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晚捏了颗葡萄扔进嘴巴里。
“没有。”
佳佳握紧小拳头端在身前，表情极度兴奋，“真的吗？！”
沈晚晚点了点头，“但是有未婚夫。”
“咔嚓——！”一声！
沈晚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一道雷，劈在家家西瓜头上的声音！
佳佳小朋友的初恋短暂而热烈，就像天上的烟花一样！
他整个人目瞪口呆，张着小嘴巴，望着沈晚晚。
面粉团子似的小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我裂开了！！”
沈晚晚不由的发笑，“如果没有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当我男朋友？”
佳佳被漂亮姐姐这一笑笑的，直接七魂没了三魄。
“佳佳正有此意！”
这是他唯一会说的“成语”！
沈晚晚微愣了愣，虽然他谈过恋爱，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被人正式表白。
沈晚晚跟秦朗川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没订正式婚约，但从很早开始，两家大人都认为她们应该在一起。
而她们两个自然而然也就这样认为了。
没有谁向谁表白过。
沈晚晚的视线重新聚焦回佳佳软萌好捏的牛奶肌上，“我妈妈跟你爸爸结婚了，我们就是姐弟，姐弟是不能在一起的，知道了？”
沈晚晚说着，就感觉自己是不是跟一个三岁小孩子解释得太认真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佳佳想的东西可比她还要认真。
这小家伙鬼精灵似的，很不好糊弄。
“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血缘关系那就不算是兄妹呀！”
沈晚晚在他小脑袋上摸了一把，又轻笑了笑，“伪骨科也是骨科，都不行。”
佳佳顺势向后一靠，就靠在了沈晚晚腿上，他又问，“那漂亮姐姐，你会和你的未婚夫结婚吗？”
沈晚晚斜撑着额头，她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便没吱声。
佳佳也不气馁，眼睛一眨一眨地说，“没关系呀，结了婚也能离婚，佳佳的爹地和妈咪就离婚了，佳佳的爹地离婚娶了漂亮姐姐的妈咪，以后漂亮姐姐离婚了，佳佳就娶漂亮姐姐！”
沈晚晚说不过他。
“行，那以后离婚了我联系你。”
佳佳直接伸出小手指头，要跟她拉勾，“说话算话，漂亮姐姐不能骗人！”
沈晚晚跟他拉了勾。
＊＊
黎婉怡到很晚才回来，钥匙‘啪’的一声落在鞋柜顶部。
女人心情不错。
看来下午要谈的事很顺利。
沈晚晚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女人已经脱了西装，挽起长发，见自己女儿还没换上留宿的居家服，黎婉怡微拧了下眉，“去洗个热水澡，妈妈让人给你准备换洗衣服。”
同时，伸手掌过来想要拍她的前额。
沈晚晚斜过额头避开敲打，她看一眼窗外渐渐大起来的雨势，一声不吭地拿着衣物进盥洗室。
浴室水气氤氲的时候，黎婉怡又进来替她拿走换下的衣服，可能是终于想起了她女儿是第一次来，跟佣人们还不熟，黎婉怡最后没叫佣人，而是亲自进来的。
沈晚晚在浴帘内，黎婉怡在浴帘外对着她的某件衣物端详了一会儿，感叹了句，“妈妈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沈晚晚手臂搭在浴缸上，语气懒洋洋的，“一年，能有什么变化。”
“唰啦”一声。
高档浴室的推拉门一下子被拉开，正以大佬蒸桑拿姿势躺在浴缸里的沈晚晚，表情始料未及地愣住了一秒。
黎婉怡挑眉，“真是大了不少。”
在沈晚晚发飙前，黎婉怡重新将推拉门拉上，但没离开，而是在外面又理了会儿衣服，她气压有些低地问，“晚晚，你跟妈妈说实话，那些绑匪，到底有没有欺负……”
沈晚晚耐心不佳地回，“别小看你女儿。”
黎婉怡似乎是舒了口气，片刻后，她又问，“那江家那位爷，有没有碰过你？”
这次换成沈晚晚把浴帘拉开，她瞪着女人。
黎婉怡自顾自地理东西，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晚晚，你的选择是对的，也是聪明的，男人身体上的一点缺陷并不重要，他有能力，有权势，这比什么都重要，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听到沈晚晚开口呛声前的吸气，黎婉怡先一步将其打断，“妈妈也是女人，更是过来人，你完全可以相信妈妈说的话。”
