全局最有利的决策,掩盖真实目的,控制节奏。 这恐怕也是为君之道。她琢磨了一番后,对于以后治理后宫乃至治理国家,都颇有触动。 昨晚的事,谢妃顺利的全身而退。如果参与其中,又是另一种情况。 皇上绝不会因为谢妃因为“礼佛诵经”闭门不见他人而处置谢妃。 谢妃闭门不见任何人,是不是看出来后宫均身中蛊毒,已经预料到了愉贵人会死,所以避免沾手?现在愉贵人活了,身边换上的全是新人,谢妃会不会趁机杀人灭口? 但不管灭不灭口,愉贵人已成弃子。 江月白微微一笑,吩咐夏至带上桔梗、佩兰,准备一份好礼去探望愉贵人。 同时送了一封密信给李北辰,请求他安排可靠的人去照顾愉贵人,以防有人趁乱杀害愉贵人,杀人灭口或者栽赃嫁祸。 李北辰瞬间懂了江月白的意思,配合做好了相应的安排。 有人很可能会陷害江月白或者伪造成谢妃想要陷害江月白的样子,再次暗中搅动后宫风云。 入夜,约摸三四点钟时,果然有个新分配到凝翠居的宫女偷偷进了内室,却发现彩云竟然还醒着,就坐在愉贵人边上,缝补东西。 白天一直近身照顾着,这大半夜的还不睡觉,是人吗? 原来姜余以跟她学医之名,将彩云还是留在愉贵人身边照顾。那晚彩云的勤快忠心爱干净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是他理想中照顾重病之人该有的样子。 彩云抬头问进来的宫女要干嘛。这个宫女立马说,见她日夜辛苦,特意过来替换的。当宫女靠近彩云时,就扔了一把迷药,彩云立刻昏倒。 就在宫女以为自己得逞之时,被埋伏在周围的侍卫抓了个正着,从衣服里翻出来了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 情况过于突然,她没有来得及服药就被打晕,从嘴里掏出来了自尽的毒药。 这是个年纪已经比较大的宫女,看起来靠近三十岁。一查进入宫里的时间,竟然已有十四年。 经过严刑拷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后,宫女终于承认自己是百黎族的幸存者,在女祭司入宫后不久就潜伏进了后宫,在前朝协助女祭司投了不少次毒,包括先太子中毒的那次。 原计划是将粉末状物洒在被子上,还有抹在江月白送的玉石佛像和衣料上。这样愉贵人跟彩云便会出现中毒症状。这个粉状物通过一定的手法抹到这些玉石和布料上后,只会呈现出莹润有光泽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下了一层药。 询问后宫里还是否有其他同党,该宫女狂妄地大笑,大声说着,“你们猜?” 还说,就算死也值得了。毕竟亲手毒死了前朝太子,害死了一众高高在上的后妃,让皇帝中了蛊毒,十天之内就会毒发身亡。就算贵妃怀了龙种,才五个多月,月份不够,强行生下来只会死。唯一的继承人大皇子,被成功下了毒,活不过三个月。大明王朝很快就要覆灭。她终于为自己惨死的族人们报了仇。 还有,她早就看出来今晚是局,还故意入了局,被抓后没有自尽,就是要把这些都说出来,让李北辰痛苦悔恨,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整个过程里,她几乎都处于癫狂的状态。 说完之后,就狂笑着咬舌自尽。 这下全都说得通了。 为何太后移棺的那晚会有人近距离地用爆炸的碎瓷片让他中了蛊毒。原来宫里有百黎族潜伏的内应。 妈蛋。 李北辰听到这个女人的供词后,向来冷静他的瞬间暴跳如雷,下令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自己严防死守,把大皇子安排在勤政殿里,竟然还能给大皇子下了毒。 去踏马的什么和谐民族政策。这是杀人父母,断人子孙的不共戴天之仇! 杀!全部杀光! 正在审讯之时,传来谢贵人中毒身亡的消息。原来对方身上的那包药粉只是个幌子。 毒在白天时就已经下进去了,留在晚上发作而已。 该来的总是挡不住。 宫女的供词竟然是真的,她是主动入的局。无从知道宫女是否为女祭司的军师,也无从知道,是否真正的幕后黑手还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但百黎族几十年的布局真可谓周密,环环相扣,暗伏重重。 姜闲听说大皇子中毒之事之后,惶恐万分。 大皇子从七月十九那天出生到现在两个月的时间,他兢兢业业地当好儿科医生,24*7地待命,就是为了保住这唯一的独苗。 大皇子因为早产是比较孱弱,是三天两头生病,是得了新生儿黄疸,是得了新生儿肺病,但他给大皇子看过好多次病,并没有发现什么中毒一类的异常。 给两位乳母检查一番后也并未发现异常。 为何那宫女说大皇子已经中毒? 何人通过何种方式给大皇子下的毒? 照顾大皇子的一共两位乳母,四位宫女。这四位宫女为尚宫局安排,皆是年长宫女,有伺候过先帝后妃子嗣经验,近年来任何违规被罚记录。 显然这里面就有谋害大皇子之人。 还未用刑,四人之中便有人站出来,说自己就是百黎族后人,要杀要剐随便。她的体内有母蛊,大皇子体内有子蛊。如果杀了她,那么大皇子就会死。而且没有解的办法。 跟前面供认的那位百黎族宫女不同,这位宫女自称名叫阿雅。只要她活着,大皇子就能平安长大成人,身体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 但如果对她用刑,她承受不住,就只能死一死,到时候大皇子就只能跟着一起陪葬。言语间大有生死度外,反向拿捏的气势。 这就意味着,大明王朝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被百黎族所控制,皇帝甚至都会被她所胁迫。 李北辰听到这些,差点下令把这位宫女处以剐刑,还是忍耐着愤怒跟痛心,召来了袁地祺。 袁地祺听说是子母蛊之后,无奈地摇头,告诉李北辰,子母蛊跟寒毒不同。寒毒会毒发惨死。 子母蛊则是双方同生同死,寒毒只是难解,并不是无解。而子母蛊则是无解。就他的推测,这个女子养的这个蛊,到时候不仅会让大皇子对这位叫阿雅的百黎族女子言听计从,甚至还很有可能让大皇子爱上她。 怪不得叫阿雅的宫女有恃无恐。就是拿捏住了李北辰没有合法继承人的死穴。 这让李北辰想起真实明朝历史上那位疯狂痴迷于自己乳娘的皇帝,真是恶心得想吐。 见李北辰面色沉郁冷硬,反复转动着手上的玉玺扳指,江月白知道李北辰打算处死宫女,只是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她屏退左右后劝道,“皇上,臣妾想见一见那位宫女,劝一劝她,或许能找到解蛊的办法。” 她在想或许可以用真话符最后再试一试。 李北辰决然地摇头,盯着江月白的腹部,“此事太危险,你不可以去。大皇子已然如此,你更不可有半分差池。” 江月白心中苦笑,面上却温柔地说道,“可大皇子是皇上的亲骨肉,而且是当前唯一的皇子,对于稳定民心和朝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大皇子此时尚无性命之忧,与常人无异,不如从长计议。说不定就跟寒毒一样,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江月白琢磨着,等自己平安生产后,再对那位宫女用真话符,应该也来得及。 李北辰面色变得格外阴沉。 第722章 江月白的眼珠子开始打转,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像是要准备捕捉食物。 “他们百黎族千算万算,算错了最关键的一点,皇上的寒毒已解,不会十天之内发作,天下也不会大乱。进宫前,父亲对我说,不会图而求其次者,死;不会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死;不会三思而后行者,死。求皇上三思。” 江月白拉过李北辰的手,抚摸着他的拳头,话语突然一转,“局势这么复杂危急,皇上还是听臣妾的话,今晚把命给续了。” 李北辰气急,却被江月白一副劝人续费冲会员的架势给逗笑。 “岳父大人真是个奇人,这么会教女儿。百黎族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你。” 李北辰心中的气消了许多。方才他确实有直接把那个宫女给砍了,一了百了的想法。他堂堂一个天子,怎么可能受这样的威胁。简直是奇耻大辱。 冷静下来想,确实如江月白所说,不能草率决定。 江月白琢磨着,皇帝不肯让她见阿雅,怕阿雅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她不愿暴露自己有真话符这种东西。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 对阿雅这种人,动不动就会威胁要去死,如果真去死了就很被动。只能从心理上攻破。既然她进宫多年,那应该多少有些亲近的人,说不定可以从这个方面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李北辰。李北辰就把这事儿交给慎刑司去办。 李北辰捧着江月白的脸,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那般诱人。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清除了蛊毒。日日凝视着江月白的红唇,多少次想亲上去,都生生地克制住。 江月白静静地垂着,睫毛扑闪扑闪,脸忽而滚烫的同时,抬起眸子,“呃,那个我有点口渴。想去喝点水。” 李北辰松开手,看出来江月白是在故意逃避,笑着说道,“我去帮你拿。” 说完,在她的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到了晚上,李北辰宣来了袁地棋,主持借寿仪式。 李北辰不敢看江月白的眼睛,总是看向别的地方。这种尴尬很像是求人借钱那种。江月白脸上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是紧张而惆怅的,她也没有去看李北辰。 袁地祺告诉他们要子时阴气最盛时才可以,而且梧桐阁不行,阳气太盛。要到最北边的御花园里去。 交代二人按照要求先进行准备工作,比如焚香沐浴,比如准备好真实的生辰八字,比如将二人的一撮头发指甲放在一起装进一个特制的口袋里。准备完毕后就可以去御花园。 袁地祺本就是个牙膏性格,你不问我不答。所以李北辰跟江月白尴尬地沉默时,他也没有额外巴拉巴拉的废话,言简意赅地指挥,该如何去做。 两人沐浴更衣后,坐着轿辇去的御花园。一路上牵着手,都没有说话。 快到时,李北辰问,“怕吗?” 江月白小声地说道,“怕。听说子时阴气最重,容易闹鬼。” 李北辰安慰道,“你阳气重,还有杀气,鬼该怕你。如果害怕,就念阿弥陀佛。” 这是太后告诉他的。 说着把江月白的手握得更紧了。 江月白低声道,“好。” 她怕鬼,但今晚怕的是未知。她不知道借寿完了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到了子时,袁地祺便开始主持借寿仪式。基本都是袁地祺在念上天的奏表,然后各种念经做法。 最后就是让江月白以最诚的心向上天奏报,她谁谁谁,哪里人氏,生辰八字多少多少,自愿借寿十五年给她的夫君,谁谁谁,哪里人氏,生辰八字是多少,请上天成全。 然后袁地祺又现场写了几道符,烧成灰后,再将双方的头发烧成灰,混在一起,给李北辰喝下。 “好了,成了。”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角勾起,似乎特别高兴。但很快又没有了笑容。 他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江月白,发现没有出现什么变化,跟刚才一模一样。并没有出现想象中一下子变得苍老十五岁的场景。 他扶着江月白站起身,关切地问道,“皎皎,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月白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圆月,笑着说道,“感觉很像是支付宝转账。你给我转了一个亿,但凡没有看到账户余额,都没有感觉。” 袁地祺听了这话,一本正经地说道,“贵妃娘娘,您这个说法是对的。每个人都有个寿命的账本。刚刚已经转成功了。” 江月白好奇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已经发过来了回执。”袁地祺平静地说道,说着递给江月白一张像票据差不多的黄纸。 江月白跟李北辰好奇地凑上去一看。还真是这么写的。而且字迹是宋体,因为过于规整标准,看起来很像后世word文档里显示的那样,很像是打印出来的。 袁地祺看了江月白一眼,“贵妃娘娘如果想要,这个就留给您了。” 江月白有些茫然地答道,“哦,好。” 袁地祺走后,李北辰立马将江月白抱在怀里,却因为肚子的原因,根本抱不住。他愣了下后,走到江月白的身后,从身后抱住了她。 “皎皎,谢谢你,我会对你好的。” 李北辰低下头亲吻着江月白的头发,泪水从脸颊上归落下来。 是的,他被感动得哭了。 真的有人愿意把命给他。 江月白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微笑着,有些迷茫恍惚,但她不后悔。 不管李北辰今后如何对她,她守住了初心,竭尽所能做了对这个国、对小家有益的事情就够了。 两人回去时,已经凌晨两点。坐在马车里,江月白躺在李北辰的腿上,感觉十分疲惫,很快就阖上眼睡着了。 李北辰的手指间轻轻地滑过她的眉眼,她的唇,一点一点的。他想起他们之前在这个半封闭的轿辇里的种种惊险和缱绻...... 不过才半年,仿佛过了半辈子。 酸甜苦辣都有了。 他忽而感觉头痛欲裂,钻心的那种痛,这让他感觉蛊虫又回来了。但江月白此时沉睡在他的腿上,他克制住想要抽手揉太阳穴的冲动,任自己被头痛折磨得半死不活。 回到梧桐阁,他亲自将江月白抱进了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放好了帐子。 到了屋外,才叫梁小宝去勤政殿请姜闲过来。 待姜闲来之前,李北辰在另一个平房里,脱了衣服,让梁小宝念了咒语滚了绣花针鸡蛋,发现鸡蛋上没什么变化。 但头还是痛得厉害,从眼角一直痛到头顶。 他暴怒地喊道,“把袁地祺给我叫来!” 梁小宝立马吩咐人去钦天监请袁大人。 自己则抹了些白花油,搓热了双手,想给李北辰按一按。刚刚触碰到李北辰,就被李北辰暴躁地钳住了手腕,“别碰我!” 梁小宝悻悻地说道,“皇上,揉一揉会舒服些。” “不必!”李北辰抱着脑袋。 姜闲赶过来后,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这些日子睡眠如何?” “经常失眠。”李北辰没好气地说道。 这都几个月了,蛊毒这件事折磨他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蛊毒折磨完了之后,就是后妃陆续去世,再就是纠结自己是不是快要嗝了,还有几个月嗝,要不要跟江月白借命,江月白到底会不会借。 如果自己嗝了,这个国家怎么办?是立遗诏让大皇子继位,还是让弟弟先继位,等江月白儿子出生了,再转让给儿子?弟弟会不会趁机以太子之位要挟娶了江月白圆了他的心愿? “那就是了。臣先给您扎下金针,再开些安神养心的药,就会好的。” 姜闲给李北辰扎针的时候,李北辰忽而问道,“五胞胎有可能顺产吗?你有把握能保证母子平安吗?” 姜闲犹豫了下,不敢隐瞒,“双胞胎平安顺产都很难。五胞胎更是难上加难。” “那你有没有练过剖腹产,就是把孕妇肚子上切个小口,把婴儿取出来,再缝上。” 其实这是李北辰的猜测。剖腹产剖腹产,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回皇上,臣还没有。主要是多胎的孕妇不好找。” “没有不会想办法吗?”李北辰有些生气。 “发个全国的公告。朝廷为鼓励生育,为皇家宗室延绵祈福,太医院愿意为多胞胎产妇免费接生,还给她们发礼包。至于礼包里发什么,你跟姜余商量下。银子和衣服这些必须的肯定不能少。再送些孕妇和小孩该吃的药。如果是三胞胎,国家帮忙养。” “谢陛下恩典。”姜闲连忙应下。 他本以为皇上会抓一堆孕妇过来,让他给练手。 他没想到皇上为了江月白专门出台这么一条保护孕妇和胎儿,奖励生育的友好政策。这简直是利国利民,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姜闲扎针扎得更卖命了。 不久后,袁监正就睡眼惺忪地赶过来,发髻都是歪的。 李北辰就问他,为何自己突然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偏头痛,会不会是蛊毒还没有清理干净。 袁监正查验了一番,结论跟姜闲一样,蛊毒彻底清理干净了,可能纯粹就是过于焦虑,缺少睡眠。还大言不惭地说,后面补足觉,头痛就会好。 又问宁贵妃为何回来极度困倦,摇都摇不醒。袁监正表示,这很可能是因为宁贵妃这段日子也过于焦虑,缺少睡眠,突然松弛下来,就会如此。 姜闲针灸按摩之后,李北辰的头痛舒缓了许多。回到房间,江月白依然睡得香甜。他依靠着她,把她抱在怀里,默默地流了很多泪。 两个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两人醒过来时,竟然都挪开视线,不敢看对方,像是一夜情之后的陌生人。 很多时候,彼此间的恩情太重就会如此。让人感觉尴尬和沉重。 最终还是李北辰打破了两人的尴尬。因为他压抑着对江月白的感情压抑得太久了,禁不住亲吻了她,非逼着她满脸通红地玩自己的玩具...... 他依然忍住了亲吻她的嘴唇。 就在她喘着气,嘟着嘴不理他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你以前的公司是做什么的?你穿越的时候去欧洲谈的什么项目啊?” 李北辰:“.......” 他低下头侧脸问江月白,“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江月白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骗他了他,“我们不是约好从这本书里穿出去之后,还要在一起吗?多了解你一点,以后好去找你。对了,还有你在现实的世界叫什么名字呢?” 李北辰把这番话理解为,江月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就是想多了解他一些。 不假思索地说道,“李守中。一个很土的名字。” 江月白很高兴地说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很好的名字啊。你爸爸肯定熟读《道德经》。你的公司是做什么项目的?” 提到前世的父亲,还有前世的事情,李北辰忽而有些黯然。 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告诉她吧,不如全都告诉她。因为你骗了她。 但他立马扼杀了这个念头。 即使江月白已经知道他是穿越过来的,即使江月白不得不跟他合作,他也不能。 如果告诉她的话,她会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骗她的吧? 她虽然会试探和怀疑自己,也会防备着自己,跟他还是亲近的。他有时候甚至感觉,她好像真心爱上了他,就像自己爱上了她一样。 第723章 李北辰的头又开始突然疼起来,故作淡定地说道,“我公司是做太阳能发电的,西班牙有个公司想合作。那我问你,如果我们都穿回去了,你想回来做总裁夫人还是公司的hr?” “还是做hr吧,我还是喜欢上班。不过我会去别的企业。” 李北辰笑着侧坐起身子,俯视着江月白,“所以你的意思是,答应做我的总裁夫人啰?” 江月白笑,“看你表现吧。” 李北辰亲了她的脸颊一口,“不许反悔。” 江月白心道,果然如我所料,话题又被带歪了。 如果真是个几百亿项目的总裁不得对前世的事业成就,自己公司的发展倍感骄傲,谈性很浓吗? 假如李北辰问起她毕业的学校,人力资源专业,她在企业的工作,她会很骄傲地谈起,滔滔不绝。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对于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孩子应该说很值得骄傲了。 所以谈几百亿的项目,拥有一家可以到美国上市的公司。竟然于他而言很平淡,不值一提? 一百个亿的太阳能项目?就西班牙那样的小国。太假了吧。虽然不了解太阳能产业,但江月白直觉上认为这很不合理。 恋爱脑不可能做到这么大的企业总裁;做到这么大企业的总裁不可能是恋爱脑。 所以,他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公司纯靠继承的?就跟皇位一样。 江月白脱口而出,“你这命也太好了吧。前世做总裁,穿到书里做皇帝。” “你也不赖啊。小妖精。我老羡慕你是黄岗中学毕业的了。牛叉。”李北辰没忍住,蹭了蹭。 江月白很无语,“睡不着就起床吧。” 李北辰无奈地摊手,“没办法,不知道你对我用了什么道具,我在你面前就是冲动得这么无法自拔。” “你不起床,我起床!” 江月白坐起身来,对着门外喊道,“丽春!” 丽春立马推门而入,却又听到皇上的指令,“晚点再进来。” “你要干嘛。”江月白娇嗔地推了他一下,“都中午了,感觉好饿。” 李北辰赖床时,向来都是,亲亲亲,xxx……非要把他自己折腾到难受到快要崩溃为止。 “你觉得袁天师是不是穿来的?他会不会也有系统。你知道三天后在太庙前选后吗?他竟然敢扬言,新后身上会有瑞祥。他如何能保证你出现瑞祥。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江月白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假如是你,带着系统穿越过来了,能治蛊毒,能预测吉凶,能造祥瑞,会甘心做一个钦天监监正,随时被皇上咔嚓掉吗?要么搞民间起义造反自己当皇帝,要么种田发家致富吧?这是古代,能人工造个祥瑞,可比陈胜吴广了。” “或许他口才不好,没有雄心壮志?”李北辰试探着问道。 江月白又道,“从今年春天开始,各地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社恐的话,凭借他过人的技术当个军师也绰绰有余啊。何况还有想造反的王爷手下可以吃饭。” “说不定他中庸古板,受正统思想影响,没有长反骨,不想造反。” 江月白,“看你被蛊毒折磨得死去活来,搞不好就要自残go die,或者纵欲而亡,也不主动劝阻。我看也没多少忠义之心。” 李北辰驳斥道,“或许他过于教条,受老庄思想影响太重。懒得管闲事,无为而治。反正不管谁当皇帝,都不会少了他的饭碗。” 江月白双手一摊,“所以霸总,你觉得他到底是不是穿越过来的?” “我只是觉得他很怪异。尤其是他那天问我杀不杀护国公、昌平侯、大皇子、百姓.......很像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刺探我方的态度。你说会不会是百黎族或者昌平侯、护国公派来的卧底,试探我的底牌?比如,我说好,杀了护国公试一试。你说他会不会给护国公通风报信,会不会提前造反?” “有这种可能。所以皇上当时不是真心的?”江月白脱口而出问道,问完又感觉懊恼。 这种关乎领导底牌的问题,不应该问的。尤其还涉及到领导玩弄的心机权术。 李北辰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本就是这么想的。两个大功臣怎么能随便就杀?那岂不是让鞑靼痛快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和平稳定局面呢。” 他当然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牌。 对,他当时就是这么考虑的。以防袁地祺是护国公或昌平侯安插的卧底。不管是杀哪一个,都会引起百姓对皇室的反感,被贴上暴君的标签。一旦贴上了,很可能就摘不下来。 江月白想了想又说道,“你和安北王都中了蛊毒,如果你们发作了,除了百黎族报了仇,还会不会有人获利?谁获利最大,谁就有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 李北辰这时才想起来弟弟也中了蛊毒,索性几乎没有任何症状,他转了转扳指,停下来后说道,“你说得对,朕马上召他回来。如果说我跟弟弟都倒了,重新再推选皇帝的话,最可能是浏阳王世子李北志。但他一直被关在密牢。 另外,浏阳王安排在城里和宫里暗桩的名单是我让孟辛去拿的。但那个时候袁天师还没有离开,袁地祺不可能是浏阳王的暗桩,除非袁天师所谓的云游另有玄机。袁天师不是云游了,而是被控制起来了。袁地祺为了袁天师甘愿做了某个人的棋子。” 李北辰分析完后,转头就把梁小宝喊了进来,“你拿着令牌亲自去密牢,给李北志赐酒。不,你把他秘密带到这里来,多带几个侍卫去,防止他逃跑。” 李北辰让人亲自带过来,就是因为小半年时间过去,他都没想起来这回事。说不定就有人会铤而走险,买通狱卒,送一个长得相像的人进去,把真人换出来。如果直接赐死,正好瞒得天衣无缝。 梁小宝出去后,江月白便无奈地说道,“这下总要起来了吧?” “哪能呢?再躺一会儿。”说着李北辰就把手放到她的肚皮上,“让我跟儿子们交流互动一会儿。儿子们,早上好。” “都中午了,要吃午饭了。”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 李北辰轻轻拍了拍江月白的肚皮,钻进被子里,贴着肚子,逗逼地喊道,“对,儿子们中午好,要吃午饭了。” 谁知道他的手下一阵此起彼伏的颤动,仿佛在回应,“爸爸爸爸,我在这儿。” “我不吃,他们怎么吃呢?修仙啊?”江月白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这是本女频言情小说。最典型的情节就是女配跟太医、女配跟钦天监有感情戏。钦天监的监正是某个女配的舔狗,为她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说着说着,江月白脑子里就有了个人。 李北辰也是,他立马说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我也是。”江月白禁不住笑着说。 “女士优先,你先说。”李北辰在江月白肚皮上摸来摸去,不时地“敲敲打打”,跟里面的儿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江月白忍住笑,“我不敢说。你会说我吃醋。” 李北辰跟着笑了,“那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跟我想的一样。谢知礼对吧?” 江月白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 “现在够得上咖位的只有她。她作为故皇后的侄女担任继后合情合理。而且袁大人第一个选项就是杀掉护国公。谢妃她明艳张扬说话做事非常大胆,感觉应该是袁大人这种闷骚型会爱上的人。” 李北辰的手停下来,“你这么一说,感觉很有道理。后天选后就可以见分晓。因为我告诉他,不管他怎么折腾,故弄玄虚,我的皇后只能是你。” “如果到时候,他成功让谢妃身上出现祥瑞。皇上该如何?皇上已经当堂允诺,全城老百姓都知道,当天又是在太庙祭天后举行。”江月白摸着下巴说道。 李北辰见江月白这个样子,备觉好笑,“看你这么慢条斯理的样子,肯定有解决的办法了对吧?系统给你提供装杯神器?祥瑞道具?” “差不多吧。官方名叫出场特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的。问题是我只能保证自己出现祥瑞,不能阻止其他人也出现祥瑞。真要那样的话,皇上你是不是要并立二后?” 李北辰瞬间激动地坐直了身子,“来来来,快给我去展示下什么叫沉鱼落雁。” 江月白吞吞吐吐地说道,“现在用的话,会不会太夸张啊。” “你不试用下怎么知道灵不灵呢?万一到时候不灵怎么办?走走走。” 江月白这时才发现了最大的bug,“皇上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因为有系统才能确保出现祥瑞。袁大人如何能保证做到的呢?他到现在还没有来找我合谋。除非他真的会某种逆天的法术,或者他也是穿越过来的知道我有系统。” 李北辰凝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等等看。他说不定还在做准备工作,做好了就来找你。但我觉得这不是最关键的。毕竟这个世界里不合理的地方很多。作者给袁创造点神力也不奇怪。我认为最关键的是,谢之礼会不会出现神迹。如果到时候她也符合条件该怎么办。” 江月白想了想,“你可以让我们两个亲自去祭拜祖宗,让祖宗来做最终决择。谁身上出现光环就选谁。或者到时候你两个都选,问题也不大。谁当皇后不是重点,重点是谁的孩子当太子。如果我早产甚至人跟着死了。谢知礼就是最大的赢家。后天就是让我出现意外的最佳机会。前面这么多人落了胎,里面不可能没有她的手笔。” 李北辰拉着江月白的手,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谢知礼上次让烈妃流产,他已经忍过一次,只是降位了事。但如果这次敢害江月白,那就是她的死期。 “皎皎,不许说死这样的话,我不会让你出现任何意外。你是女主你不会有事。” 江月白笑着说道,“那皇上可要做好保护措施。臣妾就靠皇上了。” 她本意是说后天安全的事情,李北辰听在耳朵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瞬间又有些荡漾,“我有保护措施,那几盒杜蕾斯还没用呢。等着你生完孩子试一试......” 江月白无语,这都能联想到黄色,“能不能正经点?” 李北辰笑,他低头看着怀里娇羞恼怒的女子,格外令他心动:“哪里不正经了?你的意思是生完孩子之后不用保护措施?你怀孕这么辛苦,我可舍不得你再生孩子。五个已经够了。” 说着就爱意浓浓地捧着她的脸亲。 他猜想按照江月白的个性,当初冒险用了多胞胎丸,应该就是不想没完没了地生孩子,耽误她追求丰富多彩的人生。 如今他天天这么饱受煎熬,看得到吃不到,爱意无法消解,真觉得怀孕太耽误事儿,耽误他们体验高潮迭起的幸福生活,还一耽误就是十个月。 江月白不想呆在床上,继续这个话题,不然肯定没完没了,“起床吧。再不起来,午时都要过了。” “好好好,起床,”李北辰亲了下她的眼睛,“都听你的。对了,你觉得谢知礼有没有可能是穿越过来的?” 江月白笑了,“皇上,快起床吧。臣妾跟她不熟,你跟她比较熟。” “我跟她也不熟。”李北辰说道。 江月白打趣说,“你天天去人家那里吃午饭还不熟?” 李北辰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叫饭搭子。” “我想到个主意可以试她一试。是不是现代人,立马见分晓。” 第724章 江月白便把试探谢知礼的办法说了,“很简单。你就召她侍寝。她如果称病不去就是现代人,如果去,大概率不是。” 李北辰笑,“搞了半天,你这是让我去实施美男计。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江月白答得十分干脆。说完之后,感觉自己有点穿帮了,连忙找补,“这还不是因为皇上的魅力奇大无穷嘛。” “好吧,”李北辰眉头微蹙,“万一她没底线呢?” 江月白摇头,“但凡是个现代人,就会彻底地抗拒。这年龄多小啊,你换算一下。但在古代就不同,古代的闺阁教育里就没有这条。” 李北辰,“万一她预判了我们的预判,豁出去了呢?” 江月白想了想,“你是现代人吧?” “是啊。” “那你知道判多少年吧?她没有底线,你有不就行了?难不成她会下药?对了,如果她主动下药的话,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北辰突然被问住了,转了转扳指,末了冷冷地说道,“打入冷宫。” 江月白对此不做评价。下药约等于下毒,涉及到生命安全,不可忍。她觉得应该杀头,但打入冷宫也算比较严重的处罚了。 “你可以今天去试一试。如果她推辞,你就假装用强。如果她挣扎得特别厉害,就证明她有问题。如果她不推辞,真如之前表现出来的迫不及待地想争宠。你就假装突然反悔放过她。” 后面的话,她就没说了。 如果她坚决拒绝李北辰。那么后天的祭天选后,就成为她的订婚仪式。之后的正式册封大典,就成为大婚仪式,当晚就是新婚之夜。 结婚无论古今都是人生大事,无论谢知礼是土着还是现代人穿越过来,这样的谋划堪称完美。 如果真是这样,是谢夫人的谋划,还是她自己的谋划,还是另有高人为她在身后谋篇布局。 想到这里,江月白不寒而栗。 她想到的李北辰也想到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甚至想得更远更多。 如果谢知礼被立为皇后,那么怀孕了的江月白是她最大的威胁。她只要后天做手脚安排死士,让江月白现场早产就行。这个时候早产肯定活不了。 大皇子到时候就会成为最大的筹码。如果交给谢知礼抚养,她会保护他。如果不给她,她可能会要了大皇子的命。 谢知礼以前通过暗示徐方在绿豆汤里下毒群攻,嫁祸给齐昭仪,最后由徐方兜底。甚至还借力打力,诱惑婵娟出手,暴露了孟辛安排在御膳房的钉子,逼着孟昭送走婵娟。到头自己片叶不沾身。 当然,当初他是故意纵容徐方去跟谢知礼暗中勾搭,就是想试探下谢知礼,也想试试徐方的忠心。 烈妃那件事,引线是烈妃主动挑衅懿贵妃,江月白替懿贵妃教训,谢知礼先发制人动手,后面带狗登门,直接造成了烈妃的死。出手时机十分巧妙。 以前没有想过动谢家,小惩大诫,所以对这些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果谢家主动越界,那就是另一回事。 李北辰摸了摸江月白的脑袋,“你的小脑瓜里都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朕自由分寸。放心吧。” * 李北辰陪江月白用过午膳后,就去了勤政殿。 梁小宝试探着问道,“皇上,可要对栖霞宫的人监视起来?” 李北辰思考了下,随口道,“去吧。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监视。” “明白。奴才会让人多加小心。”梁小宝恭敬地应下来。 之后李北辰便让梁小宝召来几个大臣来勤政殿觐见。 第一个来的是孟相。 之前李北辰决定请一个月病假,所以留孟相在京一个月再去福建赴任。从八月十六至今,正好一个月。 孟相也心知肚明。 见礼之后,李北辰轻轻叩着桌子说道,“第一件事,孟昭的遗物,朕不想糟蹋,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一会儿你带着,留个念想。” 孟相闻言,眼睛湿润,百感交集,立刻跪下磕头,谢主隆恩。 “第二件事,朕打算让你带兵和百姓,重新迁回鸡笼。蔬菜、种子、农具、火器、船只都会给你安排好。百姓的话,从广东、福建两地迁入。 经费也会给你划拨一些,大概一百万两,分三年给你。主要靠你带着手下的人还有百姓自力更生。女眷的话,后面会安排过去。你们以后就在那边安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鸡笼给朕守住了,倭寇来了,就完命地打,不要让倭寇和小洋鬼子给占了。鸡笼是我们的疆土神圣不可侵犯。你在,鸡笼就要在!” 孟辛激动地说道,“臣定不辱使命。” 这是相当于皇帝让他在鸡笼那边自治,让他担任鸡笼的总督,自主处理一切事宜。 这意味着皇上明降实升,对他寄予了极高的信任。 “另外,每年回京叙职一次,见见你的儿子们。” “谢陛下恩典。”孟相恭敬地跪下行礼。 第二个,来的就是叶明。 李北辰把让孟辛驻扎鸡笼的事情说了一下,让他尽力去配合孟辛在鸡笼安顿下来,做好财物方面的统筹。 他不怕孟辛反叛。 鸡笼跟后世的富裕先进不同,现在还是蛮荒之地,生产力极为低下,又经常面临倭寇侵袭。如果还想着反攻福建,那就是自寻死路。 何况孟辛的家眷和三个儿子都在京城。孟辛这人阴险狠辣,但对家人极好,十分重视亲情。他当初把孟府的家眷全部打入静安寺就是为了形成牵制。 末了,直接让叶明准备三日后,让嫡次女进宫。 第三个,来的是金吾卫陆昆明。 陆昆明当初被江月白派去居庸关送炸药包,勤王保驾,表现得十分英勇忠心。毛玉良被安排去了安北都护府之后,李北辰把他提拔为金吾卫指挥使。 李北辰找他讲了后天的安防问题。两人又把所有的环节全都考虑了一遍,然后又做了一些安排。 末了,李北辰问陆昆明是否已经娶亲。陆昆明支支吾吾地说,对方门户高,自己高攀不上。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这事儿简单。你告诉朕是哪家姑娘。朕直接给你赐婚。” 陆昆明十分腼腆,“臣担心她不喜欢。” 李北辰爽朗一笑,“陆卿这样年轻有为的小郎君,还有姑娘不喜欢?” 陆昆明被说得不好意思,才吞吞吐吐地说,是韩子谦大人的妹妹,承平郡主。 难怪说高攀不上。 陆昆明便把自己如何对承平郡主一见钟情的事情说了。 李北辰想起来承平郡主进宫时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人。这下有点难办了。这意中人是不是陆昆明不好说。 但古代都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感情在于婚后培养。李北辰立马答应了下来。 此时三个月的时间已满,民间可以自由进行婚丧嫁娶。李北辰便让梁小宝拟旨,为承平郡主赐婚陆昆明,择良辰吉日完婚。 陆昆明感激涕零,跪下来拼命磕头。李北辰突然问道,“陆卿,你觉得蒙术如何?” 陆昆明就说了对蒙术的看法,当然是褒奖有嘉。提到他最初就是反杀了意欲图谋不轨的魏王心腹府军指挥使冯廷,救了当时还是瑞嫔娘娘的江月白,才被得以信任和重用。 李北辰没有当面表态。 蒙术当初跟陆昆明一起被江月白派去了居庸关,送武器装备,跟着李北辰出生入死。 陆昆明在去之前就已经是毛玉良的副手,威望很高,所以提拔起来理所当然。 蒙术不过十四岁,只是个普通侍卫,虽勇猛善战,但李北辰认为还需要多锻炼多观察看看,所以把他从府军卫调到锦衣卫里,还是做个普通侍卫。 这些日子,蒙术执行了不少任务,完成得不错。 丽春年龄还小,只是粗略会点功夫。万一出现情况,要护住江月白远远不够。而且放在江月白身边的人,必须谨慎、安全、忠心。 李北辰决定把蒙术安排成江月白贴身侍卫。 当丽春告诉江月白,有个年轻侍卫候在门外,说是皇上派来近身保护娘娘的,江月白便让丽春带他进来。 待见到来人时,江月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又惊又喜。 蒙术也一样。听说要来保护宁贵妃娘娘,他激动得都快要跳起来。 宁贵妃是他的偶像。 那天宁贵妃一手持剑,一手拎着人头,身着鲜红的石榴色长裙,宛若战神一样果敢霸气。一幕幕都牢牢地刻在他的心头。 宁贵妃赏给他的白玉手镯,也被他细心地用红布包裹珍藏着。 如今竟然要在偶像身边效力,他如何能不激动。 眉头眼角掩不住的喜色,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小将参见宁贵妃娘娘。” 江月白微微一笑,对丽春递了个神色,“好。本宫赏你把匕首作为见面礼。丽春,把本宫亲自打造的双刃匕首拿过来。” 蒙术喜不胜收地把玩着,摩梭着手柄上的“江”字,从鞘中拔出匕首来,寒光闪闪,禁不住称赞,“真是锋利。” 江月白缓缓地说道,“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小心使用。没什么事儿的话,跟着本宫去练一练吧。” “谢宁贵妃娘娘信任。小将定不辱使命。” 第725章 蒙术离开后,江月白开始琢磨后天可能出现危险的环节。 第一是参加太庙祭祀,要穿礼服,而且不能坐轮椅,只能靠走。因为礼服过于繁重,裙摆衣袖都很大,可能会绊倒。 解决办法,穿宽松轻薄得体的衣服。 第二是祭祀时会跟谢妃一起。谢妃很可能借故站不稳,撞到或者推搡自己。 解决办法,跟李北辰提议,让太常寺官员安排她单独站一排,与第二排保持较远的距离。 第三是祭祀完毕进行选后时,人群聚集,可能会安排其他女子过来冲撞。 解决办法,第一个出场,出场就通过特效震慑全场。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下休息。不给对方以冲撞的机会。 第四是其他一切不可抗力。 解决办法,提前服下保胎丸,安排姜闲姜余在内的多名在现场待命,提前进行安检。 李北辰回来后,江月白把这几点进行了沟通。李北辰却悠哉游哉地吃着水果,表示一切都会照办,似乎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很快就到了九月十八这天。 一大早,江月白就被叫起来,洗漱洁面后,便穿上了二姨给她准备的一身衣服,简洁、精致、端庄。 雅白的底色上绣着一大朵盛开的紫红色芍药,层层叠叠,颜色变化极为丰富,最中央的花蕊由金线和珍珠缀,娇艳而绚烂。 平日里她都喜欢佩戴玉石耳环,今日佩戴着钻石耳环,愈发的显得高贵典雅。 李北辰穿着龙袍,头戴十二旒冠。 两人手上都戴着金戒指。 最先举行的是太庙祭祀。此时那些参选的女子都在外面等候。能参加祭祀的只有已入宫的后妃。 李北辰伸出手来,江月白惊讶万分。见李北辰动了动手指,她才缓缓地将手放入他的掌中。惊喜地发现了掌心的温度,眉眼里都是笑意。 他们并肩朝太庙走去。而不是江月白想的跟在李北辰的身后,自己站一排。 太庙里供奉着大明王朝两朝皇帝、皇后、亲王郡王,以及配享太庙的臣子。 太常寺卿的声音极为庄重,请皇帝率领后宫诸位妃嫔祭拜先祖。 原本要率领文武百官祭祀的环节被李北辰裁掉,只为能牵着江月白的手,亲自带她平安走到太庙前。 接着袁监正没有出现,而是李北辰安排进钦天监的夏明弦主持。 被推举进来的少女们依次排队进入,太庙的的庄严肃穆,让每个人都不敢造次。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盆花。 江月白此时便是坐在轮椅上的。她的两侧分别坐着谢妃和夏嫔。 嫔位以上的后妃被皇上赐座,体现了皇上的恩典。比江月白想到的办法更完美,直接杜绝了谢妃和夏嫔因为早上没吃饭、腿肚子打颤、太阳太晃眼等原因造成的脚步不稳歪倒。要歪歪到椅子上。言行举止不行,那就更不配做皇后了。 一切就绪后,夏明弦便开始宣布仪轨。 敬香之后,先神神叨叨地拿着剑做了一阵法事,又烧了一堆奏表给天上。大概是跟上面的主管部门沟通好了。夏明弦便宣布开始。 第一关,被上天选定为新后的人,贤良淑德,定会福泽万物,所以会显现出繁花自动盛开的异象。 这怎么可能??? 众人傻了眼。之前准备的什么百鸟朝凤、彩蝶纷飞岂不是全泡汤了。还真是硬来神迹啊。 每个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跟前的那盆花,在心中呐喊,“快啊,快开啊。” 就在一片沉默的寂静中,突然响起夏明弦的惊呼声:“天啦,宁贵妃娘娘跟前的花开了,真的开了!大家快来看啊!” 说着就有太监跑过来,双手举起江月白跟前的那盆芍药。 只见那一大朵粉红色芍药花苞缓缓地打开,缓缓地伸展出一片花瓣,接着又缓缓地伸展开一瓣,开得十分缓慢,却正在缓缓地盛开...... 只开了几瓣,浅粉色的花瓣宛如少女娇羞粉嫩的脸颊,便令人惊艳不已。 如今已是阴历九月,阳历十月。而芍药开花的季节是阳历五六月。 众人深深地被此情此景折服。 就在这时,谢知礼前面的芍药也跟着开花。 谢知礼一直阴沉着的脸瞬间明亮起来。 “谢妃娘娘跟前的花也开了!” 太监举起谢妃面前的话示意给众人看。 有趣的是,下面也有少女的花也开了。有的是茉莉花,有的是桂花,有的是菊花。 一下子竟然有六个人出现了异象,气氛顿时非常热烈。 第二关,天选皇后之人,会出现百鸟朝凤,围绕她鸣叫。 她们六个人被安排以六边形的方式坐在正中央,相互距离隔得有些远。 待周围的太监从十个笼子里放出一堆鸟时,因为有些人做了准备,在身上搞了些鸟食一类的东西,鸟儿第一时间跑过去在身上啄来啄去找食物。 吸引着鸟儿叽叽叽叫吃东西的两位少女露出欣喜的笑容。 也有不少鸟儿朝落选的少女们飞去,因为她们的身上好香啊,有食物的味道~ 江月白摊开手心对着空中伸出手,仿佛要迎接小鸟的到来。 只是一瞬间,几乎所有的鸟儿便朝江月白飞了过去。而且不是在她衣服上找吃的,只是围绕着她鸣叫。还有鸟儿歇在她的手心,任她抚摸。 她淡定地接受着众人的围观和注视。没有装杯的快感,直想快点结束。因为她有点尿急。这是晋身为贵妃娘娘的奖励。主要是为了装杯造势使用。比较不想当皇后的贵妃不是好贵妃。 在这些目光中,也有嫉妒和怨恨的。 比如谢妃。她不服气地望着这一切。从袁监正被突然换下这一刻,她就知道今天她输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何最开始开花的那一轮,她竟然过关。她想,或许她还是占着一点天机吧,虽然并不多。 紧接着,夏明弦宣布江月白和两位新入选的少女进入第三轮。谢妃在这一轮被pk掉了。 两位少女均露出惊喜的表情,只是一个内敛沉静些,一个活泼开朗些。 谢妃气愤地站起来说,“她们往衣服上提前放了鸟食,才会吸引鸟儿!并不是真的天选!” 夏明弦却不卑不亢地说道,“谢妃娘娘,此言差矣。谁都可以提前做准备。做的准备能够有用,当然也是天意!否则现场准备了鸟食的那么多,为何只有她们选上了。” 都是开卷考试,公开透明。你考不过,不能就怀疑别人找了枪手,怪别人上了辅导班,买了考点秘籍。 夏明弦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笑眯眯地说道:“谢妃娘娘请~” 谢妃气得跺脚,朝着江月白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恨恨地离开了现场。 第三关,天选皇后之人,会出现母仪天下,灵光普照的祥瑞景象。 夏明弦郑重地宣布:“你们分别上前敬香,然后向上天祷告你们当上皇后的心愿。如果你们的心愿被上天认可。你们身上就会出现灵光。” 虽然这一关必过无疑,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敬香许了心愿,“愿国泰民安,海晏河清,我能为皇家平安诞下皇嗣。” 许好愿后,垂眸恭敬地站在神坛前,打开了预设好了的主角光环,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光环,然后透明度逐渐调低。 “灵光!” “贵妃娘娘真的出现了灵光!” “快看灵光!” 此起彼伏的尖叫之后,众人纷纷跪下,包括分别站在江月白两侧的少女,包括主持仪式的夏明弦。 她脚下的两名少女抬起头来,仰视着眼前的女子,她马面裙上的芍药就像活了过来,甚至飘出一缕幽香。而她微笑着,身后笼罩这一层柔和而神圣的灵光,面色慈悲庄严。 在这样的一片跪倒中,李北辰缓缓地走向江月白,温柔地注视着她,用唇语对她说,“我爱你。” 牵起她的手来,“贵妃,原来是你是朕的天选皇后。” 江月白也嘴角弯弯地注视着他,屈膝行礼,“臣妾荣幸之至。” 李北辰看向夏明弦,“夏监副,还不快宣布结果。” 夏明弦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以喜气洋洋的语气宣布,经过祭天、上表、天选、问心,四道环节,江氏被上天选为新一任皇后。 能出现繁花盛开、百鸟朝凤、灵光普照三个瑞相,意味着江氏担任皇后能给国家带来繁荣,能给宗室带来兴盛,能够仁爱福泽天下,万众归心。 接着又宣布,“国不可一日无后。此前因后位悬空,才出现诸多灾难。钦天监昨日夜观天象,今日即为百年不遇之良辰吉日,宜举行册封仪式,以正阴阳乾坤之道,安天下民心。” 李北辰点头:“准奏。” 接下来太常寺卿宣布,皇帝与皇后祭拜先祖。接着,太常寺宗正请出玉牒,在李北辰的名字后面写上宁皇后江氏。 接着,李北辰将装着皇后册宝的雕着龙凤如意的宝盒亲手交给江月白手中。 自此意味着李北辰以元后的身份将江月白记入了宗谱,江月白以后真正地成了他的妻。 这不合礼制,非常不合礼制。 没有选定皇后人选后,就立马举行典礼的。需要由钦天监选择良辰吉日,需要准备皇后的礼服,需要商议礼仪仪轨等一系列繁琐的准备。 但礼部和太常寺都是皇帝的人,心里都认同从各个维度考虑都应该尽快立后,皆象征性地劝了劝,就斟酌着安排了今天的册封仪式。 群臣们有想法但不多。 因为江月白除了家世出身不好,方方面面都符合做皇后的条件,端庄贤良,知书达理,宽和仁慈,又怀有皇嗣。尤其是接连显现出来的祥瑞之兆,更加令群臣心悦臣服。 而且皇帝几天前就给他们准备了心灵鸡汤。早立新后,重新后宫朝纲成为共识。 第728章 第726章。标题错了。 谢家虽然很想站出来反对,搬出皇上曾经颁下绝不立后的诏书,指责皇上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但事已至此,环环相扣,水到渠成,已是民心所向。 他们再这么做就是螳臂当车,忤逆的不仅仅是圣意,更是天意和民意。 谢知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月白成为皇后站在皇上的身边。 册封礼毕后,李北辰为了进一步拉拢群臣,宣布今日第一轮出现花开异象的四名少女,马上进行体检,如果合格,今日即可入宫上班,第二轮的两位初封为p5婕妤,第一轮的两位封为p9嫔。 p5婕妤离妃位仅两级之遥,可见规格之高。没办法,是天选的后妃。品德什么的不好说,聪慧灵活是肯定的。 被选中的少女及家人皆喜不自禁。 谢妃也出现了异象,被晋封为德妃,位列四妃。 又命钦天监把今日来参选少女的八字留下,挑选八字福禄双全者,经过宫正司挑选合格后入宫。 总之就是见者有份,皆大欢喜。 典礼结束后,几乎人人都是喜气洋洋,赞叹今日所见之殊胜。 江月白回宫后,没有回梧桐居,而是回了永和宫。 按道理来说,她如今封了皇后,应该住在坤宁宫。但坤宁宫如今还停着皇后的棺木。皇上的寝陵还没有修建好,无法下葬安置,只好暂时先停放在那里。 不过江月白并不愿意搬去坤宁宫,总觉得阴森森的,很别扭。 回去后被要求换了身朱红的衣服,重新梳理了头发,插上九尾凤钗,迎来了赭红色龙袍的李北辰。 这几天,他们住在梧桐阁。李北辰让素素带着宫人把江月白住的地方好好布置了一番,要求吉祥喜庆又不失庄重。 众人只道是娘娘即将要回宫住,皇上想给娘娘个惊喜,没想到娘娘再次回来竟然已经是皇后,一个个喜得合不拢嘴,恭喜的话说了一箩筐。 他们之前的简版洞房花烛也是在这个宫里。那日是他们的第一次,还是白天。没想到今天封后回来的地方还是这里,颇有故地重游旧梦重温的感觉。 李北辰竟然还安排尚仪局举行了同牢合卺礼。 牢是指祭祀的肉,两人一起食用祭祀过的肉。再端起酒樽交手挽着喝酒。 礼毕后,所有人都退了场。 在门阖上的一瞬间,李北辰即转过身来,抬起江月白的脸,轻轻地在她嘴上亲亲一点。 “喜欢吗?朕的皇后?”李北辰期待地望着江月白,心里满是幸福。 江月白点头,脸色微红,“谢谢皇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今天坐上皇后之位。 “那还不夸夸你老公?为了保证今天万无一失,我可是琢磨了两天两夜。昨晚半夜头巨疼。” 李北辰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快来奖励下我。” “怎么奖励个法?”江月白眼神躲闪,这个样子的氛围下,她根本就不敢看他。 李北辰把脸偏过来,“亲我一下,叫声老公。你现在可是我媳妇儿了。” 不知为何,听到“老公”这两个字,江月白的脸更红了。 她只感觉心里有些打颤,“大臣还在等着你开宴。你快去吧。” 看着江月白这番如同含羞草一般的模样,李北辰脸上一热,心头滚起了热浪,他在江月白的脸上啵了一口,“好。你先休息会。朕先走了。” 一转身竟然撞在床柱上,简直都不知道怎么撞上去的。 江月白忽地勾了唇角。 李北辰对她咧咧嘴,掉过头,再大步流星往外走,又砰地一下撞在桌角上。 啊。大腿那个疼啊。 他扶着桌子,痛得龇牙咧嘴,自嘲地看向江月白。发现江月白一脸嘲讽地望着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 李北辰离开后,江月白查看系统。 好家伙,刚刚听到系统叮咚叮咚一阵播报,原来奖励了这么多乱七八糟,奇怪无比,各式各样的东西。不过既然是宫斗系统,就别指望它有多正经。全都是为宫斗服务的。当然各种育儿大礼包,还是挺正经的。 【恭喜宿主已经达到人生巅峰!】 江月白美滋滋地看着系统界面。所有的任务里面,只剩最后一个,那就是寿终正寝。这个时候才品过味来。当太后不是她的核心kpi。她的儿子们当不当皇帝不重要,只要她能活到寿终正寝就行了。 是不是可以生完了娃,把孩子留下,扔给他们的爸爸,自己回江南隐居?这后宫可是最危险的地方。一不小心小命就玩完。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感受到肚子一阵翻滚着的胎动。孩子们似乎感受到了她抛夫弃子的幸福生活,都在举着小腿表示抗议。 她拍了拍肚皮说道,“算了算了。现在这里呆着吧。” 臣子们都很体恤皇上的心思,恭贺一番,小酌几杯后,就陆续离了场。大家都挺开心的。 除了袁监正以外。 他不知道为何从前几天开始失眠,到了昨晚实在撑不住了,喝了点酒助眠,结果一觉醒来,已是大中午,早就过了选后的良辰吉时。 等到他穿好衣服,带好道具,奔赴太庙时,人已全部散场。留着太庙打扫卫生的,跟他描述了今天的殊胜场景。 袁地祺一听坏事了。谢知礼没选上。她该很伤心吧。他以前许诺过一定会帮她。毕竟她是他远房表妹。 只是自己从未醉酒昏睡到这种地步。 而宁贵妃身上竟然真出现了祥瑞气象,这么多人都亲眼见证,不会作假。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他有些悔恨和惆怅。 他一个人站在秋风里,望着天边明亮的太阳,感觉自己处在苍茫的宇宙之中。 忽而意识到自己对谢知礼的执念跟谢知礼对后位的执念,对皇帝的执念没什么不同。 或许人的执念渺小的如尘埃一般吧? 他哈哈哈地大笑,又低下头来自嘲地轻笑,甩着袖子回了钦天监。 找到袁朗峰后,抓着他一顿胖揍,“你是不是故意把你爷爷我灌醉的?” 按照辈分,袁地祺是袁朗峰的叔爷爷。人家年纪小,辈分大得不得了。 “冤枉啊,明明是你找我喝酒的。我只是陪着而已。爷爷让陪酒,孙子不得老老实实喝嘛。” “我找你喝,你就把我喝醉?”袁地祺无语地踢了袁朗峰一脚。 袁朗峰无辜地说道,“一醉解千愁嘛。如果你自己不想醉。别人是喝不醉你的。但凡你喝醉了,都是你心里有事。” “过来陪你爷爷喝酒。”袁地祺郁闷地说道。 “好啊。今天可是皇上大喜的日子。设宴款待,听说好酒多的是。走吧?”袁朗峰有点兴奋。 部门老大没去凑热闹,他这个小兵就不好去硬凑高端局。但如果袁地祺去,他就能当个小跟班去长长见识。 袁地祺没好气地说,“我去观星台,要喝你自己去喝。” “那哪成,爷爷不去,我哪能去。走,去观星台上喝酒去。”袁朗峰拎上两坛酒就往楼梯上爬。 袁地祺四处看了一眼,“夏明弦呢?” “这呢,这呢。袁大人有什么吩咐?”夏明弦从一堆书架里探出脑袋,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占星宝典》。 “听说今天主持得不错,”袁地祺用探究地眼光盯着夏明弦看,“你是今年的进士?” 夏明弦有些紧张,“是。” “读这么多书,为何来钦天监?” “我也不知道。我也感觉很奇怪。我考试之前绝对没想到会被分到这里。但我现在好像越来越喜欢,越来越感兴趣了。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夏明弦说得有点语无伦次。 他其实是被今日江月白带来的神迹给震撼住了。让他相信这个世界或许真有神。 关键他还只是学了几个月,今天是他第一次主持法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感觉自己可能以后当神棍还挺有天赋的,皇上看人真准。 其实,皇上看上的是他写文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关键还蜜汁自信的本事。事实证明,皇上是对的。 袁地祺爽朗地说道,“走,上观星台上喝酒去。” “我不会喝酒,”袁地祺推辞道,“还有观星台太高了,我不敢上去。” “你怕我害你?” 夏明弦胆怯地答道,“我就是怕高。站在高处就害怕。” 其实是怕袁地祺为了今天的事儿杀了他。因为他在昨天两人喝的酒里下了东西。 “走吧。钦天监的人没上过观星台怎么行?”袁地祺拽着夏明弦的胳膊上了观星台。 夏明弦哆哆嗦嗦地登到了高处,浑身都在打颤。 袁朗峰朝他们两人一看,“你怎么把他拖上来了。你这不是要吓死他吗?” 袁地祺伸手,“凡事总有第一次。把酒拿过来。” 袁朗峰把酒坛子递了过来,打开塞子,端给夏明弦,“喝了酒,咱们就是自己人。” 夏明弦犹豫了下,猛灌了几口。 袁地祺幽幽地说道,“里面有蛊毒。” “啊?”夏明弦惊呼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袁朗峰偏过头来瞅了他一眼,“你吓唬他干什么?” “谁知道他这么不经吓。”袁地祺把夏明弦平躺放在观星台上。 观星台有二十米高,大概六层楼的高度,秋天的夜晚,视野极度开阔。 袁朗峰笑问,“还是为昨晚的事儿?” 袁地祺冷哼一声,“敢对祖师爷下药不是找死嘛。” 袁朗峰哈哈哈大笑,“我算是你服了你了,装得还挺像。” 袁地祺低头喝酒没有说话。 皇帝不希望他去。他如果去做不到不帮,帮了两个人都遭天谴。还是顺手推舟不去吧。 袁朗峰感叹道,“感情这个东西啊,最是折磨人。求而不得最苦。” 袁地祺喝了口酒,眺望远方,“我今天突然想开了,不苦了。” 她说她必须当上皇后。否则皇帝后面会因为谢家功高震主,将谢家满门抄斩,她就毫无还手的能力。 当上皇后就有还手的能力吗?自古谁不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历朝兴衰都是如此。 她说他不懂什么叫亲情,什么叫血脉相连,所以才会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是他自己的家人就不会了。 她是对的。他没有家人。父母都死了。师父说像他这样六亲无缘孤独命的人适合做天师。 袁朗峰侧眸看向一旁沉思的袁地祺,“告诉你个秘密。你说你想开的时候,往往没想开。真正想开了的人,什么都不会说,只是笑笑,喝酒。” “这难道不就是修道的意义吗?” 躺在地上装晕倒的夏明弦暗道,原来是这么个情况。还真被皇上给猜中了。 观星台上的风呼呼的吹着,他感觉自己成了仙。不知不觉借着几分酒意,睡着了。 袁朗峰,“他睡着了吗?” “不知道,”袁地祺瞟了他一眼,望着高悬的月亮,就像那心中的人。 侄孙子他是对的。说放下的,其实还没有放下。慢慢来吧。总会有一天会的。 第727章 李北辰回来时,江月白坐在床上下围棋,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李北辰喝了点小酒,一点点都没醉,却故意装醉,掀开了帷幔,掀翻了棋盘,躺倒在江月白身边,笑着把她拖下来抱在一起。 围棋棋子落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江月白一阵错愕。这是真醉了? 李北辰执拗地抓着江月白的手,凑在江月白的眼前,手里绕着她的发梢,一脸浪荡公子模样,“叫老公。” “我喊小宝伺候你洗漱吧。”江月白脸颊烫得通红。 “不要。朕要爱妃伺候我沐浴。”李北辰故意指代不清地说道。 江月白依然很温柔,“我大着肚子不方便呢。万一滑倒了怎么办。你去洗好了,我给你按头。” 听到这句话,李北辰笑了,十分郑重地在江月白的大脑门上印上一个吻,“那我去洗了。爱你老婆。” “你就装醉。”江月白戳了戳他的胸口,却被李北辰抓住。 “你再乱戳,我就不去洗了。”李北辰揶揄地说道。 今日是个封后的好日子,今日不是结婚的好日子。因为没有隆重的新婚之夜。 原本要通过某些运动很激烈表达今天成功地娶她为妻,立她为后的心情。因为怀孕,只能压抑着。 只留了一个蜡烛,灯光摇曳。 待他沐浴更衣,调整好心情,单纯只是睡觉时,江月白解开了他的衣服,纤长白嫩的手抚上了他的皮肤...... 他转过身来,面向她。 轻轻的吻落上了他的脸上,愉悦令他发出沉醉的声音,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原来这件事情可以让人如此的......难以令人形容....... 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感觉一阵阵浪打过来。 “皎皎!!!” 他抱紧了江月白。 当他泡在浴桶里的温水里,他只感觉漂浮在海上,浑身轻飘飘,软绵绵。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着皎皎在怀里,就在这温柔的海里睡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还是半夜,并没有天亮。他转过头去看江月白。 她睡得很熟,很安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累了吧?”他轻声问道,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 忽而想到什么,他起身去拿了把剪刀过来,正要翦来江月白一撮头发时,江月白忽而醒了,怒目圆睁,顷刻之间猛地退后,灵活得仿佛肚子里没有揣着五个娃: “你在干嘛?” 还好自从上次掉下床后,江月白不仅装上了两层帐子,而且还苦练退后距离,保证下次后退的时候,想在床上就在床上,想在地上就在地上。 见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滚落床去,李北辰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亮了亮手中的剪子,“我想把你的头发跟我的头发绑在一起。” “大半夜的不要吓人啊。前几天不是已经绑过一次了么?你把剪子给我。”江月白迷迷糊糊的,随口说道。 李北辰把剪刀转了个方向递过去。 他回想了一下,是啊,借寿那天还真是把他们的头发用红绳绑在一起了。 所以他们能借寿是因为,上奏老天,他们结发夫妻同生共死了? 但江月白已经剪好一撮头发递给他。 多结一次,加强绑定应该没关系吧? 李北辰用红绳绑好两缕头发,放在一个精致的香囊里,郑重地挂在帐子勾上。 他抓着江月白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能娶你为妻我很开心。愿我们能恩爱两不疑。” 江月白轻轻地笑了笑,“好。” 笑得甜美迷人,令人心动。 李北辰不禁说道,“你要信我,好不好?” 江月白毫不犹豫地说,“好。” 李北辰将她抱在怀里,与她十指相扣,“好想跟你离开这个皇宫。什么都不管了。” “好啊。只要你能放下一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北辰轻咳了一声,亲了亲她的脸颊,“皎皎,爱你。想跟你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江月白“嗯”了一生,闭上了眼睛。 越是用力的许诺,越令人痛心。因为那意味着彼此都知道结果。 江月白正要睡着时,忽然听到李北辰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 “明天去问问袁天师,如果死了会去哪里。是去另一个世界,还是会重新投胎到这个世界。下辈子我们还不会相见。” 黑暗中,李北辰拉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江月白没有出声,感觉有些烦躁。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 第二天,李北辰去太和殿上早朝。江月白去交泰殿接受参拜。颇有双职工家庭的意思。 两个人都起得很早,李北辰是因为赶时间。江月白是因为按照规矩皇后今天该伺候皇上更衣洗漱,表示夫妻恩爱。送走了李北辰,她就开始梳妆打扮。 江月白坐在大殿上首,由负责礼仪的宫女指引着穿着礼服的命妇们呼着皇后吉祥,说着贺词,行着全身跪拜大礼。 接着就是命妇们对江月白进行自我介绍,谈谈家庭情况,说着客套话的时候了。命妇们都顶着一张恭敬地笑脸,力图给新后留下好印象。 命妇里就有谢知礼的母亲,一看那娇小玲珑的模样,便能看出是南方女子。她久久地凝视着江月白,又在她转头看过去时,挪开目光。 江月白想,她肯定是不高兴的,不甘心的。原本坐在这里高高在上接受朝贺的应该是自己的女儿。 只是,她不高兴关我什么事。总不能让世界上的人都高兴。 见完了命妇,奶妈带着大皇子来参见,由奶妈行礼说着吉祥话。 这就算整个都结束了。 而后梁小宝就来传,说是皇上让去两仪殿。到了两仪殿竟然是她的养母陆氏,还有被皇上宣到京城开茶楼的陆家舅舅还有大表哥,工部任职的堂兄江秉谦、督察院任职的堂兄江秉廉。 陆氏的气色很好,肚子还没有江月白的大。陆氏比划着肚子,笑着说,“大概是龙种,个头要大些。” 惹得大家都呵呵呵的笑。 陆氏拿出来些缝制的小孩子衣服送给江月白。在江南就没有不会刺绣的,只是水平高低。陆氏的绣工其实也很好,只是不用出去做工而已。 江月白一时有些窘迫,不知道今天还能见到家人,忘了带礼。连忙命丽春回宫去取。 结果丽春转身就回来了,端来了一盘子赏赐,说是皇上特意准备的。 众人立马纷纷跪在地上,就像面见圣上一样,一阵叩拜。 见完了家人后,江月白有些疲倦。小印子过来传话说,李北辰喊她去勤政殿,要一起见袁监正。 江月白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话。皇上该不会真问袁监正这个问题吧。就算问,怕也是猜想?毕竟他自己又没有死过。就像真实世界里一样,大家只是猜测死了还有叫阴间的地方,会投胎。具体死了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待李北辰问起来后,袁监正说,有的人死了就在这个世界里轮回。也有的人死了会去别的世界里。 李北辰就问取决于什么。 袁监正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知道很多世界是互通的。猜测,可能需要有高维的思考方式才能突破不同世界的界限。 李北辰又问袁监正,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是一本书,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假的。 袁监正说,这就是高维的思考方式。就是佛教里说一切如梦幻泡影,也是庄子说的庄周梦蝶。事情的真假取决于自己怎么看。可能是一本书,也可能是一个梦。每个人从中悟得世界本来的样子。 李北辰又问,袁监正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 袁监正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从小就没有父母是个孤儿,天生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李北辰又问,那能不能看到如果他死了会去哪里。袁监正说,会回到本来的世界里。 听完袁监正的话,李北辰竟然感觉被安慰道。死亡也许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回到另一个世界,开启另一段人生。 李北辰又问江月白呢。 袁监正,“活好这一世已经不容易,就不要去考虑下一世的事情。皇后娘娘的命,臣算不出。” 袁监正走后,两个人都有些唏嘘。 原来每个世界的人都不觉得自己这个世界是假的。除非是具有特殊的能力,或者从另一个世界来,保留着原来的记忆。 没有见到过,就不会相信。但见到过了,也还是不一定会相信。因为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对于多数人而言不是解脱,而是痛苦。 第728章 妙棋&险棋 李北辰清醒地知道此生必会负了江月白的情意,因为还会做许多不得已的事。他本还期盼着下一世能跟江月白重新开始,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谁知听袁监正的意思,他们下辈子或许根本就不会再见。 李北辰他心里很是失落。 想到还有五年的时间,可以好好待她,心中愈发珍惜。 江月白听到不会再见的消息,心中毫无波澜,但根据情景需要,表现出大为震惊而又失望。 她实则更关心,假如寿终正寝是最后一个任务,那任务成功达成时,人都已经死了,奖励如何领取?任务奖励是什么呢?是重活一世,还是会带着系统穿越到其他世界? 她当然第一时间跑去问系统,系统却告诉她,这个奖励严格保密,但是绝对超值。 江月白心道,系统,你就忽悠吧,你肯定也有跟宿主相关的kpi。 系统只回复了几个字【嘿嘿嘿。我的宿主果然恐怖如斯。】 还是过去嬉皮的风格,只是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但系统今日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就对他没有一点不舍吗?】 江月白想了下,或许有点吧,但是也不多。如果真有下辈子,希望不要再见。 【可是我感觉你已经爱上了他。】 江月白:那又怎样。待机吧。本宫乏了。 【......你这个女人果然没有心!】 第二天早上,江月白要接受后妃们的参拜。正好皇上今天不用上早朝,便干脆一起聊聊天。 众人来了之后,清点了下人数,江月白震惊无比。 原来的人竟然只剩九个人,其中范选侍还在冷宫。她还以为至少有个十几个的。加上昨天新入宫五人。活着的共计十四人,开会的十三人。 看看座下稀稀拉拉的人,还有新鲜的面孔,江月白跟李北辰对视了一眼,都感到了命运的残酷。 里面包括叶苏华十四岁的嫡妹叶珺玉,皇上封为叶昭仪。 这些新人们逐一走到中央,向皇上皇后行跪拜大礼后做自我介绍。 “妾祖籍兰陵萧氏,年十五,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恭祝皇上万福金安,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听到萧氏的时候,李北辰明显愣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贞嫔,那个高洁的女子,温声问道:“两朝天子,九萧宰相。萧婕妤你跟萧炳麟大人家是什么关系?” 萧炳麟是贞嫔的父亲。 皇上问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能被特殊关注,就是莫大的荣幸,则意味着以后得宠的机会更大。 众人的目光瞬间全聚集在萧氏身上。 “回陛下,他是我的伯父。”萧氏恭谨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那你的父亲是?” “回陛下,家父萧炳睿,任鸿胪寺少卿。”萧氏的声音温温柔柔,不卑不亢。 任鸿胪寺少卿,从五品官员,算是不错的出身。 李北辰微笑着点头,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而是又问起许婕妤来。许婕妤跟昨天封后典礼上一样,活泼轻快,说话脸上总是带着甜美的笑容,让人欢喜。 江月白提议正逢喜庆,不如把宫里原来的人的位份也都升一升高兴高兴,李北辰当场同意。 谢德妃赐封号谨。夏良媛晋为夏婉仪,魏才人晋为九嫔里的魏贵嫔。姜常在晋为姜良媛。苏常在晋为苏贵人,秦常在晋为秦才人。顾选侍晋为顾常在。 总之基本都有得升,但升得多少有些不同。魏才人晋得最多。江月白给众人都发了赏赐。 一上任就给众人带来了实惠,除了谨德妃不大高兴,其他人皆感恩戴德地磕头谢恩,都很感激江月白。 尤其是夏婉仪多少年没有晋过位了,现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末了,李北辰宣布把大皇子交给谨德妃抚养。 谨德妃惊呆了,其他众人更是惊讶。 江月白暗道,这走的是一步妙棋,也是一步险棋。 彰显的是皇室对护国公家一如既往的全然信任和依仗,也体现了对没能立谢知礼为后的补偿。假如大皇子最终被立为太子,那么谢家会是最大的赢家。 把难题交给了谢家。给天下立了一个不忘恩情,宽和大度,遵循天命的仁德之君的人设。 而且原本需要千防万防其他人谋害大皇子,如今把责任交到了谢家手中,谢家不管出于利益还是责任都必须悉心照顾好大皇子,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 大皇子中了子母蛊反而成了皇帝反制的筹码。只要牢牢控制住那个叫阿雅的女子即可。 就看谢家怎么选。 虽然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做棋子很残酷,但不得不说是一步妙棋。 此时新人还暂住在储秀宫里,还没有分配宿舍。待众人离开后,李北辰屏退左右,跟江月白拿出分布图研究了一番。 李北辰的目光落在居于中轴线的坤宁宫上,“皎皎,让你受委屈了。不如把名字改为凤仪宫如何?或者把乾清宫布置一番,搬去乾清宫。” 两人默契地知道,为何稳住谢家和谢知礼,暂时只能让坤宁宫停放着皇后的棺木。 这种触霉头的事情得让钦天监和礼部来说话。但这是后面的事情,得要出师有名。 江月白浅浅一笑,轻轻摇头,“臣妾倒是觉得住在这里很自在。有着江南的一草一木。改名的事情听皇上的。臣妾挺喜欢‘永和’二字,当然凤仪宫也不错。” “又臣妾上了?”李北辰笑了笑,“还是改为凤仪宫吧。办公室的牌子不能乱。” “那就听霸总的。”江月对着李北辰一笑,转头看向名册,“东西六宫太空。原来独居小院的都搬回来住吧。房子空着不好,没人气。” 李北辰眸中温柔,“行。你是皇后。你来安排。” 说着就站到江月白的身后,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就负责给你揉揉肩膀。” 江月白侧仰着头看向李北辰,“昨晚睡得好吗?头还疼吗?” 昨晚其实还疼,只是疼得不算厉害。李北辰故作调笑地说道,“新婚之夜,多少还是有点太兴奋,睡不着。” 江月白抿着嘴,懒得搭理他,免得他越说越离谱。 东六宫里目前只有钟毓宫里住着夏婉仪和顾常在。其他宫都是空的。 景仁宫就暂时先继续空着吧。 苏贵人原来住在承福宫,就让她住回承福宫,再搭配一个新人许婕妤住主殿。 芳华居的魏贵嫔迁到延禧宫住主殿。再搭配个新人周贤嫔周兰芳。 景阳宫也空着,以前是叶苏华住的,让她妹妹叶昭仪接着搬进来住,就安排住主殿吧,搭配个秦才人。 姜良媛搬去长春宫东侧殿,暂时先住着,后面升了,再搬去主殿。 新人卢庄嫔,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卢美龄,出身大名鼎鼎的范阳卢氏,诗书传家,有不少族人在朝中做官,父亲是礼部员外郎。江月白想了想,把她安排给了姜良媛,住在主殿。 至于李北辰特别关注的新人萧婕妤,萧明玉。江月白给她单独安排了个院子明月轩住。 安排好了一众小妾的住处之后,江月白就拿给正在看书的李北辰过目。 李北辰大致扫了一眼,目光在萧氏的名字上停留了两秒,瞬间体会到江月白的心意,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皇后费心了。就照这个安排。” 江月白偷笑,“侍寝的事情怎么安排?” 李北辰抬眸看向她,望进江月白的眸子里,试图看穿她的想法,末了问道,“听皇后安排。” “我来安排,你就惨了。”江月白的笑有点坏坏的。她的脑子里瞬间出现很多折磨人的方案。 李北辰被她调皮的模样逗笑,“你脑子里又存什么坏心思?是不是吃醋了?吃醋了就说。” 江月白原本想问,你能遣散后宫吗?瞬间又想到,这跟问领导,能不能把公司的公关部砍了。领导会说,你不公关,没有项目进来,你吃屁啊。 国家实际上是个超级大集团公司,表面上是个家族企业,搞的是继承制。实际上大臣们都是这个公司的股东。你不给他们股权和利益,谁给你卖命干活啊。不如推翻了换一个董事长,或者试试自己做做行不行。 所有后宫实际上就是驻后宫办事处,每个臣子的利益代言人。 哪怕是吉祥物也得摆在显眼的位置,时不时地要擦一擦。 江月白最后只是淡淡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安排,我先去咨询下姜太医还有袁天师再说。毕竟你大病初愈,不能过于劳累。” “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像个鸭子。” 江月白在心里说道,你可以去掉“感觉”,而且是北京烤鸭,嘴里却说,“那怎么会。众人都等着皇上临幸呢,被皇上恩泽呢。” 她脑子里想的就是表面官方客套的意思,听在李北辰耳朵里,那就是在打情骂俏,浮想联翩。 李北辰笑着凑近她的耳朵说道,“朕倒是很想恩泽你。” “说正事,正事。”江月白连忙说道。 李北辰忽而放下书,很严肃地对江月白说道,“把后宫遣散恐怕不行。但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问题也不大。反正我现在身体不大好。” “嗯。”江月白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放下手中画出来的住宿安排,“我去喝口水。” 说着招呼夏至进来,“你把这个抄两份,一份存起来保管好,一份交给素素,送去给宫正司,让他们尽快安排。” 进屋来后,江月白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水。 不知道对方是现代人也就罢了,就当对方是传统的封建思想。知道对方是现代人后,再去共享一个男人,做大老婆,管着一堆小老婆,感觉就很怪异。 转念一想,拥有权势,然后三宫六院大概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否则那些g员富豪不会都在包养情妇,搞各种潜规则。 想到这是人性,江月白便有些气馁。 算了。 自己反正一年半载不会使用共享单车,别人要骑就给别人骑好了,反正本来就是共享的。自己马上就有五个孩子,用不上再争宠。到时候就敷衍下偶尔交交作业就行了。 而且后宫的妃子越来越多,个个年轻漂亮,千姿百态。他这个睡几天,那个睡几天,到时候一年估计也轮不上几次。问题不大。 想完这些,江月白念头通达,笑眯眯地对李北辰说,“皇上晚上不如住回勤政殿。翻牌子也方便些。” “你是认真的?”李北辰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哪有女人把自己爱的人推向别的女人的怀抱。 江月白诚恳地点了点头。你不在,我还能睡好点。 “认真的。” 李北辰很气馁地说道,“你肯定不爱我。” “那我该怎样?你不许走,你不许宠爱其他女人。只能跟我在一起。”江月白装模做样地说道。 “完全可以这样。”李北辰点头。 江月白感觉很纳闷,以前不都是睡了这个睡那个,没看出来有什么良心有愧啊,“你以前不是把整个后宫都睡遍了吗?” 说到这个,李北辰被噎住了。 以前自己一个个睡过去的时候确实挺舒服挺开心的。但现在为何却希望江月白对自己有要求呢,希望彼此一心一意呢。 他一时也没想明白,很暴躁地说道,“不一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江月白点头,“你不许宠别人,只可以宠我。” 心道,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心理。不许对方对自己失望,不抱期待,但自己可以让对方失望。 她被李北辰拥在怀里,听他喃喃低语,“反正现在就是不一样。你是我老婆。” 不久后,梁小宝凑在李北辰耳边密报,浏阳王世子李北志被带到了勤政殿。 李北辰临走时还特意亲吻了江月白的脸颊,就像热恋一样。 第729章 到了勤政殿,李北辰不过几个问题,就让对方露出了破绽。 真正的李北志已经被掉包,眼前的是个假货。 这个年代最难的是没有监控。 第一时间把相关的狱卒们全部单独关押起来,北镇抚司的高级官员全部拿下,带回锦衣卫进行秘密审讯。空出来的职位由吏部安排接管事宜,交由行政院过会,两位丞相签字后大换血。 北镇抚司专门负责诏狱,隶属于锦衣卫,但直接归皇帝管,锦衣卫长官对北镇抚司行事无权进行干涉。 狱卒的审讯很快有了结果,经过一番死去活来后,声泪俱下的把什么都招了。大约两个月前有人买通狱卒,用掉包计,换走了李北志。 但北镇抚司的高级官员指证,买通狱卒的不是别人,正是看他们不顺眼的锦衣卫里的一个千户。一通审讯后,撤出萝卜带出泥巴,原来是官员之间相互勾连。 李北志以前的幕僚程雪旺通过关系找到两位镇抚使之一,镇镇抚使又找到他的心腹千户,千户再想的办法找到诏狱里的狱卒,重金贿赂。 而镇抚使是因为好色喜欢蓄养美人,所以暗中收受了不少美色贿赂。程雪旺就是用他的这些实锤把柄要挟他,又给了他一大笔钱财,才让他铤而走险,放走了李北志。 人放了有两个多月了。就是李北辰给所有人放消暑假那几天。福利再好,总有人不当人。 死刑、抄家、流放、充军一条龙。只是以前时兴流放到岭南、海南,如今流放到鸡笼。诏狱涉嫌掉包的狱卒三族被诛,五族里无论男女老少,均被发配鸡笼。 李北辰命吏部、督察院连夜做方案,对各部宣传,有异常情况可投密件在宣武门外的专属信箱,或者督察院外的检举信箱,直接举报不法行为。 晚上起了大风,李北辰头疼得厉害,疼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如纸,吓死江月白白了。她立马宣了姜闲过来看。姜闲看完也没说什么,就开了些补脑镇痛的药,再加以针灸和按摩。李北辰才渐渐地镇静下来。 江月白心想,要是有ct就好了。 她问姜闲,有没有可能蛊虫之前进了脑子,在强制清除蛊虫的时候,伤了脑子没康复。 姜闲迟疑了半天之后,才下定决心回答,“很可能是之前造成的损伤。” 他看了看窗外,有些沉重地说道,“可能不能见风,最好戴个帽子。” 江月白想了想,问道,“姜大人,本宫能不能学针灸或者按摩?” “臣从医馆找个女医教你。”姜闲毕恭毕敬。 李北辰看了眼姜闲,“如果皇后想学,你直接每天过来教她吧。” 当姜闲走了之后,李北辰告诉江月白,以前就有,但是不太严重。去除蛊虫之后就加重了。但平时也还好,就是不能焦虑。 想象一下自己的脑子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窟窿眼,肯定很痛。江月白都不知道都这样了,李北辰为何还活着? 或许钻进脑子里的还不多?就几只? 江月白心疼地抱着李北辰的脑袋,把他靠在自己的肚子上,“那一定很疼。” “有你在就好多了。”李北辰奄奄一息地靠着江月白,带着几分揶揄的口气问道,“你学了按摩,以后是不是可以给我全身都按按。按肩按背......” “我还会学扎针。到时候你不听话,就扎你,”江月白说到这里就涩涩地收了声。 “怎么了?” 江月白垂下眸子,手放在李北辰的肩头上,轻轻地揉捏起来,“如果锦绣在就好了。她跟专业的医师学过按摩。她以前还想学针灸的。我爹怕她把我扎残了,没让。” “你的手法是跟着一起学的?” “锦绣经常拿我练手。所以会一点。”江月白想起妹妹来,鼻子还是酸酸的想哭。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失控地流泪。 李北辰把江月白的手从肩膀上拉下来,攥在手心,轻轻地用大拇指搓动着,“你真是个好媳妇儿。” 他歪在床上,像一头疲惫的大白象。江月白觉得有点心酸。 拥有再多的权势,在疾病面前就是个渣渣。 她默默地窝到他的怀里,把手拉着放到肚子上。 李北辰没有把李北志金蝉脱壳的事情告诉江月白。知道了就会跟他一样整天瞎操心,脑壳痛。 脑壳痛,一个人痛就好了。他希望他的皎皎能夜夜安睡。 第二天,李北辰亲自题了凤仪宫的门匾,给江月白送去。 又命锦衣卫把给江月白警戒的二十个人的家庭情况,给他列了个表。他命梁小宝登门到每个人家里都送了些礼物,说了些关心慰问的话,又对这些日开了个关于忠诚尽责的小会。 后面又找了个世家子弟岳季平与蒙齐一起做江月白的贴身侍卫,随时随地护在他的身边。 又过了几天,到了九月底,安北王李北弘就回了城。 见到李北弘的时候,李北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大变样。 以前很苍白清瘦病娇的男子,如今变得黝黑壮实沉稳,浓眉大眼的,还真像个战场上归来的将军。 李北辰身边站着一身暗红色衣服,头上插满凤钗,腹部高高隆起的江月白。李北弘难掩讶异之色,庄重地行了个礼,“拜见皇嫂。” 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京中的诸多变故,包括后宫里多人丧命之事,一直暗暗为江月白担心。 见到她不仅安好,还当上了皇后,由衷地为她高兴。 李北辰没有瞒着自己的亲弟弟,把百黎族复仇的事情、还有李北志逃走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让他在草原上也要注意保护自己。 “大哥还是太仁慈。” “也许吧。难道你是心狠之人。” “我也不是。” “治好蛊毒后,娶门亲吧。” “好啊。大哥给我指一门吧。” 姜余用治愉贵人的方子治好了李北弘的蛊毒。李北弘虽然跟李北辰同时中毒蛊,但症状远比他轻,排出来的蛊虫并不多。不过一个星期就彻底治好。李北辰又留他多住了大半个月。 这个过程里,李北辰给弟弟看了门亲事,把江月白的侄女江雪许配给了弟弟做王妃,两兄弟再次亲上加亲。又同意了东北区域鞑靼部族、女真族部落的联姻,把他们的贵族女子赐给弟弟做侧妃。 李北弘没有考虑就同意了。大张旗鼓地找了半年,沈石溪杳无音讯。如果不是已经死了,就是不想见他。他接受了哥哥的安排。身为皇室之人,从出生就享受荣华富贵,就意味着承担相应的责任,比如政治联姻。 虽然李北弘说二婚一切从简,但皇帝还是给他们办了个正式的婚礼,祭祀太庙,记入玉牒,一个都不少。 江雪是工部员外郎江秉谦的嫡长女。江月白封后,李北辰就提拔了她家的一个亲戚,那就是江秉谦,从六品提到从五品。 江月白压根没见过这个侄女,但江雪谦和温婉,让人相处得很舒服,一看就是贤妻良母。 她送了个精美的木匣子给江雪,说是她跟皇上送的一份特别新婚贺礼。 里面有厚厚几沓诗集,还有一块精致的盘龙玉佩。 江雪轻轻翻动着诗集,以为这是皇后娘娘写的诗,读得津津有味。时常跟李北弘夸赞皇后娘娘的诗歌有时恢宏大气,有时诙谐有趣,仿佛是个男儿一般。 李北弘总是笑着随口附和两句,没有放在心上。他已经学会了最深的感情藏在最心底,掩饰自己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无意中从床上看到熟悉的封面时,他的心一阵狂跳。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竟然还真是自己当初死皮赖脸地硬塞给江月白的诗集。怪不得之前王妃跟他谈及时,他总觉得非常熟悉,还暗暗高兴跟江月白心有灵犀,情趣如此相似。 他思量了一番后,告诉江雪,这是他之前落在宫里的诗集,没想到皇兄皇嫂有心帮他收起来,没有遗失。 江雪满脸羞红,因为她之前说了好多夸赞的话。李北弘明白事情的始末后,想起江雪此前对诗的赏析和夸赞,他喜欢上了这个兰心蕙质的女子。 李北弘把盘龙玉佩十分郑重地赠送给了江雪,作为定情信物。告诉她,这是皇子身份的象征,每个皇子只有一枚。江雪把它贴身佩戴在胸口,十分珍惜。 待李北弘出发时,已经到了十月底,此时江月白已经七个月,肚子已经大得离谱,便没有去送李北弘。 临行时,江雪送了一封信,希望转交给皇后娘娘。 第730章 江月白打开后,洒金信纸上面写着:“姑母:感谢您的心意,如今我们夫妻和美,小雪感激不尽。祝姑母圣体安康,吉祥如意,母子平安。” 看完后,江月白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在看什么呢?笑得这么甜。”李北辰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凑了过来。 “咦?夫妻和美。你是不是送了他们印度神油啊?”李北辰好奇地问道。 江月白轻笑一声,“你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 把信纸小心地收起来,放在匣子里。成人之美,是她一向喜欢做的事。 又到了他们晚间活动时间,江月白负责读书,李北辰负责给她按摩腿。因为肚子太大,基本不能走动。只能靠做一些简单的抬腿勾腿的动作锻炼一二。腿上出现了静脉曲张,有些水肿。 每天都要进行三次按摩促进血液循环。晚上的这次就是李北辰亲自来做。 他的体温不像从前寒冬腊月都是滚烫的,比以前怕冷。如今跟女孩子差不多,手脚有些冰凉。多搓一搓,也能暖合起来。 他每次都是把手现在热水里泡热了,再抹上系统提供的孕妇按摩油,给江月白胳膊腿全部按一遍。每次按摩都很不正经,时常要这里摸一把那里摸一把。说不正经吧,好像正常部位,说不色情吧,手法特别古怪,搞得江月白哭笑不得。 后宫里又陆续进来了六个官家女。 她们来见江月白时,齐刷刷地站成两列,人都娇嫩得花骨朵一样,说起话来让人感觉想起“人间四月天”,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样子。 实际上,江月白此时也不过十七岁。不过比这些女孩子大两三岁而已,却感觉自己已经时老阿姨。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江月白。原来的一群人私下聊起来,不过早入宫半年,就感觉比她们大了许多。 这下子后宫有了十八个,不少了。 新人进宫封什么位份住哪个宫,给不给封号,本来是很讲究的事情。以前都是皇上亲自定。如今他成了甩手掌柜,说我是皇后,就是帮他管家的,一切由我来定就好。 还好已经培养出来个职场经理人素素,她作为大总管,平日里小事都不用她,大事就派她去做。江月白想着把安排位份和住处的事儿交给她,然后拟个初稿,自己改改应该就差不多了。 结果她倒好,把这六个官家女的家世、样貌、性格都列了个表,然后做了个方案。 其中武将里有陕西道指挥使谢嫔的庶妹谢丹祺,封为谢常在,熹宁宫; 澎湖指挥使孟辛胞弟孟甘之嫡女孟秀春,封为孟贵人,熹宁宫; 金吾卫指挥使陆昆明的妹妹陆新柳,封为陆贵人,芳华居; 浙江布政司指挥使镇海将军袁洪烈之嫡女袁冬妮,封为袁才人,紫竹苑。 云南布阵司指挥使勇毅大将军之嫡女赵芸萱,封为赵才人,淑芳宫; 湖广布政使司参政杨景昌之嫡女杨婉瑜,封为杨才人,淑芳宫。 江月白好奇地问,别的好说,家世有现成资料,样貌可以去看,那性格怎么看出来的。 素素笑着说,这半年通过各种途径,已经搭建起了自己的信息网。这些信息如果想要都可以问到。江月白肯定了一番后叮嘱她,平日里不要经常动用。用的时候也要谨慎小心,免得被人反手利用。 江月白拿着表格琢磨了一番后,吩咐道,“让袁才人跟赵才人住桃蕊宫。淑芳宫偏僻,杨才人一个人住估计会害怕,让她搬去凝翠居。” 素素小声说,“娘娘,那淳妃的东西如何处置?” 江月白垂了眸子淡淡地说道,“都搬到凤仪宫来,安置在西侧殿,照着锦绣原来住的样子布置即可。” 后宫是最无情的地方。人死了就得新人挪位置。普通老百姓的也一样。房子永远是给活人住的。 宫正司那边就按照单子,带着新小主们找到宿舍,按照品级领取生活用品。 * 虽然有医嘱在那儿,最好节欲,每天都念《清净咒》,少行房事。但新人既然进了门,就不能不见。 不然前朝的言官又要弹劾皇帝没有雨露均沾,对江山社稷不利。皇后善妒狭隘,巴拉巴拉。 何况都是花骨朵一样的美人儿。 最终李北辰决定折中吧,一个星期见一个。 不知是不是寒毒后遗症,还是心理压力太大,他见是见了,可软绵绵的,压根抬不起头来。但他跟江月白在一起时,就兴致盎然,经常缠着江月白求亲亲抱抱,恨不得一夜n+1次。 这就很苦闷啊,严重伤自尊。做男人,就不能不行。没法忍。 他怀疑江月白对他使用了什么道具。就是那种逼着人在这方面专一的道具。思来想去,有天实在忍不住了,问了江月白这个事儿。 江月白倍感无语,大喊冤枉,表示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儿。她百分百确定没有手滑乱点“萎哥丸”。可见彼此间的信任是多么的脆弱。同时在心里骂了“渣男”n+1遍。 可江月白有系统,他没有。这个事情就是很气人!让人想砍人!感觉自己就是被操纵的工具人!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感觉很烦躁很抓狂。 但当他陪在江月白身边,看着她给孩子们声情并茂地读《史记》,为孩子们弹琴,跟姜闲认真地学针灸和推拿,抱着个笨重的大肚子,做什么都很小心翼翼,生怕摔着碰着,他感受到了内心的平静,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动消失。 他召来姜闲来询问,姜闲思考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说,可能跟心情有关系,要尽可能地放松。李北辰回想了下,他确实总情不自禁地想起对江月白的承诺,导致兴致缺缺。 他试了试酒后再去行房,还是不行。双方都很尴尬。后妃们不仅尴尬,还怕得要死,怕皇上一怒之下打入冷宫,甚至拖下去砍了。 毕竟皇上曾经让那么多后妃怀孕过,而且还让皇后怀了双胎,那方面肯定没有问题,肯定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侍寝结束后,简直就是高考前等成绩的焦灼,生怕皇上一道圣旨把自己打入冷宫。 直到他去了魏贵嫔那里,魏贵嫔娇柔不堪的嘤嘤嘤中,重新找到了男人的尊严。心情愉快之下,晋魏贵嫔为婉仪,赐封号为“柔”。 十月底,有两个名义上侍寝过了的新人晋了位。 一个叶苏华的妹妹叶昭仪晋位为叶妃,当然是为了捧在前朝干活干得好的叶相。 众后妃都在想,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齐昭仪生前积的功德,敲的木鱼,都被嫡亲妹妹继承了。 一个是萧婕妤。她晋位为萧昭仪。倒是没人议论她沾了前朝贞嫔的光。 在江月白提议下,皇上把巴特尔送给夏婉仪抚养。巴特尔窝在皇帝的怀里哭了会,就听话地从梧桐阁搬去了钟毓宫。 夏婉仪经历了这么多沉浮,见多了这么多生死,本来都没指望了,竟然时来运转,天上掉下来个大儿子养。 还有这等好事! 夏婉仪感觉自从江月白做了皇后,日子变得好过多了。真正地被江月白所收复,对江月白感恩戴德,逢人就夸皇后娘娘好,皇后娘娘妙。 柔婉仪扭伤了的脚好全了,但是随着天气寒冷感染上了咳疾,最开始只是嗓子痒,后来就是感觉喉咙里有痰咳不出,有时候用力咳会咳出浓稠的痰块。 姜闲说可能是寒毒留下的后遗症,只能慢慢调理。江月白拿了几个现代治咳嗽的方剂给姜闲看,包括莲花清瘟的配方。姜闲根据莲花清瘟的配方表,自己琢磨出来一组剂量,熬给柔婉仪喝,竟然效果不错。 众位后妃单数日隔一天来请一次安,跟朝臣们上早朝的日子一样。所以自第一次请安见过皇上,后面再也不曾遇见过。 不久,就发生了一次小风波。 孟昭的堂妹孟贵人因为一个宫的谢常在顶嘴,罚她在院子里跪着。 寒风凛冽,水面结冰的天气,谢常在哭哭啼啼地跪了不多久就晕了过去。她的婢女又不敢离开去报信,结果就生生地把人给冻僵躺地上了,差点给冻死。 常在就两个婢女,江月白理解婢女不敢离开的难处,但是依然不妨碍她处置婢女。 “蠢货!不知道护主的?你主子在自家院子里冻晕了,不知道脱衣服给盖着抱在怀里,不知道弄条毯子棉被过来包着,就让躺地上?不知道花银子求路过的宫女太监报个信?长嘴做什么的?” 打完板子赶出宫去,送到舅舅茶楼里洗杯子。死了太多人,要保护劳动力。 让素素去尚宫局给挑两个合适的宫女给谢常在送过去,又命冬青送去了些银子和补品。 江月白作为皇后本就有晋升宫女的权力,派人去跟李北辰说,“寒冬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一点小事差点闹出人命。谢常在刚进宫,不如晋个位安抚一下。” 一个时辰后,圣旨就来了熹宁宫,宣布晋谢常在为谢才人。罚了孟贵人一个月的份例。 孟贵人直接给气哭了。钱啊,我的钱啊。宫里哪里不需要钱。 把钱还我,我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呜呜呜。 第731章 谢才人高兴归高兴,可同在一个屋檐下,以后的日子难啊。她想了想,把皇后娘娘送的银子借花献佛拿了一大部分送过去给孟贵人,赔礼道歉说自己今日不该顶撞的,以后会长教训的。 孟贵人拿到银子喜不胜收,不仅没亏还赚了,笑哭了。亲自跑去跟谢才人道歉,说今天不该耍小姐脾气让谢妹妹受了苦。一个得了银子,一个得了位份,两人尽释前嫌,关系变得更亲密了。 江月白也不亏。罚孟贵人的银子转手就到了江月白手里。 李北辰夜里凑在江月白耳边拍马屁,老婆威武。江月白回敬,配合得当,就是亏了点手续费,有点伤脑筋。李北辰立马说,不就是银子嘛,我给你补上。江月白,好嘞~ 但谢才人是个懂事的。第二天北风刮得人都飞上天了,她还跑过来登门道谢,送了江月白两副精致的耳铛,还有三本话本子说是给皇后娘娘解闷。 话本子都很好看。 江月白没想到自己断更了,翰林院那边的舆论宣传项目竟然还在持续推进。 她抱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不当作者当读者其实挺好的。李北辰见她喜欢看,命国子监那边每次印刷之前,都送一套过来。所以江月白很开心地发现,她总是可以追到最新更新。 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当然要跟好姐妹一起分享。 每次晨会结束,不急着离开的后妃们就坐在小花厅那边,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独自窝在一角,追更最新剧情。看完了,喝个茶心满意足地回去。气氛融洽,心情愉快。 因为等待更新的日子很煎熬。开始有人干脆自己写话本子。一开始好几个人写,颇为热闹。但多开了个头,写了个两千字,便发现江郎才尽,根本写不来。 后来只有两人坚持更新,笔耕不辍。 一个是卢嫔,她写的是历史类小说,文笔老练,波澜壮阔,扣人心弦;另一个是许婕妤写的是言情类小说,时而温柔细腻,缠绵悱恻,时而令人捧腹大笑。 听说许婕妤祖籍苏州,后来随父亲许文远中了进士后移居京城,许家是一个书香门第之家,虽非大富大贵,但颇有声望。许文远精通经史子集,经常呼朋唤友,在苏州小有名气,到了京城在太常寺任职博士。 江月白听说过许婕妤的父亲,有了这层关系,两人走得紧密。或许从小在北方长大,许婕妤性格活泼开朗,待人友善热情,更像是北方人性格,不太像南方人。 她的本子写得实在精彩,文笔细腻,情节曲折,充满了土狗爱看的狗血桥段。江月白经常笑得合不拢嘴,又或者感动得流眼泪。李北辰时常凑过来陪江月白一起看。 江月白为了许婕妤的头号粉丝,晨会上也开始讨论剧本情节,原本都是打嘴上官司,互相掐架的,如今都变成了讨论剧情,为自己喜欢的角色或者cp打call。 为了感谢许婕妤贡献了这么精彩的精神食粮,转移了大家过剩的注意力,江月白不时地打赏些好东西给她,比如小厨房做的苏式点心,苏州进贡来的苏式桂花米酒,手镯子发钗...... 还把自己的皇帝老公打赏给许婕妤。江月白劝李北辰去宠幸下这位大才女,吟诗作赋,花前月下多浪漫啊。 结果李北辰这个不听话的,江月白越是这么说,他越不肯招幸许婕妤,总感觉这是新型诈骗。 本来大家偶尔念那么几句剧本里的台词乐一乐,结果一个念上句,一个念下句,玩得开心,诞生了一个新的团体,叫话本社,凑在一起演话本子。 从话本子到完整的一场戏差好多。跟许婕妤一个宫的苏贵人说,“那我试试吧。”拿起笔来,当起了编剧兼导演,没事就跟许婕妤一起改剧本。 袁冬妮个子高挑,五官精致立体,颇有几分英气。专职演剧本里的勇猛潇洒的男角色,卢嫔皮肤白净,眉毛浓密,长相端庄,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经常客串剧本里的书生。 跟袁才人住一起的赵才人赵芸萱长得漂亮又温柔又有耐心,背台词背得特别六,演技特服帖不浮夸,得到了一致好评,被原作者许婕妤钦定为女主专业户。柔婉仪不知为何,明明看起来不老,总是被邀请担任女主各种类型的妈。其他人则根据兴趣,自由参与。 她们有时候会在晨会散场后兴致勃勃地来那么一段,说是献给皇后娘娘。明明都是些才子佳人老套的戏码,江月白兴致勃勃的,看得眼睛里有些湿润。 有次李北辰下朝后就来了凤仪宫,正好碰见这么热闹的场面。话本社的愈发群情高涨,表演得格外卖力。演得实在是好,而且全是美人,秒杀前世一众开滤镜用美颜的大明星,李北辰看得兴头十足。 表演结束后,对话本社给予了高度肯定,还给每个人发了银子和衣服料子作奖励,晚上还召幸了女主扮演者赵才人,为爱鼓掌。 跟赵才人这次成了,李北辰表示很满意,自己果然是不可能阳痿的。第二天,给赵才人晋成了贵人,以她名字里的萱字赐了封号“萱”。 萱草又名“忘忧草”,这可是个寓意颇佳的雅封。 过了几天又招幸了话本作家许婕妤,晋封为许昭仪。 自那以后,加入话本社的更多了。 江月白除了感慨下“渣男”之外,没有表示。反正嘛,戏总要做下去的。 美人们十几岁,正怀春,精力旺盛,又没事可干,没有写不完的卷子刷不完的题。精力是种能量,不是消耗在这个地方就是消耗在那个地方。 江月白觉得演话剧真是好办法。演话剧相当于人跟着剧里的人经历了一遍人生。得不到的爱情在剧里都有。剧里的爱情比现实动人多了。 美人们努力了半天,总得奖励下吧。皇帝是可再生资源,拿去用好了。 李北辰就这样间歇性地睡一睡新人。 江月白心里偶尔有些失望和悲哀,但并不多。都是年轻漂亮的十几岁的女孩子。谁看了不心动啊。 偶尔会劝李北辰要节欲保重身体,但也就点到为止。 这个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她爹爹。 在纳妾成风的江南,作为八大富商的江敬贤一辈子都没有养姬妾。虽有两任妻子,但跟每一任在一起时就一心一意对她好,夫妻恩爱,琴瑟相和。 有人在她小时候挑拨说,“你娘为你爹生孩子而死,你爹竟然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跟继母过得恩恩爱爱,真是对不起你娘,你娘真是白死了。” 她小时候就知道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因为她娘活着的时候,她爹对她娘也很好啊,两人携手而行,非常恩爱啊。如果她娘没有不幸去世,她爹也会跟后来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月白想她母亲若在天有灵,定然不会责备父亲,会祝福父亲,会感恩陆氏把女儿照顾得很好。 她想要的,就是父亲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跟权势没有什么关系。 像如今的生活虽然高高在上,荣华富贵都在手里,实则都是被系统推着走,被形势推着走,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过李北辰不管召不召幸,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宿在凤仪宫,陪着江月白。 只要没有生病,他就跟江月白一起做胎教,跟孩子们说话读书讲故事。有时候李北辰在想,会不会因为那个时候总会不经意间想到江月白,所以才会软掉。 对于江月白,他内心还是愧疚的。在现代社会,这样的做法就是渣。 但他招幸美人只是繁忙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 就算有政务院协助处理各种事务,但他还是要每天下午开会,听政务院汇报讨论决定各种事项,对各种提案进行批示,对次日早朝议题做出必要的安排。除了常规的工作,还有密折要批,宣武门外意见箱里的信件要看,还要抽空读各种专业书进行充电。 他不时地会感冒,头痛也经常发作,痛得要炸裂,完全无法思考。他不懂为何会这么痛,会不会里面因为增生长了瘤子。 别的人他信不过,便把很多事情交给江月白来整理,再交给他看一遍。江月白便把奏折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简单的折子如文案类,就直接批掉。 各地天气和自然灾害情况的,江月白整理好,在地图上大致标注。重要奏折的三句话提要,这样李北辰看了就可以第一时间给出批阅意见。 宣武门意见箱的信件类似,标注可抄送的关联部门,划分“紧急、重要、重且急、普通”四类,进行处理进度安排划分。