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晚愣了一下，“抱歉。”
他朝那只相框抬下巴，“我是想帮你摆正一些。”
江之衍略微颔首，他扣下相框，线条分明的指关节在相框背面轻轻扣了一下，木质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不轻不重。“事情处理完毕，可以离开了。”
沈晚晚，“……”
她推江之衍出了书房，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支被扣放的相框。
沈晚晚觉得这男人有些迷。
她有一种感觉，那个相框里框着的人，似乎不是凌小姐。
陆知文曾经告诫过沈晚晚不要自不量力，说她不过是凌尹栀的替身。
但如果那个相框里的人并不是凌尹栀，那么情况就有些尴尬了。
或许她不是凌尹栀的替身，而是她和凌尹栀……都是另一个人的替身？
沈晚晚摸了摸下巴。
那就不难理解，江之衍为什么有时候会忽然对她很好，还会用那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
或许她运气好一些，比凌尹栀更像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会是什么模样的呢？
如果跟她和凌尹栀都有相似之处，应该长得不错？
沈晚晚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她很快便将注意力从这件事上收回，视线也同时离开了那只相框。
沈晚晚这一天下来真有些累，刚刚又跟江之衍在后花园散了步。
一趟下来在外面转悠了半个小时，等回到客厅，沈晚晚抱着绵绵软乎乎的身子，靠在沙发上咸鱼瘫。
江之衍瞧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过了一会儿，童颜秋也被叫了进去。
江之衍仿佛有层出不穷的工作，一晃儿眼，时间又过去一个小时。
等江之衍从房间再出来时，童颜秋跟在他后面汇报工作。
轮椅进入客厅的领域时，江之衍抬手朝身后示意了一下。
童颜秋视线看向沙发那边，立刻停下了汇报。
这会儿是深夜时分，沈晚晚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亮度调低后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整个人靠在绵绵身上，像是靠在一张皮毛一体的巨大毯子上，绵绵睡得比她还香，时不时还悠闲地晃动着大尾巴。
蓬松渲染的白色毛发，扫着女孩儿皮肤细嫩的脸颊，沈晚晚舒服地眯了眯眼。
她醒过来的时候，慵懒地睁开眼，便看见了倒过来的江之衍。
对方长相没得挑，但倒过来看有些怪怪的，沈晚晚没忍住一时间笑了出来。
只见女孩姣好的面容在灯光下笑得灿烂，仿佛比这灼热的光亮更加耀眼。
她醒来的瞬间，江之衍正瞧着她，但那视线很快就离开。
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声音从距离她几米的位置传来，“明晚有个宴请，需要你陪同我去一下。”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说，仿佛就被加上了某种因果关系。
因为明晚要陪同他出席宴会，所以今晚让她在这里留宿。
听起来很是自然。
“好。”不知是不是刚醒过来的原因，沈晚晚挺好说话。
而她也知道，这是她作为合约未婚妻该适当履行的义务。
不能不识好歹。
＊＊
第二天傍晚，有人给沈晚晚送来了宴会要穿的衣服。
一条款式保守的黑色礼服，跟沈晚晚刚重生回来参加沈晴溪订婚宴，江之衍给她准备的那件，款式有些雷同。
也不知是不是有某种特别的喜好。
沈晚晚对这些并不将就，随便套在了身上。
等上了车，沈晚晚随口问道，“请问，我们是去谁的宴请？”
江之衍闭目养神，听到对方询问后，不咸不淡地开口，“卓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沈晚晚的视线忽然从司机那边转向了江之衍。
其实她刚刚是在询问司机，却没想到江之衍先回答了她。
司机此刻更是后怕地握紧方向盘。
还好他这人向来反应慢半拍！
“卓家老爷子……”沈晚晚似乎是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江之衍一语中的，直接道出关键，“是二哥的岳丈公。”
沈晚晚听后，一张小嘴张成了‘o’形。
