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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辽东经略——熊廷弼

    熊廷弼,字飞白,号芝冈,湖广江夏人,明朝将领、军事家。考中进士,起家保定推官,迁监察御史,授右副都御史、巡按辽东,请求屯田。萨尔浒之战后,出任兵部右侍郎、辽东经略,招集流亡,整肃军令,制造兵器,浚壕缮城,巩固守备。明熹宗即位,再任辽东经略,与广宁巡抚王化贞不和,终致兵败溃败,坐罪下狱,卷入党争,坐罪处死,时年五十七岁。


    熊廷弼,少时家境贫寒,放牛读书,刻苦强记,考中乡试第一名,次年中进士,授保定推官,将被税监王虎冤枉缉拿的人员全部释放,并上撤矿疏,因其才能被擢为监察御史。


    外出巡按辽东,巡抚赵楫与总兵官李成梁,放弃宽甸地方的八百里领土,把当地六万老百姓迁移到内地来安家。过后,评定功绩竟然还要受到奖赏,给事中宋一韩上书论列了他们的罪,此事被下发给熊廷弼重新核查,全部查清了他们放弃领土、驱民迁移的事,熊廷弼上书弹劾他们两个的罪状,并说到前任巡按大臣何尔健、康丕扬勾结、包庇他们。但他的奏章竟未被下发给大臣讨论,当时诏书要求兴办屯田,熊廷弼说辽地多有闲地,每年在八万兵额中用三分人力来屯田、耕种,就可以收获粟米一百三十万石。


    明神宗特地颁布诏书表示赞成,命令在边境各处推行,边防将领喜欢搅扰敌营,动辄引发战斗。熊廷弼说防护边疆以自守为上策,修造城堡,有十五种好处,报告皇帝后就实行起来。那年大旱,熊廷弼巡行至于金州,就在城隍庙神像祈祷,约七日里下场雨,如若不下雨就拆毁城隍庙。等巡行到广宁,已过了三天,熊廷弼就用大字写了白牌,封了剑,派使节前去斩杀城隍神,使节还没到,就见风雷大作,暴雨如注。辽地的人以为他为神明。他在辽地几年,杜绝送礼,核查军情,审查大将小吏,绝不姑息养奸,辽地的风尚、纲纪为之大振。


    在南畿为督学,纪律严明,很有声望,后来因为棒打生员致死一事,与巡按御史荆养智相互在奏章中攻击,养智递上奏章弃职而去,廷弼也因听候核查回家乡去了。在与后金军的萨尔浒之战中,经略杨镐指挥的十二万大军惨败,从此明朝力量大衰,在辽东失去优势,不得不由进攻转为防御。战后经廷议,擢升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杨镐为辽东经略。


    还没有离开京城,开原就失守了,熊廷弼上书说:“辽左,是京城的肩背,河东,是辽镇的心腹,开原又是河东的根本。想保住辽东的话,开原一定不能放弃。敌军没有打下开原的时候,北关、朝鲜还足以给他们构成腹背之患,现在开原被打下,北关不敢不向敌人屈服,敌方派一个使臣去,朝鲜不敢不附从。敌人没有腹背之忧,一定会联合东西两边的兵力来一起攻打我们,这样辽、沈怎么守得住呢?我请求朝廷赶紧派遣将士,准备粮草,修造器械,不要节制我的费用,不要延误我的时限,不要用一般的规矩来使我沮丧,不要从旁阻挠来掣我的手肘,不要把艰危只给了我一个,大家不关于心,以至于误了我、误了辽,并且误了我朝我国家。”奏章递上去以后,全部得到允准,明神宗并赐给尚方宝剑以加大他的权力。