同时以关键词提示作为每封信的内容提要,做好索引目录,后续在政务院过来汇报时,进行督促跟进。 李北辰担心这样会把江月白累垮。 江月白想了想告诉了李北辰丽春的家世,提议可以把整理宣武门信箱的任务交给丽春来处理。她已经理顺了流程,做好了模板,应该问题不大。因为这本就是直送皇上的信箱,就不好再转给其他官员,否则就是流于形式。李北辰同意了江月白的提议。 因为丽春要练武,还要处理公文,忙得团团转。 江月白便把韩子谦留给她的人冬青调到房间里伺候,成为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贴身宫女。冬青激动万分,做什么事情都很卖力,各方面成长得很快。 第732章 十月底大皇子一百天。 江月白张罗着给大皇子举行了百日酒,摆了六桌。皇上也来了,当然跟江月白坐主桌。 谨德妃把大皇子照顾得很好,长胖了很多,皮肤又白又嫩,大大的眼睛,看见人就手舞足蹈咯咯笑。 被抱起来的时候,就揪耳环,揪嘴巴,揪头发.......当然还揪他亲爹的胡子,死抓着不妨。敢动老虎的胡子,翻了天了。最后还是魏惠嫔拿了拨浪鼓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才松开了他爹的宝贝胡子,转手去拿拨浪鼓。 宫里有了孩子,就热闹许多,充满了欢笑声。 李北辰第一次主动拉着谨德妃的手,真诚地感恩她,“辛苦了。” 他看向谨德妃眼睛时才发现,养了孩子之后,谨德妃似乎变了很多。她的脸庞依然稚嫩,神色依然是嚣张天真的,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温柔。看向小皇子时,眉眼里都是笑。 谨德妃唤大皇子,“芽芽!” 正被魏惠嫔抱着的大皇子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转向头来,对谨德妃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涎水从咧开的嘴中留下来。谨德妃一伸手,大皇子就朝她伸开手,纯真无邪的笑容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这一天,李北辰给大皇子起了正式的名字李承业,记入玉牒之中。 群臣后妃都说这个名字好,寄予了皇帝的厚望。谨德妃心里也很高兴。只有江月白心中明白。此业也是彼业啊。 不知不觉进入十一月,天气异常的寒冷。 江月白这时已经满了七个月,肚子笨重的不得了。 她吩咐素素带着桔梗、茯苓,跟着尚宫局那边管事儿的人一起到各个宫里,问候取暖用的炭够不够,又宣讲了一遍烤火的安全问题,避免引发起火和中毒事件。 检查完一圈,发现有克扣低位嫔妃炭火,还有以次充好,把好炭高价转卖,把管事的太监们一律进行了处理,打了个板子追回脏银逐出宫去。 再把该补的补齐了,该换的换了,该退回去的人把多拿的退回去。同时江月白把自己的那份炭,分出来一半,分给嫔位以下的后妃。这样每人都能得一些无烟的金丝炭,除夕用的炭就有了。 众人都很高兴。谢妃也不过是惊叹了一句,“原来皇后姐姐的份例竟然这么多,这哪用得完啊。” 但也没敢多说。毕竟故皇后也是这么多的份例就没有拿出来分过。她自己也没有拿出来,因为她想留给大皇子用。 有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江月白住在江南已经十六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上一次见到大学还是上辈子。 雪下得飞飞扬扬。黑沉沉的夜被雪色点亮了许多,外面变得皎洁如白昼。 江月白激动得推开窗户,冷风卷着雪花卷了进来,扑了李北辰一脸。他傻傻地看着江月白欢喜得像个小孩的样子,定定地出了神。 “好大的雪啊!” “是啊,好大的雪啊!”他喃喃地说道,眼神格外的温柔,“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今晚出来吗?” “应该不会吧。我没什么感觉。”江月白笑得很欢快,她大声说道,“我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我也是啊。”李北辰微笑着从身后搂住了江月白。 远处暗色的亭台楼阁因为大雪的覆盖有了轮廓,到处开始渐渐有了白茫茫一片的感觉。 他望着满天飞扬的大雪花旋转着缀下,凑在江月白耳边说,“能跟你一起看雪,三生有幸。” 江月白笑着伸出手来接住雪花,问道,“你上辈子老家在哪里?有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李北辰往外呼吸,吹出一团白雾,“我啊。我家那边每年都会下雪,雪跟这个一样大。” 江月白愣了一下,片刻后问道,“你家不在帝都?” 李北辰摇头,“不在。我家在......一个有海又会下雪的地方。” 江月白轻笑,“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中国海岸线长,这样的地方可多了。猜不着。” 李北辰伸手拉上窗户,“好了。别受凉了。明天早上再看才好看呢。” “等等!”江月白按住了他的手,惊喜地指着外面的雪地,“那是不是梅花开了。” 李北辰眯着眼望去。雪白的枝头似乎有一点点红色。 “好像是。要我去给你折几枝进来吗?” “不用了。就是高兴。明天让小罗子他们去折吧。” 说着心满意足地关好窗就拉着李北辰进屋躺下。 江月白在暗黑中摸索着摸上李北辰的那颗同心玉佩,害得李北辰兴奋地哆嗦了一下,以为江月白今晚要非礼她。 她却只是用手抠住了中间的孔洞,套在手指上,玩来玩去。就像他有时候玩她的头发一样。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深吸了口气,“睡吧......” “要不把这个套在上面试试......” 李北辰幽怨地低吼道,“大半夜的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我是说你的手指啊。” 江月白放下平安扣,把它摆正,然后转过身去,一脸心满意足的坏笑,“睡了。晚安。” 李北辰反手就抱住她,“你怎么这么坏呢。” 江月白心想,好烫啊。 李北辰心想,很强嘛。 第二天,屋外已经白雪茫茫,竟然已经积了膝盖深,可见昨晚下得多大了。 江月白便通知各宫,雪天路滑,本月取消请安。但李北辰还有文武百官还得寅时照常早朝。 凤仪宫宫道上的雪一大早被一群太监跑过来清理干净,但很快又覆盖上薄薄一层。不知道是不是接到了命令。除了宫道上,其他地方的雪都完整地保留着,厚厚得很像奶油蛋糕。 李北辰如今格外怕冷,戴着个厚厚的皮毛帽子出门了,到了那边再换回来。 江月白从未见过膝盖深的雪,好想躺在雪上,体验下雪地席梦思的感受。可她肚子大得跟箩筐一样,哪能出门玩雪啊,只好站在窗户边,看着太监春生带着桔梗、茯苓堆雪人。 丽春好像会读心术一样,“娘娘快看我!”直接往雪地上一躺,瞬间被埋了进去,立马又钻了出来,笑嘻嘻拍地拍头发上的雪花。 江月白伸手接住缓缓落下的雪花,想起来读大学第一年到北京的时候,看到第一场大雪时的兴奋。仿佛过去了好久好啊。 冬青看着江月白的肚子就担忧,“娘娘,抱着这么大的肚子累不累?到时候要生了会不会更大啊。奴婢从未见过怀着三胎的,娘娘真是厉害。” “顺其自然吧。”江月白温柔地摸了摸肚子。她一边感觉辛苦盼着孩子们早点出来,一边又希望它们能多在里面多待些日子。 姜闲就在勤政殿,离着步行不过十五分钟的距离,如果坐轿子更快。助产的嬷嬷和奶娘们早就准备就绪,已经在宫里住下。奶娘暂时准备了三个,准备先应付着再说。 产妇礼包和新生儿礼包,江月白都已经领取了。原本系统一直无法买到的抗生素,这次系统也免费提供了不少。还有新生儿的各种疫苗,系统全部都准备了五套。 不管什么时候发动,应该都来得及。 今年是猴年。江月白很喜欢这个属相。相比于属鸡,她更喜欢属猴。 看了会雪,江月白半开着窗户,不让雪花飘进来,但还能看见雪景。 她坐到书桌前,专心地捧着一册子书来读。她一边读一边记笔记。 李北辰最近都在看农业和水利方面的书籍。但因为事务繁多,又总是头痛,每天只能读个四五页,进展十分缓慢。她想读来,把里面的精华摘录出来,做成要点,这样便于阅读很多。 晋级皇后的大礼包里,简直什么都有。大概是因为皇后要关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里面就有一堆粮食和蔬菜。 但产品说明实在过于简单,都只有一句话,这是什么种子,具有什么什么样的特点。里面竟然有超级杂交稻,还有高产玉米粒。对于种植环境、育种施肥、病虫害管理,这些全都没有讲。估计都要靠懂农业的人去摸索。 但统治者需要了解农业生产的规律和特点,不同地区的自然条件、社会经济文化条件和作物种类,以便制定出最合适的政策来保障农业生产,避免错误决策带来的社会动荡和资源浪费。 不至于做决策时拍拍脑袋瞎指挥,一会儿种桑树,桑树刚有年头,又砍了种果树。又或者相信地方官员虚报成绩,瞒报灾害,相信亩产千斤的荒谬。地方饿殍满地,中央还以为形势大好。 待江月白把这些种子,还有农业书籍整理的笔记递给李北辰时,李北辰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内容要点化,语言简洁化,重点突出化,还搞得图文并茂,为粮食主产区和易受灾害区设置专栏模式,进行重点归纳提醒。 这是什么学霸型官员,还要不要人活了。 而超级杂交稻种子、超级玉米、超级马铃薯、超级红薯在内的各种种子,更让李北辰激动不已。 他想起了袁老禾下乘凉的梦,超级杂交稻,“长得比高粱还高,穗子有扫帚那么大,籽粒有花生米那么大.......” 袁老,您毕生研究的心血不仅仅覆盖了全球,还覆盖了不同世界的星球,您研究的超级稻将在这个世界也生根发芽,让老百姓都能吃得起饭。 赵宇航之前一直在两湖地区考察水稻和小麦种子,目前还没有回。李北辰想,若是他见到了这些种子,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吧。到时候拿到各地去试种,繁育,培养出来新的品种。 江月白又把在网上查到的信息告诉了李北辰。袁老是在海南找到了野生雄性不育稻株,就是稗子,它的特点是雄性器官发育不正常,花药瘦小,干瘪,颜色浅淡呈现水渍状,不开裂散粉。 而这种野生雄性不育稻必须通过杂交才能成功授粉,自体无法授粉。只要一片区域里全是这种野生雄性不育稻,那么就可以保持这种不育形状。要想能够形成足够多的种子,就需要多年的培养驯化。 要找到这种野生稻子,需要稻子开花季去寻找。但因为海南路途遥远,从现在就可以为来年野生稻的搜寻做好准备工作。 江月白把整理成几页纸的杂交稻培育信息交给了李北辰,交给他找人去进行研究。 第733章 李北辰呆呆地听着江月白在那里巴拉巴拉,沦陷在江月白的事业脑里。 他就爱这样又漂亮、又聪明、又温柔、又大气、又有能力、又关心他、还为他愿意付出生命,还娇羞撩人的女人。 换到现代,那就是娶了个漂亮贤惠能干的老婆把家管得好好的,还能对自己事业上有所助力,不爱吃醋不爱发脾气。 简直不要太完美了吧。 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什么红颜祸水。那是皇帝自己没能力,没定力。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满眼的爱慕,一把托起了她的下巴,堵上了她还在巴啦巴啦的嘴,用一个吻表达了他澎湃的爱意。 这是许久以来第一次吻她。 缠绵悱恻,火热激动。 “喂喂喂,我还没说完呢。怎么谈着天灾大事国计民生,又成了谈情说爱……” 江月白上述的话,压根没说完整,李北辰也听不见,因为全变成了“唔、唔、唔、唔……” 而李北辰则闭上了眼睛,激吻得忘记自我,沉浸在浓烈的爱意之中不可自拔。 窗外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屋里的烛花突突地跳动。 他们手边的桌子上,放着几枝新鲜的红梅,红得像火焰。那是他亲自去剪,挑他觉得最好看的几枝,只为她会喜欢。 冬青和夏至两人立马红着脸忍着笑退了下去,关好门。 冬青凑在夏至耳边激动地问道,“夏至姐姐,皇上跟皇后娘娘一直这么恩爱吗?” 夏至拼命笑着点头。 “好恩爱啊。”冬青一脸艳羡地说道。 她感觉话本子里都没有这么恩爱的。 话本子里的皇后都凶得很,而且心思都很坏,经常欺负下面的妃子,弄掉后妃的孩子,皇上一般都不喜欢皇后,更喜欢贵妃还有新来的女子,跟皇后属于例行公事。哪有像皇上跟皇后这样如胶似漆的。 也不知道被李北辰摁着亲了多久,江月白才推开了他。 她低着头,脸色绯红,心脏狂跳,急促地喘着粗气,软了身子,抚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没事吧?”李北辰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把脸凑到下方,向上望着江月白。 江月白推了李北辰的脸,抚着肚子缓缓地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 李北辰又凑到椅子前,半蹲在地上,凑到江月白跟前,“生我气了?” “没有。”江月白还在轻喘着气。 她恼恨自己刚刚推不开,不仅如此,还感受到内心底想要跟他亲吻的渴望。 他刚刚没有任何其他的肢体接触,只是亲吻。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烈和爱意。而她的整个身心似乎作出了回应....... 李北辰伸手摸了摸已经隆起得很高的肚皮,发现被一条小脚猛地踢了他一下,很用力,肚皮上鼓起来一个包,就像是小脚的轮廓。 似乎在说,“臭爹爹,不许欺负娘亲!” 李北辰好奇而欣喜地观察着江月白肚子上的变化,肚子上高高低低,此起彼伏,像是在打地鼠....... 为每一个突然地蹬起而欢欣震惊。 生命的诞生真是太申请了。 他拉着江月白的手,仰头看向江月白,“谢谢你,皎皎。” 在她的手背上深深一吻。 “你说我们孩子会什么时候出来呢?会不会是今晚?还是会跟我一天生日。” “你什么时候生日?” “腊月初二。”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 “好期待见到五个小不点。一定都很淘气可爱。” 李北辰说到这里的时候,肚皮上出现了多处突起,似乎在说,“爹爹,你才淘气,你最淘气。” 皇帝的生日就是万寿节。 新来的妃嫔身上多少带点才艺,都想在万寿节上好好表现。 鸿胪寺那边也上报给皇上说,多个周边国家、外国使臣都要趁万寿节前来朝拜。 欢欢且尔尚未统一草原,草原上依然是部族林立,几个大族都派了使臣过来,尤其是想跟李北弘结亲的部族,他们都不愿意被欢欢且尔吞并,只想过自己独立的小日子,所以都愿意相明朝称臣纳贡。 南方那边传来消息,安南的叛臣已经自立为国王的胡汉苍,派人中途刺杀谢夫人带去的一万人马。谢夫人佯装被其打得抱头鼠窜,慌不择路,实际上把他们分散带入昭云公主埋伏的包围圈中。 将这批刺杀部队剿灭后,留下其中的几个头目带队,由镇南将军挂帅为总兵官,昭云公主与谢夫人为左右副参军助阵,以清除叛臣恢复宗室为名,率兵百万人,兵分两路,开进安南的白鹤江会师。 为了替陈国公子主持公道,大明发出檄文,黎季犁父子的行为是“肆逞凶暴,虐于一国”,列举胡氏两弑前安南国王以据其国,“贼杀陈氏子孙宗族殆尽”等二十宗罪,声明明军到来是“吊尔民之困苦,复陈氏之宗祠”,使其民心动摇。明军推进顺利,频频传来捷报。 十一里皇上再次招幸了萧昭仪,把上个月没做成的事儿给做成了;谢才人,晋为贵人;袁才人,晋为贵人;杨才人,晋为贵人。 转眼就到了阴历十一月末,阳历一月初。再过三日就是万寿节。 李北辰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正凝神听着各部的禀报。 其中鸿胪寺寺孔士洁卿禀告说,来自波斯、暹罗以及日本等国的使者们已经抵达京城,被安排在四方馆里住下。希望能在他的寿辰时,进宫朝拜。 李北辰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开口:“既然是远道而来,便不能怠慢了客人。传令下去,一切按照最高规格礼遇准备,务必让各国使节感受到我大明的诚意。” 李北辰便吩咐鸿胪寺做好使臣的衣食住行日常接待工作,礼部做好礼仪接待工作,锦衣卫和金吾卫等部门做好万寿节的安保工作,各色人等进宫前无比做好危险物品的检查,再不可让此前刺杀故皇后的事情发生。 转眼就快满八个月,江月白的肚子又大了一圈,还是没有生产的迹象。 姜闲看着肚子奇大无比的江月白,担心江月白的安全,提议尽早实施剖腹产手术,正好可以作为给皇帝的生辰礼物。 他已经做过几次剖腹产手术。第一次没有经验出了意外,虽然成功保住了三名胎儿,却造成孕妇大出血死亡。他认真地通过解剖孕妇的遗体,确认了产妇内的组织结构情况,总结经验教训,做了大量的笔记和反思。 顶级的天才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会很快地举一反三,而且有很强的空间想象能力。只是一次解剖,后面几次剖腹产都做得非常成功。 姜闲对手术情况,都如实汇报给了李北辰。这才让李北辰对江月白的安全放心了一些。 他其实内心底也希望江月白能在万寿节之前生出皇子,这会是他二十一岁最期待最宝贵的贺礼。届时有朝廷大臣,宗室命妇,还有外国使臣,可以说是喜上加囍,不仅意味着皇权的延续,安稳民心,而且能提升国家的威望,展示皇室的强大与繁荣,意味着皇子成为受天命眷顾的君主,从出生起就拥有更高的威望。 尽管他心中暗存期待,但他还是选择了尊重江月白。跟她一起期待孩子自然的到来。 这一天话本社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 在前面的日子里,位份最高又爱看戏的叶妃成为了话本社的社长,话本之王卢才人和许才人是副社长。赵贵人跟袁冬妮是台柱子,其余后妃们是群演。 叶妃把众人都召集到延禧宫。结果凝翠居杨才人的宫女小田推了奉茶宫女,热水洒到了台柱子萱贵人手上,把萱贵人的纤纤玉手给烫伤了。 只因奉茶宫女过来时,杨才人恰好起身,她的侍女小田担心茶水会烫到主子就推了下奉茶的小宫女,结果小宫女一个趔趄,茶水正好烫到了一旁萱贵人。 粉丝们怒了啊。 烫谁的手不能烫话本子女主角的芊芊玉手啊,这是恶毒女配才会干的事情。 第734章 第一个不能忍的就是袁才人,“说的轻巧。姐姐可是戏折子女主,是万寿宴的重头戏。这手烫了,如何能上场?那外国使臣还以为我们没人呢。” 跟着孟贵人也应和,“皇上最爱看萱姐姐的戏了。上次直夸姐姐演得好。这下怕是会惹皇上不高兴了。” 杨才人平静地说道,“我的宫女也是护住心切。如不是她护着,那水就该烫伤了我的脸。我是因为排戏才来的。孟姐姐的意思该不会是,我跟叶妃娘娘设计害萱姐姐吧?” 孟贵人立马回道,“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为萱姐姐不能在万寿节上一展风采难过而已。” 叶妃叶马上回应,“孟妹妹最好没有这个意思。本宫今天是来商议戏的。谁知道会闹出这等事儿。本宫向来喜欢萱妹妹,怎么可能会害她?!” 这时,谢才人小声说道,“不如报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裁决吧?” 叶妃一听心中很不是滋味,在自己的宫里出事,横竖脱不了责任,便说道,“好了好了,皇后娘娘怀着龙嗣,就不要轻易惊动。石榴十五,小田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萱贵人和杨才人以为如何?” 萱贵人:“听从叶姐姐吩咐。” 杨才人不得不跟着说道:“谨遵娘娘吩咐。” 一旁的太监正要将石榴跟小田拖下去,结果孟贵人突然说话,“杖责难免受伤,后天就是皇上寿辰,不如宽大处理,免得见血。” 叶妃接着说道,“妹妹说得有道理,就改为掌掴二十。” 孟贵人淡淡地应了句,“怎么裁决还是听叶姐姐的。妾也就是一说罢了。” 结果叶妃让石榴、小田、还有自己宫里的倒茶宫女都掌掴二十。 末了,叶妃还送了东西过去安抚萱贵人,说是让萱贵人好好休养,说不定到了万寿节那天能正常演出。 江月白听说后送了管系统出品的烫伤膏给萱贵人,说是御医姜太医以前给的。命桔梗告诉她,一定要等到万寿节前一晚再用,给大家一个惊喜。 萱贵人也是个谨慎的,竟然让自己的宫女烫伤试试药效。发现果然是好东西,才放下心来。 萱贵人送了一个回礼,纸条上写着,“谨德妃、卢嫔、杨才人。” 这是暗示谨德妃在拉拢卢嫔和杨才人。今日之事,实则是谨德妃搞得鬼。 杨才人是湖广布政使司参政杨景昌之嫡女,从今天看是叶妃的人,前朝也是一条线的。 如果谨德妃想拉拢杨才人,不过是拉拢其他一众将军之女容易让皇上起疑心。 或许杨才人,以才人的位份独居一阁让人遐想,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真实的内幕是,当时人少,让杨才人一个人住淑芳宫不安全。 很多时候看到的都是表象。 江月白把纸条在蜡烛上烧掉了。 江月白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已经做到董事长了,最重要的本领就是抓大放小。底下人之间的官司,只要不闹出大事,随他们自己折腾。 她怎么可能被萱贵人当枪使。就算萱贵人说的是真的,也不可能现在主动对付谨德妃。 位置才坐几天? * 欢欢且尔的使节到得最晚,是万寿节前最后一天到的。理由是塞北风雪太大,耽搁了些日子。 李北辰听完没有怪罪鞑靼使节的傲慢,只担心安北都护府的爱将们的安危。又命边境的人给弟弟多送些物资,抵御寒冬。 在自己的生日之前,李北辰比平日里还要繁忙,因为到了年底,快要过年,各个部门这一年堆积起来的折子都要处理掉,尤其是这一年的财政开销核算,下一年的预算,都不是一次讨论就可以的。 还要听各个省一把手的年度汇报,对他们的业绩进行评价,对他们来年的工作方向提出要求和展望,都是很复杂很艰难的事情。 因为各地的情况不同,要甄别汇报中的真假,搞清楚虚报瞒报等问题所在,也不能一竿子打死,因为换一个官员没什么两样,清廉能干有责任心的官吏永远是少数,不贪污腐败还能做点事,很多都做不到。三个里面能占两个已经很是难得。 理想跟现实之间总是差距很大。很多男生以为自己穿越了做了皇帝了,就会是一代明君,实际上能活得过三年已经是不错的战绩。跟古人玩权谋,其实太嫩了。当然不排除作者瞎写。 李北辰就处于官员们能力都很强,还很狡诈的年代。如果不能征服他们,震慑他们,他们就糊弄,摆烂,还有一堆让人无可奈何冠冕堂皇地理由。 忙到深夜才回凤仪宫,一身的寒气。 却见一盏晕黄在等他。 江月白在床上安静地读书,读的是农学。 李北辰泡了个香薰热水澡,才钻进被子里,搂着江月白睡下。只来得及简单问候两句,就抱着江月白呼呼大睡。 江月白抱着李北辰,寂静的冬夜里,灯全熄了,屋子里炭火燃着,窗户开着缝隙,听着不时冒出的滋滋声,江月白也跟着进入了梦想。 到了万寿节前一天,又下了大雪。 天地一片苍茫,粉装玉砌。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是个好年景。各宫都发挥各自的想象力装饰起来,凸显出节日气氛。 李北辰赏了几盆稀有花卉过来,特别赏了珍稀品种绿菊,还有牡丹、芍药和兰花,想必是温室培养的。 江月白摘了朵魏紫戴在头上,把姜闲给吓坏了,在一旁呆呆地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江月白问姜闲有何不妥,姜闲结结巴巴地答道。 “这魏紫....很稀有的。” 江月白微微一笑,随口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姜闲望着江月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永远不敢肖想的花啊。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好了。以前是贤雅常在的时候,我没有资格。如今成了宁皇后,我更是只能默默地仰望。只愿你,能余生平安顺遂就好了。 这些话都埋在他的心里没有说出来。 结果,她笑着说,“姜大人,既然你喜欢,把那盆还带着花苞魏紫赏给你。这一年你辛苦了。” 姜闲把魏紫抱回了勤政殿。 他每天处于矛盾之中。 医生的职责,让他继续孜孜不倦地寻找给大皇子解除蛊毒的药方;他心中的爱意,又告诉他,不如成全江月白,让大皇子无药可解。 万寿节前一天,腊月初一,姜闲在典籍中找到了解大皇子蛊毒的办法,并立刻报告给了皇上。 跟皇上汇报了治疗方子里存在有毒的药草和毒虫,大皇子太小,用药会对大皇子有损害。 李北辰在最初就安排袁地祺使用秘术,试图引诱阿雅说出解蛊药方。当时阿雅冷笑着告诉袁地祺,“母子蛊无药可解,只能同生同死。就算强行解了,只会把他变成一个傻子!” 如今听说可能有解决的办法,再次安排了袁地祺去见了阿雅。袁地祺对其用了秘术,表示阿雅的意志非常人,无法对其进行催眠或者问心术,问询出有用的信息。如果强行问询,只会导致对方死亡。 李北辰叮嘱姜闲先不要轻举妄动,对解蛊的副作用存在顾虑,继续寻找备用方案和减少毒性的办法。等万寿节过后再做打算。 毕竟正如阿雅所说,目前来看大皇子一切都很正常,非常的健康可爱。 此时大皇子已经满五个月,长得很壮实,会认识人,会咯咯咯大笑,会啊啊地跟人聊天,一切都跟普通婴儿无异,非常可爱。完全不似早产胎儿。 宫里每个人都很喜欢他。包括姜闲。 有一次,大皇子把乳母摘给他的腊梅,笑呵呵地揪了一朵给乳母,最后揪了一朵啊啊啊地送给姜闲,把姜闲给感动坏了。 大皇子旺盛的生命力和纯真的赤子之心,让他最终战胜了个人私欲。当找到了解毒方子的时候,毫无保留地交给了皇帝。 姜闲心情沉重,他无法想象如此活泼可爱的大皇子变成一个傻子的情形。 这一天都喜气洋洋的。全宫都布置得富丽堂皇。太和殿前两排高达数丈的灯笼沿着主道两侧排开,如同两条巨大的红色巨龙蜿蜒而行,一颗颗明珠点缀其间。 到处摆放着的菊花,摆成腾云驾雾的龙,又或者翩翩起舞的凤凰,又或者各种各样的福字。 凤仪宫宫里四处都悬挂着火红的灯笼、绚烂的金线和精美的绸缎。屋里精致的青花瓷瓶插着牡丹,香气馥郁,令人心旷神怡。既喜庆又很简约。没有额外不实用的装饰。 江月白跟平常一样,练字、练飞刀、下围棋、学针灸按摩,康复训练,弹琴、读书....... 因为萱贵人手被烫伤,备用女主陆贵人这几天临时进行紧张排练。听说许才人文思泉涌,几天时间,又写了一部话本子,十分精彩。 宫里没发生什么打架斗殴出人命的大事,又是平静而充实的一天。 两人进行完一番胎教后,李北辰又对儿子进行了一番爱老婆的实训,缠着江月白亲亲抱抱了很久。 他嘟嘟嘟地跟儿子们商量了半天,明天出来给父皇助手。儿子们踹了了他几脚,似乎在说,“滚一边去。娘亲是我的。”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就是怎么亲怎么抱都不够的感受,也是一碰就敬礼的感受。 李北辰搞不懂为何对江月白每天都有这样蓬勃的欲求,恨不得没事就亲一口,干脆合体的渴望。他总怀疑,江月白对他施用了某种魔咒。虽然他很爱这种怦然心动、每时每刻都很行的感觉。 又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一天,各种贴贴贴。 第735章 五小只驾到 江月白睡觉之前,李北辰跟往常一样亲亲她的嘴唇,跟她十指相扣,喃喃地说,“老婆晚安,爱你。” 然后摸着江月白的肚子说,“儿子们你们要乖啊。不要折腾你妈妈。你们不出来,明天你妈妈还要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去参加宴会,多受罪啊。赶紧的。” 结果戌时江月白突然就发动了,她摇醒李北辰,“皇上,我肚子痛。” 原本还在睡梦里的李北辰,猛地清醒过来,十分激动,“真要生了?” “嗯。”江月白嗯了一声。脸已经扭曲成了一团。 很快所有人都聚了过来,梁小宝亲自打着灯笼去请姜闲。然而打着灯笼也没用。姜闲因为担心江月白,过于紧张,在雪地里走着走着把脚扭了。 而这边,李北辰陪在江月白的产床边,安慰她。 “皎皎别怕,朕会陪着你,你不会有事!” “皎皎,你跟孩子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皇上......”江月白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里满是泪花。 她宫缩得十分剧烈,疼痛来得很猛烈,宫口开得也很快。 她痛得浑身冒冷汗,无法形容的剧痛,感觉自己浑身得骨头被拆散了,肉被剁碎了,腰要折断了。整个人被撕碎成碎片...... 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告诉自己,根据医学知识,不能狂叫,浪费力气在惨叫上,喉咙里却无法抑制地发出惨叫。 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太tm遭罪了。 “太.....痛......了” 她死死地攥着李北辰的胳膊,指尖掐入他的的皮肉里,满眼都是泪花。 那胳膊竟然被掐出血来。李北辰却置若罔闻。他攥住了江月白的手,然后江月白的手几乎要把他的手捏碎了,指甲嵌进他的肉里。 他感觉真的好痛啊。但似乎还是没有她痛。 他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姜闲赶到后,跪请李北辰离开产房。 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我在外面等你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周围的人全都听着一顿错愕。 皇上自称“我”??? 李北辰出去前还不忘交代姜闲,“姜闲,保大,一定保大。” 姜闲立马跪在地上表示,“臣一定会竭尽全力让皇后娘娘母子平安。” 他已经把江月白赠送给他得剖腹产工具套装准备好,只等剖了。 丽春和夏至两个人都呆在她身边陪着她,还防止有人害她。 见娘娘痛得不成人形,夏至哭成了泪人,丽春却硬生生地说道,“娘娘您坚持住!” 产婆张嬷嬷欢快地叫着说,“娘娘,小皇子露头了,快要出来了。娘娘用力啊。再用下力。孩子就出来了。” 看向丽春和夏至,“你们两个小姑娘还是去外面候着吧?一会儿很血腥,你们看见不好。” 丽春跟夏至都摇头,“我们不怕。” 娘娘已经交代过她们了,生产的时候,不管是谁让她们走,她们都绝不能离开。对于这种临时从外面进来的,她们一百个不放心。 “你们留一个。两个碍事。”张嬷嬷不耐烦地说道。 夏至立马退后到一边,给张嬷嬷腾出空间。但就是不走。 过了一会儿,一旁的刘嬷嬷说道,“你们去催几盆热水过来。需要清洗干净。” 夏至跟丽春对了下眼色,夏至便出去催热水。 江月白只感觉越用力,越痛得厉害。但随着最后一次不顾一切豁出命去的用力,第一个孩子平安地出来了。 接着刘嬷嬷就开始报喜,“恭喜皇后娘娘,是个小皇子!” 江月白立马点击祥瑞,“紫气东来”、“金龙穿云”。 一旁准备随时动刀,紧张得满头大汗的姜闲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松懈,立马还有四个呢。他开始在江月白肚皮上触摸感受胎儿的位置。 张嬷嬷就要拿出剪刀去翦,却听到一声痛喝,“等一下。” 丽春对着姜闲说,“姜大人,皇上说专门给您安排了剪脐带的工具,是金的。” 姜闲看了眼张嬷嬷手里的剪刀,立马明白了丽春的意图,“哦,对。” 没错。李北辰给姜闲安排了套金剪子。 姜闲给金剪子用白酒消毒,才亲手剪断了脐带,朝小皇子屁股上拍了一下,小皇子哇哇地哭出声。 一旁的另一个嬷嬷把孩子清理了下包好了,就由夏至抱出去给皇上看。 李北辰早就为这天做好了准备,他定制了五个玉佩,中间镂空的地方写了编码。 他打量着襁褓里的眉清目秀闭着眼睛的小家伙喜不自禁,亲自把写着“一”字的玉佩绑在了襁褓上。再把它交到了奶娘手里。 李北辰以为生完第一个就好生了,就跟下蛋一样,噗噗直往下掉。 然而并不是。 第二个皇子一样生得很艰难,而且比第一个皇子长得壮实。 等开始生第三个时,李北辰不顾阻拦,踢翻了门口拦路的嬷嬷,硬冲进了产房。 他紧紧地攥着江月白的手,“皎皎,我来陪你。你不要怕。” 产床上的江月白头发全头湿透了,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满脸的泪痕,嘴唇发白,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看着他。 刚刚在心里骂了无数遍,你这个傻女人,这个疯女人。这是在古代啊。这要是死了怎么办啊。 可看到她时,只觉得心疼,心疼到他想流泪。只想把她留住,留在这个世界。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 “皎皎。”他双手捧着她的手,低唤着。 江月白对他笑了,笑得很甜。 她又点开系统里自然场景特效“五彩祥云”,给孩子们制造祥瑞。 不久后,生下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第三个是个公主。紧接着,生下了第四个,是个皇子。 等生到第五个时,江月白已经没有力气,痛得晕死过去。还是姜闲用金针把她扎醒,鼓励她再坚持一会儿,把最后一个孩子生下来。 “皎皎,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李北辰大声喊出这句话时,眼睛里带着泪。 “你坚持一下,他就能活下来。” 此时从最开始发作,到现在已经五个多小时,江月白原本已经力竭,想起道衍和尚的话,不知道从何处生出来一股力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当听到“哇”的一声大哭,产婆惊讶万分地宣布是个公主时,江月白彻底地晕死了过去,陷入黑暗之中。 虽然在脑海里,她还在想为何是个女孩。不是四男一女么?怎么变成了三男两女了。 但她是欢喜的。两个女儿。好开心。 李北辰也一样。他简直要激动疯了。虽然还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是在古代,才满八个月就出生了,方方面面的医疗卫生条件都跟不上。 他命蒙术跟梁小宝看着五个孩子。自己则在产房里陪着江月白,把胞衣继续娩出来。 他心疼地替她擦掉脸上的汗水,替她把头发整理好,亲了亲的手背,“皎皎,你辛苦了。” 等到这个时候,江月白已经痛得麻木,声嘶力竭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对着李北辰动了动眼珠子。 能进产房陪产,还是让她有些感动。 “孩子们都好吗?”江月白的声音很虚弱。 “都好。他们都好。很可爱。”李北辰哽咽着说道,“辛苦你怀了他们这么久。” “那就好。”江月白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昏睡过去。 腊月里天亮得晚,此时已经卯时,天却还是黑漆漆一片,大雪刚刚停歇,整个故宫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银装素裹,显得格外宁静而庄重。寒风凛冽,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但雪后的空气却异常清新。 宫人早就已经早起为万寿宴做准备。 朝臣们、勋贵宗亲们、外国使臣们、都等在安定门外等待参加早朝,在早朝上向皇上贺寿。 忽然东方的天空开始微微泛起一抹淡紫,紧接着,那片紫色渐渐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紫气,从东方缓缓升起,如同一条紫色的长河,横贯天际。 场面实在过于壮观宏大,所有人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纷纷抬起头,讶异地望着天空。 “快看,快看!紫色的天空!”有宫女的惊声尖叫。 有老太监一脸从容地说道,“那是紫气东来。今日是皇上的寿辰,正常!” “天啦,真是太壮观了。” “是啊。祥瑞之兆啊。来年肯定是个好年头。” “那肯定是。皇后娘娘有吉兆,如今皇上生辰又有吉兆。肯定是好事!” 众人议论纷纷。 第736章 谨德妃也起得很早。自从大皇子养在她宫里后,她就天天起得早,照顾大皇子,陪他玩。 听到宫人过来报告天象的事情,谨德妃立马抱着大皇子出门,握着他的小手,指着天说道,“快看天。” 她一抬头,天上还真是浓郁的紫气弥漫。而最浓郁的地方就是隔壁的凤仪宫。身边的宫人们议论说是皇帝寿辰,所以才会如此。 谨德妃心中暗道,皇后该不会生了吧。若是如此,那可是大吉兆。立马派人去打听看看,皇后是不是生了。 打听的人还未离开,太阳周围的云层中突然出现了几条金色的龙影,它们穿梭于云朵之间。 “金龙,快看金龙!”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句话,瞬间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龙!” “那......那是龙吗?” “这世界上真有龙啊。” “快跪下许愿。别站着。” 欢呼惊诧的人们纷纷跪在地上对着龙磕头祷告,说出心中的愿望。 就连安定门外等候的臣子们和外国使节们都不能免俗,他们议论纷纷,不少人还跪下叩拜。 “真不敢相信,我这辈子还能看到龙。你们说自己是龙的传人真是名不虚传。”葡萄牙传教士说道。 “那是。我们中华民族是天朝上国。这样的景象只要是圣明的君主都会出现。”一位大臣带着自豪感地介绍道。 “真是太神奇了。我一定要记录下来。告诉我们的国王。”暹罗的使者感叹道。 “从未见过有哪位皇帝过生日会出现这样的景象。”波斯来的使者摇着头,眼睛里满是怀疑,“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不会相信。” “不一般。”东瀛使臣双手环胸,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时卯时已过,却迟迟无人来点卯。开始有朝臣开始怀疑:“是不是皇后娘娘生产了?不然不会过了点,还没有内侍过来开门,清点人数。” “跟皇上一天生辰。这也太巧合了。”说话的官员望着绚烂的天空。 刚刚还在云朵里游来游去的金龙已经消失不见。但紫气依然浓郁。 “很有可能。听说皇后娘娘怀的是三胞胎。” “三胞胎?不是说龙凤胎吗?” “不不不,你的消息太落后了。三胞胎。” 众人议论纷纷时,忽而梁小宝骑着马快步冲到宫门口,拿着皇上的口谕,命宫人们打开宫门。 “奉皇上口谕,皇后娘娘今晨顺利诞下三位皇子两位公主,朕心甚慰。此乃国之大喜,亦是朕之幸事。特此告知众爱卿,与众同乐。尔等即刻前往太和殿,稍事休息。入内不可佩戴任何刀剑。务必接受侍卫的检查。朕半个时辰后前往太和殿,与众卿共商国是。钦此。” 跪地接旨的人无不震惊异常。竟然还真是皇嗣诞生了,而且一生五个。真是太奇妙了。 梁小宝宣布完毕后,对负责安检的侍卫们肃声道,“尔等务必严格检查,不可有误。任何人都不得携带危险品入内。拒绝检查者,无论职位高低,就地正法。若外国使臣拒绝检查,则拒绝接见。” 梁小宝离开后,人群简直爆炸了。 “五个孩子!”一位年长的大臣举起一个巴掌,“皇后娘娘太了不起了。” “真没想到,皇后娘娘竟能一口气产下三位皇子两位公主,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一位大臣激动地说。 “是啊,这不仅是皇上的喜事,也是整个大汉朝的大喜事。三个皇子两位公主,这可是罕见的盛事,预示着国泰民安、子孙兴旺。”另一位官员附和道。 “皇上一定非常高兴,咱们也要好好准备一番,献上我们的贺礼。” 也有人表示怀疑,“不敢相信!一个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五个孩子......” 波斯使臣感叹,“这也是我今生没有听说过的事情。竟然生出五胞胎。” 日本使臣点头,依然是一副深沉的表情,“医疗技术非常了得。” 鞑靼使臣兴奋地说道,“比羊都生得多。” “贵国皇帝果然不同凡响。”暹罗的使者感叹道,“我们的皇室,子嗣就不太丰盛。” 波斯使臣调笑着说道,“听说之前就有很多妃子怀孕。看来皇帝是个威猛的男人,就像凯撒大帝一样。看来,本次的礼物应该准备为美人才对。” 众人在喜气洋洋中进入了太和殿内等候。一胎生五子展示了皇帝个人能力的强大,五子皆平安展示了医疗技术实力的强大。出现祥瑞的征兆,展示了皇室的高贵神圣。综合起来展示了国家的繁荣兴盛。 真可谓是扬我国威! 匆匆赶来的李北辰今日格外喜气洋洋,脚下生风。 宝座之上,李北辰身着礼服端坐其上,一身华丽的龙袍更显其威严与尊贵。他笑容满面地正式宣布皇后诞下三名皇子两名公主,母子平安的喜讯,接受着百官及外国使节们如同潮水般的恭贺。 接着礼部给皇上汇报方才天上出现的各种祥瑞,钦天监袁天师则表示这是国运昌盛的征兆,大吉!并未表态这是皇帝寿辰的吉兆,还是小皇子的吉兆。因为小皇子也可以是来给皇上贺寿的嘛。 左相叶明建议,大赦天下。 右相周仕鹏建议天降吉兆,宜实行仁政,鼓励人口生产,减少酷刑。 外国使节们依次上前,向朱棣敬献珍贵的礼物。 波斯的使臣献上了镶嵌着宝石的精美银盘、香气扑鼻的香料。暹罗的使者则呈上了精致的象牙雕刻品和稀有的宝石。 日本的使臣则带来了一套精美的茶具、日本茶叶和珍贵的书籍。朝鲜使臣带来了高丽参还有各种名贵药材、高丽马还有高丽美女。北方的民族主要进献的皮毛制品和蒙古马。 当东瀛使臣献上农学书籍时,李北辰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这些农学的书籍真是宝藏!你们再把倭寇治治就更好了。” 葡萄牙使者他们献上了一张世界地图,望远镜、士兵的铠甲和兵器还有机械钟。 李北辰挽留他们在四方馆多住几天,由鸿胪寺的官员带他们四处走走,甚至可以去全国各地转转,都可以安排。 欢迎他们在中国定居,为朝廷效力,他会给予优厚的待遇。也欢迎他们引荐擅长天文、数学、物理,制造技术、火器技术、多门外语的人才。 每成功介绍一个优秀的外国人才,赏黄金百两,尤其是来自英国、德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这几个欧洲国家。也可毛遂自荐,则奖金归本人,还可以解决京城的住房问题,包介绍对象子女入学问题。 这些使者们听完都极为惊讶。既没想到大明王朝竟然会如此重视人才,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对国际局势如此了解,对海外国家了解得如此之多。 葡萄牙使者当场表示他愿意多了解关于外国人在中国工作的政策。李北辰把这件事交给了吏部,由鸿胪寺和翰林院协助。 作为现代人就没有不知道当初明朝海禁到后来清朝闭关锁国政策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不开放不学习不创新就会落后挨打,被西方列强侵略。 朝会结束后,在奉天殿里举行酒宴。 后宫嫔妃里来参加宴会的只有谨德妃、叶妃、萧昭仪和许昭仪四位高位嫔妃,分别坐于皇上的两侧。 谨德妃怀里抱着半岁的大皇子。因为脸庞非常的稚气,很像抱着她年幼的弟弟。很难想象,她已经在抚养一个小孩。 大皇子一点都不怕生,对桌子上的食物和酒水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都试图去抓住他母妃跟前的酒杯偷喝,还用手去抓盘子里的食物。 不时的用外星语跟他的母妃和父皇交流感想,甚至对着在场众人,笑容满脸,哦哦哦很大声地说了一长串,似乎在说,“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父皇的寿宴,你们吃好喝好别客气”,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一看就是个很健谈外向的小孩。惹得各国使臣们纷纷送上恭喜话,说此子不同凡响。其实都抱有挑拨离间,看好戏的想法。大皇子必然会跟嫡子产生冲突。如果大明王朝内斗,对他们都有利。 本国的臣子们说话用词都很小心。一边是谢家,一边是皇后娘娘实则是皇上,两边都得罪不起。 都在暗中琢磨立太子的事情。一下子三个,之间的时间间隔估计不超过两个时辰。到时候立谁不都得打架?如果立大皇子,不得三兄弟合力把他拉下马? 席间开始表演各种节目,主要是歌舞和杂技,都是团体表演。 忽而主持人说,一会儿将表演古琴独奏。 萱贵人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衣服上场了。十指纤纤,玉指翻飞,令人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天子下凡尘,吸引了全场男人的注意力,无不被她的美丽动人所折服。 萱贵人离场时,一脸的春风得意。 接着,话本社的就上了。 陆贵人演得很不错,但比起萱贵人还是差很多。所谓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 李北辰很高兴地给了所有人发了赏赐,赞赏了一番。但也仅限于此。 因为还要跟宗室们把酒言欢,还要接受群臣的朝贺、对他们的工作进行勉励,还要跟外国使臣觥筹交错,谈论国外的风土人情还有未来国家间的友好前景,鼓励外国使臣在京城安家,同时介绍亲戚朋友过来做生意、读书....... 宴会大概到了下午四点才结束。 李北辰带着后妃们去凤仪宫里给皇后贺喜。 谨德妃抱着大皇子走在皇上身边,走在最前头。 其余三个人跟在后面。 第737章 屋里一排雕金盘龙的蜡烛散发着暖黄的光,富丽堂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奶香味,那是新生儿特有的味道。虽不是坤宁宫,奢华霸气不逊色半分。 谨德妃暗暗将手指甲掐进了掌心,笑着跟大皇子说道,“承业,你当哥哥了哦。皇后娘娘给你添了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大皇子四个多月,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他激动地拍手,扭过头看着旁人,咿咿呀呀地说话。 李北辰立马说道,“你们先去慰问下皇后。她生产很辛苦。” 谨德妃听到这话心里很不痛快。谁生孩子不辛苦? 看到李北辰走到江月白身边,握着她的手,轻言细语地说话,谨德妃心里感到更加刺痛。 笑嘻嘻地抱着大皇子半曲着膝盖行了个礼,“恭喜皇后娘娘!一口气生这么多,真不容易。” 堪比母猪了。 说着又对大皇子说,“承业,快给皇后娘娘行礼,恭喜皇后娘娘,贺喜娘娘。” 大皇子听话地合拢手轻轻拍着,一脸懵懂的笑着。煞是可爱。 江月白笑了笑。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小皇子小公主们跟皇上同一天生辰,真是喜上加囍。又有紫气东来,龙游天上这样的吉兆,以后定会不同反响。” 许昭仪对江月白的祝贺说得欢欢喜喜的,感觉像在写话本子。她的眼睛里盈着泪花。毕竟有个苏州老乡的皇后作为保护伞,日子起码不会难过。 萧昭仪温温柔柔地屈膝行礼恭喜,“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 李北辰听着这话十分高兴。 叶妃说道,“恭喜皇上万寿无疆。小皇子和小公主们一定是等不急来给皇上祝寿的,如此乖巧伶俐,真是难得。” 话里的意思是,就算有祥瑞,那也是给皇上祝寿的。 躺着的江月白却顺着话说道,“叶妹妹说得对。五个孩子就是臣妾送给皇上的生辰贺礼。臣妾恭贺皇上生辰快乐,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这是他们两人独有的暗语,其他人听不懂。 “朕很喜欢你的生辰贺礼。辛苦了。” 李北辰心道,晋位是江月白最喜欢的礼物,可此时晋无可晋,也是一种遗憾。 说了会话,李北辰就带着后妃们去探望五个小不点。 五个襁褓摆在一起,全都已经吃饱了躺在床上安然地睡着。 有的还在睡梦里打着哈欠,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也是跋山涉水,千辛万苦。 一个个看起来很像,却又有所不同,真是个神奇的事情。 二皇子最先钻出来,却不是最壮的。最壮的是三皇子,脸肉嘟嘟的,很饱满。四皇子看起来最像皇上,大脑门和狭长的眼睛一模一样。 两个公主个头都要小一些,但模样粉嘟嘟的,鼻子高挺,看起来也十分可爱。 突然三皇子嗷嗷哭起来,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尿了。其他的几个陆续跟着哭起来,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跟半夜时村子里,一条狗叫了,满村子全在叫那种气势差不多。 打开襁褓后,发现每个人脚上都有个红绳,上面挂着形状各异的金饰。想必这就是区分他们出生次序。 吃奶的吃奶,换尿布的换尿布。一个宫女盯一个孩子,免得弄错。 此时五个奶娘全都到了位。每人领一个抱在怀里喂奶,颇为壮观。 许昭仪摸着下巴直乐,可皇上问她笑啥,她又说不出。她只觉得光是一胎五娃,天天这么手忙脚乱地伺候着就是个很有趣的话本子。 众人看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皇上留下来陪着江月白。 遣散了众人后,江月白跟皇上说了剪刀的事情。千防备万防备,没想到还有人神通广大能买通人在最后关口上害她一下。 李北辰拿起剪刀看了看,上面的刀刃上有些铁锈,但看着也不算明显。 “可是有毒?” 江月白摇头,“姜闲说没毒。但是用了这个剪子翦脐带孩子会得七日风。还好你提前考虑到了,御赐了姜闲把金剪子。” 那把金剪子,李北辰是前些日子赐下的,表彰他做剖腹产取得显着成绩,挽救了不少性命。本意是夸他技术高超,医德高尚,却没想到用到了自己孩子身上。 要知道七日风也就是破伤风,无药可救,必死无疑。 李北辰沉吟片刻,“丽春该赏。” “我已经赏过了。这张嬷嬷处理起来容易,可处理背后之人不容易。” “你已经审出来了?”李北辰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嗯,”江月白,“现在知道是她,皇上决定怎么办。” “就算那嬷嬷承认了也没什么用。如今母子平安,大会有人说,那嬷嬷说了假话,是你找来故意陷害她的,就是为了坐稳皇后位置,一家独大。甚至还可以诬陷你试图谋害忠良,她谢家忍辱负重。到时候你就处于劣势,她反而被人同情。” “嗯。那不如这样。张嬷嬷胆大心细,及时发现了剪刀有问题,救了皇后跟皇嗣的性命,所以重重有赏,还赏她当个女官。留在凤仪宫伺候皇嗣们。这样她背后的人要么会联系她,让她下手,这样我们可以设局人赃并获。要么她会杀人灭口。” 李北辰心疼地抚摸着江月白的头发,“皎皎,你刚生产完,不要忧思过重。朕绝不会拿你跟孩子冒险。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好。这件事就交给朕来处理。” “好。”江月白点点头。 李北辰坐到榻上,倚靠在江月白身边。 “我早就在琢磨孩子们的名字。今日让礼部、翰林院跟钦天监去想起名的事儿,他们说要看下八字。他们这辈儿是承子辈。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名字。” “起名这事儿还是听皇上的吧。” “皇子的名一般要从礼部给的名字里面选,公主的名字可以由母妃起。不如我们起两个名字。” 江月白想了想提议,“李子砚,李子墨。如何?” “墨儿听起来像木耳,砚儿不错。画儿也不错,不如姐姐叫李子砚,砚儿,妹妹叫李子画,画儿。” “好听。” 江月白还挺满意的。 李北辰幽怨地说道,“朕什么时候才可以砚砚,画画啊。苦死朕了。” 江月白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又没闲着。” “看你说的,”李北辰哭笑不得,“你吃醋了你就说呗。” “我才不吃醋。”江月白想到几个孩子就想笑,“活着就好。我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古代女子真遭罪。我满打满算,也就十六。” “辛苦了老婆。”李北辰握着江月白的手。 “把孩子抱过来,吃口奶吧。他们说第一口母乳营养价值高。” 李北辰命乳母们把孩子抱过来给江月白看看,瞬间喂点奶吃。 乳母们有些不理解,为何皇后娘娘突然提出来要自己喂奶,都窘迫得直搓手。 “你们都做得很好。”江月白语气温和地安慰道,“本宫就是想跟孩子亲近亲近。” 乳母们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 几个孩子里,二皇子吃得最急,三下五去二就吃好了,去睡觉。过一会儿又要吃。 三皇子吸奶的力气最大,吃得也最多。吃完了就猛睡,中途不怎么醒。 四皇子中规中矩,吃着吃着歇一会儿接着吃。 大公主吃奶的力气也很大,但肚量不大。 小公主吃的力气最小,吃得也最少。只是她吃饱了,竟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跟江月白一模一样的荔枝眼又圆又亮,漂亮得不得了。 “朕的小公主真是玉雪可爱。”李北辰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 小公主似乎真看了她父皇几眼,才又睡过去。 李北辰转头看向江月白,“皎皎,她长得好像你。” 第二天旨意就传了下去,大公主李子砚,封为祥宁公主,二公主李子墨,封为瑞宁公主。 生下来就有封号的公主屈指可数。人人感叹皇上对两位嫡公主的喜爱。 第738章 几乎全世界的父母,都会偏爱最小最弱的那个。 李北辰和江月白也是。 两人盯着看小公主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厌倦。李北辰越看越喜欢。 当然最后还是让奶娘抱走了小公主。两人自己睡。 李北辰告诉江月白,懿贵妃的妹妹被舅舅送进了宫。 太后跟大舅舅、二舅舅是一个母亲,都是嫡出。太后还有一个嫡妹妹,两个庶出的妹妹,五个庶出的弟弟。五个庶出的弟弟都很能生。人丁倒是很兴盛,男孩多,是个大家族。就是都不怎么有出息,缺少点底蕴。 懿贵妃是大舅舅的嫡长女,和亲的是嫡次女,送进宫的是嫡三女也是最小的女儿,李淑雅,他给封了个婉仪,还给了个封号“念”; 二舅舅是嫡次子,他想把嫡次女李长忆送进宫。过世的烈妃就是她的嫡长女。 这就免了吧。除了懿贵妃的妹妹,那是没办法。李北辰以后不想再让任何表妹进宫被寂寞磋磨,寻门好亲事不好吗? 李北辰沉吟片刻说道,“朕给表妹长忆寻思了门亲事。右丞相周仕鹏家的嫡次子尚未婚娶。二舅舅觉得如何?” 给右丞相周仕鹏家的嫡次子做嫡妻,那是妥妥的高攀。二舅舅当然眉开眼笑地磕头谢恩。 李北辰就想给自家改善点读书基因。周仕鹏当年可是状元郎啊。嫡次子也是正儿八经的探花。 这么想着,又把老太傅周真的嫡孙女嫁给了大舅舅家的嫡长子。 又叫来吏部尚书问了下各家儿女的情况。把翰林院的几个大儒尚未婚嫁的女儿许给了几个舅舅家的嫡子。 几个舅舅家没有特别出色的男儿,他们这一代只有一人考上进士,李北辰已经给安排进了大理寺。一整个家族都脑袋不灵光,不会读书的样子。 李北辰琢磨了一番后,只能量体裁衣,把懿贵妃唯一的亲弟弟安排进了光禄寺,负责皇帝和宫廷内外衙门提供饭食还有国宴筹备工作。任命他担任光禄寺正五品的少卿,光禄寺的二把手。 二舅舅家的庶长子任命为光禄寺的监事,从八品,负责监督各司的运营和执行情况。 又把二舅舅的嫡长子放进太常寺,担任正六品的寺丞,专门分管厨役造册管理,就是日常清点有没有这个人,如果逃跑或者死亡了立马进行删除或者补充。因为这里面意味着大量的贪腐漏洞,时躲避劳役和贪图月粮者的重灾地。 大舅舅谢恩之后,叮嘱女儿入宫后要服侍好皇帝,谨慎沉稳,千万不可骄横跋扈,争风吃醋,让皇上为难。 这种表哥表妹的事儿,在古代简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还被认为是亲上加亲。 听到李北辰的解释,江月白只是“嗯”了一下,点点头。 这到底是皇帝的家事儿,相当于婆家自己的事儿,自己是个外人。决定都已经做了,人都已经进宫了,如今不过是来知会一声而已。 皇帝首先是皇帝。填充个现代的灵魂也一样。 江月白想了想说道,“念婉仪进来,懿姐姐的房子有人住着也挺好。想必懿姐姐也会很高兴。” 只是表姐弟生孩子真不会有问题吗? 黑暗中,李北辰抱紧着江月白:“还好你没事。今天吓死我了。” “我那会儿也很害怕。毕竟这是古代。”江月白此时仍有后怕。她感觉还真是有几分主角光环在身上的。 开始痛了之后,她按照说明书用了催产素,会强制通过剧烈的宫缩让胎儿们进入产道,让宫缩更猛烈一些,宫口开指的速度更快一些,只是这样会更痛。 多胞胎最后一个很容易在宫内停留时间太久,导致缺氧等多种问题。目前来看,小公主确实弱一些。 两人讨论了一番三个皇子的小名。绞尽脑汁,都没有找到适合三个人的好字。考虑到要按时睡觉,最终决定,三个人依次叫:叮叮、铛铛、咚咚。 “今天辛苦你了。那么痛。”李北辰语气里满是疼爱。 “确实很痛。生日快乐,九如。晚安。” “晚安。” 以前听到这话他没多少感觉。今日听见特别高兴。十四年没人跟他说过生日快乐了。 这个世界有你真好。 第二天,李北辰宣布为了庆祝皇子皇女降生,罢朝三天,大赦天下。 这假其实是给普通官员的。像政务院和各部门四品以上的都没有放假。 李北辰除了去勤政殿批奏折,还有见政务院的人开小会,就是陪着江月白。 新来的小妃子们也都陆续带着礼过来探望。 这些天来,钦天监加班加点地给那天参加祭天选后的少女们算八字。 三百多个八字呢,没有计算机,纯手算。又需要三个人全都算一遍,再写综合意见。预录之后还要进行入职体检。听说还真有两个入职体检没过关的。 位份都是李北辰拟的,三个常在,两个答应,跟江月白那会进宫差不多,给的都不高。 位份不高也拼爹。 钱素素父亲是锦衣卫千户从五品,吴梦瑶父亲是工部郎中正五品、周雨涵父亲户部主事六品三人封了常在。孙静娴父亲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赵蓉蓉父亲兵部主事六品两人封了答应。 景仁宫主殿念婉仪住了进去,她果然保留了姐姐生前的老样子,几乎没怎么改变里面的摆设。姐姐的衣服她全都收了起来。但发钗首饰什么的都还留着。 李北辰问她住在里面不怕吗? 念婉仪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她是我的亲姐姐,从小她就对我都很疼爱,她那么温柔,她的魂魄也一定是温柔的。李北辰没有说话,也没有临幸她,但把她的位份又晋了一位,念容华。 景仁宫的偏殿里搬进去了钱常在和孙答应。 吴常在、赵答应住进淑芳宫侧殿。 周雨涵则放进了许昭仪的钟毓宫。 借着大赦天下,江月白跟皇上求情,赦免了冷宫里的范选侍,怕她位份低受委屈,把她放在了心肠最柔软贤惠的柔婉仪宫里。当宫人去宣旨时,范选侍时痛哭流涕,搬去延禧宫后上吊自戕了。 原本后宫自戕是要牵连家人,至少要流放的。何况又是在举国欢庆吉祥的日子弄出这样血溅三尺的事情。但李北辰宣布范选侍是病逝,将她也葬入了后妃金陵,赦免了范家。 除了因为江月白的求情,也因为范氏的父亲是个好官,在宁夏府重建中成绩斐然。他不忍心因为范氏牵连这么一个好的地方官。 江月白一连几天都为范选侍感到怅然。 她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范选侍曾经跟妹妹锦绣交头接耳,笑容满面,巧笑倩兮,却又机敏聪慧的模样。也会想起范氏从淑芳宫搬去甄婉仪宫时的憧憬与意气风发。 为何人会变化那么多,还是她一直如此。只是之前掩饰得太好了。 中间所经历的是是非非,沉沉浮浮令人扼腕叹息。她不明白像范选侍这样通透有韧性的女子为何会自戕。难道不是只有活着还能逆势翻盘吗? 听到江月白的惋惜,李北辰没有告诉江月白范氏流产的自导自演,还试图嫁祸于人好推脱罪责,也没告诉她,范氏曾为熙妃甄氏出谋划策意图谋害懿贵妃和她。 其实江月白只是没有实锤,她都猜测分析到了。但还是会为当初初入宫时那个如迎春花般娇俏聪敏的少女而惋惜。无论如何,范氏是妹妹生前最好的朋友。 这下子宫里一共二十多个人,几乎每个宫都住了人,恢复了鼎盛时的规模。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钦天监最后挑的五个人似乎都有江月白的影子,像是江月白的周边。 赵蓉蓉的母亲是苏州吴县人,父亲是兵部主事。容貌清丽,皮肤白皙,拥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发际线长着明显的美人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除了额头比较窄短,模样与江月白有七分相像。 吴梦瑶鹅蛋脸,眉眼如画,身上透着一股令人舒适的书卷气,精通琴棋书画,尤其擅长绘画和书法。言行举止,颇有几分江月白典雅大气。 钱素素虽然是圆脸,但眉眼与江月白长得很像,都是眉毛细而浓密,脑门宽大光洁,身材修长饱满,擅长骑射和蹴鞠,跟江月白一样身手矫健。 孙静娴皮肤很白,标准的丹凤眼,擅长弹古琴和围棋; 周雨涵眼睛很大,声音悦耳,最为擅长书法和越剧。 而念婉仪跟懿贵妃不仅长得很像,气质也很像。也是很温柔的模样,说起话来会带着笑意,比懿贵妃要轻快活泼一些,让江月白感觉很喜欢。 她比长姐懿贵妃小十岁,从她身上,江月白仿佛看到了懿贵妃当初的模样。或许她们的母亲是个很温柔平和的人吧。 新增加怎么多人,又不是所有人都爱写本子,演话剧。人一闲起来,就爱给自己给别人没事找事。 江月白估摸着,快要来一波宫斗了。 江月白生完之后第四天,李北辰下午时派人过来告诉她,陆氏生了对双胞胎,母子平安。每个按照现代计量单位,就是五斤重。没想到,江月白比母亲晚怀孕一个多月,结果还早生。 这下以后热闹了。五个小孩要叫跟自己一般大的两小孩,小叔和小姨。 “母后,叔叔他打我!” “娘亲,侄子他打我!”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可以儿子和弟弟一起抓,一起卷。 江月白琢磨了一下,就跟李北辰提议说,自己要做三个月的月子,不如暂时把宫务交给卢嫔管,由她来协理宫务,念容华、苏贵人辅助,待自己身子好了再接过来。 她已经观察了一阵子,卢嫔性子温和沉稳,做事情有分寸。父亲是礼部员外郎,自己爱读史书,还能写历史话本子,这样从小在家庭熏陶下的世家女子底蕴和品性不会差。 李北辰不仅同意,还破格把卢嫔晋成婕妤,以提高她的话语份量。 三人从皇上这里得知是皇后娘娘要提拔她们,个个对江月白格外的恭敬有礼,果然把宫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还每天都来给江月白认认真真地汇报工作。 宫妃之间的普通矛盾,卢婕妤或者苏贵人总能三言两语就能把两方都说得心服口服,不说相互道歉,至少不会矛盾升级。 有傲娇蛮不讲理的,爱挑事的,念容华深谙与人相处之道,各种以柔克刚,一套一套,把对方拉入温柔陷阱。 至于实在蛮横不讲理的,卢婕妤跟苏贵人时常打着配合,唱着双簧,三言两语把对方带进沟里,“你你你”半天,自行退散。 至于节假日的福利分配,三人组既精彩细算,又能通透地照顾到方方面面的综合考量,安排得体又漂亮。 尤其是卢婕妤,江月白感觉自己真是挖了个宝藏,怎么有这么适合做职业经理人的后妃,简直是管家小能手。卢婕妤却感恩戴德地说,谢谢皇后对她的看重和信任,给她机会做这么多事情,还进宫就被提拔了两级。 卢婕妤说这番时眼睛里都闪着泪光,想到平日里她接到任务时就两眼放光的小眼神,还从未主动提过要求,都是江月白看她事情办得好,主动给赏赐。 如此种种,江月白怀疑卢婕妤是有点事业脑在身上的。而且这种事业脑的快速晋升之路怎么看着好熟悉,怎么那么像刚进宫时的自己的仿版。 江月白琢磨着,这个卢婕妤会不会也是穿过来,以当皇后为系统任务的? 第739章 李北辰也有这样的怀疑,因为卢婕妤表现出来的管理才能实在过于突出,很像现代职业女性。所以他按照江月白的安排去宠幸卢婕妤,再续上避子汤套餐。 结果面对卢婕妤时,李北辰总是控制不住思绪翻飞,直接不能响应,省了许多麻烦,两人在床上聊后宫事务还有各种八卦。 卢婕妤一举成为李北辰了解后宫动态的情报小能手。这种角色,让李北辰不时地召见她,喝着茶吃着饭,显得很是宠爱的样子。实际上是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上下级关系。 这样的情况下,也有擦枪走火的时候,李北辰毫不犹豫地安排了避子汤。他不会给卢才人野心膨胀和休产假的机会。 他的表妹念容华跟着也被升为念婕妤。江月白把念容华安排进来,也就是为了有机会给她升位份,也是因为很思念懿姐姐,能照顾她的妹妹感觉也是极好的。 至于苏贵人。 她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主动放下身段找了江月白。新人一下子进了十几个。她再不主动,真要成了一盘黄花菜。 江月白考虑下,接受了她的示好。让她做一些账目核算还有文书处理,再就是通过她了解后宫的动态,对卢婕妤形成制衡和监督。 李北辰这才想起来苏贵人自上次来了月信就一直没有侍寝,就安排了一次,末了没给晋位,就赐了个封号清,清贵人。 此外江月白把父亲是翰林院编修的孙答应从景仁宫调到了自己宫里,专职帮她带孩子。 先是晋到了常在,侍寝过一次后,晋位为了贵人。李北辰对她的要求就是照顾好皇子皇女,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敢安坏心思乃至勾连他人,满门抄斩诛九族。 恩威并施之下,孙贵人不敢不上心。把江月白的工作接了过来,天天给还未满月的孩子们读《千字文》,《唐诗三百首》,听古琴曲,记录每个孩子每天的吃奶撒尿拉屎、身高体重,各种发育情况。 洗三的时候,除了二公主,每个人都哭得很大声。 尤其是三皇子当当,那简直是个炸药包,哭得震天响,嗷嗷个不停。二皇子哭得中规中矩,小哭一下就不哭了,四皇子的话哭都带有节奏感,哭哭停停就跟他吃奶一样。大公主也不赖,哭得嗓子嘹亮像唱歌。二公主就象只小猫,嘤嘤哭得很小声。 大概是江月白怀孕期间很注意饮食,喝了孕妇的综合维生素。出生之后又给他们接种了个现代疫苗。喂养他们的乳母很健康,除了早产儿都会出现的黄疸,他们基本没有出现什么情况。 姜闲有处理新生儿黄疸的经验。腊月里阴天雪天多,晴天少,没法晒太阳。主要通过给孩子泡温水药浴和按摩的办法促进身体循环和排便。 在姜闲的精心呵护下,除了二公主,其余的四人黄疸差不多两周就退掉了。二公主吃得少排得少,黄疸一直不消。江月白担心像道衍和尚预言的那样,便把二公主带在身边,亲自喂养。 谁知二公主养在江月白身边后,饭量和吃饭的频次都增大了许多,排便也跟着顺畅了许多。而且原本夜里把二公主送去奶妈那里,小小的人儿就会大哭,死活不肯吃奶不肯睡觉,哭得大家心都碎了,只好又抱回了江月白身边。简直就是个小人精。 终于到了第三周时二公主的黄疸也退了下来。她还会带着笑,一边抚摸,一边玩着吃奶。李北辰说这绝对是个心机宝贝,从出生就会示弱,多抢一点妈妈的爱。但也绝对不是个心疼妈妈的好孩子。毕竟妈妈在做月子,也不让妈妈好好休息。 腊月里事儿多,李北辰统共招幸了四次。一次是卢婕妤,一次清贵人,一次孙贵人,一次叶妃。除了叶妃就是给江月白干活的人。 李北辰问江月白要了瓶生女丹。不好喂避子汤的都喂生女丹。他宠幸叶妃之前,已经提前让梁小宝以滋补品的名义给叶妃服下。叶妃只当是那种药,高高兴兴地吃了。 干活就有好处得,自然想给江月白干活的人就多。江月白也不傻,命卢婕妤按照每个人的长处,都安排点任务,让每个人都忙起来。 卢婕妤也是个会整事的,听夏婉仪说皇后这里有皇上御赐的诗集,便让每个人都组织自己宫里人背诵皇上的诗集,年底评比,最优秀者有奖励。 又举办抄经诵经活动。让每个人都抄写经书,为大明朝、皇上皇后皇嗣,也为自己和家人祈福。抄好的经书会定期送去京城最灵的寺庙广福寺里供奉,能保自身平安,心想事成,说不定就会福来有孕,喜提皇嗣。 看到这神操作,李北辰跟江月白都蒙了,这怕不是xxx系统穿越过来的。用最少的奖励办最多的事情,发动群众力量,做好领导思想学习。 但他们分别安插在卢婕妤身边的眼线都没发现卢婕妤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地方,私下说的话都很正常,也没有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 李北辰跟江月白分析来分析去,这要么就是高段位穿越者,要么就是她爸妈实在培养得好,纯粹是被封建制度耽误的杰出女青年。 而且严重怀疑是穿越者,卢婕妤是祭天选后通过第一关的四人之一,竟然能让菊花开花,虽然是个百分之一的概率问题,但未免太巧合。 江月白让李北辰考察下卢婕妤的父亲和母亲,毕竟这么厉害的管理才能没有家庭熏陶是学不来的,说不定就有惊喜。 李北辰暗中调查了一番,发现果然如此。卢婕妤的母亲作为长房夫人很会管家,把一整个大家族的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卢婕妤的父亲卢照厚作为范阳卢氏的直系后人,确实底蕴深厚,饱读诗书,做事圆润周到,做礼部员外郎有点屈才了。 李北辰思量了很久,最终还是本着不埋没人才的初心,把卢照厚从礼部员外郎从五品,调去当顺天府丞,也就是京城行政长官二把手,官至四品。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 因为这一年宫里死了太多人,钦天监、礼部、太常寺三部委联名上书说,今年的除夕国宴宜办得热闹吉庆,驱除一年的晦气,迎接新年吉祥大运。所以这年办得很热闹。 江月白还在月子里,卢婕妤、念容华、清贵人三人天天开会、请示汇报把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国宴和家宴都办得十分热闹还很节省。 中午举行的国宴上,大臣、皇亲国戚、高位妃嫔欢聚一堂,都很尽兴。 江月白虽然还有两天出月子,但这样的场合,作为皇后不得不出席。 让众人都远距离瞅了眼眼奇迹般诞生的五个福娃后,谈兴正浓呢,就不得不指挥奶妈们带娃离了场。 不是江月白想走,而是不走不行。 三皇子绝对是个显眼包,五人当中最烦人的崽。在宴会上哭得死去活来超大声,而且他一哭就带着其他兄弟姐妹们搞大串联,哭声此起彼伏,整个宴会很尴尬。 只听见不停的有人说,“铛铛,不哭了啊。” 乳母说,皇上说,皇后也说。都没用。就是哭哭哭,一整个哭宝。 偏偏带着离开宴会之后就不哭,一双桃花眼还望着人笑。颇有五福娃大闹除夕宴的意思。 中午的国宴节目都是专人表演,宫里的后妃只派出了一个代表,常在吴梦瑶独奏了一曲古筝,非常出众。 卢婕妤是个很传统古典的女子,跟故皇后谢可薇让陈氏每年上场表演舞蹈不同,她认为后妃当众跳舞不合时宜。话本戏在这样庄重的场合也不妥当。但音色清脆欢快的古筝就很合适。 晚上举办家宴,所有的后妃都参加。李北辰在开宴之前,还挑了几道精致的大菜赏给父皇时已经致仕的老臣、还有今年办事得力的臣子府上。 江月白跟李北辰只是坐了一会儿开了个头,就携手提前离席回了凤仪宫,江月白临走之前叮嘱卢婕妤: “一会儿反正大家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干,卢婕妤,你带着大家都多吃多乐一会儿自己搞点节目。本宫得回去带孩子。恭祝大家新年里吉祥如意,心想事成。你们三安排这么一场除夕宴不容易,一会儿给你们包红包送过去。” 卢婕妤三人组感动得眼泪花花。 听说皇上皇后离开后,卢婕妤就带着大家继续奏乐继续舞。向来不合群的谨德妃竟然没有提前跑路,回家带娃真是奇了怪了。 一起无拘无束地吃吃喝喝很愉快,个个都唱起了歌儿,主动弹起了琴,跳起了舞,说起自己的家乡和亲人,频频举杯,卢婕妤酒量好,喝醉了不少人...... 就连谨德妃就跟着疯了一把,听说小小年纪超能吃,而且特能吃辣,喝了点米酒就上头,抱着琵琶怒弹一曲《十面埋伏》,吓死个人。 卢婕妤见袁贵人似乎闷闷不乐不怎么吃东西,结果袁贵人的宫女说这几天袁贵人都有些恶心呕吐。极具政治敏感性的卢婕妤立马召太医过来给瞧瞧。 这一瞧不得了,袁贵人袁冬妮有了快个月的身孕,连忙报喜给皇上。 李北辰跟江月白两人在凤仪宫里带着五个娃守岁。 他一会儿逗逗这个,一会儿逗逗那个,笑得像个孩子。 大过年的听说袁贵人有喜,李北辰很高兴,中规中矩地赐了个封号为“年”,年贵人,又让梁小宝从库房里拿些赏赐过去,安排可靠的嬷嬷去伺候着。 江月白在一旁心里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还好。 此时可太理解那些不得宠没有皇嗣空有皇后位置的皇后,为何成为打胎队长,整天醉心于宫斗了。自己心里痛苦,手里有权力,凭什么让别人好过。 赏赐完了,两人的话题就聚集在卢婕妤身上。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卢婕妤肯定是体制内的,这么会搞年会,这么能喝酒,这么能写小说,小说还写得这么优秀,肯定是体制内的。 虽然也有一定可能性是公司公关部的,乃至高层。但公司里的高层肯定没有写历史类小说写得好的。 第740章 李北辰一边逗弄大公主,一边问道,“皇后可有一计,识别卢婕妤是否是穿越过来的?” 江月白干脆利落地表示没有,“我又不是神算子。” “我还指望着你是。这样到时候你支个算命摊。我在边上卖字画。童叟无欺。”李北辰看玩笑式地说道。 江月白故意不去接茬,拿着镯子,逗躺在床上蹬腿挥手,睁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小公主玩。 儿子们太闹腾,都交给了奶娘和孙贵人。 她当然不会告诉李北辰她有同心符,真话符、忠心符这样的符纸。 实际上,她已经用同心符听过卢婕妤的心声了。通过谈经论道,跟卢婕妤讨论这个世界是不是个草台班子,一切都是梦幻泡影的问题。 卢婕妤竟然心里没有一点嘀咕,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全是引经据典,这个证据好不好,那个证据对不对。娘娘希望听到什么答案。我有没有说道点子上。看来皇后佛法和道法修为深厚,我回去要找几本书看看。免得下次再问我答不出来,错失好好表现的机会。 这是什么事业脑的脑回路啊。这不就是武媚娘身边的上官婉儿。如果是个男子,不输世间许多好儿郎。 其实李北辰回想过去的很多事情,猜到了江月白的系统会提供这些道具。但他选择不问。 虽然他也会琢磨,江月白有没有对他使用这些东西,比如真话符,忠心符之类的。琢磨来琢磨去,江月白并没有用过多么出格的道具,相反获得每一个技能都很艰辛。比如围棋,比如飞刀,比如针灸....... 江月白身上有很多吸引她的点,跟系统的超能力一点没关系。就算没有系统,他想也会爱上她这样的江南侠女。而且就目前为止,他依然保有自己的人格和秘密,以前也爱过懿贵妃和珍贤妃,说明江月白未曾对他使用忠心符、情蛊一类的东西。 两人说了会儿小话,快到半夜了,就把两个公主送给奶娘。叫来了孙贵人。皇上就给皇后还有孙答应发红包,皇后又给孙答应发红包。孙答应领着双倍的奖金,感动得满脸眼泪。 凤仪宫的下人们也一样。江月白给每个人都发了丰厚的过年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等到整点时,礼部精心准备的焰火庆典准时上演。这不仅仅是庆祝皇室诞下了四位皇子两位公主,更是引领百姓们辞旧迎新的美好时刻。 这场焰火庆典格外盛大,璀璨夺目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将整个天空装扮得绚丽多彩。 整个城市的居民都走出家门,站在屋外,仰头观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充满了对来年幸福生活的憧憬。 江月白和李北辰竟然没有出来看烟花。而是窝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只因江月白说,她要安安稳稳地把月子做完,不能见风不能受寒。李北辰便说,那他就陪着她。没有她的焰火,没什么好看的。 小公主吃了奶拉了臭臭又睡着了。 五个孩子们都在屋里没有出来,跟小公主一样,都吃了奶睡着了。 孙贵人站在院子里,开心得都要跳起来。这么好看的烟花不出来看,错过了一次,就错过了一年啊。真是暴殄天物。 她仰着头,望着天空,感觉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江月白和李北辰也如此觉得。 阿雅继续在审,锦衣卫正试图挖出在后宫里的更多同党。这一年里最折磨人的蛊毒,总算告一段落。 爆竹声中辞旧岁,鸡年到。 “新年到,老婆,祝你身体健康,吉祥如意~” 李北辰说完就吻上了江月白,把她压在了榻上。不仅仅是李北辰在索取,江月白也顺应着内心在回应。 因为江月白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放纵自己跟着心去自由探索。因而今日之吻格外热烈和缠绵,令人沉醉和激动。 两人疯狂地缠绵着,情深不能自己,渴望到了极点,还是不约而同地止于最后一步。 他抚摸着江月白汗湿的头发,“皎皎,不着急。你要养好身子。” “嗯。”江月白的呼吸有点沉重。她窝在李北辰的怀里,每一分呼吸都感觉焦灼。此刻她体会到了李北辰之前的感受。 喉咙里抑制不住地逸散出一声轻叹,“啊。” 惹得李北辰又翻身过来,两人再次热吻起来,体验着彼此间的激荡。 其实如果李北辰不顾一切地要做,江月白可能就答应了,但他停下来,爱怜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新年快乐,皎皎。” 江月白蹭了蹭他的胸口,像小猫一样说,“新年快乐,九如。” 只是一点野火便点燃烧整片的荒原,李北辰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愉悦,“皎皎,别动。再乱动,我怕我真忍不住了。” 他感受到了皎皎对他汹涌而出的爱意,正如他对她一样。不仅仅是爱,是很爱。 这让他感觉特别的幸福。 “嗯。”江月白的回答闷闷的。 “我等你。”李北辰在她的耳边低语。 她害羞地躲开,背过身去,“讨厌。” 李北辰却笑着热烈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与她贴在一起。 年前,趁着地方上的四品官员上来叙职,李北辰从地方上调回来了几个有资历有本事又清廉之前被陈昂打压的老臣,把他们安排在六部里担任副职,主持各项政策的拟定和落实。六部的一把手还是李北辰一首挑选的亲信,有老臣也有新臣。 正月里最开始几天,都是些事务性的事情。皇上接受臣子的朝拜,皇后则接待诰命夫人。 江月白跟李北辰打报告说,不如按照祖制,让嫔位以上后妃见见家人,当然每家仅限四位。 自从江月白当了新后之后,后宫里嫔位以上的后妃不少,而且基本都是父母在京城的。大家听说皇后求情,让她们能家人,都对江月白感念不已。 为了避免四品以下的还有家人在外面的后妃们难过,江月白除了提议皇上给这些后妃按照品级赏赐些带有皇家印记的珠宝金银笔墨,每个人都有一份皇后定制的新春礼物,派专人送到她们家中。 她跟李北辰商量后,托付给自家舅舅们承接下这个业务,免费送货,快递到家,作为对皇家照顾生意的回馈。同时免费附赠包装精美的苏州碧螺春茶叶,苏州的绸缎,还有京城“君到姑苏”茶楼的介绍和vip贵宾券。 李北辰当然明白其中的多重小心机,但他乐于这样的双赢。 毕竟古代可不比后世遍布全国的快递网点。托运这种贵重物品,要保证各种安全,还要收的人不用去快递站自取,而是送货上门,还有一顿马屁精式的问候,没有哪个普通镖局能够圆满完成。 安排gj队出场又劳民伤财。 旨意传下去后,不管平时多内向多高冷的后妃都跑来凤仪宫感谢江月白。毕竟大家除了皇上后妃的身份,还有一个重要身份就是别人家的女儿。能有机会孝敬父母,光耀门楣,这跟男人考取功名没有什么区别。 卢婕妤一边感激江月白的同时,一边不忘忠心耿耿地提醒自己的领导,“皇后娘娘,历来帝王都不喜欢后宫跟前朝自己的娘家多联系。您这样做固然很得民心,但非常危险。回头有脑子拎不清的,跟家里捣鼓什么坏主意。就有人会给你泼脏水。到时候这些人不仅不感恩,还会倒打一耙。” 江月白一边肯定了卢婕妤的忠心,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本宫这么做,已经事先跟皇上请示过。清者自清。本宫是希望让大家有机会可以尽尽做女儿的孝道。若是有人不珍惜这番心意,整些什么龌龊心思,到时候皇上诛她九族时别哭就行了。” 卢婕妤不负所望,果断地把这个指示传达到了六宫。不仅传达了指示,还把江月白说这话时的严肃性描绘了一番。 李北辰听说后,凑在她耳边说,“老婆威武。” 江月白这次见亲人,见到了一个她想不到的人。就是她的亲外祖母,王老夫人。 江月白的母亲王氏过世后,父亲还是跟王家这边经常走动,关系十分亲密,毕竟一个垄断的丝绸,一个垄断刺绣,光是生意上都切不断。年节的时候江敬贤都会带着江月白回去送节礼。江月还时常在尚服局任职的那个二姨家小住。所以母亲虽然过世,但血脉亲情不断。 王夫人将尽六十岁的年纪,已经四世同堂。因为江南望族之女,又做了王家多年的当家主母,气度上与寻常女子大为不同,旁的外祖母此时这个年纪怕是已满头白发,皱纹满面,气喘吁吁,十分老态,但她依然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江月白见到王老夫人,眼泪就冒出来了。 但按照规矩,在场所有的亲戚都要行礼,行完礼了再说话。 王老夫人这一跪,跪了百般气势,没有一丝丝委屈,就是那种我跪我孙女我骄傲,因为她如今是皇后的霸气。 待将外祖母扶起身,江月白拉着老太太的手就带着哭声喊,“姥姥~” “好好好好。”老太太一连说了好多声好,眼睛里满是泪花,“哭啥。别哭别哭,月子里哭伤眼睛。” “姥姥,我出月子了。” “月子要做三个月,才能把身体恢复好。你一口气生五个,更是如此。要养好了,姑娘。” 一生慈悲的“姑娘”让江月白差点破防。 “你大表哥家的媳妇三月里就要生三小。你二表哥正在努力考进士,每天都在用功念书呢,指望着三年后能考上。你三表哥的妾室有喜三个月了....... 你二表姐争气头胎就生了个儿子,你大表妹嫁了个七品官儿,二表妹提亲的人把门槛都踏破了,扬州府知府都给儿子来提亲,都是看在你的脸面上......” “孩子们都还好吧?虎头虎脑很可爱?那就好。那就好。真想看一看。小的时候有点弱不要紧,长大点就好了。哭宝?你二表哥那才是哭宝,到处都贴着夜哭郎。明年再来就能看到?好啊。明年身体好的话,还来.......我住哪?住在你陆舅舅那边。他那边都安排得好好的。你放心。” “皇帝对你好吧?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当皇后不容易啊。后宫复杂着呢......是,是,是,只要心底无私就天地宽......心胸开阔就没烦恼。你做皇后可不能骄傲啊。要宽厚待人。都才十几岁,在家都宝贝着呢,难免会娇气些......” “我昨天看到了你的弟弟妹妹,很可爱啊。你放心。陆舅舅舅母他们都会照顾好的。你就安心做好你的小月子,照顾好孩子们。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母亲也就放心了。她要是活着,看到你今天这样,都做了皇后了,该多高兴啊......不哭不哭了。乖孙女不哭了。” 本来不想哭的,结果搞得哭了。真是的。 远房表哥江秉谦有些不自然地汇报江雪的情况。说感谢皇后娘娘给他女儿牵线搭桥,江雪寄回来的家书说,安北王对她很好,两人很恩爱。原本还忧心女儿不适应北方草原的气候。听说女儿幸福,王爷对她呵护备至,老丈人也就心安了许多。 听到李北弘跟江雪幸福,江月白听了特别高兴。一直压在心头上的石头终于扔进了大西洋。原本不熟的亲戚,经过这番聊天熟悉亲近了很多。 固然这些亲人是在沾光,但何尝不是共同的托举,才有一个家族的繁荣。 第741章 李北辰因为操心南方的春种,北方的雪灾,过年只休息了三天。初四就开始上班批折子看书,几乎每天都召政务院和各部正副手议事。 去海南寻找野俾子雄性不育株的事情由新部门农务部安排了下去。播种优秀良种的事情交到了赵宇航手上,由他亲自组织带队在几个主要地区试种。 南方主推水稻,红薯,马铃薯;北方主推小麦,玉米,马铃薯。 最开始农务部人手不够,吏部很快从南北方县里各抽调了五个官员到农务部,专门下地方做农业生产试验和推广工作。 说是瑞雪兆丰年,雪白白的富贵人家看着好看。但是雪下得久了,就会成灾,还会影响粮食收成。 景昌三年腊月到四年春节期间断断续续两个月的大雪,河北、山东、东北这块受雪灾都很严重。 蒙古草原更是如此。 往年这个时候,鞑靼一定会有阻止地大规模袭击边境地区,烧杀抢掠一番后再逃回大草原。 今年这种情况好多了,只敢散兵游勇式的侵扰。 安备都护府早就预计到了这种情况,早早储存了粮食。这个时候就用很低的价格卖给草原上的牧民。还每天都会煮一大锅白粥,一锅治感冒咳嗽的药汤,免费提供给牧民。 如果有牧民生小孩,还有太医和从宫里带过去的嬷嬷帮草原上的牧民接生。 跟牧民们一起搭建的藏传佛教寺庙也搭建出了雏形,只差进一步的修缮装饰,里面供奉着从大同运过去的佛像。 不少牧民冒着风雪,到寺庙里祈福,香火繁盛。 韩子谦这几个月陪哈里麻走遍了整个大草原,哈里麻受到了热烈的拥戴和欢迎。韩子谦也随之一起受到了礼遇。在此过程中,两人成了忘年交。哈里麻邀请韩子谦有生之年去拉萨看一看。 待哈里麻正月里回到安北都护府驻地时,寺庙已经初步建好。在他的主持下,上个月从京城带过来的活佛为四名年轻的蒙古青年举行了剃度和皈依仪式。 这样一个小规模的寺庙就正式建成了。 在寺庙完全建好之前,这五位专职僧人住在安北都护府中,衣食住行也都由中央财政支出,领取国家给的俸禄,要求他们必须严格遵守清规戒律,不得吃肉不得行房,不得欺负普通百姓,不得违反大明和当地法律。 完成这些事项后,李北弘便安排韩子谦护送哈里麻回京,探望双亲,参加妹妹承平郡主与陆昆明的大婚。 安南那边取得节节战报,攻破升龙,向胡朝首都前进。胡氏皇子胡元澄和太上皇退守黄江。谢夫人已经进驻与黄江相接的地方,准备出击。 大明朝有个传统,整个一月皇帝要打友情炮,没有请病假的基本上都要睡一睡,以示新的一年雨露均沾。 李北辰正月里宠幸了五个,最先召幸的是谨德妃,其次是念容华、萧昭仪,陆贵人、孟贵人。 谨德妃的生日在腊月二十八那天。过了生日又过了年,她年十五。李北辰想了想还是把她放在了第一个。她祖母谢夫人在安南前线,她祖父在东北前线。 念容华很纯很温柔,她总会让李北辰想起懿贵妃。他让敬事房每个月在念容华易孕期提醒她。懿贵妃失去的两个孩子,他一直感到愧疚。懿贵妃没有实现的心愿,李北辰想让她妹妹实现。念容华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很默契。 陆贵人是金吾卫指挥使陆昆明的妹妹。孟贵人是孟昭的堂姐。两人事后都被晋为良媛。 正月初六的时候,江月白喊上了几个知心的姐妹到凤仪宫里聚餐,里面有念容华、清贵人、许昭仪、柔婉仪、夏婉仪、卢婕妤、姜良媛、陆良媛。 因为里面多是见识了过去半年风雨的人,这一次喝哭了好多人,也喝醉了好多人。 念容华也是在这次聚餐里,才知道姐姐跟皇后娘娘的深情厚谊到了什么地步,对皇后愈发的尊敬。 江月白也通过这一个月工作上和生活上的接触,喜欢上了这个长得很像懿贵妃,性格不太像懿贵妃的小姑娘,尽管都一样的温柔善良。况且念容华还有个很逆天的技能,喜欢做美食,尤其喜欢做糕点。这简直要迷死众人了,都说以后要去景仁宫蹭饭。 江月白第一次听念容华说其实懿贵妃从小爱吃甜食。想到皇上也不爱吃甜食,心里愈发的伤感。原来懿姐姐是因为皇上戒掉了生活中的甜。 卢婕妤这个超级经理人被众人灌醉,喝多的时候就抱着皇后娘娘大哭,大声说着,“感谢皇后娘娘的知遇之恩”。还说,“感谢皇后娘娘让我每天有事情可以做,不至于太无聊”。许昭仪附和在后面说,“我也感谢皇后娘娘的知遇之恩。” 接着两人开始争论,谁的本子写得更好,皇后娘娘更爱看谁的作品。争了半天没争出来输赢,改成喝酒。 两人的蜜汁操作,搞得全体都蒙圈了。江月白倒是挺理解这种事业脑的。闲得慌,会长痔疮的。 作为许昭仪的超级粉丝,江月白表示,希望新的一年,许昭仪能够双更,能看到更多精彩的作品,更多的作品被改编成话本剧。 同时宣布,许昭仪正式成为话本大咖,因为许昭仪的话本走出了后宫,经过翰林院开会审批,加入了他们的优秀文学作品出版系列,已经对外公开发行。结果才出了上册,便成为爆款,被抢购一空,国子监那边连夜紧急加印。所得纯收入的三成归许昭仪个人所有。另外三成归翰林院所有,还有四成用于赈灾等公益事业。 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喝多了的众人惊声尖叫,纷纷跑去向许昭仪敬酒祝贺。这下卢婕妤不争了,直接承认“我认输,你赢了”,不仅如此,还跟许昭仪勾肩搭背,说是以后要抱紧富婆大腿。许昭仪表示很感动,以后一定要用卢婕妤为原型创作一个爽文剧本。众人表示,“我也要,我也要。” 实际上卢婕妤超级富有预见性,许昭仪后来成了后宫里的超级大富婆。当然这是后话。 望着这些放肆欢笑、意气风发的十五六岁少女,江月白有些感慨,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整天的勾心斗角和抢着跟男人睡觉,巴望着生孩子。 众人喝得醉醺醺的,拎着一堆礼物回去。那些没有被邀请的后妃都羡慕嫉妒恨。 许昭仪果然很给力,酒醒了以后,宣布春节期间双更,如有十两银子以手的打赏加更。结果受到了以皇上和皇后领衔的一堆打赏催更。许昭仪每天凹剧情凹得死去活来,后悔打赏的基准值舍得太低,比如至少一百金。就这一波打赏,她就成了小富婆。 还好许昭仪不是葛朗台,很快后宫不少人从中受益。比如隔壁景仁宫的饭都做得实在好吃,不管是小厨房的师傅还是念容华的手艺都是顶呱呱。她就在隔壁交了伙食费,每天去隔壁蹭饭。 鉴于许昭仪出手大方,写稿子又辛苦。念容华贴心地每天设计的菜谱都不重样,每顿荤素搭配,还有水果,甜品,秘制滋补老汤,还提供送餐服务。 许昭仪还看上了姜良媛的刺绣手艺,订购了一条重工刺绣的裙子。图纸是由淑芳宫吴常在提供。 吴常在的工笔画堪称一绝,听说是唐朝画圣吴道子的后人。她也是许昭仪的忠实粉丝,本不要钱免费设计的。结果许昭仪坚持不让。给的太多,吴常在就免费赠送了她手工制作的珠串。吴常在的审美情趣一流,手工制作的珠串非常的独特,每串都堪称艺术品。许昭仪因为过于喜欢,把她转手孝敬给了江月白。 江月白一看这不得了,爱不释手。这不就是后世的非遗手作继承人的水平吗?再打听还真是吴道子的后人。就连她的祖父都是享有盛名的山水画家。江月白怀着仰慕之情,把吴常在召来问了问。 吴常在当然受宠若惊,表示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是她的荣幸。江月白就借机提出了她的商业计划,问吴常在愿不愿意设计手串和珠宝首饰,然后在宫外出售,或者作为皇室礼品。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只用管设计,跟许昭仪一样,利润的三成归她。 吴常在到底是诗书之家出身的大家闺秀,除了感谢皇后娘娘赏识一类的话,回复得不卑不亢,说她希望把自己的那三成利润用来捐助寺庙,如果能这样做,她愿意进行珠宝设计。这么心善虔诚的姑娘,必须要答应。虽然吴常在没有提,但吴道子最擅长的就是佛像画,想来里面有这方面的影响。 江月白把开高端首饰店,然后捐助佛寺修建和灾情捐助的想法告诉了李北辰,李北辰表示大力支持。次日江月白再次找来吴常在,跟她一起商量店名。最终决定,就叫“圆梦珠宝”。吴常在泪意盈盈,无比郑重地在江月白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恭敬地叩谢,“谢谢皇后娘娘成全。”江月白不知道这句话的具体内涵,但不管是哪种成全,想想都挺好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时,江月白吩咐卢婕妤安排组织一次部门团建,所有的后妃聚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大家看着话本子戏,现场各自出节目,磕着瓜子,喝着软饮或者酒水。江月白给每个人都送了一对步摇,寓意新的一年“从头开始”,每个人都健康平安吉祥。 聚会上江月白的新年致辞把所有人感动得哭了。 末了,江月白郑重宣布晋清贵人为清良媛,说是感谢她这几个月以来的协助,还打算让她主持编纂历代女子传记。 卢婕妤摇着江月白的膀子,说她也想参与编写传记。江月白以卢婕妤帮她管家事情繁杂,就不再劳烦她婉拒。谁知卢婕妤却坚持说,没事,她忙得过来。 江月白当然只好同意女超人卢婕妤的请求,让她当编辑,由清良媛主写,她编审校对。杨才人和赵答应表示也想参与。江月白表示,如果愿意读书写文章,她还有很多题目可以写,都可以参与进来。 她有点信萱贵人说的,卢婕妤有心上人的事儿了。忙起来是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虽然初六那天,卢婕妤喝多了,口口声声说,“皇后娘娘,我最喜欢你”、“皇后娘娘我好喜欢你”。 第742章 正月里江月白做得最多的事儿就是用逗猫棒逗孩子们抬头还有视线跟着东西走。 江月白做了个逗猫棒,然后五个娃按照次序摆一排。大公主出生次序第三,居于c位。 带着小铃铛的逗猫棒往左,五双眼睛齐齐往左,逗猫棒往右,五双眼睛齐齐往右。 看过的人没有不哈哈大笑的。当然包括他们的皇帝亲爹,还亲自拿着逗猫棒逗小朋友们玩。 除了逗猫棒,天气暖和之后,小朋友们穿得少了,江月白带着每个小朋友早晚做广播体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凤仪宫的人都惊呆了。娘娘这是学武术从两个月大的小朋友开始嘛。 江月白还叮嘱孙贵人,如果她上午没有给孩子们做广播体操,就由她来着孩子们。孙贵人哪敢把皇嗣们掰来掰去的,生怕弄坏了他们娇弱的细胳膊细腿。还是得爱鸡娃的亲妈上场。 三皇子这个阶段开始没有第一个那样每天没事就哭,开始成了小话痨。 不用身边人逗他说话,他都会自言自语或者凑过去对他的兄弟姐妹们,“叽叽咕咕咿咿呀呀”。 如果你跟他面对面说话,那更不得了。 其他小朋友聊一会儿就懒得理你,你说一句,人家回你一句。最后,给你一个礼貌而不失友好的微笑。 跟三皇子聊天,但凡说一句,他回好几句,而且旁人停下不说了,他还会拍打他的手,意思是继续说。 他说话的时候,经常会惹得大公主加入聊天。四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二皇子跟小公主基本懒得搭理,自己玩自己的。 尤其是小公主。 江月白一直担心她会不会是个哑巴,发育迟缓。对兄弟姐妹们喜欢的拨浪鼓毫无反应。直到她拿着镶金带银的步摇,会发出滚珠声音的景泰蓝镯子,能敲着听音的金碗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才会眼睛快速地跟着发光的东西跑,嘴里“哦哦哦”地说着,似乎再说,“哇塞,这么多好东西,快给我,快给我。” 一副爱漂亮的小财迷模样。 不像其他的兄弟姐妹随便拿个什么玩意,就会叽叽咕咕半天。 就因为“会说话的孩子会发财”,李北辰把自己贴身的玉佩赏给了她。 江月白都笑他女儿奴,“你就宠着她吧。小心她再长大点把你的腰带上的宝石都给抠了。” 只感觉年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始每天日常请安。跟以前老样子,江月白把请安办成了茶话会,好吃好喝的,还有话本子可以看。 正好年贵人怀着孩子也来了。 江月白就把丑话说在前面,闹闹小矛盾,打打嘴上官司,都无伤大雅,可以让卢婕妤三人组去调节,调节不成的可以到自己跟前评理。 凡是敢动谋害皇嗣心思的,敢杀害宫妃的,无论成功与否,但凡证据确凿,格杀勿论。然后把之前孟昭谋害其他妃嫔被降位禁足、夏婉仪害陈氏流产被处罚的例子举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谨德妃一眼。 谨德妃抠了抠指甲,“皇后娘娘,臣妾以前做得不对,娘娘就直接告诉臣妾,不要给臣妾使眼神。免得其他姐妹不懂。” 夏婉仪如今是江月白的铁粉,连忙说道,“各位妹妹一定要引以为戒。本宫就悔不当初。” 卢婕妤立马狗腿地给各位发了一份名为警示录的小册子,把这半年来的各种恶性案件的处理结果都列举在上面。最后一页上写着一句话,“警钟长鸣,愿各位姐妹千万不要害人。” 然后要求每个人回去写五百字的感想和保证书。 见卢婕妤来这么一套组合拳。江月白开始怀疑系统给的真话丹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怎么看起来很不靠谱啊。卢才人这不是妥妥的体制内体制内人嘛! 想来是,众人已经打听过了不写作业的后果,夏婉仪也不遗余力地进行宣讲,清贵人给以写作辅导和支持,顾常在和姜良媛表示她们都可以作证接受咨询。 三日后二十五份作业整整齐齐地交了上来,没有人任何人拖拉。当然质量那就是良莠不齐了。 能收起作业,江月白就感觉很圆满。 这些作业交给了后宫秘书处三人组进行了评分,最后交给皇后娘娘审核。 好家伙。 这帮新人们可算相信了传闻。写得好的奖励竟然还真是侍寝机会。 结果第一名评出来是谨德妃。 江月白为了表示公平,还为了让大家学习什么才是优秀的思想汇报,让话本子大神许婕妤把谨德妃的思想心得读给大家听一听。 谨德妃只想着得到侍寝机会,没想到还要当众宣读,又气又恼地表示“不行!” 江月白点头表示很能理解谨德妃,接着又说了下面的话: “谨德妃妹妹的心得实在写得好,本宫都赞叹不已,学习了三四遍。相信其他姐妹听了肯定也会大受启发,向妹妹学习如何写好思想心得。 何况这是每次活动的基本原则,坚持公正公平公开。上一次思想心得也是如此。不信你可以问问在座的老人们。” 江月白顿了顿,立马得到了一片附和声,说当初都是这样,还有当时谁谁谁获得了侍寝机会云云。其中铁粉夏婉仪最积极,回忆得最清楚最完整,甚至还提到了范氏还因此有了身孕。更是令全场的妃子一阵倒吸冷气,感叹怎么有人运气这么好。 江月白微笑着点头,对群众支持率表示很满意,接着说道:“当然如果谨德妃高风亮节,只想参与思想学习,不愿跟其他姐妹争抢侍寝机会,可以提出申请不参加最后的评奖。不知道谨德妃要不要放弃这次的奖励,把侍寝机会让给其他姐妹?” 谨德妃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终生气地摔着袖子走了人,既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 江月白也没生气,笑着说,“谨德妃妹妹年纪小,脸皮薄。不怪她。许婕妤你把谨德妃的思想心得念念,让大家都学习学习,找找自己的差距,以后就照着这个标准写。” 读完之后,众人沉默了。写得还真是发自肺腑、十分深刻,自叹不如。 谨德妃进行了入木三分的自我剖析,把当初怎么害得烈妃流产的起因、经过、结果、皇上的处置、事后感想、今后怎么做全都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极其具有反思价值和警示意义。 本来只设第一名的,免得李北辰有意见。见大家参与这么积极,就又设了一个参与奖。 这个参与奖就是随机抓阄产生,名额只有一个。上面画着一个笑脸。 然后询问众人,有没有人觉得自己的可以跟谨德妃这篇媲美的,如果有就拿着自己的稿子念,让大家评一评。 鸦雀无声,大家基本上都说些大差不差的话,表表态。谁敢像谨德妃这么写的,简直像是悔过书。 结果江月白宣布,“本来只设第一名的。大家参与这么积极,那就再设一个参与奖,只要写了思想心得,质量达到基本标准,都可以参与抓阄抽奖。今后也是如此。” 没有人不喜欢参加年会里的抽奖环节。江月白宣布这则消息之后,群情沸腾。最终竟然是卢婕妤抽到。卢婕妤高风亮节,说这次不算,重新再抽。这次抽到了谢贵人。 江月白注意到卢婕妤抽到奖的一瞬间的表情竟然不是惊喜而是惊恐。这令她感到疑惑,但她不动声色的什么都没说。 她把思想学习评奖的消息告诉李北辰,李北辰脸上直抽抽,最终只能表示支持老婆大人的工作,然后色迷迷的求补偿求安慰。 结果当然不必说了。还在坐三个月的大月子,侍寝肯定别指望了,但是别的福利,李北辰还是捞到了不少。 江月白筋疲力竭之下,望着帐子顶,“感情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李北辰则一本正经地说,“就算后世科技发达,也做不到羊毛出在牛身上。” “你把那两个侍卫给撤了吧。我如今孩子已经生完了,不需要保护。免得后宫闲言碎语说闲话。况且我都是皇后了,谁还敢跟我打架不成。” 李北辰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好。” 他直接把两人安排在江月白宫外巡逻。 过了几天,叶妃忽而传了太医,说是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李北辰很高兴去看望了她,赐下了许多赏赐,让她安心养胎。 实际上,二月份李北辰比正月里更忙了。 正月里积压的工作都堆到了二月。而且一年之计在于春。农业里最重要的就是春种。东西南北都得操心。 尤其是去海边的科研队伍完全组建好,开赴海南。 孟相十月份就已经到了鸡笼岛。李北辰给了他五万人。打仗起来嫌少,但平时养起来费劲。 他在带领将士们鸡笼度过了第一个春节。还好鸡笼的冬天不冷。他们去了之后就在土着居民的帮助下建起了房子,开耕了荒地,挖池塘养鱼。李北辰给了随行的一个心腹副官几颗多胞胎药丸,告诉他这个营养丰富,对养鱼养猪养鸡养鸭有好处。可以磨成粉喂给它们吃。 副官很听话地给带过去的这些家禽家畜喂食了。鸡鸭的效果最明显。就地取材,喂海藻、贝壳、小鱼小虾给鸡鸭吃。那个蛋噗噗地往外生。 下了几场雨后挖出来的鱼塘很快积累了些水,慢慢的水越来越多。从其他池塘里引了鱼苗过来。洒了“饲料”后鱼苗长得又快又多。 他们下海捕捞海鲜,收获不小。 除了粮食不够吃,其他的鸡蛋、鸡鸭和鱼类很丰富。猪也生了第一波小猪仔,每窝九到十只,多得吓人。离吃肉还很遥远,但是让人很高兴。 这种情况下只能多吃菜少吃饭。 他们这群勇敢的人用随船带过去的粮食腌肉新鲜的鱼虾海鲜鸡鸭过了一个简陋艰苦的春节。 李北辰已经派人把超级稻种子、番薯、马铃薯的切块派专人送去鸡笼。相信成功种上番薯、马铃薯后,他们的高产和快速成熟能缓解一部分主粮问题。 第744章 江月白瞬间红了脸。所以刚刚的事儿被全网直播了。 真是社死现场。 李北辰此时心情极为愉快,他淡定地揽了揽她的肩,不就是个偷听的小宫女被抓了个现场嘛。 后半夜那会,凤仪宫里谁没听见。都乱棍打死,这凤仪宫都得打死。 “罚跪一个时辰。以后没事不要在院子里乱跑。”说着拉起江月白的气定神闲地离开。 侍卫们立马扔下沈惜墨,抬脚就走。 留下沈惜墨一个人在原地跪着。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怀春的年纪。难能不胡思乱想的。方才的声音就像魔音一样在脑子里盘桓。心中暗暗琢磨着那种事情,脸越想越红。 李北辰心满意足地带着江月白回去时,奶娘们正抱着孩子们在玩。 到了夜里,李北辰又抱着江月白挥霍了一次,把本赚回来。才恋恋不舍地让江月白吃了药。 孩子们现在两个月多月。 奶妈们的奶水很充足滋养,隔一天泡个十分钟姜闲开的药草汤。 那药草汤有时候让江月白感觉像是做小孩火锅,里面有时竟然放枸杞、红枣、银耳一类的东西,而且是把水轻轻地浇在小孩子身上。 五个小宝贝在精心照顾之下长得白白胖胖,包括小公主,被亲妈特殊关照,食量也跟着上去了,个头虽然最小,但不比哥哥姐姐们差多少。 小朋友们会趴在床上会抬头四十五度,还会咿咿呀呀叽叽咕咕地跟人聊天。看到亲近的人会微笑。 三皇子这个个头最大,长得最壮的显然包最先学会翻身,然后就去欺负旁人,对别人又抠又掐又踹的。为了保护其他小朋友们,他被单独放在一个床上。然后他的进步更加神速,从翻身竟然快速迭代到连续翻身,一个人在床上翻得不亦乐乎。 二皇子是第二个学会翻身的,他翻完身呆楞了很多,昂着头四处打量着视角完全不同的世界。然后努力躺平,发现竟然躺不平,只能趴着。急得嗷嗷大哭。 大公主是第三个,翻好了之后咯咯咯地笑,大概是很有成就感。 四皇子慢悠悠的,不着急,他还处于四脚朝天兽的时代。怎么逗他翻,他就是不翻。帮他用手翻,他就顺势一滑。主打一个道法自然。然后在某天夜里就听到他嗷嗷大哭的声音。因为他心里着急不表现出来,半夜偷偷练。 至于小公主,由于被单独寄存在妈妈身边,每天就是被倒腾着左翻右翻,搞得晕头转向的。所以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躺平。 有次江月白正在啃鸡腿,香得很。小公主看见了,砸吧着嘴想吃,急着要过来跟妈妈抢,结果就突然反过来,还“么么么”地说着话。