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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血落暗流之夜(6)

    这次异变来的突然,地球上几乎没有一片安全的地方,仓促情况下集结的地面驻军和一些未受过精密训练的预备部队伤亡惨重;楚斩雨上次到地球宇宙观测中心接取任务撤离科研人员,那时的情况已经很严峻,然而还只是一个军区。这次异变足足波及了三分之二个军区,在飞艇上遥望地面,说是硝烟四起也不为过。


    关键是支援的工作中途还出了岔子。


    支援部负责人伦斯中校在混乱中已经不幸身亡,支援部的工作也陷入了不小的混乱:平民里的老弱病残,面对异体的侵袭手无寸铁,安顿这些幸存下来的人,不仅是要拉来一大批救援物资和医疗设备,还要安慰他们直面家破人亡的悲痛。


    所以平静下来的工作不可谓不困难。


    凯瑟琳骨裂的胳膊没了战斗和赶路时荷尔蒙的加持,这会疼痛才袭击了她,她一只手扒着麻井直树的肩膀,另一只手拖着苹果,借着这根人形拐杖,斯蒂芬女士两步并作三步,一摇一摇地向前蹦;麻井直树看在病号的面子上忍气吞声。


    “好久不见啊,凯瑟琳,你这造型很独特,要去印度当神吗?”奥萝拉看见红润的苹果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话音刚落,凯瑟琳手里的苹果空了。


    咀嚼果实的汁水四溅,奥萝拉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吃,一边还大力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她忘了自己的怪力加持,重伤未愈的凯瑟琳险些被她卸了肩膀。


    “吉祥的兆头被你吃了。”凯瑟琳怒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什么吉祥的兆头?”奥萝拉吐出被舌头和牙齿清理得很干净的果核,往凯瑟琳面前一亮:“等会还得下去把老大捞出来,趁机补充一下体力。”


    “瞎蹦哒和吵吵的都停一停啊,赶紧过来搭把手,说的就是你们。”沉默许久的王胥揉了揉自己劳损的腰肌,向他们招了招手。


    相比于这俩脱线角色,王胥比较喜欢装大尾巴狼,平时戴副眼镜尽显优雅,在领导和外面的人面前作斯文状,此刻站在那里发号施令的样子极具欺骗性。


    墨白暂时取代了杨树沛通讯四起的焦虑工作,到处都是联讯信号,数不清的问题堆到她面前,七嘴八舌的声音是个人听得都会烦躁;墨白的声音不疾不徐,年轻的女音很有安抚力,她一个接一个地回答来自集兵部,科研部,支援部,统战部和宪兵部的问题,以及来自军委高层的灵魂拷问。


    “伤员必须赶紧撤离到安全地带,没有安全地带就人造一个防护罩,很难吗?分批送,不要图快一锅端。”


    “快速解析三号能量塔的内部情况,解离弹的干扰会随着时间延长而变强。”


    “伦斯中校的遗体已经被回收,根据她本人生前签署的捐赠协议,稍后会移交科研部作为实验材料,返回火星基地后召开悼念会。”


    “王胥,立刻组织一套救援方案,兼顾安全与效率。”


    “给火星本基地发送紧急调令,这不是申请,地球立刻需要一批训练有素的增援部队,医疗物资和设备也要最好的。”


    “各军清点伤亡人数,武器和现有物资,给一个大概数量。”


    “是集兵部的杜邦少校吗?幸会,叙旧的话回去再说吧;有劳你带人在不明黑洞区域做防护线,若出现异常,请立即发送讯号。”


    偶尔活动一下肩颈,墨白都要感叹:幸好她的身体构造基本上已经是金属做的了,不然现在耳蜗都要换成备用的。


    “据我对上校体质的了解,他此时应该还活着,然而在不明的情况下,他失联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我们得赶快派人下去营救。”王胥按住眼镜腿,反射出精明的光:“更何况,‘蝴蝶’的情况如何,我们还不能确定。”


    王胥人很年轻,按理说此时应该没有她的戏份,但是墨白要负责全场的调度:杨树沛和楚斩雨掉线了俩,这时候墨白以机械之身干了两个人的活,早已转轴不停。于是作为统战部所有干员里伤最轻,相对来说也靠得住的,她受命于危难之际,主持对楚斩雨的营救行动。


