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砍明末：从刷满面板开始》 第1章 乡中豪杰 公元一六四一年。 明崇祯十四年。 距离大明覆灭，还有三年。 二月。 小冰河肆虐，带来极北的严寒，顶着天寒地冻，李自成在这个月...兵临开封！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崇祯连忙下旨，命驻守陕西的三边总督，速领潼关兵出关解围。 陕西-潼关远郊，安平乡。 厚雪连绵，仿佛白幕倒扣在了大地上。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皆是一片白芒，群山和村落，只在其中远远流露出些许淡薄身影。 年久失修的官道上，勉强于雪堆中留出了一缕逼仄的通道。 官道两旁盘桓着一些找食的百姓，雪花飘落盖在身上，仿佛穿上一层白衣。 吸入一口空气，冰寒仿佛利刃刮开了喉咙。 若是雪花不巧落入皮肤，刺骨严寒更仿佛刮骨般痛入骨髓。 这番境地，往日里也只有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才会出来刨雪找食，但今日... 官道上却出现了一伙难得一见的队伍。 大脚踩在积雪中，不断传来雪花碾碎的‘嘎吱’声。 三台大轿各自领着仆役匆匆而来，大轿遮的严实，仆役也都穿着厚实棉衣。 出门坐轿，能有这般待遇的只有乡里的乡绅大户。 只是往日一个也难见，今日居然齐齐见了三个。 百姓见此困惑，纷纷丢下手中活计看来。 不知到底是何事，才能让这三位养尊处优的大户，不顾天寒地冻也要出门。 轿子很快停靠在一处小院外，轿子门帘掀开。 三位乡绅裹得极厚，面对严寒却还是忍不住冻得浑身发抖。 三人打量眼前小院，不过一进的院子，看上去有些寒酸。 收回目光，一位乡绅脸色带出明显失望。 “那位唤作秦山的豪杰，就在此处？” 带着怀疑，乡绅不相信这种偏远地方能出什么人物！ 而带头来的一位年老乡绅，却望着眼前院墙，双目出神： “若是有人能解我等心忧，这安平乡，也只有此人了。” 听见这话，另外两人略带错愕的相视一眼。 而年老乡绅也知道两人心中忧虑，于是顿了顿，缓缓开口： “听闻此子乃是流民出身，小时跟随父母流落此处。” “幼时不仅熟读各类文书，而且苦练各类技艺打熬身体。” “只是其他小孩，幼时都是单在某个方面出众。” “但此子不一样...” 说到这年老乡绅微微停顿，似乎想到了某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回过神来，才又带着些许奇怪继续： “此子是全才。” 年老乡绅这句话，让另外两人瞬间僵住，缓缓收起脸色失望，一脸错愕的看向年老乡绅。 而年老乡绅也是打开了话匣子，居然停不下来： “而到少年，此子更是非凡，晨起伺候牲畜，早间后山采药，午间市场卖菜，傍晚铁匠打铁，甚至就连睡前，还要翻看至少几页书籍。” “而到冬日乡亲都休息了，他则又改为上山砍柴打猎。” 年老乡绅此刻眼中浮现一丝荒唐： “勤奋不可怕，可怕的是天天勤奋。” “而这小子不是天天，是整整二十年！” 年老乡绅神情出神，而另外两人见对方居然如此夸耀，眼中失望也跟着消散不少。 随后几人面面相觑： “那就...敲门吧？” 三人提议，年老乡绅点头而出，叩响了眼前房门： “秦山兄弟可在家？” 叩响院门，院内传来一阵轻响，紧接随着一阵门页呜咽的开合声，院门在三人面前打开。 三位乡绅连忙想要见礼，但动作只到一半便齐齐止住，随后带着一脸不敢置信，看向前方。 天寒地冻，推门而出的秦山，居然赤着上身！ 白雪落下，打在秦山精赤的上身，不过双十的年纪，一身精肉上的雪花，居然瞬间被体温融成白气。 此刻乡绅们看去，只感觉秦山浑身上下仿佛冒着白焰！ 若不是乡绅们此刻切实感受到的天寒地冻，他们甚至还以为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最前的年老乡绅下意识伸出手，任凭雪花落在掌心。 仿佛利刃般的刺痛，让乡绅忍不住瞬间深皱眼眉。 随后再看向眼前秦山，眼角开始了狂跳。 “秦...秦山兄弟，果然乡中豪杰！” 乡绅磕磕巴巴，一开始失望的乡绅，脸上也露出一片诚恳。 秦山则看着门口突然拜访的三人，双眼淡淡扫过。 “三位来此何事？” 没有见礼，言语也十分淡然。 三位乡绅闻言相视一眼，眼神不免低垂了几分。 若是寻常百姓胆敢如此，他们必要让泥腿子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但此刻面对秦山，他们却没有展现出丝毫不满，还努力堆起了一丝笑脸。 年老乡绅重新抬头，脸上勉力挤出几缕笑容，直直望向秦山： “请秦山兄弟为保我乡里安康，募乡勇，御贼寇！” 年老乡绅开口，随后三人小心抬眼望去，以为如此消息必让秦山震惊。 毕竟这话等于是直接告知秦山，安平乡闹了流寇。 李自成在河南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驻守潼关的三边总督都统领秦兵出战，人心惶惶下谁还敢面对流寇？ 只是待三人看清秦山面色，他们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秦山此刻完全站在原地，在片刻微愣后，面容居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嗯，好。” 秦山微微开口，三人眼中疑惑更甚。 这就...完了？ 把他们三人急的团团转的流寇，到了秦山这里，就换来了这两个字？！ 年老乡绅摸不清头脑，但还是硬着头皮直起身，小心翼翼看向秦山： “那秦山兄弟这是...答应了？” 秦山面对询问没有回答，只是轻出一口气，微微抬眼看向天边。 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其实不用乡绅上门，这世道，哪怕为了自己，秦山都早晚要想办法组织乡勇起兵。 而眼下乡绅送上门来，秦山哪有放过的道理？ 秦山缓缓收回天边目光，在三人期待眼神中缓缓开口： “既是保卫乡里，在下义不容辞。” 见秦山接下，三人悬着的心瞬间放下，脸上也流露出笑容。 随后似乎深怕秦山反悔，三人回头对着身后连忙招手，仆役们将数盘元宝送到秦山院内。 “此一千两算作开销，若是不足，再来讨要就是。” 看着送到眼前银两，秦山也不忸怩，直接收下。 而后一阵寒风吹来，三位乡绅冻得一个哆嗦。 接着几人对视，年老乡绅微微拱手：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告辞了。” 说着，秦山也略微抬手告别，接着转身关门。 坐在院中石椅上，秦山默默望着银两出神。 秦山并非生于大明，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且还带着一套类似骑砍的系统。 当秦山在大明出生，并了解到自己所处明末后，几乎只是短短一点思索，秦山便开始为了即将到来的历史巨变做准备。 这个准备也很简单，那就是依靠骑砍系统，赶在乱世到来前，先把面板刷满！ —————— 【脑子？什么脑子？我tm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 第2章 此处强人甚多 三位乡绅看着关闭的院门，相视一眼也不再耽误，跟着转身上轿。 天寒地冻，这外面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只是三台轿子沿着逼仄官道往回，三位老大人还没坐稳，轿子便又瞬间停下。 紧接着，还有仆役的破口大骂： “长没长眼，看见轿子不知道让路吗？” 听着轿外仆役开口，乡绅只是微微抬眼便也不准备关心。 这乡里除了秦山，他们未必还能给他人好脸色？ 只是预想中的仆役继续大骂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安静下来。 乡绅睁开疑惑双眼，掀开门帘一看，随后眼神一愣。 眼前站着三个人，带头一位精悍青年，浑身精肉与秦山相比也不遑多让，此刻站在那里眉眼间满是锐气。 也正是这个眼神，直接将仆役给吓得闭了嘴！ 而且青年身后的另外两人，仅仅只是随意一眼望去，便也看得出来绝非常人。 乡绅见此眉头一皱，这小小的安平乡，居然这么多强人？！ 而那三人见仆役不敢再说，这才收了眼神转身离开。 插身而过时，听见青年身后一人还在低语催促： “快些走，莫让秦头久等！” 乡绅闻言眼角一抬，看着远去的三位强人，眼中不免涌现出一股疑惑。 ‘他们口中的秦头？莫不是秦山？！’ 乡绅想到这里，再看着远去三人的背影，双目不知不觉间，竟又睁大了些！ 与此同时的秦山小院。 两个村里老妇在灶台上忙碌。 新买的柴火堆在地上，两只肥鸡和半扇猪肉看上去有些耀眼。 热油下锅，再把肥肉丢下，伴随一阵‘刺啦’，带着肉香的炊烟，从秦山小院缓缓升起。 炊烟随风飘飞，远处许久没有闻见肉香的乡里，纷纷走出家门，呆呆看向秦山的方向。 秦山坐在石桌旁，闭眼默默感受肉香飘逸。 很快，门口传来一阵踩踏积雪的‘嘎吱’声。 “秦头，今日什么日子？又是肥鸡又是猪肉？” 大咧咧的声音带着一阵爽朗，听见这声音，本来在石桌闭目的秦山微微抬眼。 院门口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位青年。 青年直勾勾看向灶房，门内忙碌的老妇下意识有些惧怕。 而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头既然叫我们三过来，必然有秦头的安排，你多什么嘴？” 院门处，顺着声音又走进两人，其中说话的是一个颇为文雅的书生。 此刻书生正带着一脸责备冷了青年一眼。 而在书生身后，则还跟着一位低眉颔首的猎户少年。 少年背着弓，手中提着两只野鸡，进屋也不说话，直接将野鸡放在秦山桌上。 “秦头吃。” 少年说完站了回去，三人则站成一团，恭敬看着秦山。 秦山回看眼前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三人是他在十里八乡，发掘出来的好手，算是自己从小培养的亲信。 在自己熟练度刷满的面板帮助下，三人被自己根据各自长处培养。 老大便是精悍青年，名叫裴元，算得上是一位先锋甲士，一身力量孔武有力，特别善于破阵。 老二是开口的书生，名叫孙化，虽然排行老二，但除了秦山谁也不服，算是秦山的后勤好手。 而老三则叫李飞，少年精瘦，一手弓法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这三人任何一个放出去，但凡有明眼人，都知道三人到底处于什么水平。 而此刻这三位却全部站在秦山面前，脸上带有一丝恭敬。 看着三人到齐，秦山不再耽误，起身随口吩咐： “先进屋，外面雪寒。” 看着秦山进屋，三人面面相觑，虽然摸不清情况，但还是连忙跟上。 多年交往，这三人早已是秦山的绝对死忠。 屋中家徒四壁，为了刷面板，秦山将能卖的统统卖掉。 此刻屋中只剩下一张土炕，以及炕上的小桌。 秦山坐在上首，三人各坐一边。 老妇也在此时送来大桶炖肉，以及两只肥美异常的烧鸡。 再加上几碟小菜和几坛乡里好酒，这顿饭便是逢年过节也难以见识。 两个老妇忙完，也不敢多望餐桌，只是对着秦山低头： “秦小爷，这要是没老身们什么事，老身便回去了。” 秦山闻言对着老二孙化连忙示意。 孙化了然，从兜里摸出两个大子，并起身带着几个老妇出去。 片刻后话语便从门外隐隐传来： “辛苦诸位，这两个大子是秦头额外赏给大家，还有这两只野鸡，诸位也拿回去分了吧。” 随着门外一阵感恩戴德，房门又在一阵呜咽声后掩上，接着孙化进来。 “秦头，都好了。” 秦山点了点头，示意孙化也坐下，随后看着望向自己的三人，嘴角一声轻笑： “都看着我干嘛，吃啊！” 有着秦山点头，早就等不及的老大裴元便一手抓起了一只烧鸡，直接往嘴里送。 孙化与李飞则要文雅许多，只是这文雅也只是相对而言。 都是乡里出身，所谓文雅，也只是吃的慢些罢了。 屋外寒风带着呼啸呜咽，严寒让各家各户早早紧闭门窗，尽可能保留温度。 而在秦山屋中，土炕被新柴烧的火热，裴元三人也在几轮酒后，吃的鼻头憨红，热火朝天。 两只肥鸡、半扇猪肉、再加几坛乡酒，此刻在三个汉子吃喝下居然空了大半。 而上首的秦山，反而吃的很少。 许是看出秦山今日有事，孙化左右看了看，还是小心翼翼望向了秦山： “秦头，可是流寇的事，传开了？” 孙化谨小慎微，对于流寇消息，常在山中打猎的李飞，早就带了回来。 消息甚至还要比乡绅知道的早。 此刻孙化回想今日所见，这个消息并不难推出。 只是裴元看着孙化小心谨慎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爽： “流寇来便来，怕他作甚？！” 裴元语气冲，孙化眉眼瞬间一挑，猛然瞪了过去。 随后两人正要开口，上方的秦山却轻咳一声： “好了。” 开口制止，虽然带着一丝火气，但孙化和裴元还是收回了目光，接着一起看向了秦山。 第3章 要跟秦爷 小屋安静，秦山将酒碗放下，抬眼看向三人： “乡里大户出了一千两，想我出来募集乡勇。” 言语随意，三人听了却是一愣，微微偏头相视一眼后，脸上涌现出一丝激动。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一身本领？ 只是秦山之前面板没刷满，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让三人默默沉寂在乡里。 眼下天下大变，他们也想仗着一身本领出来闯荡一番。 而眼下，就是契机！ 三人不敢表态，只是双眼带些火热的看向秦山。 秦山抬眼看向三人，扫视一圈看着三人反应，深出了一气： “事情我已经接下，今日叫你们来，也是吩咐些差事。” 微微瞪大眼，三人闻言短暂对视一眼，随后连忙放下手中酒食，并站直起来。 秦山也不耽误，望向三人直接开口： “裴元，你去乡里招人，务必要在明日募集到一百人。” 裴元满脸红光，立即学着官家模样，抱拳行了一礼。 “秦头放心！” 秦山见此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孙化： “孙化，等下你领两百两，明日去县里采购一百套胖袄来。” 孙化点点头，脸色虽然平静，但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火热。 “李飞，你领一百两，去乡里置办十日的吃食。” 李飞点头，秦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记住，每日必要安排一顿肉食。” 安排完，秦山这才又放松下来，随后对着三人摆了摆手： “好了，去忙吧。” 雪夜。 安平乡百姓早早进入梦乡。 只是随着一个不速之客挨个敲响房门，原本应当安静的夜晚，却在此刻喧哗了起来...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厚重雨云遮蔽了天空，天幕下一片阴沉，寒风吹过，不知何时又要刮起飞雪。 秦山小院内。 长刀划过眼前，呼啸声中，眼前空气仿佛起了一层气浪。 秦山保持着持续了二十年的习惯，一大早便在练习。 随着又一刀舞出，秦山长刀突然停在半空，接着转头看向门外。 随后，院门才敲响起来。 “秦头，人募齐了。” 裴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秦山收起长刀，随意披了件长袍便走了出去。 随着院门打开，秦山看向外界，一百来号消瘦汉子，正挤在一起蹲在地上，眼巴巴望了过来。 他们衣着单薄，身上也没有多少肉，若不是面容年轻，骨架也大，实在难把这些人当做壮丁。 裴元、孙化、李飞三人站在前面，而在三人旁边，则还站着一位乡绅。 乡绅们不放心，所以今日让一个人来看看。 赵襄默默看着眼前一百人，双眼间深深皱起，眼中满是忧虑。 这一百人看起来，也太凄惨了... 随后看向远处秦山，赵襄眼中更是浮现出一丝不满： 没想到秦山看起来不凡，但在这募兵上却如此不堪！ 回头看向上方秦山，赵襄忍不住还是走了过来。 只是走到面前看着秦山一身精肉，以及扛着的长刀，赵襄干咽一口口水，原本的不满立时收敛下去： “秦爷，要我说实在不行，去县里招些人，这乡下百姓，饭都吃不饱，谈何御敌？” 赵襄说的小心，但秦山却看着眼前的一百人，目光有些深邃。 此刻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秦山的眼前浮现着一个面板。 这个面板很长一段时间，就只有秦山和三个亲信。 而此刻的面板上，却多出了整整一百个顶着‘壮丁’名号的新兵。 正好填满秦山的可带队伍数。 秦山虽然个人面板刷满，但是关于带兵方面的属性，却没有条件早做准备。 以至于在没有官职的情况下，秦山靠着在乡中积累的名望，只能够募集一百人。 而此刻这一百人便被系统完全覆盖，正式成为秦山的第一批部队。 甚至这些壮丁此时此刻，在秦山强大的个人面板下，就已经开始增长起了熟练度。 熟练度就是这骑砍系统对于个体战力的判断标准。 满清的最强战力巴图鲁，其各项熟练度便达到了恐怖的400。 而一个壮丁的熟练才只5，若是达到十便能算作跨入乡勇门槛。 若是二十，便能跨入屯兵，也就是卫所军户的水平。 而秦山看着眼下士兵们的熟练度增长速度，这一天就能增长一点熟练度。 也就是说只要十多天，秦山就能将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壮丁，直接转换为卫所军。 这可不是明末糜烂的卫所军，而是明初实打实的正规地方军。 虽然比不上全职的募兵和战兵，但对付流寇，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而若是再久些，不要一年功夫，秦山就能直接拉出一百人的关林铁骑，甚至满清的巴牙喇出来！ 要知道这两者可都是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练，再加上战场洗礼才能练出来。 而秦山这里居然就只需要一年训练即可！ 这要是传出去，天下各方势力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 而这，也是秦山面对乱世的底气之一。 赵襄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十分忧虑的看着眼前的壮丁。 在他看来，这些人甚至还不如流寇。 秦山则只是收回目光，随后看向了赵襄。 微微拱手，秦山不冷不热： “赵老放心，十日后再来，必让诸位乡老满意。” 秦山开口，人已经到位，赵襄也不好再表示异议，只是带着一些轻视，随意开口： “如此甚好，甚好。” 赵襄说着便转身上轿，让仆役抬着往回。 见赵襄离开，裴元三人这才走了上来。 “秦头，按照您的意思，都是乡里人，听见您募兵，便都过来了。” 裴元开口，不远处的新兵也都纷纷抬头看来。 这其中不仅有许多秦山的同龄人和晚辈，甚至还有一些叔叔辈的中年人。 此刻望向秦山，眼中满是恭敬。 孙化回看一眼，看着远处围成一圈的新兵家人，也对秦山说道： “昨晚通知完，今日上午各家便把自家儿子、丈夫都送了过来。” “乡亲们都说...” 孙化微微停顿，秦山则看着眼前无数熟面孔，听着孙化继续： “乡亲们都说，要跟秦爷出去，搏个前程！！！” 第4章 一级兵:壮丁 乡外田埂。 白雪缓缓落下，在荒凉的田地上堆砌起薄薄一层。 寒风一如既往的呼啸，吹得人心烦。 ‘嘎吱’！ 田坎上的积雪被踩烂。 随后伴着嘎吱声，一队人快步走过。 秦山穿了一身红胖袄，腰间别着一把长刀，身后跟着裴元三人。 裴元紧跟身后，一边快步跟着，一边开口： “没有校场，新兵眼下都安排在田埂里。” “每日练完了都是各自回家。” 说着，前面秦山突然停下脚步，裴元一愣也连忙停下。 抬头看去，发现秦山正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田埂。 荒凉的田埂，此刻正蹲着一百个汉子，手中拿着自家带来的碗筷，围着几口锅大口刨食。 见秦山在看众人吃饭，孙化看了寡言的李飞一眼，出来主动道： “第一顿饭给的肉食，白菜炖肉，馒头管够。” 孙化言语带着一丝小心，虽然是按照秦山意思，伙食开的好。 但在眼下年景，这种就算过年都吃不上的好饭，还是花了不少银子。 尤其这一百人正是壮年，几乎是两口就能吃下一个馒头，这白面价格可不低。 孙化说完，秦山看着瘦弱的众人，点了点头： “得养些膘，第一顿吃好些无妨。” 孙化微松一口气，随后抬眼，看着秦山依然在认真打量远处的一百人。 三人看去，感觉秦山就是单纯望着远处。 而在秦山眼中，则是查看着系统。 此刻的系统界面，自己队伍哪一行，正摆放着100个名为‘壮丁’的新兵。 而就在他们吃饭的此时此刻，这些新兵的熟练度，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 按照这个速度，再有十多天，秦山就可以将这群‘壮丁’升级为‘乡勇’，甚至卫所军。 