自从翻了之后,她就能自由左右翻滚,开启了在床上自有探索之路。 江月白吃了玉婷后,出现了撤退性出血了五六天,李北辰心疼得不行,表示以后一定注意,不让老婆受委屈。 跟江月白在一起的疯狂折腾,李北辰才真正被满足。前段时间还担心自己那啥,如今足以证明能力非常强,自信心爆棚。 但由于消耗过度,还是让姜闲给开了点药膳调理。姜闲苦口婆心地劝说皇上要注意身体,建议皇后娘娘生产元气大伤,最好半年内不要急着怀孕,他暗暗为江月白担心。 姜闲主动问起给七个月的大皇子解蛊毒的事情,其实他作为一个医生内心很矛盾。 袁天师那边没有能解母子蛊的办法。他这几个月来始终未放弃寻找解蛊办法,埋身于书山之中,但找到的唯一解毒药方里含有剧毒药物,不管如何减少剂量都会对大皇子造成损害。 两害权其轻。到底哪个更轻说不清楚。 与此同时,被秘密关押的阿雅要求给她自由,让她照顾抚养大皇子,否则让蛊虫穿脑同归于尽。就百黎族的狠辣恶毒,把大皇子交给百黎族只会更坏不会更好。 李北辰陷入了两难之中。 他去密牢里见了阿雅。 阿雅见到李北辰后十分激动,要求现在就释放她,否则她现在就死给皇帝看。紧接着就听到了大皇子在外面刺耳尖锐的哭声,还有阿雅狂妄的笑声。 李北辰只好行缓兵之计,要求阿雅再给她一天时间考虑。 阿雅厉声道,“是不是很痛苦很绝望,杀了我都不解恨?!哈哈哈!皇帝你是不是想把百黎族全部杀光?哈哈哈哈~这就是百黎人的感受!你们毁了我们的家园,杀了我们的家人儿女,把你们杀光都不解恨!百黎族与你们不共戴天!” “你只有一天时间考量。哈哈哈哈!我就是要让你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为了避免伤害到大皇子,李北辰忍耐住一刀捅死对方的冲动,在愤怒中拂袖而去。 回去之后,时间紧迫,他召来了姜闲,又命乳母送来了大皇子,让姜闲替大皇子解了蛊毒。无论如何,不能被一个疯子女人控制大明的未来。 取出大皇子体内的蛊虫之后,李北辰立马下令以最残忍的方式杀了那个女人。 * 李北辰接下来一连数天都在勤奋工作,不上朝的时候一样早期,练剑术和体能,发泄自己的愤怒。 对于那些在勤政殿里穿着风骚,打扮过度,言行暧昧,试图勾搭他在办公室里做事儿的周贤嫔和赵答应,他直接让梁小宝赶出去,降一级。 其中仗着自己貌美受宠直接坐大腿的萱贵人,除了撂牌子,甚至还被降为萱才人。 在愧疚之下,李北辰经常去探望大皇子。谨德妃对于李北辰的到来非常高兴。 七个月的大皇子,自姜闲取出蛊虫后就开始生病,奄奄一息,面色蜡黄。 既然中毒无可掩饰,那就找个“替罪羊”。 李北辰将谨德妃宫里伺候的人,全都送去了慎刑司,以彻查到底。有人没惊得住严刑拷打,吐露了自己就是下毒的凶手,但打死都不说幕后主使。 李北辰一怒之下,除了谨德妃从家里带来的两个婢女,将她宫里伺候的宫人全部处死,换上了一批新人。 在姜闲精心照料下,大皇子保住了性命,但解药的副作用表现了出来。他没有之前的活泼灵动,身体虚弱,食欲减退,安静而呆滞,很少会笑,经常无故大哭。这样的变化,令李北辰心疼不已。 对百黎族愈发地愤恨,发誓与百黎族不共戴天。 大皇子那边令人心痛,五胞胎这边确实惊喜不断。李北辰独自一人时会潸然泪下,为大皇子也为自己。 就算大皇子平安出生,就算自己严防死守,还是摆脱不了无法做皇帝的命运。 难道命运真的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那四年后死亡的命运也是如此? 他不想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可现实令他感觉无能为力。 五个小娃娃性格各异,放在一起的时候尤其可爱。如今都学会翻身了,更是如虎添翼,互相拳打脚踢,相互倾轧是常有的事儿。 想来,他们在肚子里怕就是如此。那一个个突出来的小胳膊小腿,不是在回应他们的爹妈,而是在里面战斗姿势,又或者在跟爹娘求救,“快把我们放出来。三皇子他又欺负人了。” 他一般就是坐坐,逗逗娃,就又回了勤政殿看书批折子。操心一个国家的大计,要做的事情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多。 困了就一个人宿在勤政殿。 如今他拉着江月白的手就有感觉,更别说躺在一起。江月白吃了药见了红,他怕自己忍不住又会难受。 而且前两天跟江月白的疯狂恩爱之后,似乎打开了一个闸门,身体某个地方觉醒了。 他每天都很想要。偏偏姜闲这个御医告诉他,两天七次,已经实属纵欲过度有损寿阳,宜保养圣体,适度节制。 两天七次很多吗?李北辰骄傲地表示如果不是怕江月白受不住,他其实还可以继续。 姜闲这个首席专家表示,两天很多。一夜七次的那是传说。一夜五次就已经是威武猛男。 最开始他猜测江月白用特殊药物,但陆氏生下双胞胎后,姜闲又觉得可能是江家有多胎传统。如今皇上告诉他一夜五次,两天七次,非常人所为,他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姜闲心中暗暗失落,自叹不如,方方面面都不如。就算对方不是皇帝,一样打不过。 李北辰对姜闲对江月白的暗恋一无所知,以为姜闲对江月白的精心照顾纯粹是因为医者责任感,还有怕诛九族。 他喝了姜闲的药,睡眠有所改善。每天来一次针灸按摩,头痛跟着也好了许多。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江月白的好。 江月白的针灸和按摩纯粹是为他而学的。放眼整个后宫哪个女人会如此呢。 对江月白的思念愈发的强烈。 忍了一个星期后,李北辰用完晚膳散会步后,在小妃子周常在的陪同下回勤政殿批着折子。越批越心烦气躁,他啪地一下把毛笔拍在桌子上。 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妃子周常在惊吓得战战兢兢,连忙跪在地上。 “把周氏送回去。” 周常在不知所措地被带了出去,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本来还美滋滋地指望着能侍寝呢...... 李北辰回到凤仪宫时,江月白正对这个标注穴位的陶塑人偶,一手拿书,一手拿银针,准备往上扎。 江月白回头一看,恰好撞上李北辰的眼神,心跳瞬间停了半拍。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眼神那么暗沉凶狠,跟要吃人一样。 “你?这是怎么了?”江月白手中的银针一顿。 “把书和针都放下。”李北辰把她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桌子上,顺手就把她的步摇给摘了。 抬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李北辰在她耳边低语,“想你了。” 紧跟着追过来的梁小宝和冬青慌乱地止住了脚步,垂下眼帘,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待命。 “满意不?” 江月白羞得没出声。这让李北辰以为还不够,便继续努力。 结束时,夜都已经深了。 江月白就整不明白了。这都已经生过孩子了啊。不是说,生过孩子不如小姑娘么。后宫里放着一堆新人还没翻呢,还有四个人拿着优先侍寝券。 不过还挺欢喜的。 李北辰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心满意足。心道,果然跟爱的人还是不一样。 “你把朕当成奖励,朕心里苦。” 江月白低声说道,“好处不是给你了嘛。而且还不是为了帮你管理好你的小老婆们,让加强思想认识,不要老惹事。” “我不管。我还要。”李北辰耍赖。 江月白对李北辰的双面人格表示十分不理解。为何李北辰在人前一个样,在她这儿一个样。 李北辰倒是没有食言,在二月份的最终两天补交了作业,宠幸了谨德妃和念容华。 他给谨德妃安排了生女丹,念容华则顺其自然。与其自然怀孕男女概率对半,不如怀个女胎。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年都不用再考虑如何安抚谨德妃的侍寝。 江月白看得出来,李北辰在念容华身上寄了情,他把对懿贵妃的遗憾全都弥补在了念容华身上。莞菀类卿这样的狗血剧情绝对来源于生活。 转眼进入三月,天真正地暖和起来。御花园里各式各样的花陆续都开了,争奇斗艳,湖水潋滟,风光十分不错。 御花园顺应民意,装修之后又重新对外开放。李北辰工作之余,又多了一个饭后消食好去处。时常吃完饭后,带着小妃子们过来散散步,聊聊人生。 鉴于之前多次落水事件发生,江月白已经提前在容易落水的地方、风景最好的地方、御花园入口处、交叉路口处、水里、岸上、亭子里加了“水深注意安全”的提醒牌。 又模仿现代观景台的做法,造了座椅或者凉亭,加装了安全栏杆。 可以说,再掉下去,那绝对是有点技巧和力量的。 而且还在晨会上组织进行防溺水安全知识、宫规学习,现场进行知识小问答。 如果再敢推他人落水,还是需要点脑子和胆量的。 结果呢,还是出了点事情。 倒不是落水的。比落水严重。关于宫妃与太医私相授受。 在早会上,谨德妃问道,“皇后娘娘,臣妾听说,清贵人在御花园里私会太医院的人。娘娘要不要过问下。” 清贵人错愕,“德妃娘娘,臣妾何时与人私会了?” 谨德妃淡淡地笑着说,“本宫也就是听钱常在说的。这可是大事,是不是,都最好调查清楚。可不能污了皇室血脉。” 钱常在连忙说道,“清姐姐。我的婢女们亲眼看见了。当时还有其他人。” 第745章 江月白冷了脸子,“你说的是哪天的事儿?如果你敢故意污蔑,可是死罪。” 钱常在跪在地上,“妾的奴婢三月初一那天,亲眼看到雷太医扶了清贵人的胳膊。” 卢婕妤立马说道,“纯属无稽之谈!我的婢女那天也看到了。但情况不是你说的那样。清贵人在赏桃花。太医署的人带着童子在摘桃花入药。清贵人避让了一下没站稳,差点就要仰面倒下去。太医就在一旁,便扶了她一把,事后还行礼道歉。” 谨德妃勾唇笑了一声,“钱常在,要不你让你的婢女到皇后娘娘把当时的情形也说一下。” 清贵人是承福宫的人,而许昭仪是承福宫的主位娘娘,如果出了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许昭仪故而出声说道,“让婢女出来说。白的还能说成黑的不成?又不是话本子。” 叶妃这时也出了声,“其中是非曲直,问问太医院的童子不就好了?” 钱常在的婢女走到跟前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亲眼看到那日清贵人倒入了太医怀里。” 她咬了咬嘴唇,看向周常在,“那日周小主也在,她和她的奴婢应该也看到了。” 清贵人气急,“你胡说八道!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周答应跟清贵人同宫,连忙站出来跪在江月白跟前,“那日清姐姐约妾一起去赏花。妾就一起去了。妾在亭子里坐着,清姐姐好雅兴,说要采些桃花带回去泡水喝,说可以活血养颜,对皮肤好。然后她没站稳,就不小心摔倒了。然后太医院的太医就拉住了她......然后......” “然后就怎样?”叶妃问道。 周雨涵咬着嘴唇说道,“然后就搂抱在了一起。” 清贵人气不过站起身来,走到周常在就是两个耳光,“你污蔑!” 忽而谢贵人走上前拉住了清贵人,“清妹妹,我本来不想说的,那天我也远远地看到了.......你不如跟皇后娘娘老老实实认个错吧。说不定娘娘还会饶了你。” 清贵人眼含泪水,难以置信地望着拉住自己的谢贵人:“谢贵人你???不是这样的。妾当时因为仰头看天突然眩晕,差点摔了,雷太医他好心拉了我一把。但仅此而已。绝无半点龌龊之事。求皇后娘娘明察。” “雷太医?污蔑不污蔑的。皇后娘娘问问太医院的人,再调查员一番不就好了。想必皇后娘娘会彻查,绝不会姑息包庇。”谨德妃轻快地说道。 叶妃跟着点点头说道,“相信皇后娘娘向来公正,不会污蔑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又是这点破事。 显然对方不是针对的清贵人,而是针对她。因为她在重用清贵人。能剪除清贵人更好,不能的话,至少污了清贵人的名声,对不起“清”这个封号。还能有多重挑拨离间作用。 当初,那个善良又倒霉的太医确实本能地扶了清贵人一下。在今天之前江月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御花园的人立马派人报告给她了。 江月白淡淡微笑道,“清贵人,你放心,本宫信你。定会还你个清白......” 谨德妃打断了江月白说的话,用几分无奈的口气说道,“皇后娘娘就是偏心对自己有用的人。” “清贵人禁足,摘牌,接受调查。常在周氏、常在钱氏、还有贵人谢氏统统禁足,全部摘掉绿牌,接受调查。” 谢贵人惊呼,“皇后娘娘,为何我要被摘掉绿牌?” “就是,为什么啊。”周常在也跟着惊呼。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因为你们都要接受调查,事关重大,一定要差得水落石出。至于钱氏、周氏、谢氏的奴婢,即刻送进慎刑司审问。都散了吧。” 就在众人起身时,清贵人忽而软了身子差点晕倒,还是一旁的杨贵人紧急扶住了她。 江月白连忙吩咐道,“怎么回事?快去太医院请太医。佩兰你先把她扶到本宫外间榻上。” 清贵人的奴婢哭着说道,“皇后娘娘,我们主子真的是冤枉的。主子真的就是头晕差点跌倒了,被拉了一下。都怪奴婢们不好。她平日里都喜欢清净.......” 江月白打断了婢女的话,“别说了。照顾好你们家的小主。” 她走到榻旁,见佩兰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江月白就明白了佩兰的意思,松了口气。 很快三个太医就到了,事件中的男主雷太医也一起到了。李北辰收到了江月白的通风报信,也跟着到了。 李北辰眉目肃冷,扫了在场的一圈人后问道,“怎么回事?” 姜闲一号脉,心里有数了,“恭喜皇上,小主她这是有孕了。而且月份还不小,快有三个月了。” 李北辰惊问,“果真?” “当然。臣敢以性命担保。”姜闲非常笃定地说道。如果是一个月,就像懿贵妃当时那样,那还有得一说。都三个月了,是个太医都能看出来。 李北辰面露喜色,招呼另外两个太医,“你们两个也看看。” 雷太医迟疑着没动。他见到了清婕妤的第一眼,就猜出来那天的事儿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捅到皇后娘娘这里来了。 另外一个太医立马上前把了下脉,只是片刻,“恭喜皇上,确实是喜脉,三个月左右。胎相稳定,就是母体有点虚弱。” 见雷太医欲言又止,迟迟不肯上前的样子,李北辰故作疑惑地问道,“雷太医,你这是怎么回事?” 雷太医立马跪下,磕头说道,“那日小主在御花园桃树下赏花,突然差点晕倒。臣当时在带着药童采集桃花,用作制作润面膏。臣就情急之下扶住了小主。然后当时小主有些虚弱,所以,所以不小心靠在了臣的身上。臣当时诚惶诚恐,立马叫来小主的婢女扶住了小主,然后磕头谢罪。” 就在这时,清贵人悠悠醒转过来,泪痕满面,以极为压抑而柔软的声音,苦苦地哀泣道,“皇上~她们污蔑臣妾。臣妾是清白的。” 李北辰郑重地点头,“朕知道。你向来沉静柔嘉,绝不会是做那种苟且之事的人。朕相信你的人品。梁小宝,你去把敬事房的彤册拿过来比对。” 叶妃也留在了现场,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多了一个人跟她争,而且月份还比她大,“皇上......可是方才好几个妹妹都说看见了。到底传出这样的事情很难听。而且清妹妹为何有了这么久的身孕,迟迟不报太医......” 李北辰拍了怕叶妃的手,“你也怀着身孕,受不得惊吓,不宜多思多虑。先回去歇着吧。” 叶妃还要说话,却听见江月白冷声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扶叶妃娘娘回宫。叶妃娘娘如果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叶妃嘟着嘴,还要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被自己的宫女半扶半拖着往外走。 李北辰在塌前的椅子上坐下,盯着清贵人看,“清贵人,你身孕都有了三个月。为何隐瞒不报?” “臣妾......”清贵人垂下眼眸,泪珠一个个滚落下来,手指紧抓着被子说道,“臣妾月事不调......不敢往这方面想。” 江月白适时地提醒道,“启禀皇上,清贵人她第一次侍寝没成,就是当时突然来了月事......后来找了太医调理过。” 李北辰立马想起来之前的糟心事。刚脱了衣服,发现对方来了月信,原装送了回去。 江月白替皇上问道,“清妹妹,你有孕了一点反应都没吗?没有想吐什么的?” 其实还真没有。每次到凤仪宫来谈工作时都没有。但江月白懒得替清贵人作证背书。 素素早就告诉她,清贵人很可能怀孕了。素素能告诉她,说明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循。方才的晕倒肯定是为了自救,有意而为之。清贵人到底是自己这边的人,目前看还算得力,对付的又是叶妃、谨德妃,就算有些小心思,她也乐于配合。 清贵人摇摇头,“只是经常感觉头晕无力。还以为只是太累了。” 李北辰看向清贵人的婢女小莲,“是这样的吗?” 他跟江月白一样,早就看清楚了里面的道道。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地问问,顺便了解下这个人。 小莲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娘娘没有明显的呕吐,只是吃到油腻的东西有点恶心。只以为是过年的时候油腻肥厚的东西吃多了。” 许昭仪连忙说道,“启禀皇上,臣妾跟清贵人同宫,日日相见,她时常过来小坐。并未发现她有恶心呕吐。就是很平常的。” 李北辰转头看向姜闲,“姜院使,这样的情况常见吗?可对胎儿有影响?” 姜闲立马拱手说道,“回陛下,就臣所知,女子孕初三月的表现千差万别,没有反应的情况很常见。从刚才臣探到的脉象来看,胎相康健有力。小主略有操劳,思虑甚重,方才受到了些惊吓,宜静养安胎。” 李北辰,“小宝思忖了一下,传朕旨意,清贵人有喜,御膳房好生伺候,不得有误。” 清贵人听到的瞬间难以控制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几乎同时消失不见,“谢皇上垂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奴才这就去传旨。”梁小宝立马应道。 “好。”李北辰拍了下大腿,看向跪在地上的雷太医,“雷太医保护皇嗣有功,赏,官品晋一级。但你于后宫妃嫔声誉有损,传出污言秽语,领二十大板,罚俸一个月。” 雷太医连忙磕头谢恩。这晋一级官位,就涨一级工资,回头退休金也多拿不少。罚俸一个月划算啊。而且打板子算什么,太医院多的是好药。 李北辰又看向清贵人的两个婢女,“婢女护主不利,等你们主子生产之后再罚。你们好生服侍你们主子,若再有半点闪失,唯你们是问。” “至于造谣生事之人,”李北辰看向江月白,微笑道,“全权交给皇后处置。” 两个婢女连忙磕头谢恩。 “淫秽宫闱之罪,混乱皇室血脉,有损皇室声誉,为罪中之最,如果查实,一律交由皇上严肃处置。但传谣造谣有损皇室和后妃名誉的,本宫也绝不姑息。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务必第一时间向本宫禀报,而非造谣生事,当众污言秽语。 钱氏宫人混淆视听,搬弄是非一律杖毙;钱氏是非不明,传播谣言,打入冷宫。同宫常在周氏知情不报,混淆视听,降为答应;许昭仪失察,缺少对宫人关心,罚俸两月。 其余宫人是否涉及传谣,由慎刑司审查后再量决。皇上,您看这样处置如何?” 李北辰不假思索地回道:“皇后太仁慈了。污蔑淫乱宫廷罪不可恕。钱氏赐死,周氏降为选侍。” “求皇上开恩。妹妹们刚进宫年纪小不懂事,容易被人误导。求皇上饶过她们这一次吧。”江月白立马跪下为二人求情。 “求皇上开恩。”众后妃纷纷跪下。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钱氏泪流满面,悔恨万分,苦苦哀求。说着求助地看向谨德妃,“谨德妃娘娘,求您帮臣妾说说话。帮臣妾说说话啊。” 周氏跪在一旁,低着头,她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事已至此,先留住命,再从长计议。 “本宫只是从你这听说这件事儿,希望皇后娘娘彻查。”谨德妃淡然地说道,“皇上已经做了主,当然是听皇上的。” 钱氏在被拖走前不甘心地喊道,“娘娘答应过会保护妾的。” 谨德妃立马娇声对李北辰说道,“皇上,臣妾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周氏她逼急了,冤枉臣妾的。” “朕信你。但以后有重大的事情,要先跟皇后商量,交给皇后裁决。明白了吗?” 谨德妃娇俏地说道,“臣妾懂了。臣妾谨遵皇上教导。” 随后皇帝就叫后妃们都散了,径自拉着江月白的手回了屋。 清贵人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给江月白谢了恩。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你先去歇着吧。这十天你就先不用来请安了。饮食香囊水边,多注意着这些歪门邪道的心思。争取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 清贵人眼泪又来了,哽咽着又行礼说了声谢谢。 她的骄傲决定了她说不出来更多奉承的话。尽管今天这事儿明显就是皇后喊了皇上过来救她的。 而且她想要的晋位也没晋成,很是失落。 她轻咬着嘴唇,郑重地说道,“谢谢宁姐姐。” “妹妹好生休息。”江月白依然淡淡的。 清贵人离开后,李北辰就正面抱住了江月白。 “辛苦了你了。” 说着就去亲江月白的唇,却被避开了。 第746章 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谁高兴给你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破烂事儿啊。你自己找的小三自己处理。” “那不行。你是朕的皇后。这不是我找的小三。这是那个...guojia给我找的小三。我也没办法的事儿。”李北辰硬凑过去亲。 江月白今天却后仰着不让亲。 “别遇事就甩锅给国家。你把它直接剁了得了。” “剁了你不也没得用,嗯?”李北辰把江月白使劲往自己身体上一按,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而且剁了也不解决问题。她们还是一样会扯皮拉筋,还是会争会抢。这是人性,改变不了。” 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要不你解散后宫吧。言情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天塌不下来。” “那行,我明天上早朝的时候就宣布这事儿。到时候你被御史弹劾我可不管。”李北辰笑着一手摁住她的腰,一手摁住她的脑袋,“到时候,群臣肯定要求废后。你是不是扔下我跟孩子们不管了,自己跑了。” 江月白还真这么想。真不想管今天这样的破烂事儿。她们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清贵人已经怀孕了。不然,今天她们这步棋走得也不差。 李北辰一顿热吻下来,两个人都有些眩晕。 “大白天呢。” “想要。” “有起居注啊。” “还是想。” 他跟她彼此之间太有那种感觉了,就是直接的这种强烈的吸引。钥匙很大,锁的齿轮很复杂,旋转起来嘎嘎嘎地响,纹丝合缝,又不止于此。实在让人快乐得坠入仙境。 这种情投意合的两情相悦,让两人都像是第一次玩游戏的孩子,对此这种快乐上了瘾。每次都不一样,每次都更令人沉醉,更令人想要。 平静后,江月白躺在李北辰怀里,心里的气消去了不少。 “今天这事儿,说明后宫的医疗制度上有漏洞。就算有三名太医同时上门,也解决不了像今天的事情。你看过《甄嬛传》吧?里面一个太医跟两个后妃勾搭,还让皇上喜当爹。” 江月白说着看向李北辰的脑袋上方。 李北辰被这么一看,顿时感觉头上长了草,好痒,“你说怎么改。” “要不借鉴下现代的医疗制度?”江月白的手指在李北辰的胸口上画圈,顺便揪一揪上面的毛。 “具体怎么个借鉴法?要不你写个方案,拿给我看看?” “行。”江月白揪住一根毛拽了拽,疼得李北辰咧了下嘴,“疼吗?不疼吧。” “我揪你一根试试。” “你敢?”江月白说话之间就把毛给揪了下来,“比如说,太医就不要上门了。在现代哪有上门给看病的。不管是怀孕还是腿断了胸口上被捅了刀子不都得上医院嘛。上门看病的英俊医生,孤单寂寞的美丽独居少妇。啧啧。” “你是说在后宫专门设置一个像医院的地方对吧?所有的后妃生病的时候,都要去医院看病。拿药也是去医院拿药。” “对。不光如此。禁止太医院在后宫里获取任何药材,一经发现,太医和药童都处死。所有的药材必须有正规的进货渠道。几袋桃花瓣值几个钱,回头给你整出个娃喜当爹,开心不开心?”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自己被绿帽的场景,李北辰也不例外。他轻轻地掐了下江月白的屁\/股,便要去亲江月白,堵上这张小嘴。 江月白以手挡住里北辰的嘴,“还有。还没完呢。还要挑选太监,在太医院学习医术,掌握常见病的诊治办法。工资待遇按照太医给。这样就不用半夜叫太医进宫到后妃住处。你觉得如何?” “很好。我现在想治你。” “我又没病。” 江月白刚说完,嘴就被封上,只听到一句呢喃,“我有病。相思病。” 之后便只剩下喘气。 江月白感受很强烈,却极力地克制着,不敢发出声音。这可是大白天啊,宫里人和小朋友们都醒着啊。 无奈李北辰不做人,她最后还是没忍住。 两人抱在一起,身心愉悦而满足,灵魂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大皇子给李北辰带来的压力和创伤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江月白昏睡过去。李北辰却起了床,喝了点滋补滋补汤用了点午膳,就去勤政殿批折子,见行政院过来汇报工作...... 明明该很疲惫,他却精力十分充沛。 臣子们发现皇上今天似乎心情还行,嘴角挂着一抹好久不见的笑意。 到了晚膳时,李北辰去了栖霞宫用晚膳。此时大皇子已经十个月了,看起来十分瘦小。这个时候的孩子往往会笑得很大声,会跟人主动互动,还会学习站立,能够用手势指物,会说简单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需求。 但大皇子表现得很安静。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安静地注视着一切。他只会用指来表达自己的需求,几乎不会说话。大大的眼睛里缺少了之前的灵气。 谨德妃忧心忡忡地感叹,“孩子自从那次生病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总是病怏怏的。姜太医经常过来看,说是那次有人下毒伤了根本。孩子又不肯吃药。” 李北辰将谨德妃搂入怀中,“你辛苦了。” 谨德妃委屈地问道,“今天的事情,皇上可怪臣妾?可臣妾真是为了皇上好。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怎么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李北辰柔声说道,“朕不怪你。朕知道你一心都是为了朕。正是因为万一是真的,就是朕的奇耻大辱。所以在你听到这个留言的第一时间,应该制止钱氏,并且告诉皇后,或者直接告诉朕。朕虽然处置了一批人,其实也很难堪,心里很难受。” “是臣妾不好。”谨德妃小心翼翼地去拉李北辰的手,李北辰也就任她拉着,“臣妾担心皇后娘娘会偏袒清贵人,不能公正处理,所以才会如此。毕竟清贵人一直在替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鲁莽了。” “你告诉皇后,她会公正处理。就算你不相信皇后娘娘,你也可以相信朕。你完全可以告诉朕。” 谨德妃立马嘟囔着说道,“臣妾担心皇上听了会生气,所以不敢说。” “好了。”李北辰握了握谨德妃的手,“今天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记得三思而后行。朕还先回去了。” “皇上就不能多陪陪臣妾吗?”谨德妃说着就靠在皇上的胸口,伸手环住了皇上的腰。拉动着皇上的腰带,极具诱惑地说道,“臣妾想皇上了。” 李北辰推脱道,“今天不行。” 他今天已经疯狂过两回,彻底满足,疯不动了。 然而谨德妃的手又往下滑,“什么不?” “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呢。”李北辰连忙抓住谨德妃的手,让她不要乱动。 “就要。”谨德妃固执地撒娇,手里不老实。 李北辰被弄得有了生理反应,“你放手。” “不。”谨德妃更撩人地抚摸着它,“除非皇上答应我批完了折子再过来。” 李北辰连忙说道,“明天吧,明天再来。” “好。那臣妾明天等你哦。”谨德妃松了手。 李北辰松了口气,理了理衣服,念了数遍Π字诀。才大步地往外走,离开了栖霞宫。 这栖霞宫不该叫栖霞宫,该叫盘丝洞。 第二天,李北辰刚进栖霞宫就被拖上了榻。 谨德妃年纪不大却懂十八般武艺。李北辰愈发怀疑她是穿来的。因为这个朝代的女子普遍很保守。就连江月白这样穿来的都很娇怯。 但谨德妃就不一样,她不仅大胆还特别嚣张,笑得很大声,叫得很大声,仿佛恨不得全天下的人知道她在干啥。 或许只是因为大皇子的变化让人太压抑了吧。谨德妃无处可发泄,全发泄在了皇上身上。 她是浪的,是野的,她沉沦其中,还死拽着你跟她一起窒息。 第747章 李北辰根本招架不住。 她这么整,夜那么静,声音传得极远。 栖霞宫就在凤仪宫边上。 江月白听不见。但周围的宫人全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都担心自家娘娘,结果发现娘娘早就安睡,两耳不闻窗外事。 江月白没听见谢知礼的叫声,但听见了宫女们的议论声。 她从系统商城里,找到育儿栏目里找了超级静音耳塞。 在耳塞的屏蔽中自欺欺人地睡了一夜。 李北辰在贤者时间里,没有感受到跟江月白在一起时的平静和幸福,而是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悲伤之中。 他不知道为何而悲伤,想要大哭一场的那种悲伤。太后逝世时的那种感受野不过如此。 他想要回凤仪宫睡觉,可他在宫门外踟蹰了很久,盯着火光中的“凤仪宫”三个字发呆。还是没有让梁小宝叩门,而是独自回了勤政殿。 阿弥陀佛,第二天双数日不用请安,也就不用面临下面的尴尬场面。 case 1 “哎呀,皇后娘娘对不起,”臣妾来晚了。昨晚太累了,所以睡过了。” or case2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说,皇上体谅她昨晚辛苦了,所以免了她的请安。” 大家都挺累的。多睡会吧。 江月白在这样乐观的想法中睁开眼。却被一群跑过来安慰她的姐妹包围了。 原本不去听不去看不去问就可以了。旁人却在无意中透露出许多信息给她。 她知道她们都是善意的。 比如许昭仪说要写一本江月白为女主原型,谨德妃为女配原型的小说,把谨德妃往死里虐。 比如卢婕妤替她想了个主意,以有伤龙体,有伤风化等违反宫规多达五六条,灭一灭谨德妃的嚣张气焰。 比如念婉仪做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糖藕和松鼠桂鱼安慰她,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她有三个儿子,都是亲生的,但是谨德妃只有一个,不是亲生的。谨德妃赢不过我。 她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悲伤。因为她本来没有emo的,被众人的安慰给整emo了。 她知道谢知礼就是故意的,绝对就是故意的。可是她如今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如今她觉得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不动心就不会受伤害”。 吃着桂花糖藕的时候,她吃着吃着就哭了。吓得冬青以为桂花糖藕有毒,连忙宣太医,被江月白制止住。 江月白在偏殿里看着五个活泼可爱咿咿呀呀对她笑着的孩子,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含着泪。 她可以离开皇宫。孩子该如何。没有她,谁来保护孩子们。后宫是会吃小孩的。 一开始是被系统绑定在了后宫,如今是被孩子,被责任。她在想这辈子都走不掉了吧。 她抹了把眼泪,笑着抱起来叫嚷得最大声的二儿子。 二儿子大概成了精,才四个月大,就知道抱着妈妈的脖子,“呜呜呜暗暗啊”地在她耳边说着话,还亲了她一口,然后开始扯头发,越扯越来劲。 江月白来不得擦眼泪,床上躺着的小娃娃全都张开双臂,嘴里发各种奇怪的“符号音”,争先恐后地呼叫“妈妈,我也要抱抱”。 被放下的就大哭,被抱起来的就笑得不亦乐乎。 江月白哭笑不得,喊来孙答应帮忙。 谁能想到她会一个怀里抱叁个娃娃,个个为抢到妈妈高兴,还挤来挤去总想占个好位置,人均拽着妈妈的手镯、头发不肯松手。 孙答应怀里的两个本来还挺高兴的,看到妈妈怀里欢欣雀跃的“王八蛋们”,又瘪了嘴巴要哭。 江月白只好一人一个吻地吻过去。 孩子是缰绳,是软肋,但也是铠甲。 李北辰听说江月白因此闷闷不乐,还哭了。在勤政殿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半个时辰,最终吩咐梁小宝,晚上去凤仪宫用晚膳看孩子们,顺便把奏折搬到凤仪宫去。 他想了很多种方式来面对这件事。到了江月白面前,看到她眉眼间淡淡的忧伤,他的眼里忽而野有了泪,千言万语在心间,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晚饭准备好了吗?” 那句对不起。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逃避是面对痛苦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两人依然谈笑风生,依然一起饭后散步,一起赏花,一起看月亮。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他要去牵她的手时,她躲开了。他要吻她时,她偏过去了头。他想要说点什么时,她岔开了话题。他跟她一起下围棋,她不再跟他争,轻易地就输给了他。 他赢了,却一点都不开心。要知道以前下赢了她时,两人都会特别的高兴。她会真诚地夸奖他好厉害啊,他也觉得自己超厉害。 两个人一起批阅奏折时那般的默契。江月白总是协助他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轻易发表见解。但如果李北辰问,江月白总是能给出深思熟虑后的见解,让他愈发觉得有些人的能力就是天生的,而不是他这样纯属后天努力才有。 他总是情不自禁地看她专心整理奏折时的侧脸,那般的优雅冷静专注。他想,她真是好啊。人间的语言皆已失色。若自己没有皇位加持,根本配不上她。如果同处在现实世界里,她大概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到了夜里,她依然是沉默的,虽然也是柔软的。她会亲手给他宽衣。在他抓住她手,拥抱着她时,却偏过视线不看他。 他的心都要碎了。 明明还是跟以前一样,从身后抱着她,却感觉已经失去了她。 深夜里,他埋在她的头发里,没有说话,却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他要去上早朝,她要给后宫开早会。 两人都顶着黑眼圈。都一夜没睡,还装睡了一夜。开会时一脸的漠然和心不在焉。 谨德妃春风得意的来了,不时地撩撩头发,露出脖子上的痕迹,说话时透出被宠爱后的风情。 江月白不记得谨德妃说了什么,因为好像就她一个人说。等她说完了,就散会了。 然后一堆小姐妹们聊下来叽叽喳喳地聊天。 许昭仪说,她写了新话本大纲。 那个恶毒女配,先是怀的孩子落了胎,后来毒杀嫔妃被抓住降了位,再后来自己的妹妹进宫跟她争宠,再后来又怀孕落了胎终身不孕,再后来因为嫉妒害死了一尸两命被打入冷宫,再后来谋反被满门抄斩。 卢婕妤问,那女主呢。 许昭仪说,这是她新发明的新题材,叫恶毒女配的一生。女配就是女主。女主就是女配。 念容华说,你们讨论剧本累了,就来吃阿胶红枣核桃酥,补血养颜养气血的圣品。还有核桃酥,补脑子的圣品。还有玫瑰养颜膏,顾名思义就是养颜的,但只有一碗,只给皇后娘娘吃。 江月白原本还emo的,听说有人专门给自己做吃的,抱着念容华说,“你对我真好。” 急得许昭仪说,“明天我出银子订做一碗,由我来送给皇后娘娘。” 吴常在此时因为被皇上宠幸过,已经升为吴才人。 吴才人温温柔柔地说,“皇后娘娘,上次您要的画稿我画了一套,您要不要看。” 于是一屋子的人跑去看画稿。皆被吴才人所折服。人人都感叹真不愧是画圣的后人啊。在她拿出一个各色宝石还有黄金穿成的手串时,众人更是惊呆了眼。 这也太漂亮了吧。想要! 她却轻轻地走到江月白的跟前,细声细气地说道,“娘娘,这是送您的。您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妾回去给您再重做一条。” 怎么会不喜欢呢? 江月白把胳膊伸了出来,让吴才人给亲手戴上。真的很漂亮。尤其是搭配江月白又白又嫩的手腕。 姜良媛没有当众拿出来送给我的裙子,而是悄悄地送给了冬青。真是漂亮的绣工啊。两只鸳鸯用川绣的针法绣得跟活的一样。 卢婕妤想了半天,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送的,苦闷了半天。问皇后娘娘最近有没有什么活要忙,可以交给她去做。 江月白想了想说,自己的霸总小说还没有写完,断更了。要是卢婕妤有兴趣的话,可以帮忙续写。 “太好了。终于又有事情可以干了。” 江月白命夏至取出来自己以前写的话本《霸道公子爱上我》。 众人一看都惊了,“哇,原来是皇后娘娘写的话本。我们都以为是翰林院的哪位才子。” 纷纷表示都看过这个话本。当时实在畅销都买不到。看完第一季之后,一直等着更新。谁知道进宫之前还没有等到,都猜测....... 下面的话大家都没说,懂的都懂。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孟良媛和谢贵人一直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加入。 江月白对她们俩招了招手,让夏至去请她们过来。 孟良媛扭扭捏捏地说:“皇后娘娘,妾见姐妹们聊得挺开心的,就想过来看看。” “好啊。这有很多话本子可以看,点心可以吃。你跟谢贵人都过来一起吧。”江月白客客气气的。 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卢婕妤单独留了下来,抱着江月白的胳膊,“皇后娘娘,你千万不要中了孟良媛她们俩的计。我们才是一伙的。她们俩是德妃安插进来的间谍。” “知道。”江月白笑着说,“霸道总裁,哦,不,霸道公子的本子就交给你了。本宫坐着等更新啊。最好一日双更。如果坚持一个月。有打赏!” 卢婕妤哭着一张脸,“我尽力。” 写感情戏,她真的不擅长啊。她只喜欢写打打杀杀,江湖儿女。 自从《霸道公子爱上我》找了枪手后,风格剧变。 原本满是脑残梗的霸总式文学,变成了义盖云天的武侠小说。只是这个霸道公子用的武器是,笔和扇子。 谁能想到,笔是一把充满了机关的暗器。谁能想到扇子是可以一件封侯的软剑。谁能想到霸道公子竟然十几年认贼作父,被仇人养大,成为杀害自己亲人的帮凶...... 原文中的“我”,原本被霸道公子以为是弱智芊芊的富家小姐,其实是被恶毒后妃所害流落民间的公主。两人双向暗恋,正要表白之时,公主却被带回宫中......而霸道公子却成为身上命案累累,多次杀害贪官酷吏的亡命之徒...... 主打一个虐字。 虽然完全不走大纲,可江月白每天追更,看得荡气回肠。这比霸总体沙雕文好看多了。 但江月白只自己看,跟小姐妹们一起看。不再睡前窝在李北辰怀里一起看得哈哈哈直笑。 第748章 这些小细节都让李北辰倍感失落。 他默默地让卢婕妤的宫女每次在夜里点灯,把卢婕妤写好的话本子抄一份,第二天上午送过来。这样他就可以在中午的时候能同步看到最近更新。 每天都能跟江月白做同样的事情,分享同样的快乐,他倍感开心。 李北辰依然每天都很忙。然后几乎每天就会去探望江月白和他们的孩子。 也会去探望大皇子,只是大皇子总是呆呆的,病怏怏的,不言不语,令人感到心痛。 李北辰有时候会在不用早朝的时候带着巴特尔去马场骑马练习射箭,陪他读书写功课,带着巴特尔去探望他的五小只,让他熟悉下弟弟妹妹。 小孩子天生喜欢小孩。 尤其是小公主。向来安静的小公主,看到巴特尔就露出了笑脸。而三皇子看到巴特尔,就探出身子去挠他的脸。 巴特尔问李北辰,“父王,我可以抱抱小妹妹吗?” 李北辰把小公主放到他的怀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父王,小公主好柔软好可爱啊。” “是啊。你要爱护弟弟妹妹们。你要好好学习,学好了,以后教弟弟妹妹们。”李北辰摸了摸巴特尔的头,就像摸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巴特尔坚毅的脸上,忽而流下泪来。他低下头,亲了亲怀里的小公主。泪掉在嘴里是咸的。 小公主带着两个小酒窝的笑容却是甜的。 巴特尔禁不住再次轻声叹息,“妹妹真可爱啊。” 他第一次觉得小孩子这么可爱。 因为他其实挺讨厌婴儿。因为父王野四扎会抱他的弟弟妹妹,却不抱他。父王告诉他,他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要抱。他其实也很想要抱抱的,很想很想。 但李北辰这个父皇不同。他会把他抱在怀里教他骑马。在他从马上摔下来时,会问他疼不疼,会告诉他不要紧慢慢来,别着急,还会温柔地抱着他回皇宫,找御医给他看受伤的腿。 而他自己的父王总会嫌弃爱哭,嫌他这个笨那个笨,告诉他大汗的儿子是铁血汉子,流血不流泪,一点伤算什么。可他过了这个年也才七岁啊。 江月白原本免了所有孕妇的请安,李北辰却说,建议熙妃的教训,都正常请安,除非有医嘱给的请假条。 借着雷太医的案子,太医院的系统后来真按照江月白的提案改了。除非要病死了,才可以在其他后妃的见证下,召见太医。否则不可私自见太医。都要去太医院看病。像是腿受伤了,扭坏了的情况,可以提供免费轿子接送。半夜有紧急情况要请御医,必须有两位嫔位以上的后妃到场。 然后对太医院的采购系统和财务系统进行了改革。所有的药材都要正规系统登记在案。不可进后宫采集任何药材,违者不问任何理由处死。不可接受后妃打赏,否则视为收受贿赂,根据情节严重程度进行处罚。年底会发放丰厚奖金作为补偿。 孕妇们都来上班,这对于现代企业来说基本不算什么。但在古代后宫作为高层管理人员却压力山大。 谨德妃依然是我行我素,超有个性。她每次来请安,都能抛出几句惊世骇俗的金句。许昭仪说,她完全写不出这样的句子,实在是太逆天。 江月白用了两次同心符,偷听谨德妃的心声,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都给我去死吧”,“贱人”,“她怕不是有病吧”,“我要弄死她”,“一群傻x,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我迟早会是皇后”,“让你先得意两天”这样的句子。 她把这些句子记录下来,抄送给李北辰看。李北辰也没看出来什么现代的成分。除了“一群傻x,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这一句。但不排除是傻x作者的手笔。毕竟李北辰回想了下,其他人说的话也都经不起推敲。一会儿现代一会儿古典,全凭发挥。 到了三月底,江月白一个没忍住,对谨德妃使用了真话符。那天才是最惊世骇俗的一天。 “你整天对本宫大不敬,出言不逊,是不是想当皇后?” “是。”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皆恨不得长出翅膀现在立刻马上立场,又想舍不得错过一出大戏。 叶妃一声冷笑。 许昭仪正要出声。卢婕妤,已经担忧地出声,“皇后娘娘!” 江月白淡定地摆手,意思是她搞得定,“谨妃,本宫是天选皇后,只要不犯错,你就当不了皇后。” “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当上。” 江月白故作怒状,“放肆!你竟然敢咒本宫死!难道你还敢下手害本宫?” 谨德妃趾高气昂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没害过!” 江月白微笑着看向谨德妃,“什么时候害的?” 谨德妃似乎这时恢复了神智,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即使被用了真话符,依然能够本能地控制住。 “梦里!”她说完后,面露痛苦之色,晕倒在地,昏死过去。 然后套路剧情来了,谨德妃被查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因为最后一句“梦里”,所有的话都做不得数。 高层之间的官司只能由更高层来评判。 谨德妃被以“恶毒诅咒皇后,顶撞高位妃嫔”的两条罪名被降位份到谨妃,抄写宫规二十遍。 抄是不可能亲自抄的。谨德妃身边宫女的抄写被送到了江月白手中。 卢婕妤愤愤不平,表示谨妃不仅以下犯上,图谋不轨,而且还弄虚作假,必须要正本清源。 江月白只是淡淡地说,把手抄的宫规收起来就好。然后告诉卢婕妤,“皇上已经处罚了,就随她去吧。” 卢婕妤抓着江月白的手说,“原来真正的侠女是皇后娘娘。是我格局不够。以小人之心度娘娘之腹。” “我的肚子不胖吧?”江月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这个月的那次激情,后来的那回什么措施都没做,应该不回有吧。 “你这么瘦。还说胖,叫别人怎么活?”卢婕妤痛心疾首,然后神秘兮兮地说,“许昭仪最近肚子胖了许多。该不会是有了吧?” 江月白仔细一想,许婕妤是变胖了许多,“那你赶紧陪她赶紧去医院查查。” 得了江月白的旨意,许婕妤这个八卦女王火速拽着许昭仪去太医看妇科。结果一摸脉,没有喜脉。就是景仁宫念容华提供的外卖伙食太好,甜品吃得太多,每天双更导致睡觉不规律导致长胖了。 而且胖了八斤,换算成现代重量,就是十斤。 平日不称体重不知道,如今一称吓一跳。 许昭仪有点发愁,但不多。 但她胖八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不少热心姐妹跑去她宫里跟她分享减肥秘诀。 只有念容华温温柔柔地跟她说,“你哪里胖了,你一点都不胖。你以前是太瘦了。现在刚刚好。” 看她的眼神,就跟老母亲看着自己投喂的小崽子,老农民看着庄稼地里抽穗的禾苗。 长势正好啊! 她在第二天的晨会后找到皇后娘娘谈心,想请皇后娘娘评估下自己到底胖不胖。 皇后娘娘先说,“你不胖。刚好。” 许昭仪备感安慰,望着皇后娘娘差点就要哭了,“皇后娘娘最公允,臣妾信娘娘的话。” 江月白握握她的手,“但以后你不能吃太多油腻的东西,也不要熬夜更文了,量力而行,单更就好。我照样给你打赏。” “可是我想双更。”许昭仪眼泪汪汪地说。 “这样,给周氏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口述,她写。你就没那么累了。” “可是她老写错别字。字写得还很丑。肯定还会因为记不住,篡改我的句子。” 江月白叹了口气,“那倒也是。那算了吧。” 许昭仪想了想又说道,“那还是试试吧。” 毕竟她是主位娘娘,周氏住在一个宫,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 江月白把被降位了的周选侍叫来,跟她说了这个事儿。她立马感恩戴德地答应下来,表示一定办好这个事情。又在第三天晨会后留下了念婉仪,跟她说要给许昭仪做健康点的饮食,多吃蔬菜,不要给她做宵夜,也要少吃甜品。 结果许昭仪很快又回来了,说想吃红烧猪肘子,念容华不给她做,说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要帮助她减肥。梦里都是猪肘子的香味。 江月白劝道,“你吃不到。你可以让你的女主吃到啊。她吃到了,你就吃到了。” 许昭仪又回来了。说写着写着美食文更饿了。 其实不怪她。由于她的文笔太好,写得美食绘声绘色,馋哭了一批读者。御膳房的意见箱里写满了,希望午膳能提供红烧猪肘子,还附上了话本子的页数和详细做法。就连李北辰都不能免俗,被带了一批货,品尝了一顿红烧猪肘子,确实不错。 以赏赐猪肘子的名义把许昭仪召了过去,说希望她写一个皇帝跟皇后感情深厚大团圆结局的话本子。写得好的话,大大有赏。 许昭仪啃着猪肘子,开始构思剧情,跟金主爸爸谈了下基本设定和故事大纲后,就开始动笔写了。 双更的压力很大啊。但因为金主爸爸是皇帝,压力更大。还好金主爸爸很满意她的剧情和文笔,时常给她打赏。 但大家都不爱看整天甜腻腻恋爱的新本子。在晨会上强烈要求呼吁更新原来的美食文。就连皇后娘娘都这么说。许昭仪的压力更大了。 压力大的后果就是病倒了。大家一听慌了,大神病倒了怎么办,纷纷送去各种滋补品并前去慰问。金主爸爸也前去探望,吓得许昭仪病中惊起,说等病好了把美食文停了,补更小甜文。 李北辰宽慰她,还是写美食文吧,小甜文以后再慢慢更新。许昭仪感觉皇上还怪好的,怪体贴人的。而且懂得欣赏她的才华。她好感动。要知道她在家里的时候,写话本子都要被骂思春,不正经。没想到皇上竟然不这么看,说她感情细腻,想象力丰富。 许昭仪眼汪汪地望着皇上,爱上了眼前坐在榻前的男人。 她固执地拖着李北辰的袖子不让他走,眼泪汪汪的,却什么都不说。 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皇上为何要她写小甜文。因为皇上跟皇后娘娘闹了别扭。他们俩谁都不理谁。但皇上想皇后娘娘看了小甜文会想起他的好。她也喜欢皇后娘娘,希望他们和好如初。 可她不想欺骗自己的感情,也不想让皇上走,她想任性一回...... 这一夜,皇上留在了许昭仪的宫里。第二天,皇上给她赐下封号“睿”,并送来许多名贵的笔墨纸砚,还有名贵的滋补品。 从此她对皇上朝思暮想,真正地体验到了爱一个人那种百转千回的滋味。 第749章 许昭仪被赐封号“睿”后,并没有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更没有觉得骄傲,反而很是忐忑不安。 如果不是那天的选后仪式,她作为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何德何能坐上这个位置。她会像其他人一样现在还在常在、才人位上挣扎,苦苦地想爬上贵人位,甚至凭自己的容貌都不见得能够入宫,遇见这么好的皇后娘娘,还有皇上。 她下意识的惶恐不安,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后娘娘。 结果,江月白不仅来探望她,还给她带了很多礼物,跟她温言细语地说要养好身体,不要急着更新,来日方长。 皇后娘娘的温柔大度,令她自惭形秽。 “娘娘我......”她欲言又止。 江月白笑着拉着她的手说,“听说你的两个话本子销路都很好呢,国子监那边又加印了一些。这个月你大概会有三百两银子的稿费。开心不开心?” “娘娘我......”睿昭仪她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娘娘,您是话本子里都不会出现的好皇后,对姐妹们都这么好。” 江月白笑了笑,“谢谢你这么高的评价。我听了很高兴。你是不是专门骗打赏的?还是骗我的眼泪?” “娘娘!”瑞昭仪扑进了皇后娘娘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江月白拍了拍她的后背,眼里也含着泪。若是现代,她这么有天赋又努力,肯定是白金畅销书作家了。 三月里,李北辰除了宠幸了江月白、谨妃,再就是睿昭仪、吴才人。 为了让谨妃养胎,李北辰把大皇子交给淳朴善良的柔婉仪代为抚养。寄希望于柔婉仪的温柔能够治愈大皇子。 就算这样,谨妃还是坐胎不稳,一直见红。众人都说谨妃活该。 李北辰告诉江月白生女丹的事情,江月白便给了姜闲两颗保胎丸,姜闲相信江月白,出于责任心他还是先认真研究了一番,才给谨妃喝下去。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个月里,李北辰时常去凤仪宫,时常跟江月白一起带娃,一起批折子,一起睡觉。 他们还会在半夜里突然被火点燃,然后疯狂地释放,心底却都是哀伤。越是哀伤,却又越疯狂。 似乎在证明着什么,又在发泄着什么。 黑暗中,彼此都看不见对方,却都感受到了冰凉的液体。而彼此都装作视而不见。 李北辰很自觉地做好措施。因为他不想江月白受到伤害。但很多时候的纠缠,两人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在外面看起来特别的帝后恩爱和谐。因为一个又一个的后妃怀孕。百官皆说,都是因为中宫归位,皇后娘娘仁德慈爱,乾坤和谐,符合天道。 而且选后焦虑的谢家因为谢知礼名下有了大皇子,又怀了身孕被安抚。 叶相更是春风得意。嫡女晋为妃位,还怀了皇嗣,权势炙手可热。但他却依然保持谦逊低调,坚定不移地执行皇上的决策,成为皇上的代言人。 周仕鹏则是李北辰用来平衡叶明的。周仕鹏出身世家,连中三甲,学识渊博,一心为公,正直但又处事圆滑而不世故,双商极高。曾经又在督察院工作过,对官僚体制里的问题和各个官员的家底都了如执掌。所以他是大明的压舱石。 在这件事情上,周仕鹏从方方面面的权衡出发,全力支持德才兼备的江月白做中宫之主。 孟辛在静安寺的家眷足月生了个女孩。从上个月起,李北辰就安排了有经验的嬷嬷伺候。所以母女平安。李北辰将女孩赐名为婧,带入宫中由孟良媛抚养。 到了四月初,清贵人因为在请安路上摔了一跤,造成小产。钦天监袁地祺启奏,皇后宜移居中轴线处的坤宁宫,而非偏居一隅,否则还会不利皇嗣。 叶家因为有叶妃怀孕当然权力支持,谢家因为有谢知礼怀孕,也没有反对。儒家出身的右相周仕鹏,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也认为应该遵循礼制,不宜让去世的人占着活人的位置。 吃了保胎丸后,谨妃的胎相渐渐稳了下来。作为科研狂人、好奇宝宝的姜闲抓紧时间研究手头的一颗保胎丸,立志要复刻出来高仿版,帮助更多的孕妇。 钦天监在四月十二日这天,将皇后的棺椁暂时移居在了宫内一处无人居住的小阁里,依然派人每天守灵和祭祀。 江月白移居坤宁宫的日子被定在了五月初一。 四月二十七日去年就选定好的,太后出殡的吉日。 这一日皇帝率领群臣百官,宗亲勋贵,以及全体后宫、诸位皇子公主拜别了太后娘娘。相比于去年时,此时已有了六位皇嗣,其中大皇子已经九个月,意义更是重大。 皇室有了继承人,足以告祭太后的在天之灵。因此气氛只是凝重,不算哀戚。甚至因为小孩子的牙牙学语,多了几分欣喜与希望。 这一日回去后,江月白身体不适,面色苍白,李北辰还心中暗喜,以为江月白又怀孕了。经太医检查,睡眠不足,忧思过甚,身体虚弱。 或许唯一令人高兴的就是一百零八式的考核通过了,拿了a+的好成绩。 现在只要驯服一匹烈马,就可以出新手村。就等着身体恢复得再好一点去搞定。 到了四月,新人旧人基本宠幸完了,当然也有没有宠过的,比如顾常在、秦才人、周选侍。他们就像被皇上遗忘了一样。 除了宿在坤宁宫,这个月里最受宠的是大美人萱才人,几乎每天都伴驾,晚上也伺候了两次。 都说皇上是因为萱才人美,江月白知道那是萱才人他爹正在带兵配合谢夫人他们在安南打仗。 江月白五月初一入住坤宁宫。 李北辰命人把坤宁宫的陈设布置全换了新的。按照凤仪宫的样子重新装饰摆设。所以基本看不到原来的样子。 搬进去的这天,李北辰忐忑而期待地问江月白喜欢不喜欢。 她抬起头,嘴角翘起,笑容不似平日里那边淡漠清浅,今日如同春日的太阳,暖洋洋的。 江月白把如今的相处当成是上班,平时就经常练习如何笑得如骄阳灿烂,春风和煦。 此时假的看起来也真的不得了。 李北辰一时看楞了,激动得也弯了眉眼,以为江月白原谅她了,激动地抱住她。 江月白把头靠在李北辰的肩膀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不爱吧。不爱就不会受伤。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她终于承认,自己没有那么伟大。 她可以为他建设和谐后宫,就像管理企业一样,把后宫搭理得很好。但那就意味着,她没法去爱他。 爱就是专一,就是占有。 如果爱是成全,她也可以成全。 只是,她不想自己受伤。就演演戏吧。 今天五月初一,是皇后的好日子。他们在坤宁宫里格外的疯狂。李北辰的体力一如既往的好,把江月白累趴了,他还在继续。 搂着江月白,李北辰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江月白失眠到天亮。 终于住到了紫禁城最核心的地段。好啊。我真厉害。打工界的天花板。 她翻了个身,骑在了李北辰身上,散开了乌黑的长发...... 李北辰从梦中惊醒,扶着她摇曳,满是欢喜。 这个月里,安北都护府带来几则好消息。 懿贵妃的妹妹在六月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备受野四扎宠爱的丽夏也有了身孕。江雪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李北辰得到消息之后,送去了宫里最有经验的嬷嬷,又把孙太医送了过去,照顾江雪的孕产。 江月白给江雪送去了几颗保胎丸,还有系统出品的孕妇喝的各种补充剂。 为了安全起见,她把包装全都拆了。放在特制的瓶子里,在瓶子上用麻绳穿上用法,用蜡封保管。嘱咐江雪如果蜡封被打开了,千万不要使用。 有了清贵人的前车之鉴,谨妃就算住在隔壁,也不再过来请安。江月白索性免了所有孕妇的请安。让她们安心养胎,自行决定活动范围。 年贵人因为自小习武,身子很结实,坐胎很稳,最初孕吐很严重,到了三个月时自行消失,从过年那会到现在已经六个月,肚子尖尖的,浑身只长肚子,不长肉。有经验的嬷嬷都说是个男胎。从身后看,都看不出怀孕。 叶妃身子骨也不错,就是呕吐反应严重,如今四个多月,坐胎也稳了,还在吐得死去活来,吃不下东西。 谨妃的胎相稳定下来,又是作女一条。吃瓜群众有点失望,感觉老天对恶人太仁慈了点。 五月底,安南传来捷报,以极小的代价大获全胜,正在扫尾。李北辰听说之后连说了几个好字,晚上又去了萱才人宫里,晋她为萱贵人。 第750章 鸡笼那边的水稻、马铃薯、红薯、各种蔬菜都长得不错。鸡鸭蛋鱼各种热带水果产量很丰富,红薯叶子还可以当蔬菜吃。一切都欣欣向荣。 流放过去的女眷陆续送达,用安家费吸引移居过去的福建女子也不少,还有贵州、四川那边逃难过去的也不少。 因为海岛上能养活的人有限,孟辛设置了进入门槛。只收成年女子不收男子,除非能证明有过人之处,或者缴纳巨额的移居金。 将士们平时农业生产,有海盗来时打海盗,又娶妻生子,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有部分被拒绝上岛的男丁就在海岛对面居住,做起了跟岛上的贸易,或者收取银子,或者以物易物。因为能帮助消化海岛上吃不掉的鱼和水果,还能提供海岛上没有的日用品。 孟辛设立了专门的集市进行管理,对上岛来的商贩抽取低廉的交易费用。积少成多,也攒下来不少钱。加上贩卖岛上农产品这些钱又被他用来去内地购买粮食。他的治国理政的才能才真正地全方位的施展开。 不少少女愿意嫁给他做妾。他除了拒绝之外,便组织唱歌跳舞的篝火晚会。在联谊会上,由青年男女们自由进行选择。既丰富了将士们的文化生活,又让他们找到了另一半。 孟辛做着一切,都跟李北辰的设想一样。让将士们落地生根,生儿育女,以此为家。自然会以性命守护自己的家园。 战士们在打败了一次前来偷袭的倭寇后,士气空前高涨孟辛在当地的声望越来越高。不少猜忌孟辛会自立为王的密信送到了李北辰的案头,都被按了下来。 不仅如此,李北辰还派人送去贺信,祝贺孟辛取得了第一次大胜仗,高度赞扬了孟辛在鸡笼的生产建设、民族团结、军队训练方面的成绩。 而且在朝堂上,高度赞扬孟辛在抗倭卫国方面取得的功劳,宣布授予孟辛为安国公,世代守护鸡笼。 将孟辛的三儿子孟白安排进了传胪寺,担任七品官,负责对外事宜。同时赐婚给江月白在苏州的二表妹王氏,择吉日完婚,定居京城。 陆铭诗所在的陆氏家族在正月里为她秘密请旨完婚。李北辰跟江月白商量后,将她嫁给了本地望族郑氏嫡子,远离京城的漩涡,只求平安。又嫡次子求娶晴儿即杨晴儿为妻,并求杨晴儿认祖本地望族杨氏,求皇上恩准。李北辰准了,以示恩宠,并赐名杨思思。 去年这个时候南方暴雨,北方闹干旱。今年风调雨顺,年景很好。百姓们都说时来运转,国运昌泰。也有街坊传闻是因为天选皇后,龙凤和鸣,福泽天下。 五月里国运昌泰,风调雨顺,李北辰心情不错。 这个月里,江月白一直劝他雨露均沾,李北辰却缠着她一直要一直要。他也不知道为何那么渴望她,在她身边呆着就有欲望。他们之间心里有了隔阂,这种吸引反而更强烈了。反复进入了那里,就像不断地进入她的心。 因为盛夏,这种皮肤的亲近,更令他难以自持。 除了江月白,他在念容华容易受孕的日子连宠三天。 此时五个娃已经六个月。李北辰这才决定了三个儿子的大名。 二皇子叫李承稷,三皇子叫李承泰,四儿子叫李承兴。好了。这下子看不出来,到底哪个是太子了。因为四个儿子的名字都很威武霸气。 然而到了五月末还是来了糟心的事儿。一直呕吐的叶妃,被太医告知胎儿不好了,没了心跳,最后不得不喝药把孩子强行流下来。叶妃这个时候已经六个月,胎儿已经很大,所以吃了很大的苦头。 李北辰和江月白都去了,江月白很自觉地自己回去了,留下李北辰尽职尽责地陪了叶妃一夜。还给叶妃赐了个封号“华”。 听到这个封号,江月白很想笑。复刻甄嬛传吗? 谨妃一直喝药卧床保胎的,如今四个月了,倒是稳定下来,可以下床稍微走动走动,但她几乎闭门不出,生怕有人会害她。 李北辰时常陪伴小产的华妃,不时去探望大皇子。 大皇子已经快一岁了,长高长大了一些。他时常睁着大眼睛看着人,眼神里开始有了光泽,只是手里一松一紧地抓着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见到李北辰会很开心地主动要抱抱,被抱过来时会拍手手,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眼神时常都会追随着柔婉仪,看不见时会去寻找。会在柔婉仪的搀扶下走路,喜欢这个摸摸那个摸摸。会亲亲抱抱柔婉仪。虽然还不会说话,但相比于前几个月明显好了许多。 李北辰怀疑那些解毒的药本身的毒性毒害了大皇子的脑神经,所以看起来才看起来很像智障儿童。如今正常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柔婉仪的精心呵护。 因为感动因为感恩,他不时地宠幸柔婉仪。 剩下的时间陪着江月白跟五个福娃儿。跟这五个小娃娃在一起的时候,是真正的快乐,无忧无虑。在他们身上,李北辰看到了正常的小孩七个月该是怎样。他们能用捡起很细小的东西拿起来打量,喜欢照镜子 到了六月太医诊出念容华还未有孕,但念容华本身没有问题,身体很健康,可能只是需要调养。 到了易孕的那三天,李北辰例行公事地每天都去。他固执地坚持没有用生女丹。因为他想要自然地跟念容华怀一个孩子。 因为六月过于炎热,江月白取消了请安。但是如果想吹冷气吃冰西瓜喝冰镇梅子汁看最新的话本子依然可以来凤仪宫,非常欢迎。 念容华经常来凤仪宫玩,给江月白做很多好吃的。江月白很想帮念容华心想事成怀个孩子,给她喝点生男散什么的。可想到了当初懿姐姐的事情,她就自责心痛,就克制着自己没有用。 但让素素去跟姜闲关照,帮念容华亲自好好调理一番。 六月底的时候,彻底收复安南,而且不是羁麋性质,而是在这里建立了中央行省,行政长官由中央认命。 萱贵人的父亲果然从云南调到了安南担任指挥使,常驻安南。萱贵人愈发得宠,被晋为萱良媛,性子被养得张狂起来。 就这样到了七月。 七月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念容华也就没来凤仪宫了。江月白便做好了酸梅汤跟八珍冰粉派人送过去。 有天念容华一大早上感觉不舒服,吐了一堆黄水。身边的小宫女激动地冒着大太阳,跑了半个后宫过来给皇后娘娘报信。 江月白比自己怀孕还要激动,立马安排轿子去接,再送到太医院。结果一查,果然有了两个月左右的身孕。 江月白二话不说给念容华吃了颗保胎丸,同时派人去给李北辰报喜。 然后让她继续吃叶酸,还给了她两瓶孕妇喝的维生素。这几个月,她知道李北辰的心思,提前了两个月给念容华吃叶酸。念容华很听话,每天都吃。 李北辰立马赶到景仁宫探望念容华,并晋她为念容华。 这个月,李北辰不是陪着华妃,就是陪着念容华。 到了七月十九这天,就是大皇子的周岁生日。 大皇子的周岁宴办得很盛大,不仅请了后妃,还请了太妃。 给皇子抓周的东西自然摆的全是男孩子的东西。比如装在鞘里的刀、弓、剑、毛笔、砚台、典籍、笛子、金元宝、玉佩、福袋、葫芦、官印。 一般来说,宫里的抓周为了取个好寓意,都会提前引导孩子抓取寓意吉祥的物件。 谢知礼作为官方养母也是一样,她时常让柔婉仪把大皇子带过来栖霞宫,教大皇子抓各种吉祥的物件。 大皇子虽然呆呆地,但很听话,让他抓什么就抓什么。 这让谢知礼多了几分把握。 大皇子被放在台子上后,望了一圈找到了柔婉仪,他才安下心来。望着一满桌好玩的东西,一如既往的茫然。 “如此淡定,必成大器。”有太妃在一旁说说着恭喜话。 李北辰在一旁温和地引导大皇子,“芽芽,看看喜欢什么。拿一个。” 大皇子扭头一看,拍了拍手,露出了一个清澈而又呆呆的笑容,露出几个小乳牙。 李北辰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业儿,喜欢哪个抓哪个。” “看这边。”谢知礼呼唤道,朝着官印和刀剑书本画个了圈。 大皇子疑惑地看了半天。大眼睛圆溜溜地,过了会才低下头去,朝前方打量了一番,趴下身去,众人以为他要拿近处的砚台,结果他舍近求远,非要去拿那根碧绿的笛子。 而且还努力探过身去,抓了好几次才抓在手里,认真地把玩着,好奇地用手指抠笛子上的洞洞。 谢知礼有一瞬间的失望,为何不按平时教的来,果然如他的生母一样愚蠢。 李北辰却很高兴地抱起大皇子,“哎呀,你以后是父皇的开心果啊。好得很嘞。等你再长大一点啊。父皇教你吹笛子好不好。” 大皇子高兴地“啊啊啊”大叫了几声,拍拍手,露出几颗萌出不久的小乳牙。 又咿咿呀呀地跟李北辰聊了半天,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虽然很多小孩子这个时候已经会说话,但不会说也很正常。 李北辰哈哈大笑,又逗了大皇子一逗。 他的心这才松弛下来。本以为,还会露出什么洋相。比如拉尿拉屎在桌子上,或者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或者过于呆滞如痴如傻。结果还好。只是显得木讷了一点而已。他下意识地朝柔婉仪看过去,柔婉仪也微笑着看过来。 站在一旁的谢知礼百感交集地望着这一幕,心里很不开心。 谢知礼摸着已经颇大的肚子,心中又生出希冀来。她此时已经六个月,太医说有可能是个男孩。如果是个男孩的话,什么都好说了。 谢知礼扭头去看站在皇上身边的江月白,此时正笑着逗李北辰怀抱中的大皇子玩。江月白脸上的笑容,让她感觉虚伪和恶心。谁都知道,在皇家抓了笛子是什么意思。 今天大皇子就算是抓本书、抓只笔也好啊。偏偏要去抓什么笛子。 这让谢知礼倍加难受。唯一让她开心的是叶妃的胎没了,而她再熬三个月就可以生出来了。 晚上李北辰宿在了柔婉仪宫里,感谢她这些日子照顾大皇子费心。 柔婉仪不仅没有恃宠而骄,相反受宠若惊。认为能照顾大皇子是她的福分。正是这样的本分惜福,让李北辰更加放心把大皇子放在她手里抚养。 江月白则在陪五小只玩耍的时候,憧憬着他们抓周的时候。 最热的七月终于熬过去,进入了八月。 转眼快到了中秋,要举办中秋宴。 卢婕妤火速完结了话本子,筹备中秋宴。读者们都说有点虎头蛇尾了,好多剧情没交代。卢婕妤说等中秋之后再补番外,这才平息了民愤。 华妃身体大月份流产,元气大伤,本应该好好休养坐满三个月的月子。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复出。因为整个七月皇上都快把她忘了,只是探望过两次而已。 太医院的太医建议她不要急着侍寝,要好好调理温养。但她本人总觉得身子早就干净了,侍寝应该也是不碍事。 卢婕妤跟江月白说这事儿时,“她就那么迫不及待付出吗?” 江月白只是笑了笑,“既然医生说了她不听,就随她去吧。你劝她为她好,她还会把你当别有用心。” 这话其实是一语双关。 让卢婕妤也不要多去劝清贵人,免得坏了感情。 但卢婕妤还是去说了,她不说心里不舒服,感觉自己没尽到责任。江月白算是看明白了,卢婕妤就是操心的命。卢婕妤说自己是整个大家族的长姐,父亲母亲那边都是,全是弟弟妹妹。所以习惯了替别人操心,替“大人”操心。 江月白感觉自己终于悟了。好的管理者果然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 第751章 中秋那天,江月白自然是官方盛装出席。尽管她不喜欢皇后这种正红色,繁复华丽又笨重的全套礼服,还有头上插一堆东西,重的要命。但还是不得不穿。 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不再能像小职员时随心所欲地打扮了。 她可算亲身体会了,后世说的“欲承其冠必受其重”这句话的内涵。 酸爽。 大皇子也跟着来了。这次跟上次又变了一个样,会扶着东西走路了,会清晰地叫“爹爹”,说“把”、“要”、“好”这样的话。把李北辰激动坏了。立马赏赐了孩子也赏赐了带她的柔婉仪。 九个月大的五小只也正式列席了。不过是小孩那桌。 三皇子始终不改显眼包特色,哇啦哇啦,带着节奏感,情绪饱满地发表了一通中秋感言。一会儿去揪哥哥的脸,一会儿去抢弟弟的玩具。反正没法不注意到他。 二皇子专注地玩玩具,小手指在物件上抠来口抠去,还拿起来咬,又放在桌子上摔。 四皇子则东张西望,傻乎乎地对着人笑,不时地拍拍手,尖叫一声,不知道为啥而欢欣雀跃。 大公主鹅蛋脸,一看就是长姐气势,扯着四皇子的袖子,要跟他聊天。 小公主苹果脸,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安安静静地玩自己的手指,不时地吃一吃,仿佛手指上有蜜糖,玩了一会儿就开始找妈妈。 “妈妈~”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积聚在小公主的身上。 明明小公主最安静,她却最先学会叫妈妈。她立马就被抱到了江月白的手里。 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大公主不甘示弱,也叫了一声“妈”,于是也被抱到了江月白的怀里。 两小只坐在江月白的怀里,你推我,我推你,挤来挤去,你揪我头发,我揪你裙子。 李北辰赶紧把大公主接了过去,抱在怀里。 三小只在那边急了。只会叽叽咕咕仰着脖子一阵狂叫哀嚎,像三只大白鹅曲项向天歌。 吃亏在不会说话啊。真是气人。 做小月子的华妃和清贵人都来了。穿金戴银的都挺漂亮。 华妃是往甜美娇嫩打扮,一个颜色明艳,头上满是金饰;清贵人往清纯打扮,一身衣服颜色素淡,头上的白玉发钗也素淡雅致。 虽然都化着精致的妆容,可脸上的憔悴蜡黄骗不了人。 谨妃抚着肚子笑着说道,“华姐姐,您这身子还没好怎么就来了。” 华妃视线落在谨妃隆起的大肚子上,又别开眼神,“谨妹妹,你这七个月了还到处跑,也不安全啊。” 谨妃勾唇笑了下,“妹妹胎相稳,不打紧。” 华妃脸色变了变,笑着说,“那就先恭喜妹妹了。” 谨妃得意地笑起来。 江月白看向李北辰:你的小老婆,你来管。 李北辰连忙说,“你们两都要顾着些身子。月份大了更是。” 说完,喝了口酒,看向江月白,意思是:好的老婆。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江月白撇了撇嘴,举起酒杯敬了李北辰一杯酒,以示回应。 不再搭理华妃和谨妃二人。而是看向了千姿百态各种好看的妹子。 做皇帝真好啊。什么样版本的女子都可以收集起来。就算宠幸不过来,看着也是极养颜的。 “皇后在看什么?” “睿妹妹今天真好看。” “朕觉得还是皇后最好看。” 一旁的华妃心里酸得慌,嘴里却笑着说,“臣妾也觉得皇后娘娘最好看。谨妹妹你觉得呢?” 众人都看向谨妃,谨妃像个纯真的孩子一样,托着腮,“妾倒是觉得姐姐妹妹们都好看,各有各的好,不好比较。” 这话说得漂亮啊。 江月白笑着对李北辰说,“皇上,现在知道臣妾在看什么了吧?臣妾刚刚就是被姐妹们的美貌给迷住了,感叹皇上您好福气,大明朝好福气。” 李北辰举杯:“有此幸事,当浮一大白。都来喝一杯。” 众人都捧场地笑着捧着喝了。 “皇后,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皇后,朕敬你一杯。”李北辰端起酒壶,给江月白倒满酒。 江月白笑了起来,宛如春风拂柳,“臣妾谢皇上。” 帝后看起来特别恩爱。 睿昭仪轻叹,“好恩爱啊。” 坐她身边的卢昭仪说,“谁说不是呢。” 睿昭仪眉头微蹙,“那为何你们都说小甜文不好看,要看虐文。” 卢昭仪想了想,“或许找个理由哭一哭。” 李北辰听到两人这番话,“来,把朕这里的酒给卢昭仪和睿昭仪两位大才女一人赏一壶。” “谢皇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反正又没有怀孕。她们就慢慢地喝。 李北辰又给萱良媛赏了盘牛肉,让她慢慢吃。 华妃看着难受,心里发痛,身体更加难受。 谨妃故意问,“华姐姐你看着气色不好,要不多休息些日子吧。” 华妃勉强地笑了笑,“不打紧的。我就是喝了酒有点头晕。皇上,您能不能陪臣妾出去走走?” “好。皇后,你正好一起。” 华妃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皇上。为何还带她啊。本就是想出去花前月下施展下手段。有皇后娘娘在,怎么施展? “皇上,您去陪华妃去外面散散酒吧。臣妾跟卢婕妤一起去看看年贵人,她估计就这两天发动。” 李北辰微微怔了一下,看来江月白是真不想让她跟着去。 便命梁小宝找两个侍卫跟在江月白后面保护她。 华妃见李北辰对皇后如此关心,心里更醋了。 她站起身挽着李北辰的手,“皇上~” 江月白一脸淡定地望着华妃挽着李北辰的手离开,命人新做了几道温和滋补的菜跟卢婕妤一起送过去。 走在路上,卢婕妤忍不住没头没尾地问道,“两个人彼此相互喜欢,为何偏偏要闹别扭。” 江月白装作不懂的样子,问卢婕妤,“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有,就能明白为什么了。” 卢婕妤愣了下,有些不自然地哈哈哈笑起来,“我喜欢皇后娘娘。” 江月白抬头望了望圆圆的明月,若有所指地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月亮圆的时候可不多。” 卢婕妤笑着念出下一句,“可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啊。” 李北辰这边,他带着华妃走到了小花园里,两人在月下漫步好不浪漫。屋子里的人都很羡慕华妃的大胆,也羡慕她的底气。 走到一偏僻处,华妃便趁机倚靠在李北辰的怀里,想要吻上李北辰的唇。 李北辰瞬间猛地推开华妃,弯着腰在一旁吐了一地。 华妃被这一带,摔倒在地。她惊慌失措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还是跟上来的梁小宝把她扶了起来。 “皇上,奴才已经派人去取醒酒茶。您先喝口水漱漱口。”梁小宝拿出一个水壶递给皇上。 “好。”李北辰在梁小宝的搀扶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华妃身子弱,你先派人把华妃送回去。朕在这坐会儿。” “臣妾留在这儿照顾您。” “外边有风,你身子虚。身子养好了,朕再来看你。听话。” 华妃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好三步一回头地往回望。 李北辰望着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可是你,不在我身边啊。 等梁小宝把醒酒茶端过来伺候时,李北辰吩咐梁小宝把睿昭仪找来,再拎壶酒过来。 睿昭仪正要回家洗洗睡了。半路上被太监抓上轿子说皇上找。把一个宫的清贵人喝周选侍一脸懵的扔在了后面。 不是华妃娘娘伺候的?怎么又叫了睿昭仪?难道是去斗地主?还是跑得快? 睿昭仪到了之后,李北辰让她坐在身边,问她,“睿昭仪,你写了那么多话本子,朕想问你,你说两个人如何能重修旧好,回到过去那样啊。” 睿昭仪愣怔了片刻,她心里明白,皇上这是在问跟皇后娘娘之间,垂下眼眸说道,“话本子里的都做不得数的。” “如果你写,想要写一个大团圆结局。中间你会怎么写呢?” 睿昭仪以为纯属讨论剧情,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世界是个话本子。 她迟疑地说道,“臣妾会,会给他们制造机会尽释前嫌吧。” “比如说?”李北辰想知道女频作者的套路。 “点点滴滴对她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女主跟其他人之间,一直都选她。最好还要有一个深情男子爱着那个女子。” “就是男二?” “对。”睿昭仪珍重点头,“很多时候,遇到了另一个人,才会感受到他的无可替代。才能让女主幡然醒悟,她最爱的是男主。如果男主最好这个时候重病或者发生重大危机。女主就会奋不顾身,两人就能成功破镜重圆。当然要两情相悦,都是痴情人才好。” 睿昭仪抬头看月亮,“若不痴情,镜子碎了也就碎了。” 此时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李北辰的手,“皇上,臣妾,臣妾就很......担心皇上。” 我喜欢你啊。 第752章 李北辰痛苦地问道,“如果那个女子希望男子对她一心一意。可那个男子做不到该如何?” “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好。是不是她,总会有结局。或许放手也是一种成全。”睿昭仪柔声答道。 李北辰忍不住追问,“如果做不到呢?” 睿昭仪苦笑着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是喜欢天生的月亮,远远地望着它也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园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李北辰缓缓地念道,“夜深了。朕安排人送你回去吧。” 睿昭仪垂着眼帘,鼓起勇气问道,“皇上可否陪臣妾走一小段?” “好。你当得起这个睿字。”李北辰站起身来。 “皇上谬赞。不过是些粗浅见识罢了。”睿昭仪含笑谢恩。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不时发出浅浅的笑声。谈论着话本子里的剧情,聊了许久。原本只是走了一段路,竟然不知不觉走在了送睿昭仪回宫的路上。 江月白探望了年贵人,询问了产房、产婆跟奶娘的安排,陪着年贵人聊了聊天,安抚了片刻后,就坐着步辇重新走在回酒宴的路上。 望着天上的月亮,她不禁想起来很多次跟李北辰一起看月亮的时光,心中生出柔软,借着几分微薄的酒意想要去寻他。 却远远地望着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后面跟着一群宫人。两人互相侧脸看向对方,女子不时掩面而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江月白愣神之后,当即决定,“掉头,绕过去。” 李北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渐渐消失在溶溶暗影中的步辇,到了嘴边想要喊住江月白的话,消失得无声无息。 后宫里能坐步辇的只有他和江月白。 只能是她。 所以她看见自己跟睿昭仪,掉头就走了? 睿昭仪聪明地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屈膝行礼,“谢皇上送妾走到这里。” 她要回东六宫,皇后娘娘从西六宫最北边回,这都能碰上。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小宝,安排顶轿子送睿昭仪回宫。” 跟睿昭仪聊了聊后,他对爱情中女性视角的感受有了更多的认识,此时心情舒畅了许多。 初一和十五是皇后法定侍寝的日子。 制定的时候,一定是为了保障皇后的基本权利,避免皇上宠妻灭妾,完全冷落了皇后。肯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成为皇后的基本义务。 李北辰到达坤宁宫时,江月白正在自己房间里哄二皇子这个显眼包睡觉。 今天显眼包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奶娘怎么哄都不睡,孙贵人都不行。非得要妈妈抱着走来走去,唱着催眠曲才不闹腾。大概是吃醋了妈妈今天抱两个妹妹,不抱他。 江月白已经脱去了一身华美繁重的凤袍,穿上了居家宽松的上下两件的丝质连衣裙,上面时米色,下面是妃色,披着头发,正在房中缓缓地走动着,低着头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哼唱着软绵的江南曲子。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美好得令人心醉。 李北辰不禁放慢了脚步,慢慢地退了出去。去隔壁的房间放水洗澡。等他洗好时,发现江月白已经躺在了床上,而旁边就躺着四仰八叉的显眼包。 这显然是不给他睡觉的位置了。 李北辰懒得戳穿江月白的小把戏,他弯下腰,抱起来显眼包,谁知道显眼包一动就醒,一看是老爸,更是蹬着腿就大哭起来。 李北辰只差双手一摊,把他扔回床上去。 “你弄醒的,你把他哄睡了。”江月白没好气地说道。 李北辰欢快地说道,“好嘞。得令。” 说着就转过身,把小朋友抱到院子里。在院子里一边迈着八卦步,一边背着《论语》给他听。不出三分钟,这个显眼包就傻了眼,再过一分钟,闭了眼。 所谓老爹,专治臭小子。 立马送回他们五小只睡的地方。 孙贵人趴在窗户那,全神贯注地望着院子里月光下哄娃睡觉的皇帝,痴痴地看出了神。 她想起她娘说的。一个男人如果愿意跟女人一起带孩子,那一定是值得嫁的好男人。 皇上就是呢。带娃的皇上好温柔啊。 她眨了眨眼,感觉自己也被快哄着睡着了。 李北辰想要回房睡觉,谁能想到,堂堂皇帝竟然被关在门外了。 奇耻大辱啊。 关键他还不能声张。他想起来睿昭仪说的,要痴情要持之以恒地死缠烂打,终究会打动对方。 他选择,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发现自己竟然跳进了浴桶里,淋了一身的水。 还能有比他更狼狈的皇帝了吗? 他抹了把脸,脱光了衣服浑身湿漉漉地从浴桶里爬出来,看到旁边有条毛巾,他便随手拿起来擦。 “这可是你逼我的。呵呵呵。”他心里正“恶狠狠”地想着。 拉开床帘,往里面一看,竟然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我去! “淘气!” 找个高智商的老婆好难啊。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一会儿怎么去隔壁小房间把江月白这个小坏蛋抓出来。 却闻到了一股迷人的香味,让他昏昏欲睡。 难道她要非礼我? 正这么想着,他就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梦睡得很久很久。在梦里他跟江月白还有五小只在一起,特别的快乐。还跟江月白做了很多美好的事情。他们和好如初,就像前些日子热恋时那样。他能感受到二月份和三月份时,她很爱他。 迷迷糊糊中醒来,摸了摸枕边空无一人。 月色寂寥,他起床走到书桌前,借着月光看清了桌上的东西。 打开一个木匣,里面珍藏着他写给她的所有的信,还有那片金质书签。 想起来他们一起走过的似水流年。 只见桌上画着一幅画,那是春日里的桃蕊宫,树下两个女孩,正在交谈。 李北辰想了想,悬起手腕,在上面题了一句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坐了片刻后,推开门回桃蕊宫。却见冬青立于门口,含笑望着他。 “参见皇上。” 说着指了指一侧的房门,”娘娘的房门没关严。” 说着还禁不住捂嘴一笑。 李北辰推开门,摸黑走了进去。却见江月白身穿轻纱,里面内着之前给他的一套蕾丝内衣,正坐在窗前的桌子前,静静地回望着他。 只是微微勾唇一笑,却已惊心动魄。 前后剧情的反转,令人哭笑不得。 他明明激动得恨不得飞过去,把她弄到床上去蹂躏。此时却像鬼子进村一样小心翼翼。 然而不过两步就不想再装了,大踏步地走到她跟前,打横抱起,低头一个吻上她的唇,甜蜜滚烫。 第753章 长发垂下,她的眼睛亮得如同天边的星辰。手指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地滑下。 李北辰的视线随之落在若有若无的轻纱上。 喉咙滚动。 他叹息着呢喃,“真是个妖精。” “喜欢吗?”她纤细白腻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 “喜欢,”他深吸了气,“就用行动表示。” 窄小的木床摇摇晃晃,因为太过勇猛,快要散架了。 “皎皎。” “恩.....” “皎皎。” “恩。” “皎皎?” “恩~” 他没有想到今夜会是如此。本以为剧情要来个追其火葬场,夜守空房。毕竟前情提要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出门来找她。就不会发生这个。 第二天两人差一点起不来床。 万幸第二天双数日,两人都不用开早会。 昨晚江月白原谅她,是因为睿昭仪亲自跑过来跟她讲了,皇上找她聊什么。 毕竟如果江月白问梁小宝就越矩,踩了红线了。她当事人来澄清,一是表个态,二是不想让两人因此生分。 睿昭仪虽然羡慕也嫉妒江月白得了皇上的爱情,但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至于自己得不到,就故意拆散有情人。 她能写话本子,能得皇上亲睐,很大部分原因是皇后娘娘愿意捧着。何况还真帮她挣到了钱,交到了她的手里。一个月就260两银子。这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若是别的娘娘说不定还要以“造谣生事、非法传播”的罪名罚她,甚至用更恶毒的话语羞辱她的爱情小说。 哪能吃水忘了挖井人。 真没有比娘娘对后妃更好的皇后了。若是华妃跟谨妃当皇后,每个人被整得不要不要的,哭兮兮。 她是懂得感恩的人。 作为话本子作家,她也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跪在地上,说出了所有的心里话。只盼着皇后娘娘能跟皇上重修旧好,回应皇上的深情。说实在的,方才皇上在湖边爱而不得的破碎感令她感到心疼。 她希望皇上开心,得偿所愿。 江月白送走了睿昭仪后,她就想出来了如今的解决办法。 她既然离开了屋子,那就不可能回去。只能让李北辰走向她。但她可以给她留着门等他。如果他愿意主动,那就会有惊喜等待。如果他没有醒来,那就跟以前一样。如果直接回了勤政殿,那以后做同事。如果宠幸其他女人,那就一别两宽。 也不知道他的腰怎么那么好,一次次的。江月白累趴下了。他还好好的。 他勾着小妖精的下巴,“满足了不?” “睡了。”她已经累得困得睁不开眼。 她是睡梦中被抱着去洗的,又被仔仔细细地擦好了抱了回去。 起来时,浑身香喷喷的。是他昨晚给抹上的香料。 对上彼此的眼睛。彼此只是一眨眼,都感到了致命吸引,深深的诱惑,嘴唇开始渴望亲吻,肌肤渴望亲近…… 只是昨晚因为过于激情,好多次没有做任何措施啊。而且消耗太快,都快要用完了。 怎么办。 她眉头微拧。 李北辰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是担心怀孕吗?对不起。是我不好。应该一直都要用的。” “嗯。”她伏在他胸口上画圈圈。 “那个会有很大副作用吧?” “嗯。” 江月白有点低落,快乐总伴随着不可语气的后果。 李北辰坐起身子,低下头吻她,“生来吧,生下来好不好。如果怀了的话。当然如果你不想要,那就喝药。我可以让小宝去准备避子汤……或者……” 他有点语无伦次。很怕因为江月白不想要小孩而伤害到他。 江月白停止了手中画圈圈,“如果有了就要吧。” * 因为太医院里很多人都被派遣到各地就职,包括安南被攻下来之后,军队里出现了疫疾,谢夫人和昭云公主都被感染,高烧不退。 李北辰相当重视。立马派去了四名太医快马加鞭赶去安南救治。 五月份时发了全国的招聘启事,重新招了一批人。当然除了医术,家庭背景审查极为重要,能进来的都是世家。而且多是北方和江浙地区的名医。 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这类历史上出过巫蛊之术的一律不要。 还要本地乡绅和官员同时签上担保书。 经过重重筛选,最终录用名单被抄送到了江月白这里。这次录用了十个人。 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葛方简。年龄四十四,再一看曾经就职单位,竟然是苏州百年老字号宏济堂。但她已经想不起来名字所对应的人。想来是以前给锦绣看过病的医师。 再就有一个人名字叫杜若,年龄二十二岁,曾经就职单位竟然是浙江天台山,居然不是佛家弟子,而是某位隐士高人的关门弟子,医术极高免费为穷人提供救治。这样的人本是最淡薄名利,看重利益众生,为何会进宫。 这两人都被任命为院判,即副院长。只是葛方简在太医院,杜若在太医院研究院。太医院研究除了做研究,也要在太医院里坐诊。 江月白想了想,浙江,后宫浙江有哪位后妃是浙江的。 年贵人是浙江的,她爹就是浙江布政司指挥使,马上待产;清贵人也是,她爹是绍兴府知府,已经流产。孟相家也是,也就是孟贵人家也是浙江人士,不过是杭州府的。 会不会是袁家人怕有人在生产时害年贵人,特意送进宫的。 江月白带人去太医院那般视察过一遍。 葛方简果然是以前上门给锦绣看过病的大夫。江月白一眼看过去就名字跟人对上了号。印象中这个大夫确实是德艺双馨,声名远扬。 至于杜若看起来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颇为潇洒,礼仪规矩却又合适,真可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似寻常门户。 简单地问了两句,然后叮嘱了给皇帝后宫妃嫔的规矩,也没有多说。 姜闲告诉江月白,以后他主要做管理和科研工作,以后日常看孕产、头痛发烧,都会由这些新医师来承担。 江月白同样勉励了几句,没有多说。 年贵人的预产期是八月二十四,结果到了八月二十八才发动。只是足月生产,又是头胎,所以有些难生。来的并不是杜若,而是葛太医。 葛太医很有经验,随行的医箱打开,里面的东西肉眼可见的整整齐齐,干净利落。 他搬了个椅子和桌子,坐镇在外面,有条不紊的指挥着里面的产婆和年贵人的贴身丫头,不时地写写画画。 就这份从容淡定,就不一般。 为了避免江月白上次锈剪刀的事件发生,也增添一个好彩头。如今都用金剪子,用前统一消毒后,放在特定的红木匣子里。待到生产时,在众人见证下,方可打开。 产婆全是经过了严格筛选,而且两名后妃呆一旁看着。可谓严格防控谋杀事件,歹人几乎没有操作的空间。 这全是江月白搞的一套sop。 众人皆被江月白的风控手段所震惊。所以皇后的大度是认真的?是真的鼓励后宫多生孩子,生多孩子? 这不合理啊。睿昭仪写的话本子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皇后得是恶毒的,贵妃得是跋扈的,而女主作为没有显赫家世,空有美貌与学识的小后妃是正义的,不仅收获了皇帝的爱情还当上了太后。 怎么变成了皇后是美貌、学识、正义、善良全都有的。 大家表示不理解。 年贵人身体好,又是跟父亲从小习武之人,性格建议,对疼痛耐受度比较高,所以并没有那种持续惨烈的大叫。从发动到生,不过用了两个时辰,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才过一会儿就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接着就有产婆抱着洗好了的婴儿跑出来,给李北辰和江月白报喜,说生了个七斤的小公主,换算成现代就是八斤三两。 给人的感觉是真正的瓜熟蒂落。 八斤三两,抱在手里很重很大一只。这是宫里第一个足月生下来的孩子。之前全早产,所以重量都挺轻。 李北辰好奇地说,“这看起来都像满月的孩子了。” 说这话时,三公主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爹。然后哭了。 江月白扯了扯李北辰的袖子。李北辰立马心领神会地走进内室,探望刚刚生产完的年贵人,坐在榻旁温声安慰,“你辛苦了。孩子长得挺好的。丹凤眼,像我。” 年贵人本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少女,此时红了脸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谢皇上。” “梁小宝,去传召,晋年贵人为良媛。” 年贵人原本听说不能晋为嫔位养在自己跟前有些低落,还在琢磨会养在哪位娘娘跟前。如果远了,岂不是看不到孩子。 正要落泪时,皇上握住了她的手。 “桃蕊宫是个好地方。皇后以前就住这儿。就是你这个房间。你们宫里还住了谁?” “哦,萱贵人也住这儿。你们宫还没有主位娘娘。这样吧,卢婕妤做事周到,让她搬过来,帮你照应着些。” 说着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你才十五吧。福气还在后面呢。” 年贵人忙敛住泪意,求皇上赐名。李北辰赐四公主为李子芩,通琴的音。 第754章 年良媛听完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是啊。她一进宫就生了孩子,孩子还养在身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屋子外面的后妃们都在抢着看新出生正在吃奶的三公主。实在太可爱了。 奶娘爱怜地笑着说,“小公主吃奶的劲大着呢。” 江月白看着都爱不释手,想要抱上一抱。 原来八斤重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个头。真想象不出来,年贵人是怎么生出来还没有哇哇叫的。太厉害了。她比划了下自己。天啦。自己当初不得还要大。那可不得难产。比人家满月的娃娃还大。 这个时候,吴才人忽而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众人的八卦之心立马熊熊燃烧。 “皇后娘娘出自桃蕊宫,袁姐姐也是出自桃蕊宫!看来桃蕊宫是块风水宝地啊。” 众人瞬间惊觉,是这样欸。 “皇后娘娘一胎生五个。袁妹妹一胎七斤重。都是奇人。”睿昭仪也跟着说道。 卢婕妤开始敲黑板划重点,“要这么说。皇后娘娘练武,敏贵人也练武呢。” “是啊!怎么这么巧呢。真是太巧了。” 说着众人皆看向了桃蕊宫的萱贵人。 睿昭仪起哄道,“照这个规律,萱妹妹受宠,应该也快了。萱妹妹,正好葛大人在。你要不去看看。” 萱贵人扭扭捏捏地走到葛院使面前伸出手来。她已经连续被宠了好几个月,也该轮到她了吧。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 不仅如此,葛医师说她有严重的宫寒,不易受孕,要温养调理注意保暖,不可以贪凉吃生冷,也不可如荷叶桃花一类的饮品。让她次日去太医院拿药。他今晚会开好方子,留给明天在岗的太医。 萱贵人一张俏脸上满是失望,谢过了葛医师。 她暗暗吃惊,自己还真是为了保持轻盈的体态和粉嫩的皮肤,夏天一直都在喝这两种东西,却没想到会对怀孕有影响。 众人听了这个话,也颇为震惊。因为很流行夏天喝荷叶消暑去肿通便,喝桃花保养皮肤。在座的后妃都或多或少地用过。 江月白听到这里,联想到系统里西施老师传授的荷的根茎叶制作的沆瀣汤。想来西施老师也是宫寒不宜受孕保胎体吧? 不过葛医师又安慰萱贵人,“孩子这个事情也看天意。再宫寒的人,也有怀孕的机会。娘娘过于忧心,反而不好。” 萱贵人听了之后,瞬间被安慰到。差点都要哭出来的一张脸,瞬间有了浅浅的笑容,“那妾就有劳葛大人了。” 过了会儿,梁小宝出来宣布了,晋袁氏为良媛,卢婕妤搬去桃蕊宫,赐三公主小名舟舟,养在卢婕妤脚下的旨意。 卢婕妤一听差点晕倒在地上。 竟然她也会被天上掉下来的大儿子砸到。 别人是喜当爹,她喜当妈。还是贴牌货。 不过立马缓过神来,跪在地上叩首谢恩。 江月白摸了摸她的手,感到一片虚汗。这到底是高兴的还是愁的。 好消息是她有个白捡的儿子,不用去尼姑庙了。坏消息是这大概率意味着她没有养自己儿子的可能了,而且这个儿子,就是个挂名的,实际上给年良媛养,无痛赚了一个人叫自己“母妃”。 江月白安慰她,“桃蕊宫是个风水宝地。皇上说不定就是把你送去沾点好风水的。过阵子,说不定你就怀了。” 卢婕妤摸着狂跳的心脏,表示被善良睿智的皇后娘娘安慰到。 其实李北辰就是想让卢婕妤有了记名大儿子之后,安心替江月白干活。怀孕耽误卢婕妤上班,耽误上班,工作量就全到老婆身上了。所以李北辰是不会让卢婕妤休产假的。 这个逻辑被卢婕妤猜到了。 不过她脑子很清醒地认清了一个现实:皇上之所以进来就把她从嫔位直接跳五级晋到婕妤位,肯定不是因为她长得国色天香,家世深厚为国之栋梁,更不是因为她才华横溢,就是因为她对皇后娘娘有用,而且肯定是皇后娘娘举荐的。 这不就行了。 敏贵人费这么大劲冒着生命危险生个孩子也就晋了一级半。她上来都不用张腿,只用认真搞事业,就涨五级,相当于生三个孩子。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家抱皇上的小腿,她只用抱皇后娘娘的大腿。皇后娘娘这个人很专一。皇上那个人呸呸呸,喜新厌旧,今天睡这个明天睡那个,她都嫌脏。她看出来了,皇后娘娘也嫌脏,没有凑上去争宠那种劲。就冲这点,她就觉得皇后娘娘跟一般女子不一样。 而且抱皇上的小腿,哪是想抱就能抱得了的。整天要排队,还轮不上。皇后娘娘就不一样了,想抱每天都可以抱,主打一个想抱就抱。而且绝对不会大腿萎缩。 抱娘娘的大腿绝对是明智的! 而且她搬去桃蕊宫多好啊,偶像住过的地方,又安静又自在,外面花木又多,风景好得很,窗户外面有整个后宫独一株的西府海棠。出门靠左转就是御花园。 皇后娘娘哪天说不定故地重游,还能吹吹牛喝喝酒,说说当年手执一剑,指点江山,怒扫成千逆军的热血往事,缅怀英勇大义的淳妃娘娘,一醉方休。 所谓江湖儿女不过如此吧。 卢婕妤美滋滋地想。搬过去之后,她不仅给年良媛送去了一份厚礼,还告诉年良媛,自己对养孩子没兴趣,她跟萱贵人一起养着玩就行了。没事不必早请示晚汇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能办就会帮忙办。不管是孩子的尿布,还是奶娘的饭,又或者上太医院看病拿药,都可以帮忙搞定。 年良媛没想到卢婕妤竟然是这样的卢婕妤。 她原本就是个极重感情恩怨分明的人,加上又看过卢婕妤写的《霸道公子爱上我》,非常喜欢卢婕妤潇洒快意的文风,对历史了然于心,作为学渣十分仰慕这样的学霸,当然热泪直飙,表示愿跟卢婕妤结成金兰姐妹。 卢婕妤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没练过武,她打心眼里崇拜会武功的姑娘。 两人互相佩服,相见恨晚。 萱贵人帮她们主持了拜把子仪式,一时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外人,一时有点低落。 卢婕妤提议,桃蕊三结义,要不你也加入吧。 萱贵人被感动得眼泪哗哗,跟着也喝了酒摔了碗也入了股。 月下的萱贵人美得像小仙女,哭着的样子也好看。 卢婕妤跟小仙女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感叹啊,“这桃蕊宫有了你就仙气飘飘的。能跟我的偶像女主住一个宫,三生有幸。缘分啊!” “《霸道公子爱上我》如果排成话本剧,女主就是你了,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萱贵人感动得哭了,说不出话来,喝了好多酒。她虽然演了好多女主,其实是个很笨嘴拙舌,社恐的人。 她只是觉得自己从最西南边进宫的,跟大家都不熟,不能太孤僻,要多参加集体活动。她并不是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天生就会背台词,演什么像什么。她总是躲在桃蕊宫偷偷地练......看起来很轻松而已。 她醉了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说好想家,还说要带卢婕妤回云南吃好吃的炸虫子和鲜美的无毒蘑菇。 卢婕妤听着感觉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感觉自己中毒了。 这才想起来,萱贵人也是军人家庭出身,她的爹可是勇毅大将军,今年刚立下大功,参与安南之战,正在给皇上镇守安南呢。 卢婕妤自己给自己主动倒酒,陪着已经半醉的萱贵人说,自己也想家了。虽然家就在京城,可也回不去啊。如果回去的话,她到时候请萱贵人去家里做客。 萱贵人说,好啊,好啊,可不许食言哦。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 两个人想家的人,喝得抱头痛哭。连月亮都被她们哭得掉眼泪了,当天晚上就下起了雨。 第755章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 下了场雨后,因为气温变化太大。五小只生病了。发烧咳嗽,难受着呢,只好哭哭哭。而哭声就跟害虫一样,只能连片防治。但凡一个哭,就止不住。 这样的结果,就是江月白把两个闺女抱去了自己屋里照顾。奶妈和孙贵人就照顾三个小皇子。 李北辰听说了,这一病病一窝,又下着雨,就别折腾着孩子去太医院了,把太医请过来看看。 江月白想了想,还是坚持带头遵守规则,跟着奶妈用轿辇分两批去给孩子看得病。 皇后娘娘亲自带娃来看病,把太医院全惊动了,严阵以待。却也被皇后娘娘的治宫严明所震动。从此成为后宫看病问诊的典型案例。 尊贵,你有皇后尊贵吗?有嫡皇子尊贵吗?有下雨天那么困难吗?有五个孩子那么多吗? 都没有?那就得来太医院按照规矩看病拿药。 除非你能拿到皇上和皇后的特批。 除了太医院的药,江月白还给孩子们用了点西药。中西医结合,倒是好得很快。没几天五小只又活蹦乱跳的了。 到处爬来爬去,多次从床上掉到地上。同时多次发生群体斗殴事件。 于是给每个人都搞了个现代婴儿床,结果好了。 三皇子开始每天练习越狱,半夜扶着婴儿床就站了起来,还自主练习深蹲跳,试图跨栏。那怎么可能跳得过去,撞得鼻青脸肿哇哇哭。第二天还继续站起来,继续把腿向上撩。摔倒了再爬起来。再摔倒了,不爬了,睡吧。妈妈要来打屁股了。 最先爬过婴儿床的倒是平日里最为低调的二皇子。江月白是琢磨不明白一个九个月的小孩是如何懂得站在被子上和枕头上翻过去的。 只听“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那个哭得凄惨啊。江月白一度以为大号开局就练废了。