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哥谭狂风大作。


    低矮的夜空阴霾密布，惊雷由远到近，一道道的凌厉闪电划破天际，映得整个城市宛如白昼，似乎愤怒地要将大地吞噬。


    哥谭的动乱在这一夜拉开序幕。


    远离市区的阿卡姆一反往常地安静，各个牢房门窗紧闭，竟然无人尝试越狱。


    背后原因令人尸体回温。


    因为阿卡姆有一半的通风管道和排水系统都坏了，但是连通五座大楼的食堂大厅里，“韦恩螺蛳粉”窗口的机器人还在雷打不动地运转。


    强烈的螺蛳粉臭气也风雨无阻地向外蔓延。


    距离食堂五百多米的废弃实验区，一个背着沉重作战包的小男孩和一位魁梧女子正在分道扬镳。


    达米安无情地拒绝了厄苏拉的组队邀请：“你尽管去送死，我还有真正重要的事要办。”


    他扔下这句话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某种存在感极强的气体借着狂风翻涌上来，逐渐霸占空荡荡的走廊。


    达米安皱了皱鼻子，没理会这股怪异的味道，继续坚定地往前走。


    同样闻到味道的厄苏拉神态自若，甚至肚子更饿了。


    她耐心地等在原地，侧头看着身穿夜行衣的小男孩走出去十几米。


    又忽然憋屈地刹住脚步。


    他年龄小，个子不高，略微有点瘦削，背着一个比自己身形还宽大的双肩包，让她联想到带着一堆课本和作业回家的小学生。


    厄苏拉气定神闲地看着小学生转身向她走来，速度之快、气势汹汹，仿佛他是一只脚踩雷电发动攻击的强势小鸟。


    而不是一只仓皇躲避螺蛳粉臭气追杀的迷途羔羊。


    达米安在她面前停下，镇定地问：“这是稻草人的毒气？”


    稻草人怎么可能创造得出这么有品的螺蛳粉？厄苏拉宽慰他：“绝对不是，你可以用嘴呼吸。”


    系统跟她提过，她的十级烹饪技能有一个被动效果——凡是与她有关的食物（她亲手下厨做的、挂着她名字的、用她配方烹饪的）会根据她的喜恶对npc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


    以螺蛳粉为例，她亲手做给迪克的螺蛳粉，虽然臭味已经没救了，但是美味程度和营养价值却会大幅提升。


    而阿卡姆食堂供应的螺蛳粉是根据她改良后的配方制作的，罪犯们会被臭得想死，螺蛳粉的营养价值也会降到最低。


    ——但是它的美味程度却会加倍。


    简而言之，他们一旦尝过就会上瘾，就算边吃边吐，他们也会日思夜想。


    ……她当时听系统讲完后敲了一分钟的电子木鱼。


    她不讨厌达米安，但现在也完全喜欢不起来他，所以他可能受到了一些负面影响。


    达米安看她完全不受这毒气的影响，勉强在心里给她加了零点零一分。


    他屏住鼻息，冷着脸问：“那这是谁的杰作？”


    厄苏拉尽量谦逊地回答：“献丑了，正是本人。”


    达米安：“………”


    他觉得自己和厄苏拉之中一定有人要被雷劈，而这个人绝对不是他。


    系统看着达米安的好感度又开始以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的数值下降。


    通常而言，厄苏拉会自动远离这种大概是被捧着长大，眼高于顶，爱用鼻孔看人的傲慢小孩儿。


    但达米安因为身高原因需要扬起脸仰视她。


    而且他还长得有点儿像她。


    气质再成熟也还是稚气未脱，冷淡傲慢可是声音还带着儿童的清脆。总之，虽然他的气场很强大，但是完全唬不住厄苏拉。


    ……而且他还长得像布鲁斯。


    厄苏拉无奈地叹气，再次邀请他：“我知道去三楼大厅的路，跟我一起走吧？”


    达米安抿着嘴唇，脸色冷硬得像冰锥：“我要地图。”


