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民的话说完,男生间一阵唏嘘。
“沈晚晚现在也太狂了吧……”
秦朗川的表情像是被人带了绿帽子一样的阴冷,还是同时给带了好几顶。
秦朗川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十一点了。
“不对,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秦朗川想了想从前跟他在一起时的沈晚晚,实在不能相信,想不通,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谢长民,“继续打,换我的手机打。”
他表情挺严肃的,以至于男生们见情况不太妙,都不敢跟他开玩笑了。
谢长民本来就因为被拉黑闹心,立刻拿过手里拨了电话,半晌儿过后,“打不通,关机了。”
秦朗川,“……”
男生们,“……”
秦朗川拿回自己手机,不知在给谁编辑信息,谢长民扫到一眼,表情变了变,“你要干嘛?”
秦朗川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沈晚晚现在住校,住校生这个时间不在学校里,如果出了事学校要负全责,所以学校有知情权!”
谢长民和男生们面面相觑,表情有些担心。
事情不会要闹大了吧……
**
窗外月朗星稀,此时,‘小狼狗’江之衍正守在沈晚晚的床头,她睡得沉,他就那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江之衍本身也是睡眠很少的人,他经常整晚整晚的工作。
今晚更是完全没有睡意。
但他也不想工作。
月上梢头,窗外两棵巨大的桂花树被霜露压弯了枝头。
江之衍俯身,阴影遮蔽在她头顶。
“晚晚。”
沈晚晚紧闭了眼,怎么喊都不醒。
时隔十五年,他从少年变成男人,却再一次地将唇贴上了那女孩儿的额头。
他嘴角缓缓扬起。
**
翌日,是个爽朗的大晴天。
日头透过洁白的窗帘,洋洋洒洒地铺在床上,纯黑色的被子落上了一点淡金黄,不突兀,冷清里添了一抹柔和,格外祥和。
沈晚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她一时没回过神。
绵绵,“汪!”
“汪!”
它莫名地非常激动,边叫着,边不停用肥胖的大爪子扒拉着沈晚晚的床头!
沈晚晚,“……”
怔愣间,一坨肉团滚进了她怀里,毛茸茸地拱着她。
绵绵要跟妈咪告状,昨天爹地凶绵绵了!!!
沈晚晚低下头,摸了摸她肉乎乎的萨摩耶。
被江之衍养娇气了,等她什么时候要回去,得给它来一段时间的特训才行。
“汪!”绵绵不知道妈咪在想着什么可怕的事,还在撒欢,用它可爱的狗脸去拱妈咪,“汪汪!”
门口的男声传来,江之衍一字一顿,“西蒙,出去。”
爹地又来了!
绵绵打了个哆嗦,‘嗷呜’了一声,就手脚麻利地爬下床,耷拉着扫帚似的大尾巴,沿着墙角溜出了房间,它还在生爹地的气呢,去客厅叼起自己的便携式狗窝,去别屋找曾爷爷告状去!
沈晚晚摁了摁太阳穴,头还疼着。
但现在更重要的,她要仔细回忆一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今天……会在江家的房间里醒来……
江之衍从门口进来,身上换了套衣装,不是昨晚那身。
纯黑色的衬衫,是他一贯给人的肃冷感觉。
“醒了。”
沈晚晚‘嗯’了一声,环顾了四周,眉头拧得更紧了,“这里是……”
“我的房间,”江之衍不紧不慢地答。
“……”沈晚晚头更疼了。
登堂入室便罢了,她还鸠占鹊巢。
意识到此刻自己身下的大床是谁躺过,她觉得如坐针毡。如果昨晚就知道自己是睡在这位爷的床上,怕是没那么容易退烧。
沈晚晚是个很识分寸的人,即便从前备受哥哥们宠爱的时候,她也不会这样随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江之衍在一起,却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就面临越界的危险……
沈晚晚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时间是早上五点半,屏幕上现在的日期是星期一。
对于普通人来说时间尚早,但对于每天都有早自习的高三生来说已经很紧迫了。
沈晚晚还得回学校上课。
“昨晚你发烧了,”江之衍随之补充道,“晕倒在爷爷房间。”
沈晚晚也在同时简单给自己把了个脉,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江之衍说得没错。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沈晚晚嗓子仍然有些哑,她清了清嗓子。
好在现在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不影响上学!