结果发现还好,智商或许跌掉了20%,但照样跟弟弟三皇子一起做拆家小能手,不耽搁。 自从二皇子摔得不轻后,就给勇士们取消了这个婴儿床。每个奶娘带一个娃娃睡。 但给最小的小甜心保留了婴儿床。她就很乖,就算半夜醒了,也不爬床,也不弹跳蹦迪然后撞倒。她只是把床上木板上的小洞使劲扣扣扣,执着得很有大庆人钻石油的精神。只好把床也给取消了,换成跟奶娘睡。 江月白从六个月开始让孩子们每天搞爬行比赛。谁爬得最快,妈妈今天晚上就抱谁睡觉,给谁唱摇篮曲。大家都想当第一名。但很多时候,妈妈,宝宝心里苦,宝宝做不到啊。 第一名在二皇子、三皇子和大公主三个人之间产生。那爬得就跟墙上的小壁虎一样,手脚并用。前进途中还不忘攻击对手。就算三皇子被两边夹击,但他凭借良好的身手,五只里最壮实的个头,突破敌人围追堵截,多次遥遥领先,获得“妈妈抱抱”的奖励,然后得意地笑得很大声。 小公主是因为腿短,身量短,天然就有劣势。四皇子个子不小,但是爬着爬着就不爬了,自己趴在那里玩手,一点都没有比赛精神。 小公主几乎每次都跟四皇子并列最后一名。小公主几乎每次都要撇撇嘴,就哄求安慰。四皇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本皇子就是不跟你们一群傻叉被妈妈骗着卷的精神。 柔婉仪有时候开晨会时会抱着大皇子过来玩,最开始谨妃不同意,但是李北辰去了一趟,谨妃就同意了。大皇子从一开始就吃了江月白交给姜闲的解毒丸,最开始遭了很多罪,但也慢慢地康复了,虽然不那么快。不得不说大皇子是个生命力很强的宝宝。 自从他跟几个兄弟姐妹在一起玩后,他明显地反应变迅速了,情绪变积极乐观了许多,会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快乐地爬行,会经常哈哈哈地大笑。会跟弟弟妹妹们抢玩具,也会把好东西分享出来。 明明弟弟妹妹们除了小公主是个语言天才,其他四只都还不怎么会说话,大皇子却突然会说很多词,还会说短句子,比如,“弟弟打”,“妹妹乖”,“娘娘好”,“业儿要”、“不要”。 还会叫五小只的名字。他喊弟弟妹妹名字的时候。弟弟妹妹们也很高兴。 李北辰看着变得阳光开朗正常起来的大皇子,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实在太正确了。虽然在最初几个月的时候,时常自责心痛不已。 原本柔婉仪因为自己的出身,是个很内向很自卑害羞的人,为了教好大皇子,让他学会说话,懂规矩,有礼貌。她带着大皇子主动叫每位娘娘,跟每位娘娘问安,不厌其烦地教他说话,认各种东西。 到了坤宁宫后,她更是叮嘱大皇子这个应该做,那个不应该做。大皇子跟弟弟妹妹们一起玩时,她会一直呆在旁边。虽然江月白告诉她,她可以借此放松休息一下,但柔婉仪还是一直陪在一旁。她怕大皇子惹祸。 李北辰也被柔婉仪所感动,时常去她宫里坐坐。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谦卑,最初的胆怯不安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底。 谨妃八个月了。不知为何,她处死了陪伴她一年的小白狗,把它埋在了树下。 江月白去问了,还只是敷衍了一下,就说怕狗影响孩子。直到李北辰去了,她才哭着交代说。狗咬了其中一个太监,结果太监突然发病极其恐怖地死了。 她想着极其后怕,把太监拉出去卖了,把狗也装进麻袋里打死了。 李北辰听了也十分后怕。这可是百分比致死率的狂犬病啊。 因此在宫规里加上了新的一条,不许养狗养猫。如果要养宠物,只能养鱼养鸟养兔子。 江月白看到了这条新规后,坤宁宫里鸟和兔子都有。决定让五只宝宝见识下兔子长得什么样。 于是找来了一对小兔子,养在笼子里。 五小只激动极了,差点把小兔子给摁死了,抠掉了兔子的眼睛。只因为他们发现了兔子很奇怪,眼睛不一样。叽里咕噜用小孩国语言讨论一番后,就由大皇子按住兔子,三皇子去抠眼睛看看。 奶娘赶紧拯救小兔子,导致兔毛满天飞。 但五小只同时学会了一个词,“兔兔”。 自从八月中秋,江月白跟李北辰和好了。说不出是哪种好。反正跟前面的状态都不一样。 江月白有点感觉控制不住要去爱李北辰,就像李北辰也控制不住去爱她一样。 尤其是江月白对大皇子的温柔爱护,对年良媛的爱护,令他感动和敬佩。他能感受得到,那不是为了博取贤明而为,而是发自内心的善良与慈悲。 两人忍不住对彼此疯狂地索取,爱情像野火一样放肆地燎原。事后第二天,李北辰就乖乖地去太医院喝药,听一声耳提面命,不可再纵欲过度。 杜蕾斯已经弄完了。 江月白用积分又兑换了五盒。 反正积分也多得用不完。 然而,狂欢在十月初的一天被中止,系统告诉江月白: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您已怀孕三周。您已怀孕三周。】 江月白怒怼:我又不是怀了个病毒。 【温馨提醒:宿主你还在新手村。】 在李北辰又一次把她抱着坐到腿上时,江月白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李北辰紧紧地搂住她,“老婆,我爱你。” ....... 第756章 最后一次狂欢后,江月白告诉他,“我需要驯服一匹野马。才能走出新手村。否则系统卡住,不让过。” 李北辰张口就来,“我就是那匹野马。” 江月白:“不,你是皇家驹。” 鉴于江月白已怀孕,不可能训练一匹超烈的那种野马。反正只要是野马就行了。 李北辰把朝鲜进贡过来的矮脚马牵过来。 “朕带着你驯马。反正系统没说不能有教练在旁边坐着吧?为了安全,学车实习期都可以让教练坐一边。对吧?” 李北辰纵马飞奔,甚至松手引弓射箭。英俊的面容,坚毅冷峻的眼神,潇洒专业的箭术,撬开了江月白的芳心。 谁能不喜欢长得好看,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呢。 何况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那般深情炽热,还跟自己已经生育了可爱的五小只,还会深夜里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哄娃睡觉。 骑在马背上,被李北辰护在怀里,纵马奔驰,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人感觉要飞起来,头发遮住了眼睛,江月白感觉自己真的恋爱了,真的恋爱了。 她情不自禁地仰起头来,亲吻了他。 李北辰亦是如此。 一身戎装的江月白太帅气了。 让他情不自禁想起曾经同生共死的那些时光——那些江月白为了他为了这个国家生死度外的时光。 他怀里抱着柔软馨香却又勇敢潇洒的江月白,心脏砰砰砰地狂跳,心中充溢着一种甜蜜而丰盈的感受,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好爱啊。” 他感觉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爱上眼前的女子。越来越深,深到融入他的骨髓里。 大概太过美好的东西,天都嫉妒。 李北辰断了的左手掌接上去之后,因为又掉下来重接过一次,平日里看不出来差别,实际上受不得力。他是忍着剧痛,教江月白骑马,给他展示马上射箭的。 所以只是几天就受不住了。 这一次因为突然钻心的疼痛,差点让他和江月白都被马甩到地上,他才告诉了江月白。 “对不起皎皎,我可能教不了你如何骑马。我的手实际上很不好了。”李北辰说话时,脸色苍白,一头细密的汗珠,神色怅然。 外科专家姜余赶到后做了一番处理,竟然对李北辰进行了一番痛斥,说再这样子下去的话,左手手掌就要废了,得做截肢手术。 江月白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回去后,把李北辰也训了一顿,说他这不是开国际院校吗,巴拉巴拉...... 李北辰只是顺手把她揽入怀中,温柔地问她,“喜欢在马上奔驰的感觉吗?” 江月白瞬间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 她喜欢在马上奔驰的感觉,更喜欢被他抱在怀里带着她奔驰的感觉。就像在榻上一样。 那是要飞起来,飞上天的快乐。 李北辰逗她,非要她说出来。 她却偏不。两人闹了半天。直到夜里睡着之前,附在他的耳边说,“喜欢,和你。” 折腾了半个月,光顾着纵马驰骋了,还是一匹小野马都没有驯服成。依然在新手村里玩。恰好又怀孕了,真是时也命也。 不过这启发了李北辰。 他命御兽局牵了一匹特别温柔的枣红色小马过来,给五小只骑着在院子里溜圈。 五小只面对新玩具,那是争先恐后,兴奋不已。 最后发展成为男孩子一波,女孩子一波,这样子轮着骑。如果大皇子在的话,那就是大皇子单独一波。五小只羡慕大皇子,大皇子羡慕五小只。 骑在马上,哪怕只是溜达,都让这群只长了七八颗小牙齿的小小孩脸上出现了惬意的小表情。 人类对于骑在别的动物身上这件事,总是乐此不疲。当然“别的动物”也包括在内。 在别人还在骑竹马的时候,五小只已经成为坐在真马背上遛弯”的小孩。 五小只都很快学会了一个词“驾!” 第一次听到小公主喊爸爸时,李北辰作为新手爸爸激动得眼泪花花。江月白感觉李北辰是有几分女儿控在身上的。而小公主也跟爹爹最亲近。 “爹爹抱!” “画儿在。” “妈妈吃。” “哥哥好。” “姐姐乖。” 在她十一个月的时候已经会如此类似的“三字经”了,而且有爆炸式增长的趋势。因为她开始学会了各种东西的叫法。遥遥领先于她的哥哥姐姐。 她会说很多,但她并不爱说话。她只是会突然蹦出来一个词,一句话,吓得大人们一跳,她就很得意。还有在她的哥哥们憋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时候,无偿提供“翻译”服务。 搞得他的哥哥们经常像大白鹅一样跳着脚,大声对她喊,“妹妹!”意思是快来救我。 小公主的眼睛会笑成月牙一样,给哥哥们帮忙。 但到了十月下旬的时候,五小只的语言在小公主的引领和孙贵人、江月白每天孜孜不倦的《三字经》、《千字文》、《唐诗宋词》的熏陶下,突飞猛进。 李北辰一来坤宁宫,五小只像等着喂食的雏鸟一样,探着脖子齐刷刷地嚷嚷:“爹爹~~” 父王两个字太难,还不会喊。 李北辰就像检阅部队一样,一小只一小只的摸头摸过去。 而且自从二皇子学会了“在”这个字之后,但凡提到他的大名或者小名,他都会说“铛铛在”。 其他人纷纷效仿。 所以坤宁宫里时常想起此起彼伏的“在”字口号。显然是一支整齐有序的队伍。江月白干脆把他们当小兵训练。每天早上,把他们集中到一起,点名,立正稍息,训话,做广播体操,集体学习《千字文》...... 从小就被妈妈手把手教的广播体操,如今他们已经能在奶娘的帮助下站着做得有模有样了。 刮风下雨天都要到点被抓在连廊里训练,让每个人到店就会让奶娘抱着往外跑。也会哇哇地因为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而大哭,但在开始做广播体操后竟然全都恢复了平静。 因为风雨无阻的训练,五小只还病过几回,但很快就康复,又生龙活虎了。李北辰都为娃娃们捏一把汗。但效果是显着的。 令行禁止这一条,就连显眼包三皇子李承泰都被训练得服服帖帖。 因为他已经发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母后,如果他不听指挥,就超凶。还会罚他不许吃最爱的牛肉。这个坏女人不能忍,算了,他是我妈妈。还是忍了吧。在他剧烈的反抗被抵制和镇压之后,成了个依然会抢别人风头,抢别人牛肉吃的乖宝宝。 然后使劲给大皇子使眼神,“我母后超凶的。你可要听话啊。” 听柔婉仪说,大皇子是个人来疯,在自己宫里时很安静,到了坤宁宫才这么活跃。 “凉凉抱。” “凉凉,发发~” “凉凉,好看~” “凉凉,棒棒~” “凉凉,真好~” 江月白怀疑大皇子是在柔婉仪的夸夸中长大的,不然怎么这么会夸人。他的眼睛恢复了光泽,看人的时候温温柔柔的,就像他的柔母妃一样,笑起来是明亮磊落的。江月白开始相信“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而爱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就像巴特尔,虽然还会梦到小时候的大草原,但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父皇会陪他读书,堆雪人,送了他一匹朝鲜矮脚马,长得帅气还很乖,放在他宫里让他在钟毓宫里自由驯养。 对了,父皇还送了他一只雏鸟。说这只小鸟很坚强,父母和兄弟姐妹都飞去了温暖的南方,但这么冷的天它竟然还活着。他把这只雏鸟捧在手心,给它喂小米吃。毛茸茸得很柔软,可爱得不得了。夏母妃说,春天很快就会来了。到时候小鸟就可以自己抓虫子吃。他很期待。听说皇子们都没有,只有他有,他就更加得意。 同宫的顾娘娘似乎很不开心。巴特尔时常遵照母妃的意思,把自己的好吃的好玩的,跟顾娘娘分享,还给顾娘娘送去了银丝炭。姑娘似乎特别感动,拿着帕子哭了好几回。但母妃和顾娘娘之间从来不说话,她们似乎无话可说。 鸡笼那边来报说,安国公夫人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小妾生了个女孩,母亲难产去世了。李北辰命人打了两套金锁送过去作为贺礼。 谢夫人在回京途中病逝,遗体运回了京城。李北辰见到其遗容,禁不住潸然落泪,追封为御史大夫,以一等功臣的规格下葬,配享太庙,谥号“忠献”。行国丧三天,禁一切娱乐、酒肉和婚丧嫁娶。 这是第一位配享太庙的女性,也是第一位被授为“御史大夫”的女性。 又封昭云公主为二品定国将军。将其女许配给国子监名儒顾汝章嫡孙顾慎,择吉嫁入京城。所有太医一律不必回京,留在昭云公主处,效命于南方军营。 另外又命礼部牵头,联合兵部为二人着书立说。 到了十一月,开始下雪,异常寒冷。江月白按照惯例免了请安,只在十五那天过来聚聚,嗑嗑瓜子聊聊天。如果有事,可以请假。只需派宫人送来假条。没有假条则不行,要扣年终奖。 第757章 原本以为谢知礼会提前发动。毕竟早期一直在见红,直到三个月才稳定。 结果推迟到了十一月底,离皇帝生辰还有三天。 谢知礼遗传了她母亲江南女子的纤细,骨架偏小,年纪小又是头胎。尽管有葛院判坐镇,但架不住难产。生了一天一夜,差点就把命给丢了。还是多亏姜闲顶着巨大的压力,给谢知礼做了剖腹产。 结果取出来后一看,四公主重达六斤五,换算成现代重量七斤七。 四公主非常健康壮实,哭得声音嘹亮得像唱歌。父母基因好,长得特别漂亮可爱,眼睛大大的,睫毛特别长,头发黄黄的还有点微卷,很像是混血。 跟着姐姐们的排行走,她被李北辰当初赐名为李子蘅,封为康宁公主,小名蘅儿。晋谨妃为惠妃,又是四妃之一。 谢知礼心满意足地望着襁褓里的女儿,虽然她差点为这个小不点丢掉一条命。 姜闲告诉她,因为动了刀子会有伤口,三年内不可有孕,否则怀孕时肚子被撑大会使伤口破裂。他把这件事也禀告了李北辰和江月白。当然这个知识还是江月白告诉他的。但流程形式还要走一遍。 十一月底的时候,年良媛又传出怀孕一个多月的消息。而彤史显示,只侍寝了一次。这种一碰就怀孕的体质也是逆天了。可实际上也挺遭罪的。毕竟八月下旬才生的头胎。 与之相反,受宠的萱贵人,还是没有传来好消息。众人感叹,大概是宫太寒了,就跟这冰冷的天一样,万物不生。对她也就多了几分同情,少了几分嫉妒。 万寿节依然非常的隆重,各国使节来贺,送来了各种贺礼,恭贺的话说了一堆,毕竟喜事儿确实扎堆。 皇帝寿辰,嫡子嫡女寿辰,康宁公主洗三,年良媛有孕...... 更不要提鸡笼和安南,就连东南水师都把倭寇打跑了三回。可以说,士气空前高涨。 江月白准备秘而不宣,等满了三个月再说。李北辰却在朝会上借机官宣了这个好消息。中宫有喜,绝对是大好事啊。众人朝贺。 这次跟上次不同。这次波斯使臣还真带来了五位年轻人,说是去年皇上悬赏要找的人才。 李北辰表示,在礼部和传胪寺考核后,如果所推荐的人才确实符合高层次人才引进的条件,立马兑现五百两黄金的奖励。 这时东瀛的时辰毛遂自荐,说自己精通制造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效力;暹罗的使者,说自己精通多国语言,愿意为大明效力;葡萄牙传教士说,自己精通数学,可以为大明带来主和光明,也能教授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 李北辰表示全都非常欢迎。只要符合条件,毛遂自荐也可以拿赏金。 各个摩拳擦掌,准备狂捞一笔,大干一场。 毕竟去年留下来的葡萄牙传教士得到了非常好的待遇,让他们相信了大明引进人才的决心。该传教士不仅在传胪寺担任要职,还配房子配老婆配仆人出行坐马车。这是他们本国世袭贵族才有的待遇。 晚上的家宴特别盛大热闹。皇上不仅请了后妃,还请了太妃、命妇、外嫁的长公主。 先给四公主举行了洗三仪式,把她送回了栖霞宫。 再给五小只举行抓周仪式。 可谓最紧张最令人期待的环节到了。 去年大皇子抓了笛子。大家都期待今年的三位小皇子会抓什么。 为了避免五小只打架,到时候为了抢东西撕破脸。五小只被分成皇子和公主两组。 最先抓的是大皇子。 他是个慢性子,这里看看那个摸摸。他弟弟显眼包在一旁像个大白鹅一样探出声音,发出“呃呃呃”催促之声。 只见大皇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扫视了一遍,拿起一个官印放进砚台里,抱了起来。 结果官印掉了出去,滚到一边。他把砚台放下,弓着身子执着地拿到官印,再放到砚台里,砸砸砸砸。 没办法,这是江月白平日里教他们玩叠叠看的后遗症。 这一抓,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毕竟这是要登大宝之兆啊。 可这哪是能揣测的。 李北辰也被二儿子的骚操作给整懵了,清了清嗓子,“不错不错,稷儿,你这以后肯定是文章锦绣,官封王侯的!” 然后伸手抱过显眼包,“泰儿,你也过来抓。” 谁知二皇子抱着砚台和官印不撒手,无论江月白怎么说,都摇头,不肯放回桌子上。 江月白只好吩咐,“再拿一套过来补上。” 这种大场合,每种物件都安排有富余。 显眼包上场之后,兴奋极了,清澈的眼睛异常明亮,拍了下手,伸手就去抓金宝剑,拿在手上,得意地扭头朝江月白笑。 没办法,他最向往的就是娘亲每天早上拿在手里挥来舞去的那玩意儿。如今到手了,捧在手里把玩挥舞,肚子一挺一挺的不要太得意。 立马有人恭喜道,“三皇子抓了宝剑,往后定是开疆辟土,智勇双全!” “赏!”李北辰笑着摸了摸三皇子的头,松了口气。虽然抓周只是取个吉祥的寓意。但如果三个儿子都抓官印还挺头疼的。 四皇子上场之后,那简直是进了菜市场,这个摸摸,那个摸摸,就是不拿。摸了一遍后,转头看向父皇又看向母后拍着手,似乎意思是这些全都是我的吗? 转过头去,拍了拍手,坐在那里,似乎犯了选择综合征,最终拿起了福袋,准备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 立马有人恭贺道,“四皇子抓了福袋,往后定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赏!” 众人瞬间都笑了。 只是众人笑的空档里,四皇子把桌上的玉佩放进了福袋里,试图去拿官印,也装进去。只是装了装半天没装进去。然后把官印和福袋递给娘亲。 难题交给了江月白。娘亲,你帮不帮我装官印,投不投我一票坐皇帝。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江月白微笑着,不慌不忙地拿起桌子上的玉笛,从中间的绳子穿过去,把福袋套在上面,拿给四皇子。 四皇子果然很高兴地接了过来,将福袋在玉笛上拨来拨去。 众人心中皆感叹,皇后心里一盏明镜。四皇子还是个闲散富贵王爷啊。 三个皇子的抓完,基本上已经达到了高潮。众人心里皆把心里的一票投给了二皇子。 大公主在金元宝、胭脂、笔墨纸砚、珠宝首饰、算盘、书、帕子、绣花绷子等物件里,毫不犹豫地抓起桂花糕,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立马有人恭贺,“大公主抓了桂花糕,往后一定富贵吉祥,食禄无忧!” 李北辰笑着说道,“赏!” 他的小宝贝,还不是食禄无忧嘛! 江月白望着脸上胖嘟嘟的都要掉下来的大公主,心道,感情以后是个大吃货啊。 小公主坐在桌子上,几乎没怎么打量,就安安静静地拿起了笔,对着手心戳来戳去。因为她之前要在娘亲的桌子上玩这个,娘亲不让,说是会掉墨汁,把衣服弄脏。这下子到手了。 立马有人恭贺,“二公主抓了笔,往后定是饱读诗书,能诗善赋的大才女!” 李北辰笑着说道,“赏!” 抓完周后,孩子们一桌,大人一桌。 孩子们今天没有像中秋宴会那样要妈妈抱抱。各自拿着战利品玩得不亦乐乎,还在那里叽里咕噜的聊天。 大皇子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对江月白说,“凉凉,想要。” “你随意挑。送给你了。” “谢凉凉。” 大皇子高兴地抓起了李北辰为抓周特意打造的小弓,一比一仿真。他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李北辰回忆起去年他抓周时奄奄一息焦躁痛苦的模样。假如没有百黎族的蛊毒,他会不会选别的呢?谁也不知道了。 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大皇子在怀里扭头看向他,眼睛里有星星。 第758章 江月白感觉一阵翻涌,恶心想吐。便让丽春陪着她去外面走走。 结果却在假山处听到了惊人的一段对话。 “你不该来的。” “我不能不来。”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我已经嫁入了皇家。你辞官回去吧。”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而自己逍遥自在。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让你想办法假死。” “断了这个念头吧。我既然进了宫,就没有打算回去。我要在后宫为家族争一份前程。” “既然如此,我可以帮你。” “不必。你离开这里吧。你这样会连累所有人。” “我会只是远远看着你,绝不打扰。” “不。请你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江月白听到这里,听到身后一段脚步声。原来是李北辰寻她不着,担心她有事,便出来寻她。 江月白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用帕子捂着嘴,快步迎上前,娇羞地说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吐了,担心你。好些了吗?朕给你准备了些陈皮水。可以消孕吐。” 江月白连忙往前疾走了两步,又呕出来不少。 “真是辛苦,”李北辰抚摸着她的后背,“走,朕陪你回去。” 江月白望着李北辰温柔一笑,“谢皇上。” “怎么突然这么生分?要不要去侧殿找太医看看?” 江月白故意表现得很虚弱地说道,“好啊。” 李北辰见江月白捂着肚子似乎很是不舒服的样子,以为她过于操劳动了胎气,连忙打横抱起她来朝回走。 躲在假山后面的两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吴才人压低声音说道,“离开后宫,越远越好。” 她已经明白皇后娘娘发现了她们,故意替他们遮掩。也明白,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就连皇后也救不了她。 “我放不下你。”杜若艰难地说道。 吴才人冷冷地说道,“放不下也得放。” 说着匆匆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后,杜若才从另一边往外走。 坐在高处凉亭散心的华妃,转头问身边的小宫女,“你说他们是不是有奸情?皇后娘娘是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包庇他们。” 说完,扶着腰,捂着嘴连连地咳嗽了几声。 “娘娘。您别急。”小丫鬟烟儿说。 华妃今日可是苦闷。若不是小产,她的孩子也有两个月,会哭会闹会笑了。 谨妃那个贱人都有了孩子。年良媛更是一个接一个,一次就怀上。至于皇后,竟然也怀孕了。 为何自己就没有。 刚刚皇后不过是有喜吐了吐,皇上竟然抱着她回去。她怎么敢的。哪个孕妇怀孕不吐的。就她娇贵。 “奴婢不知。”叶妃身边的宫女怯怯地答道。 华妃擦拭了下眼泪,“我们就看戏好了。” 男女间这种事情,只要双方有意,再怎么掩饰,眉眼眼底都会暴露出来,压根不用她出手,迟早暴雷。 她到时候要看看,皇后怎么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小宫女劝道,“娘娘,太医说您见不得寒,还是早点进去吧。” “好,进去吧。” 华妃捂着嘴,又急急地咳嗽了一声。 从五月底小产,到现在差不多有了半年。本就恢复得不好,大概两个多月的时候,非要拉着李北辰侍寝。后来不仅没怀上,还一直浠沥沥地见红。 到了九月份、十月份,好不容易好转了些,皇上来看她的时候宠幸过几回。本以为这次会有了吧。可是还是没有。后面变了天,受了寒气,又病倒了。 就开始咳嗽个不停,整日里失眠睡不着,身上还到处痛,小月子也开始不规律,淅淅沥沥地一直见红。 太医说,她这是侍寝太早了,小月子没做好。按照她小产时候孩子的月份,最好是休养个半年再说。 那为何年良媛小月子都能怀上孩子,就没事? 方才就是在里面看到抓周热热闹闹的,有孩子的有孩子,有身子的有身子。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跑出来哭了一会儿。而且这几天咳嗽严重了,咳得越来越多的黄痰。太医说是上火。能不上火嘛。 她起了身,朝假山的地方看了几眼,带着两个小宫女回去了。 江月白回去之后,果然动了胎气。李北辰听了颇为担心,去宴席知会了下,就陪着江月白坐着步辇回了坤宁宫。 李北辰就陪在江月白身边,跟她握着手说着话,开导他可以少操心些,随着新规程的制定,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太医院还是后宫各部门的运行都进入了正轨,效率越来越高。他也没有以前那么劳累了。 江月白这才带着几分忧伤地说,过年的时候,祖母身体不好,患有心疾,她担心祖母。她想求个恩典。 李北辰以为是把祖母派人护送接到京城来或者求些什么稀奇的药石。却听到江月白说, “听闻新来的杜院判精通心疾,妾想求皇上让他去给祖父祖母瞧上一瞧,寥尽孝道。” “朕准了。小宝,你即刻拟旨,让杜院判明日启程去苏州给皇后的祖父母瞧瞧心疾。皇后,可还有何要求?可一并提了。” 江月白眼巴巴地说道,“能否把臣妾的年节也一并带回去。还有杜院判难得去一次,能不能多呆些日子,待祖父母大好再回京。” “照皇后娘娘说的去办。” 两人正说着话时,外面传,华妃娘娘求见。 华妃进来后,立马行大礼跪下,“皇上恕罪,今日生辰,臣妾本不该惊动皇上皇后娘娘,但事关重大,不得不报。臣举报吴才人与杜院判方才在秋月胡边假山洞里私通,淫乱宫闱。请皇上明鉴。” 秋月湖假山旁,方才皇后娘娘不就在假山边上吗?而且杜院判。刚刚皇后求把杜院判送去苏州,华妃就来举报私通。皇后肯定知道点什么。 今日万寿宴,断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把这事儿说出去。不仅不吉利,而且外国使臣正在。到时候皇帝的颜面何在? 李北辰立马说道,“方才朕就是从那边过来的,皇后在那边呕吐,朕去寻她。朕跟皇后都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见到什么异常的人。今日无月,天色暗沉,爱妃你是不是看错了?” 华妃急声说道,“臣妾不可能看错。臣妾看得一清二楚,千真万确!他们衣衫不整,一前一后出来的。” 因为过于激动,连连咳嗽起来。 李北辰立马软了声音,“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华妃娘扶起来,给华妃娘娘奉上暖炉,倒上热茶。华妃,你身体不好,快别在地上跪着了。” 说着就走上前去,扶起华妃。华妃也借机身子一软,倚靠在了李北辰的怀里,“皇后,臣妾说的都是真话。绝对没有骗人。” “朕明白,爱妃对朕最是赤诚。或许只是天太黑了,爱妃看走了眼。秋月湖那边一直不太干净,以前经常闹鬼。爱妃该不会是身子虚,撞了邪吧。” 说完,李北辰把华妃扶到椅子上,给她亲自端上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再把暖炉放在她的手心。 华妃心里感动,“可是臣妾的两个婢女都看见了。” 李北辰阴冷的眸子扫了过去,“你们都看见什么了?敢讲假话就拖出去砍了。想清楚了再说。” 两个婢子心中一颤,偷偷地看了一下对方,犹豫了一下说道,“回皇上,奴婢只是看到了两个黑影。” 另一个说,“回皇上,天太黑,奴婢没看清楚。” “你们撒谎,明明都看见了的。”华妃气急,就要去撕烂两个丫头的嘴。 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后你动了胎气,不宜操劳,早些歇着。小宝,你代表朕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今日是朕的寿辰,务必要谨慎行事。丽春你方才跟着娘娘一起去的。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说给小宝听一听。” 李北辰说完又爱护地看向华妃,温声说道,“华妃,你身体不好,朕陪你坐轿辇回去,给你请御医看看。皇后,把你的皮裘大衣拿来。华妃她穿得太单薄,外面太凉。” 第759章 李北辰的话,有几层意思, 第一,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知道这事儿,你回头给梁小宝说明白实际情况,我先交给梁小宝圆过去;别撒谎,对不上的话,还有慎刑司。 第二,今天我生辰,别把事儿闹大了,要顾全皇家的颜面; 第三,要给个面子上说得通的理由,闹鬼就不错; 第四,我得去把哄哄华妃,都是公务,你别生气。 江月白连忙吩咐,“冬青,你去把本宫的紫红色百雀福纹氅衣拿给华妃娘娘。华妃妹妹,你好生歇着,还是身体更要紧些。”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就先回去了。” “外面阴冷,皇上你也多穿些,免得受了风寒,又犯了咳疾。” 皇帝,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别传染了把病毒带回来。外面冷,你早点回。 李北辰听懂了江月白的意思,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好。你早点歇着。朕去去就回。” 待李北辰走后,梁小宝就屏退了左右,问江月白是怎么回事。 江月白承认看见了吴才人跟杜若。但不是在洞里面,就是在假山外面空旷的地方。当时她正要去问两人怎么在那里。两人谈论着什么,没听清楚。但考虑到影响非常不好,所以准备把杜若送走,避免节外生枝。 梁小宝了解了情况后,就让江月白放心,保证不会传出去一点风声。 江月白明白她跟梁小宝之间微妙的关系,梁小宝已经今非昔比,他比自己更了解皇上,便由着他去处理,自己洗漱之后便去歇下了。 李北辰到了华妃宫里后,立马传了太医,给华妃看病,严厉斥责了两个贴身宫女没有看顾好娘娘,让娘娘晚上吹了那么久的风,甚至咳了血,还受了惊吓,丢了魂。今日寿辰不宜见血,就网开一面,死罪免了,送去太后娘娘陵墓守灵。 命宫正司调用几个得力的人过来伺候华妃,不得再有差错,命同宫的秦才人在华妃跟前侍疾。 又命尚仪局安排法师明日进宫在秋月湖附近做几场法师,在过年之前,多给予些祭祀安抚下亡魂。 照顾华妃喝下药后,安抚她,如果低位妃嫔再有生养,就放到她膝下生养。 云雨结束后,自己跟着连连咳嗽了一番,令华妃担心自责了一回。生怕把病气过给皇上,便十分舍不得地让皇上先回去了。 华妃此时身边已经没有熟悉的人,全是安排过来的新婢女。她已经无人可说。 她忍不住跟秦才人说了半天,秦才人只是嗯嗯,并劝她其他人的事情都有皇上皇后操心,只有她自己的身子才最重要,养好了身体,后面才会把现在失去的全都拿回来。 秦才人七窍玲珑心,自然明白此事关乎皇上颜面和大明朝的声望,绝对不可以像华妃娘娘这样大张旗鼓,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说。也照着皇上的口径说,大概是快要过年了。后宫里的冤魂野鬼开始活动,希望引起主意,找人给他们送去祭祀。 众人都这么说,她禁不住也怀疑自己看错了。可能是见了鬼。因为民间一直都有这个说法。身子虚火焰低的时候就容易看见脏东西。 秦才人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如来佛送给华妃,说是在庙里高僧开过光,能辟邪保平安。 虽然华妃嫌弃玉石过于粗糙,但是听说开过光,还是郑重地枕在枕头下,在秦才人的温柔服侍下睡着了。 秦才人就在外屋抄经,为华妃娘娘祈福驱邪。她还是个处子,还从未得过临幸,这是她不多的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今天李北辰生日,当然是回坤宁宫安寝。因为江月白动了胎气。所以他没有主动问。江月白主动地告诉他跟梁小宝一模一样的说法。可能今天碰巧见过,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不管两人是否之前认识,控死所有的可能性,就想把杜若给调离北京。 李北辰相信了她。因为他已经秘密派嬷嬷检查吴常在是否有欢爱过的痕迹,答案是完全没有。而且平日里除了跟皇后来往,基本不跟人来往。生活简单,人际关系也简单,几乎足不出户,醉心于绘画和制作首饰。最近刚出了一套首饰图纸给皇后。杜若进宫后,她也从未去过太医院。两人也不是同乡,没有亲戚关系。 看起来确实只是巧合。即使不是巧合,也大概率是男方的一厢情愿。 杜若那边的供词是,在晚宴上用过膳后感觉恶心想吐,就出来透透风,然后无意中碰见了吴才人。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就分开了。 李北辰以万寿宴多名宫妃有孕,皇后腹痛呕吐,而他作为院判玩忽职守,差点害得皇后出事,将杜若打了二十大板,辞退逐出宫去。 这件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江月白为李北辰处事的果断和周全所惊讶到。找的理由合情合理,比自己的处理方式要好,没有那么唐突。而且还能彰显帝后情深,对履行岗位职责的严格要求,对孤魂野鬼的温厚怜悯。 两人对此事心照不宣。我相信吴才人,李北辰相信我。竟然难得的没有形成隔阂,反而变得更加的亲密。 因为彼此找到了更深一个层面的默契。自己一句话,一个眼神,对方都懂。不让局势偏离正轨,以大局为重。 第二天,皇上就宠幸了辛苦侍疾的秦才人,劝勉她照顾好华妃,令其早日康复,重重有赏。 华妃听说秦才人因此侍寝,心里不高兴。但身边的新婢女小环劝她,秦才人若是有孕,以后也是养在她的跟前。而且说着她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自己养好身体才最关键。 朝鲜和鞑靼都送来了美女。根据他们的出身朝鲜女子被封为崔嫔,住在熹宁宫主殿。鞑靼的姓孛尔只斤译作包,被李北辰封为包嫔,住在长春宫主殿。 宫里如今有三个人有孕,江月白差不多三个月,念婉仪怀孕满了六个月,年良媛也是两个多月。 转眼就到了冬至,苏州的说法是冬至大于年。但过的不是冬至那一天,而是冬至的前一天晚上,叫冬至夜,有点像平安夜的意思。而且往往冬至节跟圣诞节还很靠近。 这年,江月白按照苏州的过法过了个冬至夜。要吃冬至团,要喝桂花东酿酒,要吃酱方,要吃热锅子,要吃汤圆。 别人没有邀请,只邀请了闺蜜的妹妹念容华。 五小只都满了一周岁,扶着椅子、桌子,拉着奶娘的手,开始像小鸭子一样探索世界。走不起来的时候开爬,爬的速度不比走的慢。 开始什么都要尝尝,要求跟大人一样的吃。一个个都化身小馋猫。江月白很坏,经常用一点点小边角辣死他们。让他们哈气哈气,辣得流眼泪。李北辰更坏,他当着孩子们一口把好吃的吃掉,还不给他们吃,惹得五小只嗷嗷嗷哭,他还哈哈哈地笑。 懿贵妃在的时候说李北辰不喜欢吃甜的。江月白一直没发现,因为李北辰向来都是什么都跟在她后面吃。苏州菜都有点甜。松鼠桂鱼和糯米糖藕都是甜的,就连酱方都是甜的。 江月白有时候想,或许谁爱得更多一些就会改变吧。比如她自己。李北辰时不时地要去宠爱别的女人,去年的时候她还是很别扭的,今年就开始懒得计较,只要知道对方爱着自己,现在开心的就行了。其他的东西都决定不了。 太医说念容华怀的大概率是个皇子,江月白想起以前懿贵妃说过的话,说想生个姑娘,就不用参与夺嫡,富贵平安地过一辈子。 真的挺想静儿姐姐的。江月白知道了她的全名,叫李淑静,人如其名那种。 三个都思念着静儿的人举起杯来干了一杯。孕妇们喝的都是牛乳,李北辰喝的桂花酿。 到了夜里,李北辰很遗憾地说,“当初朕应该管住的。又要一年没得玩。” “不能玩了,就读书学习吧。”江月白淡淡地笑着,“帮我带带娃也行。他们淘气的呢。” 第760章 到了一年年底,就是该商讨来年大计。 如今基本没有了战争,主要的任务就是发展生产。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发展农业和手工业。去年一年播下的种子大获丰收,产量很高,除了食用,还有大批被用来育种。 海南的雄性不育系野生水稻还没有找到,还在继续寻找。但是其他地方,尤其是鸡笼种下的超级稻,长势太喜人了。稻株很高,麦粒又多又大。简直像是高粱。鸡笼的土着说,这是天神赐下的稻子。 因为明军占领了越南,所以那边的稻米可以运送到内陆。李北辰给日本的那个自称很懂农业的大臣三成首付,先去安南历练两年搞搞农业看看,如果真能行,就把剩下的七成给补上。 国内的基本农业制度上依旧是保证耕者有其田,鼓励垦荒开荒,奖励耕种。打击土地兼并和将土地归于贵族以逃避税负劳役行为。在种植技术上鼓励农民复合种植,多种作物轮作。 丝绸、茶叶、瓷器出口海外,赚取了大量外汇,贸易顺差巨大,成为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效仿郑和下西洋,派遣船队开展海外航行,开辟新航路,加强多文化交流迫在眉睫。 需要进一步加强西南地区的管理和交流融合,派送遣藏使。计划派遣河州卫千户康寿前往安定等卫抚谕诸部族,抚谕其土酋人等。 此时,雪区并不统一,大小各异的藏族部落分族而治理,包括多咂簇、马儿咂簇、思囊日簇、潘官簇、哈伦等簇。遣藏使的目的就是与各个部落的首领会面,收服有意归顺朝廷的新部落,安抚和威慑摇摆不定的已归顺部落。 敕陕西都指挥同知刘昭、何铭等往西番、朵甘、乌思藏等处设立驿站,修建和维护道路,抚安军民。 蒙古地区今年的雪灾更为严重,鞑靼与瓦刺之间、鞑靼内部之间的矛盾加剧。 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初见雏形的黄教庙宇今年已经完全修建完毕,又吸纳了更多鞑靼青少年男子成为僧侣。受灾时,成为重要的避难所和救济所。安北都护府则提供经济上和物资上的支持,双方进行合作支持牧民们度过难关。计划围绕黄教庙宇,建立集市、居民房屋,形成社区。计划鞑靼中部地区开始建造一座新的黄教庙宇,规模与如今的这座更大。 边境互市进一步扩大,同时通过市场监管司打击不公平交易行为的发生,约束双方交易。安北都护府通过宣讲,鼓励牧民进入中原地区安家落户,与中原地区联姻通婚。 在年末的时候有位边境家庭出了名,该家庭拿出储存的粮食,并从其他商户手中购买粮食,提供免费的粥饭咸菜,还有姜汤救助边境受灾的贫困百姓。该户的女儿积劳成疾,累倒在街市上。 便有朝臣上书对其进行嘉奖,皆以为皇帝会因其德行,将其召入宫中。谁知李北辰宣布将其嫁给王爷安北王,常驻安北都护府,发挥其特长,安抚两方百姓。 江月白听后抿嘴一笑。 腊月二十九,因为第二天就是除夕国宴加家宴,所以没有大办,就是宫里的后妃们热闹了一下。 谢惠妃恢复得不错,生完孩子变漂亮了许多。以前是花苞,现如今长开了。 四公主漂亮得如同瓷娃娃,李北辰一直抱在手里。惹得大公主二公主都吃醋地冲过去一人抱住一条父皇的腿,“抱,要抱!” 除夕夜的家宴还是跟去年一样热闹。不过今年差不多算是卢婕妤包办。清贵人小产之后就emo了,不怎么说话,念容华如今正怀着娃。就卢婕妤一个人顶班。但她一个顶三个。一套方案下来,问江月白意见。江月白看了一眼之后,表示意见只有一个,“去年没准备葵花子,今年准备上,最好多准备几个口味。” 因为卢婕妤考量得实在太周到了,对后妃们的脾性爱好了如执掌。谁喜欢吃什么菜,谁不喜欢;谁跟谁关系很不好,坐一起说不定要互相扔菜叶子;谁跟谁特别要好,如果中间隔着人,吐沫星子会喷这人一脸。 有了江月白的朱批,主题还是去年同款的味道:欢度除夕。皇帝皇后离席后,就到了她们放飞自我时间。过去一年的恩怨似乎就此结算,喝酒就算言欢。虽然回头还是会在心底算着总账。 到了除夕夜里,五小只吵着不睡觉,要看凌晨时的焰火,只因为孙贵人告诉五小只去年的烟火特别好看,不看亏一年。 小家伙们不懂什么叫亏一年,但穿着新衣服,拿着压岁钱,互相扯皮拉筋,吃着各种好吃的糖果点心,就是不想睡觉。 尤其是二皇子稷儿,最近迷上了孔明锁。他这么点小懂什么。可就是喜欢这里戳戳那里戳戳,想要打开。小公主就是大哥哥的粉丝。就趴在一旁看着哥哥玩,手里在抠着三哥哥的玉笛上的眼正来劲,不时拿起来吹吹,怎么也吹不响。 另外三只,追着屋子里满街跑,互相抢对方的玩具,不服就扯人家的衣服,抠人家的嘴。 但他们还是没能熬到半夜,就吃奶睡觉了。是的,他们还在吃奶。想吃就吃吧。不过一岁零一个月而已。 只剩下江月白跟李北辰守岁。 江月白说,“不如把孙贵人叫进来吧,她一个人多孤单。” 李北辰搂着江月白,亲了一口,眉目含情,“随你。” 于是喊孙贵人一起进来玩斗地主。 玩钱的,真金白银。 一开始江月白所向无敌,连赢三把,结果就是一路狂输,然后再是李北辰老当地主,老赢她们俩。 李北辰中气十足地说道,“拿钱来!” 江月白跟孙贵人乖乖地交钱。 江月白不满地嘟囔着,“皇上跟我们玩还老想赢~” 孙贵人笑着应和,“就是~” “我要争上游。”李北辰脸不红心不跳,暧昧地看着江月白。 因为玩牌玩得过于投入,三人连烟火都是在窗户里看的。 最后还是孙贵人赢得最多,美滋滋地捧着银子回去,说今年肯定是个好年景。 江月白跟李北辰相视一笑。 又到了正月,明明是放假,皇帝却要加班当牛郎,给后妃发福利,以示雨露均沾。以前就几个人的后宫也就罢了,如今二十多个人,怕不是要做累死的黄牛。 当然只是象征性的。也不是说真要每个都睡一遍。 叶妃排在第一位侍寝。典型的人菜瘾大。江月白感觉皇上对她大概真没有心。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他竟然还能发生关系。 结果李北辰告诉他,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因为是叶妃哭着拉着要侍寝。他都被搞得硬不气来,还得强行硬气来。 这大概就是飞蛾扑火吧。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拼命地索取。 李北辰沉默了许久后告诉我,其实懿贵妃小产后也是这个样子。身子虚空亏损的厉害,却还总是想抓住渺茫的希望,不敢放手。也因为生病,渴望爱与关心。 江月白不再问下去。或许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执念吧。没想到静儿姐姐以前也这样。 本来很欢乐的春节,被这一波搞得挺悲哀的。 卢婕妤跟江月白吃火锅的时候说,不是所有人都有理智,很多人都是跟着感觉走,不考虑后果的。而且她见过华妃的家庭。叶相就是那种自己没有主见,宠妻灭妾,重男轻女,在家里当甩手掌柜,对女儿懒得管教花心思的那种人。所以叶家的女儿都是野蛮生长,叶家的男儿都是棍棒下长大。 江月白有点理解叶家的女儿为何都是这个样子。叶家两姐妹都严重缺爱,家庭内的尊卑次序混乱,缺少分寸感。她们的母亲,尤其是华妃的母亲作为主母没有被尊重过,太害怕失去男人的宠爱,也就难以懂得自爱。 江月白终于忍不住问了卢婕妤一个问题,虽然她想查但一直没有查,“卢妹妹,你哪个月的生日?” “八月初一。娘娘怎么了?” 江月白喝了口枸杞水,“没事。挺好的。” 原来你是处女座的小姐妹啊。怪不得。她早就怀疑卢婕妤嫌弃皇上“脏”,无心走侍寝争宠路线。 后来几天顺着就是崔嫔、包嫔、萧昭仪、吴才人。吴才人感觉很突兀,江月白也这么觉得是,以为上次的假山剧情有什么翻转。然而没有。一切如旧。 到了元宵节,李北辰例行赏花灯。 去年孩子们都还是小毛头,什么都不懂。今年就不一样了,明明走路还走不太稳当,非要自己拎在手上,自己在地上走,玩得不亦乐乎。 一群小孩又是叽叽咕咕地讨论谁的花灯最好看。攀比是人类第一大属性。 当晚李北辰按照规矩宿在坤宁宫。不用江月白说,他自己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干干净净的,还觉得自己脏。然后很乖地睡在一个小角落里,不去碰江月白。毕竟他觉得自己也挺像鸭子的。 到了后来,又忍不住死皮赖脸地去抱江月白,还振振有词地说,“春天播种秋天收获。我是天子,给天下黎民做个勤劳老农民的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下个月你再抱吧。这个月你就还是想睡哪睡哪比较好。我嫌...弃。” 临时把嫌恶心改为嫌弃。 “我也嫌弃我自己。咱们就别互相嫌弃呗。” “......” “我也是没办法的。老婆别生气了啊。” “......” 后面的半个月名义上隔一天上一次朝,实际上天天都很忙,各部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太多。 比如这个高层次人才引进方案。去年只是有个框架。如今人家把人给弄过来了,怎么安排,怎么用,怎么管,怎么考核都要有套体系。 万一领了赏钱,过两个月就跑了该怎么办。古代又不像现代边境设置那么规范,查得那么严。人家随便就可以溜了。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安排办公室,安排秘术、马车和老婆,再就是奖金分期发放。通知已有的正规口岸或者船航,如果有外国人要搭船出海,必须要有传胪寺、皇帝盖章的文书,否则视同合谋。 如此之类规章制度的设置,都在细节处,需要反复斟酌讨论。总之就是忙得很。 鉴于去年劳有所得,辛苦归辛苦,卷归卷,年终奖给得比较丰厚,臣子们都很卖力。 接下来的十五天又召了五个,实在召不动了。里面包括萱良媛、睿昭仪、卢婕妤、柔婉仪、陆贵人。 正月里的任务圆满结束,合计十个。等着接下来两个月开奖。 从二月开始,每逢初一十五,江月白晨会时都把葛院判请了来,给每个人号了脉。连号数次,只号出来了一个睿昭仪。她得知自己高中,激动得眼泪汪汪,觉得祖坟青烟有三丈高。 之前的经验,让李北辰自信心十足。本以为至少一波操作下来,应该有三四个,至少也得有两个吧。谁知道只中一个。 不过想想跟江月白持续做了那么多次没有保护的,直到九月才怀上孩子,他又觉得这样的结果很正常。 找来姜闲询问,蛊毒后遗症是不是对那方面有影响,姜闲说寒凉之气太重,无论男女都不易有孕。如今这样,算是难得。 而且之前几个月与江月白有些纵欲过度,导致身体寒性增强,正气不足,加上女子还有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十之有一很正常。 到了二月收到了安北王报喜,安北王妃在正月十六生下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求皇上赐名。李北辰赐名李承安,送去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祝福小世子平安顺遂一生,也表达了希望边境和平的希望。 第761章 这么一对比,一碰就怀孕的年良媛实在难得,李北辰去探望了一次后,将她晋位为僖嫔。 僖嫔高兴得连连谢恩。 睿昭仪作为唯一中奖者,激动的心情无与伦比,只能请客吃饭。 叫了一大桌人吃热锅子。基本都是话本社的。 她请客,江月白买单。不是她不想买,而是江月白死活不要她的钱。 她就不明白了,竟然还有跟钱过不去的人。 因为爱做饭的神厨念容华马上就要生孩子,没精力给她开小灶。但她来之前,念容华拜托过她,一定要表达她不能参加聚餐的惋惜之情,还有对皇后娘娘的想念之情。 她表示都带到了。 皇后娘娘的厨师班底真不是盖的。香得实在是令人想吃三大碗米饭。江月白不敢告诉她们。这切肉的砍刀以前砍过人头,怕他们把美滋滋吃下去的全吐了。 由于实在太香,把五小只都召来了。 “娘,想吃。” “娘,还要。” “娘,我我我。” 原本小姐妹的聚餐,又变成了带娃的鸡飞狗跳。带娃吃火锅,实在是天底下最心惊肉跳的事情,有没有安全座椅把他们捆住。 江月白建议,下次换个地方聚餐。 卢婕妤表示,可以去桃蕊宫。很适合烧烤。灶都是现成的。 江月白听了一愣。那是她曾经挖的灶啊。那会儿锦绣还在。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也已经怀上孩子了吧。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睿昭仪亲了她一口,表示一定是接了皇后娘娘的好孕,才会如此幸运。 江月白一时两眼发花,差点晕倒过去。 儿子们都在上窜下跳说,“我也要亲!” 还是小公主爬到她的膝盖上,用小手帕子仔细地帮她擦掉嘴唇上的猪油,她又活了过来,夹了块涮羊肉回赠给小公主。 “我也要肉!”儿子们又在扯她的衣服。显眼包还试图爬上她的背,让她背着他吃火锅。 他们就不敢对父皇这样。 在父皇面前,他们都会规规矩矩地坐好,眼巴巴地望着父王,细声细气地说,“父王夹。” 乖得跟小绵羊一样。 到了景昌五年三月十六这天,念容华提前了几天发动,生了个按现在算六斤五的小皇子。 李北辰赐小名意儿,晋念容华为念容华。 皇上走后,小姐妹们又在念容华宫里吃火锅。 念容华住的景仁宫里原本还住着个钱常在,那次搬弄清贵人跟太医是非时被皇上赐了鸩酒。 后来念容华怀孕了,也就没有安排别的人,一直一个人住。怀孕期间,李北辰给安排了两个侍卫日夜守护,还是很尽心。 这次吃的是菌菇汤底的,扔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蘑菇,很鲜美。 正吃着锅子,说到了华妃。 睿昭仪说道,“听说华妃娘娘又去请太医了,听说又见了红。前几天把宫里的东西都砸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你们说,我要不把侍寝的机会让给华妃吧?” “又不是菜园门。还能想让就让的。”许婕妤说道。特意省略了主语。全凭意会。 睿昭仪说道,叹了口气,“感觉华妃娘娘挺可怜的。” 大概作家们都比平常人更细腻更敏感些。 “哪里看出来可怜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人家是叶相的女儿。只要自己身子不垮,福气厚着呢。”袁嫔夹了筷子肉。 睿昭仪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你得看清楚事情的本质和去世。你得多看些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一切都有迹可循。” “卢姐姐,睿姐姐在说什么,我没听懂。”袁嫔看向坐在一旁埋头吃肉的卢婕妤。 在她心里,卢婕妤跟睿昭仪都是大作家,饱读诗书,一肚子墨水,她作为学渣本渣表示很崇拜。 卢婕妤夹了块藕片,“你睿姐姐在说。你的身体真好。经得起来去。大家都羡慕你呢。” 睿昭仪抬起头疑惑地说道,“我是这个意思吗?你曲解我的意思。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江月白笑着说道,“吃菜吃菜!” 睿昭仪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你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华妃娘娘的事儿,您最明白。” 能不明白吗? 华妃愣是把吴常在那事儿给捅出去了,要求皇上给个说法。还嚷嚷着杜若突然离职就是证据。好像藏在肚子里,肚子就会烂掉一样。 结果皇上找来几个法师给华妃做法事,说那晚月黑风高,湖边阴气太重,华妃娘娘撞邪了。 江月白很好奇,“华妃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婕妤想了想说道,“好像也有点较真,歇斯底里。以前还没有发达,她一直骂自己的丈夫窝囊废。如果谁做错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对方认个错。隔壁左右都有点怕她。” 卢婕妤她爹是礼部员外郎,娘家跟华妃娘家住一个别墅区。各家是什么样的,日子相处得久了,基本知道得大差不差。 睿昭仪点点头,“那难怪了。怪不得传闻,家里宠妾灭妻。想必她虽然是嫡女,也过得不是那么舒心,被庶女说不定还压一头。” 她爹是太常寺的博士,多少也知道点八卦。但跟卢婕妤他们不住在一个别墅区,所以只能是“听说”。 江月白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压根没见过叶苏华啊。怎么知道叶苏华很嚣张。 睿昭仪:“艺术源于生活啊!我可是话本大神,搞这点推理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能感同身受地揣摩出人物的心理,怎么写话本对吧?这可是吃饭的本事。。” 卢婕妤:“你吃饭的本事不就是肚量大吗?” 睿昭仪看了看自己才两个多月看起来像是四个月的小腹,气愤地说道,“算了,今天不更新了。” 卢婕妤连忙放下筷子,摇着她跟莲藕一样白皙圆润的胳膊,“我错了我错了。你是话本大神,你感同身受。你吃饭的本事厉害。” “这还差不多。”睿婕妤看了一眼江月白,夹了块肉在锅里涮了涮,“就我的观察,皇后娘娘的家庭就很幸福。袁嫔的家里应该也不赖。” 袁嫔立马问道,来了兴致,“这个怎么观察出来的,姐姐快教教我。” 她想来都比较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不太能观察到细微的人情世故。 “这个嘛,我也不会说。纯粹靠观察得出来的。”睿昭仪想了想,“你多观察下华妃娘娘跟皇后娘娘之间的区别就能看得出来。” 卢婕妤扑哧一下笑了,“你这不是废话嘛。袁妹妹就是问你怎么个观察法。” 睿昭仪想了想,“这是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但从一点就可以看出来。是不是不卑不亢。这个需要自己去慢慢体会。” 卢婕妤立马把蘸好酱料的肉片放到睿昭仪碟子中,“大神,我好崇拜你啊。” “一般一般吧。”睿昭仪看向与袁嫔,“所以说,养孩子啊,一定要心平气和,不要乱发脾气。不然孩子会被吓到,还都会学了去。” 江月白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看,本宫的五小只,都是一个爹娘,为何性格差距那么大。三皇子整天骄傲得像个小白鹅,一刻不停地都想吸引注意力。小公主又安静得像个小白兔,只想吃自己的草。” 第762章 “娘娘的比方真是有趣,他们知道娘亲这么看他们吗?”睿昭仪笑成了一团,“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是说个性上的不同。不卑不亢是说一种为人处世态度,这不是一种个性。不卑是对位高者不卑,不亢是对位低着不亢。五个孩子个性上不同,但皇上和皇后娘娘教得好,都是不卑不亢的。” 江月白听完,高兴地说道,“赏!高人啊!” “厉害啊。甘拜下风,当得起一个睿字,”卢婕妤笑着说道,“刚刚你自封大神我还不服,如今,服气!” 学渣袁嫔星星眼,“睿姐姐,我好崇拜你。好想把孩子给你教啊。肯定不卑不亢。” 睿昭仪忙说,“别别别,你自己教肯定教的好。我就是个写话本子的。说的好听,自己不会做啊。” 江月白笑道,“欢迎多来指导育儿。” 忽而卢婕妤说道,“娘娘,你还是不要让孙贵人给你带孩子了。” “为何?”江月白放下了筷子,认真地听卢婕妤说话。 坤宁宫跟其他宫不一样,自古以来都只能住皇后一人。所以自从去年五月江月白搬到坤宁宫后,孙贵人就单独住在了旁边的清雅阁里。每天白天去帮忙看看孩子,吃完晚饭再回去。就像是请了个阿姨一样。 “因为这是人性,”睿昭仪慢悠悠地说道,“最开始孙贵人会感恩能经常见到皇上。后面就会怨恨你不给她机会,人心总是不足的。天天有肉在眼前吃不着,心里会难受的。” 说着把肉夹进了嘴里。 睿昭仪优雅的黄段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江月白也有这样的想法。 自从除夕夜打了一次斗地主后,孙贵人就变了,原来挺柔顺善良的女孩子,心思变得复杂了。之前还在自欺欺人,如今被两个小姐妹这么一点破,顿时做出了决定。 也瞬间明白了自己下意识地选择。她没有把孙贵人真正当成自己人。孙贵人表面看起来跟她是一类人,实则不是。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去,就有人来报,华妃以“顶撞高位妃嫔”的理由打了秦才人,罚她在院子里的大太阳下跪着。 “娘娘,这就是前车之鉴啊。”睿昭仪一副痛心疾首的关切。 华妃上次病了之后,李北辰就以宠幸秦才人安抚华妃,打算干脆让秦才人生个孩子放在华妃跟前养,这样华妃也算有个寄托。 华妃最开始觉得如果秦才人的孩子养在自己跟前也挺好的。可是后来苦巴巴地盼着皇上来,结果皇上被欢声笑语地截胡迎去了隔壁家,能不难受嘛。 江月白想了想,放下筷子就要起身。卢婕妤连忙喊住了她,“娘娘,你就别去管她们之间的官司了。这是她们宫里内部的家务事儿。秦才人是个有主意,不是个好拿捏的。” 江月白没听劝,还是起了身,“还是看看去吧。” 卢婕妤跟着起身,“唉,娘娘您这就是操心的命。您还怀着皇子呢。就别去了。我替娘娘去看看吧。” 三个孕妇,外加一个不爱说话默默给大家递帕子递勺子捞锅底子的吴才人。她不去干活谁去。 反正皇上颁了圣旨,命她协理皇后处理后宫事务,就算位份比不上华妃,但权限在这里,总归有点用的。 江月白走到半路,就有人匆匆来报,“启禀皇后娘娘,秦小主太阳底下跪着头晕想要进去,华妃娘娘不让,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江月白眉头紧皱,“派人告诉皇上了吗?” 怎么才一个犹豫之间,就出了条人命。 “奴才已经让福子跑过去报信。”太监已经有些年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卢婕妤扶了扶江月白,“皇后娘娘您别急,小心着身子呢。让皇上去定夺。皇后跟宠妃对上的没有好下场。何况皇上都请神来治她了,想必没有多少人间的手段。娘娘,您要以史为鉴三思啊。” 旁边的太监听着嘴角抽了抽,婕妤娘娘太敢说了,这要是一般人得要拖出去斩了。 江月白心领神会,默契地配合卢婕妤,她抚着肚子,缓缓坐下了身子,“本宫肚子有点难受,快,宣太医!” 卢婕妤对傻站着的老太监说,“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传太医,快去传太医!可别耽搁了。” “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老太监立马回过神来,升职加薪的机会来了。立马不顾一切地迈腿狂奔起来。 一路跑还一路为江月白造势,“快,快去请太医。皇后娘娘动了胎气!” 皇上跟太医赶到时,锅子什么的都已经收了起来。江月白就躺在景仁宫的侧殿里,面色苍白,泪眼盈盈。 “皇后,你怎么样了?”李北辰急切地问道。 “臣妾,臣妾还好,”江月白温婉而脆弱地一笑,转而急切地问道,“臣妾方才听说了华妃妹妹的事情,一着急有些腹痛,没能赶去看看。请皇上恕罪。” “没多大个事儿。” 李北辰拉起江月白摸过冰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臣妾担心华妃妹妹。”江月白含着眼泪说道。 “不用担心她。”李北辰声音有点沉,他将江月白搂入怀中,“朕更担心的是你。” 江月白靠在李北辰的胸口上,手指在他的胸口上画圈圈,“皇上对臣妾真好。” 李北辰抓过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了一下。 江月白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手指上有火锅味,被皇上闻出来了? 李北辰抬眸对梁小宝说,“将秦氏好生安葬了。华妃情志病更重了,去太医院给她请御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探望。” 梁小宝得了命令退下了。 江月白觉得华妃其实挺可怜的。自从她非要跳出来说吴才人跟年轻帅气的太医有染,就注定了会“被疯了”,实际上敢广而告之皇上被绿了,脑子本身就被驴踢了,说疯了也不算太过。 李北辰遣散众人后,爬上床,在江月白身边躺下,合上了眼睛,“朕好累。” 江月白转身把李北辰抱在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像抱三皇子一样抱住了他,“我知道,你睡会吧。” 就像过年的第一份宠爱给华妃,并不是真要做什么,而是给叶相和她的一个荣誉而已,表示一份看重。她偏偏非要硬赶着上床,把自己身体搞坏了,也把跟皇上之间所剩不多的情分搞没了。 可站在她的角度,这样的要求又没有错。因为不把握住这次,下一次不知道在哪里。 算了吧。 李北辰在江月白的臂弯里感受了一股宁静,他快速地陷入昏睡之中。不久就听到宫人又来报,华妃又哭又闹,坚持要见皇上,死活不肯让太医把脉,更不肯吃药。 江月白悄悄地起了身,带上丽春和侍卫。 “走吧,去看看。” 第763章 丽春跪在地上挡在江月白的跟前。 “娘娘!求您还是别去了。华妃娘娘她正在气头上。万一伤着了娘娘了怎么办?” 蒙术跟岳季平也双双跪下拦在江月白身前。 “娘娘请三思。” 此时江月白已经五个多月,肚子已经初具规模,行动多有不便。 江月白笑,“那不然要你们两个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危险的说话为本宫挺身而出?” 蒙术硬着头皮说道,“可属下不能眼见着娘娘以身犯险。” “放心。本宫有数。你们一会儿机灵点。见机行事。”江月白说着露出袖子里的一缕寒光。 到了景阳宫,气氛十分低沉。 还未进屋就听到华妃的怒斥,“滚!放开我!本宫没病。你们才都有病!” 接着就听到惊声尖叫和哭泣。 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瓷器碎掉的声音。 不知道又砸碎了什么稀奇东西。 丽春下意识地拉了一下江月白的袖子,抢先了一步,大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只听到立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江月白给了他们几秒调整姿势,换好表情包的时间,方才踏过门槛。 只见地上一滩黑色的水痕,冒出一股子苦苦的中药味。说实在的,若是她,她也不愿意喝。 耳边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而华妃则躺在床上面朝床板,装作视而不见。 江月白对着太医示意了个眼神,“你们辛苦了,先下去吧。” 葛太医小心翼翼地拱手说道,“华妃娘娘情绪不稳......皇后娘娘您多加小心。” “谢葛大人。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些话要单独对华妃娘娘说。” 众人迟疑了下,纷纷小步倒退着往外走。 葛太医还不忘叮嘱,“娘娘,臣就在外面等候。” 江月白点点头,就让人关了门,岳季平在外面守着,丽春搬了圈椅给江月白在榻前坐下,然后和蒙术一左一右站在身旁。 江月白也不主动说话,只是扶着肚子,静静地等着华妃开口。 过了一会儿后,华妃终于忍不住。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你搞的鬼。皇上被你迷住了心窍。连这样的奇耻大辱都能忍下去。吴才人跟那个太医绝对有问题,我都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 江月白忽而对丽春和蒙术说道,“你们先都出去吧。” “娘娘!”蒙术跟丽春同时叫出声来。 江月白淡淡地说道,“无妨。本宫相信华妃她不会对本宫动手。如果动手,九族的性命跟着就没了。本宫就算死了,也还是皇后,本宫的儿子还是太子。”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华妃猛地坐起来,目露凶光地盯着江月白的肚子。 “因为本宫知道,你不仅想活着,还想得皇上的宠爱,有个孩子。” 江月白把声音放得温柔而又平缓,“实际上,你只要听本宫的话,本宫就能让你得尝所愿。” “你骗人!”华妃的声音爆出哭腔,“皇上他根本就不信我,也不......” 她忽而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江月白,“你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本宫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把一身的福报浪费了。对本宫的好处,当然是希望叶相支持本宫的儿子当太子。” “休想!”华妃怒道,“你是想利用我对付谢氏。玩借刀杀人。” 江月白摇头,“你不必去对付谢氏。你只用继续当你的宠妃,养个皇子或者公主。本宫只需要你父亲支持本宫的儿子当太子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华妃又问了一遍。 江月白禁不住笑了,这是什么脑子。刚刚不是已经给出了答案嘛。 “因为就算我的儿子当不了太子,那轮不到你。谢知礼跟前养着大皇子,如今又生了四公主。太子不是我的儿子,就是大皇子。你只能二选一压一个。”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比谢知礼好多了。我平民出身,没有后台,需要人帮衬着,人比较宽厚,待人不错。你看看我的人缘就知道了。谢知礼就不同。她是长房嫡女,她的姑姑是故皇后,身后是护国公府,谢夫人配享太庙。待人嘛,你也看到了。睚眦必报,气死了烈妃。” 江月白勾唇一笑,堪比窗外艳阳天,令华妃看得愣了神。她第一次发现,皇后娘娘其实挺美的。 “还因为如果你不帮我。你就只能被关在这景阳宫里,被当成是疯子,没病还要天天被灌中药,最后变成真疯。” 说到这里,华妃就跟被点着的火药桶一样,瞬间暴怒,“这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你一心包庇那两个狗男女,颠倒是非黑白,怎会如此?” “丽春,掌嘴十个!” 华妃惊怒,“你敢!” 华妃尖叫一声后,就被丽春快速地几巴掌扇了过去,惊吓得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现在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吧?”江月白慢悠悠地说道,“进宫之前,可能没人告诉你,做人第一要讲规矩,第二要识时务,第三要讲点良心。跟规矩斗,只有死路一条。 “在后宫什么是规矩?皇上就是规矩。皇上说那晚是闹鬼,就是闹鬼。你娘家宠妾灭妻就是没有规矩。你的眼里就没有尊卑次序,更没有把皇上当个明君,而是个孬种糊涂蛋。皇上没有把你埋了,算是抬举你。” “在后宫什么是识时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别人偷了自己的妻妾?何况是天子。你这么闹让皇上颜面何在?你知道你父亲为何宠妾灭妻?只是贪恋美色吗?还是因为你母亲给不了他体贴和颜面,而是嘲讽和苦恼?” “你凭什么对我的父母评头论足?”华妃气急怒道。 “就凭我是天选的皇后。一国之母。” 华妃被怼得干瞪眼。 江月白继续说道,“做人除了讲规矩还要讲良心。你父母双全,出身高贵,如今更是相府之女,皇上宠爱的妃子,可谓春风得意,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进宫就是昭仪就是妃位,是因为你是相府之女。你回馈相府的是什么?是拉着相府陪葬?做人要懂得感恩。” 华妃被气得满脸通红,不服气地吼道,“我不想听。你凭什么教训我。” “言尽于此。你认为我教训你就是教训你,认为我是在帮你就是在帮你。如果觉得我说得对,就去跟皇上认个错,好好吃药把身子养回来。再闹下去,最后的那点情分都被磨没了,你父亲也不会可怜你,你就只有一个结局,疯癫发作自戕而亡。怎么选择取决于你。” 说完,江月白对着丽春伸出手来,示意扶她起身。 待她快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质问,“你究竟为何要来对我说这些话?” 江月白停下脚下的步子,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道义和责任,还有大局。你继续疯,没人会拦你,还会看笑话。人只有自爱,别人才会爱你。” 说完抬起脚,迈出了门槛。 华妃怔怔地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喃喃地自语,“难道真是这样?” 她感觉内心世界彻底坍塌了。 江月白让她看到了她原生家庭关系的本质,还照见了她的愚蠢可笑。 是啊,她确实有病。她怎么会以为皇上会很乐意知道自己被绿了。 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 江月白还没有出景阳宫,就见卢婕妤带着人急冲冲地走过来。 见到她直接跑上前,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皇后娘娘,您没事吧?您怎么一个人来了这儿!” 江月白摇头笑道,“没事。你看我胳膊腿都好好的。” 卢婕妤看了眼里面,只见华妃倚靠着门框看向她们。 她狐疑地看了丽春和侍卫两眼,“她没对你怎样吧?” 丽春微微点头,表示没事。 “没有。” 卢婕妤站到江月白的身侧,挽住她的胳膊,“娘娘,臣妾扶您走。” 江月白环视了一圈,觉得景阳宫这名字太阳刚,刚则易折。或许应该改个名字,从新开始。 就在这时,李北辰也坐着步辇进了景阳宫。 他下了步辇后急步上前,拉住江月白的手,“皇后,华妃没对你怎样吧?” 江月白摇头,“没有。华妃娘娘她没有对臣妾如何。我们只是聊了会天而已。” 华妃见皇上来了,跌跌撞撞地上前跪下。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错了。求皇上原谅。以后会好好吃药,把病治好……” 她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之前是臣妾不好。臣妾不会再胡闹了。请皇上责罚。” 李北辰诧异地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华妃,狐疑地看向江月白,“你对华妃说了些什么?华妃如何突然变了这么多。” 江月白浅浅地笑着,“不过是些家常话罢了。华妃你说是不是?对了,皇上,臣妾觉得景阳宫的名字过于燥烈,不如换个更温润吉祥的名字?” 李北辰想了想,说道,“不如更名为瑶华宫。” “陛下果然就是偏爱华妃妹妹,瑶华宫听起来就是个仙宫。妹妹可不要辜负陛下的心意。” 华妃立马跪下谢了恩。抬眸看向江月白的时候,眼睛里有泪。 自这天后,景阳宫改叫瑶华宫。华妃一个人住在其中,没有再搬进其他的妃子。因为华妃是被“柳仙”蛇精附体,打死秦才人的错被算在了柳仙身上,也就没有降位,但被勒令用“束妖索”捆在了床上。 自此之后,华妃就乖乖地喝着奇苦无比的药,在高僧道士来做法驱邪的时候安静地配合。 不配合也不行,整天被绳子捆在床上。这就是李北辰给她的惩罚。 高僧送她开过光的手串,道士赠她做过法刻有雷祖法号的和田玉牌。 第764章 华妃身上附体的“柳仙”因为吸收了皇宫里的天地灵气,法术实在高强,半个月后才被高僧道士们彻底收服。华妃终于恢复了正常神智,不用再捆在床上。 但因为身体虚弱需要休养,皇上继续免了她的请安,变相地被禁足在瑶华宫。 又过了两个月,到了四月时,华妃的身子恢复了不少,她开始恢复隔一天一次的晨会请安。 众人发现她就像变了个人,以前高傲得眼睛朝天,高高在上的华妃,对旁人依然高冷爱微微翻白眼爱理不理十分嫌弃,但对皇后却十分恭敬,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对皇后娘娘说的话“嗤”地一声。 不仅如此,每次晨会之后,就会拿出抄写的佛经或者写的读书心得给江月白,向江月白学习请教。有时请教佛经里生僻字的读音写法,有时请教佛经里的意思,有时请教一个字的写法哪种好看,有时请教对唐诗的品鉴...... 华妃请教问题时,一脸的真诚和崇敬。 这样的勤学好问,让江月白十分欣赏,让其他人倍感焦虑。 华妃这是要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报恩这个选项,第一个被划掉,这是要跟皇后娘娘华山论剑,凸显自己的才华,最终难倒皇后娘娘吗?还是借此跟皇后娘娘攀关系?还是借着请教,打击报复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劳累过度,对腹中皇嗣不利? 毕竟上次皇后娘娘只身匹马去探望被“柳仙”缠身的华妃一事被后宫传得神乎其神。尤其是景阳宫被改成了瑶华宫,更是让这次事件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都说是皇后娘娘是真仙下凡,震慑住了华妃身上的“柳仙”,最后柳仙才借坡下驴跑了的。 为了避免华妃娘娘对怀孕的皇后娘娘不利,每次华妃去请教,念昭仪、睿昭仪、卢婕妤、吴贵人都凑在一旁,表面是学习讨论,实则为监视。吴贵人这几个月很得宠爱,时常伴驾,皇上给她晋了一位。 卢婕妤劝睿昭仪一个孕妇就不要多管闲事,安心回宫养胎。睿昭仪说,怕到时候华妃问皇后娘娘些刁钻偏僻的问题,卢婕妤搞不定,到时候涨了华妃的威风,损了皇后娘娘的颜面,她得留下来当帮手、镇场子。 在围观中,有立论,当然就有论证,有论证当然就有驳斥。大家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见解,对旁人的意见进行支持或者批驳,有时候为了一句诗的解读争执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服谁。原本华妃一个人的请教探讨,变成了由华妃牵头提供素材和议题的学术研讨会。 众人发现华妃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华妃的字写得好看颇有棱角,对佛经的理解颇有见底,诗词赏析读后感颇有审美情趣,就某个问题看法写的小作文写得颇为深刻,令人刮目相看。 这肯定是打上门来,给皇后娘娘难堪的嘛。谁知道皇后娘娘不仅不恼,还用各种好词频频夸奖华妃,赏赐华妃,还在李北辰面前夸赞华妃。 华妃俨然成了皇后娘娘口中说的“勤学敏思、认真专注”的大才女。 皇上听说后,不仅还赐下了不少好东西,甚至还亲手书写了一幅字送给华妃。 这怎么能忍。 大家不满华妃争宠,纷纷熬夜练字、泡后宫图书馆文思阁查资料写心得体会,好找皇后娘娘请教探讨,只求皇后娘娘夸自己一夸,赏赐点好东西。 后宫众人一时内卷得飞起。众人时常在文思阁拐角处撞见同行。 卢婕妤因为管理宫务事情繁杂,没有多少时间泡在文思阁里写思想心得和读书体会,某天实在忍不住,眼泪汪汪地摇着江月白的膀子, “娘娘,我们才是一伙的。我们才是真朋友,为娘娘好。华妃她不安好心。说不定华妃被柳仙换了芯子。真正的华妃早就没了,如今的华妃根本就是柳仙。皇后娘娘可别被她迷惑了。” 一旁的睿昭仪、念昭仪表示,很对,说得好。 大家都很好奇那天江月白对“柳仙”说了什么,江月白说,“就跟柳仙说要想成仙,要先学习如何做人。只有把人做明白了,懂得什么叫仁义礼智信,才能谈成仙。” 睿昭仪表示不解,“仁义礼智信是儒家思想,跟道家的成仙有什么关系?” 江月白不慌不忙地说,“成仙不就是念头通达,无欲无求,心无挂碍嘛。做人真做明白了,自然就心无挂碍了。” 众人不明觉厉,心里还是不太理解,连忙说,“皇后娘娘就是高啊。” 对于江月白的说法,睿昭仪、卢婕妤、吴贵人,后宫三大才女开了个小会,深入学习探讨,最终得出来了个结论: 皇后娘娘实在是太高了,看透了问题的本质,绝对是真仙。因为仙人才会要来人间历劫,体验人生百态,经历悲欢离合,再次解脱后又返回天上。仁义礼智信则是提升境界的法宝。 江月白不过是随口一说,他们给找了一堆论据。并联名写成小作文提交了上去。 江月白其实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今却见到一篇洋洋洒洒进行论证的小作文,嘴角直抽抽。想来前世的很多提法就是这么出来的。但因为写得实在太好,便在晨会上派人宣读后大加赞赏,还给了实际的赏赐,并号召所有人进行学习,写思想心得。 这次思想心得没有奖励,但众人竟然交得格外齐。就连袁嫔这样从小不爱读书的,都写出来五百字小作文,经过睿昭仪和卢婕妤二人的修改,三易其稿,扩写成了八百字,条理清晰,见解深刻,堪称佳作。 在这样的鼓励和肯定下,袁嫔对读书萌生了兴趣,没事就跑去文思阁看看书,以免在晨会上发言时别人讲的都听不懂,问自己看法时一问三不知。 后宫呈现出一片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良好氛围,令李北辰大跌眼镜。他不知道江月白如何做到的,只能向江月白请教经验。 江月白想了想便告诉李北辰,那就是树立一个典型。这个典型要反差大,有水平但是喜欢摸鱼摆烂的那种。这个典型但凡在努力,做得有点意思,就夸他奖励他。 李北辰很快找到了一个典型。 李北辰先对其单独开会做思想工作,私下布置任务。然后公开表扬其努力和进步,并对其进行赏赐。 随后又给布置任务,再找人对其辅导修改完善,不时进行表扬。多做几次后,把经过反复修改写得不错的一篇,作为典型材料,在早朝上诵读,让在场的各位官员提出意见和建议。 其中安排几个卧底,对其中值得称道的点进行更进一步的阐述。然后把这份经过晨会讨论后修改的稿子,送到政务院再修改一遍,变成公文,再次对他做出的贡献做出赞赏,并进行小幅提拔。 果然,该臣子尝到了甜头后,信心百倍,比以前工作要认真了许多。因为自身成绩不错,所以越做越好。 紧跟着李北辰又陆续提拔了几个敬岗爱业,成绩突出的大臣。尤其是寒门出身,年轻轻资历浅、有个性不善逢迎的臣子,特意凸显出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格局。 果然起到了很强大的带动作用。这些典型案例的树立,让众臣子看到了努力内卷晋升的可能。为人臣子,不论为公还是为私,忠臣还是奸臣,都希望能得到皇帝的赏识和重用。 臣子卷起来后,奏折更多,需要谈心交流的时候更多,李北辰变得更忙。他的头痛时常发作,令他痛不欲生。还好有江月白陪伴在他身边,为他按摩。 他几乎就住在坤宁宫里,把奏折都搬到坤宁宫里批阅。忙碌之余带着江月白逛逛御花园赏赏花,喝喝茶,弹弹琴。 想到他自己小时候渴望父亲的探望和陪伴,不时地去念容华、袁嫔和谨惠妃宫里探望孩子们和怀孕的睿昭仪,陪他们用晚膳,但从来不留宿。 四月底原本已经燥热起来,突然降温,气温变化太大,五皇子生下来后身体就比较孱弱,突然高热惊厥,虽然太医院奋力救治,还是不幸夭折。念容华哭得死去活来,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圈,几次晕倒过去。 这让李北辰十分担心,五月里几乎夜夜陪伴。江月白亦十分痛心,曾在卢婕妤的陪伴下两次探望。她怀疑,孩子的夭折可能跟近亲结婚有关。 李北辰在安慰念昭仪时,为了让表妹开心,要了几次。又找来敬事房的管事询问最近适合怀孕后妃的名单,看到了周选侍的名字,给她吃了生女丹,任务性地宠幸了一回,将她搬到了景仁宫里,名义上是陪伴开导念容华。实际上是准备生出来后把娃给念昭仪养。 有了之前的教训,加上没有晋她位份,周选侍以为皇上厌弃了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念容华照顾得格外用心,丝毫不敢造次。 第765章 六月二十一这天,江月白顺产下五公主,六斤二两,换算一下就是七斤四两。李北辰给五公主起名李子棋,小名棋儿。 六月二十九这天,袁嫔诞下六皇子,明制六斤。袁嫔成为新进这批妃子的最大赢家,儿女双全。虽然公主记在卢婕妤名下,但是一直都是她在抚养。李北辰晋她为贵嫔,此封号“裕”。 从五月底开始,长江流域连连暴雨,而浙江又连续高温干旱。还好这两年一直都在加固堤坝,修缮沟渠。所以造成的破坏程度和财产远小于前面两年。旱灾造成的干旱,只能通过安排劳役,连夜挖沟渠和水井以解决灌溉问题。 五六七三个月,除了陪伴表妹,临幸了周选侍以外,就是宠幸了萱贵人、谨惠妃。 再就是大皇子庆生的时候,临幸了柔婉仪。大皇子基本恢复了正常,除了运动能力差了点,四肢不协调,还有视力偏低,看不太清楚远处的东西外,其他没有看出来什么太大的不一样。 六月的时候周选侍果然爆出来有孕的消息,皇上晋她为答应。 只是这个周答应江月白实在不喜欢。说话柔柔弱弱,声音的音色非常好听,就是调调跟叫床似的,说是会唱越剧。不知道这调调跟越剧有没有什么关系。之前清贵人摘桃花摔倒被太医扶起事儿,她就在里面暗暗拱火。后来帮睿昭仪誊写书稿,算是将功赎罪。 念容华仍然日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形如枯槁。江月白提议把小五也就是五公主给念容华抚养,她相信念容华会对孩子好。李北辰考量了下,答应了。 念容华一开始拒绝了江月白的好意。因为自己承受了母子分离之苦,便不想江月白也承担。直到江月白拿出她以前跟懿贵妃的信件给念容华看。曾经跟懿贵妃约定要一起抚养孩子,把对方的孩子视若己出。 念容华抱着江月白痛哭了一场,表示自己一定会把小五带好。 今年的中秋节更加热闹了。 大皇子满了两岁。江月白的五小只也都接近两岁。这六个小只是第一梯队的。已经能满屋子跑,说话的能力因人而异。 大皇子的嗓音很好听是,说话做事慢条斯理,轻言细语,说话时带着笑容,极有教养和规矩,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柔婉仪温柔贤惠的影子。 就比如说三皇子显眼包特能说,而且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但是叽里咕噜说得速度很快,说话又吐字不清楚,大家压根听不懂他说什么。然后他会很嫌弃地给出“笨”这个评价。 二皇子说话不多,用词十分简单,长句子还不会说,但吐字十分清晰。别人如果说一大段话,他似乎也不大懂,一直抓耳挠腮。遇到不会表达的,会一边着急地比划,一边说,“那个,那个......” 四皇子很会说,而且说话很慢条斯理,带着节奏感,让人感觉小小的身子里,住着一个很老的灵魂。不知道从谁那里学到的,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给对方一个白眼。 大公主性格开朗很爱笑,说话时很大声,爽朗轻快,而且总会自顾自地说着笑起来。她时常在其他四小只面前模仿江月白说话。 小公主还是老样子,喜欢安静,会的词汇量很多,但说得不多。经常给哥哥们咕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时充当翻译。 裕妃的三公主马上就要满一岁。谨惠妃的四公主也已经九个月。这两个是第二梯队的。还处于“哦哦哦,啊啊啊”这样的外星人聊天对话之中。 至于江月白跟裕贵嫔的二胎,都才一个多月,还只会吃奶睡觉哭哭。 可惜今年八月中秋下雨,没有月亮可赏。众人吃了月饼喝了杯团圆酒就散了场。 不知道叶相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觉得华妃不得宠,又或许是给华妃找个帮手,借着中秋节又送了一个庶女叶苏韵进来。 皇上给叶苏芸封了个叶才人,赐居长春宫,跟鞑靼来的包嫔、还有姜良媛住一起。众人皆没有想到叶苏芸封的位份这么低,以为至少能跟叶苏华样封个贵人。 叶苏芸的期待也是如此,所以她也很难受。 华妃望着席间坐着的庶妹,心情复杂。父亲这是在怀疑她吗?还是找人来替她固宠? 她离开了宴席,恍恍惚惚地在湖边走着,却见妹妹跟了上来。妹妹嘲讽她占着茅坑不拉屎,进宫来两年一无所出还被当成神经病。人家跟她一年进宫的都已经生了两个。 华妃愤怒之下差点就要推妹妹到湖中,却猛地想起江月白对她说的话,及时收住了念头,只是冷笑一声,打了庶妹一耳光,“你以下犯上,好自为之!” 恰好迎面碰上赶过来的江月白,华妃泪如泉涌,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江月白,泣不成声,“娘娘,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真地知道错了。” 江月白任其哭着,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 不远处的叶苏芸,她惊讶地望着这费解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心中暗骂,“跟你的母亲一样,真是没用的东西。只知道整日哭。” 华妃止住了哭泣后,问江月白,“皇后娘娘,你为何这么好?” 江月白笑出了声。 两人带着笑脸一起回了宴席,末了还相视一笑,惊呆了全场。 “华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卢婕妤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 华妃一脸矜持冷漠,拢了拢云鬓,“本宫的事什么时候要跟你汇报了?” 卢婕妤悻悻地看向江月白,一副我好心当做驴肝肺的表情。江月白以微笑作为回应。 李北辰也很好奇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前面江月白对华妃单独说的那番话,蒙术完整地告诉了他,他颇受震撼。这个女人竟然做思想工作劝情敌看开,还把旁人不可能说的真相掰开来说。真是勇。 他问过江月白为何要这么做,江月白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巧笑倩兮地说:“当然是为了皇上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啊。” 李北辰被感动得七荤八素,只此一吻迷得找不到北。 虽然真相并非如此。但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李北辰回坤宁宫后八卦,江月白却神秘地什么都不肯说,拉着他一起管娃。 本来每个嫡子会配四个奶娘,十六宫女十六个太监。如果真配齐了,光奶娘就有十几个。这么多人凑一块,并不会把皇子照顾得更好,反而风险因素更大,更难管理。 原本在凤仪宫时,地方小,江月白只配了五个奶娘,刚刚好那么多。如今到了凤仪宫,也就多配了五个,实行轮班倒。五个白天,五个晚上。五小只除了小公主,其他的孩子都已经断奶。这些奶娘的作用纯粹就变成了照顾孩子。 有时候其他四小只犯了馋,也会撩起奶娘的衣服吸上几口。相比于丰富多彩的食物而言,奶水肯定就寡淡了许多。四小只也不傻,其实她们也就解馋。平常母后会给他们喝牛奶。让他们重新回去吃母乳,还不如杀了他们。 其他的宫女太监,江月白为了安全,没有增加人数。也因此被言官称颂,认为是做勤俭节约的表率。 坤宁宫地方大,加上安排的人手不多,住得很是宽敞自如。江月白干错把东侧殿一番收拾做成了幼儿园。 里面摆上了小桌子小椅子,软沙发软靠垫。还做了专门小孩子的矮柜子,专门放小孩看的书,摆放各种玩具。还在里面的小间里摆着各种乐器。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每天上午,就有后妃在这里带着孩子们在这里玩。比如吴贵人会教孩子们折纸做手工,萱贵人会教唱歌弹琴,裕贵嫔会带着孩子们做游戏,孙贵人会给他们声情并茂地读故事...... 姜良媛和柔婉仪总是负责维护秩序,给孩子们擦嘴擦手带去上厕所,分开正在互相揪头发的小朋友。 其他人,江月白没让她们参加。就算有人主动提出来,也以人数已经满了的理由婉拒。 孩子们还小,时常在那里吵吵闹闹。一会好奇地摸摸这个,一会儿好奇地摸摸那个。 院子里修了很高大上的一个滑滑梯,还修了三个木椅式的秋千,还有跷跷板,还有被人推着,可以转起来的圆盘木马...... 她们时常比孩子们玩得还开心。有时候还跟孩子们抢着玩,惹得孩子们哇啦啦啦地叫。 “凉凉坏!” “凉凉还给我!” “凉凉,到我了!” 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让人哭笑不得。其实她们年龄也不大,不管有没有生孩子,基本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小朋友之间也时常扯胳膊拖后腿。只有大皇子日常很有规矩地把好玩地让给弟弟妹妹们玩,自己去玩没人玩的。等到弟弟妹妹们不玩了,他才换回去玩。有时候懂事得让人心疼。 睿昭仪听说这么好玩很羡慕,却又过不来。 她此时已经八个多月,基本就在自己宫里待产不出门。然而没办法,肚子里揣着个娃,就是不自由。她没事就是更新话本子,每天派人送过最新的更新。 江月白担心睿昭仪事业脑又任性更文,整夜不睡觉。把当初伺候自己的待产嬷嬷安排到她身边,督促她吃好喝好休息好,尤其不许熬夜更新本子,坐一段时间后就要起来走动走动。 念容华在景仁宫带娃,也没时间过来。她不放心把娃单独留给奶娘,每次带过来又很不方便。 李北辰派人去把小五接过来两次给江月白看。眼睛像极了李北辰,一双丹凤眼,江月白的鹅蛋脸,很神奇的排列组合,可可爱爱的。 大概是之前对害皇嗣处罚的十分严重很有威慑作用,又或者每个人本质上不坏,又或者江月白很得人心,又或者孩子们实在可爱净化了人的灵魂。 江月白让这么多人一起带,竟然没出事。 九月份的时候传出来谨惠妃怀孕两个多月,胎相康健。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月,十月二十这天半夜,睿昭仪突然发动了。太医院里虽然有人值班,但是几个大佬们都不在。 江月白看着着急,却不敢乱用药物,只能一直在边上鼓励她。 “皇后娘娘,如果我不行了,孩子我想...给...念姐姐养,麻烦...娘娘...您...多照顾些。”睿昭仪已经痛得不成人形,话都说不连贯。 第766章 “不会,你一定会没事的。天这么冷,我们还要一起吃锅子。你的小说还没有更完,可不许烂尾。我还等着看圆满大结局。”江月白想出去喊念容华进来,却怕一撒手,睿昭仪就坚持不住了。 “好,我尽力。”睿昭仪奄奄一息地说道,甚至还带着笑意。 等到姜闲穿好衣服赶过来时,睿昭仪已经快不行了,只吊着一口气。 姜闲做了消了毒,抢着给睿昭仪做了剖腹产,麻醉都来不及打。在胎儿被取出来后的一瞬间,睿昭仪圆睁着眼睛走了,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她可爱的六公主一眼。 六公主脐带绕颈三圈情况十分危险,还好抢救及时,还好姜闲会做剖腹产手术。不如的话,如果强行从产道生,肯定两个都保不住。 江月白怔怔地站在原地,拉着睿昭仪已经变凉的手,不敢相信她已经走了,悲痛万分,却哭不出来。泪水就像干涸了一样。 这种悲怆感就像当初得知懿贵妃去世一样。 睿昭仪不仅仅是超有天赋还很勤奋的白金作家,写出了几十本感动人的话本子,她更是江月白的好闺蜜。 李北辰冲进产房来,抱住了江月白,替睿昭仪合上了眼睛。在李北辰的怀里,江月白浑身颤抖,抖得如同筛糠一样,直接晕倒了过去。 江月白大病了一场,病得很重。直到第二年春天才好。这段时间里宫务都交给卢婕妤处理。 睿昭仪被追封为睿妃,孩子按照她的遗嘱交给了念容华抚养。小五也就被送回了江月白的身边。 李北辰给六公主起名叫李子睿,小名睿儿。 睿妃还未写完的手稿、跟江月白写的信,还有她的一些遗物,都被卢婕妤整理收藏起来。她在收拾东西时,一直在掉眼泪。 “你的书还没有写完呢。怎么能就走了呢。” 卢婕妤回去后,抱着睿妃写的话本子,在屋里哭成了个泪人。她不能接受这个时常拌嘴,跟她争文豪第一,特别爱吃红烧猪蹄的可爱女孩,竟然就这样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睿妃,其实那些她总是拿来嘲讽的狗血爱情桥段,她超爱看,陪伴她度过了无数的漫漫长夜,慰藉了孤独而渴望爱情的灵魂。 她只是嘴硬不想承认,其实自己也需要爱情。 也是在整理遗物中,她得知了睿妃的秘密。她写了厚厚几本日记,字里行间写满了对皇上炽热的爱慕和思念,对皇后的崇拜和仰慕以及自卑,还有对皇后皇上爱情的羡慕和祝福。 卢婕妤一直犹豫要不要拿出来交给皇上。最终决定还是替睿妃守住这个秘密。想必如果睿妃活着,她也不会让这份爱意见到天日,只会默默地放在心里,远远地祝福而不会打扰。 其实她自己也有秘密。在管理后宫事务中,她经常跟姜闲打交道,她爱上了他的慈悲和敬业。 每次见到他时,都那样欢喜。 但她也只能偷偷地爱着,不敢流露出一分一毫。 皇后娘娘病重,皇上特许姜闲入宫为皇后娘娘问诊。但还是得遵照制度,现场必须有两名后妃在场。 她就在一旁借机偷偷地观察姜闲,看他问诊,开方子,收拾医箱。 姜闲整个人举手投足间总是流露出一种很洒脱的气质,虽然他看起来温和而严肃。卢婕妤想,这大概是姜闲本来的样子。 她也想病上一病,让姜闲照顾一番。可她知道自己纯属痴心妄想,就算自己病了,也轮不上姜闲问诊。他作为院使,只给皇后、皇上和嫡皇子看病。 跟睿妃不同,她无法把这份爱,写入任何的文字里,她只能藏进自己的心里,融进自己的梦里。喜欢上姜闲这件事情,让她痛苦却又感到甜蜜而充实。 因为皇上需要她来管理宫务,所以不会宠幸她,这令她倍感庆幸。 不过江月白生病了之后,李北辰几乎不再宠幸他人。叶相送进来的庶女,连宠三天,晋为良媛。 比她早进来很多的还不过是贵人,比如曾经受宠的萱贵人。都说如果有了好消息,怕不是直接晋为嫔位? 谁能乐意呢?何况这位叶良媛明明初来乍到,嘴却厉害得很。平日里新来的,被老人们“关照”时都低眉顺眼不敢吭声,她倒是不好惹的,全都给怼回去。但裕贵嫔跟卢婕妤也不赖,日常联手对线。 大家都不愿意搭理这位叶良媛。 有次从坤宁宫出来,她凑到念容华跟前说,“念姐姐,臣妾听闻景仁宫的银杏叶此时金灿灿的正美呢。不知臣妾可能去看看。” “可惜了,叶子都掉光了,没什么好看的。”向来温柔的念容华直接把她给拒了。 她自己的姐姐在宫里,谁敢搭理她啊,找错人了吧?何况还是个怼天对地的人物。 当然华妃也不搭理她。在家都没有交情,到了宫里更不可能有了。叶良媛前去请安,华妃不是推脱身体不适,就是要去给皇后娘娘侍疾。 不知不觉中叶良媛活成了孤家寡人,皇上都没有她那么“孤”。 李北辰除了忙于政务,就是陪在江月白身边,也会不时地去探望皇子皇女们。 江月白的重病让他有些心慌。他担心是不是因为给自己的借寿让江月白寿命不足。所以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她的身边。 然而他不能。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操心。其中最让人操心的还是北面的游牧民族。 塞外暴雪,温度极寒,冻死了不少牛羊,牧民受灾严重。瓦刺开始不断地向东侵袭鞑靼,杀害鞑靼贵族。野四扎本身不如欢欢且尔有威望,军事能力远逊于他的父亲,格局和心胸更是如此。得了明朝的各种好处,尤其是粮食这样的重要物资,并不推恩到已被收服的部落首领和族人,只留给本族族人。 内部的各个部落并不服野四扎,对野四扎吃独食的行为十分不满。自然灾害和瓦刺的进犯,并没有令鞑靼内部团结,相反让他们更加分裂。不少部族首领对野四扎发起了冲击,试图挑战他的地位。内蒙古草原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原本分裂的鞑靼对于大明朝有利,能够让鞑靼内部消耗,但内部混乱导致边境侵扰更加频繁恶劣。 兵部尚书孙尚礼建议,“趁他病,要他命。” 李北辰选择了拒绝。定了盟约没两年,两个和亲公主都还在那边。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还不到时候。 李北辰下旨命野四扎把原本分发给下面部族的物资重新分发下去,避免继续内部争斗。可野四扎那边的逻辑是,这些人已经反叛,那就更不能给,否则是壮大了对方的实力,削弱了自己。当然直接抗旨不尊,反而要求大明发兵协助其进行回击。 朝堂上就大明应该采取的措施,存在非常大的争议,具体细节落实上更需要反复商榷。所以李北辰天天都跟政务院开会研究。 “敢犯我大明者,必须要让这些侵扰边境的人付出代价。只有打痛他们,他们才会懂得畏惧,”李北辰冷笑,“对于拿钱不办事的,要给他点教训。” 在稳定开放边境市场的同时,对于边境地区的侵扰给予坚决打击,试图用暴力获取资源的行为绝不手软,绝不因为双向和亲而手软。 无论哪里的百姓,无不向往稳定富裕的生活。无论哪里的青年人,无不是怀揣梦想的热血少年。 李北辰派人去游说这些从野四扎脱离出去的部族直接归顺于大明,并给他们以度过难关的物资,游说这些部族的青壮年迁移到内陆地区安家立业,寻找新生活。 另一方面对野四扎部族内的贵族进行暗中游说分化,让其带领族人脱离野四扎,协助其在京城买房置地定居,族人则迁移分散到边境或内陆地区进行安置。 对于瓦刺,亦采取类似的开放边境市场,犯我者坚决回击,亲我者分化拉拢政策。对于侵犯鞑靼的瓦刺部族,则会命明朝驻军诱敌深入,然后分个打散击破。 今年的万寿节一样的热闹,各方来贺。 只是江月白病重,让李北辰心事重重,并没有很欢乐。各方听说皇后病重,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比如下一任皇后的问题,还有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但李北辰没有给这些人想象和运作的机会,他在自己生日这天的早朝上,正式宣布立嫡长子李承稷为太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跨越文化、种族、经济发展水平的基本共识,也是悠久的历史传统。 群臣虽然震惊,也立刻全体恭贺朝拜。 三岁的太子李承稷被引导着跪在大堂正中央对着父皇跪拜。 这是他第一到父皇上班的地方来。 才发现如此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父皇坐在高高的金銮宝殿上,俯视着众生,那样的威严霸气。让他心生敬畏和崇拜。 他在梁小宝的引领下,沿着台阶走到父皇面前时,步履稳健,笑容满面,很是开心。 “父皇~” “来,坐父皇身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明朝的太子,将来就坐这个位置。” “谢父皇~”李承稷欣喜地摸着龙座的扶手。 李北辰拉着儿子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椅子的边缘,接受百官和使臣们的朝贺。 李承稷像在“幼儿园”里听课那样端坐着,两只手分别放在腿上,目光坚实,薄唇微抿,微笑淡然,不似三岁小儿,仿佛生来就属于这个位置。 李北辰对二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 李北辰回到坤宁宫时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作为皇帝,生辰不属于自己。更像是一个属于所有人的节日。 第767章 这个日子里,最适宜化干帛为玉锦,也适合君臣间增进感情,后宫妃嫔与皇帝间加强交流。毕竟很多人一年都见不着皇帝几次,更不用提侍寝。 他早上已经叮嘱丽春,让五小只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到他们母后寝殿里跪拜感恩,祝母后早日康复。 方才听说五小只各显神通,拿出自己的心爱之物献给母后,感谢生养之恩。小公主更是伏在被子上,拽着被子久久不肯离开,说想多陪一会儿母后。 李北辰坐在江月白的榻前,抚摸着她的手,望着江月白苍白的脸庞,努力地微笑着,“今天感觉如何?夏至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好消息。” 江月白笑着,“你是说立稷儿为太子?他们告诉我了。谢皇上对稷儿的看重。” “高兴吗?”李北辰温柔地问道,“你饿不饿,给你要碗甜粥如何?” “当然高兴。”江月白的声音变得很苍老,仿佛此时已是太后。 实际上她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像老了十岁。不仅面容出现变化,而且头上有了白发,眼角有了淡淡的皱纹。 李北辰问过袁监正,他说江月白借寿之后,时间可能在她身上不是匀速流动,可能忽快忽慢。江月白短时间的快速衰老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问过江月白生病的感受。她说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呼吸短促,缓不过来气来,浑身没有力气,也不想吃饭。 江月白已经吃掉了两颗天地长寿丹。只盼着不是假冒伪劣产品,或者声称有逆天作用的保健品。 她还没来得及出月子,还没来得及驯服一匹野马,走出新手村。系统基本作用就是查资料,发放奖励,还有跟系统的ai对话。 打工系统表示它再也不愿意打工了,看比人类吃屎。系统竟然如此比喻,想必就算是系统,出门在外也是被各种压榨。 李北辰拉起江月白的手,亲了亲手背去,“这是朕答应过你的,也是朕答应过静儿的。” “嗯。今天有什么好消息吗?” “有啊。” 李北辰开始给江月白讲外国使臣介绍过来的几个重量级的人才,讲向葡萄牙引进加农炮和加农炮工程师的协议,讲开年后启动“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不过带队人是韩子谦,外加几个能干的心腹太监。 讲北部边境,明朝军队的胜多负少,讲政务院反复讨论出来的对付鞑靼和瓦刺的多重策略。 讲高产水稻、高产小麦、高产玉米、高产高粱、高产土豆、高产红薯在大江南北的广泛种植。农务部派去的人在当地农民帮助下,经过两年找到了传说中的雄性不育株。已经正在做人工授粉培育实验。 讲鸡笼已经基本自给自足,还能通过贸易从外地进口输入生活必需品。中央需要给他们提供的主要是药品和火器。他们已经成功回击三次大型的倭寇偷袭进犯,让对方损失惨重。将士们与本地土着通婚,民族融合进一步加强。土着们也加入新式农业生产,甚至加入明朝的军队。 讲已经在命工部组织团队利用电磁原理研究水力发电。虽然难,但只要走出第一步,总会一点点前进,虽远必到。 讲韩子谦带回来消息说,江雪十月份发现又怀孕了。李北弘的两个蒙古族侧妃也怀孕了。在内蒙古草原中部地区建的大型庙宇建了一半,应该明年这个时候就差不多建成雏形,后年完全建好。 李北辰还讲了其他的很多方面,“总之好消息很多。这些里面都有你的功劳。你要快快好起来。” 却发现江月白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他双手握着江月白的手,摩挲着她手上的戒指,潸然落泪,“皎皎,我不能没有你。” 江月白睁开眼,侧过脸去,看到正在捂着脸压着声音哭的李北辰,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李北辰一定不希望她看到自己这么脆弱的一面。 待他平静下来后,江月白忽而缓缓地睁开眼,一脸惊讶地说,“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怎么还不休息?” 李北辰吸了吸鼻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好。