“无聊。”
沈晚晚拉回浴帘，继续泡澡。
黎婉怡叹了口气，“你别觉得妈妈势力，妈妈如果不是有这份儿上进心，怎么从你外公家那个小镇上来到大城市，怎么给你这么好的生活条件？”
沈晚晚“呵”了一声，直接被她气笑了。
“您一个小镇首富的女儿，就别说这种话了好么？”
黎婉怡闻声一噎。
“要说起来，沈晴溪才算是靠自己从小镇走出来的，”沈晚晚揶揄着。
黎婉怡，“女儿，别拿我们跟那对母女比，她们跟我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我的女儿也不可能被她的女儿打败！”
黎婉怡说完就出了浴室，外面依稀传来黎婉怡叫住金嫂的声音。
“今天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她跟佳佳有没有吵架……”
金嫂，“吵架倒是没有……主要是咱们小少爷今天特别的乖呢……”
沈晚晚闭着眼睛靠上缸壁，缓慢地揉肩膀。
宿舍条件有限，她有好久没泡过澡了……
……
佳佳吵着晚上要跟漂亮姐姐一起睡，这一点黎婉怡是一定不会让步。
就算是三岁小孩子，也是男女有别。
佳佳在耍脾气。
看不到漂亮姐姐，佳佳转眼就不是金嫂口中那个今天尤其听话的小乖宝贝了。
黎婉怡把他关在房间里哄。
但他完全不听劝也无法沟通，像是示威似的‘噗’一声将嘴里嚼的橡皮糖喷出来，满地打滚耍赖后，又绕着自己房间的书桌跟他今天刚抓到的小青蛙玩追跑打闹。
黎婉怡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足足陪了一小时才把佳佳哄睡，黎婉怡精疲力尽地去了二楼。
沈晚晚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手里正拎着她背来的书包，黎婉怡以为她是要从里面找东西出来，就没多想。
沈晚晚的肩膀被女人的手从身后圈住，熟悉的香水味凑近耳边，沈晚晚听见黎婉怡说，“我女儿身上好香，皮肤也好，越长越好看，随我。”
沈晚晚睁开眼。
反手握住黎婉怡的手，不客气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掉。
窗外闷雷阵阵。
房间内，母女情深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沈晚晚往前迈了一步，回身，看着黎婉怡，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黎女士，”沈晚晚终于说，“别装了。”
黎婉怡脸上的笑容僵住。
沈晚晚冷笑，“你回国至少两个周了，根本不是刚回来，草莓蛋糕佳佳每三天都要吃一次，难道都是在帮我过生日？”
“你这孩子……”黎婉怡的脸色冷下来了。
沈晚晚，“我的家长会您不来，我英语演讲您不来，我被绑架的当天您不来，等到江之衍把我送进医院陪了我三天后，您突然出现。”
“黎女士，有句话您说对了，我随您，所以跟您一样聪明，这种谎言对我无效。”
“晚晚，”黎婉怡的脸色青红交错，她肉眼可见地正在压抑自己的脾气，“不管怎么说，妈妈好久没有回国，难得回来一次，你不要让妈妈难过。”
沈晚晚满眼讽刺地看着她，说，“原来您也会知道‘难过’。”
黎婉怡满腹的大道理瞬间被堵在了嗓子眼，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攥起来的手指在手掌心掐出了红色印记。
沈晚晚勾起书包往门外走，黎婉怡这才注意到，她洗完澡以后也没有换衣服，她早就打算要走，根本没有想在自己母亲这儿留宿的意思。
晚上十点，外面漆黑一片。
凭空一道巨雷划破天际，像是把天都照亮了一瞬。
跟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黎婉怡怔愣片刻，追了出去。
“晚晚，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外面还在下雨！”
沈晚晚厌恶地皱起了眉，她没回答，往玄关迈的步子加快。
黎婉怡刚跟出二楼楼梯口，就听到楼下玄关处响起气急败坏的关门声。
“砰——！”
黎婉怡下意识回头看向某个房间，她在确认佳佳有没有被这声音吵醒。
女佣们听到声音都出来看。
金嫂幸灾乐祸似的“诶呦”了一声，“这么晚了怎么突然又要走啊？别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说完，金嫂探着脑袋看向二楼，“夫人，咱们用不用派车送沈小姐回去啊？”
