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樵谷。


    水蓝色的骰子悬浮在半空中，滴溜溜地旋转，最后停在了三点。


    阴影中传来一声冷哼。


    “你的死期到了。”


    两个赤红色的半透明影子分身高高跳起，应该是打算直接顶住骰子中即将爆发的水元素力。而另外四个分身则直袭那个曲线惊人的女人，封锁了她所有的闪避空间。


    黑雾翻涌，讨债人督察长的真身出现在上空，由火元素附魔的祭刀凶狠地落下。


    仿佛已经看到这柔软的身躯被切开、被炙烤的景象，他不由狞笑。


    然而突然间，下雨了。


    但落下的并不是寻常的雨滴。


    是水滴的触碰感，但却好像重若千钧，半空中的督察长只觉得仿佛有人在用铁条用力地戳他的天灵盖，接着是肩部，后背，都传来同样的剧痛。


    他惨叫，坠落，瘫倒在地，奄奄一息，那些影子分身自然消散无踪，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半透明的水蓝色骰子，可以确定那确实是三点朝上。


    他明白了，“你……竟然出老千……”他用剩余为数不多的气息控诉着，一股悲愤的情绪在胸中激荡。


    双方其实已经战斗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互相试探之后也大致了解了对方的底细，两分钟前他还在想这女人竟然把赌钱的机制加入自己的神之眼能力中，这是脑子有病。


    掷出六点固然能打出极强的攻击，但三点以下的话就弱的可笑，并且每次攻击前还要把点数展示给对方看，离谱至极的愚蠢。


    但现在他的内心是非常难以名状的，骰子的点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用什么招式其实全看对方心意。


    到现在才发现的自己才是真小丑。


    “现在才反应过来？”夜兰缓缓走了过来，姿态依然优雅，神色依然淡漠，仿佛刚刚并没有经历过一场强度并不低的战斗一般。


    “阁下既有如此实力……何必用这种下作手段……”


    “不这样的话，你早就跑了，又怎么会入套呢？”夜兰的姿态仿佛是一只在逗弄老鼠的猫。


    督察长级别的讨债人至少也有相当于六阶神之眼持有者的实力，如果他不主动暴露并且一心想逃，还真不一定拦得住。


    “那谢尔盖和彼得……”


    “你是说这两位？”带着白色手套的纤长左手上出现了两块血红色的宝石，看上去有些像神之眼。被把玩了两下之后，扔到了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中。


    但那并不是什么玩物，而是……邪眼。


    至冬仿造神之眼制造的魔力装置，具有部分神之眼的功能，这对各国高层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在看到这两个东西之后，这名讨债人督察长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讨债人中督察长的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两位数，你也算是个人物了。”夜兰用靴子尖踢了踢对方带着面具的脸，“报上你的名字。”


    “瓦西里·斯捷潘诺维奇。”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回应。


    “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发现？”


    “啸狼帮异变的源头……是一只王兽的脑袋。”督察长瓦西里很干脆地说。


    他们三人全军覆没，那么愚人众就不可能再插手采樵谷这边的事情，之前探明的情报也就失去了价值，没必要再保守秘密了。


    “王兽？”苍青色的眸子收缩了一下。


    “以你的级别应该不会不知道五百年前的深渊兽潮。有一只王兽的残骸不知为什么在当时没被发现，反倒是五百年后被这些啸狼帮给挖出来了。”


    “他们激活了王兽的残骸？”


    “没错。”


    “所以现在这附近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兽境裂隙？”


    “就在西方，一个并不难找的洞穴里。”


    督察长瓦西里抬起头，努力地想从夜兰的脸上看出震惊之色。


    但他失望了。


    “只是一具骸骨和一道裂隙？”夜兰的语调依然没什么情绪波动。


    “只是？”瓦西里突然呼哧呼哧地笑了，因为肋骨被击碎压迫肺部，他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哪怕只是这点时间，也有至少上百条幼兽和猎犬穿过裂隙，啸狼帮的那些人也大多被深渊之力侵染，他们已经集结了大部分人向青墟浦进发，目标可就是璃月港。”


    视线越来越模糊，但瓦西里试图在那张线条柔美却有种凛冽感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惊慌之色，结果还是徒劳。


    “这么说来，你们愚人众此前已经发现了这道裂隙但又并未采取行动？你们到底是何目的？”