我去洗洗就来。” “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哭了吧?”江月白打趣地问道。 李北辰笑了笑,“天气冷,有点冻着了。不碍事。” “让小厨房煮点姜汤来。”江月白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那么温柔。她禁不住把手放在胸口上,因为她感觉那里很痛,锥心之痛。 进入腊月,很快就是年。又是一年除夕。宫宴依然是卢婕妤带队包办。这一年,江月白身为皇后本应该除夕,但因为身子虚弱实在过不来,没有参加除夕宴,念容华也没有来,她在坤宁宫里陪着江月白。 李北辰一边坐着谨惠妃,一边坐着华妃。三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谨惠妃忙着给一岁的四公主喂菜吃。四公主不想吃,谨惠妃却偏让她吃,不让她乱跑。 四公主很好奇地望着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们。母妃不让她跟其他人玩,说可能有人会害她,会放蛇出来咬她。可是她好想去坤宁宫里玩,听说里面有很多好玩的,她想不出来大家都去坤宁宫玩,为何偏偏放蛇咬她。 华妃则冷着脸,无聊地看着下面的歌舞表演,连菜都懒得吃。心里都在想着不知道皇后娘娘今天有没有吃饭。念容华知不知道把皇后娘娘的白头发藏起来,不要让人看见。有没有多放一点桂花蜜,哄着皇后娘娘多喝一碗粥。 李北辰一直沉着脸,仿佛在参加一个歌舞升平的追悼会。然而皇后还没死。既然皇上这副表情,众人也不敢笑。 气氛很沉闷。 除了小孩那一桌。小孩那一桌,显然包在带领其他小朋友搞黑暗料理,把各种吃的搅合在一起,或者蘸上奇奇怪怪的酱料。各种看起来就yue,偏偏他们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大皇子苦口婆心地劝说三皇子你不要带着弟弟妹妹瞎搞,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三皇子反驳,哪里危险了,又没有毒。二皇子带着几分好奇地冷眼旁观。 四皇子跟着显然包哥哥一起玩得不亦乐乎。大公主就把食物往四皇子脸上抹。显然包见大公主欺负自己的小弟,立马来反击大公主。大公主喊妹妹帮忙。妹妹一脸茫然地拿着勺子,慢悠悠地喝着汤。 就在姐姐要落败时,她如银铃般的嗓音响起,“父皇~他们欺负姐姐。” 然后姐姐成功得救了,却已经三皇子在脸上抹上了一层猪油,看起来十分狼狈。三皇子和四皇子则被拎到了一边接受教育。三皇子拧着脖子,指着大公主,粗声粗气地说,“是她先动手的!” 三公主只有一岁,兴奋地望着哥哥姐姐们打架,高兴得直拍桌子,咯咯咯地直乐。她的母妃忙着指挥全场,没空带她。她就凑着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代为照管她的萱娘娘时不时地给她喂点吃的,目光一直落在一直喝闷酒的皇上身上。 江月白的五公主和睿昭仪的六公主都没有来,此时都在坤宁宫。 念容华把六公主抱给江月白看,六公才两个月,浓眉毛、高鼻梁像皇上,大眼睛、圆脸像睿昭仪,粉雕玉琢的。一看长大了就是浓颜系美人。饿了哭起来的时候像是在唱歌,一点都不显得吵。 五公主已经六个月,见人就笑,不怕生也不爱哭,笑着的时候,左脸会有一个圆圆的小酒窝,笑声很清脆悦耳,就是那种听了会禁不住会心一笑的那种。 她会好奇地打量着妹妹,去拉妹妹的手手,去扯她的衣服,还在念母妃的引导下亲了亲妹妹的脸颊。 江月白见两个孩子亲亲热热的样子,微笑着有些感慨。 念容华对江月白说,“娘娘,你要看开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明天新年,一切从新开始。” “可是话本子还没有写完呢。我想看大团圆。”江月白幽幽地说道,不知道为何,眼角又滚落一滴泪来。 “这样啊。你是为话本子没写完难过。那我来把话本子写完好不好?”念容华试探性地问道。 江月白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笑,“还是别写了。未完待续也挺好的。念妹妹,我会看开的。怎么能不看开呢。我还有六个孩子呢。” 可是睿妃写的本子好有趣啊,得要那样有趣的灵魂才行。并非是个人都能把小说写好看。还是需要那个叫做“天赋的东西。”就算有大纲也不行,何况睿妃这种没有大纲,纯靠天马行空瞎编,还能写得好看的天才。 有的人走了,就是走了。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江月白嘴里这么说着,心里还是痛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么想着又咳起来,这次咳出了血。吓得念容华要去叫太医,却被江月白拉住了。 “让他们过会儿年吧。明天再说。” 李北辰一身寒气一身酒气地回了坤宁宫。他站在门口散了散寒气,才进了屋。问了夏至,夏至压低声音说今天皇后娘娘又咳了血。 李北辰皱了皱眉,如今一听咳血,就会想到蛊毒。但滚了鸡蛋,发现不关蛊毒得事儿。可能纯粹就是肺炎,或者支气管炎。 让夏至把太医院开的止咳润肺的药物端上来,他喂给江月白喝。 药很苦很苦,江月白却感觉不到。她只是端起来一口就喝下去了,就像以前大口喝酒一样。 李北辰看着很心疼。 但他自己也喝了一碗。因为他也咳嗽,还头痛。没有江月白给他按摩,他感觉比以前更痛了,整个人要炸裂的那种痛。 两个病人躺在一起,手拉着手。你咳嗽一声,我咳嗽一声,此起彼伏。 在黑暗中,李北辰感叹,“感觉我们都要死了。” “国家会不会乱。”江月白的第一反应。 “我拟了密诏,安排了八个顾命大臣。应该不会。但也不好说。孩子太小。不管哪个当皇帝,都是傀儡。” “那我们还是努力不要死吧,”江月白苦笑道。 李北辰握紧了她的手,“好。不死。老婆,猪年快乐。” “猪年快乐。”江月白说完后,又是一顿猛咳,又咳了鲜红的血出来,“你说我这是不是肺痨啊。可又没看见传染其他人。按理说,中医治疗肺炎很厉害的。” “那也顶不住你整天不睡觉啊。人一失眠,免疫力就顶不住。你把系统提供的维生素吃一吃。好好睡觉才能行。” “可我就是睡不着。数羊也没用。”江月白幽幽地说道。 “那我帮你睡吧。”李北辰说着就把手往下探去,“听话,放松。不必因为感到快乐而自责。” “这样会咳死的。” “如果会死,至少是快乐的。” “这是饮鸩止渴。” “放下你的理智,放纵下自己。就像现在这样......清醒的人会比别人痛苦。” 第768章 就像李北辰说的,偶尔的放纵,天并不会塌下来。 江月白睡了一个深沉的好觉。 不知道是不是江月白加吃了抗生素的原因,还是姜余看过之后调整了配方,江月白咳血的情况渐渐好转。变成了咳黄绿痰,到咳白痰,渐渐变成了干咳,等到完全好时,已经阴历三月。 正月里有个最重要的事儿,就是给第一梯队六个孩子选伴读。按照大明朝的规矩,无论皇子或者公主年满五岁进入崇文馆念书,八岁男子女子分开念书。皇子八岁进入国子监,女子八岁进入华章院。 伴读既要年龄相仿,还要脾气性格好,还要家世上要匹配。 李北辰专门为儿子女儿们在正月十五那天举办了御花园等会,点明了主题是为孩子们相看伴读。 平日里都不要跟皇家硬攀交情,但如果是伴读则朝夕相伴的同学关系,以后跟他们就是兄弟或者闺蜜,这种最天真的时候的感情最纯粹最牢靠。所以来参加的人都很上心。 长公主跟小公主的都很好挑,她们都喜欢挑比她们大一些的姐姐。 她们俩挑人都很有想法。 长公主出了了个题目“咏雪”,然后用这个题目来看每个的学识和应对,她很快挑中了户部侍郎杜衡家七岁的二女儿;小公主则请女孩子们写元宵二字,也很快挑选好了,竟然是睿妃的亲妹妹,太常寺博士的八岁的嫡四女儿。 四个男孩子就比较复杂。因为他们挑了不算,还要他们的父皇同意才行。 显眼包三皇子的江月白已经提前定好了,是卢婕妤家的弟弟,今年六岁,是个内敛勤奋懂规矩的小公子卢长林; 却吵着闹着要找忠勇大将军齐牧野家的小儿子齐鸣做伴读,因为人家会拳脚功夫。大哥,我们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练武的。李北辰却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他。大概是因为齐鸣那小子看起来眉清目秀,腰板挺直,一脸正气的样子确实不错。江月白觉得确实不错,不过应该挑来做驸马。 没被三皇子看重的卢长林却被大皇子和太子同时看中了。卢长岭的爹是礼部员外郎,配太子而言,有点不够,但配大皇子肯定没问题。李北辰还特地出了道题目考考在场的小公子们。 结果卢长林确实脱颖而出,从仪态、谈吐到内容都十分出色。考虑了一番后,选给了太子。 大皇子明显跟失落。随后李北辰给他挑了大儒慕容晴朗的孙子慕容赋作为伴读。他明显提不起兴趣。 四皇子则吃吃喝喝玩玩压根把选伴读的事情给搞忘了。江月白把他抓回来时,他还一脸懵地吃着肉串。他兴冲冲地跑过去问一群小公子一个问题,你们平日最喜欢做什么? 在场的小公子们当然一脸矜持地说出很高雅的兴趣爱好,除了传胪寺寺正路易斯*托雷斯的五岁的儿子兴致勃勃地说,“吃,看书,爬树,看蚂蚁......” 四皇子笑哈哈地说,“就他,选他!”说着就把手里的肉串递给了对方。 都涉及到了国际有人,李北辰思考了下,同意了儿子的选择。毕竟人家老爹会六国语言,也就比八国语言差了一点点。 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周答应生了个3公斤的女儿,皇上晋她为常在。 原本这个孩子是打算给念容华抚养的。谁知道睿妃匆忙去世,把女儿托孤给了念容华。江月白对皇上说,不如把七公主给华妃吧。 不管华妃是怎么个动机,自那次谈话后,对江月白那是十分恭敬。江月白病了之后,也是衣带不解地侍奉。念着她的这份善意,江月白替她求了这份恩典。 华妃抱着七公主来磕头谢恩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皇上给七公主赐名李子柒,小名就叫小七。这个孩子长得非常像她的母亲,白白净净的,单眼皮,鼻梁不高,樱桃小嘴,瓜子脸,长得也挺不错,但在一堆漂亮的小公主里就有点普通了。 正月里,李北辰象征性地宠了三个。他实在宠不动了,皇后病重,他实在没心情,但是规矩又不能坏,就只好照章办事。一个是萱贵人,一个是吴贵人,一个是陆贵人。 实际上他只宠了一个吴贵人,两人聊绘画聊着聊着很自然地发生了。另外两个根本起不来,更没能进去。他压根没指望,结果到了二月底,吴贵人竟然传来了好消息。李北辰晋她为画良媛。 四月的一个午后,阳光明媚,春色正好。有宫女在翡翠湖里发现了清贵人的遗体,不知道是失足落水还是自尽而亡。 经过周密的调查,很可能是自尽而亡。因为据她身边的婢女交代。那天中午,她特地要求自己单独出去散散步,不需要任何人作陪。而在此之前的日子,她时常或独自坐在窗前,或坐在烛光前,抱着诗集,以泪洗面。 之前卢婕妤还常找她一起喝茶赏花,都被婉拒。自她流产后似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今年的春天还去桃花林里葬过一次花。宫女们说,她还经常写诗,只是写的诗集不知为何前些日子烧了。 她们只能背出来一句“笑把时光煮作茶,饮罢青丝成白雪。” 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的人,定是很有诗情的人啊。只是她不似江月白会把诗歌写到墙上。她把诗歌默默地写成集子,放在案头上。或许她期待中的浪漫,该是皇上忽然来到她这里,发现了她桌子上的诗集,发现了她的才情。而不是她孔雀开屏式的炫耀。又或许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被拿去与江月白反复对比,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月白在清贵人读的诗集里发现夹着几片干枯的桃花,粉红的娇嫩已经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焦黄色。诗集里勾画出了很多经典的句子,都很悲伤唯美。其中多是关于爱情。已无人知晓,清贵人思念着的心上人是皇上,还是另一个少年郎。 唯一摘录出来写在留白处的句子就是张九龄的那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江月白抚摸着这行字,久久不能平静。 心中暗道,或许当初劝皇上对她多一些关心就好了。只是如清贵人那般清冽高傲,宛若高山上的皑皑白雪,不惹一丝尘埃,不接受一丝一缕的施舍。 江月白曾试探过,却激起了清贵人的疏离反感,于是选择了放弃。清贵人宁折不弯,不似华妃看似骄傲,实则沾染了满身烟火气。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她的落水,尘封在景昌六年的四月里。或许除了这本她批注过的诗集,给旁人留下的不过是些许模糊的记忆。 与李北辰谈起来她来,李北辰微微一笑,“她这般高冷的人,当初竟然愿意花钱请你教她,真是奇怪。” 江月白点头,“是啊,当浮一大白。” 或许花钱让江月白教课,两不相欠,于清贵人这样不喜欢欠人人情、占人便宜的人而言才是最好的方式。 李北辰当然知道清贵人是个满腹诗书的清雅女子,否则不会赐了“清”这个封号。 清贵人在他面前曾吟诵过诗句,但江月白早早先入为主,以“情绪价值”而非诗才,成为了李北辰心中善通诗词的才女和知音,其他人除非特别出众,否则很难再引起兴趣。 技术能力强的人很多,或许能被用到关键岗位上,但真正能走进老板心里的,一定是能持续提供以技术能力为基础的情绪价值。 清贵人这个人很快就被遗忘,无人提起。 景昌六年六月十五日,韩子谦的船队受皇命,从江苏太仓的刘家港出发,集结后前往福建福州长乐太平港驻泊,等待合适风向出发。 六月二十一日,江月白生的五公主周岁,抓周抓了绣绷,说是今后心灵手巧,是个贤妻良母。 六月二十九日,裕贵嫔的六皇子周岁,抓周抓了笔,说是以后满腹经纶,文章锦绣。 七月十三日,江月白虚岁二十,皇后生辰,加上大病初愈。李北辰为江月白举办了盛大的生辰宴会,邀请了后妃、皇亲国戚、命妇都来参加。这一年巴特尔八岁,停止了一对一的私教课,正式进入国子监上学,与大明王朝大臣皇亲国戚们的孩子一起读书学习。 这是在这个月,野四扎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原来他的王妃托娅因为他专宠汉族女子背刺了他,让瓦刺潜伏的间谍趁夜刺杀了野四扎,并且逃去瓦刺,带走了传国玉玺,嫁给了瓦刺的首领颉力。 颉力拿到传国玉玺后自封为蒙古汗王,统御东西蒙古。 而群龙无首的鞑靼随着野四扎的死亡陷入混乱之中。欢欢且尔除了野四扎,还有三个成年庶子,鞑靼内部发起了激烈的权力争夺。 就在这时,野四扎的弟弟十六岁的巴图带着一名女子两个儿子回到了部落里,以嫡次子的身份临危受命,继承汗位,召集族人们团结起来,夺回传国玉玺,诛杀叛逃奸夫的贱人托娅,洗刷耻辱,夺回地盘。 巴图是个智勇双全的少年,他长相酷似欢欢且尔,他的口号很有血性号召力,草原人非常看重黄金家族的嫡子血脉,很快将族人们组织起来。他同时发函给李北辰,请求支援。如果能够协助他成功夺回传国玉玺。 虽然黄金家族在蒙古各部中仍具有一定号召力,但是越来越弱。尤其是野四扎与大明和亲通婚后,黄金家族能控制的部族越来越少。 与此此时,瓦刺冬季遭遇雪灾,春季遭遇旱灾,牲畜大量死亡。颉力加重对各部的勒索,各部纷纷叛离。所以虽然得到了托娅送来的传国玉玺,自立为蒙古王,实际上并没有得到蒙古各部落的认可。 自此,李北辰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一战,就是要把瓦刺赶到阴山以外,夺回回纥与天山,重回大唐疆域。” 派陕西道指挥使大将谢灵杰、李泰二人率军二十万与巴图配合夹击突袭瓦刺,发出函件约定谁占领的地区归谁。同时派安北王李北弘、毛玉良殿后接应,挟持巴图的妻子儿女,以防巴图反叛。 结果见到被挟持的女子时,李北弘目瞪口呆,竟是沈石溪。他没想到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她跟以前一样美丽,只是变得要健康强壮了许多,成为一名美丽的少妇。她有了新的名字叫格日乐塔娜,说着一口流利的蒙古语,打扮得也是蒙古女子的模样。 “你......”李北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参见殿下。我叫格日乐塔娜,是大汗巴图的妻子。”沈石溪不卑不亢地说道,看不出来喜忧。 她来之前就知道,如今驻扎在安北都护府的就是李北弘,他已经娶妻生子。早就预见到他们总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她已经反复做了心理建设,以求面对李北弘时能够心如止水,不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再多的难过与不舍,两人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还有了孩子,分属于不同的阵营,再也已经回不去。 “你这些年还好吗?”李北弘禁不住问道。 沈石溪莞尔一笑,“殿下,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我一直跟我的丈夫生活在草原上,从未见过殿下。您是不是把我误当成了别人?” 李北弘心中苦涩,明白了沈石溪的选择,彻底与过去决裂,他敛住了自己的失态,“实在抱歉,是本王失态。我们受你的丈夫所托,保护你们母子不被敌人所伤害。” “那就谢谢安北王了。”沈石溪对李北弘行了个蒙古礼。 李北弘打量着沈石溪手中牵着的大儿子,眉眼间的熟悉,心里一阵狂跳,禁不住问道,“请问王妃,您的大儿子几岁?” 还未等沈石溪说话,小男孩便笑弯了眉眼,比了三根指头,“我三岁。” 李北弘跟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看向沈石溪,沈石溪只是淡淡一笑,用蒙古语夸奖了小男孩一番,然后直直地看向李北弘,“请问安北王将把我们安置在何处?两个小孩子累了,需要休息。” “姆妈,我不累。”小男孩仰着头望向沈石溪,一双桃花眼十分好看。 第769章 沈石溪低下头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姆妈知道你不累,但是弟弟累了。他要吃奶睡觉。” “巴雅尔知道了。”小男孩懂事地说道。但他很快就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觉得这个男人很不一般。 李北弘温和地问道,“巴雅尔要不要留下来陪本王吃午饭。” 小男孩抬头看向沈石溪,询问妈妈的意见。 沈石溪克制住内心的情感,温柔地对大儿子说道,“巴雅尔,我们回去吧。安北王还有军务要忙。这里是很重要的地方,小孩子不可以在这里玩耍。” “我明白了。”巴雅尔听话地点头。 沈石溪带着两个儿子离开后,李北弘站在原地怔怔地目送他们离开。一旁一直沉默的陈平屏退左右后,倒了一杯茶水说道: “殿下,你没看错。那就是王妃。但她已经摆明了态度,与殿下彻底决裂,完全不会承认过去的那段历史。只要她不承认,殿下就没有办法。殿下,你我都知道,真正的晋王妃她在那场屠杀里已经死了,眼前的她是鞑靼新可汗的妻子。殿下做什么决定,一定要三思而行。至于那个小男孩,虽然年纪对得上,但也不一定是。” 李北弘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让本王静一静。” 陈平一口喝掉茶杯中的水,笑着说道,“好。那我先退下了。” 陈平离开后,关于沈石溪的记忆扑面而来。他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那枚香囊,攥在手里。 那是沈石溪新婚之夜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三年了。 他定定地打量着香囊上的纹路。三年的抚摸,让香囊都有些发黄褪色,不复当初的模样。 想起方才两人之间陌生而疏远的对话,他心如刀绞。 人生无常也不带这么无常。他曾经为沈石溪的遭遇自责难过了三年,若不是他前往皇宫勤王保驾,沈石溪也不会造此毒手。没想到沈石溪竟然成了巴图的妻子,还为他生儿育女。 他在为她活着而惊喜外也有难过和心疼。他很想去质问沈石溪,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因为那个孩子一点都不像蒙古孩子。 沈石溪回到住处后,禁不住捂住了脸,任泪水落下。巴雅尔走过来,乖巧地拉着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巴雅尔轻声说道,“姆妈别哭。” 说着轻轻地替沈石溪擦掉了脸上的泪。这一幕重逢她想象了许多次,然而真正见到时还是差点崩溃。 谁能在三年前的那个阳春三月的皇宫里想到,命运会把自己推到这里呢。 沈石溪将大儿子抱在怀里,频频亲吻他的额头,泪水再次滚落。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像隔壁住着的两位和亲公主。他们的丈夫野四扎死了,按照蒙古的传统就会带着孩子嫁给巴图。太平公主在景昌四年给野四扎生了个儿子,如今已经两岁。另一位公主怀孕过但是流产了。而最为受宠的丽夏因为怀孕六个月时被酒后的野四扎强迫发生关系,造成了小产。 而野四扎的正妻带走了野四扎一岁的小儿子投奔瓦刺,想来是准备和谈时用作筹码。 鞑靼这边实行的是父死子及,兄死弟及。原本还有一堆从十四五岁到四十七八的女子,有欢欢且尔的妾、有野四扎的妾,会继承给巴图。 但在巴图回来之前,除了两位和亲公主被提前保护起来,全部被他的三个庶兄给瓜分完毕。 其中立夏因为美丽妖娆,早就被觊觎已久,被激烈争夺,与兄弟四人均发生过关系,最终被欢欢且尔的庶长子掠走。 野四扎死得不是时候,当时是七月中旬。所以明朝这边的部队是一路打一路劝降一路补给一路将和亲女子送回京城,并不使出全力。 直到冬天,才全力出击。因为冬天的草原处于苦寒时节,牧民们只能守在一处水草之地过冬,等待来年迁徙,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这一年,出生了四个孩子。 除了周常在二月生了七公主; 谨惠妃四月十六生了七皇子,晋为谢贵妃,起名李承和; 婳良媛十月十七生了八皇子,晋为婳嫔,起名为李承泽; 赵答应十二月十五生了八公主、九公主一对双胞胎,被晋为赵贵人,起名为李子苒、李子蕴。 陆良媛有五个月的身孕,预产期在次年五月。 到了次年景昌七年正月时,颉力就被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于是派人入朝和谈。李北辰便派礼部的员外郎,一个新科进士冯前去游说谈判。 冯前带了四名清纯可人的十四五岁少女过去。跟颉力说,你把野四扎的老婆杀了,表达一下诚意。这样能背叛丈夫对亲生儿子都能下手的女人以后肯定会出卖你。何况一个生过孩子的老女人有什么玩头,看我给你带了几个年轻水嫩的妹子。 于是颉力就把野四扎的老婆儿子都杀了。 冯前又劝,你再把传国玉玺交给我,我们大明就既往不咎。像以前一样把你供养起来,给你金银财帛美女房子,让你享受富贵荣华。想搬去京城养老也可以,给你免费的宅子住。 颉力当然不同意。要求划疆而治,给他一块地,签个友好合约,他继续当他突刺的可汗,互不侵犯。两个人争执不休的时候。谢灵杰、李泰二人派人直接一路气势汹汹地打了过来。 这一仗一直打到了第二年景昌七年三月,一路不少瓦刺部族投降,表示愿意臣服于大明朝。明军趁胜追击将瓦刺的顽抗势力赶到了阴山以北,活捉了颉力,拿到了传国玉玺。 李北辰从一月起就派出使臣跟沿途各部落谈和亲事宜,许诺将会以朝臣和皇室宗族的女儿与部落贵族和亲,对归顺的部落首领进行册封,赠送美女金银奢侈品等进行拉拢,又推动瓦刺贵族女子与宗亲朝臣们联姻。 还收入多名瓦刺部落首领、贵族女儿入后宫。 到了四月份时,瓦刺部落共同推举李北辰为蒙古汗王,尊称他为“天可汗”。这些游牧部落首领果然按照之前的宣讲,受到了朝廷的册封,享受贵族待遇,每天年底都来京城朝觐,受赠金银财帛。在本部落中称为可汗,在唐王朝则是一方诸侯。 巴图这边本以为消耗了大明的势力,同时游说收服了多个原本脱离了野四扎统治的部落,准备对大明进行反攻时,他收到了沈石溪发来的亲笔信,说明,明王朝已经处死背叛杀害鞑靼可汗野四扎的荡妇托娅,为野四扎报了仇。要求他即日返程,不可与大明为敌,否则大明视他破坏盟约,将给予反击。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和两个儿子已经被大明控制了,快来救她。 国恨家仇加上潜意识里的情敌之间的敌意,让巴图并没有停止,反而直接对大明王朝的边境展开攻击。 李北辰就等着巴图破坏盟约,以明朝出兵助战为鞑靼解突刺之困,替前蒙古可汗野四扎报了仇,其弟却恩将仇报,破坏盟约为理由,命谢可薇的父亲护国公率兵征讨巴图。 护国公以逸待劳想要等到冬天再进行反击。 明朝大军在最后阴山附近与颉力的决战中伤亡不小,正在原地绿洲休整时,被巴图偷袭。 另一边,巴图说服了自己的两位庶兄偷袭安北都护府,抢劫金银,救回沈石溪和儿子们,解除大明对自己的挟制,同时可以挟制安北王和安王妃,反向要挟李北辰,逼他进行谈判,交出传国玉玺,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谁知两位庶兄在偷袭安北都护府,抓到了李北弘和江雪后,遭到了李北弘和江雪的殊死抵抗,两人杀死了李北弘和江雪,他们刚刚一岁的儿子后逃窜。所幸李北弘在景昌三岁的大儿子在隔壁,幸免于难,被秘密地带回京城抚养。 李北辰下令擒获巴图,斩杀巴图的子嗣为安北王和王妃报仇。 谢灵杰、李泰二人率军奋力反击,巴图在逃跑躲藏过程中被手榴弹击中,直接被炸死。 两个儿子在安北都护府被斩杀,沈石溪抱着他们幼小的尸身坐在血泊里痛哭失声。 “那是他的孩子啊!” 绝望之下自刎身亡。留下遗愿,祈求与儿子按照蒙古人的传统进行火葬,再进行超度仪式。 陈平为她感到惋惜,随着她身份的彻底变换,无论大儿子是不是安北王的孩子,都只能这么做。 历史真相的掩埋,总是在一声叹息之中。 护国公违抗军令,造成安北王、王妃及王子的惨死,贻误战机,造成将士伤亡,按照军法押解回京领出去处死,原职辽东镇镇守总兵官由这次绞杀瓦刺的功臣李泰接任。李泰被封为从三品定远大将军。 鉴于光禄大夫谢夫人的功勋,谢氏免于流放抄家,剥夺世袭封地,年禄两千石,世袭罔替不变,由嫡长子谢以忠继承。解除谢以忠蓟州镇镇守总兵官职务,改任四川顺庆府知府、解除谢以孝兵部侍郎职务,改任广东雷州府知府。保留谢以智工部员外郎职务,常驻安北都护府。 谢知礼听闻后,跪在外面一夜求给他的父亲留个全尸,李北辰只同意斩首。 若按照李北辰的性格,他直接诛三族以绝后患,震慑天下。江月白劝他如今是第三代君主,以史为鉴,应该施以仁政教化,爱惜青壮年劳动力,尤其是担任要职的人才,培养起来周期长还很困难。宜尽可能地少酷刑少株连。 夜里,宫女发现谢知礼已上吊自尽。随后按照贵妃规制下葬金陵。 上吊当然不是谢知礼自愿的,是李北辰一手安排。 就他对谢知礼的了解,一定会对皇后太子做点事情。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皇嗣尤其是即将登基的太子,不允许他为这个国家选定的接班人出现任何纰漏。 晋谢良媛为谢嫔,将谢贵妃所生的三公主由同族不同支的谢嫔抚养,七皇子李承和交给萧昭仪抚养。 九岁的巴特尔被封为鞑靼可汗,授予金册金印,爵位等同于亲王。养母夏贵嫔晋为夏妃,封为二等怀远夫人。由军队护送为其授课的大儒朱文晶、平常伺候的宫女太监、养母怀远夫人随之前往鞑靼,随身安排六名御前侍卫保护其安全。 临行前,巴特尔去探望了五岁的小公主,此时二公主已经长成了一个甜美安静的小姑娘。他跪地求李北辰将二公主许配给他作王妃。 李北辰只觉得好笑,又一个才九岁就要定下终身的小伙子。 他很郑重地告诉巴特尔,他回去要安抚民众,让他统治的区域变得和平安稳,美丽富饶,免于战乱和冲突,这样才能跟小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然就会像他的父亲和叔叔一样死于内斗。 第770章 而他作为一个拥有天下的父亲就不能答应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但如果巴特尔能够做到,他届时一定守诺应允。 巴特尔与李北辰郑重地击掌为誓。 临别时,他摘下了他从未摘下的狼牙项链送给了小公主。小公主很惊讶,问母后这是什么意思。江月白就告诉她,这意味着巴特尔想娶她,这个就是信物。 此时巴特尔不过九岁,却已经长到了一米六,可谓基因强大。 二公主摘下了随身的玉佩送给了他。 两个小孩根本不懂结婚为何物,就这样欢喜地交换了信物,挥手告别。 这一年里,陆嫔五月二十生了十公主,取名李子茗;华妃在六月时生了十一公主,取名为李子芮,萱才人十一月时生了十二公主,取名为李子芊。 江月白在六月里有了身孕。预产期次年四月。 去年下半年开始,宫里陆续进了八名后妃,全部都是瓦刺各部落的贵族女子,几乎都是首领的女儿。 他找来敬事房,把每个女子的月事周期都排了一遍。 需要侍寝的时候,就找最容易受孕的那个。按照这个办法,全部都宠幸了一遍,到了去年年底已经有三个先后怀孕。 这一年的万寿节,腊月初二这天,李北辰携太子一起接受群臣朝贺。场面异常盛大隆重。 各方送来了年轻貌美的贵族少女:鞑靼各部落首领送来了四名;东北的女真族也送来了两名;朝鲜这次送来了一位皇室的公主。 波斯也送来了两名异域风情的少女。 后宫一下子又多了九个,加上去年冬天送来的八个,一共十七个,跟汉族本土女子几乎要平分秋色。 李北辰郑重地宣布,即日起太子将隔日同早朝。 自那天之后,大殿之上摆着一套小桌椅。太子就坐在桌后,拿着纸和笔,在那里写写画画。 有次群臣好奇写了些什么。发现十分汗颜。太子的本子上要点化地记录着大臣们发言的要点。不懂的地方画着横线,打着问号。重点的地方圈出来。 虽然记得不全,还有些字不会写。就这整理思考的水准,是六岁小孩吗? 汗颜。他们都是最近两年才会的啊。 人家六岁就会了。 然而腊月二十八这天发生了令人痛心的大事。大公主、七公主食用腊八粥后倒地吐血身亡。 什么样的人会对公主们下手? 愤怒痛心下的李北辰命人彻查。结果竟然是六岁大皇子下的毒。理由是他想当太子,这样就能有卢长林当伴读,以后就能当皇帝。 原来他把毒下在了自己碗里,然后借口太甜交换给了太子。太子因为爱护妹妹,知道大公主从小喜欢吃甜的八宝粥,就把自己那碗换给了妹妹。大公主爱护她的迷妹七公主,就喂给七公主吃。结果吃下去之后双双中毒身亡。 而整个过程中,大皇子就在一旁看着,没有任何阻止。 他哭着说他讨厌大公主快乐无忧的样子。讨厌他们有这么好的母后,为何自己的母妃出生就死了。 太子对着大皇子脸上挥了几拳,打得他鼻青脸肿。转身坐在地上抱着大公主哭成了泪人。 三皇子和四皇子嘶吼着将大皇子打得满地打滚。被拉开后,后仰着头撕心裂肺地哭。 整个过程里,小公主都在给哥哥们递纸巾,给他们擦鼻涕。她的小脸一直绷得紧紧的。 李北辰询问大皇子毒是哪里来的,是谁教他下的毒。这毒肯定不可能是柔婉仪给他的,只能是另一个人。 李北辰对大皇子身边的人严刑拷打,竟然都一无所知,大皇子身上的毒药从何而来。 大皇子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说是个神秘人半夜到他屋里来给他的,他也不知道是谁。 李北辰处死了所有伺候他的人,包括柔婉仪。 大皇子一直在问:“父皇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能当太子?是我不如弟弟吗?” 李北辰一时无言,但也诚实地告诉了他:“因为太子的母亲是皇后。你的母亲不是。” “为什么要皇后的孩子才能当太子?” 李北辰无奈地说道,“因为皇后是皇上的妻子。” “为什么我娘不是皇上的妻子。”大皇子哭着问道。 他沉默了许久,摸了摸大皇子的头。他曾经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为何父皇从来只看到太子,看不到他。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他太理解他的大皇子了。 太理解这种心酸、嫉妒和无力了。小时候他最羡慕,父皇的精力总放在太子身上。自己的努力父皇从来看不到。父皇也不陪自己玩。陪太子玩,陪弟弟玩,就是不陪他玩....... “父皇也问过这样的问题。父皇也不是皇后生的孩子。但父皇没有杀人。父皇就是一直很勤奋很努力。相信有一天我的父皇总会看到我。后来父皇看到了我的优秀,最终立了我为太子。孩子,你的路选错了。你选择了杀人,而不是自己努力。” 大皇子忽而捂着脸悲声痛哭起来,“父皇我错了。父皇我错了。” 李北辰叹了口气,“可是已经晚了。你杀人了。砚儿、小七她们再也活不过来了。最疼爱你的母妃柔婉仪也因为你的行为死了。” 大皇子蹲在地上,把脸埋进去嚎啕大哭。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给你的毒药了吗?” 大皇子哽咽着说道,“父皇我真的不知道。他蒙着脸。” “你从今天开始就呆在延禧宫里,反思自己。”李北辰说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大皇子显然因为年纪小,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李北辰已经派人秘密地监视在周围。那个人会因为担心大皇子把他暴露出来,说不定会意外地出现。 实际上,大皇子只是不说,他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谢母妃。有人说谢母妃已经死了。但他不信。谢母妃陪他玩的时候,他好开心啊。 皇后因为丧女的消息备受打击,出现流产征兆。还好她有系统出品的保胎丸。不然很可能不是她挂就是孩子挂。 景昌八年正月里的雨露均沾惯例,李北辰处于失去两个孩子的悲伤之中,没有兴趣临幸任何人。 二三四五月四个月里李北辰将新送来的九人按照排卵期全部宠幸了一遍,其中对于朝鲜公主额外宠幸,用了生女丸。 这九人里又有三人陆续怀孕,一人是朝鲜国公主,封为丽妃。一位是女真族女子,封为妍妃;一位是鞑靼部落首领女儿,封为安妃。 江月白三月十二日这天早产提前生下了八皇子,李承君。江月白下定决心再也不生了。 其实前面一直有做措施。只是有时候做完直接就睡了,然后半夜迷迷糊糊又来,又或者原本计划拔出来结果没忍住......两人实在太激情,有太多突发状况...... 绝育的药,还是没能下定决心用。 李北辰说:“别用了,这种药肯定很伤身体。反正我要走了。” 自这之后就很严格地做措施。 他的头痛得愈发厉害,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每天的药比饭还吃得多,针灸和按摩都无法缓解,就像脑子里长了瘤子一样。只有跟江月白缠绵的时候,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头痛才能缓解一些。 他把主要精力都用来培养太子和皇子们身上。他依然每次都带太子上早朝,下朝后回答太子的问题。在勤政殿开会时,也都带着他。教太子做人的道理,做君王的道理,如何读一本书,读一篇文章,读一本奏折,读一首诗。如何批阅奏章,如何回复。如何跟人相处,如何生活。 他把自己所知道的倾囊而授。 剩下的时间里,会在江月白的“幼儿园”里把所有的小皇子聚在一起,陪他们一起做游戏,尽可能地给每个小皇子尽可能公平的关注,多陪伴他们些时光。 还会带着一群皇子公主去御花园,认识各种花卉,编花环,吹口哨,观察各种昆虫,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到了夜里,就属于跟江月白的时间。两人一起批奏折、读书、下棋、画画、陪新出生的小八,聊各种天,回忆往事,讨论育儿经,卷娃经....... 两个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那个事儿几乎每天都做,作为一天的压轴戏,但是彼此都很节制,不再像最开始一次又一次地胡来。不做的时候,他们相拥而眠感觉也很好。 每天睡觉时都手拉着手,十指相扣。醒来时还是如此。 七月半的时候,他们一起祭祀了亲人。一起喝酒,不说话,默默地想念着他们。不过六年,他们失去了那么多的至亲。 后来两人又一起乔装去普罗寺敬了次香,去城里吃了顿饭,听了场戏,逛了回街,做了回普通人。 江月白每天精心打扮,每天都精致漂亮,李北辰和儿女们甜甜都星星眼,夸夸夸。 到了八月时,李北辰突然就病倒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每时每刻头都痛得像是有虫子在里面钻,痛得他满床打滚。 没办法思考,没办法睡觉,没办法吃饭。 他找到钦天监问了个太子登基的良辰吉日,八月十八。 他依然坚持着去上早朝,八月七号这天,他头痛得从宝座上滚了下来,吓坏了朝臣。宣布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几日。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江月白在批折子。 江月白把折子的内容和批复读给他听。然后他提出修改建议,教江月白处理此类事务的套路和关键处。 朝臣们来勤政殿时,江月白就在一旁记载和提问。李北辰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偶尔评论和补充一下。基本都是江月白在处理。 朝臣们有意见,但是都被李北辰呵斥回去。 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到了八月十五这天,中午时宫宴,晚上是家宴。还是许婕妤操办。 宫宴时,李北辰因为服用过强效镇痛剂,所以表现得神采奕奕,精力十足,与宾客们推杯换盏,十分亲热; 到了晚宴时,晋封了许婕妤为许妃,感谢她这些年来的操持。晋念容华为念贤妃,晋华妃为华德妃。 又把瓦刺那边送过的妃子全都晋了一级。其中怀孕两个大族族长的嫡女被分别封为安妃、静妃,另一个小部落的封为谦嫔。 要求今年每个妃子都要表演个人才艺。 等每个人都表演了个节目过后,李北辰九领着众人其乐融融地去高台赏月。 李北辰坐在高台上,面前摆着瓜果,周围环绕着美人,身边坐着江月白。江月白怀里抱着三岁的五公主,身侧依偎着正在吃葡萄干的二公主。 他忽而感觉很困很疲倦,情不自禁地抓住江月白的手,又松开去摸了摸二公主和五公主的脑袋。摸完又与江月白十指相扣。 “皎皎,好困啊。朕先眯一会儿。” 他笑着对江月白看向江月白,旁若无人地亲吻了下她的额头,压低声音说,“爱你。” 江月白随口回应道,“困了就先睡会吧。” 这些日子李北辰总是失眠。所以能多睡会就多睡会的想法。何况今天因为每个人都表演节目,大家闹腾晚。出来赏月时就已经十点多了。 江月白找了条薄毯子盖在李北辰身上。 然而,过了许久,都已经十二点。皇上还在睡觉。 因为皇上在睡觉,大家都不敢走,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嗑瓜子和凑在耳边说悄悄话。 许妃捂着嘴凑到江月白耳边说,“娘娘,您看要不要摇醒皇上?外面更深露重,容易着凉。” “嗯。”江月白把手中的松子仁递给姐妹两人,“别卡着了。慢慢吃。” “谢谢母后。”二公主甜甜地说道。 五公主学姐姐,声音也是甜甜的,“谢谢母后~~” 最开始只是轻轻地摇动了下,后来就是剧烈地摇。 心里在想着那个预言,却不敢去相信这是真的。 “皇上,皇上???”江月白摇动着李北辰,他却再也没有睁开眼。 江月白急声说道,“快去传太医!” 声音很急,面色很慌,心里却很淡定。 这种淡定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李北辰不是死了,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抬头看了下月亮,明亮亮的,像圆盘一样,特别亮堂堂的。月亮该不会是时空穿梭门吧。 你此时去哪里了呢?是投胎成了一只蝴蝶?还是一个婴儿?还是直接穿越成了某个人? 你会记得这一世吗?还是从此相见是路人呢? 我们再见面你还会认出来我吗? 低头看着闭上眼睛的男子。 他的眉眼英俊,身材挺拔修长,气质儒雅霸气。 什么都好。 六年朝夕相伴的时间感觉好不真实。 你这是真地走了吗,九如? 江月白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李北辰的脸颊。 “皇上?” 第771章 太医们赶到时,江月白正半跪在地上拉着李北辰的手,面色焦急。 身边围了一圈后妃。有些怀孕的妃子早早提前告假回了宫。 她迅速站起身,恢复了平日里矜持的模样,“你们快看看皇上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后,太医院的三位大佬齐齐跪下,哀声说道,“皇后娘娘请节哀。皇上他薨了。” 江月白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晕倒过去,被身边的卢妃和念贤妃扶住。 “请皇后娘娘节哀。” 地上跪下了一片,响起一片呼声。 可江月白的哀伤又有谁真正能懂呢。 宫人敲响了十二下景仰钟,开始响起了如涛似海的哭声。 宫正司的人立马按照仪轨开始进行收殓的仪式。 李北辰被搬回了坤宁宫。 江月白抬头看向宫门上的牌匾这才体会到了这三个字的分量。 只有正妻,才有资格陪他走最后一程,也只有正妻从礼制上去世之后陪葬在他的身边。 如今这些才变得具象化。 朝臣们都从家里又赶来了过来,很多还醉醺醺的衣衫不整,毕竟今晚是中秋节,明天又是休朝日。合家团圆的日子,喝多了很正常。 江月白想,今晚李北辰都喝多了。他喝了很多酒,跟每个后妃都喝了一杯。 后妃们多是以茶代酒,他却一口一杯实打实。蒙古族和女真族的姑娘们都好酒量,性格也爽朗,欢快地跟皇帝喝来喝去,大家都很高兴。 江月白看得出来,李北辰对于现在全国南北统一,各民族停止战争、四海升平的局面真的开心。 不知道猝死跟喝了太多烈酒有没有关系。不过这不重要了。因为他走得很安详很从容,没有任何痛苦,再也不必承受每天凌晨时分要炸裂的头痛。 挺好的。就这样离开。在最开心的时候。 而且,她记得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爱你”。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梁小宝宣布了三道圣旨,一道关于皇位。太子李承稷即日举行大典,登基继位。太后江氏垂帘听政,参与政事决策,辅佐幼帝,年满十八岁还政于朝。敕令任何人含皇子在内谋反一律诛五族。 安排六位顾命大臣,安国公、右相叶明、左相周仕鹏、李北辰的表哥兵部尚书李工亮、江月白的堂兄工部江秉谦、京畿大营齐牧野。 可谓各方势力互相制衡监督。 一道关于后宫妃嫔。彻底取消人殉,改用陶俑代替。与元后谢氏、继后江氏合葬。其余妃嫔葬于妃陵。在妃陵建成后,嫔位以上的后妃从金山改迁。 名下有子嗣的后妃,无论男女,皆可在慈安宫颐养天年。无子嗣的后妃则进普宁寺落发修行。低位份但生养过子女的进普宁寺。有孕未生产的,由皇后裁定。 还有一道关于皇子的。皇子公主应亲善友爱。所有皇子一律进入皇子所,由宫人看关照料。公主则由母妃照料。皇子公主五岁后需进入崇文馆学习,不得有例外。八岁以上皇子公主犯法一律与庶民同罪。八岁以下皇子公主犯法依律酌情处置。 皇子可通过科举考试途径担任朝廷官职。未通过科举考试者,不得担任朝廷官职,同时食禄减半。支持皇子进行海外探险活动,支持开疆辟土,支持移居海外,由政务院评估提供相关活动经费。 公主可通过科举考试途径担任朝廷官职,视同皇子。未通过科举考试者,食禄不减。支持公主从事教育文化工作,支持公主异族联姻,由政务院评估提供相关活动经费。 宣布完三道圣旨后,礼部和钦天监就开始走流程安排皇上的后事。 他本是个被先帝忽视的皇子。既不是太子,也不是贵妃的六皇子。直到太子和六皇子内斗双双死于非命,他才进入先帝的视线,从李北弘、李北望还有他三个人中脱颖而出,在先帝离世前才被立为太子,继承大统。 他接手的是个国库空虚,权臣当道,贪腐横行,皇亲谋反,外敌入侵、民不聊生的国家,健康和生命一次次地受到威胁和摧残。 六年过去,虽然这个国家还有很多问题,但一切都正在变好,走向繁荣的方向: 贪腐被严惩治理,官员们的行政能力大大提高,人均内卷,国库丰盈,粮食丰收,收服鞑靼和瓦刺,疆域重回到盛唐时期,沉重打击了海上来犯倭寇,镇守发展了鸡笼,对外交流频繁,吸引了大量优秀的外国友人来华工作,包括机械工程师、数学家、物理学家、语言学家,带来了先进的科学知识和技术...... 不得不说,他是个好皇帝。 江月白率领后妃和皇嗣们对着皇帝的灵柩一次次地跪拜。听着这一系列的丰功伟绩被礼部逐一列举时,眼睛里含有泪花。 九如,你很优秀啊。 我作为你的同路人,与有荣焉。 这里面的每一件事,她都是参与者,也是见证者。她和他并肩而立,携手同行。 江月白跪在地上一次次的叩拜,不仅仅是妻子对丈夫的送行,更是对一个勤勉卓越君王的致敬。 她的评价是卓越,虽然群臣和百姓的评价是伟大。 念妃、姜嫔、孙贵人、周常在、两名瓦刺后妃、一名鞑靼后妃殉情了。 江月白没想到取消了人殉还有这么多后妃殉情。 她们这些女子见过皇上几回呢?发生关系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交流感情的时候恐怕更少。 真的有这么爱吗?江月白禁不住想。 或许真的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吧。忠贞总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李北辰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温柔起来,真是让人软到了骨头里,泡在蜜糖里。 这些殉情的人都跟皇上葬在了一块。这是对深情最基本的尊重。如果说想跟皇上葬在一起,恐怕这是唯一的途径。 念贤妃去了后,卢妃过来求江月白,说希望把睿妃的六公主给她抚养。江月白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她心里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卢妃原本就经常去探望念妃和六公主,去念妃那里蹭饭,跟六公主很熟。六公主也经常到坤宁宫来玩滑滑梯,跟江月白也很亲近。 江月白告诉六公主,念母妃去了天上找父皇去了,让卢母妃陪她。六公主噙着眼泪抱紧了卢妃的脖子,怯怯的满是泪水。 后来六公主软软叫了声“母妃”时,卢妃瞬间泪崩了,把六公主紧紧地抱在怀里。 梁小宝被派去了太子身边,被皇上指派的,担任太子身边的大太监。 他交给了江月白一个木盒。说里面有很多他想对他说的话。 匣子里存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有一朵小花,两人捆在一起的头发,她的发钗....... 就像一个百宝箱。 里面都是她以前给他写的信。还有李北辰的许多没有发出来的信或者说是日记或者说是只字片语。 “皎皎,好想你啊。” “皎皎,我的头好痛。痛死了。可我怕你担心。骗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皎皎,你睡着的样子很美。我偷看你好多回。今天想起来很开心。” “皎皎你今天亲了我,我好激动。” “皎皎,爱你。”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又是想你的一天。” “我今天看到了很好看的晚霞,好想叫你一起看。如果有手机就好了。可以拍下来给你看。” “皎皎,我忍不下去了。我想死。我舍不得你。” “百黎族都去死吧。我要杀了他们。” “今天又没有采取措施。好内疚。” “皎皎怀孕了,我好开心,可又很自责。我不该总是让她怀孕的。” “皎皎又生了个男孩。她好了不起。她最了不起。” “皎皎,很想你。真的。” “皎皎,我爱上你了,怎么办。我克制不住了。” “皎皎,你问我是不是只对这个感兴趣,我没好意思告诉你。我只对跟你做这个感兴趣。” “我今天批了一天折子,快来夸我一下。” “今天跟你聊天时,想要告诉你真相。可是开不了口。” “今天终于让你做了我的皇后。好开心。值得纪念的一天。我把那朵芍药做成了标本。做纪念。” “你吃饭的样子好可爱。我好爱你。” “你怎么能那么可爱呢。真是个傻子。骗人都骗得好假。” “好多话想跟你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爱我吗?我好想知道......” “感觉你不爱我。我知道你不爱我。唉。” “你今天骗我了吧?其实你是在演戏。可我不想拆穿你。” 然后在最底部,她看到了一个手工制作的信封,淡紫色上面还有金箔装饰。上面写着“皎皎亲启”。 第772章 结局 “吾妻皎皎: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因为我交代了梁小宝,只有我走了,才交给你。 我很舍不得你。我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葬礼的时候你哭得厉不厉害,有没有伤心。我既想你为我悲伤,又怕你为我悲伤。你还是不要太悲伤了,往前看,把我们的孩子们都抚养成人,当太子做个好皇帝,其他的孩子们都活得快乐而有意义。 有个秘密,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崇拜你这样的学霸。能上黄冈中学的,还能上人大,好厉害啊。是我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厉害。 我,我怎么说呢。有个秘密我说不出口。我一直都怕说出来,就失去你了。 我不是什么霸道总裁。唉。我好想当个霸道总裁啊,像我跟你吹牛的那样。在北京有几套房,一环有套四合院,有个公司在美国上市,动不动就谈几百万上亿的生意。 我其实出身很普通的,我出生在山东威海,就是我跟你说的,有海又有雪,每年都会下大雪,雪会卷到浪里的地方。虽然不怎么发达,但是很漂亮的。你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我从小父母离异了。我爸爸是个做生意的老板,我妈妈是个公务员。我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轨了一个女高中生,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然后就跟我妈离了婚,娶了那个女高中生。 我是个学渣,不仅是个学渣,还逃课打架。初三的压力很大,我都厌学了,经常不去上课。时常找个图书馆看小说。老师经常叫家长,然后我妈不上班满世界地找我,甚至还报过警。她找到我时,总是哭。我还嫌我妈啰嗦烦。如今想来,真是猪狗不如。但那个时候我就是那么稀烂。 后来有天坐在海边看小说,有点想跳海死了算了。无意中点开了这个软件,看到了这个小说。看到评论里说尺度很大,就抱着随便翻下找点乐子的想法点开了,然后就穿了进来。 三年前的坦白局,我跟你说我穿过来没两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穿过来的时候这个身体六岁,今年二十五岁,已经穿过来十九年了。我初三的时候才十五。比我在那边还活得长。 在你没来的十四年里,我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每天就是读书,还有活着。活着在后宫挺难的。你懂吧。整天都在勾心斗角,随时都在死人。而且这里读书真累啊。我也没事可干,而且为了掩饰我换了芯子。我就拼命学习装深沉少讲话。多讲话容易讲错,还容易暴露文言文水平不行。其实我真实的性格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的样子。 我一开始学习是为了保命,后来学习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我练武功,也是为了保命。活着在后宫里就很伟大了。我见识了很多肮脏的东西,包括太后害死别的后妃还有她的孩子。但我什么都不能说。她对我还是很好的。所以很多事情上我是个帮凶。李北望的绝笔信,我也留给你了。后宫就是你死我活,杀来杀去。他想杀我,为他母亲报仇,也是应该的。只是看谁赢吧。 活得久了,我都觉得这里以外的世界是假的,是我的一个梦,欢喜出来的一个东西。直到太子突然死了,六皇子突然被处死了,我当了太子。我才意识到,这真是一本书。你马上就要来了。 我其实骗了你,我不止看了三章,我看了很多章节。但是我只爱看那些写得很色的地方(你一定很鄙视我吧)。其他的宫斗,打嘴仗的,朝堂上的都没怎么看。我只知道主线,就是平西王会谋反、浏阳王会谋反,皇后会中毒死这些的。但我看的时候,也没有完结,我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发展,其实跟我给你讲的也差不多。 确定这是本小说后,在你进宫前我就开始调查你了,你所有的人生经历我都知道。我也见过你的画像,还知道你的性格和偏好。所以不过你努力还是不努力,你都会被选上。当然你被选上还有一个原因是国家没钱了,想要你父亲帮忙赚钱,发展经济。 你来了之后,我忽然就活过来了。真的,你让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你那么努力上进,那么美好,让我很想变成让你喜欢让你崇拜的样子。虽然学了十四年,我知道我的诗写得很烂,你却为了升职,把我的诗挂在墙上,还组织宫里人学习。一堆垃圾被你这样吹捧,我得一直憋住笑,不被你发现。我知道你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讨好我,你以前肯定是个特别讨老板喜欢的下属吧。 在你面前,我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不仅粉饰我上一世的不堪,还要粉饰我提前知道剧情,我对你很了解,言行举止都会控制,努力扮演出你喜欢的样子,勤勉上进做个好皇帝。后来,你帮我做很多事情,我发现你是个真学霸,思维和做事情跟普通人真不一样。我就很自卑了。就更不敢暴露自己前世是个大学渣了。如果你在前世肯定看都不看我一样,对我不屑一顾。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你什么都好,你无数次地冒着生命危险救我的命。我想用一切美好的词来形容你。其他的人在你们面前真是太普通了。我的眼里只装得下你。你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 爱上你的感觉很奇妙,全世界都是甜的。你知道我不爱吃的甜的。我却很喜欢跟你一起吃甜的。我每天都想见到你,跟你说话,抱着你,就算是看看你也好啊。 可是我还是需要做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去保护你。尤其是最初两年,不得不雨露均沾。当然,我没法否定,我是个好色的男人。但我真地想保护你。如果按照我的心意只宠你一个人。不仅你要被后宫里的女人害死,我和我们的孩子或许都会。但是到了后面几年,我只想每天都只想跟你在一起,只想跟你做。只是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叫别人侍寝,十分的难受,跟做鸭一样,根本起不来,有段时间直接阳痿。算了,不说这个事儿了,我就是个渣男。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皎皎如明月的女神。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拿着剑无所畏惧,大杀四方的样子。我知道你是一片赤诚之心,全然是为了我,或者说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世间没有你这样的奇女子真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算计,不管是个人的欲望还是家族的利益。其实我知道,在你心中,国最重要,你为了国可以牺牲一切。就算不是我,换做另一个人,你一样会这样待他。 这样去想会让我难过,可我却骗不了自己。你不是个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人,是个非常理性的人,甚至是个很冷血的人。所以我总想征服你,感动你,得到你的心,希望你爱我。结果反倒是我,先动了心,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爱得不可自拔。 后来你借命给我,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你,不配跟你谈爱。谁能把命给别人啊。我自问自己做不到,你却可以。你坦坦荡荡,格局胸怀跟我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你不仅仅是个学霸,还洒脱大义有趣。你不爱我很正常。后来我也就释然了。不知道你会爱上什么样的男子,能被你爱上的人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能做爱人,我们可以做朋友,做知己,做合伙人。我喜欢跟你一起讨论国家大策。我每天勤奋工作,努力做个好皇帝,看着国家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好,很有成就感。 皎皎。今后的路要一个人走了。你是我两辈子见过的最厉害最勇敢最宽容的人,国家在你的带领下会走得越来越好。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要多考虑自己一些,多爱自己一些。 爱你皎皎。我想说很多遍爱你,都不够。念你的名字,我的心都在颤抖。谢谢你陪了我六年,就像夜空中的明月,救赎了两辈子的我。好想听你,亲口说一声,“我爱你”。 如果你想离开皇宫,过自由的生活。任何时候都可以。我已经拟好了密旨,交给了梁小宝。 很喜欢看你笑。你不知道你笑得有多美多治愈。你要多笑笑。 替我亲亲我们的孩子。辛苦你了。 人生海海,希望还能与你再见。不管在哪个时空,我会等你来找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次一定做到,决不食言。 对了,我上辈子的名字叫张先。我的qq号是:xxxxxxxxx,我的微信是:zhangxian,我的邮箱是:zhangxian@163. 记得加我。 爱你的九如 第773章 江月白看完信后,以手掩面,泪如泉涌。 但她竭力克制自己,肃声吩咐左右,“你们都出去,让本宫静静。” “皇后娘娘请节哀,保重凤体。奴才告退。”梁小宝眼里含着泪光,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 他亲眼见证了皇上对皇后娘娘克制的深情。 那些从未对皇后娘娘宣之于口的爱意,那些孤身在勤政殿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夜晚,那些痛得几乎要炸裂却在皇后面前装作岁月静好风淡云清的时光,那临幸其他嫔妃后眉头紧锁、面露惆怅独自站在月下的孤独身影,那酒醉后流着眼泪喃喃念着的名字...... 他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躬身告退。 皇上已经逼他发下毒誓,绝不可把这些吐露一个字给娘娘。 众人离开后,江月白拿着厚厚一叠信,伏在书桌前大哭,哭了许久许久。 哭声令屋外的人无不动容心碎,纷纷以袖拭泪。 九如...... 江月白泪水氤氲中嘴角边勾出一抹苦笑。 其实她早就靠着各种碎片信息,在借命之前把李北辰的前世背景已经猜得大差不差。 他穿来之前并不是霸道总裁,很可能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大概率不是个学霸,因为他知道自己人大毕业时,眼里的惊讶、羡慕和敬佩太真实了...... 他很可能提前知道自己有系统,他很可能不止看了三章,而是知道很多剧情,或许只是不知道太多细节,他对自己的宠爱很可能不过是利用...... 他穿来之前很可能住在海边,北方人,不是山东就是辽宁。他穿来之前,不是在希腊的海边,而是他所在城市的海边。他不是在谈生意,而是在海边看手机...... 他很可能穿过来了很多年,而不是他说的两年,因为他谈起从前事情的细节非常丰富,对太后、安北王、懿贵妃的感情不像穿过来两年的状态,对百黎族祭司的样貌性格行为了解得很多,然而她已经去世了好几年...... 他很可能跟自己一样,从小很缺爱,很可能也没有谈过恋爱,因为他好傻好纯好热烈,还喜欢写情书,谈过恋爱的人不会这样......按照喜欢用写情书表达感情来看,很可能是初中或者高中生...... 但她一直装作不知道这些的样子,艰难地寻找一种微妙的平衡。尤其是坦白局后,这种平衡更加的脆弱。相互猜忌几乎成为必然。 而一个试图隐藏自己,戴着厚厚面具的人,一旦被人揭穿,不仅会让他感到耻辱羞愧,还会让他感觉危险不安,由此产生的行为很可能无法预测。 他可能会恼羞成怒,杀害自己这个对他的身份地位有威胁的人。 她给他借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尚。只是权衡利弊,用多重博弈的思维,做出的一个理性的选择。用十五年博取他绝对的信任,博取大明五年的稳定和平,博取自己的开放式未来,而不是立马兑现的猜忌甚至死亡。 何况当时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这只是钦天监故弄玄虚,博取帝王信任的把戏。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借命这种事。这跟让人相信这世界有鬼一样离谱。 虽然但是,虽然但是...... 明明知道这是个死局。 明明知道他可能并不爱她,只是装出来的深情,好稳住她,利用她。 明明知道,他是个渣男。 明明知道爱上他是个错误,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会让自己彻底被对方利用,会痛苦受伤,会失去分寸...... 可还是爱上了啊。跟信里说的一样。说不清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清醒着,克制着,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 他不痛苦的时候装作痛苦,她安抚他; 他痛苦的时候隐瞒痛苦,她还是安抚他。 演着演着好像变成了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真还是假,是为了做戏,还是发自内心...... 爱着爱着,就很深了。那一次次的不小心,何尝不是自己的沉沦其中...... 第二次怀孕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可她心中实则跟李北辰一样暗暗期待。 让她真正明白自己心的那次,就是景昌四年的中秋节,李北辰找睿昭仪谈心与她偶遇,后来她戏弄了李北辰一番,穿着轻纱黑蕾丝等他那晚...... “爱你,九如。我爱你啊。” 江月白喃喃说道,泪水再次弥漫出了眼眶,嘴角勾起。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还会有机会见面,我会亲口说给你听。” 她擦干了眼泪,将李北辰的信装入了原来的紫色信封,放在木匣子的最底层。又将之前李北辰给她写的信件全都整理在一起,放入匣子里。 她抚摸着木匣子,泪水再次滑落,思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相比起离开了的人,留下来了的人更痛苦,思念更深沉。 因为一草一木,一桌一台,处处都是他生活过的地方,处处都有他的痕迹。就连她自己都是如此,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深深地打上了他的烙印。 她是他的皇后,他的妻,他孩子们的母亲。 “母后!母后!”屋外传来显眼包高亢的声音,与周围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 “母后你在哪里儿~”带着节奏感的是四皇子。 “母后!”如此沉着的喊声是太子。 “母后!母后!”如此欢快,那是三岁的五公主,一个异常活泼爱笑的小甜心。 孩子们的喊声将江月白拉回到现实中来。 “母后她在休息吗?”四皇子关切地问道。 三皇子得意洋洋地说道,“父皇走了,母后一定很伤心。皇后她肯定在偷偷哭。” 太子立马说道,“我们进去安慰下母后。” “太子哥哥,我们要怎么安慰母后呀?”五公主奶声奶气地问道。 太子陷入了沉思,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好好想一下。 “当然是逗母后开心。”三皇子欢快地说道。 “你去吧。父皇走了,我也很难过。”四皇子小声地嘀咕着。 太子眉头微拧,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三皇子,“你怎么还是一副开心的样子。父皇驾崩了,你不难过吗?” 三皇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难过。可难过有什么用?” 太子被气得不行了,又想不出回应他的话来,“这是基本的孝道。父皇驾崩了,我们做子女的就该很难过,很悲伤。然后以父皇的教导勉励自己,要做父皇那样的人。” 三皇子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太子,你说得对。那为何要节哀顺变。” 可他真的感受不到太多的悲伤。除了最开始听到父皇驾崩时狠狠哭过一回,后面就不想哭了。 太子:“节哀顺变是旁人对你说的,劝你不要太悲伤。哪有自己这么说的。” “我自己劝自己,不行吗?”三皇子梗着脖子说道。 四皇子歪着头看着两位哥哥,他觉得两位哥哥都好有道理。到底应不应该很悲伤呢。 管他应不应该,他感觉很悲伤。于是自己坐到一边,用袖子遮着脸,一旁偷偷地哭。 “四哥,给你帕子。”二公主又在旁边递帕子。 五公主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一身白色斩衰的哥哥姐姐们,眼睛红红的,“父皇他还会回来吗?” 所有的人瞬间都转过头来看她。 只是这么很平淡的一句话,却惹得瞬间哭声一片。 就连三皇子这个没心没肺地嚎啕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喊道,“父皇~鹅鹅鹅鹅~~” 哭得像鹅叫一样。 向来安静喜欢给人递手帕的五公主,突然抱着妹妹哭着说,“我想父皇了。呜呜呜~~~” 到这个时候,反倒是太子止住了眼泪,拿出大哥哥的样子,一会儿摸摸这个的头,一会儿抱一抱那个。 “不哭不哭了。” “妹妹乖,不哭了。” “弟弟乖,擦擦鼻涕。” 江月白出来时,就见到这么一副孩子们抱头痛哭的场景。 她的眼睛里又溢出眼泪来,拿出帕子擦了擦后,对孩子们说道,“孩子们,过来。” 除了太子,全都一窝蜂地奔向江月白。五公主更是张开双臂,直接要妈妈抱。 江月白一个一个地抱过去,亲掉他们脸上的眼泪。最后五公主抱过去的时候,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松开。 江月白却轻轻掰开她的手,把她从怀里放了下来,“小五,你先下来,让妈妈抱抱太子哥哥。” “不要不要。”小五抱紧了妈妈的脖子,瞪着腿,拼命摇头。 江月白没有生硬地放下她,正要走过去摸摸太子头时,五公主却突然轻声说道,“母后,放我下来。” 江月白放下五公主后,走向笔直地站在自己跟前,面色隐忍坚毅,如同一棵小白杨般的太子跟前,蹲下身子,张开双臂。 太子愣了一下,绷着的小脸露出了悲意。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扑进了江月白的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哭着喊道,“母后!我好难过......” 他埋着头在江月白的脖子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李北辰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得最多的是太子,教导得最多的是太子,要求最严格的是太子,训斥得最多还是太子...... 自从一岁抓周之后,所有人不自然地把他当成太子。李北辰和江月白也一样。他们下意识地培养他,对他要求更严格一些,期待更高一些。 所以太子相比其他皇子要早熟很多。父皇于他而言与其他人不同,不仅仅是父亲,更是他的启蒙老师,他心中崇拜的榜样。 如今,他心中的高山塌了,最疼爱他的父亲没了。 两日后,景昌八年八月十八,他将在李北辰的灵前登基,成为新的皇帝,坐上父皇的位置,承担起一位皇帝的责任。就像父皇说的那样,做一个勤政爱民、知人善用的好皇帝。 新的年号“泰兴”将从明年开始启用。 第774章 突然响起的钟声,惊醒了还在睡梦里的大皇子。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怎么会半夜敲钟,而且一声又一声。 他疑惑地揉揉眼睛,赤脚走出门外。刚走到门口,听到有人匆匆地从宫门外惊声大呼,“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都警醒起来。” 大皇子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父皇他?他驾崩了? 昨晚明明还精神矍铄地跟后宫里的娘娘们喝酒,还走到他跟前摸过他的头,跟他说过话呢。 父皇说什么了? 父皇说,“业儿,你以后要做个好人。不要再走错路。父皇相信你是个善良懂事、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以后会是太子的得力助手。” 其实,他没想到父皇还会让他去参加中秋宴会。他还以为自己杀死了皇上最疼爱的大公主,父皇绝不会原谅他,查明真相后甚至会杀了他。 父皇却跟他说,相信他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大皇子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大皇子殿下?”太监常乐小心翼翼地喊道。 “父皇!”大皇子瞬间悲戚地哭出声来,光着脚就往冲门口的方向跑。 常乐连忙追了上去,“殿下,等等奴才。您还没穿鞋。奴才背您走。” 常乐追上去后,把大皇子抱起来。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去见父皇!”大皇子拍打着常乐的胳膊,试图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 常乐执拗地抱着大皇子,哀声说道,“殿下,没有皇上的命令,您不得离开延禧宫。” “我就要去,我要去见父皇!”大皇子在常乐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从常乐的怀里跳下来。 然而,他立刻被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挡住了去路,“殿下,请您回房。没有皇上的命令,您不得离开延禧宫。” 大皇子怒道,“你们给我让开!父皇他驾崩了,没法下命令了。” 四名侍卫仍然没有动,“那得等皇后的命令。” “那你们快带我去找皇后娘娘。”大皇子急切地说道。 侍卫们油盐不进,平静而坚定地说道,“殿下恕罪。没有上面的命令,您不可离开这里。” “我就不!”大皇子说着就往旁边钻,却被侍卫们一次次地堵上,也不动手只是堵在他的面前。 他又叫又踢又咬,既不还手,也不松口。 常乐见大皇子如此的固执,又感动又心疼,“殿下,您别撞了。奴才这就去求皇后娘娘可好?您就先跟着常喜先回殿里去。你光着脚又穿得少,会冻着的。” 大皇子这才冷静下来,不耐烦地说道,“你快去,孤等你。” 说着转身就往回走。但他没有回房。他穿好了鞋子,披了件衣服,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抱着胳膊,呜呜呜地大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爱他的人了。 娘死了,谢母妃死了,柔母妃死了,曾经照顾他的宫人都死了,如今父皇也死了。 哭了一回又一回,眼泪掉个不停。 常喜怎么劝他节哀,都劝不动。哀伤就跟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淹没了他。 哭到筋疲力竭,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上午。 他洗漱之后,走出房门,一片缟素。他呆呆地坐在台阶上,望着远方的太阳,一点点地升到正空,又一点点地往下落。 常乐还没有回。 “常乐怎么还没回。”他喃喃地说道,“会不会被皇后娘娘给杀了。” “殿下慎言。”常喜小声地说道。 大皇子横了常喜一眼,没有说话。他望着远方,感觉孤独而忧伤,浑身发冷。 等到夕阳下山时,常乐才跌跌撞撞地带着两个人跑了回来。 “殿下,皇后娘娘让您现在过去哭灵。殿下您赶紧换上衣服。”常乐跪在地上说道。 “好。”大皇子听话地换上一身斩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摸着粗糙的麻布,心中作痛,眼泪哗哗地掉了一片。 到了殡宫,大皇子见到了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都穿着斩衰跪在地上守灵。 其他的几位皇子因为年龄过小,最大的不过三岁,只是参加了白天的祭拜,此时已被带回去休息。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屋子里停放着的巨大棺木,迈不开步子。 “殿下,我们进去吧?”常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他眼含泪水,一步步地走向父皇的棺木,步子迈得格外地缓慢。 待走到跟前,他缓缓地抚摸着棺木,低头望着棺木里闭着眼睛仿佛在睡觉的父皇。心脏被揪了起来,好不真实。 “父皇!”他的哭声破了音。 缓缓地在棺木前跪下,泪如雨下。 “呸!杀人犯。”三皇子愤愤不平地说道。 “三哥,父皇说不可以说这样大哥,他是被坏人给利用了。”四皇子慢吞吞地说道。 三皇子脖子一拧,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我大哥!我大哥是太子哥哥。哼!” 四皇子犹豫地看向太子。 太子扭过头对三皇子说,“你忘了母后怎么教育你的,父皇可在天上看着呢。” 三皇子不服气地扭过头去。 太子缓缓地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缓缓地走向大皇子,伸出手来,“父皇昨天宴会上叮嘱我们说,我们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你还记得吧?” 大皇子抬头望向太子,定定地打量着对方。 太子跟父皇长得很像,鼻子眉毛眼睛都像,此时说话的表情语气也像。 忽而感觉鼻子酸酸的,眼前一片模糊。太子竟然原谅了自己?自己可是想杀了他啊。 大皇子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太子殿下。真的对不起。” 脑海里浮现出大公主活泼爱笑,七公主软萌可爱的样子,心里愈发觉得有愧,低垂着脑袋,泪如雨下。 他简直想一头撞在父皇的棺木上。 “太子哥哥,他想杀你欸。”三皇子还是禁不住在边上叨叨。 太子没有说话,摸了摸弟弟的头,“大哥答应过父皇,他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错事,孤相信他会做到。” 四皇子禁不住问道,“如果他还想杀你呢。” 太子脸色变得异常肃穆,“大哥向父皇保证过,我相信他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大哥,你说对吧?” 大皇子迟疑地点头,把手向太子伸了出去,就着太子的手站了起来。 四个人一起跪在皇帝的灵前守灵。 才六岁的太子能说出这样大格局的话来,周围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愈发佩服太子的胸襟,还有先帝对太子的培养。 江月白听到这件事后,在夜里休息时,单独把太子叫到跟前,夸赞了他今天的表现,但严肃地告诉太子: “如果再发现大皇子有对你不利的行为,绝不可手软,干净利落地处死,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性命和皇位。坐稳这个位置是你的责任。” 她不会再给大皇子伤害太子的机会。 七日后,大皇子就被送去五台山追随大师学习佛法,净化灵魂,为皇上祈福。 她答应过李北辰不会滥杀李氏子孙,但并不意味着她会一味地姑息纵容。 她跟李北辰作为父亲的想法不一样。 李北辰把内心的温柔都留给了家人。似乎是为了弥补他小时候不被关注的遗憾,他竭尽可能地对所有皇子都给予关怀和陪伴。这是他作为父亲应尽的职责。故而他选择原谅大皇子,再给一次机会。 但江月白以为大皇子内心狠辣,没有兄弟之情,才能一气呵成地完成下毒的整个过程。 首先要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成功下毒,其次淡定从容地掩饰好一切,最后看到大公主跟七公主误食无动于衷。任何一个环节迟疑慌乱,都会失败。 一个六岁的孩子的心思缜密狠毒到这样,已然非常可怕。 但大皇子由此德行严重有亏,背后又没有得力的母族,政治上已经没有前途,与皇位无缘,唯一要防的就是他本人对太子的加害。 所以江月白把他送去了五台山。 与大皇子不同,谢知礼生下的七皇子,曾经倒是有过一次机会。 当初皇上命护国公谢传锋进攻巴图四兄弟为安北王报仇之时,护国公可以趁势谋反,长子谢以忠领蓟州镇兵力支援,次子谢以孝任兵部侍郎作为京城中的内应,三子谢以智在群龙无首的安北都护府进行支援。 可以说配置非常完美。 江月白不明白护国公为何放弃了这次绝佳的谋逆机会。她怀疑护国公没有听从皇命全面进击巴图,可能就是反与不反之间权衡利弊左右摇摆。 而李北辰选择六月草美丰盛,利于蒙古火炮骑兵,适合打游击战之时,让护国公全面围剿巴图,未尝没有消耗护国公兵力,让其与巴图同归于尽的意思。 护国公不可能看不出皇上在重用谢家之外的猜忌。横竖都是死的送命局,她不明白护国公这种朝堂历练已久,掌握重兵的人为何选择直接送命? 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满门忠义之士,绝无反骨? 历史上这样的忠臣们最终大都被皇上猜忌而被坑杀。 当初在史书中读到时会深感惋惜,为忠臣感到憋屈和不值。恨不得穿越过去挽救他们的性命。 然而到了如今的位置,江月白理解了皇帝们的做法。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但她决定试一试。 她劝李北辰对谢家手下留情,免得误杀忠良。将谢家子弟发配至天南海北的边境偏远之地任职,进行贫困地区开发建设。体现仁政,安抚群臣,聚拢民心。 一举多得。 事实证明江月白爱惜人才的决策很有格局和远见。 谢家兄弟果然在自己任职的地方大有所为,大力发展教育,鼓励农耕,整顿吏治,极大地发展了当地的文化教育事业,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第775章 神秘礼物 八月十八日这日,李承稷登基,典礼隆重。 秋高气爽,阳光清澈,照亮了通往太和殿的道路。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朝臣、贵族以及各国使节。 钟鼓齐鸣,声乐响起。 “皇太子李承稷,仁孝明睿,夙德天成,即继帝位。中外文武群臣,宜同心佐理,共襄盛世。” 李承稷身着龙袍,腰杆挺直,神情庄严肃穆,步伐坚定。虽然只有六岁,但他已经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威严。仿佛已经准备好了肩负起这个国家的重担。 当他在宝座上落座时,这一刻正式成为了大明王朝的新帝。 江月白远远地注视着他,眼中含着泪花,但那不是悲伤,而是骄傲和欣慰。 “九如,如你所愿。我们的孩子登上了皇位。” 就在仪式上,江月白正式被遵奉为太后,实行垂帘听政,此年江月白年二十二。 系统任务里没有当上太后这一考核目标,但江月白达成【垂帘听政】这项高级奖励,当即获得大礼包,奖品非常丰厚,奖品涵盖三个方面: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性福快乐。 性福快乐除了小药片还有各种催情利器,单人和双人y小玩具之外,竟然还有让太监暂时或永久长出丁丁的两种内服外用套装,偷偷进行快乐之事。 真是奇葩。 不过看系统页面,神奇丁丁再生套装竟然还是万界宿主畅销款,好评如潮。由此可见,还是很多太后不能忍受漫漫长夜,无尽的寂寞。 江月白想到了一个人。 或许等他老了的时候,可以送给他。让他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娶几房年轻的娇妻,使用下这个产品,弥补前半生的遗憾。但在此之前是不可能的了,必须保全皇家的名誉,避免淫乱宫闱的传闻。 李北辰的帝陵直到景昌八年才修建完成。谢可薇的棺椁一直停留在宫中。这次也就一同下葬。 先帝薨逝七日后,先皇帝与先皇后棺梓入帝陵,江月白极度悲怆,痛哭之下几乎昏厥。 文武百官皆言帝后情笃。 江月白将罗山分去管理皇子所,素素分去宫外管理先帝的后妃。 江月白将慈安宫里先帝的太妃搬到了宫外的一处王府。安排了太监宫女去伺候。另外安排了侍卫在外面守护。 安排素素编写了太妃管理手册,组织太妃们进行管理手册学习,写思想心得。每天对照着桃蕊宫最开始的训练程序,对先帝的后妃们进行训练。 例如晨起进行锻炼,喊口号进行每日训导,将管理守则的内容组织背诵。对于背得好的进行口头和物质奖励,对于消极怠工的进行惩罚,例如罚跑步、抄宫规。 只不过口号是“和平友爱,健康长寿”。 与此同时开展丰富的学习和娱乐活动,例如诗朗诵、诗创作、绘画、弹琴、插花、跑步、拔河等丰富的活动。 对于不遵守管理条例的,首先是杀鸡儆猴,对第一次事件进行严惩。其次是根据违规程度和态度采取关禁闭、罚款、打板子三种手段,再严重地送宗人府,再严重的处死乃至株连家人。 其中,对于不遵妇道,与人通奸的,乱棍打死,还要诛连五族。 之前从孟昭手里假死逃走的郭太贵嫔和她父母的头颅被带了过来,放在盘子里展示给这些太妃们看。 原来,李北辰一直没有停止对郭家的追查。最开始隐瞒得很紧。两年之后,郭家人以为风头已过,就让郭太嫔和私生子改头换面出来活动。但李北辰并没有直接去立马抓捕,而是放长线钓大鱼,以图找出奸夫。 果然后面露出了马脚。 原来郭太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是平西王的。他们早就有奸情。太后丧事那几天,平西王实则早早就进城,通过内应进了宫,潜伏在郭太贵嫔的房间里。 因为郭太贵嫔住的宫殿偏僻,平日里就性子孤傲冷清,几乎不与人来往,也不喜欢宫人近身伺候,以至于两人夜夜欢爱到怀孕竟然都没有被人发现。 后来孟昭在父亲孟辛的授意下,帮助郭太贵嫔通过假死离开了密牢,强行灌的所谓堕胎药汤也不是堕胎药而是安胎药。狱卒们因为不懂医术,也畏惧于孟家的权势,所以没有进行仔细的核验。 对郭太贵嫔及家人分开审讯,严刑拷打,得到的口供是,郭太贵嫔将她平西王的私情完全瞒下,救她出来时其他人均并不知是平西王的孽子,只道是跟侍卫苟且而生。郭太贵嫔的家人至今都不知孩子的真实身份。 江月白以郭太贵嫔假死逃出皇宫犯下欺君之罪诛杀了郭太嫔全家,九族中的其他人被流放边疆,无论男女发配充军。当年协助郭太贵嫔逃跑的一应人等被顺藤摸瓜全部找了出来,一并被处死。 郭太贵嫔和家人的人头给了太太妃们极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阴影。 不仅如此,素素还要求他们写观看感受和保证书。 这种金刚霹雳手段给这群二十多到四十多岁之间的女子极大的震慑作用。 实际上,这就是江月白的目的。通过下马威,减少后续管理的难度。 对于这样的做法,江月白也感到很无奈。于她而言,她以为这是封建制度对女性的摧残,才二十岁就守活寡,没有了人身自由,也不可以重新嫁人生子。应该给她们自由。 可没有办法,要维护皇家的尊严和绝对权威,就必须这么做。何况这些女子都是家族送进宫里,她们现在过的算是优厚的退休生活,只是被圈禁起来。 只是可怜的岂止是他们,皇帝,江月白,皇子公主们,文臣武将们谁不是被圈禁起来不得动弹,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角色走呢?就连贩夫走卒亦是如此。谁都脱离不了社会给自己的角色剧本。没有人拥有真正的自由。 如此想着,江月白随之释然。 素素原本就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自带威严,这么一番操作后,太妃那边的管理很快走上了正轨,活动丰富,管理有序。 小罗子被升为三宝太监,自主制定了一套管理方案,把皇子所治理得井井有条。他跟素素一样深得江月白的管理精髓,优先做好思想政治工作。 只是每天督察训导的对象不是太妃,而是皇子所的太监宫女嬷嬷。把所有人分成两批进行训话,反复强调皇子所的管理制度,一样制定了皇子所工作人员的口号,每天进行拉练。 从一开始就提供明确的考核、晋升和退出方案。 把所有人分成几个小组,设定小组长,由小组长对组内成员的工作进行监督。 每天对做得好的进行表扬,对一个月持续做得好的进行精神和物质奖励。精神奖励包括颁发太后亲笔写的表扬信,太后赠送的小礼物。物质奖励则为银两。对于表现优秀的,提拔为小组长。特别优秀的晋升宫女或太监等级。 对于做得不好不够的,则单独谈心,给予鼓励和方法上的指导。如果持续做得不好,性格不佳,情绪不佳的,则直接调出皇子所。 每旬的小组和个人考核成绩、辞退名单都挂在墙上。 每隔半个月就安排太医进行一次体检,确保皇子所所有工作人员的健康状况。 为了进一步笼络人心,增强归属感和责任感,让里面的人更加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江月白给皇子所的全体工作人员都涨了工资。还提供一年一次的公费旅游进行团建。每半年小组长组织一次聚餐。 自此,能进入皇子所工作,成为人人羡慕的好工作。 除了身体上的照料,江月白还让卢妃组织原来在“幼儿园”历练过的萱贵嫔和婳婉仪来皇子所带着小皇子们一起做游戏。 此外萱贵嫔负责给小皇子们唱儿歌弹琴;婳婉仪带着皇子们画画写书法。 而卢妃则给皇子们读《弟子规》,讲着名小故事。 公主这边的活动更丰富。江月白在慈安宫里专门腾出来一个大的房间,整理成幼儿园模样。摆上桌椅板凳,放上书籍、画笔、陶土、布偶等。 在院子里修建了滑滑梯、跷跷板、木马等儿童娱乐设施。 母妃们每天把小公主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天聚在一起上课,然后自由玩耍,经常一起玩抓人、老鹰捉小鸡、跳房子、扔沙包...... 二公主如今已经六岁,需要到崇文馆上学。五公主上午在坤宁宫学习,下午跑去慈安宫跟着疯玩。二公主放学写完功课了也会跑去慈安宫玩。 江月白安排沈惜墨担任三品女官,负责管理慈安宫的宫人,打理慈安宫的衣食住行。卢妃则进行大面上的管理。 原本跟沈惜墨签的五年合同已经到期,按照约定沈惜墨可以自由离开。她却选择了继续留下,请江月白转告她的家人,她在宫里过得很好,不必挂念。 江月白除了对沈家大加赏赐之外,还把沈惜墨的哥哥招进了太医院。 沈惜墨这么做是因为她早就爱上了皇上,对他情根深种。 她亲眼目睹了皇上跟皇后私下相处时的亲密恩爱,见证了皇上与皇后暗中一次三次通信的热烈,数次听到了深夜里传来的欢愉声,又听了假山洞里的现场直播...... 她看得出来,被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从来都只有主子娘娘一人。 沈惜墨羡慕江月白,倾佩敬仰江月白,自觉得比不上,无法得到皇上这般炽热浓烈的爱意,又不愿意跟其他后妃那样为偶尔一次被临幸而卑微地苦守空房,她宁可把这份浓烈的爱意埋藏在心底,默默地守护在一旁,只为能每天多见他一面,多看他一眼。 这五年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皇上,为皇上做的安神香囊被时刻佩戴在腰间,她已心满意足。 她也想过豁出去以身相许,也曾有过机会,但最终选择了放弃。如果不爱,许了又如何呢,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说不定还会推开,乱棍打死,承受羞辱。 皇上驾崩了,她想过自尽追随皇上而去。但她最终还是决定好好活着,替皇上守护他心爱的人。 而五年里面,她的爱意如此浓烈,虽然克制,却从眼睛里都要溢出来,岂能瞒得过旁人。 江月白默默地观察着她很久,发现了她的矜持和自爱。反而想去成全她。但李北辰选择了坚定的拒绝。 李北辰撑着肘子,在江月白耳边呢喃着说,“不要把我推向别的女人。我只想要你。” 为了这件事,李北辰狠狠地惩罚了江月白,鞭策一晚上,第二天她感觉都疼了。 李北辰抬起她的下巴,在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江月白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这不是宽容大度嘛。怎么还不好了。” “不好,”李北辰吻上她的嘴唇,“因为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你。” 渣男,又甜言蜜语来骗我感情。 江月白这么想着,却很快不能思考,因为她情不自禁地回应李北辰从吻里传来的热流,说不出话来。 第776章 五年前,江月白封为往后之后,陆续进了二十四人,包括江月白如今只剩十四人,有六人名下没有孩子。留在慈安宫里养老的只有八人。 后来又进了十九个异族女子,其中三个殉情,还剩十六人,这里面怀孕得只有七个,加上还有一个抱养他人孩子的,共有八人跟前有孩子,还有八人没有。 汉人与异族都是八人,平分秋色,这是前朝从未有过的局面。江月白让还在待产的异族女子们住在原处,生完了满一个月后再搬去慈安宫。 按照李北辰的遗诏,没有子女在名下的,都要去普宁寺剃度修行。 汉族女子有萧婉仪、赵嫔、顾常在、周良媛、杨贵人、叶贵人六人去普宁寺,这些人里顾常在和周良媛还未侍寝过,却不得不守着青灯古佛。赵嫔曾经生育过一对女儿却全都夭折。萧婉仪、杨贵人、叶贵人侍寝过,但从未怀孕。 其中叶贵人为华淑妃的妹妹。她本以为姐姐会跟她一样去普宁寺剃度,谁知道皇后娘娘竟然把念贤妃的孩子给了姐姐,这样她姐姐就可以在宫里养老。 此外,瓦刺有三人,鞑靼有三人,女真有一人,波斯一人。 后面这八人不过进来才一年。还好波斯美女梅贵人懂三国语言,波斯语、英语和汉语,修行应该不成问题,就是这样的人才有些可惜了。 但祖制如此,江月白想,或许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派人去把普宁寺好好修缮了一番,又吩咐夏至把每月一半的俸禄送到普宁寺去让她们日子过得好些。 又派人送去古琴、古筝、笛子、洞箫等乐器,绘画的各种颜料、毛笔、临摹画本,书法的笔墨纸砚,绣花的绣线绣绷绣针,又派人送去《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论语》、《诗经》、《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等书,让夏至转告她们,她们没事的时候可以把这些书翻译成她们本国的文字。 总之,让她们在每日的早晚课之外还能有些乐趣和寄托。 按道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谁让江月白如今是太后,儿子是皇帝了呢。只要不踩红线,问题不大。 为了防止十几岁的小姑娘踩红线、犯错误,江月白最终不放心,还是把夏至派了去。夏至已经不是过去的小姑娘了,她如今已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经过在六年的磨练,已经很成熟。江月白对她很放心。只是苦了夏至。 临别前,江月白跟夏至说,五年后她三十岁就许她出宫,给她安排门好亲事,给她再安置个宅子,风风光光嫁了。 对于凡世女子来说,这个年龄嫁人已经很大了,但对于宫女们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幸福圆满生活。夏至感动万分地哭着说,这辈子都不要嫁人,只要伺候太后娘娘。 送走了去普宁寺的人,宫里一下子就空出来许多。 李北辰驾崩后第三天,八月十八,也就是李承稷登基这天,女真族的妍婉仪九个月早产生了第十二皇子,妍婉仪不幸难产去世。江月白给孩子起名为李承浩,由皇子所的奶娘抚养。 驾崩后的第八天,系统播报江月白怀孕三周。要不要这么灵。 江月白听到这个消息,把手放在肚子上,不禁失笑。既意外又开心。仿佛是李北辰给她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 三月份的时候,才生的九皇子啊。 好不容易等月事结束第三天,李北辰实在憋着了,连冲三天,包括八月十五的那天清晨。这就又怀上了? “你好强啊。”江月白不禁感叹道。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笑了,这是最能撩动李北辰发疯的一句话。 李北辰驾崩后第十二天,韩子谦带着随行太监还有使者团回来。 小皇帝端坐正中,江月白身着素衣神色肃穆坐在一旁。 两人再见,韩子谦依然心中激荡,有许多话想要对江月白说,虽然面上不显。江月白心中再无波澜。就像许多人年少时的暗恋无疾而终。 “臣等此次率船队二百五十五艘,奉旨巡视西洋,航行两万三千五百余里,巡视占城、爪哇、古里等海外邦国十五个,通好国王首领十二位,随船二十一位使者回访大明王朝。” 李承稷听完汇报后说道,“韩少傅辛苦。” 随后,韩子谦奉上此次下西洋带回来的异国物品,如乳香、龙延香、观音竹、胡椒、珍珠、珊瑚、红蓝宝石等八百多种……还有各种奇珍异兽,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李承稷一听很是兴奋,便要韩子谦领着他去查看。江月白跟在儿子身侧。听韩子谦汇报这些奇珍异宝的具体赠送和购买情况。 韩子谦这次带回了斑马、黄黑虎、驼马、黑熊、黑猿、白鹿、狮子、长颈鹿、金钱豹、大西马、长角马哈兽、驼鸟、骆驼、麋里羔兽、白象、六足龟等稀贵动物。看得李承稷啧啧称奇,连连夸赞。 江月白心想,可以找个地方开个动物园了,全城的百姓可以去看,增长见识。立马给左右丞相和工部尚书把筹建首都动物园的任务安排了下去。 天香楼正好闲置,江月白命韩子谦面向百姓开买办展销会,普通如珍珠,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珍玩和稀奇物件则价高者得之。 江月白命人去喊慈安宫的太妃们带着孩子们来涨涨见识。 一群孩子兴奋地看着这些新奇的东西,听着韩子谦的讲解,拉着母妃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尤其是三皇子,两眼放光,看到什么都想摸一摸,骑一骑。待他骑上白象时,惊声尖叫,开心得仿佛过年。 五公主拉着江月白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二公主则静静地凑在韩子谦身边,试图听得更清楚些。 当韩子谦问二公主要不要摸摸长颈鹿时,二公主充满希冀地看向母后。 江月白的目光恰好与韩子谦偶遇,她低下头看向二公主,微笑着点点头。 二公主被韩子谦抱起来摸着长颈鹿的脖子时,脸上的笑容如骄阳,一时看呆了江月白。二公主很久没有这么笑了。 江月白心中泛起一丝疼痛和窘迫。 接着其他的公主皇子全都要韩子谦抱,想要摸摸长颈鹿。 几日后,天香楼里的展销会轰动全城,万人空巷,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挤进去参观,从里面挑选些价格合适的小物品带回家。 沿街摆放的装在铁笼里的珍禽异兽更是引起百姓纷纷驻足围观。长颈鹿被当做麒麟,预示着祥瑞之兆。因为迷信麒麟能带来好运,韩子谦设定五两银子摸一次。长颈鹿面前排起了蜿蜒的长龙,狠狠赚了一波。 几天下来,光摸长颈鹿这块,就赚了五万白银,也就是说两只长颈鹿累计被摸了一万次。还好长颈鹿不咬人。 这次展销会办得非常成功,获得了惊人的财政收入,竟然弥补了全部航行成本,还有得大赚,可见贸易带来的好处。 在展出之前,江月白在系统上查询了展出动物的详细资料,全部写下来后,交给了礼部。同时找婳婉仪配好图后,命礼部找国子监把这些资料印成小册子,免费发放来参观的百姓。 这次展销会冲淡了国丧的悲伤,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喜悦、新奇和欣欣向荣之中。百姓们对这次展销会的见闻津津乐道,持续了很多年。可见增长见识对于百姓的意义。尤其是薄薄的小册子,老百姓视若珍宝,当成了教小孩子认飞禽走兽的小人书。 很快这些奇珍异兽、奇花异草的形象就进入京城百姓的日常生活,比如被面上、马面裙上、器皿上、发饰上....... 李承稷每日都把韩子谦招进宫去,叫上弟弟妹妹们听韩子谦讲下西洋的经过和见闻。 韩子谦娓娓道来,讲得绘声绘色,令人身临其境。尤其是打海盗的过程,简直是惊心动魄,把小孩们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冒了不少虚汗。年龄小一点的都钻进母妃的怀里,扯着母妃的胳膊,露出个脑袋,怕也要继续听。 韩子谦成了皇子公主们无所不知的大英雄,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江月白虽然可以查系统,对韩子谦的讲解进行补充和修正。但她只是静静地呆在一旁,听韩子谦说,跟孩子们一样做一个忠实的听众,跟着孩子们一起感叹或者疑惑。 书本上和系统上的知识是死的,很难引起孩子们的兴趣。韩子谦是经历者和见闻者,由他讲出来,才可信而有趣。 三皇子更是拖着江月白的手,吵着在韩子谦下次出航时,带着他去。江月白列举了航海路上会发生的各种困难,三皇子只有一句话,“不怕!” 她最后狡黠地说道,“那还要学会至少三门语言,好好学习像韩少傅一样学识渊博。就问你怕不怕?” 三皇子纠结地看向韩子谦,“韩大人,必须要这样吗?” 韩子谦低眉含笑,“是太后说的这样。” 三皇子憋住了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努力下定决心,最后从牙缝里狠狠地蹦出来两个字,“不怕!” 从此“学渣”三皇子开始发奋图强,天天找崇文馆里的外国老师练口语,问单词语法,找四皇子的伴读会四门语言的詹姆士切磋,回家后请教太后。 受三皇子的带动,韩少傅的启蒙,皇子公主们掀起了学习外语的浪潮。异族母妃们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后宫里出现出空前的民族大融合。平日里大人们不好抹下面子登门拜访,孩子们如今成了桥梁纽带。太妃们加强了彼此间的交流和往来,孩子们也是如此。 到了十月十七日这天,鞑靼的和太妃难产,女儿出生后一个时辰后死亡,和妃在姜闲和江月白的抢救下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腊月初二时,本是万寿节,但正处于国丧期间,一切从简。江月白这才发现父子同日生日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会格外让人悲伤。 江月白给过生日的四小只,外加五公主、小世子每人煮了碗长寿面加鸡蛋。 “祝我的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小女儿生日快乐,新的一岁健康平安!” “祝棋儿、安儿也快乐,天天都开心。” 说着,江月白偏过脸去,每个孩子都凑过去,用油油的嘴巴在江月白的脸上亲了一口。 “祝母后和小宝宝身体健康,平平平安。” 她单独煮了碗面,加了两荷包蛋放在一旁。这是给李北辰的。 “来,这碗面是给你们父皇的。我们一起祝你们的父皇生辰快乐。一起给父皇唱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悠扬的童声响起,令江月白眼睛湿润。 还没唱完,四皇子就揉着眼睛,带着哭音说道,“母后,我想父皇了,呜呜呜~~~” 三皇子:“我也想父皇了。鹅鹅鹅~~~” 他还是仰头“鹅鹅鹅饿”地边嚎边哭,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二皇子:“我好想父皇啊。” 他抹了把眼泪,垂着眸子,已经学会了克制。 二公主:“我也想父皇。”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哭得抽抽,但是很小声。 五公主:“我也想沪皇。” 她一边哭着一边揉眼睛,一边要抱抱。 瞬间响起哭声一片....... 一旁的小世子,愣了一会儿,也哭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悲伤是一样的。 九皇子被奶娘抱着,此时不过八个月,迷惑地看着哥哥姐姐哭,左看看右看看,撇了撇嘴,跟着也嚎啕大哭。这下哭得最大声的崽就是九皇子,彻底盖过显眼包三皇子。 奶娘立马把九皇子抱起来,来回走动着哄起来。 江月白没有去抱九皇子,她此时已经四个月,一直都很小心。 她默默地看着桌子边上的那碗长寿面发呆。心里又酸又涩,眼睛有些湿润,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不禁在心里问道: “九如,你在那边过得好吗?还会想起我跟孩子们吗?我们都很想你。 我又怀了孩子,明年五月预产期。开心吗?祝你生日快乐啊。爱你。” 说完这些,她仿佛看到了李北辰正笑着看她,情不自禁地跟着也微笑着。 转了转手上的钻石戒指,站起身来,摸摸这个的头,又摸摸那个的头,轻声安慰着。 太子此时已经不哭了,脸上又绷得紧紧的。江月白微笑着按了按他的肩膀,对视之处,太子瞬间绷不住了,却又把哭意忍了回去,露出一个笑脸来。 “母后,你生养了我们,辛苦了。” “母后,你辛苦了。” “母后,你辛苦了。爱你。” 孩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在江月白的耳边。他们围绕在她的身边,仰着头看向她。 三皇子挠着头,脸红着说道,“母后,你真好看!” 后面一堆鹦鹉学舌地说道,“母后你真好看。” 江月白原本没有哭的,被孩子们这么一喊,禁不住落下了眼泪。 “母后。”二公主小声地喊道,声音柔柔的,抱住了江月白的腿,贴在腿上喃喃地说道,“我好想父皇。我昨晚又梦见父皇了。” “母后也很想他。”江月白蹲下身子,将二公主抱在怀里。 九皇子已经被奶娘哄得破涕为笑,拍着手,啊啊啊对着太子欢快地叫着。 太子伸出手去,在奶娘的帮助下,小心地抱住了九皇子,九皇子对着哥哥咿咿呀呀地聊起天来。 小孩子们被九皇子吸引过来,纷纷说着话,逗九皇子“啊啊”、“哦哦哦”地回应。 欢乐的气氛冲淡了方才的悲伤。 江月白的脸上也挂上了微笑,只是思念如同酒一样,在心里越积越厚。 待到夜里时,禁不住伏在枕头上哭了。 