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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抵制阉党——文震孟

    文震孟,初名从鼎,字文起,号湘南,别号湛持,南直隶长洲人,文徵明曾孙,明代官员、书法家。弱冠之年即以《春秋》举乡试,中式壬戌科第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特擢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与首辅温体仁不和,夺官,后逝世,朱由崧在南京称帝,追谥“文肃”。


    文家,乃书香门第,文震孟的曾祖文徵明,词、书、画俱佳,闻名天下,外国使者路过长洲,遥望文家大门,肃穆而拜。文徵明的作品饮誉天下,假冒他手笔的赝品很多。长子文彭,国子博大;次子文嘉,和州学正。文彭、文嘉颇有父风,擅长诗、书、画,名闻海内。文彭之子文元发,官至卫辉同知,也以文才闻名遐迩,文震孟就是文元发之子。文震孟少好学,擅长诗文,为人刚正,品行高洁,在《春秋》的研习上下过一番功夫,精于此书,年纪轻轻,便以文才、品行闻名海内。


    文震孟,考中乡试,成为一名举人,但在会试中,文震孟却落第了,这对少年时便负盛名的文震孟的打击是巨大的。但他并不气馁,他一次又一次地去北京赶考,9次涉足礼部贡院考场,但都榜上无名,他的外甥姚希孟,年仅10个月便成了孤儿,与他一同拜师受业,名相伯仲。但姚希孟也考中会试,殿试名列第三甲第一百二十一名,虽然名次偏低,但毕竟成为一名进士了,而文震孟连会试都未中。


    文震孟第十次参加礼部会试,三场考场下来,文震孟榜上有名,十进礼部贡院考场,历时27年,文震益终于成了一名贡士。新科贡士参加殿试,殿试概不黜落,仅确定名次先后,文震孟一举夺魁,成为明代第八十二位状元。此科进士共409人,是明代取士较多的一科,后来出了一批名人,而文震孟是最为杰出的一个。


    中状元后按惯例入翰林院为修撰,掌修国史。当朝天子熹宗朱由校即位已三年了,这是一个昏君,他把精力都花费在玩上,骑马射猎,掏鸟捉鱼,尤喜木工活,手操斧锯,精心制作梳匣、屏风、亭阁,把军国大事交给魏忠贤去处理。魏忠贤是个无赖,因赌博输了钱,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遂自阉入宫,当了太监,他竭力讨好、巴结熹宗的乳母客氏,使客氏成为他的“对食“,即假夫妻。客氏的帮助下,魏忠贤成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负责笔录皇上的口谕,交内阁撰拟诏谕颁发,魏忠贤遂利用这种关系从中弄权,为非作歹。


    一些大臣倒向了魏忠贤,而正直的大臣则愤懑难抑,起来与“阉党“抗争。御史周宗建第一个站出来弹劾魏忠贤,遭贬斥。魏忠贤猖狂反扑,若干大臣如邹元标、冯从吾等被迫引退。朝政日非。“阉党”的暴行激怒了更多的大臣,文震孟是其中之一。


    文震孟上疏纠劾魏忠贤:“如今国家多事,强敌进犯,攻城陷池,覆军杀将,正是臣子卧薪尝胆之日。但是,有些人却苟且偷安,粉饰太平。祖宗创下的基业将被强敌蚕食。陛下若不改弦更张,激励豪杰奋力进取,后果将不堪设想。陛下清旦临朝,不避寒暑,不能说不辛勤。但是,鸿胪寺官员引导大臣朝见皇上,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场。臣敬请按祖宗立下的制度,宣唱六部六科上朝奏事,六部六科依次陈奏,纠劾失误,陈白建议;陛下与大臣当场裁决。如此,则皇上更加圣明,百官皆有进取之心。若仅执揭帖一纸,长跪一诺,北向一揖,还要那些蟒袍玉带、冠冕朝笏的大臣干什么?经筵日讲,定期举行。然而,侍臣进讲,铺叙文辞而已,就象教导孩童的蒙师诵说一样。祖宗的朝廷,君臣相对,如同家人父子。皇上向大臣咨访军国大事,间里隐情,对国政民事了如指掌,奸诈之徒难以妄为,左右亲近之人也不能蒙蔽。若皇上仅仅尊严如神,上下拱手,军国大政都因循成制,无所作为,又何必要那些公卿大臣?况且皇上既与群臣疏远,朝夕侍奉身边的都是太监,岂知帝王的宏谋远略?于是,势危如金人称雄辽东,而阁臣出师,保命偷安;惨败如镇压贵州土司安邦彦的反叛,而督抚大臣坐视,致敌肆横,也没听说受什么责罚。近来的举动,尤为令人惊异。邹元标去职,冯从吾杜门,首辅大臣相率求退。空虚国家以营私窟,如同朱全忠杀裴枢等朝士而投尸于黄河;骂道学以逐名士,比禁学之祸还要厉害。唐、宋末季,可为前车之鉴。”文震孟此疏虽只字未提魏忠贤,但矛头所向,却是魏忠贤和他的“阉党“。