成为实打实的地方正规军。 而这等练兵速度，在识字率低下的明末乡下，简直夸张到了极点！ 秦山心绪稳定，默默收起系统，微呼一口气，再次向前迈步。 裴元三人见此连忙跟上。 四人走到田埂前，正在吃饭的新兵看见秦山过来，连忙相互提醒着起身，同时起身时也不忘往嘴里塞东西。 秦山看去，新兵的身上人人都穿上了一件红胖袄。 厚实的胖袄穿上，让这些瘦弱的壮丁看上去健壮了不少。 再加上吃了肉食，此刻壮丁们脸色红润，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依靠挤成一团来抵御严寒。 秦山看了一眼，眼中浮现一丝满意： “还行，让大伙继续。” 秦山发话，裴元立即上前挥手： “秦头有令，让大伙继续吃饭。” 有了秦山命令，壮丁这才又重新蹲下。 秦山接着扫视田埂一眼，看着远处堆在一起的兵刃，微微皱眉。 走过去，眼前是一堆短矛和拼接木板盾，以及各家找来的菜刀、短斧。 随手拿起一根短矛，矛身虽然用的实木，但不知是哪里淘来的老货，上面尽是一些裂痕。 拿在手里微微用力，矛身竟然直接裂开。 秦山一愣，回头看向孙化，孙化脸色微红，微微低头硬着头皮道： “时间太短，县里也没那么多兵器，勉强只搞到一百套胖袄。” “这些短矛则是从县城卫所里面，淘换来的天启年间的老货。” 秦山闻言则看着手中年纪比自己都大的短矛，心底微叹一声。 拉兵果然困难！ 人到位了还不行，手中家伙事也得到位才行。 若是条件允许，甚至还要配上甲胄，不然一帮赤手空拳的壮丁，再多也是白搭。 只不过甲胄是不敢想，甚至连好点的兵刃也是奢望。 眼下能人手一件御寒的胖袄，再加上一杆短矛、一面木盾、配个家里带出来的菜刀或者短斧，便也算是武装到牙齿了。 放下短矛，秦山抬头环视一圈，见新兵们终于把锅舔干净，长出一口气道： “给大家把装备发下去把。” 孙化猛松下来，连忙告辞离开，准备安排发放武器。 秦山站在武器旁，孙化跑上去对着新兵大声道： “既然吃了秦头的粮，大家就是秦头兵，现在大家伙上前，秦头给大家发饷发矛！” 听见发饷，新兵们眼中又是一热。 连忙拥挤过来准备领钱。 孙化见状连忙示意裴元和李飞，三人配合着让新兵排好队。 只是新兵人多，一时间还是十分混乱。 孙化半天安抚不住，心里着急，气急了正要把刀拔出来，前面的人群却忽然渐渐安静下来。 孙化一愣，偏头向队伍前面看去，随后眼神微缩。 秦山站在所有人前面，风雪吹来，落在身上积起些许雪花。 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挎刀，一双眼睛正冷冷注视着眼前混乱人群。 “排.队.” 秦山一字一顿，而后现场新兵居然在短暂错愕后，居然全部老实，开始在孙化三人的指挥下重新站好了队伍。 看着眼前新兵终于都排好队，秦山这才将目光看向孙化。 孙化微咽一口口水，连忙上前： “念到名字的上来，秦爷亲自发饷。” “刘大！” 人群左顾右盼，随后一个比秦山还大的中年汉子憨厚上前，看向秦山的目光不断左右转动，不敢直视。 秦山则从一旁盘子摸出两个大钱，亲手交到对方手中。 看着两个足额大钱，刘大眼神瞬间瞪直，自己辛苦庄稼多年，何曾手中拿过这么多钱？ 紧紧握在手里，感受铜钱厚重的质感，刘大眼中满是激动。 “谢...多谢秦爷！” 也顾不得年纪差异，刘大瞬间跪在地上。 秦山见此也不拉人，只是微微露出一丝笑，瞟眼看了旁边： “去领装备把。” 刘大感恩戴德，随后从一旁裴元手中接过短矛和木板盾，再配上一把菜刀，一个可远可近可防的壮丁，便出现在秦山面前。 看着装备起来的壮丁，秦山略带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回头看向后面队伍，孙化也配合着继续点名。 片刻后。 随着最后一个人也领了饷和装备，一百人整齐的站在了田埂上。 秦山看去，清一色的红胖袄，再加上还算统一的装备。 昨日那种可怜模样从众人身上一扫而空，转而看起来多了几分悍勇。 寒风呜咽声在此刻响起，天空飞雪也开始变大。 落在人群身上，让众人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孙化在一旁看着，感受快速降低的温度，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天气太冷，是不是让大伙先休息一下。” 秦山抬头看了眼阴沉天空，伸手接落一片飞雪。 感受飞雪融化带来的冰寒刺痛，微微捏拳，将雪花捏碎： “流寇，可不会因为冷，就不来。” 第5章 练兵奇才? 安平乡田埂。 原本荒芜的田地此刻变得繁忙起来。 一百个汉子以十人为一小旗，正在田埂上热火朝天的训练。 裴元三人不断穿梭在队伍之中，悉心教导着新兵。 而秦山则坐在一团土垒上，默默打量着手下训练。 不过十天功夫。 秦山手下的这一百人便大变了样。 在秦山把进度拉满的面板帮助下，这群新兵已经全部变升级为了乡勇，成了实实在在的民兵。 此刻一百人操练起来，居然看起来有模有样。 而且连着吃了十天饱饭，众人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身上甚至长了不少肉。 秦山坐在远处不断扫视，田埂上众人感觉如芒在背。 训练起来也格外卖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秦山从田埂上收回了目光，微微偏目看向一旁。 一顶轿子被迫停在了远处，狭小的田坎只够一人步行。 而赵襄正带着一群仆役，目瞪口呆注视着田埂上的场景。 赵襄从已经升为乡勇的士兵身上收回目光，随后左右看了看仆役，眼中浮现出一团疑惑。 “这些日子，这秦山把那一百人...换了？” 仆役们闻言也是一脸错愕，他们相互看看，没听见这方面的消息啊？ 仆役们不说话，赵襄渐渐收回目光，心知换人确实不可能没点风声。 那既然没有换人，赵襄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而想到这里，赵襄的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抬头重新望去，赵襄眼角忍不住一阵狂跳，随后看着远处大变样的众人，嘴角不知觉张开。 就算是门外汉，赵襄也知道眼前这群人，绝对不再是曾经的那群农民。 而是实打实能够提刀杀人的‘兵’！ 而这一切的转变，居然只花了十天！ ‘呼~~~’ 长出一口气，赵襄终于从前面将目光收了回来。 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激动，赵襄看着左右仆役，还是忍不住开口： “刘老夸这个秦山的时候我还认为过于夸大。” “上次见面虽然身形确实伟岸，但大冬天不穿衣服，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坚持。” “但今日所见，我赵襄是彻底服了。” 赵襄想对仆役一吐为快。 仆役们虽然看不太懂，但也不敢扫了自己老爷面子。 于是纷纷顶着笑脸附和： “老爷说的是，秦爷可真是咱们安平乡的绝顶豪杰。” 仆役们大字不识两个，‘绝顶’便算是他们能够想象到最好的赞扬。 赵襄听了则心底微微无语，想要一吐为快的欲望更加强烈。 又看了看远处田埂，以及土垒上稳坐的秦山，赵襄转身走向轿子： “不用去看了，即刻回去，我要将此处情况说与另外两家。” 赵襄进轿，仆役们连忙抬起往回。 屋外天寒地冻，能少待些总是好的。 秦山看着远处赵襄没有过来直接离开，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随后看着田埂上因为自己目光离开一会，稍有松懈的众人，故意轻咳了一声。 最近的孙化见此连忙一脚踢在一个乡勇屁股上，随后大喊起来。 “看什么看？会使矛了吗？” 孙化大声提醒，紧接着训练的喊杀声，重新激烈了起来。 赵襄轿子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仆役们的气喘吁吁下回到了乡上。 乡上要稍微繁华些，不仅有铁匠铺，甚至还有一两家酒食铺子。 而乡上最大的建筑，则要属赵襄等三家大户，合力建的一座邬堡。 平日里三家都在各自家中，最近闹了流寇，于是都搬进了邬堡。 赵襄回来，门口几个家丁见了连忙开门。 “刘老他们在吗？” 赵襄开口，家丁连忙回答： “得知您回来的早，两位都在书房候着呢。” 听见这话，赵襄也不再耽误，直接向着书房走去。 邬堡不大，不过稍走两步便到，推开房门，一股温暖扑面而来。 书房烧着炕，又点了熏香，一缕白烟蒸腾，让屋内温暖慵懒，全无屋外严寒。 年长的赵老与另外一人端着茶杯送茶，看见赵襄回来，连忙放下了茶杯。 其中一人直接站起，脸色略有焦急： “出了什么事？今日去查验练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是秦山那贼子拿了钱跑了？” 中年乡绅急不可耐，刘老也一脸忧虑的看来。 而赵襄闻言却脸色一变，甚至来不及先喝水略作休息，而是脸色微板起来。 看着赵襄居然脸色严峻，两人更加心慌。 一千两虽是三家合出，但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而眼下看赵襄这意思，这秦山未必还真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慌，随后正要起身，赵襄却十分严肃的开口： “请恕在下纠正一下。” “秦好汉，真不愧我安平乡的擎天玉柱！” 赵襄看着自己说出来的擎天玉柱，明显要比绝顶豪杰好听不少，脸上不免涌出些许洋洋得意。 文化话只有说给文化人才有意义。 而听见赵襄开口的两人，显然也被镇住，原本脸上的惊慌，在这种突然转变下瞬间僵在脸上。 两人微微睁大双眼，好半天后才恢复过来，随后愣愣看了看赵襄，终于还是刘老开口： “把你今日所见，都说来听听。” ... “...所以以我观之，这秦山练兵之才能，完全不亚于我陕西的孙总制和四川的秦柱国！” 赵襄脸色潮红，一气说完白日见闻，居然也不见他喝一口水。 此刻给出了总结评价后，都还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摇头晃脑。 而赵老两人听完则是脸色愣住，随后带着不可思议对视一眼。 赵襄没道理骗他们，所以他口中所言多半是真。 明白这一点的赵老呆呆坐在椅上，双目低垂望着地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居然只花了...十日！” 低声嘟囔，而另外中年乡绅恢复的则要快些，他看着眼前两人，终于还是开口： “如果真有赵襄所说的神奇，我等不如明日一同前去观摩一二？” 赵襄闻言回过头来，眼神一亮： “此言甚好，若是天气不错，还可带上家眷。 论起安全，此刻安平乡，也只有秦山所在的那片田埂，才称的上万全了！” 第6章 搞几张弓来 第二日。 下了许久的飞雪在这一天终于难得放晴。 碧蓝的天空只有朵朵白云飘过。 天气回温，躲在家中许久的百姓，终于在这一天出门，开始漫山遍野的找食。 而乡亲们在忙碌之余，与往日相比还多了一项活动，那便是时不时围观已经被彻底踩成平地的田埂。 “好了好了，都靠边点，再敢进来，秦爷要行军法了！” 裴元挎刀走过，一米九的壮硕身躯，在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 而随着裴元走过，周围围观自家男人的父老乡亲，则带着一脸惊愕，仿佛兔子般急忙退开。 虽然咱也不知道秦爷要行什么军法，但军法这两个字，听起来就不好。 只是随着裴元走远，刚刚才退开的乡亲，又慢慢围了回来，继续蹲在田坎上呆呆望着。 娱乐匮乏的古代，练兵和耍大戏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土垒上，看着散开后又围起来的乡亲，孙化脸上带着一些无奈。 “秦头，乡里乡亲的，很难管他们。” 秦山从田坎收回目光，脸上平静： “不要让他们影响到训练就行。” 杀头正军法？ 秦山可不会这么莽撞。 都是乡里乡亲，上了战场一个乡出来的人，之所以能背靠背血战，靠的就是乡情。 就因为家人围观所以杀头？除非秦山出去了再也不睡觉！ 此刻宽容点，上了战场换来的，却是乡兵的死忠！ 见秦山没有继续追究，孙化微松一口气，随后正要汇报训练情况，秦山却突然抬手制止。 孙化一滞，就连远处一直关注的李飞，也立即大吼着让所有人停止训练。 原本喧哗的田埂瞬间安静下来，乡勇们排好队，组成一个方阵看向秦山。 而秦山则偏过头，看向田埂外的官道。 官道上，几台大轿和两辆驴车停在路边。 仆役前后伺候，人群中甚至还混杂了七八个手持铁棍的家丁。 此刻大轿外，刘老带着赵襄两人，正直直望着这边。 天气晴朗，所以看的也更远。 再加上又是一日训练，乡勇的熟练度又上了一层，悍勇程度还要超过昨日。 三人此刻看来实在是大受震撼。 赵襄低低开口： “我怎么感觉这才一日功夫...竟要比昨日更悍勇了些？！” 刘老也呆呆看着，作为现场最年长之人，见多识广的他，太清楚眼前这一百人的含金量了。 原本因为流寇而悬着许久的心，也终于在此刻安稳下来。 刘老正要与身边两人说话，旁边驴车却传来一阵伴随女子低声惊呼的轻响。 刘老一愣，偏头瞟了一眼，随后眉头微皱，轻哼一声。 “女子之见！” 此刻的驴车中，一堆女眷正小心掀开车帘，目不转睛盯着远处土垒。 秦山身姿挺拔，立于百人之前，左手挎刀站立，眉宇间点点严峻，看上去竟格外英武！ 而驴车中的响动，便是女眷们被秦山如此模样，给惊的忍不住低呼。 常在家中深居，哪曾见过这种汉子？ 此刻驴车中的女眷们，全部都是眼波流转，双目泛光。 轻哼完，刘老不再关注驴车，随后看了看赵襄二人，微微向前迈步： “走吧，我等走近些。” 围观的百姓看着乡里的‘天’，刘老爷居然来了，人群几乎是瞬间向着两边散开，眼中也满是恐惧。 在场绝大多数乡亲，都是他刘家的佃户，若是惹得对方不高兴，说不得明年租子又得涨不少。 而感受这些目光的刘老，眼底也满是舒畅，只是眼神流转之余，一个目光却让他一愣。 下意识看去，目光的主人，正是秦山。 不同于其他百姓的恐惧，秦山眼中只有平静，以及些许被打断练兵的不满。 乡勇顺着秦山目光一起看来，一下被上百汉子盯着，刘老心底不自觉紧张起来。 下意识微微低头，气势瞬间小了一大截。 而周围围观百姓见此，则是双眼微微睁大。 他们视线不断在刘老和秦山身上转换，反应过来后瞬间齐齐倒吸一气。 居然连刘老爷，也怕秦爷？！ 刘老顶着秦山目光来到面前，原本准备了许多教育和发号施令的说辞，此刻全部咽回肚里。 憋了好半天后，才支吾开口： “秦兄弟，今日来主要是怕钱粮不够，故而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可以帮助。” 刘老客套，指示的话是不敢说，只能说些好听的话热络气氛。 谁知秦山听了后眼皮一挑，目光直直看了过来。 短暂的沉默，刘老却感觉时间过得十分漫长，直到刘老背后也开始冒汗，秦山才忽然开了口： “刘老有心，确实还需要乡里资助一二。” 刘老闻言脸色一变，这秦山还真不客气。 虽然心里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去，刘老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努力在嘴角扯起一抹笑： “秦兄弟但说无妨。” 刘老大气，秦山也直接开口： “眼下乡亲们只有一件胖袄，手中家伙也着实不堪，若是能搞来几套甲胄，再换些新矛刀剑，甚至鸟铳，那就更好了。” 秦山随口报需求，刘老和身后赵襄两人则直接吓了一跳。 他们瞪大双眼直直看着秦山，一时之间居然完全失态。 好半天后刘老才压着脸角皮肤抽搐，几番欲言又止后，略微抬高声音，抬头直视秦山道： “秦兄弟，你不若把我等卖了吧。” 甲胄？还要鸟铳？！ 你秦山真以为我等无所不能，这些东西你一动口我们就给你变出来？ 都不说铁甲，能搞套只护上身的短罩甲都算烧高香了。 而至于更精良的扎甲、布面甲、甚至鱼鳞甲，那更是把整个安平乡卖了都不一定买的起。 刘老强压心底无语，开口解释： “非是我等不愿，实在是这甲胄，我等买不起啊！” “而且朝廷也有严令，私藏甲胄可是灭门的大罪。” 刘老解释，随后眼巴巴看着秦山，希望秦山能收回这狮子大开口。 本以为秦山会继续胡搅蛮缠，逼着他们再多出血。 可秦山听见这话后脸色不变，居然淡淡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刘老一愣，脸上表情甚至来不及转换，随后赶忙抓住机会，正要开口，秦山却又紧接着继续： “不愿意买甲、又不愿意买铳，实在不行，搞几张弓来也成。” 刘老刚刚张开的嘴瞬间僵住，随后呆呆看向了秦山。 第7章 有流寇，是老卒! 谁不愿意买甲了？ 那是不愿意吗？那是买不起！ 而且十张硬弓，你手下这群泥腿子会用吗？！ 话被堵死的刘老张了张嘴，随后又闭上，足足反复几次才停住。 看着周围百姓看过来的目光，刘老猛然抓住秦山的手，脸色认真： “十张，我们最多就能搞到十张弓。” 见老登终于爆金币，秦山也立即回应： “好，十张就十张。” 秦山口中弓，可不是寻常猎户家中的那种劣质软弓，而是实打实可以在战场上杀敌的硬弓。 拉力至少四斗往上才行。 四斗便是古时对弓拉力的评级，约等于现代的40磅。 虽然硬弓的花销也不小，但相对于甲胄和鸟铳，却也好了许多。 若是就买最低的四斗弓，甚至还能更便宜些。 但就算这样，刘老三人也是心在滴血。 毕竟弓箭不管是制造成本还是养护成本，都高的吓人。 单是维护弓身的桐油，便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寻常人家哪里负担的起？！ 而如此工艺制造出来的硬弓，能拉动的人，也直接超过步卒一级，可以得到一个‘弓手’称号。 弓手可不简单，毕竟关二爷出山时的称号，也不过是‘马弓手’。 与秦山达成共识，刘老也不敢再留，甚至没有客套，直接转身离去，带着众人逃也似的上了官道。 驴车的马鞭更是舞的响亮。 看着乡绅离开，秦山终于收回目光，看着周围望向自己，有些松懈的乡勇，脸色微沉： “继续！” ... 又是一日训练结束。 天色暗下，只留一轮明月照耀。 与往几夜相比，此刻的大地远比之前清晰。 乡兵们疲累归家，秦山也看了眼系统进度早早歇息。 只是随着明月滑落，极远处的天边，一点渺小火光，开始在天边舞动。 ‘吱呀’。 院门打开。 秦山一身戎装站立，黑夜中挑目望向远方。 满侦查的面板，让秦山几乎是瞬间发现了远处异动。 默默望了会，秦山目光开始移动，随后放在了乡外不远处的官道上。 随着官道外围民屋亮起烛光，喧哗声，渐渐在乡里传荡开。 “秦头，不好了，有流民！” 伴着积雪‘嘎吱’，裴元急匆匆走来。 本想敲门的他，却突然看见早已站在门口的秦山。 裴元话到一半止住，从穿着看来，秦山已经早就知道。 秦山回过头，目光略过裴元，扫视一圈没看见李飞，最后只好看向身后跟着过来的村长。 “村长，现在什么情况？” 秦川看来，村长下意识跪在地上，随后颤颤巍巍道： “是隔壁乡的，说是闹了流寇，跑咱们这来了。” 村长说着，远处官道上也开始出现黑压压一片人影，此刻全部向着乡里涌来。 秦山见此眉头微皱，目光看向裴元： “带人把难民控制起来，不要让他们乱跑。” 裴元猛地点头： “这就去！” 裴元转身离开，不多时一百乡勇便全部相互招呼着从各自家中出来。 拿着武器，举着火把，一群人在裴元招呼下对着难民迎上去。 “所有人靠边，不准乱跑！” 乡勇们大声呼喊，可难民人数足有上千，一时之间居然在相互拉扯。 直到一个难民不知哪里找来了木棍，一下敲在一个乡勇头上。 伴随乡勇痛呼倒地，双方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秦头！不行，这群难民全吓疯了！” “要我说，得动...” 孙化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刚刚见裴元带队拦人，于是直接跟着过去。 孙化说到一半，秦山目光突然看过来，随后孙化吐到一半的字，又瞬间咽了回去。 “十里八乡谁不沾亲带故？这能动刀？” 秦山微出一口气，走下台阶，向着难民而去。 “都退后，再往前小心我们动刀！” 裴元怒不可遏，拿着刀鞘不断劈砍眼前的汹涌的难民。 可对方人多又不见血，居然死不后退。 直到又一个人高高举起木棍，准备再次敲下时，一声呼啸，从人群之中急速而过。 男子扬起的木棍僵在半空，周围人群只感觉一股热水泼洒出来。 随后带着浓重腥气的腻味，传递在了人群鼻间。 人群动作瞬间停住，所有人看了过来，一支利箭精准的射掉男子耳朵，伴着吃痛的‘嗬嗬’声，男子用手紧握，手中木棍也掉在了地上。 见了血，周围人群瞬间镇住，随后顺着箭矢方向看去。 举着火把的乡勇，纷纷让开了道路。 乡勇恭敬低头，并不断低呼‘秦头’。 而后就在火光下，秦山出现在难民眼前。 