    长长的链接索已经抛下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听不见触及底部的回响,幽深得让人胆寒。刚才历经鏖战的大多数人早已经精疲力尽,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下去一探究竟的精力和勇气,面对深渊,有人面露怯色。


    “我先下去探路。”王胥身先士卒地穿上防护服,面罩上的雾气一闪而过,她跳到绳子上,金属钩锁自动挂住了她的脊背:“刚刚清点好的人,跟上。”


    也有人在纳闷:战争打到现在,本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士兵耽误全军的行程,他们现在的精力本该以安顿难民和无害化处理异体残躯为重心;但是军委要求楚斩雨活要见人,死要捞尸,态度很坚决。


    只有墨白知道:对于军委和科研部来说,楚斩雨失踪才是最危险的情况,他作为活人和尸体的价值都难以估计。


    王胥心里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她并没有对军委的决定做怀疑。


    奥萝拉紧随她后,凯瑟琳在边缘跃跃欲试,被提着领子一把拉回地面,麻井直树揪着她,把这头神兽归位:“安分点吧你,有他们俩带头就够了。”


    凯瑟琳捧着果核唉声叹气。


    “好好的兆头让奥萝拉吃没了,我就知道她是个搅屎棍。”


    麻井直树看了看这个忽然相信玄学的女子,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捋:“苹果的‘苹’和平安的‘平’是一个读音,那按这么说,‘果核’的谐音不就是‘果然和平’的‘果和’吗?”


    这么一听,凯瑟琳喜上眉梢,赶紧把这光秃秃的果核放在车顶,像供舍利子一样供起来,心无烦恼地摇着花手去帮其他人看仪器去了。


    被选出来的战士也穿上防护服,沿着链接绳子慢慢传送下去;制氧机巨大的扇叶深入,罩在空洞上方。根据地质探测,这个空洞很幸运地是直立性,正常情况下找到楚斩雨和“蝴蝶”比较容易。


    支配者的活动轨迹已经消失了,但仍不确定它现在处于什么状态,要是到了下面发现它生机尚存……因此每个人身上也装备了轻式武器,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优先带走楚斩雨为先,不和它硬拼。


    “你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恐怖的愈合力把坚韧的刀片勒断,清脆的金属声哐当。


    楚斩雨把人脑从“蝴蝶”体内剥离出来,布满沟壑的脑仁被刀子无数次捅伤的缺口还在颤抖着想要聚拢,于是楚斩雨把脑仁串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阻隔脑部恢复原状。而失去了指挥中心的“蝴蝶”躯体竟然开始慢慢地向他这里靠近,试图和分离的脑部合二为一。


    他知道这时上面的人一定在想办法救他出来,说实在,待在原地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目睹此情此景,楚斩雨头也不回地迈步远离了这坨蠕动的肉。


    站在结冰的石壁下,他抬起头目测距离,能感受到丝丝微风:应该是制氧机在发动,他本想抓着石壁上的凸起,尝试爬到更高的地方,可惜低温已经将这里变得如镜面一样光滑,根本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眼看着残躯像未蜕变的蝴蝶幼虫一样移动过来,楚斩雨调整了一下呼吸,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恢复情况。


    多处粉碎性骨折已经自愈差不多,只剩下愈合后的阵痛,不过那都不算什么;他思酌片刻,心里闪过一个飞快的念头。


    “这里没有人……应该也没有监视器……”


    楚斩雨拈了拈自己的手指,覆盖在上面的皮肤散落,露出下面淡红色的肌理,一团深蓝色的光晕像黑暗海底浮出的水母,照亮了楚斩雨毫无血色的面容和支配者巨大的身躯,石壁上折射出明镜般的光辉。


    站在满地冰屑和鲜血里的楚斩雨,像从冰川里燃烧的火焰里探身。


    明明镇静剂的效果已经过去,楚斩雨却意外地平静。他忽然没头脑地想到:如果“蝴蝶”和自己作战时,用的不是这个外形丑陋的怪物壳子,而是薇儿呢?面对着那个女孩,他真的能像现在这样果决吗?