她瞬间就明白了，今晚的宴会，不是让她去尽情享受美食的……
车子一路畅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宴请的地方。
那是座十分豪华的公馆，处处都透着迪拜皇室的土豪气息。
沈晚晚推着江之衍往里走，发现今晚宴请来的人还真不少。
有之前在江老爷子寿宴上见过的几位大佬，但大多都是沈晚晚没怎么见过的陌生面孔。
沈晚晚意外地从一堆人里看到了她大伯，也就是沈存义的大哥。
沈家大伯看到沈晚晚更是十分意外。
这地方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受邀来的，就连他弟弟都没有这个幸运。
隔着十米多的距离，沈家大伯端着酒杯，惊讶地朝沈晚晚探头，似乎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
不刻之后，抬脚就要朝沈晚晚过来。
但沈晚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赶紧推着江之衍往主厅里去。
江之衍正在跟服务生询问酒水种类，淡然从容的话语还未落定，眼前画面快速切换，服务生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一阵风后，他人被自己未婚妻推走。
但沈晚晚也不是不体贴的人，她快速拿走服务生酒盘里的一杯酒，塞进江之衍手里。
江之衍看着手里那杯闪着粉红色流光的女士香槟，全程黑沉着一张俊脸，“……”
沈晚晚和江之衍进了主场，才甩开沈家大伯。
不是沈家大伯不愿意跟进来，而是他跟不进来。
他走到大堂门口就被门卫拦下来了，只有跟今晚寿星公关系更亲近些的宾客才能进入那里。
“这个沈晚晚，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沈家大伯气呼呼地离开。
亏着她被人绑架的时候，自己还帮她联系过江家老大那边！
简直目中无人！！
进了主厅，沈晚晚看见不远处人群攒动，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上等宾客围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沈晚晚便知道这就是今晚的寿星老。
“卓老爷子真是好体魄，一点也看不出来八十，倒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卓老爷子潇洒不减当年！”
“卓老爷子是心宽体阔，人心情好了，身体自然长盛不衰，硬朗如旧。”
“这话怎么说？”
“如果你也能有像卓老爷子一样的福气，招到像江二爷这样的贤孙婿，就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了……”
宾客们说着恭维的话，气氛极其热络。
人群之中，除了卓老爷子，最受瞩目的，便是传说中的贤孙婿，江随扬了。
卓老爷子拍着江随扬的肩膀，脸上红光满面，因为心情好，卓老爷子今天喝了不少酒，笑声也十分爽朗。
“卓老爷子吉人天相。”
“卓老爷子长命百岁。”
“卓老爷子寿比南山……”
沈晚晚推着江之衍在不远处站定，听着那群人睁着眼睛瞎逼逼。
她刚刚大约看了看这位卓老爷子的面相，他脸上的红光可不是什么吉祥的兆头，再这样喝下去，卓老爷子能不能活过明年寿诞都很玄，更别提“长命百岁”了。
宴会上这些场面司空见惯，沈晚晚从小见也过不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是江家二爷的岳丈公，看着那两人如一丘之貉的神情，沈晚晚不自觉的戾气有些重。
江之衍也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今天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要过去么？”沈晚晚询问江之衍。
“先等一会。”
听到身前男人的答复，沈晚晚略点了点头。
隔了几分钟，等那群人散去，沈晚晚才推着江之衍缓缓上前。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跟前，便瞧见江随扬低头跟他岳丈公开启了私聊模式。
听说江随扬一连缺席了卓老爷子几年的寿宴，可今年却突然现身。
不仅如此，还在宴会开始之初，给卓老爷子献上了一份极有排面的寿礼，难怪卓老爷子今天这么高兴，喝了那么多酒。