手中拿着刷面板所用的硬弓，腰间别着长刀，冷着眼睛扫过，难民吓得齐齐微微低下了头。 就连己方乡勇，也深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秦山扫视一圈，最后看向裴元： “把人群安置到田埂。” 裴元连忙弓腰行礼。 秦山接着看向孙化和村长： “从我们手上匀出一些粮食，给难民准备点热粥。” “另外再让各家各户想办法腾点地方，让大家伙至少把今夜度过去。” 秦山开口，孙化和村长也连忙点头。 而难民听见有热粥，还有落脚的地方，心绪也不如方才紧张。 再加上空气中渐渐飘散开的血腥气，难民终于安稳下来，开始在乡勇的组织下，向着田埂而去。 看着难民安置好，秦山回头看向孙化和裴元，眉眼微皱： “李飞还没来吗？” 裴元与孙化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秦山见此看向远处，天边的火光越来越盛，黑暗中，似乎还有更多人影过来。 孙化见此也看了看远处，微微上前，小心道： “要不要我和裴元去看看？” 这活以前都是李飞的事情，但今日李飞一直不在，孙化只好主动开口。 只是孙化没有等来回答，只见秦山目光放到了一边。 孙化跟着看去，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李飞穿着一身猎户皮甲，头戴狼头毛帽，手中拿着一杆长弓，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孙化来不及开口，秦山便握着刀，直接说道： “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飞摇摇头，简单的吐出了几个字： “有贼二十，就在乡外！” 李飞说完略微停顿，随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不是流民，是老卒！” 现场气氛瞬间一僵，周围几个乡勇闻言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慌张。 秦山左右看了看微微皱眉。 低头沉思片刻，秦山看向裴元和李飞： “把家伙都带上，我们三个去看看。” “孙化留在乡里，领着乡勇小心戒备。” 秦山吩咐完，三人立即点头，随后裴元和李飞跟在秦山身后，快速隐入黑暗。 第8章 三个砍二十 明月渐渐落下。 几片长云滑过，刚好将安平乡遮入阴影。 深夜寒风轻抚，瞬间卷走呼出的热气。 点点血腥弥漫在空中，一伙难民拖着家人，低声痛呼的跑过。 鲜血滴落在他们身后，快速结成血冰。 官道旁。 三个人影仿佛与黑暗融为一色。 秦山看着不远处刚刚跑过的难民，目光顺着血迹瞟向远方。 裴元站在身后，小心警惕四方。 他身上穿着大号胖袄，手拿一杆关刀，黑夜下泛着寒光。 不远处李飞正在摸查踪迹，希望找出那伙老卒的位置。 看了半晌，李飞终于直起身，目光看向秦山。 “他们在矮山上。” 秦山闻言从难民身上收回眼神，转头看了过去。 远处黑暗，一片矮山连绵在阴影里。 拇指微微摩擦刀柄，秦山眼神凝聚了一分： “走吧，进了山，都小心些。” 秦山说完便迈步走去，裴元亦步亦趋跟着，李飞则快走两步，默默跑到了秦山前方放哨。 秦山很快来到山上，随后便发现了老卒的踪迹。 毕竟篝火的火光实在是太过明显。 林木中。 火光伴着柴火烧裂的‘噼啪’声，不断摇曳。 二十个壮汉围在篝火周围，上面竖着一口锅，里面咕咕作响，泛着一股奇异肉香。 一个老卒带着一顶红缨笠盔蹲在一旁，拿着短刀切割手中硬饼，并不断丢进锅中。 其余老卒则或躺或卧各自休息，兵刃也被随手放在一旁。 火光照耀不到的周围，林木中的阴影被不断拉扯。 一个老卒带着范阳笠看向周围，微微有些忧心： “我们动静闹得有点大，要不要小心些？” 听见这话，周围的老卒甚至没有将眼神放来，只有那个煮食的老卒微微瘪嘴： “潼关兵都走了，这里又不是县城，能有什么危险？” 说着将最后一块饼子丢进去，老卒起身直接拿起短刀，在锅中翻搅： “还是早些吃了休息，前面还有个安平乡，听说募了些乡勇，咱们去看看情况，若是能抢，就再抢一次，若是不好惹，我们也好回去禀告大帅。” 说着，老卒叉起一块肥肉喂下，咂吧嘴品着味道，随后摇摇头又补充： “穷乡僻壤，能有什么高手？” 听见这话，忧心的老卒又看了周围阴影一眼，终于还是收回目光，心底安慰一句，也找个地方准备休息。 而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裴元安静站在秦山身后，默默打量着这群人。 李飞从一旁出来，整个人行走过程中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直到回到秦山身边，才低声开口： “就两个放哨。” 伸开手掌，里面正好握着两个右耳。 秦山瞟了一眼李飞掌心，轻轻点头，随后又看向前方。 李飞跟着看去，轻声开口： “都没甲，就那伙夫有顶笠盔。” 裴元也看了一眼，看着对方散漫，微微握紧手中关刀： “什么老卒，最多算是一群乡勇！” 裴元带着一丝傲气，李飞不言，前方的秦山则轻轻开口： “就是其他地方的乡勇。” “只是打了几仗，要比寻常乡勇彪悍些。” 秦山目光在伙夫笠盔上不断扫视，这算是现场唯一钢制的防具了。 收回目光，秦山伸手从背后取下了硬弓。 看见秦山动作，裴元和李飞也立即拿起武器。 接着冰冷的话语，从秦山背影传来： “留几个活口就行。” 裴元与李飞对视，随后微微点头，整个动作显得极为理所当然。 仿佛他们才是人数更多的一方。 紧接着，吱呀声传来，4斗的硬弓被拉开，并伴随一阵惊颤，一杆利箭于黑暗中突然飞出。 突然传出的弓弦炸响，让正在休息的老卒一愣。 他们下意识抬头四处扫视，随后目光全部集中在篝火旁边。 那个提到安平乡的煮食老卒，此刻正保持品尝肉汤的姿势停在原地。 而在他笠盔下的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一个老卒错愕的顺着空洞看去，空洞那头，一支利箭狠狠钉在树干上。 秦山一箭，竟直接射穿了人颅！ 随后这群老卒还没有反应过来，黑暗密林中，又传出了两声弓弦。 噗嗤两声，没有披甲的老卒应声再倒两人。 而后其他人拿起刀枪看向弓弦方向，率先出现的，是一个手持关刀的精悍汉子！ “拿命来！！！” 裴元大喝一声，居然震得周围人耳朵有些发颤，随后两个靠近的老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横扫，直接劈死。 正准备大吼着反击的老卒眼见这一幕，瞬间一惊。 关刀沉重，能舞动的无不是军中精锐，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一刀劈死两个！ 人群有些畏缩，一个老卒见此顶着额头冷汗，咬牙鼓舞道： “再厉害也就一个，大家一起上！” 听见这话，人群止住后退的脚步。 毕竟上过几次战场，如此距离，这伙老卒十分清楚根本不存在跑路的可能。 一群人立即围了上来，裴元拿刀想要再来横扫，但敌人四面八方冲来，裴元一时间居然难以逼退对方。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老卒队伍中。 长刀划过，一个老卒满是烂牙的头颅高高飞起。 老卒们猛然一惊，向着一旁看去，一个青年双手握着长刀，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老卒愣在原地，观其刀法，其战力居然比那关刀汉还要厉害。 这种冲击让他们一时间甚至以为来的是不是天兵！ 随着又一个老卒被轻松带走，李飞和裴元也再次压了上来。 一时间人多的一方，居然被秦山三人冲垮！ 看着冲来的秦山，老卒们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有人丢掉了武器，转身逃跑。 结果掉眼前最后一个敌人，看着跑向黑暗的最后三个老卒，秦山偏头看向一旁李飞，对着远处人影微微示意。 李飞直接上前几步，同时抽出几支箭矢插在地上，随后拉弓瞄准，射出箭矢。 连续三支利箭呼啸飞过，伴随三声痛呼，三个人影倒在了地上。 三人握着小腿，挣扎的往前爬去，脸色被疼痛刺激的挤在一起。 而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当脚步停在身前，三人回头看去，随后眼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片恐惧。 秦山背后火光照耀，前身则完全隐于阴影，只留一双略微低垂的冷目望来，泛着寒光。 第9章 罗汝才! 打量眼前三人一圈，秦山微微直起身。 随手舞了个刀花，将刀身上的鲜血甩掉，随后一抖弓身，转身走向篝火。 “把他们带过来。” 秦山开口，裴元从黑暗中走出，手中关刀直接放下，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去篝火！” 李飞和裴元将三人押到篝火边，秦山找了个木垛坐下，随手拿起两块木材，丢进了火堆。 噼里啪啦，烈火吞噬着干柴。 秦山则拿着伙夫的笠盔，低头认真，用一块破布不断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火光忽闪，阴影在秦山面容上舞动，再加上遍地的倒地尸骸，以至看起来秦山居然有些诡谲。 一旁三个老卒眼见如此一幕，再回想方才秦山的恐怖，眼中恐惧在此刻仿佛要实际溢了出来。 尤其李飞和裴元，这给了老卒无限压力的强人，此刻在这青年面前居然还极度恭敬！ 老卒此时再也顾不上小腿刺痛，强撑起身体，对着秦山跪下： “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爷爷！” “我们也只是讨口饭吃，绝对不是冲您！” 三人七嘴八舌，此刻也顾不得地面冻寒，额头捣蒜般磕下，只是眨眼功夫就布满血痕。 看着这一幕，秦山将目光从笠盔上收回，偏头看来，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不耐。 声音微高：“好了！” 听着秦山口中的不耐烦，三人立马止住了磕头的动作。 冷汗划过血痕，刺的三人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没人说话，一时间篝火噼啪声变得明显起来。 而后秦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最左边一人身上。 微微点了下头，被点名的老卒瞬间僵住了身体，眼中浮现出巨大惶恐。 “你们哪来的？” 随意开口，老卒干咽一口口水，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秦山说完则回头继续擦拭笠盔，也不看这个老卒。 只是片刻后，见眼前篝火又稍有衰弱，重新丢了块柴进去。 火光被压得乱舞一阵。 秦山淡淡开口： “杀了。” 老卒双眼立即睁圆，顾不得脚上依然插着箭，想要往前跪走两步求饶。 只是裴元一双大手从身后伸来，一把提起老卒头颅，同时捡起一把钝刃，狠狠割开了喉咙。 老卒倒地，喉间的鲜血喷涌而出，划过冰寒的地面。 嗬嗬声初时还大，只是转眼间便销声匿迹。 而目睹这一切的另外两个流寇，则被吓得面无血色，甚至不等秦山开口，便抢着回答： “罗汝才，我等是罗汝才的部下！” 啪~ 篝火中的木材猛然炸裂！ 火花飘舞，秦山眼角微挑了一分。 缓缓转头看来，秦山看着眼前两个恐惧的老卒，双眼有些出神。 本以为只是某路不知名的流寇，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名人。 作为最早起义的十八路义军之一，罗汝才唤作‘曹操’。 虽然不如李自成、张献忠有名，势力也不如他们大。 但在这寻常府县眼中，却也是不可撼动的强大存在。 是可以带着兵马，在战场上与官军打的有来有回的知名流寇。 而且与寻常流寇最不同的一点，那就是面对寻常流寇，乡民们还有些抵抗的意志。 而若是面对罗汝才... 秦山收回出神的眼神，眼眸低垂，带上一丝无奈。 两个老卒小心翼翼观察着秦山，看报出罗汝才名号后，秦山居然有些出神，眼中立时冒出大喜。 此刻见秦山注意力收回，一个老卒咬咬牙，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家大帅求贤若渴，这位小爷如此神勇，若是前往投靠，至少也能搞把交椅坐坐。” 打破沉默，秦山低垂的眼眸重新抬起，随后看向老卒，仿佛没听见对方招揽： “罗汝才到这里，还有多久？” 两个老卒一愣，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浮现一丝犹豫。 秦山见此眉头又要皱起，两个老卒瞟见，立即开了口： “我们只是大帅下面的打粮队。” “大帅还在府城，让我们打粮队先在前面打粮。”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大帅什么时候来。” 秦山闻言脸色没有太大变化，默默看了远处一眼，随后又望回来： “那你们打粮队有多少人？” 老卒咬牙继续： “打粮队分的开，我只知道出发的时候，我们有一百老卒。” “另外如果我们太久没回去，他们必然会来此查验。” 说完，老卒的脸色开始再次浮现恐惧。 有用消息说完，能不能留不留他们小命，就全靠对方心意。 裴元提着钝刀站在身后，目光征求的看向秦山。 秦山则感受身旁篝火再次衰弱下去，终于不再添柴，转而拿着焕然一新的笠盔，从木垛上站了起来。 两个老卒脸色大骇，又开始不顾一切的磕头，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敢大声嚷嚷，只是一味撞地。 秦山见了脸色如常，随意瞟了裴元一眼，转身离开。 李飞提弓沉默跟上，裴元则咧开一丝狞笑，走到了两个老卒身后... 矮山上的篝火渐渐平息，远处地平线也泛起了点点白光。 清晨的寒气最重，大地上蒸腾起一层白雾。 三个人影在雾气中穿梭，不时晃过的兵刃寒光，散发着点点冷意。 “回去后，先不要提罗汝才。” 眼看快到乡里，秦山背对两人吩咐。 裴元和李飞也不思考为什么，只是立即点头答应。 对于秦山，他们是无条件盲从。 见两人知晓，秦山脚下步伐更快，但很快秦山突然停住，抬头看向安平乡的方向。 裴元停在原地，李飞则上前两步，跟着秦山望去。 远处只有淡薄白雾，但李飞和秦山却看的出神。 李飞望了半晌，回过头来： “秦头，乡里出事了。” 李飞开口，随后看向秦山。 此刻秦山眼中，安平乡内聚集了大量人员，激烈的喧哗透过清晨薄雾传递过来。 而在李飞看不见的地方，秦山还发现自己队伍的士气居然也在大幅波动。 显然那一百乡勇此刻的心绪正极为动荡。 秦山眉宇微皱。 裴元跟着看去，脸色疑惑： “有孙化在，乡里就算出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山望了一会，又重新向着前面走去： “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尽快回去才行。” 第10章 不跑吗? 此刻的秦山小院前。 孙化站在小院台阶上，握着腰中长剑，脸色铁青到了极点。 乡勇站在前面，隔开了混杂的乡民、难民、和乡绅等人。 只是乌泱泱一片人群面前，一百乡勇显得太过少了些。 而且乡勇的脸上也满是慌乱，他们不断左顾右盼，眼神充满了闪躲。 甚至有不少人在家人拉扯下，开始渐渐脱离队伍。 孙化眼见于此虽然脸上满是狠厉，但反复握紧的长剑，却怎么也没有拔出来。 “秦山小贼跑了，你们这些乡勇都是我等出钱募集，现在当然要护着我们。” 赵襄面色涨红，在家丁的护卫下站在最前，对着孙化怒气勃发。 看着有些乡勇快要被拉离队伍，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赵襄眼神闪过一阵狠厉，指着一旁几乎已经进入人群的乡勇怒斥： “我花了钱是要你卖命，不是让你回家！” 听着赵襄这话，乡勇们齐齐偏头看来，眼中浮现出一丝不满。 而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士气，更是开始了闪烁。 孙化看的大急，同时看向赵襄等乡绅的目光更加痛恨。 若不是乡绅得到消息突然跑来，并要求护着他们前往府城，事情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一步。 让乡兵放弃家人，护着你们几个老爷跑路？ 就算给再多钱也买不到几个兵！ 一开始孙化为了避免人心波动，还好言好语说要等秦山回来再说。 可随着时间推移，当更多消息传来。 赵襄等人得知流寇有‘几十’个，而秦山只去了三个人，瞬间觉得孙化在撒谎。 三个人砍几十个？难不成秦山是项羽再世？ 随后便是赵襄逼迫孙化带人护送他们离开，同时不断说着秦山已死，或者跑路的消息。 此刻人心完全散乱，孙化看着越来越多的乡勇开始不住的左右偏头。 终于一咬牙，‘哐啷’一声抽出长剑，准备正军法。 而也就在这时，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人群头顶飞过，直接砸在了中心空地上。 人群疑惑，纷纷放眼看去，可是等看清楚，众人却瞬间睁大了眼睛。 “啊...啊！！！人头！是人头！！！” 另一个乡绅看着就在脚边的人头，吓得面色苍白，一边手脚瘫软的慌乱后退，一边指着人头惊呼出声。 而周围人群更是如海潮般四散开，目瞪口呆看着面前黑乎乎，裹着凌乱头发的圆形物品。 黑发中的那一抹死鱼白，更是看的人群心底一阵发颤。 原本的喧哗和激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刺激的荡然无存。 而后就是一道冷峻的声音，穿过人群，直接回荡在众人耳边： “谁说我跑了？” 声音传来，乌压压一片人群向后看去，随后慌忙向着两边让开了道路。 而后一个人影，从通道走过。 通道两侧百姓瞟了眼前青年一眼，随后低下头，眼中浮现一丝恐惧。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眼，秦山浑身沐浴着已经干结的血痂，满脸冰寒的走过。 而裴元和李飞，则提着十多个人头，默默跟在身后。 大伙何曾见过如此画面？ 秦山仿佛刚从地府出来的恶鬼，拖拽着十多颗人头，带着浓厚血气。 白雾笼罩下，身形穿梭间更是显得有些鬼魅。 若非都认识秦山，大家甚至还以为是哪里的恶鬼回来祸世！ 人群脸色大骇，方才的躁动和不安，此刻随着秦山回来，只剩下一股难以描述的压抑。 而原本那些已经开始有些松动的乡勇，也在看见秦山后，只是短暂一愣，原本眼中的慌乱与躲闪，瞬间转换为了惊惧与恭敬。 就连那些已经躲进人群的乡勇，也慌乱的跑回来，重新回到自己位子上。 秦山走到人群中心，原本喧哗的人群一片寂静。 目光扫过乡勇，乡勇们闪动着心虚，眼角微微抽搐，随后全部站的笔直。 赵襄则在一旁呆呆看着，看着秦山仅仅只是回来，人心便重新安定下来。 而赵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老却已经快走上前几步，一把拽住秦山的手： “秦爷，回来了就好，这安平乡可不能没有你啊！” “得知你就带了三人出去，小老深怕...深怕...” 刘老一脸真诚，话到一半，甚至伸出袖袍微微擦拭眼角。 而在袖袍之下的双眼，感受着秦山手中切实的血痂，却充满了不敢置信。 三个人？真杀了对面二十个？！ 刘老心中惊愕到了极点，甚至连呼吸都微微颤抖了几分。 此刻感受手中血痂，更是对依然穿着血痂衣服的秦山，忌惮到了极点。 而一旁赵襄则看着刘老‘精彩’的演绎，脸上满是来不及反应的错愕。 秦山看着眼前众人，见人群终于渐渐安稳下来，这才微微放开刘老的手，向着台阶上走去。 门前乡勇们立即让开，孙化也向前两步。 见孙化想要开口，秦山微微抬手制止，同时略微皱眉： “刚才慌什么？” 孙化脸色瞬间涨红，秦山则不看孙化，直接来到台阶上，回望下方人群。 目光扫视，原本躁动的人群在这目光下，脑袋不自觉低了一分。 二十个人头，浑身干涸的血痂，这些都让众人不敢对秦山表现出丝毫不敬。 而秦山看着系统上乡勇士气回到合格线，心底这才微松一口气。 随后脸色依然保持冷漠，望着下方人群： “流寇来了。” 简短的四个字，若是之前，这四个字足以让现场炸裂。 可眼下秦山说出来，现场众人虽然依然仰起头浮现出恐惧之色。 但看向高高在上沉稳站立的秦山，以及门前一百笔直的乡勇，他们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丝毫骚乱。 而后就是人群齐齐将目光看来，对秦山投来希冀的目光。 “我会带队主动出击，不让流寇祸乱乡里。” 秦山看着人心稳定，终于说了第二句话，而听见这句话，现场紧绷的氛围瞬间为之一松。 刘老也借机对着一旁仆役不断招手，抱来十个细心包装的丝带。 “秦爷辛苦，小老特赠四斗硬弓十张，以助秦爷剿寇，护卫乡里。” 将一开始谈好的硬弓送上，秦山眼神微亮，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带着些许赞赏的看了刘老一眼，这个眼神也让本来极度紧张的刘老，心头一松。 同时看的一旁赵襄和另一个乡绅，眼神满是错愕。 李飞双眼冒光的收好硬弓。 秦山则回头看向孙化，淡淡开口： “埋锅造饭，明日一早出发。” 第11章 传奇从这里开始 第二日。 清晨艳阳高照，居然是个难得好天气。 昔日繁忙的田埂变得寂寥，反倒是乡里官道上，极为热闹。 一百乡勇装备齐整，笔直的站在队列中，周围围满了家人，或喜或忧低声交流。 而在众人队形旁，一阵脚步快速的由远及近。 少了积雪，硬靴踩在石子上，传来‘咔嗒’声。 众人下意识看去，四个高大人影，也透过淡淡晨雾，出现在大伙眼前。 看着这四人，尤其是最前面青年，原本喧哗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乡勇们也重新站直，不敢再有丝毫斜视。 只是面对走出薄雾的秦山，不受控制的忍不住余光偷视。 周围百姓见了秦山此刻模样，也是纷纷瞪大了眼睛。 秦山也全副武装起来，只见他左腰间别着长刀，右腰带着硬弓，腰后挎着箭壶，背上背着木盾。 而就这样还嫌不够，孙化居然还帮忙扛了一杆偃月刀。 而昨日缴获的笠盔，也洗净后戴在了头上。 此刻秦山身姿笔挺挎刀而行，身上一套修身红袄，头顶笠盔红缨飘飘。 行走在这满是淡白薄雾的黑白世界，居然红的有些刺眼。 秦山挎刀走来步履迈动极快，孙化等人几乎是小跑的跟在身后。 “早上吃了肉食，昨天夜里让乡亲们准备了干粮。” “武器也都重新磨了，我看过，都还不错。” 孙化紧跟身后，不断开口介绍情况。 秦山在前面听着，同时双眼微凝，不断扫视眼前士兵。 每个乡勇都穿着厚实的胖袄，木盾背在身后，腰间别着菜刀短斧，肩上扛着短矛，组成一个百人方阵整齐站立。 此刻汇聚一起，短矛一时间居然也有点枪林的感觉。 身后孙化说完，秦山跃步走上道旁的一处小土垒上。 孙化三人见了连忙停在下面。 秦山登高看了一圈，随后将视线放在队伍的最前面。 “弓都发下去了？” 裴元和孙化闻言看向李飞，李飞微微抬头： “选了十个猎户，昨夜试了下，够用。” 李飞简单的说着，秦山闻言则打开系统，查看着兵表。 系统上原本的一百壮丁，此刻已经变为了九十乡勇。 同时系统上还第一次出现了第二个兵种： ‘弓手’！ 弓手穿着与乡勇一样的装备，同时配了柴刀等稍微高级点的短刃。 腰后跨了箭壶，手中拿着硬弓，同时为了保护眼睛避雨，还带了范阳笠。 也好在秦山强大的个人面板，能让这群从未接触过硬弓的乡民，一夜间便升级为弓手。 此刻最前面的弓手显然要彪悍许多，于此同时关于弓箭的熟练度，也在急速上升。 若是再加上李飞，秦山手下居然组建起了足有十一人的弓手队伍。 秦山正看的出神，李飞却突然看了看乡外一眼，而后回头看向秦山： “有人来了。” 秦山微微收回系统，也跟着看过去，随后眼眸一凝。 不远处的乡道，不断传来铁器碰撞石子的‘咔嗒’声。 与硬靴不同，这种声音的来源，许多人喜欢称其为‘马蹄铁’！ 薄雾散开，一位老熟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仆役。 仆役则牵着一大两小，三个古代最名贵的交通工具：马！ 倒也不全是马，最前面的是马，后面两个是驴。 赵襄看着眼前的秦山，目光越过看向身后，那群乡勇扛起的短矛，如密林般看的人心慌。 秦山投去目光，看着赵襄带来的一马两驴，眼神有些奇怪。 赵襄感受秦山眼神，微出一口气，向前快走了两步。 微微弓腰，赵襄一脸诚恳： “秦爷要出乡御寇，昨日刘老赞助了弓十张，在下岂能坐视不管。” 开场白做完，赵襄微微直起身，目光小心看向秦山，眼中浮现一丝骄傲。 送弓很了不起吗？ 作为自己乡里的豪杰，秦爷人家有弓。 秦爷真正需要的，是一匹马！ 赵襄目光看着秦山一脸平静，周围众人也都把目光看过去，终于是做足了派头。 往旁边一让，赵襄指着身后一匹马，微微昂头： “今日安平赵家，特送‘骏马’一匹，托驴两匹，以助秦爷。” 赵襄说的自豪，乡勇和百姓们也看的瞪大眼睛。 只有秦山看着面板上，对这匹‘年迈驮马’的称呼，眼角有些微微抽搐。 不管怎么看，这匹马都与‘骏马’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吧。 心中吐槽，秦山面上却还是露出一丝笑容。 不管怎么说，年迈托马也是马，足够将一个步兵改为...骑马步兵了。 而且还有两头托驴，正好用来驮负给养。 秦山转身走下土垒，来到赵襄面前，微微抱拳。 “多谢赵老。” 看着眼前笔挺的秦山，此刻居然对自己抱拳，虽然不是弓腰的大礼，但也让赵襄心中猛松一口气。 昨日做了恶人，反倒让刘老当了好人。 回去后自己就没睡好觉，深怕与秦山结下梁子。 这才一早出发，赶在秦山出发前，给他送来马匹。 此刻看着秦山抱拳，知道昨日事情秦山这是揭过，赵襄脸上立马露出大喜。 随后也不嫌自己年长，主动向前伸出双手，拉着秦山就要上马。 “快快快，宝马配英雄，秦爷快上马。” 赵襄热情洋溢，仿佛自己带来的真是宝马。 秦山则拒绝赵襄帮助，翻身一跃，轻松跨上老马。 一扯缰绳，原本年迈老马，此刻居然微微有些躁动。 马蹄刨动泥土，身躯来回踱步了两圈。 孙化见状连忙送上偃月刀，随后秦山提刀跃马，站立在人群之前。 这一幕看的赵襄和众人愣在原地，他们放眼看去，眼中满是惊诧。 赵襄更是一阵出神后，嘴角不自觉呢喃： “真乃英雄也！” 骄阳高升，些许淡薄晨雾随风轻轻消散。 秦山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呆呆望着自己的百人。 此刻他们脸上满是望向自己的狂热与恭敬。 他们穿着胖袄，拿着破烂武器，但眼中的火光，却跳耀的格外浓烈。 他们在等，等待自己追随之人，带他们出去搏一个未来。 秦山神色渐渐平稳，眼中升起难得一见的肃穆，微微拉动缰绳，言语如钢： “我带大家出去。” “也带大家回来！” 第12章 一百就一百 连绵勾勒的群山，消散不过一日功夫的飞雪，又泼洒向大地。 白茫茫一片，黄土与白雪堆砌起了这片世界。 随意一点微风拂过，吹进脖子里也让人冷的发疼。 一百人盘桓在蜿蜒山道中。 白雪将他们压得与天地几乎融为一色。 只有山道崖边，一团红影站立，显得格外显眼。 秦山站在山崖边，望着天边远处，只漏出点点身影的安平乡。 裴元牵着马静静站在身后。 一阵脚步从行进队列中传来，不断踩压着积雪。 ‘呼~’ 热气升起，轻微气喘声响起： “秦头，李飞还没回来，是不是让大伙先等一下？” 孙化提着剑，身后的乡勇们正努力将已经冻僵的双腿，从积雪中不断拔出。 两头驮驴喘着粗气，也在几个乡勇的用力拖拽下，艰难前行。 秦山从远处收回目光，微微抬头。 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 鹅毛大雪洒落，被山谷间的狂风笔直吹过山间。 乡勇们顶着厚雪，不断喘着热气前行。 秦山目光扫视一圈，随后看向一旁，微微点头示意。 孙化跟着看去，那是必经之路上一片倒凹的山坳，正好躲在风道外。 虽然厚雪依旧，但却少了烦人的山风。 “今夜去哪里休息。” 秦山开口，孙化有些犹豫： “那李飞？” 秦山转身迈步，裴元牵着马跟在身后，而后声音从背影传来： “李飞就在那等我们。” 秦山走进队伍。 正在艰难前行的士兵看着秦山走过，气喘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润。 本来低迷的情绪，也重新昂扬了些许。 ‘秦爷’的尊称，更是随着秦山走过，在队伍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虽然不见日头，但日光却渐渐低沉。 厚重的乌云更加黑暗，越发寒冷的气温，也让山风更加狂猎。 ... 大队人马抵达山坳，乡勇们在抖落身上积雪后，便立即找个干燥岩壁，倚靠着休息。 “不准生火。” 秦山快步走过，对着孙化吩咐。 孙化看了不远处明显存在过他人的活动痕迹，默默点头转身安排。 李飞站在山坳边，拿弓蹲在地上，另一只手则不顾地面严寒，细细摩擦着一些黑色碳灰。 ‘咔嗒’声传来，一阵脚步由远及近。 “昨天的碳灰，从湿润度来看，应该在今天上午离开。” 李飞背对秦山，言简意赅的开口。 秦山扫视周围，目光在山坳角落处残留的几块干柴停留了片刻： “他们还会回来。” 秦山开口，裴元和返回的孙化偏头看来，眼睛微微睁大。 李飞也蹲着侧身看回来，眼角有些疑惑。 秦山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看向李飞： “根据碳灰看来，他们有多少人？” 李飞拍着手，从地上站起： “三百。” 孙化一愣： “三百？” 李飞看了孙化一眼，再次点了点头。 与自己探查发现的数字一样，秦山脸色有些低沉。 孙化看向秦山，想了想还是开口： “秦头，哪怕那两百都是新纳流民，也太多了！” 孙化开口，秦山没有过多表示，孙化这话并不是害怕，只是提出了一个具体事实。 其他三人也把目光看来，默默等待着秦山的命令。 此刻现场一片沉默，秦山背对众人，双手背在身后，不断捏拳又松开。 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候着。 随着双手又一次松开，秦山从碳灰上收回目光，转头看了向身后。 乡勇们倚靠着休息，一边喝着冰水，一边啃着冻的发硬的饼子。 他们脸上已经完全脱离了乡民的憨厚，看向四周的双眼，也浮现出些许彪悍神色。 此刻的一百乡勇，已经无限接近卫所兵，只要再有几日便能正式迈入屯兵，也就是地方正规军的水准。 也就在这一眼后，秦山背后的双手，猛然捏紧： “一百就一百！” “就用一百人，打这第一仗！” 秦山捏拳，裴元三人缓缓对视一眼，随后眼底涌现出一丝火热。 不等三人询问，秦山转过身，看向孙化： “让大伙立即到山坳上面去，并给每人发一条肉干。” 孙化点点头，随后秦山又把目光看向李飞： “今晚轮流休息，不要睡得太沉。” 李飞也点点头，而后秦山再次转头看向山坳外的飞雪，脸色终于彻底沉下。 “把今夜将要开战的消息，通知给大伙。” 秦山顿了顿，随后又看向裴元，言语有些冰森： “另外给所有人说清楚，今夜杀敌，只准进，不准退。” ... 入夜。 乌云变得淡薄了些许。 狂风稍稍放缓，呜咽声都小了许多。 山坳上。 厚雪掩盖了人员踪迹，黑暗的环境，即便走近查看，也难以发现这其中隐藏的一百多人影。 裴元裹着胖袄，蜷缩在雪地中。 眼皮挣扎着开合，脑袋不断偏倒，忽然猛然沉下，裴元惊醒过来。 睁开眼，天地一片黑暗。 周围走过一个人影，弓着腰不断拍醒休息的众人。 裴元微眯着眼睛，瞟了眼周围不断起身活动的人群。 乡勇们接二连三起来，抱着短矛，一边对着手哈气，一边拼命搓着双手。 希望尽可能让双手恢复知觉。 还有一些乡勇则已经抱着短矛，默默走到前方。 李飞更是带着十个弓手，已经弯弓搭箭，默默候着。 收回目光，裴元看向前方，一个身影正站在黑暗中。 轻哼一声，裴元挣扎起身。 松开的双臂将怀中热气瞬间放跑，涌来的严寒将睡意一扫而空。 小心走到秦山身后，裴元顺着秦山目光看去。 原本的山坳内，燃起了数个篝火，泛着点点苦味的野菜味，顺着风飘到了此刻的山坳上。 裴元目光随意扫过，正要回头看向秦山，眼神却瞬间愣住。 带着几分不自信，裴元重新看了回去，随后裴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 而直到这时，裴元才发现身旁的李飞和孙化，脸色格外严峻。 就连前方的秦山，也难得皱起了眉头。 回过头去，继续望着山坳，裴元微微愣住： “这流寇，怎么四百人了？！” 第13章 他们更冷! 裴元错愕开口。 其他人则纷纷看着下方围着篝火活动的流寇。 四百人蜷缩在一起。 白日众人进去还极为宽松的山坳，此刻居然显得有些拥挤。 不少流寇甚至来到山坳边，向着秦山等人的方向望来。 乡勇们见此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神色有些警惕。 只有秦山站在原地，默默望着。 随后流寇看了几眼，无聊的挥挥手，转身回到了篝火旁。 夜黑风高，流寇又有夜盲，再加上身在亮处，看得见秦山才有问题。 秦山站在原地，孙化微微偏头看向四周，目光在乡勇的脸上快速划过。 回过头，孙化略微靠近，压低了声音： “秦头，怎么办？” 秦山收回目光，感受身边乡勇躁动。 就算是伏击，这人数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尤其是冷了一天，不少乡勇即便到了现在，也还在努力搓手。 就连裴元，也抬头看了眼天空飘下的雪花，略带犹豫的开口： “要不要让大伙再暖暖？” 孙化等人跟着看来，秦山闻言则把目光看向脚下，蹲了下来。 伸手在地面上滑过，抓起一把积雪，秦山放在手心搓动，感受雪花消融带来的冻寒。 积雪纷纷下落，直到最后手中空无一物，秦山才甩了甩手，站了起来。 “我们冷，他们更冷！” 秦山看向山坳，目光冷峻： “流民再多，也只是流民。” 孙化三人一愣，随后又跟着看去，这一次，目光放在人群之中。 随后，三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火热。 方才被人数镇住，没来得及细看，此刻细细看去，才发现问题。 虽然升起了篝火，但木材不多，升起的几个篝火甚至连一百人都保不住。 更多的人反而是待在火堆外，蹲在地上人挤人，抵御着严寒。 能被排挤在外的，本身就是没有什么用的新纳流民，他们衣着单薄，远不及乡勇们身上的胖袄。 若在人堆中，还能勉强保住体温。 若是在人堆外... 就在孙化等人观察的同时，最外面居然都有流民一头倒下。 而后周围流民也顾不得对方死人身份，慌忙将对方尸体重新拉回来，死死顶在自己身前。 而至于武器... 裴元看着人群旁边的一堆木棍和石头，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最核心的，也就篝火旁的那八十个老卒，以及三十个流寇。” 孙化舔舔嘴自语，随后看向秦山。 见秦山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眼底闪过一丝恭敬。 方才几乎所有人都被流寇人数镇住，对庞大的敌我人数对比感到心底发麻。 反倒是秦山一脸沉稳没有表示。 初时孙化还以为秦山是为了稳定军心，但没想到秦山是一开始就没把这四百人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能冷静的观察这群流寇。 孙化小心偷看秦山。 秦山则面色如常，只是目光扫过下方人群，眼中冷意越发明显。 忽然，秦山右手放在弓身上。 简单的动作，但是人群却瞬间将目光看了过来。 只见弓身一抖，秦山微微扬起了头。 “准备。” 吐出两个字，现场众人瞬间心中一紧。 李飞沉默，从身后取下弓箭，连带身后十个弓手，也将箭壶中的长箭取出，插在了身前积雪中。 而孙化和裴元对视一眼，孙化微出一口气，将腰间长剑拔出，又捡起一面木盾，直接牢牢绑死在左手上。 裴元双手抱着他的关刀，高大的身躯完全从雪地中站起。 身后乡勇看去，裴元仿佛一座高山。 有了两人带头，身后的乡勇们也跟着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有用木盾短斧，也有背着盾牌双手持矛。 一时间整个山坳上到处都是晃动的冷刃，好在厚重乌云下，也不怕兵刃反光。 孙化和裴元微微上前两步，紧紧站在秦山身后。 而更多的乡勇，也跟着向前几步。 秦山双耳回荡着此起彼伏的低沉呼吸声。 身后乡勇们紧紧握着手中武器，浑身紧绷的身躯，控制不住的不断发抖。 一股燥热的气氛，在人群之中弥漫。 以至于深夜严寒，都无法阻止人群体内不断蹦出的燥热。 秦山回过头看去。 孙化和裴元眼神坚定，李飞则弯弓搭箭，双眼冷静的直视过来。 而在之后，则是一百与秦山同出一乡，浑身激动的乡兵。 秦山的目光从眼前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没有言语，没有鼓舞。 只是在看完之后，秦山回过头，背对众人，缓缓开口： “等下，我走前面。” 说完，秦山转身，弯弓，搭箭，放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而后就是黑色箭矢，划过山坳间的空间，狠狠射了过去。 昏昏欲睡的流寇，迷糊间只感觉耳边传来一阵诡异呼啸。 流民们睁开茫然的双眼，以为又是哪里刮来的怪风。 只是看了一圈，却并未看见任何吹动的痕迹。 流民疑惑，甚至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紧接着就在他们身后，在最温暖，最里面的篝火旁，一个老卒不敢置信的大吼，声嘶力竭的响彻在人群之中。 “敌袭！敌袭！！！” 流民瞬间看去。 随后是整齐划一睁大双眸。 一个身披破烂短罩甲，头戴范阳笠的头头，正瞪着不敢置信的双眼，看着自己喉间突然‘长’出来的黑色箭矢。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手下，下意识向前伸出双手。 微微张嘴，想要说些话，传来的却只有‘嗬嗬’声，以及不断喷涌的血流。 老卒们下意识后退，头目抓不住人，向前踉跄了两步。 随后双手不断舞动，一头栽倒下去。 老卒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头目，他的身躯不断抽搐，火热的鲜血如水管破裂般不断流淌。 双目瞪大，不断失去神采的双眸，渐渐没有了光泽。 现场一片安静，仿佛方才的敌袭只是一个冻迷糊的幻觉。 但随着更多呼啸划破长空，十二支利箭直接扎在人群之中。 又有十二人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流寇们才反应过来，慌乱的寻找着自己的武器。 而就在他们寻找武器的同时，山坳的另一边，近百人影仿佛涌动的黑潮，冲杀了下来。 而在最前面的，便是那团头顶红缨，仿若一团烈火的挽弓青年。 第14章 杀!杀!杀! 秦山脸色冷峻。 一边向前移动，一边不断弯弓搭箭。 弓弦声不断响起，飞出一支支呼啸的利箭。 而后这些箭矢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居然直接穿过凌乱的人群，狠狠射在那些老卒身上。 山坳中老卒们看着自己身边战友居然一个个被点名倒下，眼神大骇。 他们下意识佝偻下腰，躲在慌乱的流民之中。 “这是哪里来的弓手？怎么这么毒？！” 老卒慌乱，一边吐槽一边拿起盾牌，希望盾牌能够抵消毒辣的箭矢。 而在秦山身后。 乡勇们紧紧跟在后面，他们喘着粗气，握紧兵刃，但是双眼却不断睁大，并牢牢放在秦山身上。 “不是...” “咱秦爷，未免也太强了吧？！” 这是乡勇们第一次看见秦山杀人。 此刻他们目瞪口呆看着秦山，秦山手中弓箭仿佛催命的阎王，每一发箭矢射出，都能带走一个流寇老卒。 而且就在不断开弓的同时，秦山居然还跑在最前面，乡勇们追的甚至有些气喘。 直到众人眼中的秦山放下硬弓，转身拔出长刀的时候，大伙才反应过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敌人身上。 催命箭消失，人堆后的老卒等了一会，见身边没有人再倒下，这才举着盾牌，小心翼翼直起身。 微微抬头，目光透过流民，望向乡勇方向。 最前的红影确实耀眼，但老卒们小心打量秦山身后，却很快反应过来。 终于，看着越来越近乡勇，一个老卒目光一扫，随后压不住气的大吼出来： “直娘贼，就一个百人的乡勇！” 更多老卒也发现了突然杀出来的敌人，只有区区一百人。 人数甚至还不如己方老卒加流寇的数量。 更不用提高达三百的流民。 “咱们人多，杀回去！” 老卒们开始招呼起来，原本慌乱的流民也终于得到了指示。 虽然依然慌乱，但至少慌乱的方向被统一。 而后，就是十一支箭矢，突然越过乡勇，狠狠射在流民之中。 乡勇身后，李飞带着十个弓手，开始发威。 箭矢横飞，流民拥挤在一起，身上又没有任何护甲。 箭矢带着呼啸不断扎进一个个人体。 原本密集的流民，在一轮箭矢过后，割麦般瞬间倒下十人。 原本还在身后的流民见此一愣，冻迷糊的他们，甚至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自己眼前突然空了。 随后，就是又一轮箭矢射了过来。 李飞箭矢射的快，一波波齐射下，箭矢仿佛暴雨冲刷。 面对这群流寇，弓手的存在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身后的老卒眼见于此，脸色瞬间一变。 他们面面相觑，在流寇那边，弓手也是十分宝贵的存在。 而这里不过区区百人的乡勇，居然就能有十一二个弓手存在？！ 老卒错愕，山坳口，乡勇与流民却已经即将撞见。 