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校长室。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淡金色的阳光穿透校长室的拼花玻璃圆顶,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环。
希尔伯特·让·昂热坐在属于自己的真皮沙发上,这位老绅士今天总算没有继续穿着笔挺的西装,他健硕的身躯上罩着浅灰色的羊毛长袍,膝盖上放着一本巨大且宽厚的书籍。
书籍深红色的表面上用金线绣着晦涩难懂的文字,这种文字如钩似划,字字相连又不失锋锐。
很显然,这并不是人类的语言。
初秋微凉的风裹挟着哀伤,穿过打开一丝间隙的窗户,闯入了校长室,昂热皱了皱眉毛,但很快又恢复了慵懒闲适的样子。他摘下了银丝眼睛,把厚重的书籍丢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唉,人老咯,年轻时候受的伤就会赶着来折磨你。”,昂热一边朝自己琳琅满目的酒柜走去,一边夸张地揉着笔挺的腰杆,“可怜呐,我矜矜业业地教了几十年书,到头来竟然一个贴心的学生都没有。”
“喂喂,老头子,你演的太过了吧。”
优雅磁性的气泡音在校长室内响起,季念棠忽然出现在昂热身旁的沙发上。
“啊,念棠,是你吗?对不起,之前那头三代种太棘手,我不得已暴血了,现在眼睛有点看不清楚。”,昂热虚弱地叹了口气,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沙发上的来客,“你这小子终于愿意回来了?快上前来,让我看看你。”
看着昂热虚弱的样子,季念棠有点摸不准路数,他前阵子听说昂热飞去尼日利亚屠龙,当时还品着红茶跟夏淮吹这老家伙老当益壮来着。
“不是吧老头?你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还逞什么强?”,到底是心里对昂热有些歉疚,毕竟自己当年不声不响地被夏淮拐走,连封信也没有为他留下......
季念棠皱着眉头上前几步,他刚打算伸手搀扶自己衰老的导师,空中就响起了繁奥的龙文。这种源于血脉的熟悉感几乎在瞬间就让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哈,臭小子,不上前来我还没把握一定能抓到你!”
粗壮的臂膀勒住了他的脖颈,须发皆白的老头在他耳后探出脑袋,季念棠感觉自己仿佛被雄狮扑倒。
“该死的,我就知道,我死了你这老头都活的好好的!”,语气虽然气愤,心里却安定下来,季念棠挣扎着胡乱舞动身子,就像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唔,小棠,你这可就伤老师的心了。不帮老师几十个忙可说不过去哦。”
“你想得美,你能抓住我一时,还能抓住我一辈子?不怕告诉你,在时间零这条路上,你得管我叫爷爷!”
“……”
昂热沉默了,季念棠反而有点不习惯,上学的时候他说完类似的话,昂热都会放他下来,然后开着时间零狠狠抽他,直到他痛哭流涕着求饶才会放过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昂热松开了锁住季念棠的臂膀,沉默着用宽厚的手掌抚平了他褶皱的衣领。
“这不是不习惯嘛。”,没有受到老师爱的暴击,季念棠反而浑身不舒服,他尴尬地搓动着自己的头发,“您老这是转性了?打算做个正常的百岁老人了?”
“小子,年龄恐怕无法限制我,我只是害怕自己动起手来收不住力,忍不住把你这逆徒掐死。”,昂热嘴角含笑,说出了最恐怖的话,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果盘中取出了两颗新鲜的柠檬。
季念棠缩了缩脖子,差点没有当场跑路。
折刀银光闪烁间,清新又带着略微苦涩的酸味在校长室内弥漫。
“竟然在果盘里放柠檬,真不愧是你啊,昂热老师。”,季念棠吟唱龙文,眨眼间从果盘内取来一颗柑橘,又在眨眼间坐回了沙发,开始细致地剥去柑橘的叶脉。
意识到他的行为后,昂热也不甘示弱,就算只有几步路也要开启言灵。
两个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在校长室内四处闪现。
“行了小子,别再乱动了,你让我有些头晕。”,最终还是昂热终止了这场没有意义的比赛。
昂热从自己的珍藏中拎起一个平台高脚杯,在杯沿站了些柠檬汁,又把它放在一株开的正好的七月蓝盆栽上,苍劲的手指捏起一些盐粒,轻轻洒落。
“说说吧,你的好兄弟又派你来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我只不过是想您了,才回来看看您罢了!”,季念棠摸着自己的鼻尖,有些没底气地开口。
“别跟我来这套,我不用想都知道,你跑来无非就是为了白帝城的事情。”,昂热没好气地开口,“我这几天累得很,你说话给我直接一点。”
“我本来一直在夔门来着,结果人家夏氏龙首刚到地方就把我赶回了夏丹。”,季念棠把一整个柑橘丢到了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无奈地摊手。
“夏淮那个混蛋最近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夏泽随随便便出个任务又惹出了高桌这个祸患,我只能先去洛杉矶摇人......”
“总之白帝城的事情我们也要掺一手,,夏淮制定的计划照常,正统的蠢货你不用担心,你只要保证夏泽去就行了。”
“跟谁学的那么不谦虚,就算是密党也要忌惮正统。”,昂热切下一片轻薄的柠檬,含在嘴里。
“老头,当年要是夏家的人不走,根本没有正统这群野狗的事。”,季念棠直直盯着他,用行为告诉了他答案。
昂热假装没看见学生的目光,他有些感慨地开口,“夏淮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哪怕与一整个夏家对抗也在所不惜?”
“我只知道,要是没有夏淮,我早在缅甸被人剁碎了喂狗。”
“好吧,好吧,学生大了,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又能说什么呢。”
“来,你最喜欢的玛格丽特,尝尝我的手艺。”
季念棠抬起手腕,看了眼大金劳,“今天还有事,我得去一趟蒂玫丘拉......我先走了。有事call我,别总是一个人逞强。”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散,夕阳温暖的光洒进窗户,照在高脚杯上上,折射出金黄的光。
昂热凝视着酒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很高兴,因为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痕迹,季念棠还是喝了这杯酒。
更因为他没有看清季念棠喝酒的动作,那小子没有说大话,他真的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