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从何处来？”安抚好了玲子的情绪，淳太婆看到了生面孔皱眉问道。
“我叫桑岛慈悟郎，从桃山来的。”
桑岛！
淳太婆脸色微变，也就眨眼间她便恢复了寻常，“我大概明白你为何前来了，不如去村中聊聊？”
淳太婆看了眼旁边神志不是很清醒的玲子，如此说道，玲子今天的精神状况并不好，得先把她送回去。
“可以。”
村口的第一个屋中，桑岛慈悟郎跪坐在茶桌前，他对面除了泡茶的淳太婆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是柳木村的村长。
“您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村长在来的过程中已经知道了桑岛慈悟郎的身份了。
“一个来月前，我的徒弟桑岛早织下山灭鬼，是她从其他空间把你们带出来的吗？”桑岛慈悟郎直奔主题，如果天之村的村长所言属实，那么这个村子的人应该是见过早织的。
‘带出来’三个字让沏茶的淳太婆动作一顿，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对，是那位早织战士救了我们。”村长点头。
“在那个空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桑岛慈悟郎又问，他不确定早织的伤与这些村民有没有关系，但是他们的反应的确不太寻常。
村长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早织战士是一个很热心的人，在那个空间为我们村子尽心尽力，只是那只鬼…实在是太强了。”
太强了…
桑岛慈悟郎脸色一冷，推开了面前沏好的茶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的身高不高，个子还很小，可是此刻凝视着他们的目光却带着压迫感。
村长抬头与其对视，同样苍老的脸上都是面无表情。
“村长有所不知，早织是我们桃山最强的战士，区区一个普通的鬼根本就不可能伤到她。”桑岛慈悟郎的脸冷，他的声音更冷。
村长的话有所隐瞒，他能清楚的感觉到。
“那是鬼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鬼便是领导者，没有人可以战胜他。”村长摇摇头，不轻不重的反驳掉了桑岛慈悟郎的话。
桑岛慈悟郎沉默了一会。
“鬼的能力，是火？”
早织身上的伤除了腰间便是被火灼烧的伤，正常与鬼怪打斗，如果真如村长所说那么强，不可能会是这样。
“不知道，我们并没有看见战斗，等回过神的时候便已经回到了柳木村。”村长再次摇头，在桑岛慈悟郎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他依然神色极稳，语速不快不慢的说着。
“是…吗？”桑岛慈悟郎收回了目光。
“我知道了。”
等村长离去，淳太婆询问桑岛慈悟郎是否要去村中看看，桑岛慈悟郎同意了。
柳木村虽被鬼袭，但回来后他们都庆幸且积极生活的，走着村中偶尔会听到小孩的嬉闹声，妇人的呼唤着，还有饭菜的飘香。
桑岛慈悟郎跟着淳太婆在村子中走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屋角。
那里正蜷缩着一个有些狼狈的女子，是玲子。
在村外撞到时她口中的自语让他有些在意，桑岛慈悟郎想要上前却被淳太婆给拦住了。
“玲子她精神状况有问题，如果见到生人会刺激到她。”淳太婆对桑岛慈悟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靠近。
“是么。”桑岛慈悟郎停下。
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再加上这村子的人似乎对于那空间的事闭口不谈，桑岛慈悟郎大概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
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便想要告别离开。
但是当他准备走时，身后却传来了淳太婆犹豫的问声：“那孩子…那孩子还好吗？”
“已经醒了。”桑岛慈悟郎转过身子，这是他来这个村子以来，第一个询问他早织情况的人。
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来自哪里，可是至今只有一个人询问早织的情况，就连交谈许久的村长也未开口。
他忍不住想，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并未见到战斗，所以不知早织的情况？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淳太婆喃喃自语。
“可是那一身疤却会跟着早织一辈子。”因战斗中产生的疤对一位战士而言是荣誉，但是对于女孩子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关键还是那布满浑身的疤。
“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追究什么，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桑岛慈悟郎见淳太婆神情有所松动，便又说道。
“只要…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淳太婆口中反复念着，眼眶微湿。
桑岛慈悟郎以为淳太婆的开口能说出空间所发生的事，但尝试交流了一会淳太婆依然不提，仿佛她只是想要知道早织是否安好便可。
“好了，你回去吧…柳木村的事，以后不要再管了。”淳太婆忍住了眼中的泪对桑岛慈悟郎挥挥手说道，以后，以后就算再有鬼的袭击村子，也不要再派人前来了。
眼见淳太婆要往回走，桑岛慈悟郎沉声的说了句：“身上的伤可以痊愈，但是心上的伤又要如何？”
一句简单的话让淳太婆僵硬在了原地。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玲子又从村中跑了出来，这次她的神色较为正常，眼神也很清明，她小跑到桑岛慈悟郎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泪水止不住的从玲子眼中流出。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桑岛慈悟郎皱眉，伸手要把她拉起来。
只是玲子避开了，她开始重重的磕着响头，“我知道你从桃山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帮我和那个孩子说声对不起。”
玲子和柳木村的村民一起被鬼抓后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太好，大多时候都处于疯疯癫癫的状况，但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清醒的她时时刻刻被愧疚折磨，而现在她清醒了，在得知来者是与那个孩子同一个地方人后，她唯一想做的便是道歉。