    直到最后一刻,“蝴蝶”的残躯似乎受到女孩残余灵魂的指引,伸出滴露粘液的皮肉,犹疑着拥抱了他,冰冷地拥他入怀,不知道是渴求这个男人身上唯一的温度,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隔着玻璃墙和她说悄悄话,不远处就是培育中心的晚宴,其他人在那里欢歌畅饮,载歌载舞。


    楚斩雨从“蝴蝶”身体里抽出了一具赤裸的少女枯骨,这座庞然大物停止了运动,向后倒在了地上,发出怦然巨响。


    下一秒,串在他胳膊上的大脑也落了下来,砸在地上飘落成灰。


    他翻过这具骨头的背面。


    最后一秒他还怀着侥幸之心,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另有原因,但是下一秒就看到了眼眶里隐约出来的,一颗完整的蓝色眼球,单拿出来看也很漂亮。


    楚斩雨捂着眼睛,眼泪流了下来,在腮边凝结成冰块。


    他把手指伸进去努力地想要把这个寄生虫挖出来,可是这东西比他想象得埋得深。然后,在楚斩雨触及它的瞬间,就融入进了他的皮肤,消失不见。


    他很希望这东西在消失的时候能够发出不甘心地惨叫,可惜没有生命的东西给不了他任何反应。


    倒在地上的支配者躯体,慢慢变得僵硬,楚斩雨再去触碰它的时候,体积小了许多,已经是和岩石类似的触感了。


    他紧紧地拥抱着这具干枯的白骨,头骨上还能看见用刀捅出来的伤口,空洞的眼眶黑不见底,幽深地盯着他,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她今天真乖。


    楚斩雨沉默地想起卧室里那好几个大箱子,都是给她未来装行李准备的。


    给她买的衣服,薇儿每次出门,都要站在镜子面前,认真地检查衣服上的脏污和褶皱,她像一个法官一样严肃地对待骨子里滋生出的爱美的天性。


    板鞋,球鞋,花边凉鞋,各色的细丝袜子,hello kitty的发卡和绑头发的绳圈,桌子上是练习写字用的纸,写着“楚斩雨”字样的纸张,被她很宝贝地收好。


    床上是她宝贝的小玩具们,她用书里的名字给每一个娃娃都起了名字,轻松熊坐在床头,每天晚上她抱着熊腿睡觉,口水把熊大腿的地方染成黑色。


    还有他的一张画像,写着我爱你。


    那其实是一个偷看的视角,以楚斩雨的敏锐程度,竟然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偷看的,他扯了扯嘴角:一直以来他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最近这段时间他最关心的人就是这个闯入他生命的女孩。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以为意的生命,原来也会被自己所关心的人,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视为重要之物。


    她没上过画画班,怎么会画画呢?楚斩雨想不明白,不过身体里冰冷干枯的骸骨提醒着他,想明白了也无意义。


    这世界上本来很多人的生命,就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所谓意义,只是社会赋予我们必须要走下去的责任而已。


    “你知道吗?薇儿,其实我和你一样,从出生起就注定会给所有人带来悲剧,本该被所有人厌弃,是有人不愿意放弃我,我才得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楚斩雨轻轻地说,寒冷让他发颤:“我以为,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保护你不受伤害。”


    在薇儿问他的时候,楚斩雨回答道:“能够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现在的我感到非常幸福。”


    那天不知道是第几次说出违心的。


    幸福吗?


    我真的得到幸福了吗?


    楚斩雨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他并没有追求幸福的本能,不如说他继承了父亲的愿望,愿望里有“希望他得到幸福”所以他才渴望保护他人的幸福。


    “可是我做不到,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也保护不了你,命运再一次捉弄了我,让爱我的都离我而去,我恨的和我羁绊极深。”


    “我也想成为某个人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那个人就是你,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一起活着迎接未来……我想看你长大的样子,想见证你的一切,我不想和你刚刚建立联系就失去你了。”


    自从第一次道过晚安之后,薇儿就把睡觉前道“晚安”和“明天见”当成每天必须的仪式,楚斩雨关上她的卧室门的时候,一个金色毛茸茸脑袋就会“忽”地从被子里冒出来,蓝眼睛弯弯的:“还没说晚安呢!”