    熊廷弼刚刚走出山海关,铁岭又失守了,沈阳和其他城堡的军民一时间全都逃窜了,辽阳一带人心不安,熊廷弼兼程向前,遇到逃出来的,就劝说他们回去。把逃将刘遇节、王捷、王文鼎斩首来祭奠死节的将士,把贪污的将领陈伦给宰了,并上书弹劾、罢免了总兵官李如桢,用李怀信替换了他。他督促士兵打造战车,置办火器,开挖战濠,修筑城墙,做御敌守城的准备,他的命令坚决,有法必行,几个月下来,守备大为牢固了。接着他上书明神宗进呈方略:“请召集军队十八万人分布在云阳、清河、抚顺、柴河、三岔儿、镇江等战略要地,首尾呼应,小的战事各自拒敌防守,大敌来时则互相接应、援助。另外再挑选精兵悍将组织游击,乘机出动,攻掠敌人的零散兵马,扰乱他们的耕种和放牧,轮番出击,使敌人疲于奔命,然后瞅准机会进兵剿敌。”奏章递上后,明神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熊廷弼刚到辽地时,命令佥事韩原善前往安抚沈阳,韩原善害怕,不肯去。接着派佥事阎鸣泰去,阎鸣泰走到虎皮驿,大哭而返,廷弼于是亲往巡视,从虎皮驿抵达沈阳,又冒雪夜往抚顺。总兵贺世贤用距离敌人太近来阻挠他,熊廷弼说:“冰雪满地,敌人想不到我会来的。”于是,打鼓奏乐进入抚顺城。当时,正是兵祸以后,几百里地不见人影,廷弼祭祀了那些为国事死亡的将士,哭了一场,接着在奉集显示了一番军威,察看了当地的地理形势,然后返回。一路上所到之处都招集流民,修整防守战具,分派兵马驻扎,因此当地军民的心重新稳定下来了。


    明光宗即位,努尔哈赤进攻蒲河,明朝将士散亡七百多人,贺世贤等将领也有斩敌俘敌的功劳,然而给事中姚宗文却在朝廷里腾舌诽谤,熊廷弼因此无法再安心职守了。


    姚宗文这个人原先任户科给事,因守丧离职回乡。回朝以后想入补做官,而吏部的几次申请递给明光宗以后都被放置几年,不予批准,姚宗文引以为忧。又假借招来西部人民的名义,托执政的大臣推荐自己,荐章上了几次,仍得不到任用。姚宗文没法可想,就写信给廷弼,让他为自己请求一官。熊廷弼没有随从他,姚宗文因此怨恨廷弼,后来他一路巴结,才复职于吏科,到辽东来检阅兵马,与熊廷弼议事,大多意见不一。


    辽东人刘国缙原先做过御史,在三年一次的考绩中受到贬职处分,辽地战事起来后,朝廷决定用辽人,于是他才做了兵部主事,参与军务。刘国缙主张召募辽人为兵,按他的办法召募了一万七千多人,后来有一半以上逃跑了,熊廷弼把此事报给朝廷知道,刘国缙也对熊廷弼产生了怨恨。过去熊廷弼当御史的时候,与刘国缙、姚宗文一起负责进言,相互之间,意气相得,共同以排斥东林、攻击道学为职事。刘国缙等对熊廷弼寄以旧望,熊廷弼却不能和从前一样了,这样他们之间更两相失望了。姚宗文本出自刘国缙门下,他们两个从此更加勾结在一起,倾轧熊廷弼。


    等到姚宗文回朝以后,上书陈说辽地疆土日见减少,诋毁熊廷弼废弃大家的计谋,夸张自己的错误,并且说:“那里的军马也不训练,将领未加部署,人心既不亲附,刑罚有时并无作用,只是军民的劳务没有停止的时候。”又鼓动他那一伙人起来攻击,想非使熊廷弼去职不可。御史顾慥首先起来,弹劾熊廷弼出关一年有余,诸事没有规划;蒲河失守,隐瞒消息不上报;带着兵器的战士不用于作战,只用来挖沟,尚方宝剑在手不求有补国事,只是供自己作威作福。


    明光宗驾崩,明熹宗即位,朝廷里事情正多,而对边疆大臣的议论也开始了,御史冯三元弹劾廷弼八件没有谋略的表现,三件欺瞒皇帝的事,说不把他罢免,辽地终究无法保有。明熹宗把冯三元的奏章发给朝臣议论,熊廷弼恼火了,上书为自己竭力辩解,并且请求罢官回乡。御史张修德又弹劾他破坏辽阳。熊廷弼更加愤恨,又一次上书自白,说“辽地现已转危为安,为臣却要由生向死了”。于是缴回尚方宝剑,竭力请将自己免职罢官,给事中魏应嘉又弹劾了他,朝廷终于决定准许熊廷弼去职,用袁应泰接替了他。