    文震孟把他的奏疏呈上,谁知却被魏忠贤从中扣留,没有呈到熹宗皇帝那里,魏忠贤伺机报复。一天,熹宗正在看戏,魏忠贤说了文震孟奏疏中傀儡登场几句话,说文震孟把皇上比作木偶,不杀无以谢天下,昏庸的熹宗对魏忠贤一向言听计从,称赞他讲得有道理。一天,魏忠贤忽然传旨:延杖文震孟80棍。


    延杖行刑的地点在紫禁城的正门,午门前的御街东侧,文震孟被拉到刑场,文武官员奉命至午门外西墀下观看行刑,左边是太监,右边是锦衣卫官校。旗校数十人,臂戴袖套,手执木棍,静候听命,监杖的司礼太监王体乾宣旨已毕,旗校便用麻布兜将文震益的肩脊以下部分束起来,用绳子绑住两脚,四面牵曳,文震孟俯卧。这时,左右厉声高唱:“搁根!”旗校一人将根搁在文震孟的大腿上,左右一声断喝:“打!”旗校挥棍杖击文震孟的大腿,每打5棍,就换一个旗校,80根下来,文震孟被打得皮开肉绽,接着诏令下达:文震孟贬谪出京。


    职司监察、纠劾的御史和给事中纷纷上疏营救文震孟,为他说情,熹宗一概不理。文震孟也不去贬所,出京后便径直回了长洲老家,闭门谢客,打算终老于家。文震孟受杖而归距他荣赝状元桂冠不过七、八个月。文震孟在家度过了平静的四年,第五年上,太仓籍的进士顾同寅、官学生孙文赋诗悼念被“阉党”诬杀的抗金名将熊廷弼,被捕下狱,御史门克新奏劾顾同寅、孙文的诗为“妖言”,还把文震孟牵扯进去。结果,文震孟被夺宦籍,贬为平民。


    熹宗去世,他的弟弟朱由检承嗣大位,年号“崇祯”。面对衰颓的江山,崇祯帝试图挽狂澜于既倒,他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铲除“阉党“,魏忠贤畏罪自杀,客氏被杖毙,“阉党“中坚人物崔呈秀也自缢身死。与此同时,皇帝诏令为被“阉党“害死、贬谪的官员平反,文震孟应召入京,出为侍读,在退出官场6年后,文震孟再次入仕。不久,文震益调任左中允东宫左春坊的属官,奉命以左中允的身份充任日讲,为崇祯帝讲解经史。


    金主皇太极率十几万精兵从喜峰口攻入关内,一路杀掠,兵峰直抵北京城下,在押囚犯刘仲金等170人乘机越狱逃跑,被捉获。崇祯帝闻讯,龙须大怒,诏令逮捕刑部尚书乔允升、左传郎胡世赏及提牢主事熬继荣下狱,准备问死。按律乔允升、胡世赏不应受此罪,崇祯皇帝此举失当,但他正在火头上,公卿大臣无人敢谏刚直的文震孟不肯坐视,打定主意劝谏。一天,轮到文震孟为崇祯皇帝讲解《鲁论》、《论语》,在鲁地流传的一种版本,讲到“君使臣以礼“一段时,他反复讲解,规讽崇祯帝,崇祯帝感悟,马上降旨放出乔允升、胡世赏。


