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向白泽问出的这句话，更像是在向此刻三界众生问出这句话。


    白泽替仙帝将一切不为人知的故事说出来，公诸于众。


    而此刻仙帝的问话，就像是在问所有人，我这么做，真的就是错了？


    如果，在最开始，仙帝定要炼化整座仙界，摧毁所有生灵的姿态，令所有修士愤恨的话。


    那么，白泽说出其中缘由之后，也会让站在这里的修士能够稍稍理解，为什么仙帝要这么做。


    那何尝不是一种无奈与无助？


    又何尝不是与普通修士一样，面对心魔，面对天灾，想要最大限度的保全自身和自己拥有的一切，做出的选择？


    所以，真的就错了吗？


    假设，在场的这些人，哪一个人换成洛天恒的位置，换成他看到的一切，真的能够做的比他更好吗？


    众人没有回答。


    回答的人，依旧是白泽。


    “你没有错。”


    白泽平静而又坚定的回答仙帝道：“我们都一样，都在做着心中认为绝对正确的那件事。


    只是……”


    羽扇挥动，白泽认真说道：“你只想成功，却忘了，任何事都有代价。


    你以割裂神魂之法，塑造出一位魔帝，三界的全新生灵。


    你以为你一直都在掌控着他，可你有没有发现，每一次你走到至关重要的那一步之时，总会出错？


    你要人间轮回之中，所有魔障静止千年，可这千年时光，魔障可曾停止？


    你要【山河图】遗落在华夏，却偏偏流窜海外，导致本该在你计划中成功招引仙界，强盛的华夏，被海外诸神层层压制。


    你要封存着你道心残留的法宝【万重】在一切出现问题时唤醒你，将你提前带回仙界，可是，真的提前了吗？


    最后，你要仙界安然无恙，保留心中这一份净土，为何又真的在面对灵宝仙王时，动了杀心？”


    又一次，白泽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仙帝的心弦之上。


    因为，这都是仙帝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定下的计划，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原本既定的一切出现了错乱，导致他一次次改变原本的计划，将完美无缺的计划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仙帝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每一步，落下的每一颗棋子。


    可一切会变，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算无遗策，即使是仙帝，也无法确信每一步都绝对正确，所以，仙帝会为之后的千变万化做出层层应对。


    而在今天之前，仙帝还一直以为，这一切的问题和改变，都是与自己对弈的白泽所操纵。


    可此刻白泽口中说出这一切的语气，则好像并不是白泽在操纵这一切。


    果然。


    白泽轻轻的叹息一声，说道：“仙帝洛天恒，又怎么会真的出错呢？


    只是你没有发现，每一次走到关键环节时，你本以为随你操纵的那个魔帝，正在悄悄的反过来操纵着你罢了……”


    一言既出，仙帝彻底震惊。


    “不可能！”


    仙帝陡然间大怒。


    他站在天际，浑身漆黑弥漫，遥遥伸出手指指向白泽道：“你在胡言乱语！”


    “本尊神魂割裂三成而已，他永远只能是本尊傀儡，纵然再强大，也终究是本尊附属，不可能操纵于本尊！


    白泽，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假惺惺的让本尊怀疑自己！”


    这一段话，仙帝说的掷地有声，对白泽的指责，已然像是伸出手指戳在白泽的脑门上，让白泽好自为之。


    而之所以仙帝如此愤怒，如此急于澄清自己，还是因为白泽所说的一切，太过惊世骇俗。


    从开始诉说仙帝洛天恒的曾经，到分析仙帝洛天恒的道心症结，一路说到洛天恒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直至现在，甚至连洛天恒的层层计划都说的一分不差。


    这简直不是一个对手，而是洛天恒本人！


    所以，这一刻，洛天恒在害怕，是真的害怕。


    或许，不只是洛天恒，换做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一个足够聪慧睿智的人，面对一个完全了解自己的人作为对手的时候，都会和洛天恒一样如此恐惧。


    因为你会在白泽面前变成透明人，被他看的清清楚楚，该如何与之争斗？


    这也是仙帝急于在这个时候反驳白泽的原因。


    他想在这个时候，让白泽错一次。


    只要一次，就可以让他重新觉得，这一个妖界妖王，说的并非全对，那么他洛天恒还有胜的可能，也能重拾信心。


    可事实是。


    白泽真的会错吗？


    就像白泽的一句疑问那样。


    “真的只有三成神魂割裂吗？”


    羽扇轻轻挥动，白泽的另一只手，轻轻捻动，如同在一个个的清点那些细微之处，随后轻轻的开口道：“如果再加上法器【万重】中千万年来一次次割裂的道心症结呢？”


    “什么……”


    急于争辩证明白泽出错的仙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本被污蔑的愤怒，渐渐消失，反而转变成了带有错愕的了然。


    此刻，站在天外，手握半座仙界，大道三千本源的仙帝，他满身漆黑，天道法相侵染过半，如同忽明忽暗的烛光，在这一刻，终于昏暗了一下。


    “万重……”


    这两个字，就像是忽然出现在仙帝的脑海中，又忽然想起，然后才开始忽然恐惧后怕的东西。


    法宝【万重】。


    仙帝一次次割裂神魂道心杂质，封存其中的容器。


    每一次割裂，每一次封存，都是一次抛诸脑后的遗忘和不愿回首的过往。


    那是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不甘和自责。


    是仙帝故意忘记不去想起的东西。


    毕竟，谁会愿意时时刻刻面对心中不愿提起的伤痛和阴暗角落呢？


    可这一刻，忽然想起他的时候，也不禁开始回想。


    这千万年的时光里，究竟割裂过多少次神魂道心，在万重之中，究竟留存过多少个曾经错误的洛天恒？


    没有答案。


    因为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可以确信的是，一旦万重真的被魔帝发现并占为己有。


    那么，原本仅有三成神魂的魔帝，将会……


    远远超出五成！


    那么，以仙帝七成神魂为主，魔帝三成神魂为辅，操纵魔帝夺取天道之力，最终融合神魂突破那个境界找回自身的机会……已经彻底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


    随着白泽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的那一刻。


    已经可以宣告，仙帝所下的那一盘棋，彻底崩盘！


    因为他已经无论如何，都不能赢了！


    原来。


    白泽一直说着的是仙帝洛天恒的一切，他的曾经，他的过往，他的决定，以及他的布局甚至每一个道心转变。


    而实质上，白泽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帮助洛天恒看清局势，看清眼前，看清他所处的位置。


    看清洛天恒所下的这局棋！


    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