自李北辰离世后,她就开始失眠。因为怀着身子,又不敢用药。只能通过喝牛奶,泡热水脚,闻着熏香来缓解。但思念又如何能缓解呢? 望着月亮,不管是细如钩,还是圆如饼,都会勾起那些跟他一起赏月的回忆。 待夜色深沉,她抱着他用过的枕头,盖着他盖过的被子,将头埋进被子里,呼吸着他的味道,无声地落泪。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她就是忍不住会哭,会想念。 这天夜里,她梦见了他。 他跟她说,他好想她,每天都在想他。让她要保重身体,要开开心心的,照顾好肚子的孩子。说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回到这个世界了。 她在梦里紧紧地抱着他,深深地吻他,只想把自己全部的思念告诉给他。 “九如,我也很想你啊。” 李北辰托起她的下巴,吻掉眼下的泪痕,温柔地说道,“爱你,皎皎。” “我也爱你啊。”江月白喃喃低语,将脸靠在他的怀里。 突然间却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抱着被子,将被子压在身下,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她禁不住再次呼唤他的名字,“九如。” 闭上眼睛,泪水涌出。 十二月六日朝鲜的丽太妃生下十六公主,江月白赐名李子清; 还只生下两个孕妇没有生,江月白和金发碧眼的波斯美女塞斯洋太嫔。 第777章 但江月白没有多少时间用于悲痛。又到了一年年底,官家最忙的季节,也是李北辰曾经最忙的季节。 熬不完的夜,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账本和总结报告。江月白感觉自己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打工而已,性质没什么区别。 她不仅没有感到厌烦,反而感觉兴奋而充实。丽春如今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和转送部门提示,娴熟而精准,让江越白少操很多心。原本对她的定位是保镖,实际用下来最后成了她的大秘,承担了她以前给李北辰的工作。练武只成了每天的基础健身选项。 丽春在这几年默默的观察和琢磨下,已经学会了主子娘娘做事的方法。整理奏折,分门别类,写要点提示,对没有油盐的折子简单批“已阅”、“了解”这样的字样。她做得十分娴熟而周到。令江月白对丽春的成长刮目相看。心里默默地感激当初手把手教丽春读书识字的韩子谦。 丽春也是如此。她的心里也一直感激和思念着韩少傅,重新见到从南洋带着船队归来的韩少傅,听他儒雅风趣地侃侃而谈,她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叫做爱慕。她体会到了惜墨姐姐见到皇上就欢喜的小确幸,默默地把这份感情隐藏心中。 有感于三皇子学习外语的热忱,还有后宫的空前大融合,江月白形成她垂帘听政后的第一项政治主张。 让蒙语成为大明的官方语言。科举考试加试外语科,蒙语、日语、英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任选一门。 叶相不用说,江月白说什么就是什么。由于江月白将华太淑妃留在了宫里养老的大人情,叶相直接成了江月白的人。 周相要困难一点。他骨子里接受的是传统儒学思想。认为我们中国是天朝上国,怎么能去学蛮夷的语言,还要用来选举人才。如果真要用于科举考试,哪里来这么多的外语老师。 江月白:“既然我们已经实现了统一大业,收复了蒙古地区的鞑靼和瓦刺,让这些地区成为我们的疆域,这些地区的人成为我们的子民。那我们就要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加强同他们之间的文化交流。” 周相:“加强交流是很重要。但并不意味着要让我们学习他们蛮夷的语言,而应该让他们学习汉语。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远比他们的草原文化优越。我们如果去学习他们的语言是一种倒退。” 江月白:“学习他们的语言,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跟他们之间的联系和融合,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免于战争。追求和平环境下的共同发展,是先帝毕生奋斗的目标。否则就不会违背太祖颁布下的绝不和亲的祖训,后宫也不会收入跟汉族后妃一样多的异族后妃,更不会短短时间内诞下如此多的皇嗣。 哀家这是继承先帝的遗志,尽可能地减少北部地区的暴动摩擦,减少中原青壮年的征战之苦,让百姓们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何况本朝的根子唐朝王室,本就有鲜卑血统,唐太宗与鞑靼可汗甚至称兄道弟。 如今陛下小小年纪已是草原上共同认可的‘天可汗’,更应该对自己的子民给予认可,团结治下所有的百姓,如果连他们的语言都不会讲,无法跟他们进行沟通交流,如何能服众?没有这样的格局,如何谈万国朝朝贺的天朝上国。希望丞相您能支持哀家。” 一直沉默不语听母后跟丞相辩论的李承稷说道,“周相,朕认为母后说得对。朕和朕的弟弟妹妹们都在努力学习外语。以后我们都是至少掌握三门外语的人。” 听到这里周相怔怔。 他虽然敬佩江月白在平反谋逆中的卓越贡献,但一直对江月白参与政事颇有微词,此时却由衷地感到敬佩,虽然他还没有认同江月白的观点,但能有这样敏捷的思维和宏大的格局,实在不一般。 但他依然恭敬地说道,“科举实乃国策,绝非儿戏。请陛下三思。” 既然提到科举,江月白便提出她的第二项主张,新的一年开设恩科,预录取二百名。经过三个月的蒙语的封闭式集训后,考试过关的才能被最终录取,否则不予录取。他们将被派到北部蒙古工作,担任地方官员。 此时虽然设立了安北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两个大府,分别管理蒙古地区和xj地区。但底下并未像内陆省份进行更多层级的设置。所以江月白提出,既然已经成为大明的领土,就要实行跟内部一样的管理结构,这就需要大量的中原人才,而这些人才如果不懂当地语言是不行的,无法顺利地开展工作。 如此严密的逻辑,周相发现自己竟然又被说服了。 最后在朝堂上,向来保守公正的周相成为江月白的坚定拥护者,力推新的一年三月开设恩科。 只是对江月白的方案进行了细节性的调整。例如预录取改为录取。只是没有通过的人,只能担任地方九品小官,但如果通过了就会给予七品及以上的官阶。这无疑是有极大的诱惑力的。 同时提议挑选两个地区的青壮年两百人到汉地学习汉语言文化。 江月白技术性地没有讲民族自治的事情。虽然历史上唐朝就是这么干的,但是多讲容易惹出更多的争议和麻烦。毕竟任命官员,搭配正副手这些,只用跟吏部协商就行了。 波斯派遣使节来向皇室求求亲,元朝时波斯就跟元室通婚。政务院进行了一番讨论,将巴特尔的庶出姐姐其其格封为安远公主,远嫁波斯,由韩子谦护送从海上经苏门答腊返回波斯。 十二月六日朝鲜的丽太妃生下十七公主,出生后一个时辰即夭折; 还只生下两个孕妇没有生,江月白和金发碧眼的波斯美女塞斯洋太嫔。 腊月里,还是按照老规矩,江月白组织各位太妃给家里人送去了年礼,由舅舅组织的专人送到门上。去年还没有包括蒙古地区和xj地区,今年连这两个地方的都照顾到,一律送到门上。朝鲜的派使臣专门送过去。波斯的只能等韩子谦开年后再次出海才能带去。 但已经让所有的异族后妃们感念和敬仰,纷纷给江月白磕头又磕头。 江月白前世作为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的女儿,对这种女儿远在异地他乡的无奈和负疚深有体会,所以能帮她们做的都尽可能地去帮忙做到。 从政治上讲,是笼络人心团结当地贵族;从管理上讲,是团结后宫减少恶性事件;从个人上讲,是救赎曾经的自己,跟这些爽朗的蒙古姑娘们交个朋友。 因为国丧,就没有办除夕宫宴,办了个简单的家宴。家宴开始之前,江月白按照惯例,给前朝老臣、本年得力的臣子赏赐了几道菜过去。家宴上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没有了李北辰,家宴就不像家宴,没有了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成了除夕追思会。每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泪水,低下头泪水掉进碗里。 江月白也是,只会喊大家,“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她第一次没有提早离开,卢妃第一次不用忙来忙去,而是坐在席上吃菜喝酒。 往年都会自由地唱唱跳跳、演奏乐器甚至来段武术,今年大家都很沉默。 只是喝酒。 不知道最后大家都喝了多少杯,只知道都喝醉了抱在一起哭,诉说当初先帝在的时候的事情,自己对先帝的思念。 江月白一直红着眼眶,强忍着没有让泪滚出来。她不需要哭给别人看。思念一个人其实是自己的事情。 到了后来,蒙古来的后妃们喝醉了,打碎了好些碗碟,边流泪边开始唱着蒙古的歌,想来除了思念亡夫,也思念故乡的家人。 江月白告诉她们新一年的政策。 她们的父兄可以报名到京城来学习汉语言和汉文化,到时候她们就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而且如果表现优异,还可以在京城任职,在京中买房置业,安顿下来。 她们都可以写信给自己的家人,提前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准备起来。 蒙古来的后妃们都很高兴,激动得落泪,又敬了江月白好多杯酒。 朝鲜国的丽太妃禁不住问道,朝鲜国的也可以吗?江月白当然表示,当然欢迎。 天朝上国,就是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只有高层次人才够多,才能够推动科技文化的快速发展,尽快启动第一次工业革命。按照真实世界的历史,珍妮纺纱机要在十八世纪初才能在英国发明出来。 江月白给了李北辰图纸和基本的思路原理,李北辰命能工巧匠进行研究。三年前就研发出了比珍妮纺织机更先进的棉线和毛线纺织机。一年前研发出生产效率提高两倍的丝纺织机。 棉织品的生产率大幅提高,国内棉织品的成本和价格均大幅下降。加上国内典雅高级的纹样设计,超凡的印染技术,很快令棉织品的海外销量供不应求。两年前韩子谦下西洋就带去了大量棉织品和棉纺织工艺品,力图为国内纺织业打开销路。 韩子谦原本计划休整一番后再第二次下西洋,但波斯使臣的求亲,不得不让他开始筹备新年里五月再次出发远航。 泰兴元年正月初一,江月白陪儿子李承稷寅时起床,身着太后礼服,前往太庙祭祀祖宗,为新年祈福。回来后,即接受皇子公主们按照次序过来拜年,给她们发红包。 正月初八,波斯的洋太嫔顺产生下一对健康的混血龙凤胎,母子平安。江月白赐名李承洋,李子沐。 江月白召了波斯使臣进宫觐见,在勤政殿让其探望了新生的龙凤胎婴儿,对其大加赏赐。 成功诞下龙凤胎被看成是莫大的吉兆。预示着波斯和明朝皇室之间被上天所祝福。上一次这样的多胞胎,还是六年前皇后娘娘产子。 波斯使臣十分激动,表示会将此好消息带给国王陛下。 泰兴元年正月里,江月白宣布了几项大的新国策:将蒙语列为第二官方语言,由礼部牵头,传胪寺、翰林院参与,将大明朝的主要律法全部翻译成蒙文。未来的重大政策文件,都要有蒙文版本; 三月重开恩科,为安北和安西都护府地区选拔官员二百人,并进行蒙语培训; 选拔安北和安西都护府少数民族的优秀青壮年、部族首领进入中央任职。 在安西和安北都护府地区各自选拔一百名蒙古青年男子,来京城学习汉语言和汉文化; 科举考试改为三年一选拔。三年后的科举考试,外语成为必考科目,可选语言有蒙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英语、日语。考试内容分为笔试和口语两部分。精通两门外语及以上者,优先提拔。 政策一颁布,引起了朝内外巨大轰动。一批老臣对于太后推行的新政策十分不满,认为这是要灭国,让元朝重新占领汉地的节奏。 除此之外,她在年前已将陈平从安北都护府里调回京城,让其担任礼部尚书。 周仕鹏没有想到太后最后拿出来的方案比他的还要全面还要激进,还要内卷。这不是要卷死读书人吗?学外语真有那么重要吗?比读好四书五经,学好算经还重要?读书已经很辛苦了。如今还要多学一门甚至是两门外语。 他看不懂。 但他认同,这样能促进蒙古地区的稳定和融合,加强蒙古地区对皇室和大明王朝归属的认同,也能加强中央对蒙古地区的管理,让中央对北部地区的管理常态化。 所以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选择了顶住巨大压力支持江月白。 当散朝后,以前的老同事常易安过来问他的意见时,他还是感慨了下, “燕雀贪恋草窝,以为保住草窝便是安全。然而风暴一来,便无处藏身。太后这是未雨绸缪,以鲲鹏之大,乘风而上,谋中央之国。老臣佩服!” 常易安不禁问道,“可这万一是妇人之道,以为是拉拢,实则引狼入室又如何?” 周仕鹏瞪了常易安一眼,“堂堂国本,岂是几个蛮夷之人入朝就能动摇的?!不懂就多读书。你去翻看下唐朝太宗时的历史,其中自有答案。” “您老就一点不担心?不能叫大明在我们手里折了啊。”常易安颇为不解地问道。 他实在不理解周仕鹏一个原则性极强的老学究,当初在先帝面前,反对后宫干政最激烈的一人,为何会站在太后一边。 第778章 常易安不禁揣测道:莫非太后对周相使用了美人计? 周仕鹏似是察觉出了常易安目光里的揣测,饶有趣味地看了常易安一眼,“老夫劝你还是回去花时间好好学蒙语。鞑靼和瓦刺已归我朝所有,以后两地的官员还要靠你们督察院监察,你到时候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 常易安听到这话顿时无语,因为这才是他真正的顾虑所在。 这不是额外加工作量吗? 现在每天上班已经要比以前累多了。以前划划水就行了,皇上自动要求简报要点化清晰化,对每个事项的来龙去脉周边全都了如指掌。他们已经累得不行,卷得不要不要的。 如今竟然还要学蛮子说话。气死了,累死了! 躺平,我好想躺平啊。 他禁不住叹道,“唉。想把蒙语学会谈何容易。累啊。” 周仕鹏面色淡然,“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夫打算把蒙语也学起来。只要学总归能学会的,还能教教小孙子。你啊,向来心思灵活,吃不得苦头。我们曾经一起共事,说句心里话。如果想安逸,早些回家享福,倒也是一条好出路。看这架势,太后压根不打算养闲人。” 常易安悻悻,“周相说得是。还能怎么办,学呗!” 周仕鹏经不住笑了笑,“你不妨这么想,你学蒙语不是为了太后学,而是为了继承先帝遗志而学。高宗戎马一生,多次征战鞑靼和瓦刺都未能成功击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征服鞑靼!先帝终于通过文治武功实现了遗愿,收服了两地。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对吧?太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守住管好,把这两地真正地变成大明的地方。” 两人交谈时,很多官员看似离得远,其实都在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听到周相的一番解说,之前亡国的担忧,对江月白的怨怼不满有所消解,但还是不认同江月白的做法。 实际上暗含了一条,如果让鞑靼和瓦刺两地的人进到中央六部里来,池子里的鱼更多了,很可能会抢了他们的饭碗,动了他们的奶酪,自然心里不痛快。 而且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卷蒙语。这不是要搞死人嘛!谁愿意没事跟自己过不去啊! 陈皮抄着手跟在后面,听到二人的对话禁不住弯了唇角。他没想到,上次见到她时还是个腿上中箭不能动弹的嘉宁妃,再见时已经成了太后,生了八个孩子,嫡长子当了新帝。 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商人女,能够在复杂血腥的后宫一路搏杀走到今天,成为赢家,令他心生佩服。 今日的颁下的新令,更令他感到震撼。不禁想到那日从晋王府坐在马车里,车里还有孝慈太后跟江月白。他团在中间,一动不敢动,视野里只有江月白手里泛着冷光的长剑。 那种冷静警惕,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已隐隐透出今日指点江山的王者气势。 他的嘴角不禁浮上微笑。 虽然收服了鞑靼和瓦刺,但西北部还面临着东察合台汗国的威胁。 东察合台汗国也是以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后代为王统,蒙古诸部落为主体并联合西域各族组成的松散政治联合体。 早在太祖时期就曾派遣使臣到明朝贡马和方物。出自黄金家族的黑的儿火者死于圣战之中,其子继位后,励精图治,试图西征撒马尔罕,以恢复失地,跟明朝始终保持着友好的联系,进行朝贡。但没有像瓦刺和鞑靼一样送来贵族女子进行和亲,处于相对独立的状态。 “圣战”带来了超强的凝聚力和狂热的战斗力,但让他与同宗同源信仰佛教的北部蒙古族形成了文化隔离。 故而彻底收服存在很大的困难,也不稳定。用羁縻的政策更加符合休养生息的现实需要。 又将兵部尚书孙尚礼调去安西都护府担任都指挥使,总领该地区的军事防务。 升李北辰表哥李工亮为兵部尚书,用以统一思想。在周仕鹏举荐下调任了两位大将军为左右兵部侍郎从事实际业务工作。 同时派出上次游说瓦刺可汗颉力的礼部主事冯前出使东察合台汗国,游说他臣服于大明王朝,签订和平友好协定,减少边境冲突。 虽然江月白在正月里提出的新政遭到了不少反对,但在六位顾命大臣的推动下,依然被贯彻执行。 二月里,瓦刺谦太贵嫔生的十一皇子不幸夭折,时年八个月。如今不比从前,没了孩子还可以再怀。没了就是没了。谦太贵嫔整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 江月白原本想把两岁的十公主交给她抚养,思来想去,还是作罢。自己的孩子还是养在自己跟前吧。何况开了头,后面就收不住。 三月举行的恩科顺利举行,江月白亲自主持的殿试,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如果上面的决策到了下面执行不下去怎么办;另一个是在蒙族地区,如果遇到蒙族和汉族人打架斗殴怎么办? 根据这两个问题,选拔出了一百人。经过三个月的培训后,到了七月底时,有三十多人满语过关。 江月白把所有的人拆分成两组,留下十六人在中央各部委。 剩下的八十四人,参考八旗制度,将全部的北部区域拆分成八个盟,两个分区各四个盟,综合素质最高的四名进入都护府任职,其余的八十人,每个盟十人,然后根据综合考试成绩排序进行分工任命。 首先,对所在辖区的地理、人口、牲畜饲养、部落分布、部落内部结构与外部关系、经济状况等进行系统摸排,掌握每个地区详实情况。 第二,进行中蒙友好政策、大明朝法律进行宣传。 第三,就是发展村落和贸易集市,在帮助牧民解决基本生存问题基础上,禁止牧民跨区移动,防止部落联合暴动。 第四,兴学校办教育,免费教习牧民汉语。 这次恩科殿试时,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特殊的人——杜若,本次的探花郎。 江月白将他叫到御书房,命人侍奉上清晨荷叶上露珠泡成的茶水。 “这次又是为何而来?” 杜若扑通一下跪下,“回禀太后娘娘,臣感激娘娘的救命周全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入朝为仕助娘娘一臂之力。” 江月白,“你决定好了?” “臣心意已决,愿为太后肝脑涂地。” “你去了蒙古之后,多发挥你会医术的特长,帮助草原上的牧民。” 江月白把杜若安排去了安西都护府任副都护。 泰兴元年四月二十,江月白生了个男孩,皇十四子。这是李北辰的最后一个孩子,这是泰兴年号启用后皇室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意义,江月白给他起名为李承元,小名儿念念。 江月白只休息了七天,就又恢复了处理朝政。 她没有前往太和殿临朝。改为听儿子李承稷和政务院过来汇报,再处理丽春初步整理批复后的奏折。 因为怀孕时,心情低落,又忙于政务,皇十四子身体较为虚弱,体重换成现代的质量只有六斤二两。这是江月白除了多胞胎外生的最为瘦小虚弱的孩子。 除了给孩子按时接种疫苗和服用系统提供的益生菌,铁锌合剂之外,她自己多吃牛羊肉坚果,多喝牛奶,将孩子带在身边,母乳喂养,只希望能后天补足。 六月,选拔蒙族青年来京城进修也圆满完成,七名优秀者进入工部、礼部、传胪寺、户部、吏部、刑部、督察寺任职,官职多为六品主事。 八月,安南都护府成功平复了一次由胡氏余孽发动的叛乱。安南已经发展成为重要的水稻和棉花生产地。稻米主要通过海运销往鸡笼地区。中央不再对鸡笼提供资金支持,主要支持枪支弹药。 鸡笼的日常生活已经基本岛内自给自足,形成了多个城镇,居民区和商业区均欣欣向荣。军人和普通居民的界限越来越小。十四岁以上男子无论原住民还是移居民众均强制要求进行六年的军训,否则需要缴纳巨额军务费。孟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岛上的军队始终保持年轻而富有活力。 他甚至组织了一次海上追击,灭杀倭寇过半数,近五百余人,令倭寇元气大伤,不敢轻易来犯。 到了十月,失去皇子的谦贵嫔郁郁寡欢去世。 也是这个月,江月白选拔了一个出色的蒙古贵族青年巴彦给六部尚书每次下朝后进行一个时辰的蒙语学习。 今年是泰兴元年,万寿节十分隆重,多国使者来贺,今年东察合台汗国也派来了使者。在朝堂上,李承稷缅怀了先帝,对大明朝的未来提出了期许。 第二年,泰兴二年,三小只均满了八岁。按照礼制,新帝单独居住在乾清宫。两小只必须居住在皇子所或者在宫外开府。江月白搬去慈宁宫。 鉴于乾清宫的中轴线位置和庄重肃穆的装修,江月白将其重新布置,又作了几次法事,进行净化开光,改作召见廷臣,批阅奏章,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让李承稷居住在更为松弛的养心殿。 她不放心三皇子和四皇子搬到宫外,李承稷说,那就跟我一起住吧,反正我还没有娶亲。江月白一听,这很不靠谱啊,哪有兄弟跟自己住在养心殿的。各种引经据典,想要说服大儿子。 结果大儿子只说了一句,就给她制住了,“母后,孩儿是不是皇帝?” “当然是。” 李承稷便很平稳地说道,“那孩儿就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力。” 于是三兄弟就住在一起,而且还没有亲娘在身边管,不要太快活。 江月白怀疑李承稷这种诡辩的能力,是跟老三学的,毕竟老三从小就爱用不靠谱的言论噎得他大哥无话可说。 她既然做不了大儿子的主,就跟李承稷约定,到了十四岁必须,让他们搬出去,否则不成体统。 李承稷则应允下来。 自己将其他五小只带在身旁带在身边。 这一年,继续推六部五寺的一把手都要学习蒙语。除此之外,就是命工部重新疏通京杭大运河。再就是仿制《永乐大典》,命翰林院编纂《景昌大典》。再就是命姜闲把所有治蛊毒的方子,编成《蛊毒医治全览》,把各种蛊毒的表现及治疗方法整理成册。 姜闲已经二十六岁,还没有成家。 他的长兄姜余自己在这八年里生了三个儿子,对这个不结婚的弟弟愁得要命。但姜闲以一句,家里反正已经有你传宗接待了,我生不生孩子没有多大关系。憋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求江月白给赐个婚。 江月白想来想去,觉得沈惜墨最合适。都是医学世家,强强联合。而且沈惜墨如今二十二岁,也不小了。作为女孩子该成个家了。 沈惜墨听说是姜闲,第二天告诉江月白,她需要找姜闲聊一聊。江月白便安排了下。两人聊过之后,沈惜墨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江月白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给她,升她为一品女官,将她风风光光地送回了家。 然后再拟下诏书,将沈惜墨赐给了姜闲。两家人张罗了一番,走了程序,到了年底腊月里就办了酒席,入了洞房。沈惜墨结完婚七天后,连蜜月都没度,就继续回来上班。姜闲更夸张。江月白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婚假,他给三天就回来上班。 江月白都怀疑他们结了个假婚。 日子过得很快,江月白就是每天上班,下班陪娃,时常会想念李北辰。一天天地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里的六年里,慈安宫一片和谐。偶尔有争吵,也很快就被卢妃、婳婕妤、安妃、静妃调解过去。 李承稷在三弟和四弟的熏陶下,熟练掌握了四门外语,蒙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英语。毕竟三弟是个学外语的狂人,四弟的伴读是个六国语言精通者。 三弟这个学渣兼多动症患者,四弟这个躺平爱好者,都被大哥李承稷鸡得不要不要的。每天都要检查在国子监的作业完成了没有,今天夫子讲了些什么,给我讲一讲说一说,谈一谈感想。 两人被大哥被动地鸡成了学霸。但两人也不放过大哥。就用外语折磨他。但折磨着折磨着,发现人家太子比自己还厉害,说得比自己还流。这不合理啊。明明太子比自己要学的东西多很多。 江月白听说三人学习小组如此内卷,倍感欣慰。经常送来好吃的过来慰问,带他们出去爬山骑马打猎。 第779章 在李北辰驾崩的时候,她还没能驯服一匹野马。主要是李北辰怕把她摔了,找了匹最温柔的小野马给她训,结果因为训练难度太低,训练了半天,竟然没过关。 泰兴二年的时候,江月白就开始学习骑马。 最开始是侍卫蒙术教她。 蒙术此时已经不是最初见到她时候的十四岁的青涩少年模样。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身高一米八,肩膀宽阔,身上男子汉气息浓郁,让人无法忽视。 在马上,蒙术将江月白圈在怀里,手把手教她如何掌控缰绳,如何在马狂奔时保持身形,如何在马跳跃变化方向时不坠落...... 骑在马上,让江月白想起当初李北辰环抱着她纵马驰骋的快乐和心动,让她感到甜蜜而惆怅。但那只针对李北辰。 大概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蒙术教她时,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把蒙术当成是马术教练,丝毫没有面红耳热的感受,心无旁骛地学习。但怀抱着她的蒙术却满脸通红,心如撞鹿。 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这个女子。身着红衣,手持利剑,眉目凌厉中却又透出温柔慈悲。 她就这样闯入了他的心扉。他就这样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了八年。 当他带着她骑马狂奔时,就热切地幻想着带着她跟自己一起飞走,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有一次他假装无意地问江月白,“太后娘娘,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皇宫去草原?” 他的话音落下,许多飞鸟被惊起,扑棱棱着翅膀,四处飞散。 江月白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去安北都护府巡视,摸了摸眼前的枣红马,郑重地点头,“有这个打算,所以哀家需要更快地学会骑马。” 然而,当她开始独自骑的时候,她并没有天才女主光环加持。她从狂奔的马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脑袋也受了轻微的脑震荡。 还好轮椅是现成的。还好没有摔断肋骨或者脊柱。 她这样乐观地告诉自己的儿子们和女儿们。却把李承稷担心坏了。他找了个专门叫人学马术的来教他的母后。 但后宫的小姐妹们都坐不住了。听说她受伤后都来探望她。一致性地把蒙术的骑术鄙视了一番。 和太妃和安太妃均表示自己马术一流可以教。 他们两人的父兄都在朝中任职,想来不敢行谋害之事。 况且对于她们来说,太后特别仁慈包容。一当失去了她的庇护,无法想象新帝会对她们如何,朝臣们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政策对待她们的族人。她俩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女儿,都寄希望太后以后能善待两孩子,谋个好去处。所以,她们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不可能谋害太后。 江月白用这些理由说服了儿子。 女人教女人,更加放松自如,而且更懂得如何讲解细节之处。 这一年,十四岁的少年天子浩浩荡荡地巡视了广袤的蒙古地区。 当李承稷用流利的蒙语即兴发表演说,与各部落首领、普通牧民亲切交谈,询问他们的生活日常,流利而自然。全场沸腾,激动得无与伦比,高呼“天可汗”万岁。 直到这时,群臣们才体会到太后的先见之明,学习蒙语的重要性。 等江月白学会骑马,已经到了泰兴五年。在这方面,她真没有天赋。但一当掌握了,似乎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很快地跟马儿融为一体,享受飞驰的快乐。 但这离驯服一匹野马还远,也离能在马上有效骑射还远。 等到泰兴六年,江月白还在为无法驯服一匹真正的野马完成系统任务而发愁,甚至差点摔成半身不遂。 都已经当太后了,还在新手村,太菜了,估计是万界第一人。 直到有一天,韩子谦从第三次下西洋中回来,告诉她,驯服一匹野马跟熟练掌握马术没有必然的关系。关键是跟马建立联系,牵着马,骑它,教训他,同时也要与马沟通,让马认她做主。 韩子谦说,这个过程就像是养小孩,或者是征服一个人。 江月白望着一望无垠的天地,低下头沉默了。她感受到听到这句话时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但瞬间又平复下去。 风吹起了江月白的头发,韩子谦悄悄地看着她的侧脸。 这么多年了,再次为她着迷。 江月白摸着马,试着去体会韩子谦说的这个秘诀,没有说话。韩子谦没有说话。 她终于悟了。对着马使用了“忠心符”。 之前她用“听话符”对马没效果,以为这种符纸对动物没有作用,只能靠自己勤学苦练,她便选择了放弃。 现在她懂了。对于一匹野马来说,让它听话是驯服不了它的,但忠心可以。因为马会认同自己要做一匹忠心的马,但不会认同自己要一味的听话。 就在泰兴六年的秋天,她终于驯服了一匹鞑靼进贡来的烈马。在系统提供的“忠心符”辅助下。 终于开放了系统商城。然而也没有打开太多的新大陆。 无非就是一个移动图书馆。外加以前系统提供的各种奖励的购买界面。也就是说以前都是系统赏,给什么就拿什么。如今是想买什么买什么,想买多少买多少,只要系统有库存。那种很现代的产品,系统商城里几乎不提供。 又过了两年,到了泰兴八年,第一梯队的五个孩子都满了十四岁。 江月白将大皇子从五台山召到了宫中,此时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眉眼很像当年的熙妃。 许是因奔波辛劳,加之春寒料峭,回宫当晚,大皇子便病倒了,据御医首席姜余诊治,是患上了伤寒。 这一场伤寒来势汹汹,汤药不断,大皇子本以为皇帝会借机下毒,解决掉他为大公主报仇,谁知又被活了过来。 江月白召儿子李承稷慈宁宫一叙。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准备如何处置大皇子?” 李承稷沉吟片刻后答道,“他颇有胆识野心,或许可以一用。” 江月白喝了口茶,“若制不住呢?他这次回来可还是没有放弃杀你。对待敌人不可手软。” 李承稷笑着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怎么会?” 放下茶杯后笃定地说道,“朕准备封他为忠王,把他送去母后说的澳大利亚。算是流放,也算是送他一程,给他一次开疆辟土的机会。不管怎样,他都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朕不能杀他。” 江月白对儿子投去赞许的目光,“不错。是个好主意。” 两位少年再相见,模样已大不相同。地位更是。 李承稷身着金色龙袍,高高坐在上方。而李承业身着米色锦袍跪在下手。 他没有机会拿出画卷,用卷轴中藏着的匕首行刺,因为他带来的东西都被当作进献给皇上的礼品全被收走。完全没有给他展示画卷的机会,就带着他去逛御花园,中午一起用午膳。 他藏在暗兜里的毒药也不见了。 李承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用完午膳时,李承稷就宣布了,封长兄为李忠王,给他十艘大型船只,大炮六挺,火器若干。向东航行让他出海去寻找一个叫做澳大利亚的地方,然后用火炮征服那块土地,封他为澳王。 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好,即刻出发去天津港。 说完这番话,李承业就被迷晕了。原来喝的茶水里放了迷魂散。要到三天之后才会醒过来。那时,他已经在茫茫大海之上,被捆起来安置在房间里,直到抵达澳洲大陆。 李承稷已经有了自己的心腹,他命六名贴身侍卫陪着皇兄出发,防止李承业拿着火炮火药装备反攻大明。 李承稷知道皇兄到了澳洲得到自由后,很可能第一时间会干掉这六名侍卫泄愤。所以特地为大皇子准备了一封信。 告诉他抵达澳洲大陆可能会遇见的情况,比如被土着人做成人肉汤吃掉。这些侍卫能保护他的安全,而且自抵达澳大利亚后,就绝对听命于他。他希望大皇兄能够成功在澳洲大陆称王,开疆辟土,到时候一定要派人回大明报喜,必将带着商船以礼相贺。 他知道大皇兄看到这封信后很可能从此切断跟大明的联系,老死不相往来,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李承稷为他的大皇兄,还准备了十名年轻貌美的姬妾。他想,就算大皇兄不跟他联系,刚到异国他乡孤独寂寞,大皇兄年少热血肯定无法拒绝美人相伴。那么即使大皇兄不肯回来联系,子孙肯定还是会回来寻根。 这就够了。 李承稷将三弟封为秦王,四弟封为辽王。 三皇子、四皇子、二公主在宫外火速建府。三人离得不远,时常一起吃饭。 三皇子爱热闹,直接把小叔姜秉良喊来一起住。江月白担心内向文静的二公主太孤单,彻底变成宅女,便把妹妹江锦书安排跟二公主安排住一起做个伴。 三皇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跟着韩太傅出海,开启环球旅行。他的娘亲告诉他,地球是圆的。往东走,是日本,是澳洲,是新西兰,是美国....... 往西走,会到一片神奇的大陆,叫做欧洲,还会见到一片神奇的大陆叫美洲。他好像都去看一看。 这年的泰兴八年六月,在三皇子的强烈要求下,皇帝哥哥终于同意让韩子谦带着三皇子一起开启了第四次环球探险。 四月份时,巴特尔派来使臣,求娶二公主。江月白搬出当初巴特尔跟李北辰的约定。 到了五月,巴特尔邀请太后和二公主一起去草原巡视。 其实江月白怎么会不知道巴特尔做出的丰功伟绩呢。那可是李北辰亲自培养的孩子,花费了爱与心血,悉心教导。 草原上围绕着三个寺庙,建起了三座城市。每个城市里面都交错居住着汉族和蒙古族,市场繁华,人民安居乐业。 江月白先去的安北都护府驻地,祭拜了安北王李北弘跟王妃江雪。 站在李北弘的墓碑前,她弯下腰轻轻地抚摸上面的名字,擦掉上面的浮尘。 脑海里浮现出当初他那青涩英俊的面容,还有他罔顾礼制大言不惭要带走自己的诳语。 谁能想到,最后他成为坚毅勇敢,替他的兄长镇守北境边疆,为国捐躯的大将军。 在墓碑前,倒上三碗酒。江月白端起一碗,敬他,敬李北辰,敬那些一起并肩作战的岁月,敬在草原上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酒水被洒在墓碑前,迅速地浸入泥土里。就像李北弘听到了她的心声,与她恣意地干了这碗酒。 江月白从陈宁处听说了沈石溪的事情,有些唏嘘。但鉴于她巴图妻子的身份,还是没有前去祭拜。只是坐在高坡上,遥望着远方,默默地祝她安息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离开安北都护府后,再去了巴特尔统领的驻地。 巴特尔今年十九,已经长成了一个壮实伟岸的蒙古汉子,长方脸,浓眉大眼,面色发红,眼睛明亮,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笑起来爽朗洒脱,与小时候的模样判若两人,可如果仔细看,又能看出当初的模样。 二公主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会从容大方地注视着巴特尔,没有太多的羞怯腼腆。 三个人骑着马往外走,江月白骑着她驯服的宝马秀儿,二公主自己骑着一匹马,巴特尔单独骑一匹。 她忽而回头对两个孩子问道,“敢不敢比一比?” “比就比!”安安静静的小公主果断地应道。 巴特尔的眼睛瞬间笑成了两道月亮。 三个人在草原上你追我赶地自由奔腾。 待停下来时,巴特尔悄悄地拉起二公主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尊敬的二公主,嫁给我好吗?” 二公主依然只是盯着他看,没有说话,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巴特尔继续说道,“你可以派人去打听,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找任何的女子。只为等你。我的心只属于你。我以后也不会娶别的女子。一辈子只想要你一个人。” “你如何能保证以后呢?”二公主平静地问道。 第780章 巴特尔笑着,“我可以做给你看。” 二公主又问,“那你能为我放弃做大汗,回京城或者苏州吗?” 巴特尔的笑容凝固了,沉默了几秒后说道,“如果非要我进行抉择,对不起,我只能选择留在草原上。因为,父皇告诉我,人生在世,不只是有儿女情长,还有自己的喜恶,还有责任和家国大义。这里的百姓因为我在而过得更好,我没有办法离开这片草原。对不起,二公主。” 并且又笑着说,“就算你不能嫁给我,哪天你厌倦了在京城的生活,就到草原来,这里天高地广,有整个草原供你驰骋。我会在草原等你,我的心不会变。” “你会等多久?” “一直等。等到你答应我为止。”巴特尔爽朗地笑起来。 二公主露出浅浅的笑,看着巴特尔的眼睛,“不如就以十年为期。你可以证明给我看。如果你真等我十年,我一定嫁给你,跟你来草原上。” “好。”巴特尔爽快地答应下来,“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的掌声十分清脆,巴特尔还握了握二公主的手。 江月白带着忧伤地望着两个年轻人做下十年的约定。她没有阻止。 或许二公主在基因里遗传了她淡漠、没有安全感的一面。 她不肯相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不肯相信有个人会等她,会一心一意地待她,即使她拥有幸福的童年,有着相亲相爱的父母。这似乎就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江月白心疼地望着二女儿。她看到了那个内心渴望爱却在拒绝爱,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肯轻易付出真心的自己。 从草原返回京城的路上,江月白问二女儿,“你是不喜欢还是?” 这些年她一直在追踪巴特尔,关注他的动向。是国事也是家事。草原上有很多姑娘爱慕他,对他示爱。但他都以自己与明朝公主有婚约为理由拒绝了这些女子。 二女儿摇了摇头,“母后你别问了。十年后再看吧。” 她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江月白将二公主抱在怀里,果然没有问。 但她还是问了,“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禁不住还是做了回儿女们都很讨厌的家长。 二公主摇了摇头,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年轻英俊的面庞。可是...... 她想起了方才巴特尔说的话。那番话,父皇也对她说过。出身在皇室,就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宁为一人而负天下的爱情虽然可歌可泣,但说出这样的话的人,要么不出生在皇室,要么他就是个亡国之君。 百姓的祸福旦夕都系于一人身上的人,没有办法任性。 她咬住了嘴唇。 江月白拍了拍女儿的手,“如果母后没猜错的话,你喜欢的人不是巴特尔。” 二公主没有说话,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年轻英俊少年的面庞,瞬间红了脸颊。 “画儿,你想替姐姐报仇吗?” 二公主颤声问道,“母后,您是什么意思?难道巴特尔是杀死姐姐的真凶?” 江月白面色沉重,“是。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为什么?”即使不想嫁给巴特尔,她也不肯相信巴特尔是这样的人。 “他的药来自于他的姑姑,当年的安妃。他姑姑一直想通过他对你父皇下毒,因为你父皇当时对他特别好,时常去探望他。但他一直没有下手。后来他被寄养在夏贵嫔那里后,你父皇就很少去他那里。他心生怨恨,把这个药以谢贵妃的名义托付一个小太监送给了大皇子。大皇子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直到那年腊八节......” 江月白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母后......”二公主满含泪水,伸手拉住了母亲的手,“母后,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母后。” 江月白泪眼朦胧,惊疑地问道,“什么秘密?” 二公主啜泣着,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母后我......我那天看见了大皇子往碗里放东西。但我当时顾着玩,没有告诉哥哥。然后就......就眼睁睁看着姐姐吐血......我......” 接下去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一直为这件事感到内疚和懊恼,总觉得如果当时自己出口喊一声,姐姐就不会死了。 江月白将二公主搂在怀里,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不,画儿,错的不是你。错的是大皇子,错的是巴特尔。你没有错。” “可是我本来可以救姐姐的。”二公主呜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江月白的肩头。 “你那时候还小啊。你哪里知道平日跟你们玩在一起的大皇子会想下毒。”江月白轻声安慰着。 二公主伏在母亲的肩头,哭得浑身颤抖,这些年来压在心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仿佛推倒了一座大山。 江月白抱着女儿,理解了女儿这么多年的沉默寡言,原来她把责任都一股脑儿地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愈发痛恨大皇子和巴特尔。 她却为了遵守对皇上的承诺,为了国家的利益,既没能杀了大皇子,也没能杀了巴特尔为大女儿报仇。 她恨自己的这种所谓的责任心。 停止哭泣后,二公主冷静地回道原来的话题,“母后,姐姐出事的时候,巴特尔已经离开了皇宫,回到了草原。母后是如何知道毒是巴特尔给大皇子的?” 江月白叹了口气,“因为前些日子无意中跟和妃聊天,聊到了她的母亲。她说她的母亲就是被下在食物里的毒给毒死。毒发的时间非常快,症状跟你姐姐那个时候一样。 这里面涉及到天山上长的一种稀有药草。因为药草极其珍贵,毒药无色无味,甚至还有一种类似于牛奶的淡淡芳香,这种毒药只有蒙古贵族才能配置得出来。母后去问了姜闲太医,他当年的医案上记载了呕吐物的性状。其中就有牛奶的味道。 当时母后还以为是你姐姐吃腊八粥之前喝了牛奶。前些日子询问了当时负责照顾你们的奶娘,当时并没有给你们喂牛奶。你的二哥哥,也说当时他闻到了腊八粥里淡淡的奶香味,当时还以为是新方子。 另外,他把毒药给了大皇子,不管成功不成功,大皇子绝对无缘皇位,因为谢贵妃是她的养母,必然会被牵连。而谢贵妃有了七皇子,就更会引起你父皇的猜忌。谢贵妃的父兄是鞑靼的死敌,斩杀了无数鞑靼人。 如果你父皇一怒之下,诛杀了谢贵妃一家。那么一则可以替他的同族报仇,二则让明军失去有力的主帅,削弱明军。只是他没想到大皇子一直拖到战争结束,他都回草原了再下的毒。恐怕更没想到你的父皇没有诛杀谢家一族。” 二公主的拳头捏起来,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真没想到他如此的卑鄙无耻。亏父皇当初对他那么好!” 想到可爱的大女儿,九年过去了,心里依然难过,“这里面也有母后的错。如果我当初坚持不允许大皇子跟你们一起玩,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二公主不禁想起当年父皇跟巴特尔的约定,泪水再次奔涌而出。父皇一定没想到巴特尔竟然是这样的人吧! 而细思极恐的是,当初巴特尔跟父皇要这个约定的时候,动机是否单纯呢?是否真的喜欢小公主?还是只想给自己找个保障呢? 二公主从内襟口袋里拿出来巴特尔当初给她的信物,紧紧地攥在手里,愤怒地问道,“母后为何不杀了他替姐姐报仇?” 江月白有些黯然,“因为他的血统。他是纯正的黄金家族后代,对草原各个部落天然有号召力。他确实很有能力,这些年把草原治理得井井有条,大幅遏制了蒙族跟汉族交界处的冲突,为大明创造了和平稳定的发展条件。” 二公主沉默了半天,咬了咬嘴唇,抬起眸子,望向江月白,“所以母后希望我能嫁给他,然后让我们的孩子以黄金家族后代的身份继承汗位对吗?” 江月白回望着二公主,坐直了身体,目光深沉,“对,我还希望你能让巴特尔立下字据只娶你为妻,让他没有其他的后代。你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之后,亲手杀了他,为你姐姐报仇。”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二公主低声问道。 “还有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杀了巴特尔,推举巴特尔的弟弟,野四扎跟太平公主的儿子乌日图为可汗。但乌日图是庶子,性格懦弱,能否得到草原部落的认可很难说。无论哪里都是嫡庶有别。” 如今知道巴特尔竟然是杀死姐姐的凶手之一,让二公主更难接受嫁给他。 可想到能为姐姐复仇,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只是为巴特尔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她还能下手杀了他吗? 而且那意味着和她喜欢的人再也没有可能。 二公主垂着眸子没有说话,有些怅然地说道,“母后,我想静一静,考虑两天。” 江月白握住二公主的手,“不是非你去不可。也可以再等几年,换别的公主去也一样。” 二公主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 如果她不去,按照年龄顺序,接下来就是谢贵妃的女儿,但那是罪臣的女儿,又是巴特尔的敌人,肯定不合适。再接下来就是小她两岁的亲妹妹五公主,还有睿妃娘娘的七公主。再接下来就是小她四岁的亲妹妹十公主...... 到时候为了稳住巴特尔,恐怕要派五公主去。可五公主那性子,活泼烂漫,心思纯粹。恐怕到时候下不了手杀人吧,说不定还会提前暴露意图。 到这里,她才明白为何母亲前几天默认了她跟巴特尔的十年之约。 母亲给她足够的时间做出自己的抉择。嫁跟不嫁,母后都会为她兜底。 她想起来巴特尔对她说的那段关于责任的话。母后因为责任顾全大局没有杀大皇子,没有杀巴特尔。巴特尔因为责任顾全大局不能离开草原。 那她呢,她的责任和顾全大局是什么。 她不敢去想。 想到她爱慕的那个人,心里就发痛。 江月白忽而问道,“女儿,你心里爱慕着的那个人是谁?母后可以成全你们。之后也有办法在巴特尔那边隐瞒过去。” 二公主犹豫了一下,手指甲掐进了手掌心,她克制住心底的感情,淡淡地答道,“女儿并没有心仪之人。” 既然没有结果,就不要开始吧。 五月底,二公主从草原回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沉默。她窝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哪里都不去。就连江月白喊她回宫吃饭都不去。二哥,三哥,四哥喊她聚餐看戏、游山玩水,她也不去。 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思考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要不要为了国家和复仇,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到了六月,韩子谦终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次他准备按照地图,去江月白说的欧洲沿岸看一看传说中的希腊、意大利、西班牙...... 当他启航,离开天津港的第七天,他发现了一个在底仓工作的少年很奇怪,长得很像三殿下。他抓住了这个少年单独进行审问,才发现是二公主偷了太后的化妆包偷偷女扮男装上了船。 这个时候,还可以靠岸把二公主放在福州港。二公主迫不得已,告诉韩子谦一半的真相,她跟巴特尔从小有婚约,还有十年之约。但她爱上了别人,暂时没有办法嫁给巴特尔。她想四处走走看看几年再做决定。 韩子谦眉眼淡淡,“爱而不得才是人间常态。” “所以我希望出走个两三年。等我回来时,他已经娶亲了,或许那个时候我就死心了,也就能安然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二公主抱着腿,望着甲板,轻声说道。 韩子谦想到了自己,她嫁人了,是否就死心了呢。心早就死了,但爱意并未减退半分,甚至随着海上航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后,更觉她的珍贵,爱意反而更加浓烈。 他站起身,皱眉问道,“你准备一直女扮男装下去。瞒着三殿下? 第781章 见二长公主不吭声,韩子谦皱眉。 “航海途中十分艰苦,很可能一个月都看不见岸,两个月都洗不成澡,常年吃不上蔬菜,还需要生吃海鱼。可能遇到风暴,海盗,大涡流,直接卷入鱼腹。你平日里锦衣玉食,不适合跟着在海上。” “我从小习武,没有那么脆弱。”二长公主面色平静,眼睛如同海水般清澈。 韩子谦凝视着与江月白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神情。有些恍然。 既然今年出宫开府,那意味着十四。 他不禁感叹道,不知不觉中,竟然十四年都过去了。他已经三十八岁,鬓角生出了白发。 时间过得真快。 见到江月白那年,她也是这般年纪,这般天不怕地不怕,被发现做坏事一脸淡定的模样。 二长公主见韩子谦沉思的模样,不禁忐忑地问道,“韩少傅,你不会把我送回去吧?” “嗯,”韩子谦点头,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说道,“被发现了是诛九族的大罪。到了泉州港,就送你回去。你母后知道你不见了,一定很担心。” 说着扫了一眼二长公主,索性把话说开,“你皮肤细嫩,还有耳洞,身上有香气。女子的身份很快瞒不住。万一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我自己死不要紧。但会连累一船人被诛九族。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是无辜的。公主意味着责任担当,爱护黎民百姓,而不是任性。” 二长公主偏转了眼神,皱眉看向一旁。 “责任两个字,我都听出茧子来。原本我很认同公主身份的责任,可你们越是强调,我就越想挣脱。韩少傅,像你和母后这样为了责任而活着难道不累吗?您为何之前是少傅,如今却换了身份?您年轻时有没有爱过想要娶的人?” 二长公主平日里是个安安静静寡言少语的人,今日却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实在是人生面临巨大的困惑。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韩子谦沉默了片刻。二长公主总让他想起那晚在树上遇见江月白时,她眼中的狡黠和防范。 “公主殿下。只要您答应到了福州港就随着护卫回京。臣可以如实回答您提出来的所有问题,给您讲述臣的故事。” 二长公主面露欣喜的笑容,“好。我答应你。” 诸多往事瞬间涌上心头,杂乱无章,让韩子谦有些怅然。 他垂下眸子,缓缓说道,“臣以前考上了当年的状元,在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后来做了你父皇的围棋老师,所以被称为少傅。再后来,孝慈太后殡天,就是你父皇的母后,放心不下你父皇的安危,就命我自宫做了太监,近身保护你的父皇。这是公主的第二个问题。 公主的第一个问题,臣这样为责任而活累不累。” 韩子谦叹了口气,“怎么会不累呢。臣年轻时候是最无拘无束的一个人,看淡名利,无心于权势,不想受到礼教的束缚。后来发现,直到有了责任,人生才找到了真正的意义。一个人总要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才叫真正来过。累是累,苦是苦,可一切都值得。” 二长公主不禁好奇地问道,“可太监被人看低,大学士被人尊重。您就一点不难受吗?” 韩子谦笑着摇头,“臣要保护的是帝王,是大明的江山社稷。受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韩子谦说的是他自己,二长公主想的却是她自己的人生。 她急切地问道,“那第三个问题呢?韩少傅,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从此不能跟她在一起,有没有很遗憾很伤心?” 韩子谦觉得此时需要来一壶酒来回答这个问题。 面对二长公主期待的眼神,她跟江月白如此相像的面庞令韩子谦有些恍惚,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方才回答: “有。臣心里有个一直深爱的人。不能跟她在一起,臣很遗憾。但看着她嫁人生子,幸福美满,子孙满堂,臣就为她感到开心。只要她幸福就行了。” 二长公主听着这番平实而又深情的话,深受触动,泪水盈满了眼眶,颤声问道,“那你爱的人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吗?” 韩子谦垂下眸子不去看二长公主,淡淡地说道,“她不知道。她很幸福,我为何要去打扰?” 二长公主听完这番话,突然转过身去,对着船舱壁,无声地落下许多眼泪。 韩子谦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后,关上门匆匆离开。 待看清帕子上的被圈起来的一个“白”字,二长公主目瞪口呆。 丽春姐姐无意中提起,韩少傅是她的师父,她的字她的书法都是韩少傅教的。那段时间,韩少傅在母后身边照顾箭伤。 难道??? 他偷了母后的帕子? 她不禁回想起韩少傅第一次下西洋回来时,他抱着她摸长颈鹿时看向母后眼神特别的温柔。 虽然后来在给皇帝哥哥讲见闻时,看向母后的眼神都是疏离而尊敬的。 她睁大了眼睛,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心头。 是吗?是那样吗? 但那个问题决不能问出来。问出来就是罪过。 她也不敢问。她知道问了也白问。 她下意识地觉得,韩少傅不可能污了母后的名声呢。他绝不会。 她将帕子洗干净了,还给了韩子谦。 韩子谦拿着擦了擦鼻涕,随手揣在口袋里,似乎很不在意的样子。 又让她感到迷惑。 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会很珍惜那方帕子。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被韩子谦安排的侍卫护送着下了船。 三王爷秦王知道后,伸出大拇指夸赞她,“厉害啊。竟然瞒天过海上了船。母后发现你不见了,怕是要急疯了。没想到你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实际这么有主意,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嘞!” 面对三哥阴阳怪气的嘲讽,还是那熟悉的配方,二长公主浅浅而笑,“三哥,您一路保重。” 三王爷一改方才笑嘻嘻的模样,“你回去路上也一路小心。放心,好吃的我会吃双份,把你的那一份也吃掉。” “好啊。谢谢三哥。”二长公主依然浅笑着。 三王爷总觉得妹妹有点奇怪,可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挠着头说道,“你以后不可再这般淘气让母后担心。” “好。”二长公主应着。 韩子谦在福州港找到了当地的官员,命他们安排护送公主回京。 福州的官员瞬间傻了眼,如临大敌。这可是天降大锅啊。差事办得好不一定有赏,办得不好可是杀头的重罪。 立马安排了两船士兵从海路护送二长公主回航。 谁知回航路上遇上了被孟辛打得屁滚尿流四处流窜躲避的倭寇。保护她的士兵们几乎伤亡过半,损失惨重。韩子谦留下来给她的两个侍卫,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而福州港也遭到了猛烈攻击,还是孟辛派出来的船队将其打跑。 因二长公主离家出走前留下了书信,告知母后说她要跟着韩少傅的船队下西洋见识世界。江月白虽然觉得这种行为十分荒唐,但也没有太多的担忧。 不管是跟着韩子谦去航行,还是被韩子谦遣送回来。她相信韩子谦都会安排好。 收到飞鸽传书说,二长公主从海上回来,遭遇了倭寇袭击,江月白十分担忧,对倭寇更加痛恨。待见到回来后面色忧郁的二长公主时,她的心都要碎了,决定要周密部署,对侵扰沿海的倭寇一次大清洗。 原来保护二长公主的两个侍卫在回来路上因为缺医少药,最终不治身亡,陆续过世。让二长公主真正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将士们的责任感和生命的可贵。原来那些传奇人物,其实全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幸存者。 二长公主住在慈宁宫里,帮母后带弟弟妹妹,平平淡淡的,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却时常在无人处悄悄落泪。 江月白十分担忧二长公主的战后创伤,还有嫁给巴特尔的勉强,她握着二长公主的手说: “画儿,以前是母后不好,只考虑大局,没有替你考虑,如今母后想明白了,什么都没有你的幸福重要。你告诉母后你中意谁,母后替你安排下去,命礼部尽快为你们择吉完婚。” 二长公主的眼泪噗噗地掉下来。 江月白连忙哄道,“不哭不哭了。乖,不哭了。母后已经想出来了另一个办法。” 二长公主的眼泪珠子却掉得更多了。 内心无比的挣扎。 一当选择嫁给巴特尔,不仅要去遥远的草原,远离家人,还要为仇人生子,跟他生活在一起做夫妻,还要留在草原上,把儿子抚养长大,成为新一任的可汗。 这样的一生,将是令人窒息的一生。 但一想到可能因此发生战争,生灵涂炭,无数百姓和战士失去性命,她又做不到袖手旁观。 “是让小五替我去吗?我不愿去,怎么忍心让小五去受苦。”二长公主泪眼朦胧地说道问。 “不是,”江月白拢了拢女儿耳旁的碎发,“母后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但你以后恐怕要以另一个身份、另一副面孔活着。你愿意吗?” 二长公主点点头,“真的可以吗?” 江月白说道,“母后会找一个长得像你的女子代替你去。你得把你的喜好习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尽可能地写下来。你易容后住到表叔家里去,以后就是表叔的女儿,叫我姑姑。记住了吗?” 二长公主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垂下眸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江月白紧接着问道,“那你的心上人是?” 二长公主忸怩地露出小女儿情态,半天没有回答。江月白感叹这才是一个动了心的少女才有的状态,让她恍惚间想起当年的自己。 过了许久,二长公主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说道,“是,是,是齐鸣哥哥。” “哦。是他呀!”江月白恍然大悟,禁不住笑了。 那年给五个儿女相看伴读时,江月白见到齐鸣第一眼,就觉得这小伙子看起来很顺眼,特别适合做女婿。 没想到早早就预言到了二女儿的婚事。 二长公主娇怯地低声呼道,“母后……” 江月白拍了拍二长公主的后背,“好了好了。齐鸣是个好孩子。母后允了。但你得花一年的时间把你的替身训练好,看起来要以假乱真才行。” 二长公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在母亲脚下,“画儿多谢母后成全。” 说着就磕了一个长头。 “傻孩子,快起来。”江月白扶起了二长公主。 二长公主禁不住问道,“可是替我去的那个女孩子,她的一生不就毁了?” 江月白正色道,“很多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人生总不能完美,总会有得有失。就像你,一当你决定让他人替你和亲,你从现在开始就不再是二长公主,不可以叫我母后,而是另一个人,用新的身份生活,对任何人都要守口如瓶。 你两年后嫁给齐鸣,决不能告诉他你是谁。否则蒙汉间一定会爆发战争,生灵涂炭。两种人生,你愿意选哪个?” 二长公主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选第二种,我要嫁给他。” 江月白传婳太婉仪过来给二长公主画了一副肖像。 几天后,一个跟二长公主身材脸型一模一样的女孩阿璃被带进后宫进行严格的礼仪训练。 与此同时,一个完全陌生模样的少女出现在江月白堂兄工部侍郎江秉谦的家中,名为江璃。说是远房侄女投奔,收为嫡四女。此女伶俐可爱,甚得太后喜欢,经常出入宫中,常被太后留在宫中小住。 因为江月白平民百姓出身,而且家中姐妹全都去世,如此抬举同族后人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朝中同僚开始向姜秉谦套近乎,打听江璃的年龄和择婿要求。 半个月后,阿离的礼仪训练初见成效,江月白对其使用了系统奖励的易容面具。因为阿离也不爱笑,整个人长相气质看起来几乎与李子画一模一样。 当二长公主看到一个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眼前时,心情复杂,又惊讶又难受。 第782章 这时二长公主才清晰直观地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长公主身份,再也没有了后悔的余地。因为母亲最初就告诉她,换了容貌后就再也无法变回来。 两个人时常同吃同住,一起活动。二长公主时常告诉阿离自己的喜好和感受,还有各种往事。阿离全部都认真地记录下来,时时拿出来温习,刻意练习。 在泰兴九年的三月举行了三年一度的科举,选人选才。 四王爷不负众望,在最后三个月皇帝亲自上场辅导督战的情况下,通过了科举考试,不用被克扣身为王爷的薪水。按照实力能拿个榜眼。但他亲哥皇上觉得名次不重要,何况皇帝亲自下场辅导算作弊。也就给他排到二甲,安排进了吏部担任六品主事。 江月白的弟弟江秉良跟着卷王们一起混,成绩也非常突出。按照实力能拿到榜眼,但没办法,大外甥是皇帝,他的名次也被拉去了二甲,给安排进了另一个核心部门户部任六品主事。 状元郎自然是卢长林。太子伴读嘛。方方面面都出色,在国子监的名气就响当当。拿到状元,可以说是实至名归。在殿试上的表现令人惊艳。按照惯例,直接进了干部储备基地翰林院。 这可不是普通的地方,更不是专门写话本子、印话本子的地方。虽然他们确实负责这事儿。 进入翰林院的新科进士都是被当作皇帝的近臣来培养,办理的都是皇帝一手主抓的业务。除了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二甲想进得要参加考试。而且三年后还要进行“结业考”再进行一次筛选。可谓人中龙凤才能呆的地方。 只要不犯错,迟早进入中枢。升迁速度比其他地方都快。 但凡事都有例外。就是有些人擅长考试或者擅长做研究,但不擅长处理实务,还有些不擅长做官,还有些像韩少傅那样的,有能力没兴趣。所以每期都会滞留些另类。这些另类才华的人,就负责写话本子,搞官方宣传工作。 因为卢长林皇帝伴读的身份,众人都在猜测不知道卢长林会不会被召做驸马。 也是这一年,谢贵妃的女儿康宁长公主满十四岁,搬进了公主府跟二长公主住在一起。康宁长公主大概继承了她外祖母江南女子的基因,个子娇小玲珑,双眸明亮,眉宇间带着几分骄傲,又颇具几分当年其母的神韵。 因为此时年龄还小,刚刚十四,江月白准备再过两年给她准备婚事。 到了这年十月时,阿离的言行举止看起来跟曾经的二长公主一模一样。 江月白便给巴特尔去信说,二长公主答应次年满十六岁后完婚,但需要巴特尔在神前发誓并立下字据,一生只可有她一人,否则就算辜负了她。 巴特尔照做不误,在安北都护府附近的黄教寺庙里起誓并在僧侣和都护的见证下立下字据。 这一年冬天其冷无比,十二月里宫里爆发了某种致命的肺炎,江月白最小的儿子,十四王爷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断,最终不幸病逝。 跟着一起病逝的还有萱太嫔的十四长公主,陆嫔的十一长公主,抚养十一长公主的崔嫔,还有抚养四长公主的谢嫔。 江月白悲痛欲绝,大病一场,留下咳疾,久治不愈,身体大不如从前。 她主动向六位顾命大臣提议,皇帝已经十六岁,处理政事相当成熟,可以独立亲政。故从次年一月开始,提前还政于皇帝李承稷。朝堂皆松了口气,历史上武氏干政的局面终于不会发生。 实际上不光是大臣,李承稷也大松了口气。母亲这些年来实在太能干太勤奋了。就算他非常努力进步很快,还是比不上母亲处理政事的水平。 他自觉异常勤奋,因而时常会感到疲惫,体力不支。可比他年长十七年的母亲却一直保持异常充沛的精力和敏锐的洞察力,令他自叹不如。 就算已经临朝快十年,他总会情不自禁注意到身后那道帘子之后的目光,让他感觉紧张焦虑,如履薄冰。 如今母后主动提出来还政给他,终于松了口气。他对此倍加感激,日日雷打不动地请安,主动跟母亲汇报朝堂上的各项进展,请教一些棘手难题的处理。 母子间的关系空前的融洽紧密。 第二年,泰兴十年,钦天监选了四月的一个好日子,送二长公主出嫁。 江月白安排锦衣卫护卫,送了极为大量陪嫁品,包括大量珍贵的书籍、艺术品、金银珠宝、生活用品,风风光光地将阿离嫁去了草原。 护送的侍卫里就有齐鸣。 不是江月白故意这么安排。而是齐鸣考上了武状元,在锦衣卫里担任要职。本次嫡长公主出嫁,乃关系蒙汉两族和平交好的大事,他主动请缨出马送行。 为二长公主送行归来后,李承稷对太后感叹,“齐鸣这个月找老四喝了好几次酒,每次都大醉,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二妹妹。问他,他又不承认。” 江月白跟着说道,“身为皇家人,一举一动关乎天下百姓,总有很多不得已。你有,母后有,你妹妹也有。最重要的是学会自我开解。你的婚事也该要提上日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帝后两个运筹帷幄,执掌天下的人,竟然考虑不好两人大儿子的小名。 事后才发现,无论是“叮叮”还是“稷儿”都有点奇葩,指向一个意思。 还好太子立得早,喊太子省去了许多麻烦。 二长公主换身份的事儿,江月白一直瞒着李承稷,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皇帝是否暗地里已经调查出来,选择装不知道,那就说不好。 “如果问儿子的意见,儿子想选个蒙古女子做皇后。” 江月白听了大为震惊。自己本来也是这么打算。还在琢磨如何劝说儿子认同和接受。没想到母子心有灵犀。 后世清朝能够处理好跟蒙古之间的关系,除了少数民族之间多年通婚混居的历史渊源,更重要的是,自努尔哈赤正式起兵建立后金政权以来,就非常重视双方互相嫁娶,进行政治联姻。到了皇太极与顺治时期,满蒙联姻更是达到了巅峰。 大明朝收复了瓦刺鞑靼之后,一方面给原来的部族首领封了王,例如封马哈木为顺宁王、秃孛罗为安乐王、太平为贤义王,给予他们王公的勋贵待遇和地位。支持他们进入中央或者地方政府任职。削弱、架空他们的势力范围。成为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蒙古贵族。 另一方面通过八旗的蒙汉混治的行政体系,加强了对蒙族地区的垂直行政治理,不再过度依赖于这些部族首领,与之形成巧妙地制衡。让这些贵族成为类似于内地乡绅的存在。 与此同时,这六年来,在江月白的主导下,蒙族贵族与大明朝上层持续互相通婚。随着多个小型城镇的兴起,蒙汉互市进一步加强。随着中原多地商户百姓的迁入,蒙语成为第二官方语言,各族间通婚异常频繁,高度融合。 另外,通过修建多座黄教寺庙,将僧侣纳入明朝的公务员体系,给其发工资提供各种福利保障。还对僧侣进行朝廷册封,提高其宗教地位。不仅解决了草原牧民的生计,极大地保障了他们的基本生存,还丰富了他们的精神生活,减少了暴力冲突。而且大量青壮年男子进入寺庙修行,不再结婚生子,不再为了生计打打杀杀,进一步促进了当地的稳定。 可以说,蒙汉关系今非昔比,与前面两朝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江月白试探性地说道,“皇帝可想好了?这恐怕引起朝臣们的强烈反对。毕竟无论唐朝还是大明朝,历代皇后都是汉族世家女子。” 李承稷淡淡地说道,“凡事总要有人做第一人,走第一步。我们同蒙古地区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如果立一皇后,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蒙汉和平友好相处,免于战争,儿子以为非常值得。” 江月白对李承稷投去赞许的目光,“皇帝能有这样的格局眼光,爱惜民力,让蒙汉世代一家亲,令我倍感欣慰。相信你父皇若是在世,定会支持你的决定。” “父皇......”李承稷眸色亮起,又暗淡下去。 不知不觉中,父皇已经走了十年。当年他跟巴特尔许下约定,如今巴特尔履约,二长公主都已经嫁了出去。 不知道父皇见到今日的他,今日的大明朝,可会满意? 李承稷抬眸看向母亲,见母亲似乎正陷入对父皇的回忆之中,主动问道,“儿子想去看看父皇。母后可要同往?” 江月白从对李北辰的回忆中抽离出来,“这些年,你想必有很多话要单独对你父皇讲。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对了,你对皇后人选可有打算?” “儿子有几个人选。回头命人送过来资料,给母后过目。” 母子商议一番后,决定将皇后定为瓦刺最大的部族之一绰罗斯部首领的嫡三女,安太妃的亲妹妹阔阔真为皇后,孟辛继任妻子的嫡长女孟晖、谢以智嫡次女谢雅姗为侧妃。 懿太贵妃弟弟光禄寺少卿之嫡女李芳颖、科尔沁部族长的嫡女海兰、顺安王巴特尔之庶妹乌仁花、江秉廉督察院佥都御史之女江燕青为四嫔。 皇帝的这一决定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是立蒙族女子为皇后,可以说是自古以来第一人;第二是立谢家女子为侧妃,保留了谢家的荣耀,并没有因为护国公不尊军令被斩杀就故意使其没落。 朝中分成两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对。但六年来组织学习蒙语,将蒙地的优秀青年提拔到中央,又把中央官员下放到蒙古地区基层历练。加上两年前跟随皇帝去北部蒙古巡视,见识到蒙古民众和贵族对李北辰的热烈拥护。反对的人数并不多,声音并不高。 那些强烈反对的都是些学识很高,观念比较保守的老学究。他们认为此举违背祖制,担心异族皇后会颠覆国本,元朝王室会借此刺杀皇帝反攻中原。还担心蛮夷人后代不利于血统纯正,混淆龙族血脉。 李承稷只表示,天下一家亲,蒙古地区本就是大明的土地,蒙汉本就是一家人,不存在内外混淆之分。 他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没有讲太多大道理,也没有治这些强烈顽固反对臣子的罪,只是表明圣意已决,命礼部、钦天监开始操办婚事。封后大典定在了当年的阴历八月十二,秋高气爽的日子。 江月白私下问起李承稷有没有心上人。李承稷说阔阔真就是他的心上人。 这下子就太离谱了。皇后不是陌生人,而是心上人? 自家亲儿子有了心上人,她竟然一无所知。比当年睿妃写的爱情画本子中男女主的偶遇还要离谱。 李承稷这么个从小就像小老头的人第一次露出了腼腆快活的笑容,“说来话长,这还得感谢母后的好政策。” 第783章 原来江月白那年规定说,蒙古地区部落首领可以进京入职,买房安家,朝廷提供补贴。安妃的长兄被选拔进入了户部任职,随后在京城购置了院子,把自己的家人接了过来。 因为京城繁华,比草原上的生活实在要安逸许多。安太妃的长兄阿吉赛就把两个没有出嫁的三妹妹和四妹妹接到了京城来生活,学习汉语言文化。 然后李承稷想学马术和骑射,汉族老师因为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总教得差点意思。他干脆就找了蒙族官员一致推荐的草原黑鹰、骁勇善战,热情健谈的阿吉赛教他骑射。 阿吉赛的两个妹妹在京中无聊,听说可以骑马射箭,就吵着要去,但阿吉赛没同意。 李承稷在阿吉赛的倾力教授下进展神速,有次闲聊问起阿吉赛在京中安家的情况。阿吉赛提起他的两个妹妹也来了京城。李承稷就问了问他两个妹妹的学习生活情况,把两人安排进华章院跟公主们、大臣的女儿们一起学习。 结果阿吉赛的妹妹阔阔真跟五长公主成了闺蜜,五长公主给阔阔真起了个中文名叫柯桢,经常给李承稷提起。李承稷就五长公主一起练习骑射,还叫上了阿吉赛的两个妹妹。 五个人的骑射课,掩护着两个人悄悄地相爱。 江月白倒是听说过五长公主提起过她的蒙族好朋友“柯真”,也听说了李承稷带着五长公主刻苦练习骑射,却没想到内里还有这么一道乾坤。 当然拜李承稷所赐,五长公主的骑射比江月白还要厉害,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 皇帝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还有余下几小只。 江璃的婚事不用说了,江月白跟皇帝说了之后,就颁下了圣旨,把她许配给了齐鸣,两人合了八字之后,婚事定在了九月二十六。 老三跟着韩子谦出去了两年,还没有返程的消息,想操心也操心不上。 老四的婚事一直定不下来。因为他想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就跟他的皇帝哥哥说,养小孩好麻烦,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养小孩更麻烦,他想再快活几年,不想这么早结婚生子,被家庭拖累。 世界辣么大,他想节假日四处游历见识下大明的大好河山。 他这人其实从出身就很佛系。之前十六年纯属被动内卷。最开始是被母后卷,后来被太子哥哥卷,去年过了科举考试,被太子安排进吏部,那也是卷得飞起,天天挑灯夜战,不比备考的时候轻松。如今倒好,还要他卷老婆孩子。 还是算了吧。 琢磨来琢磨去,替大哥下基层考察下民情的理由公费旅游就不错,已经事先跟母后软磨硬泡,强烈表达自己暂时不想结婚的想法。 李承稷原本打算直接下命令给他选一门亲事的。哪知道老四狡诈得很,提前赢得了母后的支持。 江月白本就没有那么支持十六岁结婚生子,一听小四要求晚婚晚育,当然选择支持,而且小四说的微服私访这个确实很有必要。江月白自然帮着在李承稷面前替小四表达了想法。 李承稷呵呵一笑,颇有几分嘲讽意味,“我还不知道,小四他就是打着考察民情的想法,跑出去游山玩水。” 从小就爱躺平摆烂。 江月白连忙替小四打圆场,“也不能这么说嘛。小四的想法还是很好的。这些年做得怎么样,成绩肯定有,问题肯定也不少。不能光听官员们唱赞歌,拍马屁。还是要有个可靠的人,去下面替你去走一走看一看。” 结果李承稷给他的四弟安排了个任务,全国四处游历,微服私访,考察各地的风土人情和民生情况,考察下各地官员有没有贪污渎职,兼并土地,压迫百姓,造成冤假错案情况。 最终落脚到,每去过一地,都要写调查报告回来,要寄家书回来。 这还叫公费旅游吗?踢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狠的。 老四欲哭无泪,“这还不如去封地就藩呢。” 李承稷老神在在,“也行。你先娶妻生子,我就让你回去。不然你到时候离得太远管不上,害得母后成日担心你的婚姻大事。” 这一下子就打中了老四的死穴。 唉,斗不过,从小斗不过。 他生无可恋地往椅背上一靠,“得得得,我就去下面考察还不行吗?我就交考察报告还不行吗?先请我连吃三天大餐再说。” “成。”李承稷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江月白不禁想起来,他们几个小时候抓周,老二抓了官印砚台,老三抓了刀剑,老四抓了福袋装着玉佩。 如今看,还有几分灵验。只是老三出去两年都没有音讯,江月白还是有些担心。 想到抓了桂花糕夭折的大公主,抓了书换了个身份的二公主,江月白都感到难过。作为皇家的公主,看似风光,其实有着诸多的危险和身不由己。 这一年江月白生的五长公主、睿妃生的六长公主满了十四岁,搬进了公主府,跟谢贵妃的四长公主三个人一起住。 裕贵嫔的六皇子李承禧也跟着出宫建府,被他哥封为裕王。 由于他的母妃不爱读书,不会辅导功课,又不爱鸡娃,打小学习成绩不好。 去年去参加科举,没有通过科举考试,食禄被减半,这令他很苦恼。天天跑去好兄弟四哥那蹭饭。 他母妃裕贵嫔不会念书,但脑子很清醒。 打小对他耳提面命,要向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学习,要跟他们打成一片,要听太子哥哥的话,要努力抱紧大腿。所以他打小就喜欢往这三个哥哥跟前凑。还好他们没架子,也不嫌他烦。 太子哥哥给他制定的学习计划,他一样不落地遵循。在四书五经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字字句句都回背,但实在不开窍的那种。 他跟读书同样不那么灵光四哥玩十分要好,两人时常一起吐槽读书苦读书累读书害人没觉睡。 听说四哥要奉旨微服私访,去基层考察,心道不好,没人接济他了,顿时慌了神。四哥请他吃了顿大餐,安慰他说,虽然他要下基层锻炼去了。 但是在户部任职的小叔还住在辽王府,好说话,爱做饭,他给打个招呼,管饭肯定没问题。六皇子感动得连喝三杯,抱着四哥痛哭流涕。 但李承稷见这个六弟这个小跟班,整天窝在家里看黄色小人书不是事儿。 老六受他娘亲的影响,喜欢舞刀弄枪,读书不行,但功夫十分了得,性格又比较豪爽不拘小节。 李承稷就安排老六进了京师的东城兵马司做指挥的助手,没有给编制,也没有给品级,负责抓抓小蟊贼,疏理京城的街道沟渠,还有救火这些。 结果他倒好。 他这勇猛爽朗,嫉恶如仇的性格,一身了不得的拳脚功夫,抓个小毛贼还不是洒洒水,打得东城的流氓地痞黑恶势力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讨饶叫爷爷。他把这些流氓地痞送到河北的冶炼厂做工,学习打铁和制造各种铁器。 东城治安迅速排到五城第一,老六名声大噪。 皇帝哥哥听说了他的卓越业绩后,在朝会上点名嘉奖了他,以业绩突出的名义让他转正入了编,还给他发了一大笔奖金,乐得他笑开了花。 这辈子咱也能凭本事能混上编制。牛逼格拉斯啊。 这笔奖金加上缴获的赃款,老六每次在外面吃饭都加鸡腿或者加盘牛肉切片。晚上还找手下的兄弟喝喝小酒,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但多数时候还是跑去辽王府找小叔蹭饭。因为母妃裕贵嫔告诉他,这个大腿也很粗,是太后的亲弟弟,抱紧了有好处。何况小叔做的饭真好吃。这世上怎么会有会做饭的男子,真是奇了怪了。 来蹭饭的不止他,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好兄弟。 比如四哥的伴读詹姆士,皇帝的伴读在翰林院上班的状元郎卢长林,三哥伴读在金吾卫任职的齐鸣,户部侍郎杜衡的长子在工部任职的杜文荣。 偶尔江秉良的胞妹江锦书也会过来探望兄长。 蹭着蹭着,他看出来几个人之间有点问题。杜长林跟詹姆士似乎都喜欢上了江锦书,而小叔似乎喜欢杜文荣的二妹妹杜如芳,当初大公主选的伴读。 齐鸣马上就要娶亲了,总是闷闷不乐地吃饭喝酒,似乎新娘不是心上人。到了九月二十,再有六日就要成亲,齐鸣喝得酩酊大醉。 一起吃饭的众人都觉得他肯定有心事。但问他那个姑娘是谁,他死活都不肯说。私下合计推理了一番,一致认为是二长公主。能够让齐鸣这样身份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女子实在很少。结合齐鸣平日里简单的人际关系,可以猜测肯定就是几位长公主之一。 五长公主还没有出嫁,如果想娶,跟皇上求亲,还是有机会娶到。只有二长公主已经出嫁,还是齐鸣主动请缨去送的,最有可能让齐鸣撕心裂肺,心灰意冷。 大醉之后,齐鸣似乎就想通了,恢复了从前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状态,只是眉宇之间总带着一抹淡淡的忧色。 八月十二,皇帝大婚,举行封后大典。 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皇室勋贵,北部草原的各部落首领,包括巴特尔带着二公主,韩子谦到访过的南洋诸国,东察合台汗国皆派来使臣朝贺,一起见证史无前例、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蒙汉联姻盛事。 蒙族女子第一次被册封为汉室的元后。 身着华丽繁复的皇后礼服的阔阔真步步登上高台后,跪在祭坛前,接过皇后的凤印和册宝,与皇帝一起祭拜了天地和祖先,正式结为了夫妻。 江月白眼眶湿润,心中想起那年,李北辰携着她的手步入太庙,祭拜祖先,将姓氏刻入玉牒,记在他的名后。 恍然如梦,内心痛楚。十四年过去了,九如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是否有了新的爱人和家庭?还会记得我和我们的孩子吗? 他今天结婚了,娶了他的心上人,是个好看的蒙古姑娘。 模样长得很端庄,皮肤有点黑,眼睛特别大,个子只比儿子矮一点,得有一米七。嘴角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是个很贤惠大气的女子。 如果你在,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到了夜里,江月白喊来卢太妃,两个人醉了一场,不知说了胡话几许。 第784章 卢太妃笑着说道,“那皇后看起来跟你有几分神似呢。” 江月白醉意朦胧地说道,“怎么会?人家长得高鼻梁大眼睛的。” 卢太妃回忆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模样像,是性子像,就,反正就是像。” “胡说八道,哪像了,人家长那么高,鼻子那么挺,”江月白笑着拍了下卢太妃的脑袋,“你八成喝多了。” “你不信问,问婳婕妤,问安妃也行。”卢太妃说完打了个酒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月白回想了下皇后的样子,感觉卢太妃说得好像有点对,比如大眼睛。想着想着,也趴在地上睡着了。 大婚举办完了后,其他的后妃也都进了宫,住进了江月白她们曾经住过的宫殿里。 往日的宫殿全都提前清理修缮了一番,完全没有了前朝的痕迹。凤仪宫改回了永和宫,栖霞宫改成了永宁宫。皇帝把自己的表妹安排住进了永和宫,告诉表妹尽量不要移动里面的陈设布置。 这样母后万一想回去看看,都很方便。 第二天,皇帝带着皇后来请安,两人拉着小手,眉眼里都是甜蜜,都是笑。想来前一夜两人十分恩爱幸福。 等到皇帝和皇后都见完礼了,其他后妃们才按照位份依次走进来,对着江月白行礼问安。 后面一个月,皇后十分重规矩,每天后妃们给她请过安后,再一起来给太后请安,风雨无阻。 江月白这一个月是最惆怅的一个月。慈安宫的太妃们也是同样的感受。虽然住进了慈安宫,只要还没有住进新人。偶尔回去看看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可如今住进了新人,就意味着她们的时代真正的谢幕了。 一个月后,齐鸣跟江璃举行婚礼这天,江月白跟皇帝亲自到的场,可谓看得极贵极重。 江月白的堂兄嫂坐高堂,以江璃爹娘身份出席。 江璃这天装扮得极美,如同仙子,眼睛嘴角都在笑;齐鸣气宇轩昂,英姿飒爽,脸上有笑,眼中却无。 外人看来,简直是神仙眷侣,天作之合的一对。也有人说,这是太后在利用母家控制齐鸣和父亲齐牧野手中掌握的军权,对未来的外戚干政十分担忧。 江璃给皇帝堂哥奉茶,给姑母太后奉茶。 皇帝现场封江璃为无忧郡主,享食邑二百户,愿她此生无忧。 听到儿子给的封号,江月白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她猜想皇上想必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不知道女儿这算不算得偿所愿。因为齐鸣结婚前的大醉和种种不情愿,还有偶尔一次大醉后流泪呢喃的“画儿”,都被弟弟告诉了江月白。 明明一对有情人,却相对不相识。就算二长公主心头苦,也无法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对方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心中所爱被亵渎。 婚礼上高朋满座,京城能来的达官显贵都来了,极为盛大。然而新婚之夜,却是寂静无声。 因为齐鸣这一夜睡在了书房,没有跟江璃圆房。 第二日,齐鸣带着江璃到慈宁宫拜见江月白和皇上谢恩。 昨日还明艳如桃花,满心满眼都是幸福的女儿,今日却看起来一脸愁绪,下一秒就会哭。 皇上自然也看出来了两人的貌合神离,但他只说,“齐鸣,你要好好待朕的表妹。” 齐鸣跪着闷闷地说遵旨。 江月白也只是笑着说,“祝你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末了将江璃留了下来,说是陪“姑母”说说话。 待二人独处时,江璃扑入江月白的怀中,“母后!” 一句委屈的呼唤,伴随着痛哭的嚎啕大哭。不用江璃开口,江月白便明白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江月白柔声问道,“后悔吗?” 江璃拼命地摇头,“不后悔。我不后悔。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就好了。” 江月白心疼地着看向堕入情网的女儿,“傻孩子,既然如此,那就放平心态,慢慢来。你就像从前那样待他,让他慢慢地发现你的好。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会珍惜你的。” 江璃含泪抬起头,望向母后,抓着她的袖子问道,“我真地不能告诉他吗?按照他的人品,他一定会保守秘密。” 江月白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能。如果你想齐鸣死,你就告诉他。” “为什么?为什么?”江璃不受控制地说道,完全不似从小到大冷静淡定的模样。 江月白冷冷地说道,“因为这是秘密。秘密意味着绝不可以说出来。这是规则。” 江璃捂着脸哭得很伤心。 江月白凝视着怀里的女儿,无论齐鸣怎么做,这注定是个会受痛的结局。 如果齐鸣保持着对二长公主的坚贞,完全拒绝江璃的接近,她会痛;如果齐鸣被顶着另一张面孔的江璃所感动,接受了她的感情,那意味着对二长公主的感情并不是坚不可摧,而是可以被有着相似的人所取代。 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说出秘密。但说出秘密,会引起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江璃向来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肯定早就参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悲伤。 江月白拍着她的后背怅然地说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皇帝单独留齐鸣一起用午膳,用完午膳后一起去翡翠湖散步,告诉他安北都护府那边传来信说二长公主跟巴特尔情投意合,夫唱妇随,十分恩爱,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齐鸣听完后,愣怔了片刻,面露痛苦之色。 李承稷八月大婚时,二长公主跟着巴特尔一起来了京城朝贺,二人恩爱甜蜜,巴特尔对二长公主极为疼爱关心。齐鸣自欺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们是在逢场作戏。或许真实的样子就跟自己和江璃那样貌合神离。 他们二人在读书期间有过朦胧的情愫,互相暗示过。他坚信二长公主心里是有他的,二长公主的心跟他一样苦闷。如今才看清楚,原来一直放不下的是他自己,或许一直自作多情的是自己,二长公主根本喜欢过自己。不管怎样,二长公主已经顺从于皇上安排,开始了新生活。 回去的当晚,他又跑去辽王府喝醉了。江璃带着人登门寻他,他喝多了还闹着不肯回去。还是江秉良连哄带骗跟着他一起回去,才把他送回床上,还特意告诉江璃,齐鸣最近工作忙,压力大,所以才会喝得烂醉。 齐鸣呕吐得一塌糊涂,江璃流着眼泪,在一旁悉心伺候。在齐鸣醉意朦胧呼唤着“阿画”时,一边应着“我在,我在这里”,一边替齐鸣宽衣解带,用热烈的亲吻回应了齐鸣的深情。 齐鸣在朦胧中,把江璃当成了二长公主,将所有的爱意和思念全都倾泻了出来,两人疯狂地折腾了一夜,直到筋疲力尽,昏沉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齐鸣望着身边被子里还在沉睡的女子,回忆起昨晚疯狂的一夜,心里十分懊恼而愧疚,觉得自己既背叛了阿画,又伤害了眼前的江璃。 他正要起身穿衣,却被江璃拉住了手。 惊愕之下,他慌张地低下头赔礼道歉,“对不起。” 江璃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让从未被女性碰触过的齐鸣浑身颤栗,“从今往后,你把我当成你的阿画就好。” 说着就热烈地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身体有了反应,理智却让他把江璃推开。 “你......” 江璃突然猛地抱紧了齐鸣,贴合在一起,轻声说道,“闭上眼,不要说话。把我想象成阿画。爱她,疼她。” “可你不是。”齐鸣理智地说道,头脑一片昏热。 江璃愈发主动起来,让齐鸣无法退出,“你相信我是,我就是。叫我阿画。” 听到这句话,齐鸣像着了魔一样,猛地抱紧了江璃,闭上眼睛,深情地唤道,“阿画......” 说着朝江璃热烈地吻了过去,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与激情。 “阿画......” “阿画你好美......“ “阿画你真好......” “阿画......我......” 喃喃的呓语响在江璃的耳边,她感到异常的快乐。因为原来他如此深爱她,跟其他人交欢还要念着她的名字,想象着是她。可内心却又同时感到钝痛,一阵接一阵的钝痛。 但这种痛,跟跟他带来的快乐相比,微不足道。 这一天,江璃没有起床。第二天,还是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她完全起不来,如果非要挣扎着起来,走路会非常难看而显眼。她派从小照顾自己的宫女茯苓给母后进宫送去消息,说“自己不用说很多就成功地赢得了齐鸣的心”,暗示她没有说出自己身份的秘密。 江月白听到齐鸣跟她连续三晚夜夜欢好的消息,为女儿高兴,可又暗暗地担忧。她没有追问女儿是怎么做到齐鸣突然转变了态度的,她已经长大了,只要她自己觉得好,那就是好。 妹妹江锦书今年也已经十六岁,她不知如何跟姐姐开口说,自己喜欢状元郎。她感觉自己商户女又是继室出身,配不上状元郎的家世。所以迟迟没有被赐婚,她反而松了口气。如果被嫁给了别人,她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但是日日思念状元郎,却因为自己是闺阁女子又不好主动去寻他,也不方便常常去辽王府,毕竟哥哥经常聚集着一群未婚男子,传出去会惹闲话。 加上又已经十月,天气寒冷,花木枯萎,难免有时候长吁短叹,感到苦闷难受。 陆氏以为三女儿的愁眉苦脸是在恨嫁,让她不要担心,说她姐姐是太后,看事最准,一定会替她寻门值得托付的好亲事。 两人各怀心事时,江月白将陆氏传进了宫里,说想把妹妹许配给状元郎卢长林,卢太妃的亲弟弟。陆氏自然听了喜出望外,女儿的婚事岂止是有了着落,简直是攀上了高枝,嫁入高门,赶紧磕头谢恩。 江月白跟皇帝说了卢长林和妹妹情投意合的事儿,皇帝第二天早朝就御赐了二人的婚事,让礼部赶紧选个好日子,尽快把婚事给办了。 毕竟江锦书过了十二月就十七,再过个年就十八。卢长林比皇帝长两岁,也十八十九开年二十了。两人在世俗来看,都属于大龄未婚青年。 皇帝催得急也没办法,礼部选了良辰吉日,定在了次年泰兴十一年二月。这么一算,也有小半年时间准备。 这可是娶皇帝的亲小姨啊,年纪小小的,辈分高得很。 第785章 卢太妃的父亲卢照厚此时已经升为正三品的顺天府府尹,原本就是礼部员外郎出身,又听说儿子特喜欢对方姑娘,更是拿出毕生所学,掏出毕生积蓄,力图操持得完美而没有任何瑕疵,让太后娘娘跟皇上满意。 剩下的几个儿子傻了眼。这把家底都掏空了,后面自己还娶不娶媳妇了。抱怨归抱怨,担心归担心,那是关上门说话。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办阿。谁让亲哥是状元郎呢。 一顿操作猛如虎,家里人全都上阵,个个累得人仰马翻,家财散尽。 当事人,一个傻兮兮地笑,另一个傻兮兮地偷笑。两家人见了两孩子这副高兴的模样,跟着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更加来劲。 毕竟是状元郎跟自己的亲妹妹结婚,江月白自然到了场,皇帝也是,于公于私都得来。 待看到江锦书的陪嫁时,卢家人差点被晃瞎了眼。光银票就十万两,外加京城的茶楼一处,丝绸门店两家。 原本打算吃土的一家人,顿时感觉满血复活了。感觉自己娶了个财神婆。还是个和和气气,说话柔柔软软,给公婆小姑端茶倒水没有一点架子,一笑两个酒窝的小姑娘。 卢照厚感觉自家儿子捡到宝了。每天都叮嘱儿子要对人家好一点。 相爱的两个人新婚之夜很圆满,特别圆满。江锦书爱慕卢长林的满腹诗书,博学多才,清冷高洁;卢长林爱慕江锦书的温柔善良,爱笑活泼,善解人意。 要知道在翰林院上了一段时间的班,他发现自己情商有点低,呆头呆脑,不大懂得人情世故,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并不太擅长圆滑周全地解决各种政务问题。 而且他去了藏书阁后,发现自己沉浸在读书的快乐里不可自拔,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各种值得研究的问题,不断悟出一些前人未曾提出过的理论。 越来越明确自己志在修书做研究,不在于做官。 毕竟多数人参加科举取得好名次,都是为了做官,赢得权势高位。而他如果只是留在翰林院做学问,只会是个清水衙门,没有什么晋升的空间。相对于他状元的身份,就有点泯然众人的意思。 他忐忑不安地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江锦书,却得到了新婚妻子的大力支持。她说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他的与众不同,敏锐的思辨,高洁的情志。而且做研究很好,不必卷入官场的弯弯绕绕。 卢长林听到这番话,紧紧地抱着新婚妻子,感动得差点流出了眼泪。人这一辈子,不管有才没才,有钱没钱,最难的是能遇见一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理解自己的人。 怀着这样炽热的爱情,与深爱着自己的女子相拥,他把全部的爱都倾洒了出去,延绵不绝。 泰兴十一年,谢贵妃的四长公主十六岁,皇帝把她指婚给了农部尚书寒门子弟赵宇航,八月举行的婚礼。以此感谢他这些年来对华夏农业发展做出的贡献。这样赵宇航背靠谢家护国公府,就有了门户背景。 九月初,安北都护府传来好消息,二长公主诞下了巴特尔的嫡长子,重达八斤,巴特尔十分高兴。 十二月十七日,江璃九个月时突然急产,为齐鸣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每个重五斤。产后大出血,不治身亡。这一年她十八岁。 在临终前,江璃含着微笑对他说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你爱着我,我就是你的阿画。记得告诉我姑姑,我爱她。” 齐鸣拉着江璃流下了泪水,心中后悔,还未来得及表白对江璃的感情,她就这样匆匆地走了。 哽咽着摇动江璃的手说道,“阿璃,对不起。我错了,我一直都在伤害你。我后来爱的是你,不是她啊。” 可惜江璃听不到了,其实听不到最好。 当身边出现一个跟你深爱的人很类似的人,你爱上了ta,是一种变心吗? 皇帝和太后听到齐鸣转述的临终遗言时,都这么发自内心地觉得。虽然爱上的是同一个人,但谁也说不清,这是不是一种背叛。 后宫里除了皇后有孕八个月,预产期在次年二月,后宫里没有其他后妃有孕。 李承稷告诉江月白说,一定要等皇后生下嫡长子后再说。想必是大皇子当年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毕生的心理阴影和创伤。 正月的传统还是要遵守,泰兴十二年的正月,李承稷把后宫里的六个后妃全都宠幸了一遍。因为姜闲在几个月前就诊断说,皇后的这胎很可能是个公主。但都给喝了避子汤。 到了泰兴十二年二月十八,皇后果然生下嫡长公主,重达七斤七两,吃了不小的苦头。李承稷请太后赐名,江月白起名李知涵,封为北宁公主。 到了三月初,懿太贵妃的侄女李芳颖李嫔喝了避子汤竟然查出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皇帝晋她为禧贵嫔。 李承稷原本准备让其喝下流产的汤药,还是皇后为李嫔说情请求留下皇嗣。江月白想到懿太贵妃和念太妃曾经接二连三的流产,也心生隐恻,为禧贵嫔求了情。 三月里举行了李承稷继位后的第一次选秀,共选拔了十二人,环肥燕瘦,其中三名蒙古贵族女子,个个都是大美人。 李承稷宠幸后妃时,依然让他们喝避子汤。 虽然江月白劝阔阔真坐满三个月月子养好身体,但草原女子没有那么讲究,实际上刚出了月子就开始侍寝。 四个月后,七月初,皇后再次被诊断出来怀上了身孕。 在禧贵嫔怀孕六个月时,姜闲诊出来怀的是个公主,皆大欢喜,都松了口气。 生出来果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可爱得不得了。因为从小就听母后讲懿太贵妃的事情,李承稷对这个孩子有天然的亲善,而李芳颖跟当初的懿贵妃一样,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子,所以李承稷对她感觉不错,将二公主起名为李知芳,视若掌上明珠。 这一年李承稷继续给其他后妃喝避子汤。九月时,安国公孟辛的嫡女孟妃被诊出身孕,可惜一个月后流产。 十月份时江月白的侄女江嫔被诊出身孕,被晋为慧贵嫔。 泰兴十三年三月,皇后生下嫡长子,李弘昌。皇帝李承稷十分高兴,罢朝三日,以示庆贺。 因为几位太医在前一年同时提前诊出皇后这胎怀的是皇子。这年正月开始,李承稷不再让后妃使用避子汤。 这一年陆续开始有后妃怀孕。只是嫡长子在两个月后无故夭折。虽然太医诊断说是可能存在先天性缺陷,但李承稷怀疑皇后被人谋害,命人彻查坤宁宫。 这一查查出来皇后在怀孕期间就被持续小剂量的下毒。结果出来,竟然是巴特尔的庶妹乌仁花。 李承稷震怒,赐死乌仁花的同时,火速集结三路发兵围剿巴特尔,将巴特尔乱箭射死。 由欢欢且尔嫡长子野四扎跟太平公主的儿子,十八岁的乌日图继承汗位,尊为鞑靼可汗,封为忠勇王。 李承稷将十七岁的妹妹五长公主许配给他做王妃。 遵照蒙族传统,二长公主则带着巴特尔嫡长子改嫁乌日图。 巴特尔的养母夏氏将巴特尔的尸身安葬利好墓碑后,于坟前割颈自尽,倒在巴特尔的墓碑上。被人发现时,已经被秃鹫蚕食成骨架。牧民们把她葬在了巴特尔的身旁。 消息传回京中,李承稷来到坤宁宫,跪在江月白的跟前,流泪说道,“母后,儿子终于替妹妹报仇。” 江月白连连咳嗽了几声,眼里泛出泪花,“好。砚儿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了。孟氏如何处理?” 李承稷垂眸道,“儿子自有分寸。” 原来真正下毒的凶手是流产了的孟晖。她怀疑九月份不明原因的流产是皇后给她下的毒,故而动用孟辛在后宫安插的关系,谋害了皇后的男胎。李承稷不过是以此为借口讨伐巴特尔而已。 因为巴特尔对如何当英雄领袖似乎生而知之,这些年来体现了非凡的领导才能,在草原十分积聚民心,威望越来越高。 朝廷通过旗盟的政策束缚住牧民的流动串联,但巴特尔却能够通过个人魅力一呼百应。他生下嫡长子时,不少牧民冲破管束前去祝贺,可见其号召力。李承稷已经对其生出了警惕之心。故而没有按照原计划,将“二长公主”所生嫡长子抚养到六七岁时,再起兵讨伐。 二人在月下以酒告祭了先帝和大长公主的在天之灵。 两人提到从小天真浪漫的五长公主时都潸然落泪。生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过想到自己的女儿能跟懿姐姐亲妹妹的孩子结亲,多少让江月白感觉有些宽慰。 她在月下含泪禀告了懿姐姐,诉说了对她的思念,祈求她在天上保佑两个孩子平平安安。 