只是原本昂扬的气势，随着双方越发接近，乡勇居然出现了些许犹豫。 孙化紧紧跟在秦山身后，看着眼前慌乱的流民，有些支吾： “秦头，这些流民...” 孙化看着前面流民，欲言又止。 因为这些流民简直是凄惨可怜，此刻人群拥挤在一起，手中甚至连木棍和石头都没抢到一个。 看着乡勇们冲来，他们更是被冻的蹲在地上，只能瞪着无神双眼，默默看着收割自己性命的敌人冲杀过来。。 这一幕也让出身乡民，第一次上战场的乡勇，心底气势微微松动。 秦山则仿佛没有感受到身后乡勇犹豫，也没有听见孙化提醒。 他提着刀，目光死死盯着前面坐以待毙的流民，随后仿佛一团火焰，直接冲进了蹲满一地，满脸麻木的流民。 冷刃划过。 人头仿佛地里的麦穗，被一阵狂风吹拂升空。 而后，鲜血如雨喷涌，一道满是狠厉的话语，才从秦山背影传来： “敢有不进者，杀！” 可怜流民？ 拿自己的命可怜吗？ 秦山眼中涌动着愤怒，这些乡民的善良，甚至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以至于秦山开口后，身后乡勇们刚刚浮现的仁慈，瞬间被对秦山的恐惧所填满。 而后，是他们猛然握紧的武器，看着眼前被绝望填满的流民，一咬牙，狠狠挥舞下去。 九十乡勇仿佛一块炙热滚铁，狠狠撞进人群。 面对冲来的乡勇，绝大部分流民甚至被冻的连手都挥舞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被收割。 流民身后的老卒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面面相觑，不是没见过乡勇，但确实没见过这么彪悍的乡勇。 尤其是最前面那团舞动的红缨，更是如同杀神般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地。 也正是他的神勇，激励的后方乡勇双眼渐渐发红。 老卒们没有退路，此刻对视中，也渐渐被激起了血性。 他们眼角一阵抽动，带着癫狂的狠厉，出现在眼眸中。 “干那个带头的！” 一声低语，老卒们几乎是瞬间达成了共识。 此刻老卒人数依然众多，他们丝毫不惧冲来的红缨青年。 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老卒们感受越来越近的秦山，一咬牙齐齐起身，拿着兵刃向着秦山冲去。 只是他们动作来的快，停的也快。 后面的老卒甚至还没走两步，便一头撞在了前面队友背上。 后面老卒一愣，连忙透过前面队友看去，随后本来满是狠厉的双目，瞬间瞪圆！ 人群中。 老卒拿着兵刃将秦山团团围住。 但是此刻明明人数众多，众人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出手。 他们瞪着双眼，脚步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甚至随着秦山向前微微一步，老卒们居然齐齐后退一步。 而后就是目光带着惊惧，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山。 此刻秦山仿佛成了杀神。 微微昂头，鲜血汇成积流，顺着眉眼划过，只留出一双冷白眼眸。 浑身上下被鲜血浸湿，以致身上红袄更加鲜红。 随后秦山微微抖动长刀，甩落一地鲜血。 目光扫视，看的老卒们居然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终于，有一个老卒压不住恐惧，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大吼一声，举着盾牌和刀刃就冲了上来。 “俺入恁娘！” 人群纷纷将目光看去，看着老卒将盾牌顶在身前，在恐惧到极点的癫狂下，来到了秦山面前。 而后... 冷芒忽闪，伴随木板破裂，以及肉体的割裂声。 老卒只感觉一阵冰寒从脚底直冲脑门。 老卒看着，看着秦山一刀，直接连人带盾砍成两半，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眼前这小子，还算人吗？！” 第15章 披甲弓手 秦山冷眼看着眼前老卒。 脚下是劈成两半，一时间还未立即死去的敌人。 血痕划过脸颊，目光扫过，仿佛一头嗜人的邪神。 老卒们双眼出神瞪着，手脚不自觉微微颤抖。 呼吸有些急促，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周围流民被屠杀殆尽，越来越多的乡勇冲过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再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山。 ‘哐啷~’ 终于，伴随突如其来的响声，最靠近秦山的老卒，手中兵刃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音仿佛信号，随后就是越来越多的‘哐啷’声。 紧接着，是跪满一地的老卒。 这伙老卒，居然被秦山的酷烈形象，吓溃了... ... 山坳中。 篝火被重新点齐，几口大锅架上，‘咕咕’煮着热粥。 乡勇们忙着打扫战场，孙化看着眼前尸首，皱眉指向山崖： “把这些尸体都丢下去，不要离粥锅太近。” 旁边几个乡勇连忙恭敬行礼，随后招呼着开始抬人。 孙化等着尸首被抬开，这才继续向前。 他端着一碗热粥，放在手中小心翼翼。 周围没有事情的乡勇，围在篝火旁，烤火，喝粥。 此处离乡不远，又有托驴，倒是能吃上一顿热粥。 而有着篝火与热粥的温暖，乡勇们被冻得发白的面颊，此刻也渐渐重新红润起来。 随后，就是热火朝天，关于方才战斗的热议。 而就在人群不远处的一处石块上。 一个红缨小将正单独坐在一团篝火旁，细心擦拭着手中长刀。 小将身后站着一位关刀大汉，大汉看起来威武异常。 但其巍峨的身躯在这小将面前，此刻却格外恭顺。 孙化来到秦山身边，手中端着热粥，但目光却对着裴元看去。 此刻的裴元，虽然恭敬动作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孙化却看得出来，裴元面对秦山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 以往裴元对秦山只能说恭敬，但此战之后，哪怕是作为亲信，裴元站在秦山身后，眼中也是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一丝心悸。 而此刻看着裴元神情，回想方才厮杀，孙化自己也心底微微一颤。 他们何曾见过秦山如此模样？ 方才的秦山不是像杀神，而就是杀神！ 尤其是面对那群手无寸铁的流民，秦山下手的速度也是丝毫不见半点犹豫。 甚至还不允许手下人犹豫。 这份冷血和果决，让事后反应过来的孙化心底一阵恐惧的同时，也猛松一口气。 如果方才犹豫，恐怕那帮老卒就找到机会，反杀不知道多少乡勇了。 孙化遐想，秦山的声音却从篝火旁传来： “什么事？” 孙化双眼睁开，出神的眼神回来，偏头看去，秦山背对着他，依然对着篝火擦拭长刀。 裴元则偏头看来，皱起眼睛，小心提醒着孙化。 ‘呼~’ 微吸一口气，孙化向前两步，举起了粥碗。 “秦头，喝点热粥。” 秦山没有头回头，只是又擦拭一面刀身后，对着篝火举起了长刀，目光顺着刀身看去，检查着是否还有瑕疵。 随后回过头，眼神平淡看了孙化一眼，指了指身旁一块木垛。 “放那吧。” 孙化闻言连忙准备将粥碗放在一旁，可刚刚弯下的腰还没直起，秦山回过头继续擦拭刀身，同时声音传来： “缴获怎么样？” 孙化眼神一愣，随后猛然反应过来，也不敢起身，居然直接弓着腰回答： “都清出来了，这伙流寇应该有几个卫所出身，除了各种兵刃，咱们还搞到了五件短罩甲，和十张弓。” 孙化不敢抬头，秦山则检查了刀身无误，终于放下抹布，将长刀放回刀鞘。 随后回过头，看向孙化： “起来说吧。” 言语温柔了些，孙化松了口气，随后慢慢直起身，小心看向秦山。 秦山端起粥碗，趁着热送了一口： “把甲都给李飞，然后再从步卒里面选十人充入弓手队。” 孙化连忙点头回应。 而秦山看着自己指令下达，又借着送粥的功夫，打开了系统。 此刻的战利品一栏，除了各种锄头、短矛、木盾外，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五件短罩甲，以及十张四斗的硬弓。 只是这些硬弓和短罩甲，前面要么挂着‘破烂’，要么挂着‘陈旧’的前缀。 用给自己和亲信有些画蛇添足，但给士兵却刚刚合适。 而随着现实中李飞带着弓手分配了甲胄，秦山的兵表一列，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除了下方的二十多伤员，整个队伍居然一个人都没死。 此刻健康的乡勇身上，更是出现了两种升级选项。 一种是弓手再次升级，出现了五个名为‘披甲弓手’的新兵种。 他们是方才厮杀中表现最好的弓手，此刻装备甲胄，战斗力也再次得到跃升。 而在另一边步卒，也出现了升级选项。 终于是不用等待熟练度的增长，通过这次交战，这些士兵获取到的经验，可以直接升级。 秦山心意一动，升级面板打开，显示共有三十人可以升级。 其中可以升级十个弓手，或者全部直接升级到卫所军（屯兵）。 秦山没有犹豫，直接先将弓手点满，随后再把剩下的20人，直接升级到卫所军。 忙完这一切后，秦山立即关了系统，微微放下粥碗，看向一旁忙着换装的乡勇。 五个披甲弓手身着短罩甲，手中硬弓也是质量最好。 可以说是彻底告别乡勇这一称呼，已经算得上正规军行列。 而另外二十个卫所军，虽然装备变化不大，但其血战过后，脸上彪悍程度却已经完全不同。 以往还是乡勇的时候，他们脸上还是农民的气质大过士卒。 而眼下这二十人，却已经是士卒的气质大过了农民。 属于在人群中一眼看去，便能够立即发现其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身份。 扫视一眼手下刚刚升级的士兵，秦山目光在简陋的装备上顿了顿，随后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无奈。 装备的问题还很严峻！ 终于，随着最后一口热粥下肚，秦山将碗还给孙化。 没有大气的直接摔烂，毕竟穷乡僻壤，陶瓷用品也十分紧缺。 双手扶膝起身。 秦山偏头看向远处天边渐渐升起的晨曦，微出一口气。 随后挎刀走向山坳另一边。 山坳阴影中，一群老卒正蹲在地上，面对审讯的李飞。 破口大骂！ 第16章 流寇大将:杨承祖 “直娘贼，你再不放了你爷爷，明日大军杀到，灭你全家！” “你可知你们惹得谁？我家大人乃是罗汝才，你们一个小小的百人乡勇，也敢招惹？” “入恁娘！俺入恁娘！” 李飞冷着脸，站在一旁看着面前六十个破口大骂的流寇老卒。 看守乡勇瞪着眼睛，紧皱的眉头下满是怒火，手放在武器上，只要李飞肯给命令，立即就要上去砍了这些人。 只是没有秦山的命令，任凭这群老卒骂的多难听，李飞都没有蹦出一个字。 见李飞还是没有反应。 一个老卒终于胆子大了起来。 他虽然双手被绑，但还是站了起来，想要站起来骂。 眼见于此周围老卒立马大声助威： “好样子的，真没给咱老爷们丢份！” 助威声中，老卒一脸趾高气昂的站起来。 只是他才刚刚站起，眼睛略过李飞等人无意瞟了眼远处，居然又立马坐了下来。 而后整个人更是蹲坐在地上，脑袋埋下，不敢再说一个字。 周围正在助威的老卒愣愣看着，随后眼带疑惑的相互对视。 而后一阵脚步传来，微风恰好吹过，众人只感觉脸上扑面一股腥风。 齐齐转头看去，随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敢再往前看。 李飞让到一边，看守乡勇默默行礼。 秦山挎着刀，扫视着眼前老卒。 看了一圈，秦山开始迈步慢慢从老卒面前走过。 硬鞋踩踏地面，不断传来‘哒哒’声。 望着脚下老卒全部匍匐在地，自己走过时还会浑身颤抖一下，秦山脚步停在了最边上。 低头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浑身抖的仿佛筛子一般老卒，秦山脚尖随意点了点地： “罗汝才在哪？” 这老卒倒是果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山吓傻，听见询问，立即就抬起了头： “大...罗贼，罗贼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下面的一个渠帅，唤作杨承祖，负责帮罗贼打粮。” 老卒刚开口就止住，改了称呼后才又继续。 秦山听见杨承祖这个名字，目光微微流转，似乎这人还是罗汝才麾下最能打的。 而且一直活跃到了南明时期，比他老板罗汝才都活的久。 “那杨承祖有多少人？” 老卒这一次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短暂一瞬，随后又立即磕头继续： “杨承祖是老流寇，麾下光老卒就有五百，裹挟的流民加的太快，小的也不知道具体人数。” 说完似乎害怕秦山不满意，老卒又慌忙补充： “不过在小的们出发前，老营里的流民，至少也有一万。” 这话一出，周围乡勇的呼吸瞬间一滞，但也只是极为短暂的瞬间，乡勇们又恢复正常。 秦山眉头轻轻舒展，经过一战后，状态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感受身后乡勇恢复正常，秦山看向老卒： “杨承祖接下来会走哪边？” 老卒额头冒出冷汗，这一次有些支支吾吾： “小的...小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说...似乎...要从潼关出去，到河南与李自成汇合。” 老卒不敢多说，但秦山眉头却皱了起来。 事情要比想象的棘手。 这意思，自己就算不在罗汝才必经之路上，那也同属一个方向。 若是罗汝才稍微有些想法，就能搂草打兔子，随手把安平乡给灭了。 秦山微皱眉头，瞟了脚下老卒一眼。 略微沉默： “我要是把你们放了，你还会回去做流寇吗？” 秦山开口，老卒们瞬间一惊，随后几乎所有人立即抬起头，眼中满是惶恐： “不会，我等绝不会再回去，也绝对不会再来叨扰大人。” 流寇们脸角抽搐，不断磕头。 这是真问你回不回去吗？这是问你回去后，还会不会再打回来！ 看着脚下惶恐的流寇，秦山微微收回目光，偏头看向李飞，对脚下回答的老卒点头示意： “这个人带走。” 李飞弯腰行礼，随后看向一旁乡勇。 乡勇上前将老卒架起，向着外面拖去。 而后，秦山向后一步，周围渐渐围拢来大量乡勇。 五个披甲弓手，更是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 会回去当流寇吗？ 不回去当流寇，难道回去当农民？！ ... 安平乡外。 一百身着红胖袄的汉子，扛着武器行走在官道上。 队伍中架着十多个担架，还搀扶着一些轻伤员。 而队伍中间的五个披甲弓手，更是彪悍的有些瞩目。 两头驮驴晃晃悠悠，背上背着给养，而在队伍前方，一位红缨小将骑着马，走在最前。 孙化走在秦山马下，看着即将到达的安平乡，微微有些犹豫。 转头看向秦山，孙化轻轻开口： “秦头，杨承祖的事情，要不要说给乡里。” 孙化没有说完，李飞和裴元也看了过来。 秦山骑在马上，目光直视远处越来越近的安平乡，握着缰绳的身躯顺着马匹而微微颠簸： “先不说。” 孙化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乡勇，随后又回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 “另外这些乡勇，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乡绅给的那一千两，此番回去一番抚恤后，就差不多了。” 没钱就没兵，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乡绅们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抵御流寇，所以才给了一千两。 而他们想象中的敌人，是不过几百的流民。 如果让他们知道马上要来的是杨承祖，麾下不仅有五百老卒，还有一万流民。 身后甚至还跟着个罗汝才，而罗汝才有多少兵更是两眼一抹黑。 那还给什么钱啊？还是跑路要紧！ 而没有乡绅支持，仅靠秦山个人名望，或许可以强行保证一段时间队伍，但等到缺饷导致士气见底，再忠诚的兵也只要跑路。 微出一口气，秦山望着远处遥遥在望的安平乡，轻声开口： “先回乡里，这些事情，明天再说。” 孙化等人见此一愣，但随后还是不带丝毫犹豫，立即闭上嘴巴。 虽然秦山没有给出答案，但此刻他们对于秦山早已不带丝毫怀疑。 秦爷要明天再说，那就算乡勇都跑光了，也得等到明天再说！ 第17章 归乡 乡镇上。 不多的十几家民居聚集在一起。 镇子边缘一览无余，甚至连半高土墙都没有见到。 唯有民居中间的一座邬堡，勉强带了些高墙。 邬堡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瘦高老管家，他裹着棉衣，抬眼看着门外稍微消散的飞雪，轻呼出一口气。 接着，迈步向镇外走去。 路边积雪没有清扫，管家一路上都伴着脚步将积雪压碎的‘咯吱’声。 声音不大，但却引得周围屋檐下的难民，纷纷看过来。 看着管家身上那件棉衣，难民们眼底有些火热。 只是偏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邬堡，以及门口手持铁棍的家丁，他们最后也只是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默默收回麻木的目光。 老管家微微瘪嘴，朝着难民方向唾了一口，随后带着满脸不耐，来到了镇边。 镇边官道旁，三五成群的围了不少人，他们不时交流，并频繁的抬头望向远处。 老管家来了也混在人群中，往远处看了两眼，随后找到一个官道旁的老爷子，随意开口： “那老头，秦爷还没回来？” 老爷子见是老管家，慌乱的连忙弯腰，瞪着老花眼颤颤巍巍： “我眼花，没见着。” 老管家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又偏头看了远处一眼，准备转身往回。 只是刚刚瞟了一眼后收回的眼睛，突然一愣。 连忙又回头看去，老管家看着官道尽头，双眼渐渐睁大。 邬堡内。 赵襄来回踱步，步伐一会快一会慢，放在桌上的热茶变冷，也全无在乎。 刘老和另外一个士绅坐着，一阵热水入杯，刘老又拿起热茶，送入口中。 见着刘老居然还在喝茶，赵襄脸上再也压抑不住焦急： “刘老，这都五天了，他们怎的还没回来？” “而且一点消息也不往乡里送，他们莫不是跑了？” 赵襄一脸急迫，刘老则放下茶杯，脸色如常： “跑了都算好，他们没有出去从贼，就烧高香把。” 赵襄一滞，脸上焦急瞬间僵住，看了看眼前刘老，脸色忽然间变得一片雪白： “他们不会...真的从贼了吧？” 赵襄甚至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刘老则微微瞟了赵襄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正要拿起茶杯，再显沉稳做派，书房的门却被猛然推开。 ‘砰！’ 门页打在两旁，赵襄吓得瞬间站直，刘老手中的茶杯，也猛然一颤，开水直接散在手背上。 “秦爷...秦爷他们，回来了！” 老管家气喘吁吁，说的断续，赵襄闻言则脸色彻底白完，一脸绝望： “完了，回来抢咱们了。” 刘老无语的瞪了赵襄一眼，也来不及在乎手上被烫的起泡，连忙看向管家： “回来了多少人？” 老管家愕然的看了赵襄一眼，随后连忙回答： “隔得太远没看太清，但看起来跟出去时差不多。” 听见没加人，一声长呼从刘老口中响起。 “呼~~~好！没加人就好！” 说着，刘老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招呼管家： “快，带我去看看。” 刘老走出去，只留下赵襄和另外一个乡绅错愕。 两人对视一眼，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没加人，不就等于没裹挟流民，没从贼吗？ 赵襄脸上重新浮现血色，也来不及再说，连忙也跟在了刘老身后。 随后几人来到邬堡门前，站在台阶上向着远处眺望。 而这一看，几人脸色却瞬间一变。 此刻的镇上，道路两旁围满了百姓。 不仅有镇民和难民，还有不少从乡下赶来的乡民。 他们人群拥挤，都伸直了脑袋看向外界。 而在官道上，一位红缨小将，正骑着马，带着手下士卒，缓缓走进镇中。 秦山脸色冷峻，路两旁满是小心望向自己的百姓。 孙化在前牵着马，李飞和裴元跟在两边。 而紧随其后，便是五个披甲弓手。 甲胄和硬弓都是稀罕物，而此刻这两件稀罕物，居然同时出现在了安平乡。 