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时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外面的情况？！


    解释一下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孙培典竟然毫不知情，到底还有没有人把他这个科主任当回事？


    面对孙培典突如其来的怒火，陈虎一下子就被教训懵了。


    啥？！


    他居然想让我背这个锅？


    这还是人做的事吗？


    虽然孙培典刚从中心医院调来不久，但陈虎或多或少也了解一点他的为人。


    台风不好，动不动就爱骂人发脾气，但那也仅限于手术。


    可让陈虎万万没想到的，原来孙培典竟然是个上推下卸的人。


    感情你自己手术做的慢，全赖别人配合的不好呗？


    这跟平时便秘拉不出粑粑，怪地球没有吸引力有什么区别。


    再者说了。


    就你那在台上的狗脾气，动不动就摔这个，骂那个的，谁敢催你手术。


    万一出了意外，还不都得把锅甩给别人。


    在见识到孙培典的无能狂怒后，陈虎此时甚至有些庆幸。


    多亏刚才没有以身犯险，把人强行拦下，要不然等主任从手术间出来，还指不定怎么数落自己呢。


    孙培典当场发泄完情绪，看着一众心惊胆战的科室下级，心里才算舒坦一点。


    这件事情肯定没完，孙培典暗地里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怎么可能说散就散。


    就在他心里盘算着今后怎么找回场子时，身旁的下级医生看到挂在病人床旁的引流袋，突然开口说道。


    “主任，病人引流袋里的颜色怎么有点不对劲呐？”


    “有什么不对劲的，刚做完手术，术区引流的颜色都这样。”


    孙培典此时还处在气头上，见有人居然敢当面质疑他的手术，立马牛眼瞪了过去。


    下级医生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但眼神始终注视着病人的术区引流，仿佛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事情一样。


    下级医生的反应，孙培典自然看在眼里。


    难不成自己的手术真有问题？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孙培典自动过滤掉了。


    手术已经做了十几个小时，每一步都经过他的细心检查，这要是再出问题，自己怕是没脸再做手术了。


    但保险起见，孙培典还是瞥了一眼留置在病人腹部术区的管子。


    引流管通畅，大约出了50ml的淡红色血性液，虽然血的颜色比较鲜，但毕竟刚做完手术，也算正常现象。


    现在除了术区有部分渗血，引流的颜色、性质、量好像都还不错。


    孙培典见状暗自摇头，因为这台手术，自己居然小心到连这种事都没有自信了。


    “走，带病人先回去观察，让护士上监护，实时测量病人24小时的生命体征，有事随时跟我说。”


    孙培典原本还算放松的心情，因为家属等候区的事情，显得非常疲惫。


    甚至每一次挪步，都感觉双脚上了铁链，宛如千斤重。


    他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给今晚值班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连肝胆外科的病房都没回去，而是直接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喝点，顺便缓解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


    ……


    与此同时，普外科病房，王金刚已经跟肖晨光安全将患者送回了房间。


    肖晨光看着护士正在小心翼翼给病人上监护，他这次倒是真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手术不难，他在台上稳如泰山的操作，就是为了下台后能让病人少遭点罪，顺便还能帮他们省一点住院费。


    毕竟1999年职工医疗保险制度才刚刚实行，很多地方的住院患者还都不能报销，只能自费。


    有的人，可能生一场病，真的会家徒四壁。


    所以肖晨光才想的能帮一点是一点。


    但这一次，却架不住王金刚的一再坚持。


    毕竟对他而言，第一台顺利完成的腹腔镜手术，意义重大。


    不止对他，对科室，都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不重视都不行。


    虽然肖晨光已经信誓旦旦的让他放心，但经过之前的失败，王金刚在对待病人身上，只会更加谨慎认真。


    “小肖，时间不早了，我在这守着，你去值班室睡会吧。”


    王金刚看了看镶在墙壁上的挂钟，拉起一旁的椅子坐下，直接守在了患者的床旁。


    肖晨光和一旁的护士相互对视，皆从眼神里看出了彼此的惊讶。


    瞧王主任这意思，是打算通宵达旦的守在病人床旁了。


    “要不你先出去吧，有事我来处理。”


    肖晨光思量片刻，对护士叮嘱几句后，随即将隔壁空床的椅子拉来，坐在了患者的另一旁。


    虽然他不建议王金刚这么干，毕竟年龄摆在那里，熬一宿夜跟渡一次天劫没什么两样。


    但经过今晚与他的接触，肖晨光对于这个年过半百的倔强小老头，其实心里挺佩服的。


    病人：“......”


    躺在病床上的大爷，心想之前在别的医院做手术的时候，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


    他左看看、右看看，一个是科室主任，一个是主刀医生。


    他张了张嘴，却没敢吱声，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瞬间袭上心头，让大爷安稳的闭上双眼，呼呼睡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疾病缠身，难以入睡的原因，手术过后，大爷今晚睡得特别香。


    不一会，震天响的呼噜声开始在病房里回荡。


    大爷此时睡得格外安心，一旁的家属却尴尬到了极点。


    守着两位救命恩人，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人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肖晨光竟鬼使神差的对家属来了一句。


    “要不，你去隔壁空床睡会？”


    家属：“……”


    肖晨光的话让家属彻底懵了。


    额……


    现在屋里面，到底谁才是病人的家属啊！


    最后，三人一起守在床旁，大眼瞪小眼，听着病床上的大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在观察了一个小时后，最后在家属和肖晨光的强烈请求下，终于让王金刚放弃了通宵守夜的想法。


    “王主任，你交代的注意事项我都记住了，你放心，老爷子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立马去敲你办公室的门。”


    在家属的再三保证下，王金刚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从病房里离开。


    此时，夜已深，微凉的春风顺着走廊半敞的窗户徐徐吹来。


    两人并排走在灰暗的走廊里，踢嗒踢嗒响声回荡，脚步均匀有力。


    “小肖，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在医院里推行腹腔镜手术吗？”


    夜深人静，王金刚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肖晨光。


    后者同样停下脚步。


    现场一片寂静。


    “因为我就是腹腔镜手术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