    熊廷弼于是上书请求派人来调查,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又连章极论熊廷弼的过失,熊廷弼就请派他三个来核实,明熹宗听从了他的意见。御史吴应奇、给事中杨涟等坚决认为不可以,于是改派兵科给事中朱童蒙前去。等朱童蒙回来上奏,全面陈述了熊廷弼的功绩,最后说:“我进入辽地的时候,士民对他垂泪称道,说几十万生灵都因为廷弼一人才得以保存,他的罪怎么能轻易确定呢?只是廷弼最为陛下所信任,蒲河战役中敌人进攻沈阳,他驱马前往救援,胆量是何等壮大;等看到官兵懦弱,就突然告老还乡去了,这样把皇上对他的大恩置于何处了呢?廷弼功在存辽,些微的成绩虽有可称;但罪在辜负了皇上,根据君臣大义而论,他是无法逃脱罪责的。这就是罪浮于功!”明熹宗因为熊廷弼力保危城,仍打算以后起用他。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辽东重镇沈阳、辽东首府辽阳相继失陷,袁应泰自杀,辽河以东全部沦为后金所有。此时,朝廷里大臣们又想起了廷弼,给事中郭巩尽力诋毁他,并连及阁臣刘一燝。等到辽阳失守,河西军民全都奔逃而去,自塔山到闾阳方圆二百余里,荒无人烟,京城为之大为震惊,刘一燝说:“假使廷弼在辽,想来不会弄成这样。”御史江秉谦上书追叙熊廷弼以前防守辽地的功劳,并且把排挤有功之臣说成郭巩的罪过。明熹宗于是对过去弹劾熊廷弼的人加以治罪,冯三元、张修德、魏应嘉、郭巩各贬三级,除掉了姚宗文的官籍,御史刘廷宣论救,也被罢免。于是,又下达诏书从家里起用熊廷弼,并且提拔王化贞为巡抚。


    熊廷弼入朝,首先请停止刚才言官的贬谪,明熹宗不同意,又提出分三方布置的策略:“广宁用马步兵在河上设立壁垒,凭山川形势打击敌人,牵制敌人的全部兵力;天津、登、莱各港口建置水军船队,乘虚打入敌人南方的驻地,动摇他们的军心,这样敌人势必有内顾之忧,辽阳就可以收复了。于是讨论在登、莱设立巡抚,像天津一样,由陶朗先充任;而山海关特设经略一人,管辖一方,统一事权。于是任用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守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廷弼借此请尚方宝剑,请调兵二十余万,以兵马、粮草、器械之类责成户、兵、工三部。请为监军道臣高出、胡嘉栋,督饷郎中傅国昭雪,恢复官职,让他们理事。建议启用辽人原赞画主事刘国缙为登莱招练副使,夔州同知佟卜年为登莱监军佥事,原临洮推官洪敷教为职方主事,军前赞画,用以收拢辽人的心。”明熹宗都予以批准。熊廷弼启程时,明熹宗特地赐给他一身麒麟服,四枚彩币,设宴于郊外,派文武大臣为他陪酒、饯行,这是少有的礼遇,又派用五千名京营选锋护送他赴任。


    袁应泰死了,由薛国用代为经略,薛国用因病不能干事,王化贞于是部署将领,沿河设立六所军营,每营设置参将一人,守备一人,各自画地分守。西平、镇武、柳河、盘山等要害地分别设立防哨。此议报上后,熊廷弼不以为然,上书说:“河面狭窄不可靠,城堡太小难容驻兵,现在只应牢牢地守住广宁。如果分兵在河上驻守,部队分散力量就弱小了,敌人用轻骑兵偷偷渡过河来,专攻一所营房,我军力量必然不支。一营溃败,其他各营就都会败,西平等地的防哨也不能守住。河边只适于设立游击队,轮番出入,使敌人莫知浅深,不该屯聚一处,给敌人乘隙袭击的机会。”奏章交上后,明熹宗下诏表扬了他。