想想懿姐姐竟然快走了二十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睿妃的六长公主去年满十六岁,皇帝在十月份的时候把她许给了镇守安南赵大将军的嫡长孙,远嫁安南。 考虑到路途遥远,礼部去年看了个不远不近的好日子,泰兴十三年六月结亲。 江月白把这些年睿妃画本子赚的稿费大部分换成银票,另一部分折成银子交给了六长公主,告诉这是她母妃给她留的嫁妆。江月白又额外给了她几张大额银票,告诉她这是自己和几位母妃给她的嫁妆。 这些年她是在太后娘娘、卢太妃娘娘、婳太婉仪娘娘、萱太贵嫔娘娘精心呵护下长大,从她们的口中知道了自己母妃是个特别有趣可爱率真的女子。大家都很爱她的母妃。 六长公主放下银票,抱着江月白哭成了泪人。说了无数遍“谢谢”,还有无数遍“母后您要多保重身体”。 六长公主临出发前,许太妃拉着萱太贵嫔的手哭得稀里哗啦,“没想到我们三个这么有缘。我们两个拜了姐妹。然后我们家的六六跟你家大侄子结了亲。这可是亲上加亲啊。” 萱太贵嫔抹着眼泪跟许太妃干了一杯,“亲家你好啊。” “你也好啊,”许太妃含着眼泪跟萱太贵嫔又干了一杯,“你可得给家里带个话,不许欺负我们家六六。敢欺负我们家六六,我就......” 她一时想不出来该说什么,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萱太贵嫔拍着她的后背说,“行。他要是敢欺负六六。我让我哥,就是他爹打断他的狗腿!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让他跪在地上求原谅。” 许太妃听到这句,哭得不行了,“我突然好想睿姐姐啊。她看到六六嫁人了,肯定很高兴吧。” “那肯定的。她肯定想不到,会跟我家结成亲家。来来来。为睿姐姐再喝一杯。她的话本子已成千古绝唱,这么多年了,我看得话本子也不少了。没有一个人有她写得那么虐心虐干的好看。来,我给你背一段。” “我陪一个。”裕太贵嫔在一旁说着。 许太妃抹了把眼泪,笑着给三人倒上酒,酒都洒到了酒杯外面去,“得得得,快别背了。你再背,我真要哭死了。喝酒喝酒。” “我,我想哭。”萱太贵嫔将酒直接倒进了喉咙里,压根没过嘴。 萱嫔抱着徐太妃,呜呜地哭起来,哭得那个感天动地,催人泪下。她想起来夭折的十四长公主,如果没有走,今年都十四了,该嫁人了。 裕贵嫔也跟着想起夭折的三长公主。 如果当年没有夭折,今年十七,应该也已经嫁人了,说不定已经有了孩子了。自从她接连怀了两个孩子,先帝再也没有宠幸过她。 所以这些年,她没有什么大志,就是希望儿子能抱紧大腿,平安长大成家,做个闲散王爷,不必太过优秀锋芒毕露。 让她倍感欣慰的是,自己的肚子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没了,还能有个儿子。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活。 六皇子真是亲生的,跟她打小一样,读书不开窍,打心眼里不爱学习,也不爱玩心机,确实没有什么锋芒可露。但是情商还行,做狗皮膏药,脸皮够厚,跟太子兄弟三人混得很熟。 第786章 如今竟然还能混上跟皇帝小叔那蹭饭,跟一帮京城世家子弟打成一片,就她看来很有前途。而且皇帝小叔厨艺了得,把儿子养得膘肥体壮,精力充沛。 又凭ko黑恶势力的实力绕靠科举搞了个编制,简直可以说是凭实力走了狗屎运。 就是没有娶媳妇不完美。 但桃蕊宫三人组里,卢妃一辈子没有亲生的孩子,萱嫔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得病夭折,自己能有个儿子可以依仗,完全算是人生赢家。 裕太贵嫔壮着几分狗胆,拉着太后的好闺蜜,自己的结拜姐妹卢太妃作陪,跟太后直言不讳地提了下小六的婚事,希望皇上直接赐个婚,免得臭小子不着调。 太后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说跟皇上说一声,看看哪家姑娘合适。 几日之后,皇帝宣布,封六王爷李承禧为西北王,将瓦刺另一个大部落和硕特部首领平忠王之女嫁给他,择吉完婚。 裕太贵嫔虽然更希望儿子娶个中原女子,这样还能说上几句话。但皇上圣旨已下,何况皇上都娶的蒙古族姑娘,她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憋进肚子里去。 卢太妃安慰她,这样也好,语言不通,正好可以避免婆媳矛盾。 而且儿媳妇是静妃的妹妹,裕太贵妃便去询问静太妃儿媳妇性格如何之类的。却惹得静妃嚎啕大哭。因为她来时,妹妹才不到一岁,还是个抱在怀里咿咿呀呀的婴儿。不知不觉竟然十四年没有回家了。 面对静太妃的崩溃大哭,裕太贵妃手足无措,还是卢太妃情商高,说小六从小性格开朗没心机,一定会对她妹妹好。而且既然嫁到了京城,肯定会带来宫里拜见太后,到时候她就能见到久别的亲人。 这才让静太妃破涕为笑,开始琢磨着给即将来京城的妹妹什么见面礼。 只是随后的圣旨,让众人失了分寸,抱头痛哭。 因为老六管理东城治安优秀得过了头,皇上竟然直接把老六派到了和硕特部所在地,接任安西都护府都护,担任原来瓦刺地区的一把手。原都护府都护孙尚礼大人告老还乡,被封为武安侯。 江月白特地跟皇帝求了恩典,告诉裕太贵妃可以跟着六王爷一起去。 裕太贵妃听说自己竟然还有可以出宫,走出狭小的慈安宫,乃至稍微大一点的皇宫,感激得给江月白磕了好多个响头。 裕太贵妃能跟着儿子出宫,让嫁过来的少数民族太妃们都很羡慕。那是蒙古大草原,那里可以自由地策马奔腾,天地很大,草原无限辽阔。是他们永远都回不去的故乡。 裕太贵嫔走之前跟后宫的姐妹们喝了好几场大酒。她的酒量很好,酒风豪爽,颇有将门之女的风范。明明喝不醉的量,却喝得酩酊大醉。或许只是单纯地想陪众位姐妹哭一哭,醉一场吧。 泰兴十三年六月,六王爷带着自己的母妃裕太贵嫔赶赴安西都护府。 江月白、卢太妃、安太妃、静太妃、和太妃在城墙上挥手送行,全部落泪。 她们都是蒙古姑娘,拜托裕太贵嫔给家里人捎去了家信和礼物。虽然各个部族之间距离不近,但骑马终归能到。不像这皇城,就像牢笼,永远走离开不了半步。 江月白忽而安太妃,“你多少岁了?” 安太妃,“妾三十二。” 静太妃,“妾三十。” 和太妃,“妾三十一。” 卢太妃,“看来还是我年纪最大,我三十五。” 江月白笑出声来,“怎么会呢。当然是我年龄最大,三十六。” “怎么可能?”众人皆惊呼道。 然后想想也是。皇帝都十九了,太后还能三十不成? 只是太后娘娘为何看起来这么年轻,虽然不至于像十五六岁那么夸张,可完全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乌黑亮丽,几乎看不到白发,脸上白皙细腻,没有一丝皱纹。 不像在场的诸位太妃们头上皆已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眼睛开始有些模糊,视物不清。 明明太后比她们生的孩子更多,更操劳辛苦。为何比她们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她们暗想,或许是因为燕窝当饭吃吧。 当然这一切除了二十年如一日的锻炼身体以外,系统出品的护肤保养品和内服保健品的功劳也不小。 江月白望着城墙下行走忙碌的士兵,排着队进城的百姓,“先帝走了都二十年了。” 大家都在后宫里蹉跎了二十年。 她开始琢磨着带着太妃们出门玩一趟,去老家苏州走一走,顺便视察下疏浚好了的京杭大运河。 只是回宫后,想到两个长了翅膀飞出去,就不回来的两个儿子,她就感觉心脏疼。 这才体会到古诗写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儿行千里做母亲的担忧。 老三出国五年没回家。 老四这个兔崽子在国内三年竟然也不回家。 皇帝把四王爷当作心腹,安排他当眼睛鼻子去各地巡视。可是这孩子倒好,跟他三哥一样,离开了皇宫就跟鱼儿游进了大海,一去三年就不回了。 一次都不回。过年不回,清明不回,中秋不回。她亲娘过生日不回。他爹他哥过生日也不回。 主打一个一去不复返。 江月白感受到了自己基因的强大,不然为何爱自由爱得如此离谱。 当然皇帝哥哥的信他是不敢不回的。 不仅回信交代每段时间的行踪,还寄回来许多农部、工部、吏部要的数据资料,还有种子、土壤一类的东西供农部研究。 还寄来每到一地的报告。一开始就几页纸,后来越写越长。皇帝把这些报告抄送给六部,成为最新鲜可靠详实的一手资料。 也有恶霸豪绅、贪官污吏想要刺杀他。奈何皇帝派了相当数量的精兵暗卫保护,倒是顺藤摸瓜。小案他们移交当地衙门绳之以法,大案则派人押解送去京城继续审查。 甚至还破获了一个拐卖妇女儿童的特大窝点,联络当地知府将他们送还回家,大快民心。听说还有少女自言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想要对六王爷以身相许。 六王爷行侠仗义反手做媒,把她嫁给了当地县令的儿子做正妻。当他拿出皇帝的御赐金牌,当地县令虽然不情愿,却迫于淫威不敢不从。 还写信来说,逛青楼的时候能不能让暗卫门回避一下,被人监视的紧张感,把他搞得差点阳痿。 又说一路如此辛苦,比在京城上班还累,应该除了俸禄还要多发点差旅补贴,多拨点银子过去花花。 但皇帝哥哥回信让他回京叙职升官外加娶媳妇,他则表示,还是在外面调研考察,保持单身更适合自己。 上个月来信听说最近游历到了福建厦门。那可是瘴气横行,海盗猖狂的地方。关键离京城太远,这走走停停的速度何时能回到京城。 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有皇帝派出的精兵暗卫保护着,扛不住不服水土生病啊。 何况哥哥们都成家了,就他还在外面漂着。 江月白将每封信翻来覆去地看,找不到儿子半点找对象的意思。不是各种考察记录,就是这个好玩,那个有趣,那个好吃,那个超便宜,还有什么美人多。 美人多,你给领一个回来啊。 结果人家渡个海峡,跑去鸡笼,考察一番后,决定不回家了! 而且他要结婚了! 看上的对象就是安国公去鸡笼后生的庶女孟晓。 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厚本报告,详细地介绍了鸡笼这些年来取得的成绩,对岳父大人安国公满篇都是溢美之词。为了进行佐证补充,里面还画了很多示意图。精美准确程度可以直接印刷。跟以往的报告都不相同,显然花费了巨大的心血。 恳求皇帝哥哥赐婚,并且派人多送点彩礼过去。他要改一个大房子给媳妇住,生一大堆娃。 还不忘附赠心上人的肖像一张。 背后不忘写上一行小字,“我媳妇儿是不是很漂亮?不要太羡慕我哦。” 当年花费巨大精力刻苦练习的工笔绘画总算能有点实际用处,成为追妻利器。 肖像上的少女鹅蛋脸,眼神清澈,美貌浓密,神态安详宁静。 “母后有没有觉得这幅画很像一个人。”李承稷望着画上的女子转头问自己的母后。 “像谁?” “像母后啊,”李承稷很自然地吩咐梁小宝,“把朕在勤政殿里找到的画拿给太后娘娘看看。” 梁小宝毕恭毕敬地摊开一副画卷,用镇纸压好后,徐徐展开。 只见一个年轻的少女正望向月亮。 画没有画完,因为空白之处被染上了一大块墨渍。 跟四王妃的肖像画放在一起,宁静淡然的神态气质确实非常相像。 江月白已经很久没有流泪。此时看到这副画像却眼睛湿润。 她抚摸着桌子上的画卷,“小宝,这副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梁小宝刚要说话,想起来若干年前自己发过的誓言,茫然地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见过这幅画。 这是景昌三年六月,李北辰饱受蛊毒折磨,思念江月白却不敢见她时画的。 画的是他们一起在竹林散步。他用发钗给江月白在竹子上演奏乐曲,在高空中看到她清冷恬淡的模样。 看到那一片泼墨化成的竹林。 江月白猜出来这幅画里画的场景。 九如,你如今也会跟我一样几乎夜夜都会看月亮吗? 皇帝同意了亲弟弟的请求,颁布旨意,将他的封地从辽东改为鸡笼岛,改封辽王为琉球王,任澎湖都护府都护。赐婚安国公孟辛之女孟晓择吉日完婚。 改东北的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为远东都护府,由安国公孟辛担任都护,毛玉良担任都指挥使,即日启程。 泰兴十三年六月二十九,江月白的侄女慧贵嫔生下了二皇子,母子平安,重达七斤四两,哭声响亮,十分健康。皇帝晋她为慧婉仪。皇上赐名为李弘亮。 这就有点尴尬。 虽然皇帝依然日常宠爱皇后,与她伉俪情深,只是偶尔宠幸一下其他后妃。 这一年,谢妃十一月二十一日生下三皇子,赐名为李弘清,晋为谢德妃; 一个低位妃子十二月初九生了三公主,赐名为李知画,被皇帝安排在皇后跟前抚养,跟大公主做个伴。 另外有三个妃子怀孕,预产期在景昌十四年。 这一年的十一月,皇帝的侧妃孟妃感染伤感去世。她经常探望的孟太嫔也被感染,宿疾爆发,也随后几天去世。 真正的死因江月白没有问,大概率就是猜测的那样。她没有圣母心。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做了害人的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皇帝深感哀痛,纳户部侍郎孟青之嫡女孟冰洁为妃,初封为孟婉仪。 这一年的腊月,皇后被发现又怀孕了。同一个月里,萱太贵嫔去世。原来的桃蕊宫三结义的三姐妹,裕太贵嫔去了蒙古大草原,萱太贵嫔去了天上,卢太妃独自留在宫中。 卢太妃过于悲伤,向来生机勃勃的人,突然就病倒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 如今的除夕家宴,变成了太妃们一桌,皇帝王爷们一桌,王妃们一桌,外加小孩子一桌。 晚辈们都在场,太妃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不会再放肆地喝醉唱歌跳舞弹琴,跟年轻人也玩不起来。她们是一个世界,年轻人是一个世界。 卢太妃因为卧病在床,唯恐把病气过给孩子们,独自留在自己屋里。 太妃们埋头吃菜,毫无油烟地说了几句恭喜话,就回慈安宫重再开一桌。 说实在的,没有卢太妃操持真是不行。除夕家宴往年的年菜都不错,蒙族皇后嫁进来的前三年,卢太妃还帮忙着操持。到了去年开始,江月白就交还给了皇后来安排,不再插手这些宫务。 不知道是大家习惯了卢太妃的安排,还是卢太妃摸清了大家的喜好。总之卢太妃安排的菜极其符合大家的口味,更难得的是还符合大家的审美。 没有卢太妃在现场招呼来招呼去,调动气氛,年就不像年。 这样一对比,令人怀念卢太妃的时代。 三三两两都忍不住悄声嘀咕两句,“好怀念当初的味道”。 听说是皇后怀着孕辛辛苦苦张罗的。太妃们顿时觉得不能辜负,大吃特吃,以表支持。 第787章 回去之后,太妃们跑去卢太妃的房间里,围着床坐成一圈,抱怨了除夕家宴上的菜,一起回忆过去的年夜饭....... 大家一边聊天瓜子壳嗑得飞起,不再像年轻时那么讲究,扔得满地都是瓜子壳。 这些年来大家无事就嗑瓜子聊天,人均嗑瓜子小能手。半个时辰能瞌出一座瓜子山。静太妃也开发除了一种超能力,能把瓜子吵得奇香无比还不焦,还能炒出各种奇怪的口味,八角味、花椒味,奶香味...... 太妃们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地都开始抹眼泪,纷纷感叹,红颜易老,看到新人就感觉难过。 接着又像太后这样懂得用人还肯放手的皇后太少了。皇后都喜欢把手里的宫权都抓得牢牢的,事必躬亲。没有卢太妃的除夕宴不叫除夕宴,一点意思都没有,菜就跟没放盐一样...... 卢太妃微笑着听大家讲话,不时地点头回应,想哭却没有哭。是啊,太后娘娘她真好啊,她是最好的,她总是那么信任自己。而且跟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说什么话,她都会理解自己。不会被看作怪异。 心中暗暗念叨道,“太后娘娘,兔年快乐啊。” 众人聊得有点困了,就一起动手把地上的瓜子壳清理干净,再跟卢太妃道别,说明年见。 屋子里静下来。卢太妃的眼泪才流出来,无声无息的。 就在她感觉孤单悲苦的时候,江月白竟然坐着步辇专程来看她,告诉她说,今晚就陪她一起守岁,过了零点放了鞭炮,再回慈宁宫。 卢妃的眼泪就跟关了水龙头一样瞬间止住。江月白不禁对她的情绪控制能力肃然起敬。 “要不喝点酒吧?”江月白提议道。她知道卢太妃的病是心病。 就像当了大领导的人,突然从位置上退下来,紧绷的弦突然断了,没有每天忙碌的生活和令人振奋的目标,就很容易生一场大病,快速地衰老。 人还是要做点事情、有点追求才不容易快速衰老。 卢太妃快活地答道,“好啊。” 两人喝着喝着,卢太妃就哭了,说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就是她话本子里的女侠,长得好看,武功高强,还有洒脱有正义感。说同样都是家中的长女,她就活得很累,比太后累很多。 从小就被周围的人教育要帮助照顾弟弟妹妹,要懂事要谦让要克制情绪,不可以撒娇不可以任性不可以生气,要把爹娘交代的事情做得完美,因为“你是姐姐”,因为你是“嫡长女”。 没人关心她开心不开心,累不累。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没人关心她的生辰,其实她也好想跟弟弟妹妹一样过生辰;没有人关心她的感受,她好想说出来,她不喜欢吃大蒜,可她吃了很多年的大蒜。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还说,其实她进宫前喜欢叶相家的公子叶竹卿,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的天才少年呢。说到这里,卢太妃第一次露出了小女儿情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叶相家的情况了解得多些。 “娘娘,我跟您说,幸好没有嫁入叶家,如果嫁入叶家。叶夫人那样的婆婆,叶太贵人那样的小姑子,啧啧啧。复杂的婆婆跟姨娘,嫡庶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啧啧啧,肯定每天都在水深火热的宅斗。哪里会像现在这么舒服,这么和谐,没有紧张的婆媳关系,不用考虑生不生出儿子,还能写话本子,还能什么都不用操心......” “回过头来想,我这辈子过得还挺好。如果没有从小管事,照顾弟弟妹妹,也不会得娘娘看重,竟然还能挣到个妃位,还能结交到朋友。真是很好很好了。” “能看到六六出嫁已经很好了,我很知足。就是她嫁得太远了,安南好远啊。皇上的心好狠啊。自己的亲妹妹都舍得嫁到朝鲜。不过熟悉历史的都知道,不狠做不了好皇帝。历史上心不狠的下场都不好。” “来生,我们不要在宫里相见了。来生,我要去苏州找你。听说苏州的园林很美。到时候我要布置个书房,书房外面种满芭蕉。窗外雨打芭蕉,我在屋里读书,肯定很惬意。到时候我在门口种上一排桃花,就像桃蕊宫那样。你到时候看到了,记得来找我喝酒。” “谢谢太后娘娘来看我。我好开心。”卢太妃笑着流泪,“我们干了这杯酒,再满上。” 江月白这一夜喝得醉醺醺的,陪着卢太妃喝了很多酒,拉着她的手,听她说了很多话。 她舍不得走,却不得不走。明天一大早还要在坤宁宫见各种各样的人来拜年,说着吉祥话儿,给他们发红包...... 卢太妃拉着她的手,借着酒意说道,“太后娘娘,兔年快乐啊。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多抱几个大孙子。” 说完了还不肯松手,“我在房子前面种满桃花。你在你房子前面也种上。我们就能找到彼此了。” “好。”江月白含着眼泪说道。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卢太妃抹了把眼泪,“好了好了。不说了。喝多了。明年见。” 卢太妃这么清醒,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江月白又留下来继续聊,今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天都快亮了。卢太妃才催促她说,“妾有罪,拉着太后娘娘说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 江月白笑着说道,“新年好啊。兔年吉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卢太妃很是惊慌,“应该妾给您拜年。哪能您给妾拜年。” 说着挣扎着爬起来,非给江月白磕了个头拜了个年。江月白笑着说,“我没带红包怎么办。赏你个步摇可成?” “谢太后娘娘恩赐。”卢太妃开开心心地接过了江月白从头上拔下来的赤金累丝宫灯步摇。 江月白扶了卢太妃起身,笑眯眯地说道,“可要把身子养好了。” 她回去后喝了杯养生盅,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被叫醒,说,卢太妃早上走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笑,很安详。 因为过世的日子太特殊,为了避免晦气,没有举行什么仪式,直接就按照妃位的规制拉出宫外下葬了。 泰兴十四年的初一,江月白昏昏沉沉的。她压根没听清来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只感觉都好吵啊,她只想自己静一静。 这一年正月里,皇上就替自己的皇弟皇妹们安排好了婚事。 江月白的四女儿,十长公主今年满了十六岁。皇帝把她嫁去朝鲜皇室做王后。 念妃的十二长公主也到了十六岁。皇帝把她嫁去东瀛皇室做王妃。 两个人都去了比蒙古草原更远更荒芜的地方。 对婳婉仪生的八王爷倒是还不错。把周丞相的孙女周氏指给了他。八王爷完美地继承了母亲在艺术方面的天赋,在诗歌字画上面颇有天赋。而周氏听闻十分擅长围棋和字画。两个人一见如故,如胶似漆。 把小十嫁到朝鲜去,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有跟她这个做母后的商量一下。 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或许卢太妃的离开刺激到了她,或许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 她生了八个孩子,大公主被害死、二公主难产去世、一十皇子因病去世。剩下五个里面,老三跑去鸡笼安家,老四漂在海上生死不明,小五嫁到草原上,老二当了皇帝。 江月白年岁已长,不想关心远方,只想关心近处的亲人。 最开始还是就事论事的和平。 “朝鲜跟东瀛跟北方的蒙古族不同,这两地完全可以继续沿用已有政策。把小十跟十二嫁到东瀛根本就没有必要。尤其是十二,她嫁过去又不是做皇后。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但会是一个开始。” “东瀛这个民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算你送过去联姻。他们只要强大一点,就会来进犯。” “能和平一年就赢了一年。” 后面就开始争吵和指责。 “哀家生了你们八个,如今只剩下一个十长公主。你竟然要把你的小妹妹送去朝鲜。你到底有没有心?为何不能派其他人去?” “唯有嫡公主才可做皇后。” “混账东西,那可是你的亲妹妹!” “那又如何?!每个人都在牺牲,不只是她。” 他不能无条件地让步,无规矩不成方圆。国家利益就是他的底线。 江月白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你到底有没有心,李承稷!” 李承稷缓缓地说道,“朕没有。朕对自己都没有心。” 泰兴十四年正月里,母子俩平生以来第一次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这一天,江月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黯然神伤,泪如雨下,谁都不见。 这是她和李北辰一起培养的皇帝。是个理智的好皇帝,却不是个好儿子,不是个好哥哥。 江月白真正地意识到,儿子长大了,要自己飞了。儿子才是皇帝,才是整个大明的掌舵人。她已经做不了儿子的主。 李承稷这一天,也把自己关在养心殿里。他的心也在痛,为妹妹们,为自己,也为母后。 他这一刻才体会到了父皇说的“孤家寡人”。 父皇在去世以前告诉他,一个成功的皇帝做到最后,注定是孤家寡人。没有自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真与假,没有是与非。 唯有利益。对谁有利。 要想不辜负这个位置,辜负天下,必然会辜负身边的人,也会辜负自己。 李承稷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母亲不能理解他,他叶任命了。 但他绝对不会改变原来的计划。 江月白其实也明白,就算大吵一架,然而圣旨已下。身为太后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以死相逼不成? 十长公主和十二长公主懂事地安慰母后。没事。她们不怪皇帝哥哥。她们身为公主,愿意为大明付出自己,这是她们的本分,就像二长公主和五长公主一样。 她们会照顾好自己。母后不必为她担心。 江月白抱着她们两人微笑着,泪就在眼睛里,却没有流下来。 华章院的教育真成功啊。母妃们的教育真成功啊。把每个公主都教育成了钢铁女战士。江月白不无嘲讽地想。 她每日感受到钻心地痛哭和对女儿地担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事业脑曾经对家人带来的危害。 成全了自己的梦想,承担痛苦的是家人。比如她的过劳死。她死就死了,一了百了。可她母亲恐怕是最痛苦的。就像此时的自己一样。 江月白心疼她和念妃的两个女儿,给她们置办了大量过冬衣物,各种常见药品,生男散,保胎丸,孕妇维生素、解毒丹这些药。每个人安排了两个太医随行,八名宫女,八名太监。 她给两个女儿讲了许多夫妻和睦、掌控男人、治国安邦的窍门,告诫她们一切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准,一定要懂得爱自己,照顾好自己,而不是一味地牺牲和委曲求全,这样是得不到尊重的。 五月二十日,是钦天监选出来利于出行的好日子。两位公主就在精兵的护卫下出发,从海路前往朝鲜和日本。 江月白和华太淑妃二人并立站在城楼上望着送亲的队伍走出视线的尽头,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这两个女儿。自此以后只剩下系统里这几个月拍下来的影响陪伴她。 回来之后,江月白就大病一场。好几个月才缓过神来,一下子就衰老了许多。华太淑妃作为十二长公主的养母,也好不到哪里去,回去后也病倒了。 八月皇后生下了嫡次子,被赐名为李弘基。 除此之外,科尔沁部的海兰六月生了四公主李知星,被晋为兰贵嫔。禧贵嫔十一月生了五皇子,被赐名为李弘明,晋为禧婉仪。 这一年的十一月,安国公谢晋在远东都护府任上逝世,享年六十四岁,特进荣禄大夫、柱国,配享太庙,谥号“忠毅”。李承稷闻讯后,为其辍朝茹素三日,以示哀悼。 遣军队将其遗体从东北运回京城,厚葬于忠臣墓群。其嫡长子孟青继承其爵位安国公,任命为澎湖都护府副都护。加封继任妻子所生嫡次子孟凡封为安定伯,享食禄,赐府宅一座,迁回京城居住。庶女孟婧赐婚太常寺少卿之嫡子,风光大嫁。 改封三王爷秦王为安东王,担任远东都护府都护,镇守辽东以北奴儿干地区,即日启程。 刚刚才见到阔别六年老三的江月白不得不再次骨肉分离,在城墙上送别远行的二儿子。 第788章 如今江月白的身边只剩皇帝这一个儿子。 不,确切地说,已经不算儿子。他们两人闹了别扭,至今还没有和好。 皇帝日日来请安,她都不给他好脸色看。皇帝脾气倔,不肯低头,安排皇后跟后妃来侍疾。 皇后宽厚大气,但细节上面的地方确实没有中原女子细腻周到。她出身尊贵,大概没有精细地照顾人的经验,导致了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疏漏,导致江月白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 皇帝因此当众训斥了她一顿,发了顿脾气,其实也就是借机发挥,发泄了跟太后之间憋着的怒气。皇后性子比较刚烈,因此跟皇帝也闹上了矛盾。两人也这么僵着冷着。 皇帝向来是被人追着捧着的,自然不高兴去哄皇后开心。 于是转向其他后妃,江月白的侄女慧婉仪和科尔沁的兰贵嫔两个长得漂亮又温柔懂事,很快赢得宠爱。 她禁不住悲伤地问身旁的华太淑妃,“你说当初生那么多是为了干嘛?” 华太淑妃抓住了江月白的手,“太后,您别太难过。儿大不由娘。皇家普通人家都一样。” 比如她哥,当年的风流才子叶竹卿,当初不少京城少女的梦中情郎,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把家里的小妾全休了,幡然醒悟,说要在朝廷里认真做事,跟媳妇好好过日子。 江月白自嘲地笑了一声,“是我自找苦吃的。” “太后娘娘您可别这么想。稷儿他是个明君。” 华太淑妃不禁想到了先帝。先帝也是这个样子的啊。也是六亲不认的。真是亲生的。 * 泰兴十五年,又到了三年一度的科举。婳太婉仪的八王爷、江月白的九王爷、妍太婉仪的十二王爷、洋太嫔的十三王爷都考上了进士。安太妃的十王爷落选了。 安太妃的十王爷娶了工部尚书之女; 妍太婉仪的十二王爷娶了刑部尚书之女; 洋太嫔的十三王爷娶了大理寺寺卿的孙女; 皇帝把自己的亲弟弟九王爷封为辽东王,担任辽东都护府都护。再把河南、山西、江苏的人口大量移民到东北。把户部尚书杜衡家的嫡三女嫁给了他。杜衡的嫡次女曾经是长公主的伴读。 洋太嫔的十三王爷则被留在了朝中,安排进了礼部任六品主事。 没有通过科举考试的十王爷因为武力过人,骁勇善战,因为安南地区去年开始出现多起叛乱,皇帝把他安排到安南都护府担任副都护,常驻安南地区。 八王爷最幸福,因为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擅长绘画书法,皇帝把周相多才多艺的孙女嫁给了他。因为他家世代信佛,派他在工部任职,专职负责修建藏传佛教寺庙雍和宫,促进跟蒙古和xz地区的友好亲善和文化交流。 而静太妃、和太妃的十五、十六公主分别嫁给了她们原部落的表兄弟。 至此,后宫所有后妃的孩子都已经结婚成家。除了随着韩子谦出海的三王爷。 男子举行科举,女子举行选秀,都是光耀门楣的出路。 这一年李承稷选秀选了十人。后宫里一下子又都住满了人。 衬得慈安宫特别的空荡。尤其是性格很好,教江月白骑马的安太妃这一年也走了。原来留下来养老的女子一共十六人,如今只剩下了六人。其中裕太贵嫔最有福气,随儿子出了宫。 宫里实际住着的只有五人,华太淑妃、婳太婉仪、静太妃、和太妃和洋太嫔。 这五个人全都会三门语言,汉语、蒙语和阿拉伯语,听说读写都没有问题。教对方学说话,是枯燥乏味日子不多的乐趣。所以聊天的时候,三种语言混杂,大家想到哪就讲到哪,也不怕人听不懂,听不懂的话,用汉语解释下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多的是时间。 华太淑妃一直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真没有想到自己常年是个药罐子,宫斗走到最后,竟然还进入到决赛圈。尤其是汉人这边只剩她跟婳太婉仪。想想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当年可是执着地要在皇上面前检举她跟杜太医私通。若不是太后娘娘心善,跑去当头一阵棒喝,把事情全都掰扯回来说,给她讲了做人的三个基本原则,她肯定早就被自己给作死了,不,就像她娘那样,含恨而终,蠢死了。 但她也不好意思跟婳太婉仪道歉这事儿,就一直对她好,每天都跑去看她画画,跟着她做首饰,给她做下手,了解到一堆牛逼的首饰制作工艺,感觉特别充实的,特别有趣。 卢太妃离世时攥在手里的宫灯步摇,就是婳太婉仪亲手将黄金拉成跟虾须一样的细丝,再一点点地分层次累积整合起来,其精细程度比绣花要难多了。她不知道婳太婉仪的眼神怎么那么好,手怎么那么灵巧。 今年是龙年,是太后娘娘的本命年,婳太婉仪竟然花了一年的时间,亲手做了一整套金累丝头面、手镯、项链、耳环送给太后娘娘做生辰礼物。太后娘娘戴上时,就是个行走的大佛,塑了金身那种,浑身闪耀着金子的光芒。 婉太婉仪如今是个超级大富婆,圆梦珠宝首饰店在全国开了二十多家连锁,老赚钱了,但她特别的平易近人,不摆架子。 每天都让华太淑妃组织点餐,大家想吃什么就让御膳房上什么,她负责买单。然后几个人每天到点都会凑一块,磕着瓜子商量着今天中午吃啥喝啥,晚上吃啥喝啥。 她们把当初睿妃美食话本子写的美食全都点了一遍。一致认为睿妃不仅是个白金话本作家,而且还是个被后宫耽误了的超级美食家啊。文里提到的那些菜真的好好吃欸。好多御厨都不知道的做法,她那个脑袋瓜到底是怎么想象出来的? 如果她能活到现在的话,肯定连全国连锁的私房菜餐馆都开起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样子的话,她跟婉太婉仪谁更有钱些。 四个人二比二争论不休。结果婉太婉仪说,肯定睿太妃更有钱。因为睿太妃有“睿”字加持一定是最厉害的。 大家觉得今天又是想睿妃的一天,不如今天点个红烧猪蹄压压惊吧,听沈太医说特别美容养颜呢。 沈太医就是沈惜墨,虽然她在太医院没有编制,但她出身于中医世家啊,总是温柔地提醒大家这个该做那个不该做的,大家都特别喜欢她。每个太妃离世,沈太医都哭得稀里哗啦。有时候大家本来哭不出来的,毕竟都到这个年龄了,陆续地离开都是正常的,却还是在她的感染下哭得惊天动地。 沈太医休了两次产假。生了两个孩子,儿女双全。有次经过太后娘娘批准,带过来玩过一次。真是可可爱爱的两个小孩,兄妹两个总喜欢呵呵地大笑,在慈安宫陈旧的儿童娱乐设施上玩得快活极了。 婉太婉仪后面给两个孩子送了两个镶嵌着他们名字的赤金掐丝平安锁,精美程度再次震惊了整个慈安宫。两个孩子戴出宫去后,实在太漂亮,竟然还带了订单回来。婉太婉仪索性设计了图样,交给太后,推出了龙年定制版。 这一个思路了不得,从此每年都有定制款。因为设计实在惊艳,做工精细得如同米上雕花,用料又足,成为圆梦珠宝的特色产品。每年腊月里还没有出图样,就已经把单给排满了。 新的部落可汗乌日图在安北都护府的暗中扶持下,渐渐地建立了在族人中的威信。 他的马上骑射技术大放光彩,给了从小就不自信的他力量。建立了自信的他宛若新生,逐渐展示出过人的领导才能,只是他比巴特尔更加内敛沉稳一些。 这样的变化宛如一个银器突然被打磨光亮一样,不得不感叹优秀基因结合的强大。 这一年年底,嫁给乌日图的五公主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嫡长子巴图鲁。去年她上半年她生了个公主,起名叫萨日娜。 泰兴十五年三月,孟青之女孟婉仪生了五公主李知珩,被晋为孟容华; 江月白的侄女慧婉仪因为十分受宠,再次怀孕了,结果被皇后罚跪到流产。 李承稷勃然大怒,动了废后的念头,被江月白劝住。虽然最终放弃了废后,但把皇后的亲妹妹和堂妹都纳入了宫中,亲妹妹立为丽妃,堂妹立为悦嫔。大有废掉皇后,立她妹妹为后的态势。 等到年底,皇后的妹妹和堂妹都怀孕了。 泰兴十六年的春天,老三到达海南时,发回来急报,告诉他的最新消息。 江月白听了喜出望外。平安回来就好。 谁知道,老三回来时,少了个左臂,成了残疾人。 江月白震惊地望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儿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韩少傅呢?” 老三哀伤地跟母后和皇帝哥哥讲述了他们的海上经历。 他们按照地图,通过了马六甲海峡,经过苏伊士运河到达了地中海,一路拜访了沿岸的国家。 回程途中遇到了两拨海盗。韩少傅为了保护他而牺牲。因为战斗发生在海上,离陆地非常的遥远。只能将韩少傅推进了大海,让他永远长眠于蓝色的海洋。 然后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有一只漂亮的宝石手镯。 老三问,“母后,您可知道韩少傅是否有心爱的女子。这是从韩少傅房间里找到的手镯。” 江月白愣愣地看着那流光溢彩的手镯,巨大的悲伤袭来,吞噬了她,几乎让她晕倒。 她稳住心神,想了想说道,“或许是给他的母亲或者妹妹的。” 皇帝这个时候说道,“韩少傅的母亲早就去世了。应该是给他的妹妹承平郡主的。” 说完这些后,跪在地上的老三沉默了片刻后,抬起眸子看向皇帝哥哥,“弟弟已经发誓要娶韩家女子为妻。请皇兄成全。” 他的眼里漾着泪花。 “好。朕许了。朕安排人去问问。” 随后,皇帝便在朝堂上宣布,秦王将担任新的传胪寺卿,并娶金吾卫指挥使陆昆明之嫡三女陆明珠为妻。 听到韩子谦去世的消息,江月白非常的震惊悲伤,却哭不出来,一直都哭不出来。只感觉心里堵得慌,又很怅然。 那只镯子被当作遗物送给了韩子谦的妹妹,给她留个念想。虽然江月白有一种直觉,那只镯子是给她的。 第789章 那个镯子上的花纹是一种复杂几何图形的巧妙集合。一般人很难欣赏其美感。 三皇子说还在韩子谦的房间里找到一本抄写着诗歌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长长短短的句子。没有规则,却读起来很有节奏感。 当她拿起来时,只是看了一句,便失神地将笔记本落在地上。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雪莱” 这个时候,英国诗人还未产生啊。 “母后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感觉有点心神不宁。”江月白摆摆手,若无其事地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她迟疑了下开口问道,“那个手镯你交给了韩少傅的妹妹了么?” 老三骄傲地说道,“交了。” 待老三走后,江月白继续翻开本子,却发现里面多是些杂乱无章的字句,并不像封面的这句话那样,具有历史名句的特点。她手里拿着的似乎是加密了的笔记。 她便派人去找承平郡主把镯子借过来一用。她怀疑,那个镯子是破解这本册子的密匙。 待把镯子拿来后,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手镯。在某个特殊的角度,那个角度,刚好看到手镯上的一个图案在光的照射下成为一个心形。 而随着她转动这个手镯,逐渐地读到一些简单的句子,例如,“你是我的软肋”、“想你”这样的短句子。 而她在某个午后,突然发现在手镯内侧的金面上,刻着一句英文,yue,i love u。 看到这句话后,她惊慌地把手镯打落在地上。 这就象是个潘多拉盒子。 就像是脑海里的大白熊。 越是不想去想他,越会去想。 思索了一个晚上之后,她把镯子还了回去。同时把笔记本放在蜡烛上烧掉。 所以他是第三个穿越者。是否还有其他人呢? 她宁可不知道,不去想。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最大的秘密。他喜欢她。他是穿越而来。他知道她的身份。或许还知道李北辰的身份。 那他是谁?已经无从得知。因为她已经把答案之书给烧毁。 她不想知道答案。无论答案如何,都会是一道深渊。 既然知道真相没有什么用,就让时间掩埋一切吧。 四月,三王爷安东王跟陆明珠举行了婚礼后,即赴辽东都护府就职。李承稷任命毛玉良担任辽东都指挥司指挥使,蒙术担任赴指挥使,即日启程赴任。 最后还是婳太婉仪最幸福,儿子八王爷就在京城任职,工作也不累,就是画画图稿,在现场监工别人干活。修建寺庙还很积累功德。让其他人都羡慕得流口水。看来还是不要太耀眼的娃更好命。 像八王爷小时候成绩又不好,文不成武不就的,在四书五经教材上画插图,练武的时候拿树枝在地上画。人家是打架,他是摆姿势,研究每个人动作带来的变化。经常喊哥哥们不要动,你们刚刚出拳的样子好厉害,能不能再出一遍给我看看。回头就去画个图,把刚刚出拳的样子画出来。简直都成疯癫了。 因为经常乱涂乱画亵渎经典古籍,还会画姐姐妹妹们的肖像,所以日常罚抄写课文,罚打板子。他母妃婉太婉仪没少熬夜帮着抄。 读书读得好的,现在都长了皱纹,天天开会,天天熬夜内卷;练武练得好的,都被派去镇守边疆。 如今倒是八王爷过得最好,最有福气。 众人皆感到唏嘘啊。 这一年六月皇后的妹妹其其格生了六皇子,皇上赐名为李弘盛;皇后的堂妹娜仁七月生了个公主,赐名为李知昕,三天后不幸夭折; 蒙古才人高娃六月初一生了六公主,李知兰,被养在娜仁名下。 有位刘常在八月初八生了七公主,李知菊,被养在卢嫔名下。卢嫔是卢妃哥哥的女儿,初封贵人,皇帝宠爱之后被封为卢良媛。此番晋为卢嫔。 就在江月白看着后宫要来一锅大乱斗时,最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李承稷在八月二十四日秋狩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不到一个星期医治无效驾崩了,享年二十二岁。 临死之前,赐死了皇后,传位为嫡次子李弘基,由太后抚养教导,并安排了六位故名达成,辅佐朝政。所有妃嫔在原有位份上晋一位。 这一年嫡次子李弘基三岁,江月白三十八岁。 世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江月白送走的第三个孩子。而这一次尤其难过。这是她跟李北辰为这个国家共同选定的掌舵者。 心痛让她的视野模糊,她恍恍惚惚。她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浑身颤抖,挥手将桌子上的瓷器全部扫落在地上。 但她没有时间悲痛和思考。 李承稷的谥号被政务院定为“孝睿帝”。三人殉情陪葬。自十六岁以来,共有三十二名女子入宫,共有十名女子为其生育过子嗣。 因为上一次垂帘听政江月白主动约束自己的权限,多数事务征询政务院的意见,政绩斐然,很快地稳定朝局,加快了经济的恢复。后期更是主动提前还政于皇帝,令朝中上下皆十分信服其治国才能和道德情操。 故而这次垂帘听政开始的十分丝滑,没有遭到任何的抵触。仿佛这就是应该之举。 在李承稷驾崩后,共有八位后妃名下养有孩子。因为人数不多,新老太妃混居在一起。原本空旷的慈安宫再次住满了人。 二十多名后妃因为位份太低或者没有生育被送去了普宁寺。 死亡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李承稷的骤然离世给江月白带来巨大的打击,她险些支撑不住,接二连三的失去孩子,让她对自己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怀疑,险些崩溃掉。但面对幼小童稚的孙子,她不得不强撑住,打起精神来。 因为之前这一套全都做过。所以直接按部就班照抄就行。 先是办理好皇帝的后事。 接着安排灵前登基。 按照李承稷的遗诏,立嫡子李弘基为新帝,慈宁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六位顾命大臣辅佐。 然后安顿后皇嗣。 除了皇帝,其他王爷无论长幼,一律送到皇子所抚养。公主则养在母妃身边。 九月二十八孟太容华生了八长公主,赐名为李知竹;十月初三科尔沁部的顺太嫔兰娜生下了九长公主,赐名为李知莲。 接下来的两个月,又有两名女子发现怀有遗腹子,一名是慧太婉仪,一名是在普宁寺里的郑太才人。 江月白将郑太才人接入宫中,安排独立小院凝翠居住下。慧太婉仪则安排在江月白宫里。 年底郑才人不幸胎死腹中,郑才人不久后也因病去世。慧太婉仪则于次年五月十二日生下七王爷,江月白赐名为李弘毅。 接下来就是安顿朝局。 内忧暂时谈不上,基本上还是原来得那套人马,而且有江月白坐镇,她的果断勇敢睿智有目共睹,有她在就像有了主心骨。 李北辰和李承稷把人心收拾得很齐,除了都想趁着国丧以祭奠的名义摸会儿鱼,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主要是外患,四面夹击,都想着趁着大明王朝处理家事,蓐一把羊毛。 随着李承稷的过世,周围的国家皆蠢蠢欲动,尤其是安南和土尔扈特部,直接掀起了叛乱。 因为两地附近皆有皇子和大将军镇守,江月白直接发令出兵镇压。倒是乌日图治下的鞑靼部落坚定地站在明朝这边,共同镇压蠢蠢欲动的东北蒙古族和女真族。尤其是安南地区,陈朝的残部始终还在活跃,十分狡猾,经常侵扰,然后流窜躲避到老挝。 江月白下令集中全部兵力联合强效打击,调云南、广西两地都指挥司兵力进行支援。 见大明王朝腹背受敌,海上的倭寇结集起来也卷土重来。江月白的族兄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东南水师的骨干力量,这些年花重金研发的新型大炮和火器全部拿出来一股脑投放在倭寇身上。 一次性灭掉两千多名倭寇。直接把倭寇打断了气。 四皇子亲自带着装载精良装备的船队巡航,找到了倭寇藏身的岛屿,直接炮轰过去,将剩余的残兵残将一网打尽,夷为平地。 但西部的东察合台汗国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他们跟藏地的反叛分子联合起来,骚扰洗劫两国边境城市,蚕食大明王朝西北部的区域,造成大量伤亡。 江月白除了立刻派去冯前出使东察合台汗国,同样派出使者去雪区那边拉拢和谈判。 除了这些,当然还是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江月白封齐鸣为征西大将军,从陕西道领兵二十万,派去协助六皇子西北王平复土尔扈特部的叛乱,把土尔扈特部往死里打,不要留后手。 国家跟国家间的较量,来不得示弱。 一示弱,对方并不会可怜你;相反只会想着如何联合其他的小伙伴搞垮你,吃掉你,瓜分你。 土尔扈特部在齐鸣、西北王六王爷、和硕特部首领包抄合围下被重创大败。 到了次年已经改年号为嘉顺,史称嘉顺元年。 这年二月,土尔扈特部叛乱势力送来乞降书,请求大明王朝原谅其过错。从今往后,效服于大明王朝,绝不敢再作乱。 江月白颁布敕谕,凡抓住这次组织叛乱的头目并且交给安西都护府都护者,不仅可以免除一年赋税,还会加以重赏。仅诛杀组织叛乱头目父母妻子儿女,其余人等一律赦免。 很快就有人提着人头来领赏。安西都护府都护西北王遵照江月白指示把人头悬挂在城墙之上,并给告发者兑现奖励,彰善惩恶,激浊扬清。 假借追杀谋逆叛贼的名义,明朝军队沿着土尔扈特部的边界向南反向蚕食东察合台汗国吐鲁番盆地区的边境城市。 由于纠结了三股军队势力,其中包括西北王岳父和硕特部首领的本土蒙古族精锐骑兵、安西都指挥司的驻军、齐鸣率军而来的二十万大军。 和硕特部与东察合台汗国争夺地盘近百年,相互拉扯,时常爆发冲突。今日得此绝对碾压机会,士气空前高涨,精锐部队充当前锋,快速侵占了吐鲁番的大部分地区,将该地区的财富洗劫一空,迅速进一步大举进发。 东察合台汗国这才派出使者主动求和。 西北王一边继续向前横扫推进,一边派使臣谈判,要求交出逃窜到东察合台的叛贼头目,重新议定边境线。 这一战,从强势平定土尔扈特部叛乱,到横扫吐鲁番地区,再到向叶尔羌地区继续推进,极大地摧毁了蒙古族反叛实力,反击了东察合台汗国对大明王朝西北部边境的蚕食。 就在东察合台汗国调集军队向北部进发,抵抗持续南下的明朝军队时,江月白下令陕西道指挥使、曾经大败瓦刺活捉颉力大汗的谢灵杰大将军从南部的阿端卫、曲先卫、哈密卫同时向西进发,形成包抄夹击。 一举狂突猛进占领了霍博克赛里、别失八里、吐鲁番三座主要城市,以及延申到阿端卫的这块狭长的南北走向区域。 等到双方进行正式和谈时,江月白已经从附近调动官员接管了上述占领区域,打扫战场,对城内原有东察合台官僚进行了彻底清洗,对城内百姓采取了含赋税赦免等在内的安抚政策,并选择当地有声望对明军支持的名门望族领袖担任新政府内的重要职位。 对横跨东西、面积广袤的陕西都护府管辖区域进行重新划分,将自陕西行都司以西的区域与新占领区域划为一个完整的新行政区域。 在十三承宣布政使司之外,新增青海都护府,齐鸣担任青海都护府都护,授昭毅大将军,率军驻守高昌。赐婚江秉谦的庶三女江贤芳嫁给齐鸣做继室。 封屡建奇功的陕西道指挥使谢灵杰,当初跟江月白一起进宫的谢嫔的父亲为安平侯,禄千石。 北部的危难在诸多合力下被有力解决,不仅如此,还扩大了疆域。安南地区的情况则要复杂得多。此地百姓众多,文化习俗不同,水网密集,陈朝王庭和政府官员残余势力不断地死灰复燃,试图恢复旧国,拥有大量拥簇者。 第790章 朝廷内开始有朝臣提出放弃安南的占领,改为从前的羁縻关系。 但江月白对这种声音置若罔闻。吃下去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何况安南、老挝、应城紧挨在一起,对于即将到来的大航海时代极为关键。 大明王朝的都城实在太北,一直面对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想要加强对东南亚的影响力,必须要有一个据点。而安南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就像韩子谦每次下南洋都会在应城中转休整。控制了安南就控制了应城,就有了多个便利的港口。 所以安南不能放弃。 升十王爷为安南都护府都护,将原来镇守西南的赵大将军调回云南担任云南道指挥使,再将自己的弟弟江秉恭从安北都护府调去安南都护府担任副都护, 按照十王爷提交过来的建议,将安南设立四十七州一百五十七县,再设立十卫二千户所。对此先各地税赋征收轻重不一,统一为统一标准,同时实行宽松轻省的税赋政策,同时推行移风易俗,借鉴对蒙古地区的政策,在安南广泛兴建学校,教习汉语和文化课程,实现与内陆的文化同轨。 将杜若、陈平调任过去担任都尉,划分成两块区域,分工进行承流宣化。 可以说安南地区集结了最精锐的干部队伍,只为像当初蒙古地区一样,将其彻底拿下。 对跟明朝亲善友好的陈朝旧官给予高官厚禄,与皇亲国戚和朝廷官员通婚联姻,安排其嫡子女移居京城,提供府宅仆役、国子监就读绿色通道、不用科举即可获得有编的工作岗位。可谓待遇极其优厚。 但如果这些官员假意归降,实则暗中从事谋反活动,则株连九族。同族如果检举揭发,可以免除被株连,还可以获得高额奖励。 归顺就是天堂,反叛就是地狱。 接连对几个权益性归附,拿了好处转身就造反的陈朝旧官实现全面镇压灭族之后,起到了极强的震慑效果和引导作用。 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何况官员从来都是人群中综合素质的佼佼者。 此外,沿用高祖征服一地后的安置政策,对安南进行全面大换血。将土着居民的聚集的大家庭拆分成只含有丈夫妻子孩子的核心家庭,实行就近迁徙,其分散迁移到崇山峻岭里的贵州、广西、湖南、湖北。同时将广东、福建、鸡笼的青壮年迁移到安南地区。 其他方面并未采取更多的新政,基本沿用原有的政策,只是在各地实施上,进一步细化,进行微调。 除了一项政策。那就是纳税。此前皇亲国戚、官员勋贵、读书人都可以不用纳税。现在一律纳税。 其中皇亲国戚勋贵富商的税率最高,官员第二档,读书人、农民、普通小商贩税赋最低。 对所有商户征收营业税。其中奢侈品如丝绸、茶叶、金银珠宝类征收高税率。对于盐铁烟草税率由户部单定。 对于修桥、铺路、修缮学校的富商按照捐助金额实行优惠税率。 在湖南、湖北两布政使司试点六年义务教育,教授语文、数学、科学、道德、蒙语五门课程。 语文就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学习。数学则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小学课本古文繁体版。 科学则融合了物理、化学、生物、农学的基础知识,注重容易理解,直观实用。道德则融合了社会礼仪、社会伦理、思想政治、法律等课程的综合内容,重在树立正确的三观,知法懂法,与国家方针政策保持一致。 科学是由江月白亲自编写。道德则是由翰林院编写,各部审定。 蒙语这门课程的教材由礼部牵头组织编写,传胪寺负责编校,翰林院核定,最终由政务院审批。 政策推行了五年后,最开始引起了轩然大波,地方抵触情绪非常严重。 江月白就先面向老百姓进行免费教学,贵族和世家先不管,让他们自由进行私塾教学。 但事实证明效果非常好。特别是科学课,全部关乎日常生活,而且有很多户外观察实践课程,例如养蚕,观察蚂蚁搬家,这些活动引起了孩子们的强烈兴趣。 蒙语课也一样,现在科举要求必须考一门外语。现在官方推行蒙汉一家亲,蒙语成为最为实用的一门语言。 而官方编订的蒙语教材遵循了循序渐进的原则,把听说读写全部整合起来,符合小孩子学习语言的规律。课本在教学中不断地优化迭代,愈发完善;各地组织教学交流学习分享活动,不断地优化教学方式。 而且学一门语言在于应用交流,大课堂则提供了丰富的应用场景。小孩子们下课时,一会儿讲汉语,一会儿讲蒙语,很快全面贯通。这比小孩子在家请个蒙语家教要有意思多了。 所以很多世家贵族的孩子都跑去听课,也就自然地加入了课堂学习。 为了照顾这部分孩子,江月白在比较大的城市开办世家贵族学校,专门给世家贵族的孩子们开课。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普通学校要好。但跟后世一样,需要世家贵族缴纳较高的办学费用。 无论是普通小学还是贵族小学,招收对象不分男女,女子一样可以进入学校学习。 到了第五年,开始全国推广。 从最开始实行到全面推广,政府常年从蒙古地区招聘没有犯罪记录的成年男女到内陆地区担任蒙语教师,由中央政府给他们发放工资,纳入一个特殊的编制,叫事业编。 如果这些蒙族人出现违法犯罪情况,就被取消编制资格,遣返回蒙古地区,同时禁止其直系亲属参加蒙语教师选拔。 这些蒙古族进入中原后,需要出示原出身地的无犯罪记录证明、汉语水平等级证明、工作推荐信,需要加盖官印。其中工作推荐信里需要对其家庭成员情况、婚恋情况、犯罪情况、思想品德情况等进行综合说明。 这些蒙语老师在正式入职前,先进行三个月的入职培训,主要是上道德、教育这两门课。 道德讲授中原地区的文化传统、大明王朝的基本法律以及违反法律会出现的惩罚。还有各种反面典型案例,例如判刑,被当地学生家长暴打,遣返回原籍等。 教育这门课,讲授给孩子们讲课的技巧。同时,带着他们熟悉第一学期的蒙语教材。对蒙语课程教授进行质量控制。同时每半年对他们的教学效果组织学生进行评估。教学水平高的,得学生喜欢的,加奖金;教学水平差的,学生有意见的,扣奖金,同时进行再培训和旁听课学习。 如果实在不能胜任教学,再介绍本地其他工作。也可返回原籍。只是返回原籍后,或者不再从事教学活动,事业编就被随之取消。 通过这项举措,大大地降低了蒙古地区的犯罪率和反叛活动,提高了蒙古地区的汉语水平、识字率、对汉文化的了解,为他们创造了丰富的就业机会,大大增加了他们的收入水平。 同时大幅刺激了蒙古地区跟中原地区之间的人员流动和社会经济文化交流。蒙汉通婚变得十分常见,很多蒙古族迁徙到内地工作定居,民族融合空前加强。 很多东察合台地区的贵族和百姓听说这么好的政策后,很想迁徙到内地来,苦于就算偷渡来了,也没法开介绍信和无犯罪证明。于是采取曲线救国,通过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绍,找个蒙古姑娘或者小伙,在大明王朝管辖的蒙古地区进行通婚登记,然后迁入蒙古地区按照移民办理登记落户。 办理好了之后,会给他发一张金制卡片,叫做绿卡带编号的东西。 但如果迁入后被发现加入明朝后从事非法活动,则会被株连结婚对象的五族。所以蒙古地区的青年男女,虽然同宗同族,但对跟东察合台地区的人联姻兴趣不大。 弹指一挥间,十年很快就过去,到了嘉顺十年时,江月白四十八岁。 十年的苦心经营,安南的百姓终于跟云南一样被教化,成功地纳入大明版图。跟着纳入版图的还有老挝。 在安南扩大了稻米、甘蔗、胡椒、肉桂、烟草的生产,出口到东南亚、中东和欧洲各国。同时发展橡胶种植产业,使得安南成为重要的橡胶出口国,赚取巨额的商业贸易利润,同时加大对橡胶产品的研发,发展工业制品。 嘉顺二年就开始在苏门答腊岛东南部南苏门答腊省,设立旧港宣慰司,以南洋旧港地区华人领袖施进卿为旧港宣慰使。 另外设置了羁縻性质的土司管理机构管理东南半岛:干崖宣抚司、南甸宣抚司;车里军民宣慰使司、缅甸军民宣慰使司、木邦军民宣慰使司、八百大甸军民宣慰使司、孟养军民宣慰使司、老挝军民宣慰使司、大古刺宣慰司、底马撒宣慰司、底兀刺宣慰司、占南府宣慰司。 遣弟弟江秉恭领兵,携杜若乘船驻军当时还叫柔佛的坡国,建立南新国,江秉恭被封为南新王,杜若被封为南平侯,担任首席军师。成为重要的南洋华人和商贸聚集地。随后江苏江氏后人、浙江杜氏、鸡笼孟氏后人纷纷迁居此地,琉球王李承兴从鸡笼岛用大船送来精兵,协助江秉恭控制了马六甲海峡、爪洼国的万丹港口。 江家凭借跟大明王朝的关系,军事势力和巨大的财富积累,通过政治和贸易关系,同东南亚各国的上流社会交往密切,相互联姻,对东南亚政局产生重要影响,从大明运来丝绸、茶叶、瓷器、烟草,转手销往东南亚贵族和欧洲。 引导在东南亚各国种植胡椒、肉桂、豆蔻、咖啡等香料,让其对粮食出口存在巨大的需求依赖,通过拉拢各国上流社会,获取大量锡、铜、金、煤、石油等矿产,同时通过销往欧洲,获得巨额财富。 很快地获得了大量的财富积累,进一步发展武装力量和火器研发,逐步成为东南亚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 正是因为大明王朝的强盛,鸡笼岛先进的军事力量,江家扼住了马六甲海峡商贸要道,东瀛国在大明朝太皇太后江月白的强力施压下,不得不对倭寇进行彻底打击,并将念妃所生的十二长公主立为继后。 实际上,此时的江月白可谓子孙满堂。 从赐婚开始,嫁到蒙古的小五生了两男四女,其中两女是一对双胞胎。嫁到朝鲜的小十生了三男一女,其中嫡长子被立为太子。 老四琉球王娶了两房侧室,生了二十二个子女;老三安东王没有娶妾,生了五男三女;老九东辽王娶了一房妾室,生了一男八女。 第791章 今天是除夕,第二天就是嘉顺十一年,这年皇帝李弘基将十四岁,江月白将四十九岁,准备做五十大寿。 江月白、华太淑妃、婳太婉仪、安太妃、洋太嫔五个人在慈安宫一起守岁。静太妃六年前清明节的时候过世了。 实际上每个人的称号都要加上太皇太。她们自己嫌麻烦,而且显老,都不乐意加那么长一串。 和往年一样,四个人又收到了来自顶流设计师婳太婉仪高订版最新珠宝首饰,纯金带彩宝,bling bling的。 华太淑妃给每个人做了身新衣服。呆在宫里岁月寂寞,这十年里她发展出来个新爱好,就是给人设计绣样裁衣裳。 洋太嫔给每个人送了寓意吉祥的盆景,她这十年爱上了养花设计盆景造型。她如今成了个地道的中国通。毛笔字写得十分漂亮,拿出去绝对想不到是外国人写的。 江月白给大家每人送了套系统出品的高级去皱套装、花花绿绿的面膜大礼包一套,中老年女性维生素四瓶一年装。 所以这里的四个“老祖母”看起来都不老,皮肤紧致,基本都接近五十,看起来都差不多三十来岁得年纪,穿的衣服图样色系都很鲜亮,打扮得十分富贵艳丽。 至于江月白,大家觉得她简直成了精。中间衰老过一段时间,这两年政通人和,年景平顺,休养些日子后,竟然返老还童,越养越年轻。 洋太嫔笑着说道,“今年太后五十大寿,可得好好热闹热闹。婳姐姐,你现在就送上了,到时候送太后啥?” “你们都别琢磨送啥了。我啥都不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开开心就好,”江月白剥着松子笑眯眯地说道,“对了,我想开春带大家去江南转转。都去不去?” 洋太嫔一听来了劲,“去啊。怎么不去。能从皇宫走出去都是好的。都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 “要去要去。太后组局,必须得去。”华太淑妃站起身,“你们喝不喝酒?来点呗。不喝点小酒多没意思。” “来啊。还不是你说了算。”洋太嫔说道。 安太妃问道,“太后,您真要还政了?” “当然是真的。”江月白抓起剥好的一大把松子,习惯性地每人都分一小撮,“孩子大了。该让他独当一面了。正好带着姐妹们一起去看看。” “太后什么时候去巡视蒙古啊?”安太妃委屈巴巴地问道,“想回去看看。一晃快二十年都没回去了。” “等从江南回来吧,”江月白笑着说,“今年一起都给去了。圆了大家的心愿。” 正月里,江月白便宣布还朝于新帝,然后带着太妃们下江南去走走看看。 江月白识时务地激流而退,小皇帝跟群臣们都很高兴。 等天气转暖了些,三月初,皇孙子便坚持安排了一艘豪华大船,一堆精兵暗卫护送着皇祖母坐船从京杭大运河回江南。 一路上浩浩荡荡,边走边看边玩。五位太妃们沐浴着皇宫外清新的小风,感受着自由的味道,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女时代。 或许这是自她们进宫后二十多年来最开心最自由的时刻。 人刚到苏州,下了船。江苏道跟苏州府的一把手们就带着官员们跪在道旁来迎驾。浩浩荡荡跪下一片。 烟花三月是江南最美丽的时候。 江月白进行了官方会见后,就让他们各回各的衙门,不必专门接待,她们自己走走转转。 五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笑成了一朵花。大家走进江宅,被江宅的阔气给吓到。宅子里一直住着人帮忙看护打扫,所以看起来没有破败的迹象。里面的陈设还跟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江月白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躺在做姑娘时睡的床上,感觉一切都好不真实。 去拜见了七大姑八大姨,江家、王家、陆家的亲戚们,又去看忘了同辈的堂表兄弟姐妹。 苏州府里如今也有了亲戚。没办法,谁让江月白成了太后,孙子成了皇帝。人在高位,亲戚就多了。愿意主动结交抬举的人就多了。论以前,商户女哪能轻易嫁给官家子弟的,那是门不当户不对。 当然也因为这些年江氏跟很多书香人家结亲,从小就进行四书五经学习,科举考试得了些门道。本身又格外努力,所以考上秀才、举人、进士的比以前多。 总之就是兴盛了许多。这大概就跟晋商从商人进入政坛产生影响力有些类似。一当有一个能够得着高位的领头羊带着,族人们就能顺着藤往上爬。 然后由大侄子带着独自去祖坟上拜拜,扫扫墓,磕磕头,告祭下列祖列宗。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祭拜祖宗们,求祖宗们原谅。求祖宗们保佑我的一群儿女们跟他们的子孙们都平平安安的。” 祭祖回来后,江月白带她们去拜了寒山寺,游太湖,爬西山,吃了太湖新鲜捞上来的小银鱼、莼菜、鸡头米,吃青团,爆炒小田螺,喝着明前茶…… 坐在湖边喝着顶级的碧螺春茶,吃着苏氏梅饼,吹着湖边的小风…… 江月白眯着眼睛感觉飘飘欲仙,恨不得就此睡死过去,再也不用回宫,不用埋在京城的皇陵里,就长眠在这江南水乡,生她养她的地方。 一切都是最新鲜最舒适的。 江月白不忘在家门口前整整齐齐移种了一排桃花树。 被移栽过来的桃树还开着花。粉艳艳的一团团的。 望着婳太婉仪跟华太淑妃在桃树下摘下桃花簪在头上,江月白仿佛看到衣裙飘飘,还是初进宫时年轻模样的卢妃从桃树旁经过,一脸诧异地望着灼灼如烟霞的桃花,突然回忆起前世那个模糊的约定。 说不定一脸难以置信呢喃着,“还真有人在门口种了一排桃花啊。难道不是一场梦啊?” 而自己恰好穿着一身闲适宽松的棉麻衣衫走出门来,“诶,美龄,你竟然真的来了?” 想想一定很有趣。 是的,卢妃她的大名叫卢美龄。 虽然进了宫后,除了江月白还有她自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回想起来,卢妃竟然走了十四年了,走的那年是江月白的本命年。 假如说真借寿了十五年。那就是六十五了。在古代算是满高寿的。 江月白感觉这一辈子好像还不错。 她把戏班子请到府里来,让戏班子唱了好几天的大戏。 又请人到府上来,给太妃唱几段昆曲,来两段评弹。 怎么开心怎么来。 又或者就是几个人坐在暖融融的春日下,打着叶子牌。输了画小乌龟,又或者表演节目。 又或者什么都不干,趴在石头上,看池子里的小鱼游来游去,不必讲究什么礼仪规矩。 当然一天里最高兴的时刻之一,便是坐在秋千上,被推起来,肆意地扬起脚,感觉就要飞起来。 大家欢快地笑着。就像年轻的时候一样。不是装年轻。而是真的高兴。这里不是宫里,想笑就笑,想闹就闹。大家笑的声音咯咯咯的。在宫里那是绝对听不到的。真好啊。 假如没有进宫的话,或许就是另一番风景了吧。 大家都跟江月白说,“太后,我们下辈子还要见啊。到时候做邻居。到时候找不到门了,就找门口的桃花。到时候,我找个蹩脚的借口进门讨水喝,你一定要开门啊。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太后了。” “好啊。我们一言为定啊。”江月白笑着望向她们。 很多人到了这个年龄就有了老花眼,眼睛开始变得浑浊,不复年轻时那般清澈透亮。 她们却不同,眼睛里却流溢着光彩,闪闪发光。 好想记住她们的样子啊。个个都是绝顶大美人呢。 都五十了个个都还是好看的老太婆。这个可不容易。怪不得当初渣男顶不住。换作自己怕是也顶不住吧。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 九如你这二十年过得还好吗? 在那边你有没有娶妻生子呢。挺想你的。说着就掉了眼泪。 天跟着就下起了雨。 三月的江南下着雨很浪漫的。雨丝细细地飘下来,本来不愁的,也愣是被滋养出自己愁来。不然对不起苏州园林这么典雅精致的氛围感。 婳太婉仪被江南的美给迷住了。她打开窗户。就在窗户底下作画,设计今年的首饰。 年龄越大,江月白越喜欢婳太婉仪。她总是静静的,很平和淡定,仿佛一汪清泉。不爱多说话,不说假话,不爱攀附矫情,活得通透。 坐在她的身边,时光变慢,岁月变得温柔。尤其看她画画,一笔笔的很精致,却又一点不矫揉造作,很自然,让人看着很舒服。 就像此时,她设计出来的新款式后,满脸孩子气的得意笑容。不会问好看不好看,而是会说: “快来看最新款!你肯定喜欢。” 她是自信而自洽的。 江月白情不自禁地说道,“我下辈子还想跟你做朋友诶。” “好啊。我也是。下辈子做朋友呢。”婳太婉仪一脸灿烂的笑容,“回去我就给你做一套。保你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江月白被画上的设计惊呆了。这是什么样的传承和天赋啊。太美了啊! 苏州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有灵魂,而她就是能成功捕捉到灵魂的人。 想想到时候工匠们一点点用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金丝一点点编起来卷起来,然后做出各种造型。就感叹古代匠人高超的技术水平。 婳太婉仪每天都在写生。又时候画花,有时候画石头,有时候画亭子,画雨天的芭蕉叶子…… 什么都画。 她有些窘迫地对江月白说,“真是太美了。我想回宫后还能拿出来再看看。” 杜若之前中了探花,江月白就第一时间告诉了婳太婉仪。 她沉默了半天,最后流着泪只说了一句,“总之此生跟他就不必再见了。” 江月白就把他发去来了安西都护府,后来又派去了安南都护府,再后来直接派去了南洋国,做了弟弟江秉恭的副手。此生都没可能跟她见面了。 每一次调动,江月白都会告诉婳太婉仪。让她知道他的近况。江月白看出来了,两个曾经彼此喜欢过,有过真感情的。否则婉太婕妤就不会每次一听到他的消息都会失态地瞬间涌出泪花。 江月白告诉她,“听说他的五儿子出生了。母子平安。” “那就好。”婳太婉仪笑着说道,“他子孙满堂,我很高兴。” 杜若懂医术,生了一堆儿子。不知道是不是懂医术,有没有什么偏方。当初他说想帮婳太婉仪,怕是真能帮得上。 忽而微微低头垂眸说道,“这样也好。真的很好。” 四月份回到宫里后。这群画稿果然成了抢手货。 回宫后每个人心照不宣地戴好面具穿好铠甲,做回了太皇太妃们该有的样子。很多事情没有得到过也就罢了。一当体会到了自由的滋味,被囚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难过到爆炸。大家只能靠婳太婉仪的画续命,靠苏州快活的回忆得到一点治愈。 她们每个人都对江月白说,“谢谢太后娘娘带我们去了江南。能支撑着我再走很多路了。” 可是等回到京城没多久,婳太婉仪就得到消息。她的八王爷在监督修缮寺庙时,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了脑袋,快要不行了。 江月白跟小皇帝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婳太婉仪出宫去见九王爷最后一面。 可两人出了宫还没赶到,九王爷就咽了气,就差那么一小会儿。 如果婳太婉仪没有回转去再多给孙子孙女们拿几件礼物的话,还能来得及跟儿子说几句话。 婳太婉仪拉着儿子的手,悲哀得没有眼泪,她不知道为何哭不出来,,“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啊?横梁掉下来你不会躲吗?木鱼脑袋。” “你怎么不等等娘啊。都怪娘要回去拿东西。不然都会来得及。都怪娘。” “你等等娘啊。娘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这话听得其他四人胆颤心惊,生怕婳太婉仪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情。 第792章 “瑶瑶,别难过哈。八王爷修庙宇有大功德。说不定是菩萨召他回去做神仙了。可能不是坏事。”江月白这么劝着,自己都觉得撒谎得离谱。 婳太婉仪的名字叫吴梦瑶呢。很美的名字。 婳太婉仪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这可把大家给愁死了。 大家时时刻刻都陪着她,保证她身边每时每刻有人。 但架不住她的心灰意冷。 比如晚上的时候,其他后妃就不方便住在她那儿。只能千叮咛万嘱咐随身照顾的小宫女一定要保持惊醒。万不可让她自己一个呆着。 婳太婉仪因为过于悲伤,自尽倒是没有自尽。就是去世了两个时辰,伺候的人才发现。 婳太婉仪连离开都安安静静不打扰,可见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江月白派人快马加鞭地把消息给杜若送了过去。还把送给杜若孩子的平安锁一病给寄了过去。 又过了些日子,江月白从江秉恭给她传了快信,“杜大人大病一场病逝了。尸骨要不要运回京都。” “运吧。还是讲究个落叶归根。” 说到落叶归根,想到去江南前答应过安太妃去看一下她在瓦刺的母族。 皇帝很懂事,体谅皇祖母在婳太婉仪逝世后的悲伤,同意了祖母的草原之行。 去瓦刺那块,要经过鞑靼。江月白便顺路去探望了五长公主。 子承父业做了安北都护府都护的大外甥李承安也赶了过来。 在草原这么多年,李承安还是从前的样子,就算壮实,却依然玉树临风,温润如玉,说话慢条斯理,眼神里含着淡淡的微笑,沉稳温和,透露着一股子士人的儒雅之气。 五长公主相比起来就活泼开朗许多。 “母后!安母妃!华母妃!洋母妃!” “女儿!” 母女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 华太淑妃、安太妃在一旁跟着也抹眼泪。洋太贵嫔倒是没哭,乐呵呵地喝着鲜奶茶。跟小五的孩子们聊天。 五长公主比离开时长高了许多,脸型从江月白的鹅蛋脸长成了苹果脸,圆嘟嘟的很显年轻,眼睛依然灵动有光亮。原本就活泼爽朗,说话很轻快,眉飞色舞的那种生动,如今就更像蒙古姑娘。 母女二人都未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再面。两个人手挽着手聊了聊,说不完的话,彻夜不眠。 五公主今年都三十一了。 小五有两男四女。怀过的胎数远不止这么多。在草原上很容易流产。 大概吃牛羊肉的原因,跟当年的巴特尔一样人高马大,眼睛圆溜溜的,很英武威风。 大女儿今年都十四了。 八岁的双胞胎,两人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分不清彼此。名字起的蒙古名,一个叫如娜仁,太阳的意思,一个叫萨仁,月亮的意思。合起来就是“明”。 五公主眉飞色舞地告诉母后和母妃们两人哪里哪里不一样。 “皇祖母!”四个孩子一个个来到身前用汉语行礼。 江月白的眼神就跟胶水一样,粘在他们身上,一刻都不愿离开,脸上的肌肉笑得发酸。 “好啊,走近点,让祖母好好看看你们。” 江月白拉着他们的手,细细打量着,越看越欢喜,怎么都看不够。 开心啊真开心。 “大姑娘的婚事定了么?”江月白关切地问道。 “求母后赐婚。” 江月白笑,“不赐了。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吧。你帮忙把着关,看看人品就好。如今大明国力强大,蒙汉又不打仗,不需要再委屈孩子们。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五长公主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那些个子来草原后从未跟人提起过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还是母后最懂她。 她哽咽着说道,“母后,我不委屈。我过得挺好的。这里比皇宫里自由多了。就是有些想家。” 这么一说,把众人都说哭了。 到了夜里私下的时候,五公主害羞地凑在江月白的身边告诉她,自己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江月白拉着手慈爱地看着女儿。她鬓角也开始有了几根白发,不禁有些心疼。小五这孩子也做母亲好多年了啊。 “小五,等母后回去后,再给安排两个太医过来。年龄大了生孩子可得仔细着些。” “谢谢母后~”小五娇软地唤了一声,偎依在母后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们在小五这里住了七天。参观了所在的城市。经过这么多年发展得更好了。 街道上各种各样的店铺卖着天南地北的东西,琳琅满目。店主们都用熟练的蒙语叫唤着。 见到五公主来,自动切换为带着口音的汉语,热情地招呼着。 五公主随口跟他们攀谈着,问几句生意好不好的话,就像一家人聊天,没有一点架子。 华太淑妃禁不住感叹道,“真好啊!” 安太妃含着泪跟着点头,“是啊!” 蒙汉一家亲,不打仗真是好。 一群人就像普通人家一样边走边看边买。遇到了好几家阿拉伯人打扮的波斯商人。洋太嫔激动地用阿拉伯语跟他们聊天,询问这些年来波斯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他是我哥哥的妻子的妹妹的妯娌的邻居的孙子啊!真是太巧了。” 对方乐呵呵地说道,“是啊,真是太巧了。” 走了很远后,洋太嫔禁不住感叹,“还是这里好。不用整个人裹起来只露两个眼睛。女人还能出来做生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说到做喜欢的事情,不如去骑马吧?”安太妃她买了一身砖红色跟黑色搭配的新马装,迫不及待地想试试。 从到了草原上,在马车上看到那一望无际的绿色的时候,她骨子里对自由的渴望就在叫嚣。 华太淑妃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们这一把老骨头,会不会摔坏回不去了?” 安太妃爽朗地说道,“你这是小瞧我的水平。我才三十七。还年轻~我当年可是草原一支花呢。哈哈哈哈~” 到了草原上,她的那股子劲就回来了。不必在像宫里那样谨小慎微装深沉装端庄。 华太淑妃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这么多年安太妃、静太妃、和太妃一直说要教她骑马。可她看到马就害怕,腿肚子打颤,骑在马上就是有安太妃保护就心慌,总感觉会摔下来粉身碎骨。马飞奔起来,她体会不到自由,只感到恐惧。 但遥遥望着姐妹们一身鲜亮的劲装纵马奔驰,在夕阳下你追我赶,在马上谈笑风生。 安太妃的骑术真的很好啊。 洋太嫔也不赖。 只远远地看着,就像三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真羡慕啊。 也为她们担心。 然而就在安太妃在飞奔的马上拉弓射箭时,感到一阵眩晕,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摔下来后,老太医给检查了下,肋骨断了几根。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不得不服老。 “我就说嘛,不能骑的。会摔着。” “唉,都怪我乌鸦嘴。” 华太淑妃坐在床前,唠唠叨叨地抹着眼泪。 安太妃却没有哭,笑着看向华太淑妃,“别太难过了。人嘛,终归要死的。能死在马上,死在草原上,是件高兴的事情。你说得对,我不是十七岁的时候了。我该服老的。” “你骑就骑吧,干嘛要拉弓射箭。安姐姐,我舍不得你。我还想今年过年吃你吵的瓜子呢。”华太淑妃呜呜呜地哭起来。 华太淑妃,“谁也不会想到会这样啊。对吧?我都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久呢。小十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了。就是希望能坚持着回到家见见父母和哥哥嫂嫂们,就好了。” 又抬眼看向江月白,笑着说道,“太后娘娘,对不起住啊,我这要是回不去,就给你添麻烦了。” 华太淑妃气得捏了捏她的手心,“不许说丧气话。安姐姐,你会好起来的的。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就有可能会好起来。” 安太妃笑了笑,“太后娘娘,能不能求您个事儿啊。今天就启程回绰罗斯好不好?我怕撑不住了。” 江月白想了想,答应了,虽然太医说,不能搬动,得要原地养着,不然很可能会交代在路上。 安太妃听说立刻就出发,特别高兴,“就知道太后娘娘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真是爱死你了。能回家了,真好啊。” 临行之前,五公主的大女儿对江月白说,她想跟着皇祖母去京城看看。江月白当然答应了。 在路上的颠簸中,华太淑妃跟她一个马车照顾她。几个人里,她们两人最要好。 华太淑妃怎么都控制不住地一直流眼泪,虽然她明知道这样很不好,却就是止不住。 “你啊。就是爱哭。快别哭了。”安太妃像哄孩子一样地哄着华太淑妃,“对不起啦。等我到了家。我让我大嫂给你炒瓜子。她炒的瓜子也很香的,孜然口味的最好吃。” 她忽而又感叹着说道,“你知道,这后宫里,我最羡慕谁吗?” “我最羡慕皇后娘娘。不是她当了太后,皇太后,我羡慕她。我羡慕的是先帝爱她。你没看出来吗?她是先帝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我还羡慕婳妹妹。她怎么就那么平静呢。遇到什么事情都很平静。大概是信佛吧。信佛的人心都要静一些。” “我其实心里也有牵挂的人啊。他那会儿是我们族里最英俊最勇猛的小伙。姑娘们都爱慕他。我也是。听阔阔真说,他后来娶了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生了很多孩子。后来在打仗的时候战死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好像什么都没做的样子。有点遗憾呢。真该学着写写话本子的。” “你说会写一个用我做主角的话本子,好啊,那你要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啊。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要生有很多孩子,喝很多的酒。对了,不要写她进宫啊。她就在草原上。对,就跟五公主那样的。还有,不能写她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要让她躺在床上睡过去就没了。” 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手变得越来越冷。 华太淑妃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哭得特别伤心。 安太妃在临死之前都没有见到她的家人,但她的家人见到了她。然后江月白做主,把她葬在了这里,陪着她的家人们。 江月白在这里见到了很多官员的女儿,其中就有姜余的二女儿。还是江月白把她赐婚到这里来的。 单独面对流着泪立在她跟前的女孩儿,江月白心里有些内疚。 她的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比在京城的大小姐们皮肤要粗糙衰老很多。她的医术很高超,就是因为这个,江月白才把她嫁到这里来。 如果没有被赐婚到这里来,她或许在京城里过着优雅闲适的当家主母的生活吧。毕竟一家子开着连锁医馆,父亲又是太医院的院使,生活可以过得很安逸的。 但那句“对不起”的话没有说出口,到了嘴边成了另一种,“谢谢你啊!为这里的牧民做了这么多,为国家做了这么多。辛苦你了。” “你父亲很牵挂你。拜托哀家给你带了很多东西。都在这里了。” “嗯,你父亲已经致仕了。忙了一辈子是休息了。现在是你长兄接了班。母亲身体很好。你大哥去年又生了个女儿。还抱进宫来给哀家看了。长得很好,胖乎乎的很可爱。” “你有什么委屈就给哀家说说。哀家替你主持公道。她们不敢不听的。” “你说他们对你很好。很好啊。那哀家就放心了。你今年多少岁了?三十六了?女儿也大了吧?哀家帮把她嫁回京城可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哀家会做主替她们俩寻个好人家。这次就跟着哀家回京城吧。” “你自己也要保重着了。有没有想要带回去的?好啊。不打紧的。不麻烦的。” 江月白回去的时候,带上了八个年轻的少女,她们的母亲都是嫁过来的朝廷高官女儿,还有安太妃二哥的两个女儿。 如今做族长的是安太妃的亲二哥。 回去之后,这些少女除了安太妃二哥的小女儿也速尔进了宫,封了妃位。其余的江月白把她们嫁给了京城的高门大户。其中姜余的两个外孙女,一个嫁给了江月白弟弟姜秉良的嫡子,一个嫁给了八王爷的嫡子,婳太婉仪的孙子。 华太淑妃回去就病倒了,或许是累的,又或许是安太妃的离开让她伤了心。 江月白其实觉得华太淑妃挺神奇的。 胎死腹中了一个,好不容易生了个公主却又夭折了,最初疼爱的七公主被毒死了。好不容易养大了念妃的孩子,又被皇帝嫁去了东瀛那种需要出海才能到的地方。 按道理说,人生也挺曲折的,没想到还能一直健健康康地活了这么久。 第793章 七月十三,是江月白的生日。 皇后的时候叫“千秋节”,太后的时候叫“圣寿节”,当了太皇太后了叫“圣诞节”。 大概就是越来越隆重的意思,体现了古人的孝道。 往年都是过的,跟其他的太后过生日不同,都是后妃、命妇、公主们参加。从李承稷开始,王公朝臣、外国使节们都要来朝贺,隆重程度跟皇帝差不多。 所以之前朝臣们她会成为武则天第二也不是凭空猜测。 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除了不能开后宫,找男宠,她现在的地位、权势、影响力跟皇帝没有什么区别。何必跟亲儿子,亲孙子过不去,成为仇人呢。 她要的又不是个人的野心。她要的是国家的繁荣昌盛,家族的兴旺发达。让家族和国家融合起来,享受到发展的红利。让弟弟占领坡国,自立为国王,然后被大明朝加封承认,控制马六甲海峡,就是这么个目的。 那个地方真是个好地方,连接中西海上贸易的咽喉之处,而且可以以此为基地,通过政治和经济影响力辐射整个东南亚,甚至亚细亚地区。 真正地把东南亚变成大明王朝的后院,农产品、矿产的生产基地。 随着麦哲伦、哥伦布的探险,全球的大航海时代即将到来,西班牙葡萄牙乃至英国到时候会带着枪炮打过来。 为了主动应对,江月白已经安排弟弟、镇守琉球的四王爷、镇守安南的九王爷提前布局军事实力,提前跟藩属国上层搞好关系,系统性地建好海外军事基地。 称帝有什么好呢? 会引起国内动荡,朝臣们离心离德,对自己颇有非议,儿子孙子产生隔阂。防外人也就罢了,防这个世界上跟自己血脉相连本应是最亲近之人,实在是没有必要。有这功夫还不如把蛋糕做大做强,让国家兴旺发达。 会引起对自己家族的清算。自己总有死的那天。孙子总有上位的那天。孙子或许不会掘自己老祖宗的坟墓,把她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但对她的家族进行打压清算是少不了的。 她的家族又不是那种千年的世家,打不死的小强。被毁了一脉,还有另一脉在朝中有人。想要摧毁像江家这样没有根基的商人家庭实在太容易了。 从最底层用命奋斗上来现在的位置,她珍惜如今得到的一切,对命运和权力有一种天然的敬畏。称帝固然能满足个人的野心,但实际上没有多少好处。 因为今年是做整生日又是五十大寿,所以过得格外隆重些。 皇帝广发诏谕,让皇子公主、皇孙皇孙女们没有特别情况,能回来的全都回来,都给“老祖宗”祝寿。每个家里至少要有一名代表。 然后还真是能回的都回了。没回的也让儿子女儿来了。 就连朝鲜国和东瀛国都派专人送她们的皇后回国给母亲庆祝生日。十二公主在元皇后去世后,在江月白和琉球王的施压下,立了十二公主为继后。因为元皇后没有儿子只有女儿,所以十二公主的嫡长子被立为太子。 “恭贺母后千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恭祝皇祖母千秋!” 这一天,她见到了她的第一个重孙,九个月大的男孩,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啊啊啊地跟江月白聊着“婴语”,一点都不认生。 江月白作为一个现代人,真是没法想象还能见到重孙这种事。太离谱了。 谢贵妃女儿四长公主的长孙。四长公主嫁给了农部尚书平民出身的赵宇航,留在了京城。她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两个男孩一个十六岁,一个九岁。一个女孩十三岁。 主要是赵宇航他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根本没机会生孩子。他在全国各地带着下面的人钻研农业技术和农业政策。他如今是百分百含金量的农业专家,也是超级育种专家,培养出来的人才遍天下。 朝中高官基本都有小妾,赵宇航没有,他明确跟江月白提出来,他不想娶妾,常年在外面跑,不能耽误人家。其实就是不想娶,跟在不在外面没关系。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高攀走了龙头大运,才能娶到谢家女子,娶到大功臣谢夫人的孙女。在世人眼里,其实大家都明白当初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谢家是武将名门,世代忠臣良将。无论当初谢老将军为何抗旨不尊内情如何,不影响老百姓和朝臣们对谢家的崇敬。赵宇航也是如此。 他又愧疚于自己常年顾不上家里,全都是妻子一个人拉扯孩子,对妻子亏欠太多。 所以对四长公主特别爱护,千依百顺。回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让四公主做,都是他来伺候长公主,洗衣做饭带孩子暖床捶背一条龙服务。哪能娶小妾啊。老婆都疼不过来。 所以四长公主明明都做祖母了,看起来还很年轻,说话时眉眼里都含着笑意,想来婚姻特别的幸福。言行举止间的那份公主气质的骄傲和自信,想来是从谢老夫人那儿祖传的,也是赵宇航呵护出来的。 谢贵妃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过得这么幸福吧。 华太淑妃说,“可见命也太不公平了点吧。”谢贵妃做了那么多恶事,女儿还能这么好命。 江月白笑了笑,没有说话。或许谢家积的最大的功德就是一心为了这个国家出生入死啊。挽救多少百姓免于生灵涂炭,这可是天大的功德。怎么会因为谢贵妃的一点恶,就被抹杀了呢。 实际上,谢家子弟实在优秀,而且能看出来他们的忠心。或许不是忠于皇家,而是忠于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当初把他们发配到偏远之地,结果他们处之泰然,没有就此摆烂或者想着报复,而是体恤百姓,兢兢业业地把当地发展得很好。 江月白把谢以忠提拔到了四川承宣布政使司参政,从三品;谢以孝再次提拔到了中央来,在户部做员外郎。都属于大明王朝的高级官员。 谢贵妃真不是个东西。 可她的姑姑,她的祖母、她的父兄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个人恩怨归个人恩怨,国家大事还是国家大事。一码归一码。 这次寿辰上,江月白见到了今年科举录取的状元郎商辂,浙江淳安人,见着特别喜欢,问了外孙女萨日娜的意见后,就做主把她许给了状元郎。 * 中秋节那天,江月白跟洋太嫔一起陪生病的吃着月饼赏月。 天气晴朗,没有一朵云彩,月亮就像李北辰走的那晚一样清澈清凉。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对江月白喝洋太嫔说,“咱们进宫有快三十年了呢。皇上走了也有二十年了。那天皇上带着我们赏月,竟然睡着就走了。真是又快又慢啊。” 是啊,三十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啊。 她跟九如也不过是一起赏过五个中秋节的月亮。因为有一年中秋下雨,没有月亮可看。 三个人说着话儿,喝着桂花酒,说起这些年的往事,说着万寿节上的孩子们的事儿,都有点惆怅。 华太淑妃望着江月白忽而就哭了,“认识你们我真高兴。太后娘娘,幸亏您那会儿拉了我一把。我才没有走糊涂路。你们以后可别忘了我啊。唉。我没有儿子。等我走了。以后逢年过节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烧纸。她们说没有儿子给烧纸的人很可怜的。” “别怕。有我呢。”江月白笑着安慰她。 华太淑妃似乎很担心她会忘记,也很在意身后事,“到时候可别忘了啊。听说在那边没钱花,会很惨的。” “不会忘的。我让我家老九给我烧的时候,给你也烧一份。” 洋太嫔摊了摊手,“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打住打住。”江月白连忙打断了洋太嫔的话,“谁也没有死过。谁也不知道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真死了的,又没法回来告诉。所以留点念想好。万一有呢。对吧。” 华太淑妃感觉有被安慰到,勾唇笑了。 过了许久,她很轻很轻地说道,“我走了,你们别忘了我啊。” “你可不能走啊。我们说好了等你病好了,要一起去颐和园看看的。我们要冬天看一次,春天看一次,夏天看一次......”江月白拉着华太淑妃的手,“你要打起精神,不要悲观。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呢。对吧?我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北边的好山好水,总觉得浪费。皇帝后妃皇子们平日里除了皇宫,都没有地方可去转一转,透透气。 想到后世的颐和园。江月白从五年前就开始修了。大概明年年春的时候就建好了。 圆明园的图纸还是江月白从网上下下来,一点一点描述给婉太婉仪听,她凭想象画出来的。竟然跟实际看到的颐和园很接近,甚至更精美。因为婳太婉仪的画笔表现能力太强了。凡事能想得出来的,她都能给画出来。 就因为江月白说,如果华太淑妃死了,她也活不下去,这句话,华太淑妃竟然又慢慢地活过来,慢慢调理温补着,逐渐恢复了生气。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因为得了绝症,而是生无可恋,对世界没有了期待。 嘉顺十一年下江南时还是五个人,嘉顺十二年春天去逛颐和园时已经只剩两个人。 洋太嫔大概是心梗,说着说着突然就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倒在了地上。不过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什么遗言都没有留下。 在清理遗物时,洋太嫔的屋子里满是文房四宝,墙上挂满了名家字画。那都是江月白送她的。 洋太嫔痴迷于写书法,是个书法爱好者。江月白送她生日礼物自然就是送名家字画。反正库房里有的是,都是历代书法大家的真迹,皇宫里到处都挂着,也没人宝贝。 洋太嫔自己创造了一种字体。横超细,竖超胖,很有风格和识别度。最开始还没稳定时,感觉很难看。在婳太婉仪的帮助下,她经过多次修改侯,就成了现在的样子。非常有协调有意趣。 江月白把字画都收了起来,自己留了一副“难得糊涂”,剩下的用精美的紫檀木匣子收了起来,召小十三进宫把他母妃的画送给他留作纪念。 李弘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个礼部上班精通多门外语的皇叔。 第794章 自从上次韩少傅从欧洲回来遭遇了海盗后,大明就把船队的活动范围限定在了东南亚沿海。把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先流通到东南亚,再由大舅舅他们对接波斯过来的商人销到欧洲。 大皇叔被父皇送去澳洲之后一直杳无音讯,就在去年皇祖母生日,大皇叔竟然派皇兄出船送来了贺礼,送了一对叫做袋鼠的神奇生物,还有小麦种子、羊毛、毛大衣、羊皮靴子、羊毛毯子、牛肉干、葡萄酒、蜂蜜。 并附送信件过来说,已经在澳洲大陆上建了澳国,希望能恢复通商,进行贸易。 还单独给太皇太后皇祖母了一封信。那封信里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 “尊敬的母后,孩儿恭祝您的圣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时至今日,我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嫉妒,我伤害了大公主和七公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对不起!嫉妒之心是我的原罪。您和皇上却以广博的胸怀一次次原谅我容忍我,给了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您希望佛法感化我,我却在执着的路上越远。 时至今日,做错的已经太多太多。不敢奢求您原谅我,我只愿用我的余生来赎罪。我承诺,澳国永远是大明朝的藩属国,每年都会来遣使朝贡,永不背弃。恳求与皇室恢复通婚和交往。我的家人,我的根都在大明。业儿” 于是,第二天,他就下令,由十三皇叔带队,率团访问大皇叔创立的大澳国,恢复通商关系和联姻关系,希望能嫁一位公主的女儿过去,做太子的王妃。 江月白考虑了一番,选了四长公主十四岁的女儿去澳洲通婚。这样谢家一直以来的愿望也就实现了,虽然姓赵,名叫赵灵珊,去年圣寿节的时候,江月白见过她,很是聪慧懂事的女孩子。 李弘基问皇祖母为何不选五姑姑的女儿去作皇后。江月白没有解释,只是说没必要。她答应了她的五公主,她们下一代不必再和亲,都自由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一生。 临出发前,赵灵珊被皇帝封为安乐公主,赐婚给澳国太子。六月时,十三王爷就这么带着几船货物和安乐公主出发了。 颐和园真是美啊。完美地复制了后世的颐和园的精髓,融合了婳太婉仪的创意设计,高贵典雅,精致生动,到处都充满了江南水乡的风格。 行走在每一处,都会想起江南风光,想起五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恣意放飞自我的快活,想起婉太婉仪坐在窗前,拿着画笔专注地写生的场景。 华太淑妃跟着江月白游览完颐和园又去普宁寺里敬了次香,探望了在那里修行的皇帝后妃们。她们的年华老去,黑色染白雪。莫名地让江月白想起清婉仪写的“笑把春光煮作茶,饮罢青丝成白雪。” 回来后,华太淑妃就中风了,一侧面部麻木,口角歪斜,说话都说不出清楚,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中。 两个月后,华太淑妃就在连连惨叫了半下午之后走了。 走的时候,江月白一直都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她感觉自己的心肠好硬啊,竟然感觉不到痛哭和害怕。 直到把华太淑妃下葬了。回到了空荡荡的慈安宫,她才感受到了内心的剧痛。 如今都送走了,嘉顺二十年的除夕时,只剩她一个人。 除夕宴,她被唤作“老祖宗”安排在皇帝孙子李弘基的身边坐着。周围全是三十出头的太妃和皇子公主。 下一年嘉顺十三年,皇帝满十六年,该要立后了。 腊月的一天,江月白将李弘基喊到慈宁宫。 “孙儿,你开年就要十六。想没想聘个什么样的皇后?” 李承稷选了蒙古皇后,当初既是利益需要,也源于最初的心动。只是相爱容易相处难,两个人最初因为什么而吸引就因为什么背向而驰,以至于成了怨偶。临死前还要赐下毒酒,喊她一起黄泉作伴。 李承稷的早逝,母子因为十公主远嫁朝鲜的背离,李子砚和李子画的死,让江月白心里一些想法发生了改变。 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尤其是立蒙古族姑娘为后。这就跟娶个外国儿媳妇一样。必然存在文化和生活习惯上的差异,虽然有利于边境的稳定。但是否立为皇后还是需要斟酌。 当然,从优生优育来看,去蒙古族姑娘有利于改善基因。事实证明,跟异族女子生下的孩子存活率更高,基本都活到了现在,远大于跟汉族女子,尤其是近亲结婚。像懿贵妃和念妃就多次流产。 李承稷有些羞涩:“皇祖母,孙儿想聘一位像皇祖母一样知书达理的女子为皇后。孙儿觉得卢太傅的小女儿就挺好。” 卢长林当年是先帝的伴读,又是状元郎,任职翰林院担任大学士,还是太子的太傅。卢长林的父亲卢照厚又被调回了礼部,担任礼部尚书。而且卢长林的妻子就是江月白的妹妹江锦书。 门户上倒是没问题。 但是李承稷的事情,让她有些话还是要说,“孙儿,你父皇当初跟先皇后最初也是情真意切。但是后来却分道扬镳,如同水火。只因为动了情。平常的人可以为情而死,为情而痴。皇帝不行,皇帝要以天下为重。不能以喜好来对待皇后。不能因为我喜欢她,就娶她;我不喜欢她,我就怠慢她,羞辱她,还是一样地敬重爱护。” 李弘基很懂事地点点头,“孙儿明白了。一切听祖母的安排。” 江月白其实也很矛盾。 当初朝局不稳,北部战事频繁,所以立蒙古族女子为皇后是最简单的缓解矛盾办法。如今经过十几年的经济文化人口等多方面的融合发展,加上蒙旗制度和六年义务教育蒙语教师制度,蒙汉地区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新局面。是否还需要继续坚持这个政策? 反复思量了一番后,她把陈平召进宫来询问。陈平的认为可以一届一轮。借此赢得中原地区更多人的支持。继后或者下一任皇帝的皇后,可以选择蒙族女子为后,然后部族也可以轮换。 这些给江月白很多启发。最终选定决定就以妹妹的女儿立为皇后。 选定了皇后之后,接下来就是选定二妃四嫔。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平衡。六人里面三名汉族女子,三名异族女子。 二妃选了绰罗斯部族长安太妃二哥的女儿也速尔,大将军齐牧野的孙女齐亚欣。四嫔包括土尔扈特部新首领之女乌云娜、科尔沁部族长之女海棠、新国丞相之杜若之女杜艾瑶、安国公孟辛之孙女孟婉心。 操持完了皇孙的婚礼,因为先皇后被先帝驾崩前赐死,后宫没有太后主持事务,江月白这个皇祖母只好继续操持三名适龄公主还有慧容华的二皇子、谢德妃的三皇子的婚事。 先皇后生的大长公主嫁给了朝鲜国的太子,二长公主嫁给了去年的新科榜眼;三长公主嫁给了去年的新科探花。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通过了去年的科举考试,目前一个在农部,一个在鸿胪寺。 江月白给他们一个波斯大臣的女儿娶了为妻,一个娶了葡萄牙大臣的女子为妻。一个派往波斯,一个派往英国,在那边学习定居。 后面几个公主、皇子的婚事基本类似。一方面拉拢朝中老臣,一方面吸收新鲜的血液。毕竟孙子要依仗老臣稳定根基,需要新臣开拓进取,打造自己的心腹。 其中两个有蒙古血脉的公主被嫁去了新加坡。一个嫁给了南新王江秉恭的儿子;一个嫁给了南平侯杜若的儿子。江秉恭和杜若的女儿又嫁回来。 操心完孙子孙女们的婚事,已经嘉顺年十七年。这一年江月白五十五岁。 她有了一堆重孙子。经过了一次小选,一次大选,后宫里又住满了年轻的面孔。 皇后进宫后不久就怀孕了,三月里封后,四月怀孕,第二年正月生下嫡长子。 第三年又生下嫡次子。 江月白和孩子们曾经住过的永和宫里如今住着朝鲜国的和亲公主。 不是十公主的女儿,是一个庶出的公主,母亲来自于朝鲜大家族权氏。她长得很漂亮,懵懂而可爱。被李弘基封为崔妃。 是江月白提议这么安排的。说这样能加强跟朝鲜的关系,让十长公主在那边能多结交些政治势力,能过得好些。 之前懿贵妃和念妃流产的经历,她不想自己的外孙女也经历一遍。 权氏嫁过来后第四个月就怀孕了,生了四皇子。如今三岁了。 江月白进永和宫探望时,小皇子正在水池边上捞鱼。老远都听到他欢欣雀哈哈的笑声。 令江月白不禁想起巴特尔小的时候,还有那个时候的懿贵妃,不禁弯了嘴角,有些惆怅。 见她走了进来,权氏带着四皇子还有一众奴婢宫女恭敬地跪下。 “妾(奴婢)给老祖宗请安。” 她缓缓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想起李北辰带她来吃烧烤的那晚。他带着自己在黑暗中穿行,搂着她在水池里洗手...... 想起自己那会坐在轮椅上不能动,懿贵妃每天过来小坐聊天,陪她解闷....... 想起李北辰飞在半空中拿着发钗在竹林上为她演奏乐曲....... 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来。 她缓缓地走到秋千架下,坐在秋千上。锦绣最爱坐秋千,她跟李北辰说了后,他就搭了一个可以供两个人坐着的长椅秋千。 而李北辰曾经就在这里在背后推她,飞到天上去。 他还很喜欢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偷偷跑过来,享受那不可演说的隐秘快乐...... 她扶着秋千上的铁索,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忽而感觉椅子往下微微一坠。 第795章 完 “老祖宗,你睡着了吗?”三岁的四皇子童真地问道。 江月白俏皮地把脸转向四皇子,依然闭着眼睛,“那你猜我睡着了没有?” “没有。你在跟我讲话呢。”四皇子笑嘻嘻地说。 江月白禁不住笑了起来,把四皇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了下他的头。 四皇子窝在江月白的怀里,在口袋里摸来摸去,“老祖宗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好东西?”江月白好奇地问道。 四皇子忽而拿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放到江月白的手中。 竟然是一颗钻石,一个真正的钻石。当初她跟李北辰出来散步时,发钗上的一个钻石掉了,一直没有找到。 “谢谢你,真儿。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 四皇子天真地说道,“在池塘里啊。” “这个叫钻石,很珍贵的。谢谢你哦。你送给皇祖母礼物,皇祖母也送给你一个小礼物吧。” 江月白从头上拔下来一个凤钗,放到四皇子手上,“如果有一天,你或者你母妃惹皇上生气了。你就拿出来这个,跟皇上说,这个是老祖宗送给我的。她说可以救我一次。这样就不必被打板子或者杀头了。听懂了吗?” “谢谢皇祖母。” “哀家也要谢谢你啊。你要好好保管哦。不可以弄丢了。” 四皇子高高兴兴地把玩着发钗,“好的老祖宗。” 江月白将钻石带回去后,找出那支李北辰送她的发钗。