    瓦西里嘿嘿冷笑了一声，不做回答。


    夜兰倒并不是很意外，大家都是高级谍报人员，她清楚有些东西对方是绝对不可能说的，哪怕以死亡作为威胁。


    “夜兰大人！”孙宇终于找到机会喊道。


    他其实已经在旁边看了好几分钟了，这时候才找到喊话的机会。


    他看向夜兰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不论是实力还是心计，这女人都实在是太可怕了。


    与她那恐怖的水元素能力相比，古华派的剑法就好似毫无威胁的舞蹈。


    “什么事？”夜兰看向孙宇和跟他一起的两名千岩军士兵。


    “我们遭到了袭击，是一些会漂浮的猎犬一般的怪物，林校尉让我们立即来通知你。”


    “知道了。”夜兰点头，“你们回去告诉林校尉，千岩军就驻守在采樵谷入口，不要让任何魔物通过。”


    把林旭辉部带到采樵谷就是为了让他们干这个，千岩军内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即便有岩王帝君传下来的战法，战斗力也很局限。


    夜兰当然不会让他们有太大的伤亡。


    “哦对了，翻一下这个人的身体，把他的邪眼找出来，但别动圣遗物，这么重的伤如果再失去圣遗物的加成，他可就死了。”


    “你不杀我？”瓦西里猛地睁大眼睛。


    “你只有邪眼而没有神之眼，还不值得被斩草除根。”夜兰淡淡道。


    好歹是个督察长，活着的话能从愚人众那边换得不少好处。


    虽然璃月和至冬之前签署了一些合作条约，但对于他们这些行走在暗中的人来说，和平相处像是个笑话。


    瓦西里的心情极其复杂，不知道是该为被轻视而愤怒还是该庆幸自己能活下去。


    一分钟后，孙宇在瓦西里身上翻出了一块血红色晶石，“这就是……邪眼？”他向夜兰问道。


    夜兰微微点头。


    邪眼作为人工造物，并没有神之眼那种反噬机制，因而可以被旁人直接触碰。


    “带着他回你们营地，给他点伤药，别让他死了，等到伤好些后再拿走他的圣遗物。”夜兰一边说着，一边隐去身形。


    神之眼到达四阶之后，持有者就可以自主将额外的某种能力录入其中，而隐身是一个比较热门的选择，因而在提瓦特看到某个人突然出现或消失是不用太过惊讶的。


    “遵命。”孙宇道。


    没有回应，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


    有瓦西里提供的情报，搜查范围被缩小了很多，凭借一些惯用的手段，夜兰在两个小时找到了符合描述的洞穴。


    洞口有两个匪徒在放哨，靠近会发现他们已经不算是人类——半边脸呈现出虚灵化，这是被深渊之力侵蚀的表现。


    肉眼难辨的细丝轻轻拂过，两只头颅无声落下。


    即便已经半虚灵化，被切断脖子也会死。


    进入洞穴，一股奇特的气息传来，夜兰微微皱了下眉头。


    没错了，深渊的气息。


    这座山几乎已经被掏空了，夜兰现在身处于一座高台之上，可以直接俯瞰这座巨大洞穴内的全景。


    在正中央的，是一只张大嘴部的巨大的暗金色兽首，而在其巨口之中，一条稳定的空间裂隙中正不断涌出一条又一条犬形怪物。


    “还真是一次普通的兽境入侵啊。”夜兰自言自语了一句。


    提瓦特并不是一个祥和的世界，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内忧外患。在这个世界之外，有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不断试图入侵，而这些兽境猎犬则是可以说是入侵前锋，时常突破提瓦特的边界，即便有众神守护也无法完全杜绝。


    虽然说有这么一个王兽的残骸，并且裂隙确实有点大，入侵的猎犬也确实有点多，但从性质上来说这确实是一场“普通”的入侵。


    只需要消灭掉所有的猎犬，然后再关闭裂隙即可，处理起来很简单。


    不过这些怪物的数量实在是有些过多了，挤满了整个山洞，甚至都快堆起来。夜兰微微皱起了眉头，要清理的话实在太麻烦，更何况刚才她在对付瓦西里时已经用掉了元素爆发，想要积累地脉能量完成充能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好在提前做了准备。


    她开始摩挲右腕上的手镯，这是她祖传的奇物，名为幽奇腕阑，一共两只，能让佩戴者即便远隔千里也能互相传递消息。


    丰富的经验让她在执行这项任务之前就做了准确的判断，提前让人把另一只幽奇腕阑送去了望舒客栈。


    专业的事情自然应该让专业人士来解决。


    幽奇腕阑上开始冒出晶莹的蓝色光芒，几秒钟之后，一个手持苍翠色之枪，用狰狞鬼面遮住面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夜兰身前，宛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他身形不高，形似少年，但只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惊人的煞气。


    “此地群魔并聚，劳烦降魔大圣出手。”夜兰盈盈下拜。


    该以什么规矩对待这些仙人，她可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