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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审判之时未至(3)

    在接待人员的轻柔呼唤之下,楚斩雨睁开了眼睛。


    此时舰内的摩根索少爷,斯通博士和白裙黑丝少女团都不见了;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的是一位穿着正装的中年女性。


    他当即认出了来者,连忙起身致意道:“李吾真女士。”


    李吾真颔首微笑道:“上校,请。”


    这位是有名的心理审讯专家,楚斩雨不禁有些心愧:“麻烦您带路。”


    他一下舰就被宪兵们礼貌地围住了,每个宪兵都高大强壮,满身装备,可谓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楚斩雨看见这副架势,对于强制返回这件事,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底。


    他把雅典娜和配枪交到宪兵的手中,摘下军帽,蓝眼睛略微眯起,看向眼前楼顶那代表军委的硕大的标志。


    顶楼的展厅灯光昏暗。走廊两侧挂着的军委创始人肖像,而在这阴暗的灯光环境映衬下,每张肖像的表情都变得诡谲。


    宪兵们默不作声地前行,每个人都有着如吸血鬼一般苍白的肤色。


    这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结果;楚斩雨心中有所猜测:这恐怕是一支在地下接受训练的秘密部队。


    环境格外静谧,只有军靴后鞋跟嗒嗒的,整齐划一的轻响。


    顶楼很少有人来,整个的环境显得阴冷潮湿,脚步和衣衫所掀起的微风,穿过耳边,冰冷如腹蛇之吻。


    走到尽头,那里豁然出现一道小门;一名格外高大的宪兵出列,其余的收枪位列两侧,目视前方且一如既往地沉默。


    那名出列的宪兵为他打开了这扇小门,里面别有洞天,比楚斩雨想的宽敞许多。他自己也没来过这里。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主席台上坐着五个人:傲慢不可一世的威廉·摩根索,有着自矜贵族气质的乔治·伦斯,老态龙钟的叶甫盖尼娅·莫洛佐夫,坐姿形貌都似乎十分慈祥的鲁易·杜波依斯,在阴暗环境里看起来面目格外阴沉的杨树沛。


    楚斩雨扫视了这一圈人,然后快步走到席前站定敬礼。有以微笑回礼的,更多的是一脸冷漠。


    “开始吧。”杨树沛说。


    楚斩雨走到展示台的大型操作光屏前,连接上自己的个人终端。


    很快在上面显示出他提前写好的报告和纪律检讨;这些年他违的规大大小小都有,写检讨已经是家常便饭。检讨和报告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久经风霜的熟练。


    “此次奉命撤离受困于b区的民众的任务,撤离群众无一伤亡,但是参与任务的士兵损伤严重。”楚斩雨说道。


    乔治·伦斯眯着他那茶色的眼睛,他气质矜贵,说出的话却不怀好意:“计划书写得很详细,却出现这样的伤亡,看来是你这个指挥官落实的不彻底啊…”


    楚斩雨厌恶这个笑面豺狗一般的男人,说话时语气虚浮,眼神含笑,实际上背地里使手段。但此时他也不得不掩饰着情绪说道:“我对于战局的判断确实有误;但是我认为那时出现了突发状况,有必要在汇报。”


    乔治·伦斯眯着他的狐狸眼。


    “根据受困b区胡义仍博士向我递交的报告,在b区活动的异体相较于以前被我们收录在册的物种,体积更大,更具有攻击力,行动速度更快,变异速度和传染速度也超过以前的观测样本。”


    楚斩雨身后的虚拟屏幕上弹出胡义仍赶工完成的科学报告。


    “自然情况下的异体不存在自主进化的功能。”楚斩雨就着报告说道:“所以我认为,目前最有可能是出现了新的克图尔特支配者,引导了进一步异化。”