    恰好御史方震孺也说防河有六条不可靠的地方,王化贞的建议就此作罢了,而王化贞因为自己的计策未被采纳,把军事全推托在熊廷弼身上。熊廷弼于是请朝廷警告王化贞,不得借口有人节制,坐失战机。此前,四方援辽的军队,王化贞全改名号为“平辽”,辽人很不愉快,熊廷弼说:“辽人又没叛乱,请改为‘平东’或‘征东’,以快慰辽人的心。”从此,王化贞与熊廷弼有了矛盾,经略、巡抚不和睦的风声也就传起来了。


    熊廷弼上书说:“三方面布置的战略的实施,必须联络朝鲜,请抓紧时间派钦差使臣去访问朝鲜的君臣,让他们征发八道的全部兵力,在江面上设立连营,助我军的声威。”并举荐监军副使梁之垣,说他在海滨长大,熟知朝鲜的事情,可以充任钦差使臣。明熹宗马上就同意了,并且按照行人奉使的惯例,赐给一品官以示宠信。梁之垣于是上书提出加强他们的事权、确定自己职责等八条要求,明熹宗也都同意了,梁之垣正在和有关部门商议兵饷的事,王化贞所派遣的都司毛文龙已经袭取了镇江,奏上了捷报。满朝为此大喜,立即命令登、莱、天津派出两万水师接应毛文龙,王化贞率四万广宁兵进据河上,和蒙古军一起乘机进取,由熊廷弼在中间调度,命令下达以后,经略、巡抚所辖兵镇相互观望,最终还是没有出兵。


    不久,王化贞上书详述东西两边的情况说:“敌人放弃辽阳不加守备,河东失陷地区的将士日夜盼望官军开到,就抓了敌将来投降。而西部的虎墩兔、炒花都愿意以兵助我。敌人驻守海州的兵力不过两千人,河上只辽地士兵三千人而已。如果派军队悄悄过去夜袭,势在必克。南防的敌军得知辽阳失守一定北归,我军凭借险要的地势来打击他们惰归的军队,可以一举歼灭。”兵部尚书张鹤鸣认为对,上书说机不可失。御史徐卿伯又促成此事,奏请派廷弼进驻广宁,蓟辽总督王象乾移驻山海。正好王化贞又飞章上奏说:“敌人因为官军收复镇江,就驱赶、抢劫周围四卫屯民。屯民现在占据铁山死守,杀伤了敌兵三四千人,敌人把他们围困得更紧了,应该马上前往援救。”于是,兵部越发催促进兵,王化贞就在这个月里渡过河去,熊廷弼迫不得已让出山海关,驻兵右屯,而飞章上奏说海州取易守难,不该轻举妄动,王化贞终于无功而回。


    王化贞平素不学习军事,轻视大敌,好说大话,文武将吏的规劝一点也听不进去,与熊廷弼尤其抵触得厉害。他妄想投降后金的李永芳会做他的内应,相信蒙古人的话,说是虎墩兔将派援兵四十万,因此想不战而获全胜。一切事务如兵马、甲仗、粮草、营垒等都放置一边不加过问,一意说大话蒙骗朝廷。尚书张鹤鸣很相信他,他有所请无不答应,因此熊廷弼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广宁有十四万部队,而熊廷弼的山海关上却没有一兵一卒,只是有经略这么个虚名而已。从延绥调来的部队不能作战,熊廷弼请把主帅杜文焕治罪,张鹤鸣却让宽恕了他,熊廷弼奏请任用佟卜年,张鹤鸣递上奏章反对。熊廷弼奏请派遣梁之垣去朝鲜,张鹤鸣故意扣发他的饷银,于是两人之间相互怨恨,事事争吵,熊廷弼这个人也器量狭小,刚愎自用,火气一触即发,盛气凌人,朝臣大多都厌恶他。