    因边境危机,崇祯帝下诏求安边将才,‘阉党’残余王永光时为吏部尚书,乘机荐举同党吕纯如等人,试图为‘阉党’翻案。一时间,‘阉党’的残渣余孽蠢蠢欲动,鼓噪翻案,文震孟见状,上疏弹劾,但崇祯帝很宠信王永光,不信他有什么不轨行为,对文震孟的奏疏不予理睬。不过,他也没有怪罪文震孟,相反认为他忠心可嘉,把他升为左谕德,掌管司经局。


    司经局是东宫衙门,职司经籍。文震孟仍兼任日讲官,文震孟坚信王永光图谋翻案,遂再一次上疏说:“众小人合谋,想借守边将才等事为‘阉党’翻案。天下有无才而误事的君子,没有怀忠而报国的小人。今有向来不知羞耻、惨杀名士贤人的吕纯如,四处活动,想为自己翻案。王永光身为吏部尚书,假窃威福,用小人而斥贤人,专权跋扈,心狠手毒;弄虚作假,假装诚直;论资升迁,变乱祖制;考试选拔,摈弃清正。举朝震恐,但无人敢言。臣子都如此,不是国家之福!”崇祯皇帝御览后,半信半疑,命文震孟列举事实上奏,文震孟奏言:“杀名士贤人,吏部郎中周顺昌;论资升迁,贬抑吏科都给事中陈良训;考试选拔,摈弃中书舍人陈士奇、潘有功。”崇祯帝不能不信了,责斥王永光。


    王永光恼羞成怒,发誓报复,他勾结太监王永祚,谎言那陈士奇乃姚希孟的门生,而文震益乃姚希孟的舅舅,故文震孟偏向陈士奇而诋毁王永光。在王永光与文震孟之间,崇祯帝更相信王永光,他打消了对王永光的怀疑,转而怀疑起文震孟来,他下诏宽慰王永光,责斥文震孟肆意诋毁,文震孟着实受了一场冤枉。尽管他的忠心不为崇祯帝所理解,但王永光一伙却不得不收敛一下,他们翻案的野心化作泡影。文震孟不仅遭到崇祯帝的斥责,且得罪了权臣王永光,他觉得难以再在朝中做官了,遂退隐田园。


    任命文震孟为东宫右春坊的长官右庶子,要他出仕。文震孟不得不从命,赴北京上任,几年后,文震孟进宫为东宫衙门詹事府的少詹事。出任少詹事不久,他上疏请求修正《光宗实录》,辨明是非。《光宗实录》是熹宗天启年间编纂的,当时的礼部侍郎周炳谟,在编写神宗朝的储位之争及“妖书“、“梃击“诸案时,秉笔直书。魏忠贤专权,御史石三畏奏劾周炳谟贬斥神宗,周炳谟被罢官。魏忠贤命他的党徒重修《光宗实录》,歪曲事实,诋诬拥卫皇太子的大臣。文震孟摘录了《光宗实录》中最为荒谬的记载数条,上疏请求改正,崇祯帝召集群臣面议。内阁首辅温体仁为人奸诈,倾向‘阉党’,嫉贤妒能,他与爪牙、内阁大臣王应熊百般阻扰,致使修正《光宗实录》一事不了了之,文震孟愤恨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不久,一条震惊朝野的消息传到北京: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率部攻下凤阳,焚毁明朝皇帝的祖坟,崇祯帝闻讯,大惊失色,慌忙穿上孝服哭祭,诏杀凤阳巡抚杨一鹏。文震孟乘机上疏,指斥当权的大臣误国,他说:“当前诸臣,不能忧国奉公,结党营私,致使江山危若累卵。最近几年来,振肃纲纪都采取了哪些措施?选贤任能用了几人?安内攘外有什么策略?富国强兵有何方法?陛下应奋然一怒,颁发哀痛之诏,追究犯法该职者的罪行,从重处治,采取切实可行的安抚、绥靖政策,放宽对黎民百姓的征派。先收人心以遏制叛逆,慢慢地再筹划增加税收的方法,切毋竭泽而渔。把那些患得患失的官吏都赶出朝廷,集思广益,群策群力以定国乱。如此,国家尚可挽救。”在当时来说,这确实是一条良策。但是,崇祯帝缺乏用人之明,且刚愎自用,没能按文震孟的建议去做,文震孟此举却得罪了内阁首辅温体仁,温体仁伺机报复。