    整个展厅与会人员鸦雀无声;楚斩雨却好似没看到那几位越发难看的表情,他自顾自地说道:“众所周知,最初异潮的出现就是觉者将自身意识投射到地球,导致了祂的高维意识影响了地球上的生物,这种基因链的崩坏会随着生物之间的接触扩散。”


    “但是这种基因崩坏解体的影响程度一般是固定的,直到第二个克图尔特支配者我……我们知道的序神的出现;祂的出现使投射在地球的高维意识加重,造成了二度异潮,也就是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场灾变。”


    楚斩雨随后补充道:“根据艾顿·伍德博士的研究,异体的进化绝不是人为所致,而是极有可能出现了新的的克图尔特,使外来意识增加。所以我建议有关部门加强对这方面的监测……”


    一直没吭声的威廉·摩根索忽然抬起手,打断了他。


    楚斩雨对上那双精明的老眼,他不由得心中一寒:“请主席指示。”


    威廉·摩根索先是很祥和地说道:“这段时间有劳你了,楚上校。”


    在楚斩雨微怔的眼神里,威廉不紧不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或者我该叫你…费因·罗斯伯里?”


    楚斩雨一僵。


    那股胸口的寒意瞬间漫开;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好似身体里有一坨冰在迅速地融化。他感觉自己是一个目睹大雪崩的人,看着寒冷巨大的雪堆如群群白虎般席卷而来,而自己无路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暴雪将自己掩埋。


    他的身体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爬满了蜘蛛;而那种绝望的宿命的预感重新降临在他身上。


    威廉翻开面前桌子上的文件,用一种读早报的语气说道:“费因·罗斯伯里,叛将楚瞻宇和泰勒·罗斯伯里的儿子,而楚瞻宇最终被判定为二度异潮的引发者;你作为他的儿子,在百年之后以实验体的身份参军。所以现在根据我们公开调查以及军委各部门部长投票,一致认为你的嫌疑度上升,受到的管控力度应该调高。”


    楚斩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听着威廉的话,他的身体一直在小幅度地颤抖着,好像一个受伤的人被别人撕开满身的伤口一样。


    他动了动嘴,好像想要讲点什么。


    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脸上的血色也几乎在一瞬间褪尽;整个人就像被刻成惊恐状的石膏雕像。


    “根据内部商议,决定对楚斩雨作出以下监管措施……”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最坏的设想成了真,楚斩雨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还能双脚站立在这里,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有昏过去;他只感觉自己头脑轰鸣作响,呆滞地看着威廉的嘴一开一合,却全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直到他听见“咔哒”一声清响。


    一个沉重的环状物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触感坚硬冰冷。


    他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从眼前仍然在亮着的光屏上看见了那是什么。


    一个颈圈式发信器,表面有一个精巧的指纹锁,他认出那是科研部研发的最新款,一般用于监测收集并分析异体活性样本的数值。


    展厅空荡荡的,现在只有他了


    那个引他进门的宪兵沉默地走上前来:“楚上校,我送您回到您的居所,请跟我来。”


    楚斩雨跟着他走出了展厅,仍然感觉浑身冷彻骨髓,脊梁上好像盘绕着一条嘶嘶作响的响尾蛇;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又是疼如刀尖旋舞。


    费因·罗斯伯里。


    几百年前的黑暗探出头来,在今天伸出长长的锋锐螯足,将他摄住了;他如蛛网中挣扎的小虫子,而他自以为是的自由都是被蜘蛛毒素麻痹之后的错觉。


    人们都说往事会随风而逝,但实际上往事会自己爬上来。


    ……


    杰里迈亚毕恭毕敬地跟在威廉的身后穿过透明的长廊;杨树沛和威廉同行。


    “真是不讲情面啊~这个小家伙怎么说也算是和您沾亲带故,亏您之前还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威廉笑着说道:“还得多谢您你这些年一直在找人监视他;要说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我威廉·摩根索也要敬您一杯。”