    毛文龙镇江之捷,王化贞自以为立了奇功,熊廷弼说:“三方兵力尚未集合,文龙发动得太早,致使敌人恨辽地的人民,把周围四卫的军民屠戮殆尽,使东山军民灰心,让朝鲜君臣胆寒,令河西军队丧气,扰乱了三方并进的计划,耽误了联络朝鲜的打算,把它看作奇功,实际上是奇祸呢。”送信到京城,竭力批评化贞,朝臣们正把镇江一役看作大捷,听到他的话,心中多有不服。熊廷弼又明显地攻击张鹤鸣说:“我既然担任经略,四方援军应当听我调遣,而鹤鸣径自发动,不让我知道。七月里我向兵部询问军队人数,到现在两个月了,没有回答。我有经略之名,无其实,辽左的战事都是张枢密和王抚臣一起办的。”张鹤鸣这下更加恼恨他了,王化贞还说虎墩兔的四十万部队快来了,请迅速出兵,熊廷弼说:“抚臣靠着蒙古人,想不虞而收战功。我不敢轻视敌人,不敢说能不战而胜。”后来,蒙古军队终于没来,王化贞也不敢进兵了。


    当时,熊廷弼主张防御,认为辽地人不可信用,蒙古人不可凭仗,李永芳其人不可相信,广宁地方有很多间谍让人担心。王化贞则一切相反,绝口不提防御,说我们一渡河,河东人必为内应。并且飞书报告朝廷,说八月里你们就可以高枕酣睡,而收到我的捷报。有见识的人知道他一定坏事,因为疆场事关系重大,没有人敢说他的不好。到十月份,河上结了冰,广宁人认为后金一定渡过河来,纷纷想逃出广宁。王化贞于是和方震孺商议,分兵把守镇武、西平、闾阳、镇宁等城堡,而以主力驻守广宁,张鹤鸣也认为广宁值得担忧,请明熹宗命令熊廷弼出关。熊廷弼于是又出山海关,到达右屯,考虑用重兵内护广宁,外扼镇武、闾阳。于是,派刘渠以两万人驻守镇武,祁秉忠以一万人驻守闾阳,又派罗一贯以三千人守西平,又重申他的命令说:“敌人来时,跨出镇武一步的,文武将吏都有杀无赦。敌人到达广宁而镇武、闾阳不出兵夹攻,敌人抢劫右屯饷道而三路兵马不救援的,罪也相同。”


    熊廷弼刚刚部署完毕,王化贞又相信间谍的话,突然发兵袭击海州,不久又退了回来,廷弼于是上书说:“抚臣进兵,到现在已经五次了。部队屡进屡退,敌人早看透了我方的计谋,我的虚名也因轻易出兵而受到损伤。希望陛下明确指示抚臣,对自己的行为慎重些,不要给敌人嘲笑了。”王化贞看到他的上书很不高兴,飞章上奏,为自己辩解,并且说:“我请求给我六万兵,我保证把敌人一举荡平。就是不如意,也一定能做到死伤相等,使敌人一蹶不振,管保它不再成为河西之忧!”并请准许他便宜行事。


    当时,叶向高掌了大权,他是王化贞成进士时的主考官,很偏向王化贞,等王化贞请求把后金军一举荡平时,熊廷弼上书说:“就请按抚臣约定的办吧,应及早罢掉我的官以便于鼓舞士气。”这个时候,中外都知道经略、巡抚两人不和,一定会坏了边疆的大事,大臣们的奏章天天讨论此事,而张鹤鸣笃信王化贞,于是想把熊廷弼拿掉。


    员外郎徐大化顺承其意弹劾熊廷弼大言欺世,嫉能妒功,不罢免他必将有害于辽地战事,他们的奏章一并被发给各部,张鹤鸣于是召集大臣们讨论。说把熊廷弼撤职的有几个人,其余大多主张让二人各尽其职,共谋成功。正好后金军这时逼近西平,就停止了争议,仍然兼用他们两人,责令他们共同努力,功罪一体。


    没过多久,西平之围吃紧,王化贞相信中军孙得功的计策,发动了广宁的全部兵力,让孙得功和祖大寿前往和祁秉忠会合,然后向前去作战。熊廷弼也传令刘渠拔营赴援。在平阳桥遭遇后金军,刚刚交锋,孙得功和参将鲍承先等领头逃跑,镇武、闾阳的兵力于是也被打败,刘渠、祁秉忠在沙岭战死,祖大寿逃往觉华岛去了。西平守将罗一贯待援不至,与参将黑云鹤也战死,熊廷弼当时已离开右屯,驻军闾阳。参议邢慎言劝他紧急救援广宁,却被佥事韩初命阻挠,于是熊廷弼撤退了回来,当时后金军在沙岭停下来不再向前来。