而且还穿着昔日相识的乡亲身上。 百姓眼光火热，死死盯着这五个披甲弓手，随后不断的高声说‘好’。 只是在人群之外，门口的刘老和赵襄等人，却神色大变。 赵襄指着远处的秦山众人，反复数了数，脸色浮现一缕震惊： “这弓手，怎么二十个了！” “而且前面这五个...还披甲？！” 赵襄目瞪口呆，弓手可不是大白菜，给把弓就是弓手了。 那必须得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能胜任，而眼下秦山的队伍，居然直接有了二十个弓手。 这完全超出赵襄的认知。 而且最前面那五个披甲弓手，更是极为彪悍，不仅拿着硬弓披着罩甲，甚至腰间还别了短剑砍刀，一看就知道近身了都不好惹。 赵襄疑惑，前面的刘老，脸上更是布满惊愕。 不用于赵襄等人看着装备，刘老目光却在归来的乡勇脸上划过。 在反复确认了几次后，刘老脸角忍不住微微抽搐，随后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不是，这些泥腿子不过半月功夫，出去打一仗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刘老看着乡勇们脸上明显起来的彪悍，他想要从这些熟悉的脸上找到曾经熟悉的农民色彩。 但此时看来看去，刘老却只看见满满彪悍。 上一次见，是可以提刀砍人，而这一次见，就直接变成砍过人。 而且还砍了不少！ 看着眼前满是厉气的众人，刘老再看向秦山，眼中已经转变为了惊惧。 这小子难道会变戏法？ 不然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练出这么一伙强人？ 尤其是其身上的血腥气，更是让很少见血的刘老等乡绅，以为自己见着了哪里来的血军。 眼看着秦山越来越近，赵襄终于从初始的震惊恢复过来。 看着百姓们兴高采烈，庆祝流寇被灭，赵襄也长舒一口气，从秦山身上收回目光： “既然流寇事毕，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襄说着便往回走，流寇灭了，也就没必要再耽误时间，而且看回来躺了不少伤员，等下可千万不要扯上关系，不然又得破财。 见赵襄躲开，另一个乡绅也立即告辞，深怕被盯上。 刘老见状也一阵犹豫，随后默默转身关门。 第18章 遣散士卒? 队伍从邬堡门前走过。 不大的小镇也渐渐甩在身后。 镇民看了热闹后便直接回家，难民们没有太多力气，又重新蹲到了屋檐下。 只有从乡下汇聚过来的乡民，围在乡勇周围越积越多。 而后欢笑声，哭声，开始响彻起来。 只有家人，此刻依然守在乡勇身边。 看见家人完好的，兴高采烈。 看见家人受伤的，则一脸紧张。 孙化走在前面，看着周围围在乡勇身边的乡民，转头看向秦山： “秦头，接下来是让大伙先回家，还是怎么安排？” 秦山目光扫视。 眼神每扫过人影，便会引得乡民下意识低头闭嘴。 甚至低下的眼眸中，还会浮现些许恐惧。 因为此刻的秦山，身上血腥味，实在太浓！ 以至于乡民围在周围，只是一点寒风轻抚，也能让乡民感受到冰寒的腥味。 秦山则看着身后乡勇面对家人在旁，依然保持着整齐队列，心底微出一口气。 随着又一天过去，不仅那些战场升级的乡勇到了屯兵级别，其他乡勇也都来到了屯兵级别。 此刻秦山手下的这一百人，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地方正规军。 不再是泥腿子壮丁或者只接受了稀少训练的乡勇民兵。 看了一圈后，秦山呼出一口热气： “让大伙先回田埂，再安排些肉食。” 孙化点点头，转身将缰绳交到裴元手中，转身先走几步安排。 见孙化离开，秦山又转头扫视了人群一眼，随后一夹马肚，带着队伍小跑起来。 很快众人来到田埂。 夹杂着些许积雪的田埂上，几口大锅已经支起。 下面堆满木材，烈火燃起，一旁老婶子们的菜刀木板剁的密集。 接着就是大块肉、大片菜，一股脑的丢了进去。 混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咕咕声中，热气蒸腾了起来。 乡勇已经站在了田埂中，乡民们围在四周，密集蹲在地上。 目光一会看看自家男人，一会看看远处咕咕作响的肉香。 而后更多的目光，看向了秦山。 安平乡的乡勇是自发组织，并非朝廷安排，所以没有编制，也没有饷银。 眼下流寇事毕，大家伙都看向秦山，不知道接下来作何打算。 毕竟乡绅们不给钱，这百来号汉子，每日花销可不是个小数目。 秦山站在田埂土垒上，身旁一阵脚步声，孙化从一旁跑过来。 “秦头，都安排好了。” 说着，孙化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是满满当当的大钱，约有百两银子左右。 瞥了大钱一眼，秦山向着乡勇走了一步。 这一步立马吸引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屯兵们更是微微直起身，面带尊敬的看向秦山。 扫视一圈，秦山指着身后孙化托着的大钱，高声开口： “等下论功行赏，伤员额外领取抚恤。” 接着又指向炖肉大锅，脸上带起一抹笑： “大伙再大吃一顿，肉食管够。” 听见这两句话，乡勇们站直的身躯微微晃动，脸上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火热。 只是他们还没得及表忠心，秦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瞬间僵住： “吃完后，大伙就散了吧。” 话音落，一阵寒风跟着吹来。 原本激动欢快的情绪，瞬间被寂静错愕取代。 乡勇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山，田坎上的乡民也目瞪口呆。 而秦山也不理睬众人的难以置信，只是转过身直接拿起五枚大钱，开始喊名： “赵二，杀敌一人，赏钱五枚。” 秦山散钱，乡勇们挨个过来。 李飞和裴元远远站在身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小心看了秦山背影一眼，裴元忍不住低声： “咱秦头把人都散了，这杨承祖来了怎么办？” 李飞小心翼翼看着前面秦山依然在喊名，对裴元说话没有反应，这才转过头看向裴元： “没钱。” 吐出两个字，裴元微微往后抬头，眼中带着无语。 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不过裴元闻言后也回过头来，转身看向秦山。 看着孙化手中那盘大钱快速减少，脸色有些无奈。 没钱就没兵，又不当流寇起事，确实难以留住这一百人。 但杨承祖马上就要来，难道秦头想就靠着咱这几个人，去挡他上万流民？ 裴元眼底疑惑，而上方大钱很快发完，秦山也走下土垒，招呼着乡勇们吃饭。 孙化上前吆喝几声，略作安排后快步跑了回来，眉眼轻皱： “你们两个干嘛？吃饭了，快去秦头身边候着。” 孙化训斥，李飞默默上去，裴元再次昂头，眼中无语更甚。 不是，咱三里面，我年纪最大吧？ 裴元心底吐槽，但还是跟着上去。 此刻的田埂上，乡勇们席地而坐，围着大锅已经开始了胡吃海喝。 每伙人的旁边，甚至还放了三坛乡酒。 秦山坐在上方，面前没有菜，只是放了一坛酒，并不断地端起酒碗送酒。 而在秦山面前，众乡勇正端着酒碗，挨个上前。 “秦爷海量，咱也敬秦爷一个。” “跟着秦爷就是好，天天吃肉，还有赏钱拿。” “秦爷以后但凡有事，只需吆喝一声，小的绝对第一个赶来效力。” 乡勇们热火朝天，不断说着话，现场看起来似乎十分热闹。 只是随着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这份热闹却瞬间僵住。 “秦爷...咱真不想走...” 一个少年乡勇喝的醉醺醺，胆子也壮了许多。 此刻端着酒碗站在秦山面前，低着头，言语略带哭腔。 “咱家就我一个，父母早死了，活这么大要不是秦爷收留，别说吃肉，能活下去都是奢望。” “此番一别，咱...咱...” 少年说不下去，而原本兴高采烈的众人见了，也脸色瞬间落寞下来。 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突然一下要再回去当农民，这种落差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此刻看着少年开口，终于也有人跟着开口： “秦爷，要不咱们...做点‘买卖’把。” 一个中年乡勇说的小心翼翼，说到‘买卖’时还低头看了秦山一眼。 而秦山看着这种话都说出来的乡勇，目光扫视众人，居然众人的脸上不仅没有恐惧，反而全是一愣后的火热。 “对，先去赵老爷家，他家才娶了一房小妾。” 乡勇们提议，秦山则看着眼前躁动的人群，眼底神色不变，而是抬起头看向乡镇方向。 随后，一伙人影慌乱的跑了进来： “来了来了！流寇来了！” “来了一万人！” 第19章 上万流寇 刘老跑的气喘吁吁，身上华丽的衣服也散乱开来。 赵襄等另外两个乡绅，也都跟在身后，脸上满是惶恐与震惊。 正在想着做‘买卖’的众人偏头看去，看着慌乱跑来的‘货主’，脸上流露出一丝奇怪。 随后，就是猛然瞪大的眼睛。 流寇？一万？！ 周围乡民闻言更是一片惊惧，他们瞬间从田坎上站起，争着抬头望向刘老方向。 交头接耳的低语，开始在人群中弥漫。 刘老喘着气，来到田埂里，随手扶着一个乡勇，弯着腰，不断干呕。 但随后顾不得呕个舒服，只是停了两步，又抽回手，继续踉跄的跑向秦山。 “秦兄弟，不，秦爷，流寇...” 刘老干咽一口口水，面对秦山，指着身后乡镇方向： “流寇来了，来了一万人。” 刘老说完，脸上紧张终于松了一分，而走到人群中再次重复了消息后，田埂周围的乡民，瞬间全部炸毛。 这流寇，怎么越来越多？！ 就连乡勇们也有些目瞪口呆，呆呆望着赶来报信的刘老。 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众人却又立即眼神一变，全部齐齐看向秦山。 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秦山瞥了孙化一眼。 孙化了然，上前两步，将刘老扶住。 有人搀扶，刘老这才狠狠喘了几口气，接着看向秦山，眼中满是急切： “秦爷快点齐兵马，我已经让家中收拾细软，只等秦爷兵马一到，立马就可逃往潼关。” 刘老言语很快，赵襄等人也赶上来，顾不得喘气，慌乱不停地点头： “对对对，快点跑，此时跑路还来得及。” 三个乡绅不断开口，在他们看来，这种情况已经不存在抵抗的必要了。 就算是秦山，也不可能一百打一万。 所以说起话来也格外大胆，根本不担心周围人听去。 只是随着他们说完，过了好半天，秦山都没有丝毫反应。 喘了半天气，气血终于恢复过来不少的三人，这才略有错愕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秦山。 只是这一看，三人脸上却瞬间出现一丝惊疑。 没有慌张，没有愕然，秦山满脸平静。 就仿佛这一万流寇，不存在一样！ 刘老和赵襄等人小心对视一眼，看着秦山神情，短暂疑惑后，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震惊。 随后，秦山站直身躯，没有看向他们，而是看向周围惊惧的乡民。 周围人被秦山目光一扫，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这时，秦山才重新看向眼前刘老等乡绅。 目光盯着三人，挎着刀，轻轻抬步。 围着三人，秦山缓缓开口： “抚恤乡勇的时候，你们在哪？” “置办肉食的时候，你们在哪？” “发放奖赏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清冷话语，刘老等人却陡然一惊。 他们茫然抬起头，看向秦山，目光跟着对方脚步不断移动。 秦山说完这三句，来到三人身后，面对着身前望来的乡民，脸色沉静： “你们不在，你们躲到了一边，害怕乡亲们多吃你们一口粮！” 秦山开口，乡民们闻言也纷纷看向乡绅，面容带着些许怒火。 作为被常年压榨的佃户，‘害怕多吃一口粮’这句话，秦山这句话简直说到了他们心坎。 刘老则感受身后众人目光，想到上午说的‘从贼’戏言，瞬间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整个人更是僵在原地，深埋下头，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随后，秦山继续： “我募乡勇，是为了护卫乡里，是为了安平乡的数千百姓。” “你让我护着你们走？那乡里的百姓怎么办？” “让他们去面对上万流寇吗？” 秦山说着，乡民们则缓缓睁大眼睛，看向秦山的眼神更加火热。 以至于就在秦山的系统内，开始不断传来‘名望’上升的提醒。 名望越高，秦山能带的兵也就越高。 达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够解锁更高的家族系统。 此刻感受名望提升，秦山脸色也更加严峻起来： “所以我不会走，就算没有钱，我也会守在乡里，护着乡中的百姓。” 秦山说的大义凛然，刘老三人则是目瞪口呆。 这个消息比‘从贼’还要刺激。 这小子居然想着面对上万流寇！ 而乡民们闻言则已经全部神色激动起来，下方的乡勇，更是脸色潮红到了极点。 都是安平乡出来的，谁在乡里没有家属，此刻秦山这番话语，简直将他们说的无言以对。 一开始吼着做‘买卖’的中年汉子，此刻更是想将酒碗摔碎，但高高举起后一想到是自家拿出来的，又僵在半空，半天放不下去： “奶奶的，跟秦爷干！不就是没饷吗？” 继续举着碗，汉子全当是振臂高呼。 “秦爷一个单身的都没开口，咱有家属的，还能要钱？” 中年汉子激动，周围乡勇们也都眼神一热，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对，跟着秦爷干！” 一时间整个田埂上再次热火朝天起来。 刘老三人见此一幕，瞪大了双眼，三人弓腰小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错愕。 他们看了看振奋的乡勇，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钱盘。 脸色在一阵错愕后，缓缓变为了震惊，再随后目光看向秦山背影，变为了惊惧。 带队抵御贼寇，那要花钱。 但如果是帮着乡勇守护家园，那可就不要钱了！ 而只要击败了杨承祖，到时候必然会有大量斩获，到了那时，不说别的，至少眼前这一百人，饷银是绝对够了。 刘老甚至立即想到，如果这秦山一开始就知道杨承祖的事情。 那么从外面剿贼往回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了这一切。 而在这份谋划中，甚至就连他们这些乡绅的反应，也都全部算计了进来。 此刻借着自己等人白日的躲避，秦山瞬间就将整个乡里的控制权，从乡绅手上拿到了自己手中。 更是可以不花钱，得到乡民和乡勇的死忠。 这份手段，三人想明白后，心底怎么可能不震惊，怎么可能不惊惧？！ 三人眼角狂跳，小心望向前方的秦山。 下面是欢呼的乡民，面前是彪悍的乡勇。 收回眼神重新望向地面，三人脸上只剩下好奇与惊疑。 这份谋划最神奇的地方，就是秦山为什么有把握... 用一百，灭一万？！ 第20章 组织民兵 安平乡，乡下田埂。 秦山坐在土垒上，手中拿着树枝，在雪地上不断勾画，并不时举起树枝对着田埂指指点点。 孙化三人认真听着，并不断顺着秦山指示看去，随后又回过来低头看向地上图案。 就在秦山指向的田埂上，原本作为校场的那片田埂已经扩大了不少。 连着将周围几片也都合并了起来。 秦山对着新‘校场’规划的同时，田埂上，近两千乡民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 终于，土垒上秦山规划完，孙化接过树枝，看了眼面前分区图，又看了看远处乡民，默默开口： “按照秦头意思，动员全乡一起御敌。” “昨天花了一天功夫分队，共得民兵五百，妇女老幼两千。” 孙化指着远处说道，此刻田埂上。 五百衣着各异，手中拿着削尖木矛的百姓，正在乡勇们的指导下展开训练。 其余老弱则在一旁做着其他工作。 裴元看着这些只装备了木矛的民兵，也在一旁开口： “只有几日功夫，只能让大伙尽可能把矛使会。” 裴元说着小心抬头看了秦山一眼。 他负责练兵，此刻这些民兵确实训练的过于简单了些。 秦山见了却点了点头： “会一样就不错了。” 裴元微松一口气。 说着，秦山往一旁土垒顶端又走了两步，将目光看向了整个民兵。 而后就站在土垒上，秦山打开了系统，查看起眼前情况。 此刻在自己的兵表面板中，除了步卒（卫所）、弓手（卫所）、披甲弓手（卫所）三个兵种，还多了两个无法选中的淡蓝色兵表。 分别是民兵矛手（壮丁），和民兵猎户（壮丁）。 矛手拿着木制短矛，猎户则是用着能找到的任意软弓，勉强算是武装了起来。 而秦山目光放在民兵兵表上，尤其是在士气上，心底微松一口气。 虽然民兵无法接受自己的面板提携，但有着‘守卫乡里’和‘豪杰领袖’两个状态加持。 只要不外出作战，防守战还是能够保证士气的稳定。 只要士气稳固，作为防守方，六百人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收回目光，秦山转头看向下方李飞： “杨承祖都有哪些消息？” 李飞略微停顿，张了张嘴又闭上，随后微出一口气，带着些许难受的开口： “昨日在隔壁乡打粮，流民人数不变，根据之前行军速度，到安平需要十日。” 李飞嘴巴仿佛被火烧，话语速度极快，说完后则是脸色猛然一松。 孙化和裴元微微瞟眼看去，眼眸虚眯起来。 难得这小子一次性说这么多字。 秦山目光也在李飞身上顿了顿，随后回过头看向隔壁乡。 望了一会，秦山回头，转身向着田埂走去。 “看看粮食。” 孙化三人见秦山行动，连忙跟上。 十天功夫，就必须要关注存粮了。 秦山走下土垒，周围正在训练的民兵连忙停下手中训练，对着秦山客气的弯腰行礼： “秦爷。” “秦爷好。” 民兵问候，秦山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人群不断回礼。 孙化三人则跟在身后，很快来到田埂旁的一片空地上。 大量婶子正在忙碌，十口大锅直起，柴火烧的旺盛，见秦山过来，婶子们纷纷问好。 秦山笑着摆摆手，随后来到锅旁，拿起长勺挖了一勺。 没有太大阻力，长勺挖起了一碗极为稀薄的米汤。 汤水清澈，里面漂浮着不多的几粒白米。 秦山见此微微皱眉，一旁婶子见状连忙掀开一旁灰布盖着的蒸笼。 “是稀了些，但每人还有一个窝头。” 看着蒸笼不过小孩拳头大小的窝头，秦山眉头没有舒展，转头看向了孙化。 孙化脸色微白，向前半步低下头，轻声道： “粮食都是各家各户捐的，大家本来就没多少粮，时日又长，所以每顿标准低了些，想着接敌时能留些余粮以备万一。” 孙化小心解释，一旁裴元脸上则涌现出一股不忿： “那群乡绅见咱们不配合，一点力也不出，前几日有乡亲请求宽限佃租，也被打了出来。” 一掌拍在切菜的木板上，裴元脸色难看： “直娘贼，他们倒是躲在邬堡里，留咱们在外面抵御流寇。” 秦山听着两人诉说，将木勺放回锅里。 看了一唱一和的两人，转身向着田埂旁的官道走去。 孙化和裴元略有心虚的对视一眼，连忙跟在身后。 秦山会不知道他们心思？没粮是确实存在的困难。 但安平乡可不缺粮啊，那三家乡绅大户不仅有粮，而且还有一座邬堡！ 若是能‘要’了来，抵御流寇的把握就大多了。 来到官道，秦山上了马，裴元和李飞也上了驴。 “孙化在家看着，我去趟镇里。” 秦山拉住缰绳，对着身后三人开口，没有被点名的裴元和李飞脸色一喜。 随后也一拉缰绳，驾驶着老驴跟上。 可笑裴元体型高大，此刻骑在驴上，仿佛骑着一只狗。 以至于秦山和李飞都消失在官道尽头，裴元还露出半拉脑袋，苦苦追赶。 裴元脸色焦急，不断催促脚下老驴加快速度。 本以为会被秦山越落越远，结果一抬头，官道一旁高地上，秦山和李飞正站在上面，向着远处看去。 裴元大喜，连忙驱使老驴过去，随后两脚落地站直，也不翻身，直接从老驴身后走了下来。 “秦头，好让我一阵...” ‘追赶’两字还没有说出口，李飞则偏头看了裴元一眼。 裴元见此一愣，看向秦山，见秦山望着远处没有回应，连忙闭嘴。 随后放轻脚步迈上高地，也跟着目光看去，随后，裴元愣住。 秦山低垂眼眸，目光默默看向远方。 天气晴朗，站在此处足以看见极远。 而此刻就在秦山看去的方向，大地上却突然长出了一片‘阴影’。 裴元好奇看向天空，以为是乌云投影，结果天上只有一片洁净。 裴元错愕，随后又看向大地，看着仿佛疤痕般贴在大地上的‘阴影’，反应了过来。 人上一万，无边无际。 而此刻无边无际的阴影，正是直直向着安平乡走来。 第21章 我说的 现场沉默。 裴元愣愣看着远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口中说出的一万人，和实际见到的一万人，其中冲击实在太过悬殊。 