    “晚安。”


    “还有明天见!”


    “好好好,晚安,薇儿,明天见。”


    “楚也晚安,明天见!”


    缩进被子里的小小一团,那样子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每次和她道别的时候,楚斩雨都会感觉一天的所有疲劳和繁琐都消失不见,脚步都轻快不少。


    回忆起和她的初见,楚斩雨希望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眼泪。他真正难平之处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为支配者的消亡欢呼喝彩,只有他知道怪物死去的时候,一个普通的女孩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甚至没有正式的名字和身份,在科研部记载里她仍然是实验体kj2045。从此的记载就只有“‘实验体kj2045’引发变异”,而薇儿的一颦一笑,鲜活的生命,只能永远埋葬在历史的烟尘里了。


    没人知道她爱吃蛋糕,没人知道她在培育中心像温顺的兔子一样配合,没人知道她在玻璃上写下“喜欢这个不喜欢自己的世界”的话语,没人知道她给玩偶们取的名字,没人知道她认真学习写字和认字的表情……


    现在的感受,好像是他们所珍爱的某个家人和朋友死去了,恶魔占据了她的身体,顶着她的身份和面容在世间无恶不作。


    最终他们杀死了恶魔,将它和原本是他们朋友的那具皮囊一同毁灭,终于,他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欢呼!万岁!


    然而一想到恶魔的死是以一个好人为代价,这个好人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们只能空虚地狂欢这悲哀的胜利,笑着笑着,就哭了,哭那些死去的人,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是你的家人,可是我也是军人,我要履行我的职责。”他更加紧地拥抱着她,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倾泻流下:“晚安,明天……见。”


    冰雪的气息和血弥漫在他的鼻端,楚斩雨在困意里慢慢闭上眼睛。


    在恍惚里,他仿佛回到培育中心门口,面对着蓝天草地,金发蓝眼的女孩藏在研究员的腿后,睁着眼睛胆怯而好奇地看着他。


    他蹲下身子,女孩犹豫着向前跑了两步,她看起来是那么单薄瘦小,他拉住她的手,紧紧抱住她。


    在人世间摸爬滚打,在幻觉中楚斩雨也将一句话视为真理:悲伤只是暂时,一切都会过去;他陷入温暖的黑暗里,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和薇儿共同生活的无忧之日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凌晨三点。


    距离地面部队抵达几十公里深的空洞,确认支配者“蝴蝶”失去活动迹象,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小时;在此次战斗中丧生的士兵已经清点完毕,剩余和支援的军队一部分集合带着收集起来的“蝴蝶”躯体返回火星基地,另一部分留在地球上,继续观测突变情况。


    楚斩雨身上有多处骨折的痕迹,肩膀在急速坠落的情况下被碾成了碎肉,只剩骨头支撑着,把昏迷的他捞上来的时候,救援人员都啧啧称奇。


    从军委来的专用通讯员穿过忙碌的人群,消毒水味熏得他头昏脑胀。


    前面忽然变得吵闹,围了一大群护士,通讯员整了整衣领和衬衫,清着嗓子走过去。人群中心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他惶恐不安地看向周围,仿佛在寻找什么,一个年轻的护士拿着消毒纱布上前,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可这加剧了他的状态。


    在通讯员走近后,他听见了这个男人的喃喃自语,男人一把抓住护士洁白的袖子,失态般地呼喊起来:“她去哪里了?你们把她还给我好不好?我已经什么都没有,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我想起来了,她掉下去的时候,有一个动作是为了保护我,她那时候还有自我意识,对不对?对不对?”


    护士耐心地说:“您戒断反应加重了,神志不清了。”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注射了一针松弛剂,让这个满身是伤的男人渐渐力竭昏睡了过去。


    当时因为离得较远,通讯员不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楚斩雨,而且这个样子太像一个失去家人的普通男子的癫狂状,和他印象里的楚斩雨相去甚远。


    于是他礼貌地向护士鞠躬,朗声道:“我要找楚斩雨上校询问他对实验体kj2045剩余躯体的分割争议,他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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