她要上学!!
谁也别阻碍她上学!!
江之衍看着她,微颔了颔首,“不必见外。”
男人语气平铺直叙,从容不迫,神情里已然不见昨晚的炙热,此刻的他看起来,不但丝毫不像会彻夜不眠守着沈晚晚的样子,说是会把生了重病的沈晚晚扔到大街上沈晚晚也完全相信。
沈晚晚朝他偷偷瞥一眼,在视线对上之前又快速收了回去。
两攻相遇必有一零。
沈晚晚在她小弟们那儿说一不二,可在江之衍这儿……
她有点怂。
在沈晚晚第二次不自觉清嗓子的时候,江之衍叫来了门外候着的佣人。
佣人低垂着眼,很有规矩的不会乱瞟。
沈晚晚注意到佣人手里端着个餐盘,里面放着只很精致的小汤盅。
盖着盖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这是什么?”沈晚晚好奇地问。
很难得的是,江之衍此刻声线听起来竟有些温和,“药膳,没有苦味。”
“你烧已经退了,可以不用吃药,吃早饭前先把这个喝了。”
“……还有早饭?”沈晚晚略显干巴地笑了笑,“不用了吧,我上学快迟到了……”
她想着一会儿出去打车的时候、在街边买个什么粥之类的垫吧一口就行。
江之衍转着轮椅看向她,“你今天要去学校?”
沈晚晚愣愣地点了下头。
江之衍,“胡闹。”
他只说了两个字,然后便不再看她,他手指间执着根质量精良的纯黑色手杖,指挥佣人摆放东西。
佣人完全顺从,视线就跟着那根手杖的尖头。
三爷指到哪儿,她们就把东西放到哪儿,别的什么都不多问。
佣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下了,唯有那碗药膳还端在手里,大有些要‘逼宫’的意思。
沈晚晚不想浪费时间,便客气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吃药就行。”
江之衍迟疑地瞧着她,一直把她瞧心虚了。
沈晚晚忽然就没了底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会怕吃药吗……”
江之衍仍看着她,沉默不语。
沈晚晚,“…………”
“好吧,我选择喝药膳!”
她投降了。
沈晚晚掀开被子下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算整齐,穿着袜子直接踩在了大理石的瓷砖上,接过佣人手里的药膳汤盅,吸一口气,仰头就都给喝了。
喝完,皱紧的眉头才放心地松开。
真的一点都不苦,完全喝不出药膳的味道,就像是一份很好喝的晨汤。
“谢了,”沈晚晚只要不吃苦药,心情就会瞬间好很多。
江之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操控着手掌,点了点床旁地面摆着的一双纯白色拖鞋。
沈晚晚视线顺着向下,她这才注意到那双早就准备好的拖鞋。
正好是比她鞋子大一个号的尺寸,她穿着正好。
江之衍看着沈晚晚穿鞋的样子,莫名就很像那种军训训练营里的教官。
但话说回来,如果教官们都长成这样,沈晚晚能保证每天都把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
沈晚晚想起刚刚自己说不怕吃药时,江之衍那深表怀疑的眼神,放下药碗,穿好鞋子,她不由得问道,“昨天……我说什么了吗?”
江之衍看着她,然后从她的众多呢喃梦呓中,单单挑选出一件来,“昨天,你喊了我的名字。”
沈晚晚闻言一顿。
江之衍,“不是三爷,而是我的名字。”
佣人们小幅度地转头看向彼此。
江之衍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在怪罪,所以房间里此刻的气氛还好。
沈晚晚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像什么哽住了喉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是哪种叫法?叫了几声?不会还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吧?