黎婉怡睥睨着楼下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又捏了捏手，她没说用，也没说不用，心烦意乱地回身，直接又返回原本给沈晚晚准备的那间房，随后也关上了门！
她掏出手机，怒拨了一个号码。
楼下，金嫂悻悻地朝周围人摊了摊手，“我就说吧，人家那个小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长得就一脸狐媚子样儿，才来一天就把咱们小少爷勾得五迷三道，连三岁小孩子都不放过，这就是咱们先生不在，要是先生知道夫人把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不大发雷霆才怪！”
周围女佣们面面相觑一番，跟着又问金嫂，“那……咱们到底用不用让司机送沈小姐啊？”
金嫂立刻翻了个白眼，“夫人都没吩咐，用咱们多什么事？赶紧各忙各的去吧！”
黎婉怡的电话打通，对着那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撒气，“沈存义，你真的是很让人失望！无论在任何事上都依然如此，你竟然会拿钱去救那个女人的女儿，放弃我们晚晚，你的心真是够狠的！晚晚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我好好的女儿就让你养了一年，你就把她给我养成这样！”
黎婉怡被沈晚晚气得不轻，一股邪火没处撒。
电话那头只能听到沈存义粗重的喘气声。
这段时间沈家出了太多事，沈存义本就不顺心，要不是看在自己三个儿子的份上，他都懒得接这通电话，谁知黎婉怡上来就是一通无端的指责！
原本沈存义还想问她是不是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跟他们女儿见的面，但现在他一个问题都不想问了。
沈存义也毫不客气，“黎婉怡，你自己生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要不是我管教着她，她还不一定会做出多出格的事，光这一年，她就已经快把我沈家的脸丢尽了！”
黎婉怡直接走进浴室，把门关上，又把水流放了出来，噪音下她大声地吼，“听听，这是你一个当爹的能说出来的话？那句话真是没错，有后妈就有后爹，那女人还没进门吧？你是不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黎婉怡！”沈存义那头也在呵斥，“刚离婚就着急改嫁的人可是你，你别在这儿不讲道理！如果你真这么在意咱们女儿，觉得她在我这儿受了委屈，你就把她接走！”
黎婉怡被怼得语塞，“沈存义，你明知道我没有办法这样做！”
“没有办法就别对我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更别在我面前装作你有多关心女儿，黎婉怡，我太了解你了，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们彼此彼此，谁也别指责谁，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此刻，整栋司家仿佛都笼罩在心烦意燥的水流声中，而外面大雨瓢泼，沈晚晚穿行在雨里，浑身浇透，冷得像刚从冷库出来。
雷在她身后的空中劈下，白亮的光闪在她薄削的肩头，她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人。
似乎知道这女孩儿很不好惹，路过几辆出租车都没有停下，好一会儿，终于停下一辆。
沈晚晚已经拉开车门上车，身下的座椅立刻被她的衣服洇出一滩水。
司机看着后视镜也愣了下神。
有年头没见到被浇得这么透的人了。
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这要是让她父母看到，该有多心疼！
沈晚晚没跟司机说地方，而是先从包里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拨到江之衍那边。
“……”
“有没有空？”沈晚晚接通后先问这个，听了答复后说，“我现在去找你。”
“……”
她说不清原因。
她只知道自己此刻的愤怒，似乎只有那个男人可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