而一旁秦山看了一会，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回。 转身踩在高地上，带着一股微风。 裴元和李飞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眼睛，也跟了上来。 随后秦山沉默的上马，继续向着镇上走去。 时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安平乡本就不大，不过又是片刻功夫，秦山就来到了镇外。 只是人还没有进去，秦山却已经皱起了眉头。 此刻的镇外，正有一群镇民背着大包小包，向着乡下走去。 当他们看见秦山时，人群居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秦山皱着眉头，向前驱马几步，目光看向人群，人群则在秦山目光下恐惧的低下头。 甚至有些脚软的，已经跪在了地上。 秦山心底微叹一声，随手指了前面一个老者，言语尽可能平缓： “不躲在镇里，往乡下跑什么？” 镇里好歹还有个邬堡，必要时说不定能进去避难。 乡下可是一马平川，一点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被问话的老者浑身一颤，之前秦山回来时浑身浴血的模样，他们可还都记在心里。 老者颤颤巍巍抬起头，脸色堆起恭敬： “都说乡绅老爷要去潼关，大伙进不去邬堡，所以想着去乡下避避。” 听见这话，秦山眉头皱的更紧。 他看着脚下恐惧不敢言的众人，也没有继续问话，只是望了望邬堡方向，紧了紧缰绳，继续驱马前行。 笔直官道穿过小镇，秦山向前走了两步，随后眼前景象让他脸色沉了几分。 就在官道上，十几个难民正围在一家食肆外，不断大力拍打着房门。 不少人手中甚至拿着木棍石头等‘武器’。 附近镇民看见眼前一幕，也是恐惧的想从两边跑开。 只是刚刚转身，就与骑马进来的秦山迎面撞上。 镇民愣住，抬头看向骑马之人，发现居然是前几日归来的秦山，脸色一滞。 而难民发现食肆大门打不开，转身将目光放在周围外出镇民上，正要提着棍子过来，结果也看见了刚刚进镇的秦山。 ‘吁~’ 拉住缰绳，秦山安抚住看着人多，有些焦躁的老马。 马蹄不安渡步，秦山抬头看去。 目光扫过人群，难民和镇民都僵在原地。 尤其是秦山深皱的眉头，更是让众人脸色一片惨白。 ‘哐啷。’ 一根木棍被甩开，难民脸上满是秦山目光扫过的惊惧。 而后就是更多的木棍甩开，难民带着满脸惶恐，对着秦山跪了下去。 一旁镇民眼见于此，也终于反应过来，只是他们没有跪下，也没有跑路，而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秦爷，你可不能也抛下咱们不管啊！” 一个镇民痛哭流涕，死死抓住秦山裤脚，眼中满是期待。 秦山长出一口，目光从难民身上收回，看向了脚下镇民： “怎么回事？” 得到回应，镇民瞪着眼底的一丝不敢置信，愣了一下后，才立即昂起头，脸色急迫起来。 他转身指着远处邬堡，连忙开口： “刘老爷那几家，正在收拾细软，准备逃去潼关！” 镇民脸色慌张，之所以有这么个镇，就是因为有三家乡绅合力修建的邬堡。 大家伙想着必要时能进邬堡避难，这才缓缓发展起来。 可眼下刘老几个乡绅要跑，邬堡也会锁死，避免家中东西被偷，这就彻底绝了镇民们的希望。 这才导致了现在镇上百姓惶恐，难民趁机找粮的现状。 秦山听见镇民解释，脸上涌现出一丝愠怒。 他并不意外乡绅跑路，他只是意外乡绅宁可把外面的百姓都饿死，送给流寇。 也要把邬堡锁起来，粮食藏起来，生怕乡民占到他们一点便宜。 秦山抬起头，注视向道路尽头的邬堡，眼神泛出一丝冷意，。 随后一扯缰绳，挣开镇民拉住的手，向邬堡走去。 两旁难民和镇民见状连忙躲到两边，原本脸上的戾气，在见到秦山后，只剩下了满脸惶恐与恭敬。 李飞骑着毛驴要快些，这时刚好赶到，看着眼前一幕有些疑惑。 驱使毛驴上前，结果人还没到，秦山便偏头直接看了过来： “把弓手调来。” 李飞一愣，而秦山却已经拉开距离。 看着秦山靠近邬堡，李飞也不多问，直接又立即转身往回，向着乡下而去。 邬堡不远。 秦山几乎是眨眼便到。 只是还没进去，看着眼前一幕，秦山脸色却已经彻底阴了下来。 邬堡门口停了几辆大车。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甚至还套了一匹壮年栗马。 邬堡旁则围满了难民和镇民，前面是几个年老镇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只是面对人群希冀， 仆役们忙前忙后，家丁则趾高气昂的扫视周围。 对着老人不断舞动手中铁棍，想要将老人给吓回去。 同时看向周围围观百姓的目光，家丁脸上也满是鄙夷。 只是家丁昂起头，目光正要再次扫视这些泥腿子，一个高大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人后。 而家丁在看清楚来者后，脸色瞬间一变，手中铁棍也不再舞动，整个人更是低下头，紧闭眼睛一脸惶恐。 人群见此错愕，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秦山骑着马，默默站在了人群身后。 ‘驾~’ 轻轻一夹马肚，秦山驱使马匹向前。 人群立即向着两边躲开，给秦山让开了道路。 而后带着现场所有人的目光，秦山来到了家丁面前。 老马几乎怼在家丁面门上。 但家丁却依然低着头，不敢抬眼。 周围家丁也仿佛没有看见，都僵硬的站在自己位子上，目光甚至不敢往这边瞟一眼。 秦山低头看着脚下恐惧的家丁，又抬头看向远处敞开的邬堡大门，直接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了家丁手中。 随后越过本该阻挡的家丁，直接向着邬堡走去。 一旁仆役见了全部愣在原地，同时向着旁边避开，害怕挡了秦山的路。 而秦山走到半路略微停顿，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对着手握缰绳的惶恐家丁，开了口： “让人把东西搬回去，你家老爷...不走了。” 第22章 你敢动我? 邬堡内，仆役们焦急的往来穿梭。 大堂前，刘老拉住一个仆役，将手伸了过去。 “这里，这里还有一把，都放进去。” 刘老捧着一把米，将其交到仆役手上。 赵襄站在一旁，愣愣看着，能当本乡最大地主，确实有些出人之处。 这把米是刘老从地上仆役散落的米，集合起来。 刘老也不嫌年纪大，弯腰不便，愣是花了一上午功夫，多得了这一把米。 仆役脸色愕然，但还是小心接过。 刘老看着仆役紧紧攥着，没有再洒落出来，这才收回了眼睛。 随后又看向廋老管家，神色担忧： “地窖锁好了吗？” 老管家在一旁忙着清点物资，听见刘老不知道第几次询问，还是不厌其烦的解释： “锁了，里里外外上了七把锁，除非拿炮，不然绝对打不开。” 听见管家回答，刘老脸色微微一松。 随后又转头看向大堂外，看着仆役们还在忙碌，脸上又流露出一股急迫： “哎呀，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收拾完？” 赵襄看着刘老终于考虑到逃命上来，这才出来接话： “东西太多，咱们三家合在一起，起码得装七八辆大车。” 听见这话，刘老脸上焦急微微僵住，嘴角张了张，连着几次呼气又吐出，最后才转头看向仆役，脸色大怒的呵斥： “平时养着你们，到了这时候居然都还不出力，老爷我真是糟践了钱。” 刘老怒气冲冲，全然不顾仆役们已经累的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 呵斥一句后，刘老心绪好了一些。 随后正要再看看脚下是否有散落的白米，却突然看见居然有人往里面搬东西。 刘老一愣。 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后，才发现居然真的是在往里面搬。 刘老脸色僵住，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谁叫你往里面搬的？！” 刘老气的面色一片涨红，赵襄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难看。 而被刘老呵斥的仆役被吓了一跳，一不小心箱子摔在地上，磕坏了边角。 看着自己的实木大箱子烂了边角，刘老心疼的不住跺脚。 随后正要开骂，一个平静的声音，却瞬间将大堂内的燥热，冰冷了下来： “我让他们搬的。”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 不仅周围仆役们不敢动作，甚至就连大堂内的刘老三人，也是瞬间僵在原地。 原本脸上愤怒的潮红，也在瞬间浮现一丝苍白。 眼角微跳，刘老顶着僵硬的脖子，缓缓抬起头，向着前面望去。 秦山戴着红缨笠盔，挎着刀，走了进来。 来到仆役身边，看着对方跪在地上不敢妄动，秦山用脚尖点了点大箱。 “继续。” 简短的两个字，却说的在场所有人心底一颤。 仆役有些颤抖，挣扎着抬起头，小心看向前方的刘老。 而刘老看着不远处的秦山，脸色苍白，几次张了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着自家老爷居然连口都开不了，仆役这才颤颤巍巍的抱起箱子，慢慢向着旁边挪动。 道路让开，秦山站在邬堡门前，他的身后则是不断向着邬堡内，重新搬运的仆役。 目光在大堂左右看了看，秦山继续向前。 刘老和赵襄三人虽然脸色挣扎，但看着秦山靠近，他们的身体却下意识向着两边让去。 秦山也不客气，直接略过三人，目光甚至没有在三人身上停留，直接坐到了上首。 随后左手扶着长刀，右手放在茶几上，伸出食指轻敲桌面。 ‘哒~哒~哒~’ 指尖与硬木接触，清脆回响在寂静的大堂中。 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让刘老三人，身体颤抖一下。 直到这时，秦山才微微抬眼，注视向眼前三人。 诡异的沉默，回荡在大堂之中。 寂静氛围甚至传递出去，以至于仆役路过此处，都要先放缓脚步。 终于，眼看着时间渐渐过去，搬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三人低头小心对视几眼，刘老苦着脸，看向前方的秦山。 挤出笑，刘老小心翼翼： “秦爷，我等搬家，何故让下人把东西搬回来？” 说话缓慢，甚至不敢表现丝毫询问语气。 面对秦山，刘老全无了面对下人和乡民的跋扈。 秦山则一脸沉默，手中指尖继续敲击着桌面。 看着秦山不言，仆役们都快将东西全部搬回来，刘老终于脸上浮现出一丝狠色。 在他们看来留在安平乡必死无疑，秦山不让他们走，就是要他们死。 而人被逼到决绝，总是会长出几分胆气。 刘老对着身后管家微微使了眼色，管家了然，转身来到门外。 片刻后，三家合在一起的十几个家丁，提着铁棍跑了进来。 看着家丁来了，刘老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随后抬起头，准备再问秦山。 但就在家丁们走进大堂，提着铁棍准备将秦山围起来时。 ‘哒！’ 秦山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 秦山抬眼，目光看向眼前跨进大堂的家丁。 而后，被目光注视的家丁，全部在瞬间停下了脚步。 秦山依然坐在椅子上，左手扶着长刀，目光盯着眼前胆敢靠近的家丁。 家丁们眼角抽动，干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微弱响起。 随后，在刘老不敢置信的愕然目光中，一群人居然缓缓抬步，就这么直接停在了大堂外。 开玩笑，整个安平乡，谁忘得了秦山剿寇回来时那副血神模样？ 能提个铁棍进来给乡绅老爷们站站台，已经对得起刘老爷开的粮了。 家丁停在原地，没了依仗的刘老，刚刚升起的狠色瞬间僵在脸上。 两个袖袍微微晃动，其中手臂不知道抖了什么样。 呼吸更是因为恐惧，变得急促起来。 秦山则把目光从家丁身上收回，转头看向刘老。 随后仿佛没有看见刘老惶恐绝望的神情，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山神色淡然： “为了保护几位老爷，我即刻带人入驻邬堡，贴身保护” 第23章 必要秦贼好看 两日后。 邬堡门前官道。 一串车队缓缓驶入邬堡大门. 老木车轮沉沉压过石板，不时咯噔抖动一下，其上高耸货物左右偏倒，伴着难听的‘咯吱’声。 乡勇们扛着短矛，顺着车队方向，围在道路两边。 中间乡民推着车，仅有的两头老牛，吃力拽着最大的两辆板车。 板车碾过石子，沉重的车身抖动了一下，几粒糙米洒落，一旁乡下婶子拿着扫帚，见状瞬间眼神一凝，手中扫帚直接挥舞了出去。 连忙将地上糙米混着泥灰，扫进兜裙中。 看着不多的几粒糙米，婶子眼角仿佛弯成了一道月牙，嘴角是压抑不住笑。 而后正在准备跟着板车进入邬堡，周围乡民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 婶子也抬头看去，待看见邬堡墙头上的那一抹红缨，婶子也跟着咧开了嘴。 墙头上。 一名乡勇在孙化身旁，指着不断进入邬堡的粮车说话。 孙化拿着毛笔，不断在手中的册子上记录，为此旁边甚至还跟了个乡勇，专门帮孙化举墨。快速勾画上几笔，抬头又点了点粮车，确认无误后一合账本，转身走到护墙上。 “秦头，乡里共运来陈粮两百袋，新米二十袋。” “再加上邬堡里存着的一千袋陈米，三百袋精米，正常供应的情况下，够咱们吃三十天。” 孙化拿着账册，来到正对邬堡外的秦山身后。 裴元站在身边，左手举着关刀，右手挎刀，仿佛一尊巨人，充作秦山的护卫。 秦山默看着下方不断走入的乡民，眼神在粮车上看了一圈，随后转头看向孙化： “刘老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孙化放下账本： “从邬堡中专门腾了一个三厢房的小院，让三家乡绅勉强还是独门独户。” 看着秦山，孙化脸色有些奇怪。 当李飞回来调弓手的时候，自己还担心去的慢了，邬堡中不要出现流血事件。 自己当然不是担心秦头流血，主要怕秦头忍不住，把乡绅们全砍了。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太清楚乡绅们的为人，更清楚秦头的为人。 只是没想到秦头居然连刀都没拔，直接就将乡绅们给镇住。 要知道在这之前，秦头虽然厉害，但乡里服气的不多，而忌惮恐惧的，那就更是无从说起。 可这才起兵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秦头就已经能孤身一人逼的三家乡绅‘主动’让出邬堡。 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这安平乡，从此看来秦爷就是整个乡里的天！ 孙化低着头，眼眸闪过诸多情绪。 秦山则又转头看了眼墙外不断运送进来的粮车，继续轻声说了句： “这几日众人瘦的厉害，晚上吃好些，养些膘。” 秦山吩咐，孙化回过神，随后连忙抱拳弓腰行了个大礼： “我这去安排。” 孙化说着将账本收好，直接转身离开。 望着远去的孙化，秦山目光默默打量向周围拿着木矛，身形明显瘦弱的民兵。 冷兵器作战，士兵身上有没有肉，直接就决定了士兵的战斗力，以及持续作战能力。 可以说若是身上没有肉，不要说挥舞武器或者行军，恐怕单是站在原地，身上肉少了些，连御寒能力都会不如别人，更何况后续的外出作战了。 所以吃好些，是相当有必要的。 恰逢此时夕阳落入山线，阳光洒在坞墙上，仿佛泼洒上了一层赤红。 随着最后一辆粮车驶入邬堡，邬堡内也升腾起了大片炊烟。 浓厚的米香四溢，闻着味，让忙碌了一天的人群，忍不住胃口大开。 秦山沿着邬堡护墙走过，目光不断扫视邬堡内拥挤的人群。 几乎每一片空间，都蹲满了人，只留出中间一条通道，方便人群移动。 裴元见了轻出一口气： “还好是三家合建，邬堡要比寻常大些，勉强能容纳下乡里百姓。” 秦山没有回应，见邬堡大门跟着夕阳，‘轰隆’一声完全合上，只是转身向着邬堡大堂走去。 那里暂时成了秦山指挥和休息的地方。 只是刚刚进到大堂，就看见孙化面前站着一个仆役，在不断低声交流着什么。 见秦山回来，孙化连忙挥挥手，示意仆役离开。 而后也不等秦山休息，直接来到秦山面前，低声道： “乡绅们今夜在私会。” 孙化眼神浮现一丝冷意，裴元闻言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只有秦山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不带丝毫停顿的坐到椅子上，端起乡勇来送的一海碗热粥，沿着碗沿大喝了一口。 见秦山毫无反应，孙化雨裴元对视一眼，也不多说，只是坐到桌子旁，抱起自己的海碗，跟着吸溜起来。 此时此刻的角落厢房。 一间格外逼仄的角落小隔间。 刘老三人围坐在小圆桌上，面色满是愁容。 “今日给那些泥腿子吃的，居然是今年刚打的新米，甚至还加了菘菜，我家丫鬟都吃不了这么好。” 赵襄满脸心疼，右手握拳击打在圆桌上。 刘老和另外一个乡绅脸色也十分难看。 另一个乡绅更是愁闷： “岂止新米，今日还杀了一腔猪，给泥腿子们吃了肉。” “甚至就在刚刚，我看见几个老妇在领布，说是要做纱布。” 说到这，乡绅也狠狠捶了一下桌面： “那可是我家从蜀中带来的细布，一匹布都得要三个大钱！” 越说越激动，乡绅紧握着拳，瞪起眼睛，带着些许狠厉： “若非家眷在此，我必要秦贼好看！” 乡绅声音微高，随后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锣。 ‘咚~！’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乡绅瞬间缩起了脖子，脸上潮红消散，眼中浮现惊慌。 赵襄转头向着屋外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眼，瞟了乡绅一眼，眼神微微无语。 “只是宵禁的夜巡...” 赵襄开口，只是刚刚说完脸色便直接一愣。 刘老也跟着看过来，神色奇怪。 赵襄方才还义愤填膺，怎么此时突然就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以至于赵襄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化。 一时间整个隔间氛围奇怪，刘老看着眼前两人，微叹一口气，手中握着的一封写好的书信，到底没有拿出来。 第24章 马弓手 夜巡远去。 三人鬼鬼祟祟从厢房出来。 左右看了，轻手轻脚的离开。 丝毫没有注意到，坞墙角楼中，月光下闪过的一丝寒芒。 角楼内。 秦山默默看着三人散开，身后守着几个乡勇，通过角楼窗口小心提防着外界。 同时不断回头小心看向背对自己等人的秦山，好奇秦爷为何会在这里。 角楼外传来一阵脚步。 悬空的木板，不断伴着弯曲的难听‘吱呀’声。 一个精瘦身影出现，背后背着箭袋，手持一把硬弓。 “秦头，都好了。” 见是李飞，乡勇们纷纷回过头，转身继续看向堡外。 秦山则默默看了会下方邬堡，随后才收回目光，扶着弓身的右手，大拇指微微搓动弓身。 转过头，秦山看着李飞，直接向门外走去： “走吧。” 李飞连忙让到一边，待秦山走过，这才连忙跟在身后。 走过木板，难听‘吱呀’声继续，伴着这阵‘吱呀’，秦山走下坞墙。 脚步声传来，邬堡门口几个身影转头看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压抑的马匹低声嘶嚎。 裴元站在队伍中，看着秦山过来，微微抬头： “连着老马，一共搜得五匹。” 裴元牵着两匹马。 一匹是之前秦山见过的壮年栗马，而另一匹则是秦山之前骑过的年迈托马。 见秦山走近，裴元将栗马的缰绳交到秦山手中。 入住邬堡，秦山以‘借’的名义，搞到了三家乡绅剩下的五匹马。 连着赵襄一开始送出的一匹，共有六匹。 此刻秦山便让李飞和裴元，选了三个披甲弓手，组成了一个六骑的马弓队。 秦山握着缰绳，感受壮年栗马明显远远强于之前托马的拉扯力，目光则看向裴元和李飞之外的是三个披甲弓手。 目光有些出神，正是点开了系统。 此刻系统中，兵表再次出现一列新的兵种。 那是配备了马匹的披甲弓手，此刻兵种名词变为了马弓手，不仅可以骑射，还可以提刀追杀、纵马放哨。 看着眼前三个马弓手，秦山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却深知这件事的夸张。 毕竟这三个能骑马、能挽弓、能舞刀的马弓手，一个月前还是个只会拿锄头的农民。 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说出去，甚至都不会有人信！ 