以免说多错多,沈晚晚也没有再问。
隔了有一会儿,她才故作自然地看了眼佣人们,给自己找台阶,“咱们不是有婚约的吗,叫名字显得自然,你以后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啊,不要叫沈小姐了,太生分。”
江之衍保持着跟她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算太亲近,却也不疏离,嘴角带了很浅的笑,清贵雅致,“好,晚晚。”
沈晚晚,“…………”
她微怔了怔。
不是,她姓呢???
‘沈晚晚’和‘晚晚’,这两个称呼别看只差了一个字,可一个听起来相敬如宾,另一个听起来就很亲昵了。
特别用这位爷格外低沉的嗓音……
江之衍抬手,手掌自然而然地要覆住她的额头。
沈晚晚下意识后退。
她有意拉开距离的举动令男人唇角沉了下来,“看看你的体温。”
沈晚晚脸色依然瓷白如雪,但耳尖却悄然攀上红意。
“不麻烦了,我自己刚刚已经把过脉了。”
江之衍沉沉的目光在她面上落了片刻。
看来,还是晕着的时候比较乖。
佣人们一大早就吃了不少大瓜,收拾完,赶紧撤了汤碗准备离开。
“三爷,沈小姐,现在距离早饭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一会儿我们叫您……?”
江之衍看了看沈晚晚,“直接送进来吧。”
江家老宅人员众多,他不喜欢热闹。
佣人们低眉顺眼,“是。”
然后不等沈晚晚说出她的想法,佣人们便先一步退下了。
沈晚晚,“……”
要让沈晚晚选择,她当然更希望出去吃。
因为对她来说,一个江之衍,比十个江老爷子还要难搞!
好在江之衍的房间很大,除了那张色调纯黑、显得冰冷又刻板的大床外,还有很多可以坐的地方。
江之衍在靠近阳台的桌椅边忙一些事。
就这样放着沈晚晚在他的房间里,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江三爷绝对不是这样随和的人,仿佛跟沈晚晚像这样独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不仅不反感,反而还觉得久违。
沈晚晚没有打扰。
她在跟江之衍所处位置几乎成对角线的沙发上坐着,四处看了看,她可爱的绵绵不知躲哪儿去了。
沈晚晚手指在沙发椅背上敲了敲,隔一会儿,又敲了敲,然后索性站起身。
一整个儿演绎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手边没有能让她心静下来的书本,她也不知道江之衍什么时候会放她去上学。
沈晚晚索性就起身溜达起来,打量起江之衍的房间。
江之衍淡淡睨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向手中的文件。
就像是家中小猫忽然伸了个懒腰时,主人会有的自然反应。
沈晚晚之前去过江之衍的私宅别墅,相比起来,这边老宅的卧室更有年代感一些。
虽然所有的功能设施都在与时俱进,但沈晚晚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布局摆放。
偏中式的风格,色彩元素比较深沉,灰白素色为主,干净,也很冷峻。
很像江之衍给人的感觉。
整个装修的设计感很强,严谨又庄重的着色,当然不免沉冷与严肃,唯独有几样饰物显得格格不入,比如摆在阳台上的实木画架,比如房间角落的几只绵绵的咬绳玩具,比如沉香木书架前的老旧cd机,还比如床头柜未关严的抽屉里、那用彩色糖纸包裹着的棒棒糖。
等沈晚晚反应过来,她已经走上前,拉开了那只抽屉。
眼眸微微一颤。
沈晚晚一时语塞,竟然还是她最喜欢的葡萄口味,连牌子都一模一样。
“晚晚想吃便拿吧,”阳台上的男人并没有看她,但却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的动作。
沈晚晚发烧了一整晚,舌苔都木了,这会儿正想吃点甜的。
她拿了一根,剥开糖纸。
含进嘴巴里,酸甜的果汁味令人口舌生津。
她眯了眯眼,胃里都舒坦了。
恍然间,她回过头,望向阳台那边坐着的男人。
他没有刻意打理的短发有些随意,晨光之下,显得他发质好像没有想象中坚硬,此刻,没有他平时冷峻危险的样子。
沈晚晚稍稍停顿,看着江之衍向她抬起的眼眸问,“江之衍,我们以前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