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是再不敢相信,许家人的心里依旧是高兴的,尤其是邱雨梅。
自打邱建宏进京赴考离家后,便再也没了消息,家里明里暗里托了不知道多少人帮忙寻找,却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一转眼便是两年过去了,邱建宏的发妻商氏早已放弃了寻找,甚至在邱雨梅面前直言,邱建宏应该已经是没了。
渐渐的,这位曾经在金河县才华斐然,颇有盛名的秀才公子的下落,变成了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他是赶考路上遇到了山贼,被劫了财物丢下山崖摔死了。
也有人说,他是路过野外,遭到豺狼攻击,躲避不及,沦为恶狼腹中美食了。
更有一些不三不四之人,满脑子男盗女娼,竟编出邱建宏嫌弃发妻未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到了京城那样的富贵乡去,迷上了那里的风尘美女,肆意贪欢,落得不堪结局。
总之,不管是什么人,是叹息还是嘲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家都一致认定了,邱建宏应该是离开了人世,再也回不来这生他养他的金河镇了。
“大哥脸上的伤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许冬年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开了口,“我刚刚离他近,发现他的伤口看似已经痊愈许久,只是留了一道疤痕而已。”
“可细细望去,却发现他那伤疤只是外层愈合了,可皮下似乎还是隐隐有血肉模糊,看起来甚是渗人……”
“我不知道……”邱雨梅黯然低下头,难过的说道,“我在刚认出他时,也曾问过他这一年多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问他脸上的伤到底是谁弄得。”
“可大哥他只是默默流泪,紧紧拉着我的手,却一句话也不肯跟我多说。”
她难过的落下了眼泪来:“冬年哥,我真的好难过……”
“你知道的,大哥他……他是和从云一样,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可他如今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说着,她便钻进了许冬年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沐烟和从云就站在一边,心里也很不好受。
虽然她早已不是原主了,但原主离开后,却把她的记忆全都留给了自己,所以在沐烟的心里,邱建宏便是她的亲舅舅。
是那个从小就疼爱她,喜欢把她扛在肩膀上到处溜达,并和所有人炫耀自己有个世界上最可爱外甥女的大舅舅。
她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原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大舅舅变成了现在这个萎靡不振,满身伤痕的可怜乞丐。
但沐烟知道,他一定是受了许多的苦,遭了许多的罪,这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就在他们一家人围在一块暗自神伤时,何久平早已带着洗漱干净,并换好衣裳鞋袜,还修束起了乱发的邱建宏回到了邱雨梅他们住的院子。
邱建宏这会子把身上脸上的污垢清洗了个干净,脸上的乱糟糟的胡须也在下人们的帮助下,修剪了整齐。
因为他是突然出现的,所以家里自然不会为他准备衣裳鞋袜,好在他和许冬年的身高差不多,脚长也相差不了多少。
所以何久平便特意让人去取了一套许冬年的冬衣,伺候邱建宏换上,这才将他带了回来。
只可惜,现在的他实在太瘦了,身子也佝偻着,一点也没了往日风度翩翩的样子。所以即便是再好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都像是给一根主杆套上了麻袋,显得那么不伦不类。
邱建宏回到屋里后,立马看到了许家人脸上不忍的神情。
可他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冲着他们几人笑了笑,然后便坐到了桌边:“怎么都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我脸上长了……呃……”
原本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的,可当他想到自己脸上如今确实多了一道不能言喻的伤疤后,便立马说不出话来了。
“大哥……”邱雨梅再也忍不住了,她哭着扑上前,一把握住了邱建宏的手哭着说道,“求求你了,你告诉妹妹,这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幅样子……”
邱建宏看着一脸悲戚的妹妹,似乎有些不忍,可当他抬起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抚摸妹妹的长发安慰她时,却看见了自己那骨瘦如柴的手上满满的疤痕。
这双手曾经也是可以提笔挥毫泼墨的。可如今却变得这般不堪又丑陋。
让他根本不愿再用这样的一双手去触碰自己疼爱的妹妹了。
“何必问呢……”他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什么意义呢!”
“这怎么能……”邱雨梅急了,她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沐烟打断了她的话。
“娘,舅舅刚回来,又受了些辛苦,你就别多什么了,先让他吃些东西,再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啊……”
“我……”邱雨梅关心则乱,刚想反驳自家闺女的话,却又被一边的丈夫拉住了。
许冬年冲她摇了摇头,并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大哥的情绪不对,瞧瞧他身上的那些伤痕,他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不愿说的往事,如今刚回来,你便这么逼他,总归还是不好的。”
邱雨梅听了他的话,也冷静了下来,有些事确实不可操之过急,她大哥如今情绪不稳,似乎心中藏了许多不可对人言诉的秘密。
“大舅,这是梗米粥,我特意让厨房加了莲子,桂圆,杏仁,核桃等诸多食材,熬的黏糊糊的,才送了过来。”沐烟见冲动的母亲让父亲劝说住了,立马反手盛了一碗粥,笑眯眯的送到了邱建宏面前,“你先尝尝味道如何,要是不喜欢,我在让他们给你做些别的吃食。”
邱建宏回过脸看了一眼沐烟,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接过瓷碗,微微的冲沐烟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用人让,便拿起汤池,一点一点的把那一碗粥全都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