不过江随扬可不是会无事献殷勤的人，他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他岳丈公帮忙。
两个人一直在耳语，沈晚晚听不清楚他们说着什么，只隐约听到什么……
“我们家老爷子偏心，把蓝鲸制药都给了老三，烫手山芋反而人给了我……之前评测过风险率极低，也不知后来怎么……还是政策对股民的信心影响太大……爷爷，我这次损失惨重，资金也有些周转不开……”
是有瓜吃的气息。
沈晚晚垂眸扫一眼身前那位爷。
她都能听到，那位爷自然也能听到。
只不过江之衍神情如常，并没有受任何影响，也丝毫没有要八卦什么的意思，此刻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衬衫衣袖，神情自若。
沈晚晚挑了挑眉梢。
似乎是有点意思。
卓老爷子瞧了自己贤孙婿一眼，“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损失不损失的，爷爷这里还有一些，你就尽管拿去。”
江随扬推诿着，并没有立刻要收下的意思，但神情间满满都是感动，“爷爷……”
沈晚晚也算是看清了，江随扬是把卓家人拿捏住了，特别是卓老爷子，对他比对自己亲孙子都要放心。
卓老爷子家里人丁兴旺，子孙满堂，但最得卓老爷子偏心的，怕就只有江随扬的太太了。
但毕竟不是自家事，外人也不好插嘴。
沈晚晚就纯吃瓜。
江随扬经过一阵虚伪的客气，最后还是收下了他岳丈公的一番好意，“等我这次的问题解决，一定连本带息地还给您。”
“行了，随扬啊，爷爷特别看好你，别提什么还不还的，只要你能一直对我孙女好，以后爷爷的家业早晚都是你们的，而且爷爷相信，江老爷子也早晚能看清楚，你们兄弟三个里到底谁才是最有潜力的未来继承人，至于那个小妾生的……”卓老爷子瞧见有人来了，立刻收了没说完的话，清了清嗓子，眼神提醒自己的好贤孙婿。
江随扬视线朝沈晚晚两人看过来，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讽刺又不屑的笑。
按照卓家跟江之衍之间并没有什么生意往来，但今天卓老爷子的寿宴，是江随扬特意给江之衍送的邀请函。
他就是想让自己那个出身低微的弟弟看看，自己岳丈公的实力如何，他损失了那么一大笔钱，岳丈公没有二话的就给他填补上了。
如果他三弟娶了凌家小姐，江随扬可能还显摆不上什么，然而他弟弟非要跟沈家那个弃女结亲，以后必然是要矮他一截的！
“总之，”卓老爷子瞥了瞥江之衍的方向，一脸道貌岸然地道，“吃亏是福，这个道理爷爷希望你懂。”
江随扬点了点头，“随扬明白了。”
沈晚晚推着江之衍上前，她跟卓老爷子实在不熟，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祝福语。
满脑子都是刚刚卓老爷子那句假模假式的“吃亏是福”，沈晚晚脑子里那根弦一搭上，脱口而出的就来了句，“卓老爷子，那就祝您福如东海。”
卓老爷子：“……”
江随扬：“……”
江之衍，“……”
前后两句话链接得有些过于顺畅丝滑了，很难让人不产生某种晦气的联想。
周围半米的范围内都安静了下来。
可沈晚晚一双眼睛偏偏不卑不亢，很是无辜，让人没法怪她。
江之衍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他清了清嗓子，垂眸，开了口，“卓老，生辰安康。”
卓老爷子面色已然沉了下来，但周围都是宴请的客人，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也没好说什么。
两波人客套完，沈晚晚很是识时务地推着她未婚夫溜了。
公馆大堂里的人流不少，外厅比主厅还要热闹得多，沈晚晚推着江之衍在人流中穿梭，却十分顺畅，丝毫没有阻碍。
如果这是一盘贪吃蛇游戏，沈晚晚绝对能带着江之衍活到最后。
等到了人流较少的餐点区，沈晚晚想了想，还是客气地问了句，“三爷，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男人抬头瞧了她一眼，低“呵“了一声，“没有。”
他和卓老爷子之间关系本就一般，沈晚晚刚刚倒是先发制人了。
沈晚晚听他这样说就彻底放心了。
然而这边刚放心下来，只听‘嗡’的一声，她捏在手里的手机传出震动，听得人头皮不禁跟着发麻。
沈晚晚伸着胳膊拿起瞧了一眼，是个没备注的陌生号码。
少女动动手指，划了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