    厄苏拉试探地问：“我没地图，艾德勒跟你说我有地图？”


    她觉得达米安不像是被绑架来的，倒像是被骗进来的。


    那个猫头鹰法庭想干什么，迪克和提姆不会也有危险吧？她得赶紧完成任务出去保护空有好身材的哥哥们。


    可是达米安也同样在戒备她，听了这话反而后退半步，板着脸说：“我对你的计划毫无兴趣。”


    螺蛳粉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几乎压住了潮湿的泥土气息。


    达米安快要憋不住气了：“……总之，我们各走各的路。”


    *


    “各走各的路”。


    指对厄苏拉的计划毫无兴趣的达米安正在她身旁警惕地环视四周。


    达米安发誓，如果不是不认路，他一定不会加入厄苏拉的失智计划。


    不是说他认为“击毙小丑的裆部”不对，实际上在他看来，这句话的宾语应该去掉裆部，只剩小丑。


    他无法理解哥谭的法律，对蝙蝠侠的不杀准则嗤之以鼻，在刺客联盟的眼中，小丑和谜语人的最佳归宿是骨灰盒。


    如果厄苏拉真的能击毙小丑的裆部，那他确实可能会流血过多而死。


    达米安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穿防弹裤。


    厄苏拉忽然打破了安静：“我有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需要问你。”


    达米安立刻警惕起来：“什么事？我是不会帮你击毙任何人的裆部的。”


    难道她想聊聊他们之前都刻意避开的血缘关系话题？还是讨论艾琳为什么发这种疯？还是问他刺客联盟的情报？


    达米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全身肌肉都变得紧绷。


    厄苏拉摸着肚子，诚恳地问：“我是想问，我能先去打包一份晚餐吗？”


    严阵以待的达米安：“………”


    系统惊异地看着达米安的好感度开始在猛升和狂跌之间反复横跳。


    ……这位活爹的好感增减点到底是什么？


    达米安忍无可忍，低声呵斥：“当然不行，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吗！”


    他不想听母亲的去韦恩庄园了，感觉布鲁斯·韦恩是那种不给孩子饭吃的家长。


    厄苏拉被他凶了一句，没有生气，反而弯弯眼睛，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你刚刚闻到的臭味源自一种食物，这种食物会让人回味无穷。”厄苏拉抬起手臂，向外伸直，拽住宽大袖子晃了晃，语气热切，“我想请小丑和谜语人吃。”


    达米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厄苏拉的计划。


    他后退半步，皱着眉，公正地评价：“你好狠毒。”


    他垂眸思考着，表情还是很冷峻，头顶却冒出了并不存在的恶魔耳朵。


    他说：“我需要防毒面具。”


    恶魔耳朵摇晃两下，兴奋地竖了起来。


    重要数值更新。


    达米安·？？？好感度：-88.88。


    *


    午夜时分，在电闪雷鸣中颤抖的阿卡姆。


    官方监控损坏的最高封闭等级大楼里，一只魁梧小熊和漆黑幼鸟正在鬼鬼祟祟地潜入高级监护病房区。


    两个外来者如有神助一般躲开了各种致命机关，成功来到密码门外。


    这个时候，魁梧小熊突然咽了咽口水，左脚踩右脚，往后一倒。


    漆黑幼鸟扶住她的后背，稳稳地把人推了回来，有点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正在用微型监控器暗中观察的谜语人脸色一僵——这戴着恶魔面具的小孩儿力大无穷，可以和杀手鳄相提并论的怪物。


    还有这个面戴狗熊面罩的黑发女人，虽然脑袋小小，身材却魁梧得堪比二点五个蝙蝠侠，肩上可以叠一百个企鹅人，倒下去能压碎三十个小丑。


    ……嗯？这女人要从西装里拿什么出来？火箭炮？


    谜语人面色凝重，把脸凑近糊糊的镜头画面前一探究竟。


    然后他看着魁梧女人神秘又慎重地从衣服里端出一个包装严实的大碗。


    虽然监控画质只有480p，但碗上的“韦恩螺蛳粉”在他眼里却有4k画质。


    谜语人：“………”