    王化贞平常把孙得功看作心腹,而孙得功已偷偷地投降了后金,他想活捉王化贞作为自己的功劳,就诈称后金军已到城边。城中一时大乱,人各奔逃,参政高邦佐阻挡也挡不住,王化贞正关起门办理军书,毫无所知,参将江朝栋推门闯进来,王化贞大声训斥他,江朝栋大声喊道:“事情危险了,请你快走!”王化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朝栋就搀扶他出来骑马逃走,后边两个仆人徒步跟着,于是丢了广宁城,仓惶逃命,在大凌河遇上了熊廷弼,熊廷弼微笑着说:“六万军队就可以把敌人一举荡平,到头来怎么样呢?”


    王化贞感到惭愧,建议驻守宁远和前屯,熊廷弼说:“已经晚了,现在只有保护老百姓入关去!”于是,把自己所领的五千人交由王化贞来殿后,把全部积蓄都放火烧了,熊廷弼和韩初命一起护送难民入得关来,王化贞、高出、胡嘉栋也先后入关,只有高邦佐自杀而死。孙得功率领广宁城的叛将把后金军迎入广宁时,王化贞逃跑已有两天时间,后金军追赶他们追了二百里,因路上没得粮食吃才回去。战败的消息传到朝廷,京城为之震惊,张鹤鸣害怕了,自请前往察看军队。


    朝廷逮捕了王化贞,罢了熊廷弼的官,让他听候查考,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卿周应秋等报上判决书,熊廷弼、王化贞都判了死刑。后来,快到行刑时,熊廷弼让汪文言用四万两金子贿赂内廷请缓期执行,后来却违背了四万金的许诺。魏忠贤大为恼恨,发誓要尽快杀掉熊廷弼,等杨涟等被捕下狱,就诬蔑他曾受过熊廷弼的贿赂,以此加重熊廷弼的罪行。过后,巡捕抓到市民蒋应旸,说他和廷弼的儿子出入监狱内外,阴谋叵测,魏忠贤越发想尽早杀掉熊廷弼,他的党羽门克新、郭兴治、石三畏、卓迈等就迎合他的意思不断催促。恰好冯铨也曾对廷弼失望过,与顾秉谦等在讲筵上侍讲时,就拿出集市上刊印的《辽东传》向明熹宗诬陷廷弼说:“这是熊廷弼自己写的,是他想为自己开脱罪名。”


    明熹宗恼了,于是把熊廷弼杀了,将他的首级在北方的九处军镇辗转示众。后来,御史梁梦环说廷弼侵盗军费十七万两,御史刘徽说熊廷弼家产值百万两银子,应该没收了充作军费。魏忠贤便矫诏命令严加追赃,熊廷弼家全部资财不够,连亲戚、本家都被查抄。东夏知县王尔玉向熊廷弼的儿子勒索貂裘、珍玩,得不到就要打人,熊廷弼的长子熊兆珪自杀身亡,熊兆珪的母亲喊冤,尔玉就扒掉她两个丫环的衣裳,打了她们四十板,无论远近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叹息、愤恨。


    明思宗下诏书停止追赃,工部主事徐尔一上书诉说熊廷弼的冤屈,说:“当年广宁兵十三万,粮草百万担,全都交由化贞管理。廷弼只有五千名援辽部队,驻守在右屯,距离广宁只四十里。化贞忽然之间同三四百万辽民一下子都败退下来,廷弼只五千人,不一起败退就够了,还能指望他屹然不动,坚壁固守吗?廷弼的罪在哪里呢?我请为他平反昭雪,用以激励有苦劳的大臣!”明思宗不同意。大学士韩爌等上书说:“廷弼的尸骨至今不能拿回去安葬,根据国法是从来没有过的。”明思宗颁发诏书允许熊廷弼的儿子拿他的首级回去安葬,谥号襄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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