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恒此刻胆敢犯天下之大不违,宁可入魔,也要与三界生灵鱼死网破,不就是为了那一个境界吗?
不就是为了在突破那个境界之后,他洛天恒还是洛天恒,然后告诉这个三界,告诉所有一切,他洛天恒才是对的,才是胜利的那个人吗?
哪怕此刻,洛天恒明知此刻即使与魔帝力量融合,或许也无法真的突破那个境界,但他依旧坚持入魔,鱼死网破的原因就是,他依旧觉得,他做的一切,无错。
可偏偏这三界有一个妖界,有一位妖王,他即使已经死了,依旧费尽心机,跨越千年,苦口婆心的告诉洛天恒,‘你其实,真的错了,也输了。’
洛天恒该如何接受这个结果?
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帝,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失败?
如果一件事连最后挣扎的必要都已经失去了,那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仇敌?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回想枉死在自己手中的生灵?
这是此刻的洛天恒。
他站在天际,呆若木鸡。
……
“本尊……才是那个……傀儡?”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天际响起。
那是仙帝。
一个满身漆黑,却双眼迷离,头顶漆黑的发丝刹那飘白,仿佛顷刻间垂垂老矣,用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如同天上与地下的落差,就落在洛天恒的身上。
那个高高在上,永远站在顶端,从未失败过的那个人,这一次,好像败的,太过彻底。
而或许,他败给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堕落肮脏的自己。
这才是最可悲的。
这才是无法面对的。
可是,即使如此,洛天恒依旧将目光看向白泽,看着白泽面前的那一张铺展开来的天地棋盘。
星云密布的林立棋子,杀机无穷,未分胜负。
仙帝声音嘶哑的问道:“白泽,既然你早就知道一切,为何还要与本尊对弈这一场千年棋局,故作艰难?”
白泽听后,久久不语。
羽扇轻轻挥动,白泽再次轻轻叹息,这一次,换成白泽有些许怜悯的目光看向天际之上的洛天恒。
一字一句的解释道:“棋局难测,并非作伪。
因为,千年以来,白泽对弈之人,从来都是……魔帝。”
洛天恒彻底怔在原地。
或者,白泽最后应该再补上一句。
抱歉,仙帝。
从你被操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与我白泽对弈的资格了。
执棋人,如何会与一名棋子对弈呢?
而你洛天恒,昔日仙帝,今日,也不过一具傀儡,棋子而已。
……
棋子。
棋子……
棋子而已!!!
这些话在洛天恒的脑海中震荡不休。
如果真要算其中威能,恐怕比修士渡劫更加凶猛。
那是足以将一个至强者的尊严和一切全都粉碎的力量!
“我明白了。”
最终,仙帝的脸上,满是落寞。
他的身体都开始渐渐佝偻,配上花白的头发,真的就像是在这顷刻之间,垂垂老矣。
他双眼中的光彩,都在渐渐的消散。
像是陡然间茫然,向四周看去。
看仙界仙人,看妖界大妖,看冥界冥王……
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然后,仙帝缓缓伸出漆黑神魂所化的双手,看着这一双手掌,竟然微微颤抖。
他可是,洛天恒啊!
是那个从一个人间人,一步步走向天外,一步步成为至强,一手推起一座仙界,让人间人在这天外彻底沸腾的那个仙帝!
他的一生,除去这千年,从未错过,从未输过!
算尽一切,算计一切,怎么就……没有算出自己呢?
而此刻,是洛天恒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失败的味道。
这一刻的洛天恒,不敢动,不敢想,甚至不敢呼吸不敢颤抖。
因为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否是被操纵的。
他甚至无法记起,到底是哪一刻开始,他就从主人变成了傀儡。
那个一直以来任由他操纵的魔帝……原来才是主人。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洛天恒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
依稀之间,洛天恒的目光再一次看向白泽。
眼里满是忏悔,是自责,是求助。
像是终于在这一刻,想起了他犯下的一切罪责,并懊悔终生。
像是在跌入深渊之后,向深渊外的那个人,伸出手,想要寻求救助。
像是在说,白泽……拉我一把,好吗?
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不要让我洛天恒,到死的那一刻,都满身罪孽。
这,或许是整个三界首次,一位帝级如此可怜可悲的苦苦哀求一位王级。
隔着天际。
隔着虚空。
隔着立场。
两位诡道之主。
一人想要救赎。
于是白泽的羽扇终于停止摇动。
他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看向仙帝。
眼神清澈明亮,温和透彻。
给了仙帝一个答案,一个方法。
或者是唯一的一个方法。
白泽相信洛天恒一定可以看得懂,也一定可以想的清楚,这一刻,有且只有这唯一的一个方法。
可以让他洛天恒脱离魔帝掌控,重新找回自己,甚至,可以让一切危机,就在此刻结束。
让洛天恒做了千年的一场大梦结束。
一切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唯一的方法。
洛天恒看到了。
明白了。
沉默了。
犹豫了。
就像从前一样,很多次那样,每一次想起时那样。
如果可以的话,他依旧不愿意这么做。
只是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
白泽竖起的那一根手指,一次次的提醒着他,这或许是最后的那一个机会。
他灰暗的眼底,才终于一点点的透出一丝光泽。
一丝明悟。
原来……最后,还是要面对永远逃避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