    他的眼睛立刻被臭瞎了。


    最近几天被螺蛳粉统治的凄惨记忆开始尖叫，谜语人猛地抓起桌上的防毒面罩。


    天杀的布鲁斯·韦恩，我要报警让蝙蝠侠把你女儿抓起来！


    受不了了，他要去找唯一幸存的小丑谋划一下怎么处理这个鬼东西！


    *


    此刻断网的小丑正在对镜梳妆。


    虽然被困阿卡姆，但不像某些男人，他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维护。惊悚的小丑妆容必须新鲜，唇妆是重中之重，绿色头发一定要根根分明，蓬松得仿佛被雷劈过。


    刚刚摆脱裆部剧痛的小丑重振精神，化完妆就开始继续研制之前的课题：加强版笑气。


    可是他刚打开笔记本就闻到一股臭得人尸斑都加深的熟悉味道。


    小丑：“……”


    笑不出来，他写出来的字都变臭了。


    小丑忍得额头青筋暴起，摒弃杂念，专心眼前的研究。


    ……可是韦恩家的螺蛳粉实在臭得超出。


    小丑忍无可忍，准备接替双面人（已被螺蛳粉攻陷）的纪律委员岗位，打开小窗大喊是哪个贱人在吃螺蛳粉。


    他刚一打开，就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年轻的黑发女人眉眼柔和，戴着嫩黄色的小熊面罩，琥珀色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阿卡姆被厚重的雨幕包围，四面狂风呼啸，一声又一声的惊雷吞没寂静的夜色。


    现在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倒是螺蛳粉的臭味已经热情地冲进了他的鼻孔里。


    “嗨？”小丑屏住鼻息，对这位不速之客牵起一个狰狞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去拿笑气试剂和匕首。


    好兴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齿，心跳开始加速。乐子找上门来了，他已经听够双面人的呕吐声和进食声，是时候让新的美妙旋律响彻阿卡姆。


    对方也弯弯眼睛，回以一个虚伪的笑容。


    她简短地问：“嗨，你的裆部准备好渡劫了吗？”


    对方的目光往下移动，但她身高不够，还踮了下脚。她甚至不怕死地把脑袋伸进窗口，直勾勾地盯着他刚刚活过来的裆部。


    小丑：“………”


    在这种炽热得让他都汗毛倒立的目光下，小丑情不自禁地夹紧了双腿。


    ——就是这个女人！


    他难以克制地回想起了被那股强大又残虐的神秘力量支配的恐惧。


    小丑全身血液倒流，什么理智和癫狂都被摔碎，天才的疯狂大脑里只剩下了人类面对无法应对的危险的自保本能。


    他拽过沾灰的防弹背心裹住男人最重要的位置，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保护裆部。


    在对方猛地轰开铁门的那一刻，小丑毫无形象地发出凄厉的叫唤：“蝙蝠侠，救命啊！”


    *


    厄苏拉失踪的七小时后，距离阿卡姆数十公里的下城区。


    谜语人和小丑心心念念的蝙蝠侠正在跟暴怒的红头罩对峙。


    实际上是杰森在对布鲁斯进行单方面的拷问。


    “你们没有教会她任何自保的技巧！”


    杰森的声音比轰炸哥谭的雷声更愤怒，他眼角微红，脸色苍白，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匕首一样狠狠扎进布鲁斯的心脏。


    而他只是安静地忍受着痛苦。


    杰森后退几步，暴露在雷雨中，浑身湿透，微微颤抖，像是回到了他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那一天。


    厄苏拉是无辜的，她是另一个可能的他，她值得享受美好的人生。


    杰森冷笑几声，面无表情地说：“布鲁斯·韦恩，你继续坚持你那套虚伪的准则吧。”


    他会杀掉所有敢伤害他妹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