    杨树沛也笑了笑:“怎么说呢,我当然把他当成我的孩子;我也当然爱他,但是我对他的这份爱是建立在他的利用价值上的,并且这份利用价值也不能超出军委的可控范围。”


    杨树沛又温和地补充道:“没有家长会喜欢一个叛逆不听话的孩子,而整治叛逆的方法就是让孩子们吃点苦头。”


    “原来您管这个叫做吃点苦头。”威廉摩根索想起那个沉重的发信器;那个发信器的份量铐在脖子上时,重量会直接压迫到气管和食道;戴了这个东西之后,楚斩雨的脖子都容易留下无法消除的淤青。


    除此之外,造成的心理羞辱是更高一层的痛苦了:没有一个军人能忍受每天戴着这样一个羞辱意味极强的物件。


    “不过他说的那个,新的克图尔特引发进化,我认为信任度较高。”杨树沛淡淡地说道:“确实要通知有关部门加强对这方面的检测了。”


    “当然。”威廉答道:“这自然不用您多说。”


    在他们身后的杰里迈亚忽然出声说道:“父亲,我能知道楚上校的房间在哪里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威廉转身,看他的表情,似乎才想起自己身后原来还跟着这么一个活物。


    “我的个人终端在楚斩雨上校那里,得去要回来。”杰里迈亚笑着说道。


    “他现在应该就在他自己的居所里。”杨树沛替威廉回答:“中央区2083号。”


    杰里迈亚不正经地朝着他们鞠躬道:“那我就先失陪了。”


    威廉摆摆手,不怎么在意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他的儿子多的很,也没必要和一个儿子培养所谓的父子感情,巴不得杰里迈亚快点走。于是杰里迈亚小跑着离开了,看着大儿子迈着稳健的小碎步离开的身影,威廉摸着下巴越想越不对劲。


    杨树沛背着手走在他前面:“还有一件事……”


    “等等!”威廉猛地回过神来,对着远去的影子震怒地低声咆哮道:“个人终端刚刚明明就在他的手腕上!”


    此时杰里迈亚早已走得没影了。


    ……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冰冷漆黑的柔软里,不安地辗转反侧。


    他听见耳畔密集电路沙沙的电流声,恍若嘈杂的人声喧哗。


    他听见水体咕噜咕噜缓缓流动的异响,在他身旁扭动。


    他听见非常模糊的,鞋跟敲击着地板的清脆动静,一下一下。


    他听见有人呢喃耳语如稚子。


    他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上覆盖着蓝色的薄膜,透过那层薄膜,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不远处晃动,像风吹日晒的老照片,在时光里微微失色。


    他看见有一束雪白的影子靠近。


    然后一个雪白的手掌贴在了他的眼前,上面的纹路脉络清晰可见。


    他睁大了眼睛。


    那束白色的身影贴在他的身前的地方,他能感受到她身体温热的气息,他听到她用非常温柔非常眷恋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


    同时他也看见了这束影子。


    那是个金发女郎,看起来年轻稚气不知世故。


    她有一双大而美丽的蓝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带着忧伤和孩子气。


    她的瞳孔逐渐消散,但嘴角依然泛着微笑,在塌陷的时空中,画面永远定格在此刻;而他在梦境中拼命地哭着喊着,但在逆向的时空涡流中,这一边所说的所听到的,都无法传达到彼岸。


    他大睁着眼睛,像一个溺死的人在记忆的波海里腾转挪移。女人无法被言语投射出来的心绪,在梦里,在他身边:


    “fein长得很可爱呢……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个……大帅哥…真想看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啊……”


    “fein这么小的时候……就会这么难的题……以后是想要……成为一个大发明家吗……无论你想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真想看着你…背起书包…参加你的家长会……别人会偷偷地议论…fein的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哦……fein的爸爸也很帅…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大街上……”


    “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吧……”女人的语气幼稚又骄傲,她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像一个期待着生日礼物的小女孩,在寂静的时空里说着悄悄话:


    “我爱你…费因…妈妈这辈子说过很多的谎……但我爱你们是真的……”


    “ich liebe dich……fein…”


    楚斩雨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身下软绵的触感。


    他应该是躺在床上。


    后知后觉袭来的无边恐惧,房间里的黑暗,乍醒过来的疼痛酸软,他的心冰凉了。


    以前的他无论何时都清楚自己每时每刻应该做些什么,日子过得枯燥整齐有条不紊;但现在他茫然无措,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就连从床上坐起身来都显得那么困难。


    他现在只是大睁着眼睛,空洞地注视着自己身体上方的黑暗的虚空。


    像这样安逸地躺在黑暗安静的床上,他的身子软软地陷进床垫子里;精疲力竭的精神被柔软的质感包裹着,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几乎是回到了久违了的母亲的羊水里。


    温暖安静。


    也许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脖子然而上的发信器发出“滴滴”的响声提醒着他,这是一场真实的噩梦,也是最好的猎手,持枪精确地瞄准了身为猎物的他的弱点。


    他现在的确感觉自己像是被枪支子弹洞穿了的野兽一样无力反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从创口流失走。


    发信器上时不时闪烁着蓝色的荧光;他现在极其糟糕的心情状态会反应成具体生理数据,传播到这个发信器控制着的另一端。


    他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事情;那些古怪的想法如咕噜咕噜冒出水面的气泡,天马行空漫无边际。


    那是很久以前,麦田金色波浪荡漾起伏,里面矗立着一栋小草屋。


    他端着盛有饭菜的小碗坐在门口:他被汗水浸湿的汗毛染成湿漉漉的金色。


    “爸爸,番茄好难吃。”小小的他苦着脸说道,用细软的手指戳着那表皮腐烂的番茄块:“我以后再也不要吃番茄了。”


    中年男人戴着细边眼镜,用大手包裹起他小小的手,触碰那腐烂的表皮;他嫌恶地皱起小眉毛。男人却温和道:“你觉得难吃是因为这个番茄腐烂了,一般来说我们偶尔会碰到腐烂的番茄,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别的腐烂不合你的口味,你就认为所有番茄都是难吃的,番茄本身的味道是非常鲜美的。”


    “这个就像与人交往一样。”男人朗声笑起来,褶皱堆积在苍老的眼角:“一般来说我们偶尔会碰到坏人,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坏人伤害了你,就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坏人。”


    金发的少妇穿着围裙,上面印着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她走过来,语气是充满歉意温柔:“对不起啊宝贝…今天妈妈没有检查过番茄的质量…”


    “没关系的妈妈”他回忆起自己当时摇了摇头,装出小大人的语气说道:“一般来说我们偶尔会碰到妈妈做饭不好吃的情况,但是不能因为妈妈这次发挥失常,就认为妈妈厨艺一直很差……对不对爸爸?我说的是不是你刚才说的?”


    男人摸了摸他头顶漆黑的发旋:“宝贝这么小就学以致用,很厉害,将来肯定会成为比爸爸妈妈都还要了不起的人哦~”


    女人略带娇嗔地细声说:“我们俩的基因这么优秀,我们的儿子自然也是出类拔萃的。”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出去逛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一开门出去,肯定有很多人会回头看我们。”女人肯定地说道:“以后幼儿园评选什么最美家庭,我们家肯定也是榜上有名的……以后……还要买个大房子,不然宝贝这么聪明……奖状和奖杯就装不下了……”


    男人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拍拍小妻子的肩膀:“你啊你……”


    他躺在床上,回想着当时男人的细边眼镜,身上的烟味;回想着当时女人身上可爱的围裙图案,天真的语气;他回想着那个被落日映照的田野,那个矗立在田野里的小草屋,那些在阳光微风下摇曳的,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想着想着,一线晶亮从他的腮边掠过;他伸出手用力地捂住脸,在片刻的沉默后,终于发出无法遏制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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