她对不起那孩子，真的对不起。
桑岛慈悟郎脸色大变，“在那个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玲子抬头望着桑岛慈悟郎，她的额头已经磕的红肿，隐隐能见血丝。
“好了！”淳太婆打断了他们，眼见玲子又要变得疯癫连忙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而被拉起来的玲子像是见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紧紧抱住了淳太婆的手臂。
“不要再问玲子了，你想知道的事，我来告诉你吧。”淳太婆轻轻的叹口气，在玲子一声声对不起中，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村外的河边，情绪渐渐稳定了的玲子独自在一旁玩耍，而淳太婆看着桑岛慈悟郎犹豫再三才缓缓开口。
“是我们柳木村对不起那孩子。”
从刚才到现在，对不起三个字让桑岛慈悟郎听得有些麻木了，他不为所动的听着淳太婆继续说。
“在你们眼中柳木村消失了数个月，但是在我们看来，柳木村在那个空间生活的十年。”
十年？
桑岛慈悟郎睁大了眼，时间差？
“那孩子不是第一个来救我们的人，可是再强的战斗进到那个空间后都会变得和普通人无疑，那个鬼活了百年了，他们根本就打不赢鬼。”淳太婆摇摇头，鬼在那个空间除了会食人外跟正常的人类一模一样。
可就算是这样战士们也打不赢鬼，她见识过鬼和战斗们的打斗，那是单方面的碾压，战士们没有还手余地。
“可是早织是天生的战士。”桑岛慈悟郎沉声开口，他大概明白了淳太婆话中的意思，使用不了呼吸法是么。
“天生的战士就是她修炼一天赶上普通人的百日，所以哪怕早织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她也是我们最强的战士。”
空间限制能力是双方的，如果早织使用不了呼吸法，按理来说鬼也会失去自己的能力。
“是…那孩子很厉害。”淳太婆苦笑的点点头，然后她看着桑岛慈悟郎一脸正气的脸，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对于淳太婆神情的变化，桑岛慈悟郎脸色也微变，“所以…”
沉默。
许久。
“我们利用了那孩子的信任。”淳太婆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是桑岛慈悟郎的专注，他可能根本就听不见。
“什么意思？”这一刻，一向沉稳的桑岛慈悟郎似乎感知到了对方会说出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话。
淳太婆苍老的手擦了擦眼角，然后才继续说：“我们刺伤了她，把她绑在了木桩上，点燃了火把…”
愣
桑岛慈悟郎手中拐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他嗓音很干，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所以耳朵出了问题，不然，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话？
淳太婆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桑岛慈悟郎愤怒至极，但当愤怒到达最高点时他仿佛像是泄了气一般，慢慢的蹲下把拐杖捡了起来。
“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是人类。”最后，所有的愤怒化为恨及的一句话。
生而为人，却不配为人！
回想起早织醒来时的痛彻心扉，加至今都不稳定的情绪，他忍不住哽咽道：“那是最善良的孩子啊！”
“对不起。”淳太婆摇摇头，在说出事情真相后其他的话已经不重要了，她唯一能说的便是这声歉意了。
桑岛慈悟郎脸上一寒，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淳太婆，又看了看在一旁玩耍的玲子，最后目光停在了柳木村。
“你们，不配。”
不配！
控制不住自己，拄着的拐杖用力撞击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像是多看他们一眼便是侮辱了他的眼睛，桑岛慈悟郎在淳太婆的悔意下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她的歉意，他无法承受，早织更加不用承受！
-
连夜启程回桃山。
等他到早织的屋子中却看见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善逸，他眉头微皱拍了拍善逸的肩膀把他叫醒。
被叫醒的善逸看见师傅连忙想要张口，但是被桑岛慈悟郎制止了。
他看了眼睡得极其不安的早织，对善逸抬抬头示意跟他出去。
屋外。
“善逸，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桑岛慈悟郎问他。
我妻善逸看了眼屋内，压低声音说道：“师姐刚才又梦魇了。”想到师姐方才的惊叫和挣扎，他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见师傅回来，他又开口问道：“师傅，此次下山弄清楚了师姐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已经不只是身上的伤了啊，心大如他都已经察觉到了，师姐的精神状况一直在受折磨着，长久以来…他害怕会出更严重的问题。
桑岛慈悟郎沉默许久，望着善逸脸上的担忧终究还是摇头。
“没事，最近可能需要麻烦善逸多陪伴一下师姐了。”
“当然。”我妻善逸用力点头，不用师傅说他都会这样做的。
“好孩子，回去休息吧。”桑岛慈悟郎拍了拍善逸的头。
我妻善逸打着哈欠离开了，而桑岛慈悟郎站在屋外好一会后才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就算是睡梦中还紧蹙眉头的早织他忍不住又湿了眼。
动作慈爱的摸着早织的头，似乎是感觉到了温暖，早织的眉头慢慢松开。
“师傅不应该教导你要保护弱小的人类…”桑岛慈悟郎的声音很小，从见到这个孩子开始，察觉到她非同寻常的天赋后他提及过一次。
‘早织呀，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擅长的地方，你有着老天给予的天赋，希望在往后的日子，你能好好保护弱小，体现自己的价值。’
那时候的早织被亲人抛弃，虽年纪还小但却十分敏感，她每日像个没感情的布偶般生活着，直到一次他看见她用脚碾死了落在草中的蝴蝶。
没有情感，没有缘由，她只是想这么做了。
他叱喝过她的行为不对，但是至今他还记得，早织用一双无神的目光看着他道：“我不喜欢它落在这里，所以我踩死了它。”
似是注意到他震惊的目光，早织又说。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你也可以掐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