将钻石放回去,发现恰好合适。只是固定的爪子送了。 她叫来桔梗,把钻石和发钗交给桔梗,“去把这个找人修一下。” 如今桔梗是慈宁宫的大宫女。丽夏被派去了朝鲜国保护大公主。夏至被送出宫去,让她嫁了人。 坐在镜子前,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其实不算老,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的三十岁的样子。 只是感觉有些累了啊。衰老是外表也是心啊。这后宫里实在没有什么她很牵挂的人了。 孙子很能干,皇帝当得很好。比他父亲当得还要好。似乎更从容些。少了些他父亲那种从小就养成的过于克制和苛求。他平和很多,总是有条有理,不紧不慢的。 很谦虚,也很有主见。 最开始一两年也是抱怨老臣们做事情迂腐顽固,佛系摆烂不合作,不支持他。然后逐渐启用了一批新臣,将老臣们边缘化的边缘化,致仕的致仕,杀了的杀。 就跟当初李北辰做的一样。 每一个新帝都差不多啊。觉得老人不好用,新人听话有锐气。 实际上,这不就是人类社会本身么?新陈代谢的自然属性。人老了嘛。老了自然就不中用了。太多年形成的观念和习惯,既改不了,也不想改。然后年龄大了,逐渐体力跟不上了,自然就摆烂不合作了。但新帝都会看作是不合作。 想要互相理解是很难的事情。还是早点退休最好。听说以后要六十五岁退休。唉。问题一堆啊。 江月白拿出来李北辰留下的信又读了一遍。这些年里,她读了好多遍了。甚至都能背下来。 唉,她此生没有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皇上的过错。 回想过去,也还行,不算痛苦,有很多快乐。 只是一个人走了这么久,支撑了这么久感觉有点孤单有点累啊。 想了想,或许某年某月某日,自己就突然走了。那这封信必然就会被翻出来。 江月白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好几遍信的内容,才放在蜡烛上点燃了。 江月白心想,系统要求的寿终正寝好难啊。实际年龄加十五年,实际上都七十岁了。 七十古来稀么,不是吗? 她不禁笑出了声。有时候人死不了,不去主动自杀,求死也是件很难的事情。 她睡着之前,又想了一遍,“不如今晚就睡死过去吧?” 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又多活了一天,便咧开了嘴。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每天睡觉之前都盼着梦中死,醒来又活着,既高兴又遗憾。 就到了李北辰和五小只生日那天,她醒来后突然感觉心跳特别快。连忙去叫人喊皇帝过来。 李弘基一听吓坏了,步辇也不坐了,直接跑过来的。 来的时候,江月白已经躺在了床上,奄奄一息。很多人在要走的时候,是知道的。 “孙儿啊。皇祖母不行了。你好好的啊。” “太医呢?宣太医!快宣太医!”李弘基急声喊道。 江月白笑着说道,“没用了。我快不成了。到时候该走了。我去找你皇祖父去了。” “皇祖母,您别胡思乱想。等太医来。太医会有办法的。” 江月白依然笑着看向李弘基,“皇祖母不怕死。死是一种归去。去我原来来的地方。” 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哀家这一辈子,还算可以。辅佐了三代明君。” 李弘基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皇祖母,你不要乱说。您要撑住啊。” 从三岁开始,父皇母后离世,一直都是皇祖母在教育他陪伴他,听他说话,陪他读书,陪他玩。 皇祖母对他而言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禁不住又说道,“皇祖母,您撑住。孙儿已经派人去通知舅舅他们了。您要见见他们啊。” 江月白摇了摇头,“等不了了。他们离得太远了。” 李弘基急促地说道,“叔爷爷离得近,叔奶奶也近。来得及的。他们会骑马过来。马车很快的。” “哦。”江月白点点头,“我挺想见见你的三皇叔、四皇叔、还想见见你的五姑姑。可惜太远了。等不到了。” 李弘基忽而悲声说道,“姜余太医也很快就要到了。孙儿已经派人去请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江月白微微一笑,“哦。他来了也好啊。” 姜闲最先赶到。他此时已经白发苍苍,方才接到信后,他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熬着的汤药,坐着轿子立马赶了过来,下了轿子之后,立马跪到床前,替江月白号脉。 号完之后神色凝重地看向李弘基,万分悲戚地摇了摇头,然后让人去准备人参汤。 不一会儿,后宫里就跪满了后妃和小皇子小公主。 李弘基抱过来嫡长子,“昇儿,快叫老祖宗好。” “老祖宗好。老祖宗安康。昇儿给老祖宗请安。” “昇儿四岁了吧?” 昇儿规规矩矩地答道:“回老祖宗,昇儿四岁。明年上学。” 江月白捏了捏昇儿的笑脸,“好好读书啊。以后要像你父皇一样做个好皇帝。” “谢皇祖母教导。昇儿明白了。” 江月白努力增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一切都陷入一片朦胧的黑暗之中。 她好像看不清了。 江月白喃喃地说道,“他们都太远了啊。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皇祖母,别睡。您的弟弟妹妹就要来了。” “孙儿,后面的路你要自己走了。皇祖母不能陪你了。你要做一个像皇祖父那样的人。知道了吗?” “孙儿知道了。” 说完这些,江月白便没有说话。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闪烁着白色,什么都看不见了。 李弘基焦虑地看向外面,为何都来得这么慢啊。 等江秉良和江锦书终于气喘喘吁吁地感到了,连忙跪在地上喊道,“姐姐,姐姐!” 然而江月白再也没有动。 李弘基颤抖着伸出手来,在她鼻子下一探,大声惊呼道,“皇祖母!” “皇祖母~”他的哭声撕心裂肺。 皇祖母是他的祖母、母亲、老师、朋友,亲人......没有皇祖母的教导和保护,他坐不稳现在的位置。他不是皇长子,不是最聪明的孩子,也不是父皇跟江氏血脉生的孩子。 他母亲生前失德,害死妃嫔,害死皇子,惹得皇上厌弃。如果不是皇祖母无私坦荡有声望。这个位置都不归他坐。 李弘基拉着皇祖母的手,伏在榻前哭。对身边节哀的话。置若罔闻。 后宫里哭声一片,大放悲声。群臣们跟着赶到,尽皆跪下,大放悲声。 嘉顺年十七年腊月初二,太皇太后薨逝,年五十六岁,谥号,“明宣”,史称明宣太后。 慎思善辨曰明。圣善周闻曰宣。死后葬入皇陵景文皇帝右侧。 皇帝李弘基罢朝一周,以示哀悼。海外皇嗣亲属皆亲自回来祭奠。民众纷纷自发展开纪念活动。 尤其是蒙古地区民众不少闻讯痛哭,纷纷唱起颂歌,为明宣太后送行。 明宣太后自二十二岁垂帘听政以来,平定土尔扈特叛乱、平定安南叛乱,重吉倭寇,有力回击东察合台汗国的蚕食挑衅。 积极推行亲善友好的民族政策,促进了蒙汉、朝汉之间的互荣共通。兴修水利,修缮京杭大运河,广开通识教育,大力引进国外优秀人才,让国人人均掌握一门及以上外语。 发开外辽宁区域,征服安南、老挝,收复琉球岛、收复吐鲁番失地,开辟澳国、新国新领地,有效控制马六甲海峡,将大明王朝的版图扩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东南亚地区拥有强大的影响力。积极推进大航海,抵达亚细亚半岛,欧洲沿海诸国,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 积极推行积极友好的宗教政策。在蒙古地区多地建立寺庙,修建雍和宫。极大地促进了中原地区跟雪区的文化交流 自明宣太后亲政以来,勤勉恭恪,大明王朝已经真正成为东亚地区正向朝奉的天朝上国,成为第一次工业革命先驱。 四十年后,英国、葡萄牙、西班牙船坚炮利地来到了东南亚,寻求海外殖民地。被在东南亚多地建有军事港口的联合军队,打得屁滚尿流。 蒙古地区黄金家族后代们实现了空前的联合,他们满怀热血和希望恢复先祖的领地。在汉族同胞先进火器装备的支持下,疆域再次推进到了欧洲。 这盛世如你所愿。 (全文完) 第796章 “皇上安心,”姜闲站起身往一旁退去,神色凝重地看向李弘远,点了下头,压低声音说道,“臣去准备野参汤。” 意思不言而喻。 不一会儿,后宫里就跪满了后妃和小皇子小公主。 李弘远抱过来嫡长子,“昇儿,快叫老祖宗好。” “老祖宗好。老祖宗安康。昇儿给老祖宗请安。” “昇儿四岁了吧?” 昇儿规规矩矩地答道:“回老祖宗,昇儿四岁。明年上学。” 江月白捏了捏昇儿的脸,“好好读书,长大后像你父皇一样做个好皇帝。” “谢皇祖母教导。昇儿明白了。” 江月白努力增开眼,却只看到朦朦胧胧一片。看来是真快不行了。 【系统提醒:宿主,您的生命值只剩30分钟,如果您不想死,您可以用积分兑换寿命。】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远在东北的三王爷和九王爷,好多年没见到他们了。 最开始几年两儿子忙于地方公务,没时间过来探望她;等这两年他们终于闲些,江月白又一年到头到处访问,不在宫里。一家人就是凑不齐时间。 东北已经排到了明年的行程中,还没来得及去。 还有新澳国,听老十三回来说,忠澳王还真统一了南澳国,汉语是第一官方语言,中央和地方部门设置全部都照搬的大明。风景优美,就是比大明落后许多,到处都是荒地。空着不种菜种粮食有点可惜。说实在的,她也很想去看看。 好遗憾啊。 江月白禁不住喃喃地自言自语,“好想他们。真应该早点去看看他们的。” 【系统提醒:宿主,您的生命值只剩25分钟,如果您不想死,您可以用积分兑换寿命。】 李弘远立马会意地说道,“皇祖母,您想看三皇叔、九皇叔?孙儿明年开春陪您去。您先养好身体。” “孙儿,皇祖母不能再陪你更多了。你要做一个像皇祖父那样的人。知道了吗?” 李弘远,“皇祖母,不会的,您还要去东北看皇叔,还要骑马呢。” “我倒是想啊,”江月白笑着说道,“这么一说,我也不想死了。葛太医怎么还没来?” 只是她的眼前闪烁着白色的光点,让她恍恍惚惚。她感觉好困啊,都睁不开眼了。 【系统提醒:宿主,您的生命值仅剩20分钟,如果您不想死,您可以用积分兑换寿命。】 【系统提醒:宿主,检测到您的生命值极度微弱,小于20分钟。再次提醒您,您有大量积分未使用,您可以用积分兑换寿命。请选择是或否?】 “皇祖母,您先不睡。喝口人参汤。” 皇后扶起江月白来,李弘远一边喂着野参汤,一边焦虑地看向门口,是啊,为何都来得这么慢啊,压着怒气问道,“葛太医呢?葛太医在哪里?” “回皇上,葛太医在路上。”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答道。 【系统提醒:宿主,检测到您的生命值极度微弱,您的生命值仅剩15分钟。低于10分钟,则无法充值。】 江月白想了想,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还不能死。 飞速点击系统按钮【是】。 进入积分兑换寿命界面。根据江月白目前拥有的皇帝好感度积分,如果全部用来兑换,竟然可以兑换99年寿命。 江月白想哭又想笑。看来李北辰真是爱她啊。爱到都可以让她再好好活一回。 这么想着竟然鼻子有点酸。 系统一直在倒计时。反正随时可以兑换,就跟手机充值一样,只是年数必须为十的倍数,江月白先兑换了十年。 之前忘了系统积分可以兑换寿命这事儿。不然当时给李北辰借命时毫不犹豫地答应就好,压根不用纠结权衡那么久了。可惜就算愿意借,也不能多借点给他。 一旁的姜闲看着江月白眉头紧皱的模样,心中钝痛,十分不安,“皇上,臣再试试针灸看看。” “好。”李弘远立马应道。他命众人退下,只留皇后在内间。 姜闲施用了一番针灸后,江月白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李弘远跟皇后皆喜极而泣。姜闲也连连用袖子抹着眼泪。 等江秉良和江锦书终于气喘喘吁吁地赶到,跪在床前喊道,“姐姐,姐姐!” 江月白微笑着伸出手来,被弟弟妹妹紧紧地抓住,“你们来了?” 江秉良和江锦书拼命地点头。 葛太医来了后,跪在床前号了脉,给皇帝禀报道,“太皇太后娘娘忧思过重,心意悲痛,方会如此。所幸姜太医及时针灸,以保住命脉。臣再开几副药,应该不日就会痊愈。” 李弘远欣喜万分,眼里闪烁着泪光“太好了。赏!重重有赏!” 转而又跪在榻前,“就说皇祖母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众人皆抹着眼泪,喜极而泣。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平日里就是皇后、塔娜、还有江月白江家的侄女江婉仪和王家外甥女王婉仪在跟前侍疾。她们二人均皆已生下两胎皇嗣。江婉仪两胎一儿一女,王家两胎都是女儿。皇后已经生下两男一女。 五大长公主、辽东王、安东王陆续赶回来京城探望老母亲,在江月白榻前侍疾十来天才赶回去过年。等到除夕时,江月白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三个人都已四十四岁,脸上都有了中年人岁月的痕迹,不再是当初的小孩子。 小九辽东王愈发显得成熟稳重,举手投足皆大气,颇具王侯气息。不说话时很严肃,但说起话时笑呵呵的。其实这种笑只是面对江月白,他的母后。在母后跟前,他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个小孩子。江月白命宫人给他做了好多小时候的好吃的。惹得辽东王说他都不想回东北那嘎达,直接赖在母后这里不走了。 可是没几天,他媳妇就要生孩子,喊他回去了。他媳妇比他小两岁,四十二岁,竟然还能怀上孩子。他别提多高兴了。江月白给了许多赏赐,还做了许多容易保存的点心给他带回去给孩子们吃。皇帝还赐了许多腊肉、陈酿一类的送给皇叔带回去。小九别提多高兴了。 而断了左臂的老三安东王身上反而多了几分阴郁。可他从前却偏偏是最活泼热闹,话最多的人。 老三进来时,见母后倚靠在床头,目光温柔地望向他,叫着他的乳名,“阿泰~” 他一时百感交集,快步走到榻前,扑在母亲身上,纵声痛哭起来。 听到老三的痛哭,江月白惊愕的同时转为心疼,叹了口气,轻抚着老三的头发,“阿泰,这些年,让你呆在那蛮荒之地实在苦了你了。” “母后,儿臣这些年好想您。听说您病重,怕死了。”老三哽咽着说道。 江月白笑了,“你这孩子啊,这么大人了还哭。” “儿臣忍不住。”老三抬起头,泪水纵横。 江月白拿起绢帕,慈爱地替他擦去眼泪,“你啊。你小时候可是最闹腾,最不爱哭的。别人说一句,你得说五句。如今你不说了。母后倒是不习惯了。” “母后。”老三像一个孩子似地,跪在床前,任由母亲擦拭掉脸上的眼泪,“儿子好想回到小时候。” 江月白笑了,“说什么傻话呢。那会儿你抓周抓了父皇专门造的金剑,说是要去打仗。如今还真是打仗了。还挺准的。” 她爱怜地看向儿子的左臂,“胳膊还疼吗?” 老三摇了摇头,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不松开。 江月白又笑,“你这么惜字如金,母后好不习惯。还以为你见到母后的时候,会很夸张地说,母后,孩儿回来了~这样的。那边的日子是不是很苦啊。害得你都不讲话了。” “可能有点。”老三跟着也笑了,哈哈哈的。 江月白拍着老三的手,“这样就好嘛。笑得多开心。多笑笑。” 接下来的几天,老三就陪着江月白用一日三餐,下围棋,抑扬顿挫地读书给母亲听。有时候为了逗江月白开心,他故意搞怪。两个人一起哈哈哈大笑。老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又开心又伤感。 他总时不时地喊一句,“母后~” 江月白问他有什么事,他总会咧嘴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母亲还在,真好。” 他来的那几天下起了一场大雪。雪落纷纷,晶莹剔透。母子二人就坐在窗户边静静地看雪。江月白不禁想起生五小只那年下起的那场大雪。 李北辰告诉她说,他穿越之前生活在一个叫做威海的城市,那里有蔚蓝的大海。到了冬天会下鹅毛大雪。海浪会把雪卷进浪里去,是一种极其令人震撼的奇观。 到了冬天,东北大雪冰封。江月白留老三在京城里过年。老三说,他那里的民族状况比较复杂。新年里虽说是一年最吉庆的时候,但大家成日窝在家里,生出许多闲气,所以部落间的冲突也比平日里多。 而且将士们都在原地过年,他作为主帅留在外面吃喝玩乐,他心里过意不去。仍然坚持着赶回去了。皇帝听说后,给派了两万兵给他带回东北。 但江月白依然担心儿子,雪地不好走,容易出事情。让太医院跟了两名太医,带上一堆药草过去。又送他系统提供的大力丸、壮阳丹、驱寒丹、止血丹、化瘀丹等药物。再对儿子连用三张幸运符。 除夕家宴时,李弘远把江月白这边在京中的亲戚全都请到宫里来,摆了好几桌。可谓给皇祖母家族的荣宠之至。也说明,江月白背后的三个大家族都跟着移居到了京城,跟京城的世家门阀们结了亲。 嘉顺二十三年,江月白带着塔娜出发去了东北探望三王爷和九王爷。 途径辽东镇时,接见了阔别二十三年的蒙术。 当年十四的阳光英俊少年变成了五十八岁的成熟刚毅的老将军。 他定定地望着这个爱了四十多年的女子,一如年轻时那么美丽。岁月似乎格外善待于她,比之于从前不过多了几分威仪和华贵。 而四十多年压抑的思念如同火山一样喷涌而出,灼伤了他的喉咙,润湿了他眼眶,声音有些嘶哑。 “末将参见太皇太后娘娘。恭祝娘娘圣安。” 第797章 江月白亲手弯腰扶起了这位当年果断斩杀了关键叛将的少年。 是他救了她,为她一介后妃女流立了威。后来在她怀孕时,被李北辰安排在她左右,护她周全,手把手教她骑马。一起同生共死的往事似乎蒙上了一层温柔的面纱,令她生出惺惺相惜的故友之感。 蒙术恭敬地陪着江月白巡视了辽东镇的安防,登上辽东镇长城,介绍被加固的城体和错落有致的炮楼、了望塔。 辽东镇的位置十分特殊,当年由谢传锋的长子谢以忠镇守。该镇三面环敌,西部是蒙古人,北部和东部是建州女真人,又不像蓟镇一样有着天然屏障,许多地方无险可守。 把这么重要的咽喉之地交给蒙术镇守,可见江月白对其品性和能力的信任。如李北辰当年对谢以忠的信任。 蒙术也没有辜负江月白的信任。他治军军令严明,奖惩分明,注重训练和管理,注意研究战法。 他将在江月白身边观察到的训练宫人之法应用到边境戍守之中,格外注重思想政治建设和始终如一日的严格化程序化的操练。 他的严肃和身体力行,给自谢以忠离开后变得散漫的军队很大的震撼。 除了训练军队,蒙术还大力加固辽东镇的长城防线,建立车营,更新部队的火器装备,使辽东镇的防御能力大大增强。 江月白站在长城之上,呼呼的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猛烈得让她睁不开眼。她拢起耳边的碎发,眺望着崇山峻岭间蜿蜒的长城,心中豪情万丈。 壮哉,我大好河山! 蒙术恭敬地行礼,“娘娘风大,当心身体。不如移步营地。” “好。” 江月白点头,在风中瑟缩了一下。从桔梗手里披上黑色的金龙披风。那是李北辰留给她的。这次出行,她特意带上,一为防风保暖,一为震慑女真族。 风吹动披风,随之鼓起来,飘在江月白的身后,江月白的侧颜冷肃硬朗,眼神坚定霸气,英姿飒爽。 这模样跟他第一次见到江月白时一模一样,仿佛又看到她冷着眉眼,一脸果决淡然地挥剑斩叛军。 四十年过去了,少年时强烈的心动再次涌动在他的心头,令他脸颊发烫。 “娘娘……” 江月白听出来这句声音里不同寻常的情绪,她一下子愣了神。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孤独”。 四十多年了,她为这个国家,为了子女们燃烧了全部。自从李北辰之后,她再也没有动过心,动过情。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一个人抗下所有,几乎没有对任何人诉说过自己的心事,都是自己默默承受。 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从二十二岁开始,自己为了责任和理想,竟然一个人走了什么多年。 是啊。她也很孤独啊。她也曾感到过彻夜的寂寞,辗转无眠,渴望爱与安抚。 她这个位置意味着不可对任何人动情,也意味着可以对任何人动情。毕竟她已经拥有了绝对的权势,她有随心所欲的资本。只需要走肾不走心就行了。就算走了心,也有控场的能力。 只是对李北辰的爱意和思念,对孩子们的责任,让她坚强地走下去,穿过黑夜走向晨曦,拒绝了这些放纵与诱惑,独自承受孤独。 九如,你还记得我吗?还会思念我吗? 还是爱上了别的人,组建了新的家庭,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旅途。 就像他在这边也会宠幸其他后妃,对其他人也会动情一样。 是不是只有自己还在傻傻的坚持,相信一封信里虚无的诺言。 四十年了。 想到这里,江月白禁不住泪流满面,用手捂住了脸。 蒙术见江月白突然哭了,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手足无措,不禁自责方才情绪的一时失控。 “娘娘恕罪,微臣方才失礼了。微臣刚刚,刚刚只是有点感慨。感慨时光如梭。” 江月白挤出一抹笑容,“哀家亦是感慨,四十年后终于完成了先帝对哀家的托付,真正统一了蒙古,能够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他若是能看到,该有多好。” 蒙术不信鬼神,此时却情不自禁地安慰道,“先帝在天上能看见的。娘娘别过于伤感,伤眼睛。” “我知道。”江月白淡淡地说道。 蒙术不禁垂了眸子,不敢去看她,“是末将僭越了。” 江月白浅浅微笑,“你说出这样关切的话,我很感激。走吧,回营。风确实太大,伤眼睛。” 蒙术看着这笑容有些恍惚。不禁失笑。自己又不是十八岁少年。自己五十八了啊。 走下城墙时,江月白随口问道,“蒙将军家有成年的孙儿吗?” 蒙术被陡然问到这个问题,愣了半晌后方才涩涩地答道,“回娘娘,末将还不曾成家。” “为何?”江月白颇为惊诧地问道 他与她同龄,按道理,至少该抱孙子,快的,就会跟她一样,连曾孙都已经成群。 “末将......末将.......”蒙术痛苦地摇了摇头,“末将今世非她不娶。若不是她,就不必娶了。” 江月白失笑,瞟了蒙术一眼,“真没想到蒙将军铁血柔情,如此这般深情。不知是哪位女子如此得蒙将军青眼。她本人可知道?是否要我给你去为你做媒?” 蒙术哑然失笑,有些伤感,“她已经嫁人了。” 江月白霸气侧漏地说道,“但凡她有女儿、孙女儿,哀家也可替你说去。” 蒙术摇了摇头,“依然不是她。末将所求的只是她,不是她的任何人。” 一直沉默着的塔娜禁不住感叹道,“蒙将军真是深情啊。” 江月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心中暗想,李北辰到了那边也会如此这般痴心么?会守着心中的一个人,心意不改么? 脑子里的思绪纷飞,一时有些失神。脚下一滑,眼看就要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胳膊。 确定她站稳了,蒙术才松开手。 塔娜急忙上前挽着外祖母的手问道,“皇祖母,您没事吧?” “无妨。”江月白说话之间,感到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脚扭了。 跟着来的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他们立马跑上来,将江月白背下了城墙。 蒙术跟在江月白的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心里又甜蜜,又心疼。 甜蜜是因为,不仅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而且脚崴了,意味着又能在这里多停留几天。心疼也是真心疼。不过用不上他去找治伤药。江月白这次出行,带了四名太医随行。他们有的是好药。关键江月白还有系统提供的强效膏药,专治崴脚。 到了夜里,蒙术跟他的弟弟蒙法支开了所有人单独在屋子里下棋。 蒙法不解地问道,“哥,让太后给你赐门婚事不好吗?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你却以有心上人推辞了。这么多年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心上人?” 蒙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淡淡地说道,“辽东镇自古以来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像我这样把头挂在腰上的,哪里敢耽误人家好姑娘。” 蒙法气道,“你这是屁话!不正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才要成亲留个后吗?你都五十八了,赶紧的。” 蒙术轻轻一笑,“你有儿子了,不就是我有儿子了?到时候让侄子给我养老送终是一样的。我的家产都分给他们不好吗?” “你没有儿子,爵位会被收回去的。”蒙法认真地说道,“这爵位是你拿命去拼的,是我们蒙家的荣耀,还有几百户的食禄。哪能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哥,你就成个亲吧。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我们这个家啊。” “嗯。”蒙术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蒙法不禁八卦地问道,“哥,你该不会真有意中人吧?这么痴情吗?” 蒙术看了弟弟一眼,编了个谎话,故作痛苦而压抑地说道,“我以前打仗伤了根本,已经不能人事。如果娶亲,必然会被人发现。” 蒙法心生愧疚,顿时“啪”地一下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妈蛋。我真不是个东西!对不起哥。我不知道真相原来是这样。不是。那个。我把小儿子过继给你,给你养老送终。” 他以前有过这样的怀疑。但也就是当作笑话乐呵一下。今日真听他哥这么说,顿时慌了,生怕他哥想不开。 蒙术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所以方才的那些话,你以后就别说了。” “好好好。不说,我绝对不说,我打死都不说。我再说是畜生。”蒙法立马拱手说道。 蒙术握着拳头苦涩地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此时虽然已经阳历三月,却在北境的夜里,依然寒凉。 他满怀着心事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月白院子门外。 门外的侍卫立马抱拳行礼,询问他是否有事需要禀报太皇太后。 他立住了脚步,语气平常地说道,“白天太皇太后娘娘崴了脚,心感不安,想来问问情况如何。麻烦二位通报一声。” 二位通报后,蒙术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方才走进去。 见到江月白时,她倚靠在床头闭着眼,塔娜坐在一旁椅子上,两人在听桔梗在念《左传》。 江月白见蒙术进来,桔梗连忙禀报。待江月白看清是蒙术后,心中有一些慌乱。 这种慌乱是多少年未曾有过的。 或许是蒙术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太过热烈,或许蒙术本身让她想起了那些年少的时光,或许太久没有单独跟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性聊天,无关于政务。 总之就像是常年结着厚厚冰块,可以跑坦克的湖面。突然某个薄弱的地方,被太阳照化了,露出了荡漾的湖水。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呼啸而过。她不禁哑然失笑。她抚摸着手上的钻戒和婚戒,有些怅然。 她知道,这种感受无关于爱情,只是关于寂寞。一种历尽千帆,理想都已实现,子女孙子女都已经长大,而自己始终孤身一人的寂寞。 寂寞并不可耻。只是看是否能把持得住而已。 “蒙将军!”塔娜欢喜地站起身来。 江月白冷了心绪,淡然地问道,“蒙将军这么晚来,可是有军情要禀报?” 原本周围皆已虚化,整个世界只有江月白的蒙术,被江月白话语里的疏离冷淡而惊醒,他恭恭敬敬地躬身拱手行礼:“娘娘下午脚踝受了伤,末将过来问问伤势如何了?” “有宫里的太医在,不打紧。睡一觉,明日大概就好了。”江月白笑了笑,“蒙将军可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蒙术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点点头。 蒙术垂着眸子,看向地面。他感觉都可以用眼神把地面挖出一个坑来,把自己给埋了。 方才不过恬然一笑就令他心头震颤,积压了多年的情感,激荡而起。对一旁娇嫩得如同枝头报春花的塔娜相反熟视无睹。 在他的眼里,此时的江月白不是太后,不是叱咤风云执掌天下的那个女人,她不是六十岁。 她只是当年十六岁的那个红衣少女。 蒙术立在原地,感受到了胸腔里澎湃的爱意,还有熊熊燃烧的欲望。 江月白见蒙术说还有要事相商,担心有什么重要的军务,便让塔娜和桔梗退了出去,温声吩咐道: “蒙将军请坐。” 蒙术微微颔首,垂着眸子,看向地面,走到了江月白的榻前。 第798章 蒙术想要说出对江月白四十年的爱慕,有多么多么的喜欢她。 可他站在那里,什么都说不出口。 如何来描述这种喜欢呢。描述不出来啊。他只知道今生如果不是她,他不愿娶其他任何女子为妻,宁愿孤独终老。 何况说出来又能怎样呢,图了一时的痛快,说不定喜提诛九族的灭顶之灾,后患无穷。 而如现在这样,他还能以君臣之礼坦然地面对她。他还可以保有自己的骄傲,也保有心中最完美的她。 江月白见蒙术立在榻旁,低垂着眸子,沉默着不肯说话,双手握在身侧,一脸的魔怔。 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模样,依然是个英俊的男子,面容成熟睿智,身上的铠甲让他显得异常勇猛而阳刚,男子汉气息扑面而来。 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外臣在夜里站在过她的榻前。 她向来都是谨慎而自爱的。 她别过了视线,心怦怦乱跳。很多年没有这么跳过。脸变得滚烫起来。 干涸的地面裂开了口子,似乎在等待着滋润。她感受到了体内陌生而强烈的欲望在奔涌,无关于爱情的生理本能。 江月白深呼吸了两下,强行克制住自己,冷却了下来。 “蒙将军?所奏何事?” 蒙术抬起头,看向江月白,那些最深情最缱绻的话全都换了一种模样表达。 “启禀太后,方才有士兵发现附近有人在暗中打探。娘娘您的行踪恐怕已经暴露。今后要万万小心。属下可亲自护送您去辽东都护府。” 江月白垂下了眸子,冷漠而威严地说道,“蒙将军,你是辽东镇的守将,万不可离开辽东镇。小心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你不如派人给东辽王送信,让他派人来接哀家。” “末将遵旨。”蒙术行了个军礼,继而又有些不自然地行礼说道,“娘娘您早些休息,末将就不打扰,先行退下了。” 说着就跪下行礼,整个过程中,一直低头丝毫不敢看她。 蒙术离开后,江月白松弛下来。随便洗漱了一番就躺下了。 身体里突然苏醒的欲望令她热切地渴望被安抚,她辗转反侧,手足无措。她不知过去这么多年这种欲念为何像是熄灭了一样。如今却又如此突如其来地爆发了。 她喝了颗安神的药都没有用,一直失眠到天亮。她想起了当初她跟李北辰许许多多的疯狂。确切的说是每一次都很疯。尤其是那次在假山洞里,好让人害羞。 想着想着,被对李北辰的爱意和思念填满,心里感觉异常甜蜜,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此时天却已经蒙蒙亮了。 蒙术跑回去后,先是冒着冷意,冲了个冷水澡。可依然无法消除内心的躁动,方才的一幕幕反复地浮现在心头,令他心动,令他慌乱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自己都觉得可笑。 躺在床上睡不着,干脆起来跟着将士们一起巡防,慰问半夜里还在值守的将士。每次经过江月白的院子时,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院子里微微透出来的一点光亮。 那是江月白每晚必须留的灯。不留灯她睡不着。 他曾经无数个夜里注视着窗户上透出的橘色微光,还有偶尔映照在上面读书写字的身影。 于旁人看来,不过是蒙将军忠于职守,对于太皇太后娘娘的安全格外上心。 这一夜睡不着的还有塔娜,她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皇祖母跟蒙术之间的对话,还有蒙术成熟彪悍的模样。 作为草原人,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勇猛而专一的男人,年龄于她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草原妻妾继承制习俗,多的是这种巨大年龄差的组合,何况蒙术看起来一点都不老。 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找皇祖母分享这个激动人心的决定。 当塔娜冲进屋里去时,江月白才不过睡了一个时辰。 她激动地摇着江月白的胳膊,兴奋地说道,“皇祖母,皇祖母,我终于找到了想要嫁的人。” 这消息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江月白努力地睁开双眼,注视着塔娜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兴奋而通红的脸颊,慈祥地问道,“是谁呢,塔娜。” 塔娜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无比幸福地说道,“是蒙术大将军。” 江月白愣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她打量着塔娜的表情。看起来小姑娘是认真的。 她微笑着望着外孙女,“为什么是他呢?” 因为他孔武有力,因为他英姿飒爽,因为他专情....... 江月白不无担忧地说道,“可是塔娜,他的年龄都可以做你的祖父了。你比他小四十岁。他如果活到七十岁,你才三十,他活到八十岁,你才四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的人不是你。你为何不嫁一个年龄相当的人?” 塔娜撇撇嘴,“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子,他们都太浮躁,太不专一。皇祖母带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他是我遇见的真正终其一生只爱一个人的男子。这世间的男子除了我父王,不管贫富贵贱,都有一大堆的妻妾。 我不要成为一堆妻妾中的一个,跟其他女子去争抢男人,更不愿意成为男人发泄欲望的消遣,被打骂侮辱。我要嫁一个像父王那样痴情专一的男子。他虽然是草原上的王,有许许多多的女子愿意不要牛羊聘礼嫁给他,可父王只爱母后一个人,尊重爱护母后。” “你认识蒙术不过三天的时间。你如何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他的专一,可他对别人专一,不就是对你的残忍?你还年轻,你能几十年忍受独守空房被他冷落?” 塔娜摇头,“草原上的传统是女人会被继承。父亲继承儿子的,儿子继承父亲的。兄弟互相继承。所以草原男人不仅有很多的妻子,而且关系非常的混乱,还会打女人。我不要嫁给他们。 京城的男子,要么太狡诈,要么太瘦弱只会读书不会骑马射箭。蒙将军就很好,他不仅像草原男子一样强壮勇猛,还专一深情知礼节。塔娜就是很喜欢他。” 江月白禁不住担忧地问道,“塔娜,你确定不是因为一时冲动?” 塔娜一把握住了皇祖母的手,“皇祖母,孙女想了一晚是认真的。如果皇祖母不答应,孙女就像蒙将军一样绝不嫁人,孤独终老。皇祖母不也因为爱着皇祖父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吗?真正爱一个人是非他不可的。” 江月白没有继续说下去,“皇祖母已经了解到你的想法。你要有心理准备,蒙术大概率不会接受你。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非常地痛苦。婚姻大事绝非儿戏,祖母正好脚受了伤,不如多呆几天观察观察再做决定?” “好。”塔娜欢快地应下。 正好要等九王爷派人来接,他们便又多住了三天。 塔娜每天起一大早去帮忙准备将士们的早饭,坐在一旁看他们练兵,追在蒙术后面叽叽喳喳地问问题,要求蒙术跟她比赛骑马,要蒙术教她练武,理由是她想保护皇祖母....... 总之千方百计地多跟蒙术待一块。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塔娜喜欢蒙术。就算瞎了,只要没聋,也能听到这样的议论。 蒙法满脑子黑线,凑在蒙齐跟前担忧地说,“哥,你这可怎么办?你这不能人道,人家可是公主的女儿。回头岂不是会给你来个欺君之罪。” 蒙术冷淡地说道,“凉拌。不过是小女孩的一时兴起罢了。只要我不理她,过几天就会退缩了。” 然而并没有,不仅如此,还更加热烈。越是被拒绝,塔娜越是觉得蒙术这样的男子难能可贵。她从小生活在草原,没有汉族女子的矜持内敛,她是热情而直率的,喜欢就要表达出来。看向蒙术的眼神里愈发充满柔情蜜意,能拉出麦芽糖来那么粘稠。 蒙术被这样勇敢而热烈的追求头皮发麻,想方设法地躲着塔娜。 一个追得越凶,一个逃得越快。 第三天的夜里,塔娜摇着江月白的膀子,撒娇地说道,“皇祖母,我已经想好了,越看蒙将军越喜欢。我这辈子就要嫁给他。求皇祖母赐婚给我们好不好嘛。” 江月白曲线救国,“婚姻大事,还是要听听你父王母后的意见才好。” “皇祖母放心,我已经写信给父王了。只要皇祖母同意,他们都会赞成。” 江月白顺势说道,“那哀家得更加谨慎小心,不能把外孙女给卖了。” “皇祖母~~您就答应了嘛。求您了。”塔娜撒起娇来,让人骨头都酥麻得软掉。 “你这是何苦呢?非要自讨苦吃。嫁个对你好的少年郎不好吗?” 江月白摇头叹息。 蒙术就算个石头,都会被塔娜这样纯真热情的女子捂热吧?江月白心里想。 她不禁想起二长公主李子画来。对齐鸣也是这般痴心一片。就算会痛苦受伤,也要拼尽全力去爱。 “大概是因为我跟蒙将军他是一类人。一当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改变。皇祖母,我今生非他不嫁。皇祖母你就答应我嘛。”塔娜再次央求道。 “可蒙将军他也是非那个女子不娶。你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嘛。”江月白倍感无奈。 “我不管。因为我有个无所不能的好祖母啊。皇祖母你答应过我,把我许给我喜欢的人的。如今我终于找到了。皇祖母你就答应我吧。” 江月白笑着说道,“好好好,皇祖母答应你。” 她真是拿这个有主意的外孙女没办法。 两人聊完,江月白就把蒙术叫过来,三个人面谈。 “蒙大将军,哀家要给你赐门婚事,就是哀家的皇孙女儿塔娜。你给塔娜的父母发封请帖,请他们过来喝喜酒。” “恕末将不能娶塔娜为妻,末将的年龄都能做她的祖父,不能耽误了她。请太后收回成命。”蒙术跪下行礼祈求道。 “我不在乎你的年纪。”塔娜急切地说道。 “可末将在乎,”蒙术低头沉默了半晌后,横下一条心来,“末将有隐疾,不能让塔娜嫁过来守活寡。” 这点困难算什么。 “有宫廷御医随行,蒙大人此亦非难事。哀家主意已定,容不得商量。蒙大人,你跪下接旨吧。” 江月白话已至此,蒙术心中剧痛,不情不愿地跪下接旨谢恩。圣意难违,他没有办法为此不顾生死地抗争。他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属于家族,属于国家。 他只好开解自己,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开心,那他便去做。也许这是自己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第二天,九王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迎接太皇太后驾临。 军队里的婚事都办得简单,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东西。趁着九王在,就由他主持了仪式把蒙术和塔娜事儿给办了。 为了防止蒙术真不行。江月白把蓝色小药片给了御医,让御医叮嘱蒙术喝下。 结果后果就是很严重。 蒙术泡在澡盆的冷水里等了几个时辰都消不掉。塔娜这个可爱的姑娘,就脱了衣服挤进了澡盆里…… 让蒙术战略性懵逼。 “请你起来。”蒙术窘迫地命令。 塔娜搂着蒙术的脖子,来回摇摆,“不行。我是你的妻子。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蒙术使劲憋住嗓子里溢出来的声音,然而根本憋不住。 “你……” “我是塔娜。” 第799章 澡盆里的水是深井水,透心凉。蒙术哪能让塔娜继续这么泡在冷水里。冻坏了罪过就大了。 在他试图站起身把塔娜抱起来,问题更大。就这样他还能凭借意志力抽开身,把她擦干水,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却被塔娜抱住了脖子,亲上了嘴唇。 他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转身大步离开。谁知塔娜竟然跳下来,冲到他面前,热烈地抱住了他…… 他仅存的理智被消耗完了。 这一天,打开了他的新世界。 偷听墙角的人ge''ge面露震惊之色。蒙将军近六十了威猛如斯?阔怕。 蒙法又激动又生气,哥哥竟然敢骗他。可怜他还难过了很久,打算把小儿子过继gu。 塔娜相信日久生情,蒙术迟早会爱上她,且只爱她一个。 第二天,塔娜没能起床向皇祖母请安。江月白干脆留了个太医照顾她。自己随着小九去了辽东都护府驻地。 以前的辽东都护府的驻地就在辽东镇。后来为了便于进行责任分工,特意把辽东都护府北迁。 行至两地中间一处,他们被埋伏在附近密林的女真族偷袭。这样两头进行支援都不方便。 因为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小九提前安排了人马在此埋伏接应,但被狡猾多端的女真族反明头目阿哈出打散各个击破,全部消灭殆尽。待小九带着兵马过来时,埋伏的都是女真族的人马。 “是阿哈出!”九王爷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瞬间眉头紧皱,扭头骑马奔到江月白的马车前,撩开帘子说道,“母后,你在马车里不要出来,来的是阿哈出,最凶残的女真叛军头子。” “小九,你要小心。” 尽管小九这边的人马配有先进的火器、还使用生化武器迷魂散,尽管建州卫都指挥使猛哥帖木儿前来救驾,但对方差不多有两千人,人数上占优,而且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善于骑射,同样配有火器。他们奔跑得极快,活动范围极大,左奔右跑。明朝这边的将士很少有能力和胆魄贴身近攻的,迷魂散发挥的作用并不大。 同时双方处于混战之中,手榴弹、炸药包都派不上作用。 叛军首领阿哈出更是神箭手,号称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又对汉族人侵占他们女真族地盘怀有极大的恨意,故而出手十分狠辣凶猛。 两军相逢,勇者胜。对方乃是一群心怀仇恨的亡命之徒,如此情势之下,虽然有迷魂散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武器下,小九这边的人马逐渐处于下风,死伤众多。 江月白从马车的帘子缝隙里看到这一切,哪能袖手旁观,坐以待毙。披上金龙披风,准备好武器装备后,就下了马车,骑上了她自己的专属坐骑“特拉丝”。 阿哈出见到江月白的身影,瞬间十分兴奋,“那就是明朝的皇太后!就是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说完就拉弓射箭,对准了江月白。江月白也掏出了枪来,瞄准了阿哈出。 “母后!”九王爷大吃一惊。 九王爷情急之下纵马过来,不敢出手推开马上的母亲,情急下侧身挡在江月白身前挡了急速飞驰来的一箭。也在几乎同一时间,江月白对着阿哈出的方向连发几枪,命中阿哈出,将其从马上打落在地,口吐鲜血。 九王爷捂着胸口,从马上落下坠落在地上。 江月白心痛如焚,却不忘对着众将士们振臂高呼,“阿哈出已被哀家打死,大家冲啊!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杀啊!” 她的声音激昂坚定,充满了必胜的斗志,丝毫没有儿子被射中的惊慌。 江月白举着手里的火枪,吩咐跟上来的侍卫,“照顾好九王爷!其余人跟着我冲啊!” 听说阿哈出已经被打死,太皇太后又亲自冲锋陷阵,原本已经落败的大明将士瞬间群情激昂。 而阿哈出那边的队伍群龙无首,又有两个二把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谁的指令,原本气势如虹,此时却乱成一团。虽然依然在奋力砍杀,但气势上显然不如从前。 江月白这些年来苦练枪法,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自保。 她一枪一个,不说枪枪命中心脏,但也能枪枪要命。而且她还冲进敌人堆里,贴近他们随手抛洒出一袋袋的迷魂散,惊得他们四处逃窜。 在烟雾之中,江月白又从拔出长剑,趁乱以左手斩杀敌人无数。一枪的子弹打完了,她并不换子弹,而是从腰包里再掏出一把,直接上手。 这群女真人也算是常年都在刀口下讨生活,每天都在打打杀杀,属于一群嗜血的亡命之徒却没有见过这么凶猛而怪异的打法,仿佛不要命一样。 加上阿哈出已死,纷纷生出逃命之心,一脸惊恐地纵马逃跑。也有不少凶残狠厉的女真人被激起了复仇的斗志,围住了江月白对她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周围的将士纷纷替她解围。但耐不住人家就想要江月白的小命祭天。 江月白情急之下,继续抛出一大袋迷魂粉,又接连使用祥瑞特效。 只见一条金龙从天而降,朝着江月白直奔而来,绕着她周身旋转几圈。头顶突现朵朵祥云,仙鹤齐鸣,声音清脆响亮。 所以江月白是真龙降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全场石化原地。 因为他们刺杀真龙,所以真身现身,来守护于她? 江月白趁机持剑怒吼道,“朕乃真命天子。你们还不快速速受死!” 话音刚落,围绕她攻击的人大口呼气,吸入了大量的迷魂粉。只是自己人因为吸入迷魂粉,也跟着纷纷倒下。 “你!”最后一个站在她不远处的女真人指着她惊恐地说道,然后歪歪扭扭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虽然大获全胜,但小九因此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而且箭矢就在心脏附近,太医不敢现场拔箭头。 江月白命人斩了阿哈出的首级,将余下中毒昏迷的战俘捆绑起来,带了回去。 到了辽东都护府驻地,王妃杜秋琳迎接江月白后,听说王爷中了箭矢,心痛不已,时时刻刻守在身边。 小九比哥哥姐姐们小五岁,今年四十。再过五天,三月二十五就是他的生日。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把箭头取出来。 宫中御医多精通内科,精通外科的很少,只能处理些简单的问题,例如包扎伤口接断骨,像开膛破肚之类的手术万万是不敢也不会的。自姜余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有他那样高超的外科手术,更没有人有他那种舍我其谁的胆魄,多的是自保求平安的普通人。 所以跟过来的三个太医束手无策。 江月白给他服用了系统出的止血药和消炎药,暂且阻止伤口发炎恶化。还是解决不了取箭头的问题。 她立马给蒙术、老三、五长公主都送去了消息,还在辽宁都护府管辖区域内发出悬赏,寄希望于能群策群力一起想办法,找到能做手术的大夫。 谁知道被俘虏的人里面有人站出来,说自己是个蒙古大夫,别的医术不行,最为精通取箭矢。他嫁入女真叛军,也是为了保命的同时混口饭吃。只求能够免除一死,不要祸及他的家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把这个人的名字四处去打听了下,还真是如此。而且还把他的家人抓了来,原来他有个生病的老母亲,妻子怀孕了五个月,还带着两个孩子。 江月白便让他去见了他的家人。承诺如果能救活九王爷,不仅不杀他的家人,还会给他在都护府里谋个官职,让他衣食无忧。或者跟着一起回京城,给他一笔赏银置办房子做生意。 做手术时,江月白就站在一旁。屋子里还有九王爷六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分列左右,随时准备保护九王爷和太皇太后。 这个赤脚蒙古大夫,站在昏迷的九王爷身前,瞬间进入了专注的无人之境,检查了一番后,给九王爷喂了他自己配置的一种麻醉药,凭着一套长相各异的刀具,技术娴熟地一层层地将皮肉割开,将箭矢取出来后,上了一些秘制的药物,再又一层一层地由内到外地缝合起来。 江月白站在一旁,看得入了神。她不怕这个蒙古大夫捣鬼。因为他的家人就在隔壁。 没想到在古代还有这样的奇人。她甚至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为何把手术做得如此的完美。 做完手术的这一夜,江月白跟王妃一起守护在九王爷身旁,一下都没有合眼。 直到这时,江月白突然意识到王妃是个异常镇定坚强的人,虽然心急如焚,却始终没有哭过,把王府里的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行政上的事情则交给十六岁的世子协助处理,每天都会过问一番。 她心中感叹道,不愧是杜丞相杜衡的女儿。家风对人的影响始终是潜移默化的。 小九跟他的哥哥们生了一堆儿子不同,娶了一房妾室,生了十个女儿,却只生了一个嫡子,一个庶子。 原本两人感情甚笃,小九没有想过要娶妾。在连续生了四个女儿后,王妃主动提出来让他纳一房女真族妾室。纳了女真族妾室之后,依然是连续生了两个女儿。两人都不抱希望时,王妃生出来了嫡长子。 此时已经过去八年,小九二十四岁时才生了第一个儿子。又过了四年,生了次子。 江月白不禁感到自责。 她手握生男丹,生男孩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作为母亲,却完全没有关心小九的子嗣问题。生了这么多个女孩,她竟然一无所知。每次只听到说老九喜得小郡主。只想着让女儿们尽早能生出男丁,巩固她们在夫家的地位。对于儿子们的子嗣很少关心,更关注于他们身上的职责完成的如何。 王妃跪下来,带着愧意地说道,“母后恕罪,是妾肚子不争气。没有给皇家多添皇子。” 江月白握着王妃的手,“这次哀家带了太医过来。让他们给你开些得男的方子。如果你愿意让妾室也生男孩,也可以让太医给她看看。” “谢母后。妾当然希望王爷子嗣丰茂。”王妃恭敬地说道。 九王爷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醒了过来,众人喜极而泣。 “儿子,你终于醒了。”江月白禁不住抹了把眼泪。 九王爷望着坐在榻旁安然无恙的母后,欢喜地喊了声,“母后。” 江月白眼里含着泪花,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欸”,细细叮嘱道, “你好好休息,别说话,免得扯着伤口。” 九王爷露出了一抹孩子气的笑容,拉着母亲的手不松开。 江月白如今有大把的时间,她干脆在辽宁府住下来,陪着小九康复。 治好小九的蒙古大夫,为了避免被报复,选择居家迁到京城。 江月白赐他了一个汉族名字,王亮,派专人护送他回京城。给了他一笔金银用于购买宅院,开个给人看跌打损伤的医馆。同时给姜闲写了封推荐信,盛赞他的外科医术,建议以后京城医馆有需要做外科手术的病人都可以考虑他。 王亮自然对此感激不尽,投桃报李,他告诉了江月白俘虏中有各种一技之长的人才,其中包括叛军的二把手和军师。 江月白跟五花大绑的叛军二把手单独交谈了一个多时辰,对其使用了灵犀符和忠心符。因为偷听到了对方的心声,就根据心声展开话术,把话说到对方的心坎里去,把二把手听得一惊一悚,连连称奇,最后还搞得痛哭流涕,深度忏悔。 加上战斗时的殊胜场景,对方把江月白视为天神下凡,俯首帖耳。 江月白赐给他汉族名字,钟真。 第800章 对军师采取了同样的策略。不过这个军师很特殊。他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警惕性非常强,自我意识强大,所以听话符直接失效,忠心符效果不佳。 江月白便换了个方式。 每日约他喝酒聊天,也不说投诚的事情,就聊聊当地的风土人情,女真族的习俗等。喝酒聊天之后又安排美女伺候。持续了十来天后,再使用忠心符则立刻生效。可见攻心有多么重要。 江月白赐给他汉族名字,钟信。 这两个人都被她用来管理俘虏。命令他们如果手下人不听话,破坏汉族跟女真族的关系,就直接杀了。 江月白先是安排他们二人带着手下的女真叛军在监视下进行军事操练。很快不听话想反抗和逃跑的就被杀掉一批。晚上再分别向江月白汇报单独汇报当天的操练情况、人员的表现,杀人的理由。让两个人互相牵制,不敢撒谎搞小心思。 训了一段时间后,待他们不再杀人了,说明人员稳定了。 江月白再把他们完全打散开,分给他们一些基本生活的银两,编入当地户籍,当作常住人口进行管理。 他们被俘虏的这段时间里,江月白给这些人吃了绝育散,余生都生不出来孩子。这就是他们谋害九王爷的代价。 在辽宁府所在的几个大的城镇开设妓院,给前来开房的客人们提供的茶水里统统投放生女散。而钟真和钟信被任命为宴请招待女真贵族或者村落、部落首领到妓院喝花酒玩乐,费用全部报销。 三天之后,江月白给小九过了四十岁的大生日,亲手给他做了一顿饭,做的全都是二十爱吃的菜。末了,还给小九用竹笛吹了生日快乐歌,小九高兴得像个孩子。 两人都很怀念小时候的时光,思念先帝李北辰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 小九这一箭洞穿了肺部,受伤严重,时常气促咳嗽,而咳嗽牵扯到伤口,养了一年才好。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嘉顺二十四年的春天。 小九的大儿子满了十六岁,小九奏请皇帝为大儿子请封世子,又请皇帝给儿子赐婚。皇帝将兀良哈三卫中泰宁卫首领之女嫁给了世子。 小九的前四个女儿,既有嫁给当地女真族首领的,也有被赐婚嫁回京城的。 这年的二月,小九的王妃和妾室同时被发现有了身孕。 三月,塔娜生下了蒙术的嫡长女,听说蒙大将军抱着女儿喜极而泣,晚上跟弟弟喝得大醉。 到了五月时,江月白确定自己的小儿子小九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才出发去了老三那里。 这次兄弟俩十分谨慎,不仅老三亲自带人来接,而且小九还调集人马去送。 江月白平安地抵达了中国最东的地方。这时的疆域不是后世像的疆域,实在是大啊。远东都护府就设在后世叫做庙屯的地方。外兴安岭以南到海全是大明的领土。ky岛此时叫做苦兀,还是大明的领土,上面建了卫所囊哈儿卫, 光黑龙江以北到外兴安岭到海这一块就有大概100万平方公里。天然港口海参崴也还归属于中国。 怪不得老三让三个儿子一个人管一块,地方实在是大。 这里有大片肥沃的黑土地,渔业资源丰富的海域,林产丰富的大片森林。现实里,后世清朝竟然以龙兴之地,禁止汉人过来居住开发,最后让这片区域成为无人之地,被某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去。 江月白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多年前她就不断地将罪臣家属流放,山东、山西、河南等黄泛区,还有江苏、浙江富庶精于商业精耕细作的百姓们迁移到此地。 经过三十年近两代人的繁衍,这些百姓们与当地的少数民族一起繁衍互融,十分兴旺。不少朝鲜和日本的百姓、商人因为两国间关系的友好亲善,移居到这个地区,进行边境贸易,形成了独特的商业区。 两年前东瀛和朝鲜送来的两位公主,朝鲜族公主嫁去了驻守安西都护府六皇叔的嫡子,东瀛国公主则留在了后宫封为珍妃。 今年三王爷又嫁了一个女儿给朝鲜贵族,儿子则娶了另一家朝鲜贵族。这两家贵族都是朝鲜国的朝中重臣。 老三跟韩子谦哥哥的女儿韩素心感情很好,几乎隔一年就生一个孩子,生了两胎双胞胎。所以即使没有娶妾,他的子女数量也不少。 他的子女不是嫁去了朝鲜、东瀛,就是被他强制性地分散在远东都护府各地,尤其是没有嫁到国外的女儿,都被按照治理的目的,嫁给了不同区域的部族首领的儿子。结婚对象除了个别的,基本都是少数民族。 除了少数被老三指定跟手下的心腹将领联姻,大部分自愿跟本地大族嫁娶。 不仅如此,他还把少数民族首领、非心腹部下的女儿嫁给儿子们做妾。进一步扩大关系网。 郡主和世子们的孩子们又都结了婚,每个的生育能力都很强,几乎都是三年抱俩的能力。 经过这么一番骚操作,可以说,整个远东都护府地区如今跟老三都有七大姑八大姨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联姻这一套可被老三玩明白了。问起来就是,胳膊坏了,不好打仗,就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全都是亲戚。 江月白被老三强大的生殖能力和管理能力所震惊。于是奖励给他五个如花似玉的小妾。 老三一脸无辜地说,“母后,你这不是害我吗?素心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没有啊。这是帮助你继续做大做强,更好地贯彻联姻策略啊。”江月白笑着,“不行的话,我去劝劝素心。” 老三连忙说道,“别。儿子的媳妇儿子来哄。” 江月白跟着老三在远东都护府辖区从南到北全都转了一遍,从东到西全都转了一遍。为东北地区丰富的资源所惊叹。此时海参崴附近还没有真正发展起来,还只是自发聚集起来的村落。江月白告诉儿子要在这里驻军,并且筑城围上城墙,建成门类完整的城市。库页岛一定要派军驻守,而且要安置居民居住。 到了东北,江月白见识到了什么叫大雪封门,一人高的雪把门给堵上。人在雪地里走,不注意的话,可以直接被埋了进去。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哈气成冰,连懂得流个鼻涕都成了奢侈,因为鼻涕结成了冰棍。体会到了什么穿成一个大狗熊,摔了个狗啃泥。 吃到了很多有趣的食物,比如冻梨子,冻柿子。 吃了最鲜香的烤羊腿,嚼起来那个得劲。还有各种各样山珍炖起来的滋养锅,喝得浑身暖和的同时热血往上冒浑身躁动。男人们还有超级滋补品鹿血可以喝,喝完力大如牛,来回耕田不停歇。 江月白可算明白为何老三和他的子女们这么能生了。敢情从小就在大补,血气相当旺盛。 东北下雪的日子太多,就这么慢慢地走,慢慢地转,又过去了三年。 因为江月白想从海参崴坐船去朝鲜和东瀛看望两个女儿。所以老三就在皇帝李弘远派来的工匠帮助下花了三年时间造船。 这三年里,她在东北各地小住,除了体察当地民情,就是培养教授语文、数学、自然、道德的老师,尤其是数学。蒙语课程这个地区的基本没问题。他们历史上就跟蒙古族混居,基本都会讲蒙古语。 蒙古地区因为少数民族较多,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所以办学力量不足,各科老师水平也很有限。她就把一个区域的单科老师集中起来进行培训,带着他们从小学一年级上到六年级,进行辅导和答疑。 又写信给皇帝孙子,让他从江浙山东湖北等地区调这四个科目共计一百名优秀的老师过来。把这些老师按照东西南北中每个区域每科分五个教师。然后由这些江浙地区的老师带着当地老师上课,提升当地的教育质量。 到了嘉顺二十八年春天,船队建好了。江月白在侍卫们的护卫下,出访了朝鲜和东瀛。朝鲜的老国王一年前去世,小十的儿子当上了新国王,皇后是李弘远的亲姐姐,大长公主李知涵。 江月白站在船上,看到人群里衣着华贵,妆容精致,头发花白的小十时,激动而感慨。她的小十今年四十五,当了太后,有了孙子孙女。 下了船,母女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激动得满眼泪花。 她禁不住感叹道,女儿也老了啊,也有白发,也有了皱纹。 江月白在朝鲜住了一个月。小十一个人在朝鲜生活了近三十年,有太多太多的辛酸,母女间有说不完的话。两人时常握着手,抱头痛哭。同为深宫女子,更加理解彼此的酸甜苦辣。 也是这个时候,江月白才知道,原来女儿嫁过来之前,已有心上人,是卢长林的弟弟,同在崇文馆读书的卢长风。只是皇帝哥哥赐了婚,母后又为这事儿跟皇帝哥哥彻底闹翻。所以她就只好忍痛勉强嫁了过来。 江月白想了半天,卢长风娶了谁的女儿,生了几个孩子,全都想不起来。 江月白连忙问随行的人里面有谁知道卢长林的情况。卢长林也考上了探花郎。他哥是状元,他是探花。这样的组合也没谁了。 后来,卢长风娶了工部侍郎褚河海的女儿,生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大概十岁的样子。最大的女儿被皇帝赐婚嫁给了朝中一个土尔扈特部少数民族六品官,孩子好像都有十多岁了。 小十说,她不恨皇帝哥哥,也不恨母后,还很感谢母后,当初反对她嫁到朝鲜来。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心事被母后发现了,还暗中感动。 听着女儿当年的心事,听她懂事地为哥哥开解,想起当年女儿善解人意安慰她的那些话,江月白心痛不已,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是好难过。 她本可以拥有很幸福的人生。一起在崇文馆读书,青梅竹马的爱人是探花郎,妯娌还是爱笑说话和和气气的小姨,婆婆是知书达理很好相处的卢夫人,再生一堆活泼可爱的孩子。 没事的时候可以经常回家看看,拉着母后咬耳朵,跟着自己的小姨一起说说笑笑逛街养娃,家里长短....... 第801章 可惜没有如果。 江月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默默地陪着她流泪,心里满是心疼。 小十最后垂着眸子说道,“其实我也还好。旭儿当上皇帝了不是吗。他蟾宫折桂,娶了褚小米,子孙满堂,挺好的。我跟褚小米当年还是好朋友呢。母后,我挺开心的,真地挺开心的。” 说话的时候,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地滚下,很大颗。 她哽咽着,一字一顿,似乎是在说服我,又似乎在说服自己。 江月白把女儿抱在怀里,让她伏在肩头,“哭吧。妈妈知道你心里苦。” 小十又哭了起来,哭得很大声。她感受到了被理解。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的被理解。上一次母亲来看她。因为种种原因,她依然如履薄冰,不敢轻易说什么话,更不敢哭出来。 直到如今,她走到了权力的顶峰。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小十哭着哭着,竟然像小时候那样,伏在母亲的肩头睡着了。 江月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姿势,心中悲伤。当年稷儿是真狠心,但也因为狠心,赢来了这么多年的和平共处的发展环境。而且成功地让跟大明有血缘关系的皇子当上了皇帝。不仅如此,让下一任皇后也是大明派出的公主。 大明的皇帝是朝鲜皇帝的小舅子,两国的关系自然更紧密了。 一个月过后,两个人依依惜别,很是不舍。她们都知道,这或许是有生之年见的最后一面。 所以小十一直拉着江月白的手不肯松开,流着泪问道,“母后,还来看我好吗?” “不如跟我一起回大明可好?”江月白问的明明是女儿,却看向了皇帝。 皇帝很孝顺地说道,“母后,如果您想跟着皇祖母回去看看就去吧。过些日子朕再去派人来接你。” 江月白点头,“谢谢你这么孝顺,理解你的母亲,我也可以安排船送你母亲回来。” “谢皇祖母。”皇帝笑着说道,“祝皇祖母和母后一切顺利。” 他理解母亲,也心疼母亲。虽然这不合规矩。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他也很想去大明朝看看,去见识下使臣都繁华得如同天上街市的地方,然后取取经回来,把朝鲜建设得一样富有繁华。 只是江月白和小十没想到,她们去看望十二大长公主,谁知道十二大长公主病重,已经处于持续昏迷中。 十二大长公主在清醒时听说她们来了,激动得哭起来。待三人见面,已经哭成一团。 “母后,姐姐~~真没想到临终前还能见到你们......” 三人互诉衷肠,但因为周围还有其他人,她们没法畅所欲言,只能挑些小时候的事情来回忆。 连周围的人都无权全部遣散,可见小十二过得很不好,没有什么威望和尊严。没办法,太后十分强势而专治,十分不喜这个儿媳妇。当初立她为继后,她一百个不同意。立她为后,是前朝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 江月白和小十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给她讲外面的故事,逗她开心。 可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江月白带过来的太医说,没有中毒,就是常年情志不遂,肝气滞淤,痰气郁结所致,已经到了晚期,药石无用。除非能离开东瀛,换一个环境,回到大明,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江月白拉着小十二的手,闭上眼睛,思来想去了很久,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找到国王源义满,跟他说明了太医说的判断,提议把十二大长公主带回国治疗。 这源义满的国王身份的勘合符还是李北辰赐予的。这样日本才能以属国的民意对大明王朝进行朝贡。 但源义满拒绝了江月白,表示这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他有权力决定她在哪里医治。东瀛的皇后轮不到大明指手画脚。 “如果我执意要带走呢?大明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十二大长公主的病如果回去治很可能治好。”江月白眼神里异常地坚定。大明已经让自己的公主牺牲过一次,不能让她再牺牲第二次。 源义满感到自尊被挑衅,满面露不悦,“皇后身体虚弱,如果在途中或者在大明过世该怎么办?请太皇太后慎重考虑这件事情。这是我的家事,也是我们国家的内政。国与国之间的友好相处基于互相尊重。若您执意若此,那我只能另立新后,太子也需要重新考虑。” 江月白冷冷地说道,“不管治不知得好,都要尽力一试。你的国王地位还是我的丈夫李北辰敕封的。如今看来,大明需要重新进行勘合,但你毕竟不是天皇,代表不了日本。” “太皇太后这是欺人太甚,”源义满十分愤怒,“全然不顾皇后的身体和东瀛的颜面。” “你更在乎的是你的颜面,而不是皇后的死活。皇后为何会得情志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源义满有些心虚,但依然以十分强硬的口吻说道,“总之不可!” “如果这样,那你就皇后和离,放她一条生路。从此皇后的生死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江月白更加强硬地说道。 源义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竟然要让皇后跟他和离。有没有搞错啊。女子名节大于天。东瀛就没有女子敢提出离婚的。 “好。那就和离。和离后我就不再是她的丈夫,也就不再对她有管束作用。但请太皇太后不要干涉我们另立新后。” 江月白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不管你立不立新后,太子不可以换。如果你们换了太子或者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别怪大明不客气。” 当天,江月白拿着和离书带着十二大长公主跟着十大长公主启程回大明。 在船上,太医积极地给十二大长公主进行针灸。江月白给她和十大长公主分别吃了一颗天地长寿丹。又对着十二大长公主符用了五张幸运符。 十二大长公主听说终于可以离开东瀛,从此往后可以留在大明王朝,哭成了一个泪人,“母后......” 江月白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娴儿别怕。跟母后回去。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女儿能有这样疼爱我的母后。女儿不委屈。”十二大长公主失声痛哭。当年她虽然没有心上人,但也不想嫁到东瀛来,这样一个远离母族,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而且她在后宫里过得很不好。虽然她贵为皇后,却得不到太后的尊重,也得不到丈夫的尊重。其他的后妃也时常对她冷嘲热讽。如果不是母后给她带的生男散。一吃就能命中,连连生下几个皇子吗,而皇室恰好男丁稀薄。她比现在还要惨。 小十虽然很羡慕十二大长公主从此就能留在大明,落叶归根,以后还能葬在大明。但她跟十二大长公主不同。 她嫁到朝鲜后,日子并不难过。太后对她很客气,因为她长得漂亮,结合了李北辰跟江月白的优点,皇帝对她也很宠爱,又一碰就怀孕,接连生了几个儿子,非常宠爱她。儿子也很聪明伶俐,十分孝顺懂事,很讨皇帝和太后的喜欢。 小十来了大明,在皇帝举办的宴会上见到了卢长风和他的妻子,又借口去探望小姨,在卢宅再次见到了卢长风还有他的妻子。几个人一起吃了个晚饭,得知卢长风的妻子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卢长风的妻子看不出来年龄,似乎不过三十岁的样子,笑起来青春甜美,不经世事的样子。可小姨告诉她,实际上已经四十一岁,年纪也不小。只是卢长风平日里格外疼爱妻子,才显得年轻。 小十慢慢地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郑重其事地恭喜了卢长风和他的妻子,还送了从朝鲜带来的礼物给她。 说实在的,她好羡慕。羡慕卢长风妻子。能一直活得像个小女孩,只能说明她一直被细心而温柔地呵护着。 她回宫后躲起来偷偷大哭了一场。 后来非要拉着母后去一趟静安寺拜一拜菩萨。 跪在佛前的小十,双手合十,拜得异常虔诚。 小十扔水池中央铜塔的铜钱也一下子就扔到了宝塔的顶部,惹得边上的人惊声尖叫。因为这个扔上去就很难,更别提扔到最顶上。 她欢心雀跃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老母亲,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江月白十分好奇,她到底许了什么心愿能这么开心。 小十却神秘兮兮地说,“这是秘密。到时候如果显灵了,再来还愿。” 有女尼从一旁经过,看了她们一眼后,双手合十说道,“老尼道是何人竟有如此福气。原来是两位大尊大贵之人。” 江月白对她微笑点头。今日她们二人都是打扮成寻常人的模样,所以能认出她的身份来很是难得。 从静安寺回去后过了几天,小十就心满意足地回了国。回去时,虽然跟她的母后依然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拉着母后的手不肯上船。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快去吧!”江月白松开手,慈祥地笑着。儿女们长大了,总归是要离开的。 小十不放心地又强调了一遍,“母后,记得给我来消息啊。如果妹妹好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你自己保重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要多养生。”江月白一脸的慈爱。 两个人挥着手,直到谁也看不到谁,一个在船上,一个人在岸上,同时捂着嘴落了泪。 见一面就少一面。还会再见吗?希望还会再见啊。 回来后,姜闲太医亲自上阵为十二大长公主把脉开药,辅以针灸,在江月白的精心照顾和陪伴下,十二大长公主渐渐地好起来,恢复了生气。头上重新长出黑发来,脸上的皱纹也变少了许多。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两人时常在院子里坐秋千,回忆从前的往事。 十二大长公主还会做各种各样的美食给江月白吃。 她说在东瀛想家的时候,就琢磨带过去的菜谱,然后就在厨房里捣鼓,结果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也就越来越喜欢。做饭的日子让她的生活充满了生机和乐趣。几个儿子也因为她会做饭,都长得十分壮实,一个都没有夭折。 “娴儿,后悔离开东瀛吗?”江月白禁不住问她。 李子娴摇头,“不后悔。如果母后没有带女儿回家,女儿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江月白忽而问李子娴,“你还年轻,还可以再嫁。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母后替你做主。” 李子娴红了脸,摇摇头,“没有。” 江月白拉住李子娴,“娴儿,那便由母后替你做主可好?母后过几年总归要走的。母后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你,陪着你。” 李子娴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月白便开始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干脆去找皇帝摇人。 “孙儿,你给十二姑姑找个体贴懂得疼人的。她的前半辈子过得太苦了。祖母希望她后半辈子能开心点。东瀛那边,他们敢换太子,你就打他们。别客气。他们不是好东西。对了,尽量找个年轻一点的,不要太老,别走在你姑姑前面。” 得了皇祖母安排的任务,李弘远很给力,给姑姑找了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后生宋晋川,去年新登科的进士。优点年轻敦厚,缺点出身农村无父无母。不过正是这样,才会一心一意对比他大二十岁的十二公主好。 第802章 李弘远兴冲冲地找江月白问这个对象如何。江月白虽然目瞪口呆,但觉得还真挺门当户对的。比如无父无母这条,婚事就可以从简,倒是合适。出身农村的话,没有家庭背景,需要完全依仗大长公主,也就不敢造次,对她不好。 夸奖孙儿这事儿办得漂亮。其实就李弘远而言,只要不是给皇祖母挑男宠,或者挑继皇祖父,他给谁挑都可以照着这个标准来,只要皇祖母高兴。 皇祖母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为他支撑起一片天,没有任何暧昧逾矩的举动,他被护在羽翼地下,是看得明白的,也懂得感恩的。 江月白心中感叹,果然无论男女,有权有势,结婚无论几次,都能娶个或者嫁个年轻的。 十二大长公主听说皇帝的赐婚对象的年纪时,脸颊红得像只大龙虾。 礼部给挑了个日子,两人就拜了堂,至亲的几个人请了两桌,便嫁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进宫到慈宁宫谢恩。十二大长公主的脸红扑扑的,一脸的幸福模样。那宋晋川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脸红得滴血。 不过后来多见了几次,两人就不再红脸,面上挂着笑容,经常默契地相视一笑。十二大长公主一次看着比一次年轻,头发一次比一次黑。果然爱情是最好的保养品。 到了腊月时,十二大长公主娇羞无比地告诉江月白,她怀孕了,可能一两个月。要知道十二大长公主今年虚四十五岁,实际四十四岁。就算是在现代也是高龄产妇。 江月白听了又惊又喜。这可是完全没有用任何药物怀的孩子啊。真是奇迹。看来两人是真恩爱,不是假恩爱。 火速召妇科圣手姜闲进宫来给十二大长公主开安胎药。结果来的是姜闲的嫡长子,姜乐。禀告江月白说,他父亲前些日子开始生病,这几日病重,在家休息。 姜乐给十二大长公主号了下脉,说一切都好,开了些安胎的药物,嘱咐其最近三个月尽量卧床休息,少走动。 江月白听说姜闲不好了,跟皇帝知会乐一声后,立马备了轿子去探望。 到了姜府,呼啦啦地跪下一大片。姜闲听说太皇太后来探望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行礼。埋头看向地面时,有一滴泪滴落在地上。 江月白立马让人服侍着他回到床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桌子摆着的牡丹花魏紫。从姜闲躺着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见它。 “姜大人果然是个爱花之人啊。她由衷地感叹道。 “娘娘当年的赏赐的那盆在专门的花圃里。这一盆是分插出来的。”姜闲激动地解释道。 他面红耳赤,呆呆地看着她,慌乱地补充道,“谢娘娘赏赐。” “你喜欢就好。”江月白笑着说,“好东西永远都要在真正懂的人那儿才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否则就像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姜闲除了谢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自己就不是那个能懂她的人。只能远远欣赏着她,崇拜着她。她是一只鹰,能懂她的只能是另一只鹰。自己只是一只希望得到自由的信天翁啊。既不想做燕子寄居篱下,也不想做雄鹰拼命搏杀。 这些年她出访东北、朝鲜和东瀛,一晃在这里住住,那里住住,都呆了六年。 这只鹰飞出去了,似乎就不想回来了。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呢。谁知道还能再见到。真是太开心了。可以说,了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那年,沈惜墨跟他聊的时候,就说,她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只能假结婚,不能履行妻子该做的事儿。如果同意,就结婚。他就同意了。他没说自己心里也有喜欢的人,所以很愿意假结婚。 他们最开始两年根本没有同房。直到第三年过年,两个人躺在被子里不知道怎么地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后面偶尔就会来一下,次数并不多。然后就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后来就再也没有怀过。两个人像是完成任务了一样,再也没有来过一次。两个人愣是在一个被子里心静如止水,处成了室友。 见到江月白时,他的心却丝毫不不能平静,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欢喜。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真高兴您能来看我。” 吓得他的家人连忙跪下磕头,“姜闲他最近病得有点严重,说话颠三倒四。求太皇太后娘娘恕罪。” “无妨。”江月白笑着看向姜闲,“姜大人,都说医者不自医,哀家给你送来了太医院里顶尖的太医。你要快点好起来。” 姜闲喘着气掩着口鼻咳嗽,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谢太皇太后娘娘。臣的病臣知道。没得救了。这里有病气。您不能呆在这里。” “你们先全都退下。哀家有事要对姜大人说。” 姜闲听到这话,心都吊到嗓子眼。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冒了出来。 难道? 待众人离开后,江月白方才告诉姜闲十二大长公主怀孕的事情,想问他,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有谁可以接手做破腹产。 姜闲说他的大儿子姜乐就可以。 江月白这才放下心来。抬头时,却发现姜闲正在盯着她看。 她疑惑地问道,“姜大人?” 姜闲纠结了许久后,决定在临死前任性一把,圆了心愿。 想他入宫前,也是个洒脱不羁的少年啊。 他目光灼灼,“臣有句话一直想对您说。” 江月白的视线碰触到他的目光时,猛地缩回来。 他?难道? 她微微一笑,“正好哀家也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姜闲一怔,心里狂跳不已。 她?难道? 江月白十分郑重地说道,“谢谢你,姜闲。没有你保驾护行,当年生五胞胎时,我就该难产死了。孩子们也活不下来。如今他们都当了父亲当了母亲有了儿子,甚至要当祖父祖母了。真好啊。谢谢你,姜闲。你有没有什么心愿,哀家可以帮你去办成。” 姜闲张了张嘴,那句“我喜欢你”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笑了笑,“能为皇家效力是臣的荣幸。娘娘是有这个福分才会如此。臣不敢居功。” “心愿呢?” “心愿……心愿就是……臣只有姜乐一个儿子,臣想替他求个平安,让他离开太医院。做太医动不动就被砍了。” “赐他改跟哀家姓,去苏州替哀家看顾祖宅如何?” 跟太皇太后姓,这是要认他做干儿子,何等的殊荣啊。 姜闲听到这个惊骇万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谢......谢太皇太后娘娘。” 江月白离开之后,姜闲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他恍惚之中觉得太皇太后是懂他的心意的。不然为何认姜乐做干儿子呢。可又觉得自作多情了。太皇太后不过是个很爱感恩的人。 实际上,江月白确实对关键时候帮助过自己的人,毫不吝啬报答他们。 回去后,就跟皇帝说了这个事情。皇帝当然没有理由要反对。连他都是在姜太医的细心看护下长大,更不要提当初皇祖母生下五个孩子的九死一生了。他听说姜闲重病后,有考虑过给他赐个侯位。 既然皇祖母让姜闲的独子改姓江,回去看护祖宅,开个小医馆。他觉得这样更好。如此一来,就变成自己人了。 嘉顺年的年二十八,姜闲走了,享年六十八岁。走的那天,皇帝都送了一程。可见有多重视。 死后追赠,康定伯,世袭罔两,谥号“仁”,葬于帝陵忠臣墓。 他的哥哥姜余比他大十一岁,今年四月的时候做七十九岁,做八十大寿。皇帝当时也去了。当时姜闲还好好的,而姜余已经颤巍巍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谁都不会想到姜闲还走在哥哥前头。 听说弟弟去世,姜余悲痛不已,直接病倒,说着各种胡话。八天之后正月初六这天,也跟着去世了。 死后追赠,康寿伯,世袭罔两,谥号“康”,葬于帝陵忠臣墓。 嘉顺二十九年这一年她的重孙李希恒也十六岁了,需要选太子妃。 李弘远问她的意见。江月白建议娶女真族的女子。太子的儿子则娶汉族女子为后。然后再下一代娶蒙古族女子为后,如此轮换作为平衡。 李弘远同意了。具体娶哪个女真族的女儿,然后两位良娣,四位良媛。江月白一律交给皇帝和皇后。她就不再插手了。 参照前面两位皇帝的妃嫔结构,李弘远很快拟定了一个方案。皇后为女真族,两位良娣里面一个和硕特部,一个汉族。四良媛里面一个土尔扈特部,一个绰罗斯部,两个汉族。 接下来的三年,江月白哪里都没有再去,每天坐在书桌前,把系统里的数理化生课本抄录出来。有了这么多年“科学”和小学数学的基础,江月白觉得是时候讲授正式的数理化生课程了。 这些课本都是后世正式出版的简体版本。而且上面的各种出版信息、举例信息都是现代的,需要进行重新修改编排。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会进行武术训练,午后会进行飞刀训练之外,江月白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抄写课本之上。 嘉顺三十年春天,在她六十八岁这年,她见到了自己刚出生的玄孙和玄孙女。 李弘远请他为皇嫡长玄孙、皇长玄孙女赐名,按照排行,皇嫡长孙江月白起名为李永嘉,皇长玄孙女为李景诗。 李希恒没有他爹李弘远能生,对生孩子这件事很佛系。他对做木匠活更感兴趣。 做了很多精巧的鲁班锁送给高祖母,说给高祖母用作消遣。还给江月白把桌椅全都换了一遍。换上他亲自雕花上漆的桌子。确实品味相当不错,精美奢华有格调。 江月白心想糟了。 第803章 真正的大结局 (含系统通关终极奖励,李北辰现代的番外,这次是真正的大结局。) 在这本小说的世界里,依然逃不过历史定律,富不过三代,勤奋也超不过三代。到了第四代就躺平崩盘了。 李希恒就是这个躺平的皇四代。 像李弘远这么有事业心的皇帝,动了废太子的心思,询问皇祖母的意见。 江月白想了想,表示,“你不过三十多岁,正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你祖母这么长寿,你至少活到七十。还要执政至少三十年。废不废太子问题不大。完全可以到时候再说。看看太子长大一点会不会变,还有没有其他皇子更合适。” 江月白隐含的意思是,到时候你儿子都不一定活得过你。 李弘远想想也对。还早着呢。自己正年轻大有可为。如果儿子太能干,也不太好办。搞点木匠活分散注意力,别老惦记皇位也挺好。 李氏可是有爱谋反的历史。杀兄弑父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 被皇祖母这么一安慰,李弘远顿时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到了嘉顺三十一年的时候,江月白眼睛就开始老花,看不清楚书上的字。也就停止写书了,改为跟她身边的宫女口述她看到的系统里的书。 到了下半年,她就病倒了。亲人们开始经常过来探望,轮流侍疾。 十大长公主嘉顺二十九年八月时生了个男孩。三十一年的正月里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此时她已经四十七岁。令所有人惊讶不已。因为很多女性此时已经绝经。 她出了月子后,害羞地把龙凤胎抱给皇祖母看,请皇祖母赐名。 江月白捏了捏两小孩的脸蛋,觉得真可爱。看向十大长公主,看着她一脸幸福越活越年轻的样子,江月白便放了心。 “你的念母妃跟卢母妃看到你幸福,肯定高兴。记得烧个纸,给她们禀告一声啊。” “我这辈子最要谢的就是母后。”十大长公主情不自禁地凑到江月白的跟前,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多谢母后把我救了回来。” 江月白握了握她的手,“傻孩子。你幸福就好。把孩子再给祖母抱抱。这是替你卢母妃抱的。” 她好想她们啊。或许很快就要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了呢。 到了除夕这天的家宴,李弘远只是出去露了个面就过来陪皇祖母过除夕。 窗外放着比往年更盛大的烟火。只为了给皇祖母驱除病气,为她祈福。而且皇祖母在他小时候,经常抱着他在院子里看烟火,说着过年好。他好怀念那个时候啊。 江月白比以前更嗜睡了,总是很困倦。 他握着沉睡中的皇祖母的手,流下了泪水。他感受到了,皇祖母这次恐怕是真要走了。 皇祖母已经七十了。自古七十古来稀不是吗? 可他还是舍不得皇祖母离开。有皇祖母在的时候,就像有了家。家里有个人永远在支持他,安慰他,指导他。他迷茫的时候永远可以来寻求帮助,他疲惫的时候永远可以过来得到片刻休憩。 而不是在后妃那里,她们总是叽叽喳喳地希望得到他的注意,跟他讲今天发生了这个那个,跟其他后妃之间鸡毛蒜皮的矛盾,他一点都不关心,一点都不想听。 或者把他拖到床上去,希望能做那种事情,但根本不能让他放松,只是让他更加疲惫和烦躁,虽然过程里也是快乐的。 他要的只是安静一会。静静地呆一会儿。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不要做。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我发我的呆,我睡我的觉。你所有要做的不过是陪着我就好。 但这些女人都不懂。 他需要的平静,在皇祖母这里可以找到。就是静静地呆在皇祖母身边。只要她一直在这里就好。看着她在读书或者写字或者下围棋或者发呆也好。 他紧紧地攥着皇祖母的手,生怕皇祖母的病情更加恶化。 到了第二天,他从慈宁宫出发去太庙。他好希望皇祖母能跟以前一样,跟着一起去,一起去看看皇祖父啊。皇祖母一定很爱皇祖父吧。他们都这么说。当初皇祖父跟皇祖母很相爱。皇祖父给皇祖母写了好多信。他小时候偷偷地拿出来看过。都很深情。 如果皇祖母走了,她是去找皇祖父了吗? 自嘉顺三十二年正月,李弘远只要不处理政务,他就来守着皇祖母,亲自侍奉她,给她梳头,喂她吃饭,喂她喝水,给她擦脸...... 他都亲历亲为。他不想留任何遗憾。 小时候,皇祖母就是这么照顾他的,不辞辛苦。 太子从五岁时就跟着他临朝,如今太子已经十六岁了。他把很多政务交给太子处理,处理好了,再由太子汇报过来,有时候找政务院核对下。他自己只负责上朝和处理密折。 他一步都不敢离开,生怕离开,就会错过。 可是他还是错过了。十一月二十八这天早晨,他去上完早朝。回来后喂皇祖母水喝时,就发现她的身体很冷。 李弘远颤抖着伸出手来,在她鼻子下一探,大声惊呼道,“皇祖母!” 皇祖母还是走了,匆匆的,没有任何告别。就这样静静地睡梦中走了。 “皇祖母~”他的哭声撕心裂肺。 皇祖母是他的祖母、母亲、老师、朋友,亲人...... 没有皇祖母的教导和保护,他坐不稳现在的位置。 他不是皇长子,不是最聪明的孩子,也不是太后江氏血脉的孩子。 他母亲生前失德,害死妃嫔,害死皇子,跟父皇争吵,惹得父皇厌弃,甚至打算过废后,是皇祖母劝住了父皇。 皇祖母的侄女在父皇临终前被晋为慧太妃,而慧太妃生的二皇子,比他还先出生。若不是皇祖母坦荡宽宏,但凡自私一点,这个位置根本不归他坐。 皇祖母担心骨肉相残,甚至将他的二皇兄送去了最北的寒苦蛮荒之地,管理那里的女真族,防御朝鲜族的进犯,可谓苦心孤诣。 李弘远拉着皇祖母的手,伏在榻前大声恸哭。对身边劝他节哀的话置若罔闻。 后宫里哀切的哭声一片,群臣们跟着赶到,尽皆跪下,痛哭流涕。能得到群臣如此爱戴敬重,可谓世间少有。 嘉顺年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八,太皇太后江氏薨逝,享年七十岁。 因江月白执政期间功劳众多,行政院对谥号争论良久。 最适合的谥号为“桓”和“武”,即在开疆辟土、宣化四方的突出贡献。但这两字从未用于太后谥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昭”、“宣”、“景”等上谥字中挑选。 最终还是皇帝李弘远一锤定音。 “皇祖母最大的功绩是辅佐了三代帝王,呕心沥血,慈爱无私,谥法曰‘慈哲远识曰惠’、‘施勤无私曰惠’、‘泽及万世曰惠’,‘惠’之一字太皇太后当之无愧”。 群臣纷纷点头,一致表示赞同。 最终将江月白的谥号定为“惠襄”,史称惠襄太后。谥法曰:“施勤无私曰惠、慈哲远识为惠”、“辟地有德曰襄、威德服远曰襄”。根据景文帝遗诏,与其合葬于帝陵。 皇帝李弘远罢朝七日灵前守孝,寄托哀思。海外皇嗣亲属皆亲自回来祭奠。民众纷纷自发展开纪念活动。 尤其是蒙古地区不少民众闻讯悲声痛哭,如丧考妣,纷纷唱起颂歌,为惠襄太后送行。 惠襄太后自二十二岁垂帘听政以来,平定土尔扈特叛乱、平定安南叛乱,重拳打击倭寇,有力回击东察合台汗国的蚕食挑衅。 积极推行亲善友好的民族政策,促进了蒙汉、朝汉之间的互荣共通,彻底收复内外蒙古地区,修缮内地与雪区、蒙区的公路,设立驿站。蒙语成为第二官方语言,蒙汉间通婚空前频繁。民族关系呈现共同繁荣的和谐新气象。 开发外东北地区,从羁縻改为行政治理,海参崴港成为重要出口贸易的港口。征服安南、老挝,收复鸡笼及周边列岛、收复吐鲁番失地,开辟新澳国、南新国等海外新领地,有效控制马六甲海峡。东南亚多数国家成为藩属国,对大明朝进行朝贡。开疆辟土,收复旧地,将大明王朝的版图扩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东南亚地区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兴修水利,复通京杭大运河。广开免费通识教育,大力引进国外优秀人才,积极推进大航海,抵达亚细亚半岛,欧洲沿海诸国,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人均掌握一门及以上外语,科技水平全球领先,发明创造、技术革新空前活跃。国家富强,国库充盈,贸易顺差巨大,人民富裕,安居乐业。 积极推行友好亲善的宗教政策。在蒙古多地修建寺庙,在京城修建雍和宫、颐和园。多次派遣使者前往雪区宣德教化,接引高僧大德来京讲经说法。极大促进了中原地区跟少数民族地区间的文化交流。 自惠襄太后亲政以来,勤勉恭恪,大明王朝已经真正成为东亚地区争相朝奉的天朝上国,也是全球gdp第一强国,第一贸易强国,第一次工业革命先驱。 四十年后,英国、葡萄牙、西班牙船坚炮利地来到了东南亚,寻求海外殖民地。被在东南亚多地建有军事港口的联合军队,打得屁滚尿流。 蒙古地区黄金家族后代们实现了空前的联合,他们满怀热血和希望恢复先祖的领地。在汉族同胞先进火器装备的支持下,与大明朝皇室联合将疆域再次推进到了欧洲。 其实临死之前,系统提示过她,还要不要兑换好感度积分兑换寿命。 江月白犹豫了下,在最后十五分钟的时候,选了【否】。 她已经七十岁了啊,实际年龄都八十五岁了啊。身体机能已经开始老化了。用了系统再多的加持,已经出现了抗药性。效果都不明显。该有的老眼昏花,皮肤松弛,头发全白,一个都不少。 再活下去,活到八十岁吗?满脸皱纹,牙齿掉光。然后送走自己的儿女们吗? 她不要。 她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已经送走了很多很多的人,她不想再接受生离死别了。 至少此时不想。 【恭喜宿主完成系统为你制定的目标:通过选秀入宫,荣登后位,辅佐帝王,光荣退休,寿终正寝。】 【综合评级sss,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都超级优秀!】 【通关奖励:你将获得如下几项选择:1.重生;2.穿去现代;3.穿去其他书里;4.修仙;5.在本世界里投胎转世;6.成为本世界里的永生人;7.厌倦了毁灭吧】 【请问宿主你选择哪项?】 江月白:有没有选项卡说明? 【有。1.重生,重生在江月白生命的任意节点;2.穿去现代,随机穿到一位当时恰好死亡的现代人身上;3.穿去其他书里担任女主; 4.修仙,进入修仙世界,零基础开启弱肉强食的卷王征途;5.在本世界里投胎转世,可投胎为书中的任意人物,从胚胎开始。6.成为本世界的永生人,意味着你不死不灭,完整地经历每一世的生老病死,带着所有前世记忆活着; 7.彻底消失,灰飞烟灭。任何世界你的id都会被抹去,包括小号。】 江月白:这个有点难选。给我两天时间考虑考虑。选项6里面这个世界如果毁灭了会如何? 【意味着你也跟着被毁灭。】 江月白;那这个永生人也不算是真正的永生。选项看起来很有意思,有没有什么弊端? 【想死死不了,将会体验花式活着,也可以体验花式死亡。每一次死亡的体验都是真实的,当然也会是痛苦的。】 江月白考虑了两天,权衡了一下全部的选择,最终做了决定。 江月白:我选4,修仙。 【你不想穿去现代世界,看看张先过得如何么?】 江月白还是迟疑了下,最终坚定地摇头:没有必要了。他过得如何,已与我无关。见于不见,我都会想他。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我也不是当初的我。还是不要再见了。 【他对你痴心一片,始终单身一人,为你终身不娶。为你做了大量的功德,在各地包括你家乡捐助建了六十多所希望小学。只求老天让他能再见你一面。他如今马上就要死了。你都不去见他一面吗?】 江月白笑:所以他成了真正的霸道总裁? 【是。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不想去见见他?】 江月白凄然却又满足地一笑,有些沧桑: 生与死从来都是一场孤独的旅行。每个人都是如此。知道他跟我一样,为了一个诺言一份情守了这么多年就够了。相信我们如果有缘还会再见。 【你不是想亲口对他说你爱他吗?】 江月白:是啊,我很爱他。现在依然深爱他。我很想再见他一面,但我不可能为了见他,变成世界上的任意一个人。我首先是我自己。 【你确定不会后悔?】 江月白沉默了一会后:不会。 眼里却滚出一滴泪来。 喃喃低语道,“九如,我爱你啊。很爱你。你知道的,对吗?” 醒来时,她变成了一个女童,正在排队接受仙门灵根测试…… 而在现代医院的icu里,处于昏迷中的张先忽而听到一句喃喃的低语,“九如,我爱你啊,很爱你,你知道的,对吗?” “我也爱你,皎皎,永远。永远。”他喃喃低语道。 随着嘟嘟嘟一阵报警,显示屏上的心跳变成了直线。他的眼角落下了两行泪。 “张总!”守在一旁的秘书大哭了起来。 “听说他就是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古装剧《奉旨加班》的投资人。” “是啊。听说他一辈子都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这么大的上市公司都没人来继承。听说成立了慈善基金会,继续资助学生。你说这样的人生图什么呢?” “当初拍摄《奉旨加班》时跟女主王艺霏传出过绯闻。后来王艺霏结婚,他还送了大礼。你说他不会是因为王艺霏所以终身不娶的吧?” “谁知道呢。我等凡人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当晚地方电视台上均在播报着名企业家,慈善家,还有一堆响当当头衔的张先,于当日下午三点零十五分因病逝世,享年六十三岁。 母校人大校友公众号上也发了一则关于张先的讣告,深切悼念张先,回忆来他卓越而传奇的一生,为他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 王艺霏在拍摄间隙时听说张先逝世的消息,愣怔片刻后冲进化妆间嚎啕大哭。她当年就是因为拍摄《奉旨加班》女主角才成为流量小花。 那时投资人张先经常请她吃饭,只是简单地聊聊天。 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会深情地叫她在戏里的名字“皎皎”。她还以为对方爱上了自己,两人传出绯闻,她暗自窃喜。 可他问得最多的一句却是莫名其妙的一句,“皎皎,你过得还好吗?” 然后给她吃很多很多甜食,说她爱吃。可她根本不爱吃。是女主江月白爱吃。却在金主爸爸面前不得不吃掉。 她隐隐约约地明白,自己一直只是个替身。或许张总爱上了一个跟女主江月白性格相似的女生。可是替身她也愿意啊。多金、帅气、名校高材生…… 直到有天,张总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皎皎你爱我吗?” 她立马答道,“爱的,很爱。” 他愣了片刻,怅然地说,“你只是长得像她,你根本不是她。她会羞红了脸,不说话。” 从此以后张总再也没有来找她。却派人在她婚礼上送来了一份贺礼,一套山东威海的顶级vip蜜月游。 为什么是山东威海的蜜月游?她不懂。她就没去,扔进了垃圾桶里。 实际上很可惜。因为张先在那里赠送了一套豪华别墅给她。只等她度蜜月时签房产协议。 所以,王艺霏一直没明白。张总爱的那个叫“皎皎”的女孩到底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张总竟然会为了她一辈子没有结婚。这么痴情,在习惯性乱搞男女关系的现实霸总圈里实属高岭之花。 她也怀疑过张先爱的是小说中的女主。可一个人会为了一个二次元的人不结婚吗?真是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她都感激张先这个让她红起来的贵人。如今他却走了。带着一身谜团地走了。她说不出来的痛苦。 她当天就跟剧组请了两天假,坐着最晚的一趟高铁去了威海。一路上她都在控制不住地流泪。他是她心灵深处想爱不敢爱的人。张总的秘书几天前跟她联系过,说张总身体不行了,希望她能来看看张总。可她鬼使神差地一直犹豫没有来。 她到了后,张总的秘书刘诗诗很冷淡。跟前几天热情的邀请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这几天都在拍戏。张总去世了,我很难过。” 刘诗诗瞟了外面的狗仔队一眼,“你进去看看吧。” 王艺霏通过当年与张先的绯闻,又炒作了一波,为新拍的戏做宣传。采访时她哭得很伤心。 刘诗诗看着这些采访的视频很是不屑。回到张先的别墅里,收拾遗物。 她望着满屋子都是跟王艺霏神似的画像或者照片。她又觉得或许张总真的爱着王艺霏,只是不愿意娶一个艺人。绯闻或许不是绯闻。 直到她看见一张纸片,“皎皎,孩子们都还好吗?我很想你们。” “张总他……他竟然有孩子?”刘诗诗激动得掉出了眼泪。 用的“们”看起来还不止一个。晟悦集团岂不是有继承人了? 跟王艺霏? 如果真有孩子,王艺霏会只字不提孩子继承的事情? 她安排的私人侦探很快发来了照片。王艺霏的孩子跟她的豪门老公一模一样,一丁点都不像张先。 但她还是不放心,想办法取来了王艺霏两个孩子检材进行了亲子鉴定,结果当然显示排除。 刘诗诗疑惑而怅然。她始终不放弃寻找张总流落在民间的“遗珠”。她相信张总的生命里一定出现过一个叫做皎皎的女人。否则张总不会在临死前还呼唤着她的名字。 当她有一天,打开手机,读了张总时常看的那本《我在古代后宫引领内卷狂潮》,据说就是《奉旨加班》的原着,只是作者写到一半烂尾了。 越看越心惊,张总每年都会去黄冈中学转转,去大别山附近建的希望小学转转,每年都会回他的母校看看,他的专业是人力资源…… 关键是江月白怀了五胞胎。 而且张总的爱好都很古典,甚至拥有鉴赏古玩的能力。 所以张总是从书里穿过来的? 刘诗诗大惊失色,感到荒唐却又觉得这就是真相。 而知道真相的她,边看书边流泪,又欢喜又难过。 后来的后来,她也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过。有人说她是张先的情人。只有她自己明白,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偷偷的暗恋。 无论是江月白还是李北辰,都是她遥不可及仰望的人啊! 而张先离世后,因为对江月白的执念又回到了小说里重生了。 他跟她又相逢在她初入宫的那个阳春三月。 他还年轻,她也是。 皎皎,你不来找我,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