    不久,机会便来了,经筵向来不讲《春秋》,崇祯帝认为《春秋》有裨治乱,命内阁择人进讲,文震孟精通《春秋》,为当时名家,他原本就是讲官,无疑是最佳人选。但温体仁嫉恨文震孟,摒而不用,内阁大臣钱士升盛誉文震孟,说他可当此任,温体仁无奈,遂佯装道:“差点漏了这个最佳人选!“列名奏上,文震孟进讲,很合崇祯皇帝的心意。过了几个月,崇祯帝准备增加阁臣,召廷臣数十人,考试票拟,文震孟列名其中,但他自知得罪了内阁首辅温体仁,难以与他共事,遂托病不参加考试。但崇祯帝觉得文震孟是个人才,遂未经考选,特擢文震孟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文震孟两次上疏辞谢,崇祯皇帝不允。


    文震孟成了一名内阁大臣,按照惯例,阁臣一经任命,即向司礼监投递名帖,拜见司礼监太监。文震孟向来鄙夷太监,不与他们往来,他被任命为内阁大臣,也不去司礼监投递名帖求见。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雅慕文震益的才学,令人辗转传活,望文震孟去司礼监叙话,文震孟断然拒绝。在文震孟入阁时,温体仁恰好在家休假,待他回朝,方知他嫉恨的文震孟已是阁臣了,狡诈的温体仁设计排挤文震孟。他每拟圣旨必同文震孟商量,文震益有什么建议、改动,他都欣然听从。打了几次交道之后,文震益便放松了警惕,转而赞誉起温体仁来,他逢人便说:“温公虚怀若谷,怎么竟说他是奸臣?”阁臣何吾驺警告他说;“此人老奸巨猾。不可轻信!”文震孟不以为然。


    温体仁见时机到了,遂露出了真面目,撰拟圣旨不再同文震孟商议,文震孟有什么建议,一概置之不理,文震孟这才知道自己被耍弄了,不禁大怒,把奏疏摔到温体仁面前,质问他为什么戏弄他,温体仁视若罔闻。温体仁开始明目张胆地排挤文震孟,想方设法陷害他。有个叫许誉卿的,在魏忠贤专权时,置身家性命于不顾,毅然上疏弹劾,誉满天下。文震孟和何吾驺想任用他为南京太常寺的长官太常卿,温体仁忌恨许誉卿刚直,不想用他。


    不仅如此,他还想利用此事大作文章,把文震孟和何吾驺赶出内阁。于是,他授意吏部尚书谢升弹劾许誉卿与福建布政使申绍芳营求美官。接着,温体仁上疏,提出对许誉卿的处理意见,他故意地把许誉卿的所谓罪行写得很重,而提出的处罚却极轻。崇祯帝不明真象,但见许誉卿的罪行重大而处罚很轻,遂驳回重议。这正是温体仁所希望的,因为崇祯帝此举,无疑首肯了许誉卿的罪行重大,温体仁送拟旨将许誉卿革名斥逐,申绍芳逮捕审问。文震孟力争不得,愤愤地说:“许誉卿革职为民,乃天下最光荣的事,幸赖温公玉成之!”温体仁闻言大喜,急忙将文震孟此语奏告崇祯帝,崇祯帝龙颜大怒,责斥文震孟、何吾驺扰乱国政,将二人罢官。


    文震孟被革职后,回到老家长洲,外甥姚希孟病死,文震孟与姚希孟的感情极深,甥舅二人曾在一块读过书,后又同殿为臣。姚希孟死后,文震孟悲痛万分病倒了,竟不治而亡。噩耗传到北京,一些公卿大臣奏请抚恤,崇祯帝不允,后来才下令恢复文震孟的官位,追赠礼部尚书,南明福王追谥“文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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