也就只有身为局中人的李飞和裴元觉得理所当然。 对我家秦爷而言，这事不是很正常吗？！ 目光从马弓手身上收回，秦山不再耽误，直接翻身上马。 见着秦头上马，五人也连忙跟着。 随后秦山微微低头看向前方邬堡大门，轻轻点头示意。 早就候着的乡勇连忙将门推开，随后伴着秦山轻‘驾’一声，目送着六骑驶出邬堡，向着黑夜走去。 流寇已经接近，秦山准备带着马队，想办法抵近看看。 很快，伴着马蹄清脆，六骑转眼间消失在邬堡外的黑夜中。 ... 晨光升起。 厚重乌云依然高悬。 世界一片暗沉，唯有寒风呜咽，吹得人耳朵生疼。 大地上。 无边无际的流寇蹲坐在雪地中，白雪压下，仿佛一个个雪人。 而在雪人核心，竖立着不多的几个帐篷，此刻帐篷中不断走出一些老卒，连带着一些女子，向着流民走去。 女子怀揣着食物，向着家人走去。 老卒则开始抽打流民，让蹲了一夜的流民起身，准备继续行军。 只是有些人起来了，有些人则完全冻硬在了地上。 此时一队十几人的马队从一旁跑过，老卒抬起头看去，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能作为马队，必是杨承祖麾下精锐。 吃喝远比寻常老卒好上不少，甚至能日日与杨承祖共饮。 而且装备也格外豪华，不仅人人披甲，带队的队长，更是一身不知哪里来的全套铁扎甲。 虽然扎甲破旧，但也是实打实的铁片甲胄，看得人眼神火热。 老卒们瞪着羡慕的双眼，看着马队不像之前绕着流民绕一圈就返回，反而是向着远方疾驰而去，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直到马队消失，老卒才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流民身后。 随后是拿起木棍刀柄，更加大力的抽打脚下百姓。 马队疾驰，带队的队长带着满脸惺忪，眼中全是不满。 一抽马鞭，队长微微活动一下脖颈，带着些许不以为意： “若是看错了，害的爷白跑一趟，看我回去不赏你们两鞭子。” 队长脸上顶着刀疤，说话时平添几分狠厉。 身旁两个马队小兵，老卒眼中的顶级存在，面对自己队长露出一脸谄媚： “怎么会看错，却是六骑不假，其中也就三个披甲，多半是附近乡勇。” 听着手下确认，队长脸色好看了些，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火热。 六匹马，三副短甲，怎么看都是肥肉。 跟着杨承祖打了这许久，平日都是些泥腿子，锄头都拿不出几把，眼下突然冒出这种‘肥肉’，队长哪里还按捺的住？ 得知消息后立即便带着人冲了出来。 现在再次确认，队长一挥马鞭，驱动胯下战马，又加速了几分。 而后就在他们绕过一处山坳后，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出现六骑。 而且这六骑还停在原地，远远望着自己。 “好，真有‘肥肉’！” 队长大喜，丝毫没注意到这六骑一副早早等待的模样。 毕竟己方十三骑，对面才六骑，而且己方全员披甲，虽然硬弓少了些，毕竟那玩意一般人不会使。 但只要近身，队长有信心全歼了对方。 不远处。 李飞弯弓搭箭，默默落后秦山半步，裴元也提着关刀，等候着秦山命令。 本来只是外出查验，结果正好与放哨的流寇哨骑远远撞见。 老马跑不快，秦山干脆便让人停了下来，休息等候。 随后便出现眼前一幕。 李飞望着远处，看着越来越近的流寇，低声开口： “十三匹马，外带罩甲，硬弓只有三张。” 裴元也跟着附和： “硬弓不是人人会使，甲胄倒是人人能穿。” 说着，裴元目光有些火热的盯着队长。 其身上那套完整的铁扎甲，虽然极为普通，在安平乡这个地界，简直堪称顶级豪华！ 裴元看的出神，一旁却传来一阵清脆马蹄。 偏头看去，秦山拽着缰绳，向前两步，接着取下弓，搭上一支箭。 “这套甲，倒是不错...” 第25章 一箭封喉 裴元看着秦山弯弓搭箭，脸上满是没有反应过来的错愕。 随后只听一声弓弦惊雷。 黑色箭矢便从一个难以置信的距离，直接射了出去。 流寇队长远远看着。 见对方带头之人居然如此远的距离就开弓，嘴角咧开一抹讥笑，接着转头看向周围人： “无胆小儿，居然如此远的距离就放弓！” 队长讥笑，身旁也想跟着发财的马队们也满脸嘲讽： “多半是乡里富家子弟，家里买了马买了弓，出来耀武扬威了。” 马队们满脸嘲笑，队长也脸色放心不少。 转头回望过去，正要下令加速，结果眼中看见的，只有一条急速划过半空，直插自己脖颈的箭影。 ‘咻~！’ 一声空气被急速挤开的声响，随后声响陡然消失，队长的讥笑，也陡然消失。 马队们没有反应过来，开始还在看箭矢飞到了哪里。 随后发现队长突然安静，这才纷纷疑惑的看了过来，紧随其后，就是众人突然攥紧的缰绳，以及猛然瞪圆的双眼。 队长骑在马上，脖颈顶着长长箭矢。 他双眼瞪大，带着不敢置信，想要低头查看。 只是箭矢穿透了脖子，队长一低头，箭矢便卡在骨头上，让他动弹不得。 “嗬~嗬~” 短暂急促的几声，队长伸出手想要握住箭矢。 但刚刚放开缰绳，整个人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直接向着战马下面倒去。 ‘轰~’ 甲胄连着高大的身躯倒地，直接在地面上堆起一阵扬尘。 吓得身后骑兵立马向着两边绕去。 后面骑兵还没来得及回头观望队长情况，前方却已经再次传来了惊呼。 骑兵好奇看去，随后刚刚有所恢复的双眼，再次瞪圆。 前方只有六人，但此刻这六人中除了一个拿关刀的，剩下五人居然齐齐拿出了硬弓。 此刻不仅弯弓搭箭瞄了过来，而且还驱动马匹，开始了反冲锋！ 硬弓上手难度大，能拉硬弓的都算是军中精锐，若是还会骑马，更是队伍中的宝贝疙瘩。 什么好的装备都要往其身上倾斜。 杨承祖五百老卒，上万流民，能拉弓能骑马的也不过十几人。 马队里面也就放了三个，其余全是亲兵。 而此刻就在对面，这五个骑着老马的乡勇，居然个个都在拉弓，这简直超出了马队的认知。 而后仿佛为了打消他们的惊疑，五发箭矢，从疾驰的马匹上破空而来。 其中两发格外精准，直接射在脖子或面颊上，瞬间又带走了两个马队。 身下的三支箭则射在马匹或者甲胄上，虽然也造成了伤害，但却没有立即致命。 可就算这样，马队们也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撂挑子！是五个官军马弓！” 一句黑话，幸存者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立即转身逃窜。 其反应之迅捷，速度之快，就连秦山也微微抬眼。 心知自己老马追不上，秦山又射了一轮，与李飞各自再带走两人，三个马弓合力带走一人后，目送着流寇马队消失在天边。 流寇远去，裴元等人却速度不减，直接来到流寇留下的尸骸旁。 短暂的两轮交锋，流寇便留下了六人，其中还有个全套扎甲的队长。 连着留下的六匹马，反倒是秦山大丰收。 李飞带着人忙着牵马，裴元则直直来到队长旁，一翻身直接下马，焦急的冲了过去。 双手翻动流寇队长，目光不断扫视队长身上甲胄，眼中满是关切。 以至身后传来一阵马蹄都没有注意到。 看着脚下翻看甲胄的裴元，秦山放下弓： “我射的脖颈，没伤着甲。” 秦山开口，刚刚还在翻动甲胄的裴元愣了一下。 随后双手在甲胄上快速摸了一圈，带着佩服的抬头看向秦山： “还真是！” 低眉盯了裴元一眼，秦山随后目光抬起，向着远处流寇方向看去，微出一口气： “把我的甲收好，流寇快来了。” 说着，一拉缰绳，秦山向着旁边离开。 远处李飞等人已经牵好马，在忙着取甲，裴元这才再次转过身，开始从队长身上取下甲胄。 ... 半个时辰后... 上百老卒围在秦山刚刚交锋的地方。 一旁的平地上，其余老卒拿着刀枪，不断驱赶着流民缓缓向前。 流民散乱，向着远处看去，无边无际。 而在路过这里时，流民纷纷投以好奇目光，就连老卒，也一脸惊诧。 幸存的七个马队并排站立，他们微微佝偻着腰，紧盯着地面的双眼，满是惶恐不安。 前方，一员身着红色精致布面铁甲的大将站在尸骸中。 目光看着脚下被褪去甲胄，身上只留一件胖袄的队长，眼神平静。 在他近身处，则围了十个身穿扎甲，骑着栗马的亲兵。 亲兵没有跋扈神色，反而是一脸冷静，腰中挎弓带刀，双手拉着缰绳，冷漠注视着脚下惶恐不安的马队。 一阵甲片碰撞的清脆声传来，杨承祖抬起头，转身看来。 感受杨承祖目光，马队更加惶恐不安。 杨承祖看了眼一旁马队，又重新盯向马队队长，脸色平静到了极点： “所以，老刘领着你们十二骑，被六个骑着老马的‘官军’，两个照面的功夫，射死了六个？” 最前面的马队脸角抽搐一下，嘴角微微颤抖，硬着头皮仰头看去，神色认真： “小人绝不敢欺骗杨帅！” 杨承祖默默看着马队回答，目光没有什么神色。 马队见此更加慌乱，半晌后，马队终于顶不住压力，想要跪下。 杨承祖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向着自己亲兵走去。 翻身上马，转身跟着大队流民继续向前，只留马队惶恐待在原地。 亲兵队长驱马上前，盯了身后马队一眼，转头低声： “这些人怎么处置？” 杨承祖一共就二十余骑，分为亲兵十骑，马队十三骑，结果一个上午，眨眼功夫就少了六骑。 这已经不亚于一场面对官军的大败。 只是亲兵询问，杨承祖却脸色如常： “放了。” “放了？！” 亲兵疑惑，杨承祖则望着流民行进方向，言语平淡： “他们没说谎，老刘尸骸旁没有甲胄碎片。” 亲兵一愣，杨承祖则望着远处出神，眼眸低垂了下来： “能射三轮箭的距离，全甲的老刘，在疾驰过程中...” “被一箭封喉！” 第26章 此地邪乎的紧 杨承祖说的出神。 全然不顾身旁听见这话，亲兵握着缰绳的手，猛然抖了一下。 两人俱是常年混迹沙场的军汉，杨承祖方才那句话的含金量，亲兵队长太清楚了。 亲兵队长倒吸一口冷气，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硬弓，下意识想着若是自己，能否也做到这一点。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后，更大一声的吸气声，‘吸~’的一声从亲兵队长身上传来。 不要说自己，就连自己见过的人里面，也不曾见过这般悍勇的存在！ 亲兵队长流露出一丝惶恐。 前方的杨承祖，也是驱马慢行，眼睛呆呆的望着远方出神。 不仅亲兵队长没见过，杨承祖也没见过。 片刻沉默，亲兵队长抬起头，默默看向了周围一眼，见身边人都相距较远，于是驱马快走两步，来到杨承祖身后。 带着几分小心，亲兵压低了头： “杨帅，那我们是不是...换个方向？” 亲兵队长脸色如常，身为流寇，打不过就跑实在正常。 而他们这些老流寇，还要更加出彩。 碰见邪乎的，也先跑了再说。 只是亲兵队长说完，杨承祖却微微收回发神的目光，眼底浮现一缕无奈。 也不偏头看，杨承祖骑在马上，伸手举起马鞭，指向前方： “这里，是大帅一开始就定好的出关路线。” “眼下李自成和张献忠在河南混的风生水起，我们也必须尽快进入河南才行。” “而且贺人龙那疯子一直缠着大帅，我们若是贸然改变方向，不要说入河南，能不能从何疯子手上跑掉，都是个问题。” 杨承祖放下马鞭，双眼瞪着远方，一扬马鞭向前快走了两步。 恰好翻过眼前山包，远处景色映入眼帘。 一望无际的积雪旱地，不要说粮食，枯树都少的可怜。 唯有旱地尽头，树立着一片小小的安平乡。 亲兵跟上，顺着杨承祖看去，而杨承祖看着远处，举起马鞭指去，言语反倒平淡下来： “不去哪里打粮，咱们还能去哪？” ... 一日后。 乡外村落。 房屋破败，飞雪顺着屋顶空洞落下，在屋内堆起了积雪。 房屋一片焦黑，一副烈火燃烧过的痕迹，隐秘角落中，甚至还躺着几个烧焦后，又被冻硬的乡民尸骸。 怪异的肉香，淡淡混杂在冰寒的空气中。 大量老卒在废墟中找了片残存屋檐坐着休息，村外则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流民。 两块烧到一半的木头丢进篝火，传来火焰炸开的‘噼里啪啦’声。 一阵密集脚步传来，亲兵队长拖着一个乡民。 ‘啪~’，亲兵随手将完全软下的乡民丢在地上。 随后抱拳弓腰，快速一礼后起身，铁青着脸开口： “就这个说话清楚些。” 前方，杨承祖坐在一堆废墟木料上。 手中拿着一封文书，正在细细查看。 乡民摔在地上，扬起一些飞雪，恰好落在杨承祖的布面甲上。 看书信的目光一顿，微微抬起眼，看了过去。 乡民仿佛筛子般狂抖，匍匐在地上，甚至不敢抬眼看。 杨承祖见状微出一口气，将书信收好，拿起马鞭，顶在乡民下巴上，将其脑袋抬起。 左右看了看，见乡民都快肿成猪头，杨承祖略带无语抬眼，瞟了自己亲兵队长一眼。 随后放下马鞭，语气平缓： “此地叫做安平乡？” 乡民不敢犹豫，疯狂的点头： “对，小人这里就是安平乡。” 见对方态度，杨承祖满意的点点头，再抬眼看了亲兵队长一眼，眼中已经变为认可。 “乡中有一伙乡勇？” “对对对，有一伙乡勇，领头的唤作秦山，之前杀了好些流...额，好汉，杀了好些好汉。” 杨承祖眼神浮现一丝认真，身躯微微向前低了些： “这个秦山，你给我好好说说。” 乡民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不敢有所保留，立即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自己最后一个问题也得到解答，杨承祖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眉眼轻皱，拿着马鞭的手握抬起又放下。 直到好半天后，屋内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出气声。 “此地...居然如此邪乎？！” 杨承祖依然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低语，若不是自己确实一个照面损失了六个马队。 他甚至会认为眼前的乡民在欺骗自己。 只是当他彻底了解了秦山的所作所为，他的脸上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神色。 就连旁听了全过程的亲兵队长，也深皱眉头眯着双眼，一脸惊疑： “这个秦山，多半就是前日一箭封喉老刘的人。” “只是没想到他个人厉害也就罢了，这个安平乡，竟也如此骇人听闻。” 杨承祖微微抬眼，盯了自己亲兵队长一眼。 自己这个队长出身较好，小时候读过私塾，居然还会用成语！ 感受自己大帅目光，亲兵队长连忙闭嘴。 杨承祖则依然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胡乱的舞动马鞭。 一百个农民，一个月的功夫，就能上阵杀了三百流民，外加自己一百老卒？ 不要说外人，就连已经有过一次间接接触的杨承祖，此时此刻也是瞪着双眼，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杨承祖脸色难看。 他从来没有往秦山身上想，此时此刻他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个安平乡里邪乎的紧，以至于随便拉出一百人，就能打的自己满地找牙。 而至于乡民口中，秦山训练了这群人一个月，则直接忽略为简单整训。 毕竟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一个农民怎么可能又骑马，又挽弓？ 杨承祖沉默，亲兵队长等了一会见没有反应，眼神微微转动，小心向前一步： “杨帅，要不要给罗帅说明一下？” 亲兵队长脸色难看，本以为是一个打粮的好差事，没想到一下子变成要啃硬骨头。 给罗汝才去信，也是想着能不能从这里绕过去。 毕竟流寇老卒宝贵，可不能莫名其妙栽在这里。 只是听着亲兵队长建议，杨承祖却抬起头，眼中无奈更重。 摸出方才书信，杨承祖直接递给了自己亲兵队长。 队长疑惑，但还是接过小心查看起来，随后眉头深深皱起。 杨承祖也在一旁开口： “罗帅命令，让咱们打的粮不用往回送了。” “为何？！” 队长从书信中抬愕然起头。 杨承祖则眼角抽了抽，无奈从眼中，跑到了面上。 “罗帅敌不过贺人龙，眼下正在往咱们这里退。” “粮食不用送过去，他们...” “马上过来。” 第27章 对峙 安平乡邬堡。 厚重乌云盖下，世界看上去一片混沌。 远处几缕黑烟蒸腾升空，为混沌又平添了几分沙场气。 黑烟下，村落燃起大火，烈火吞噬木屋，卷着滚滚浓烟。 三骑从远处黑烟方向疾驰而来。 进到镇里，数百民兵正在热火朝天。 裴元驾着马来到邬堡前，直接翻身下来，把缰绳随手递给门口乡勇。 接着转身向着邬堡墙上走去。 “秦头，都好了，乡下民居能带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都烧了！” 裴元中气十足，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来。 只是刚刚进到角楼，其内安静氛围，却让他大咧咧的脚步，瞬间一缓。 李飞站在一旁，瞟眼看了裴元一眼。 孙化站在秦山旁边，指着外面，不断介绍： “镇中的建筑预计明天才能拆完。” “粮食和有用器物已经进入仓库，砖石房梁也在改做滚木投石。” 说到这孙化微微停顿，抬头看了面前背影一眼，带上了几分恭敬： “乡亲们得知是秦头的意思，虽有不舍，都还算配合。” “明日这个时候，方圆几十里，除了咱们脚下的邬堡，再无任何可用的物资。” 秦山站在角楼旁，目光透过窗户默默看着外界。 两百民兵正在抓紧拆除建筑，原本还算密集繁华的小镇，此刻已经萧瑟许多。 坚壁清野！ 面对杨承祖五百老卒，上万流民，秦山给出的第一招，便是彻底隔绝流寇就地打粮的可能。 微出一口气，秦山目光抬起，注意力放在了更远的方向。 侦查属性全开，秦山能够发现正在蠢蠢欲动的杨承祖大军。 此刻雪尘微扬，密集脚步若有若无的回荡在秦山耳边。 杨承祖，不会让安平乡等到明天... 秦山抬头，目光从远处收回，看着下面有些劳累的民兵，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转头看向孙化，秦山言语虽轻，却还是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严厉： “今天夜里，就得拆完。” 现场氛围一愣，孙化有些诧异，但看了秦山神情，最后还是收回目光，再次默默弓腰行了一礼。 于是本该休整的民兵继续，当最后一根火把也燃尽，邬堡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荒芜。 随后堡门沉沉闭上，劳累了一天的民兵终于陷入梦乡，只剩下哨兵望着墙外，小心提防着敌人。 第二日，阳光隔着乌云，再次洒在大地上。 天空飘起飞雪，不大，但连绵无边。 民兵靠在墙后，卷着身子，将自己裹进厚厚的棉衣中，脑袋一下一下的不断下垂。 ‘哒哒哒’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从身旁传来，正在瞌睡的民兵猛然惊醒。 感受脚步从自己面前走过，民兵抬头，顶着惺忪的双眼看去，猛然精神！ 秦山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孙化三人，李飞站在前面，对着墙外指指点点，并低声： “刚到。” 民兵愕然，转身趴在墙边，眼神往外看去，随后惺忪的双眼，瞬间瞪圆。 空无一物的大地，仅仅过去了不过几个时辰，此刻外面便已经蹲满了数之不尽的人群。 从未见过如此多人的民兵，此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秦山站在一旁，眉头轻皱，目光不断扫过外界。 上万流民拥挤在一起，身体紧靠相互取暖。 连绵飞雪积在身上，仿佛地里突然长出了大片雪人。 孙化也带着些许震撼，他看着昏昏欲睡的流民，眼神了然。 “夜里冷，不敢睡，所以用来行军。” “白日太阳升起有些温度，这才敢稍微闭眼休息。” 周围人听得一愣，随后略带愕然的看了出去。 只是随着太阳升起，本想休息的流民，却在身后突然冲出的老卒抽打下，带着哀嚎开始慢慢起身。 有人起来，也有人起不来。 看着身边家人永远僵在了地上，身体冻的仿佛与雪地长成一片，悲凉的哭嚎声开始在人群中传递。 堡墙上。 听着墙外流民哭声，民兵和乡勇面面相觑，眼中想要流露出些许不忍。 只是孙化恰在这时轻咳了一声。 ‘咳~’ 人群一愣，小心偏头看去，目光正好顺着孙化，放在秦山身上。 秦山脸色冷漠，眼中仿佛铁冰般寒冷。 面对墙外铺天盖地的哭嚎，眼眸甚至没有丝毫低垂。 众人心底一紧，收回目光，低下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惶恐。 秦山仿佛没有听见孙化的轻‘咳’，目光从脚下大地收回，突然转身沿着护墙走去。 孙化见状连忙跟上，同时小心翼翼注视着秦山。 随后目光带着一丝震动，缓缓低下。 面对墙外流民凄惨，秦山目不斜视，只是冷着脸走过坞墙，目光不断扫视在民兵和乡勇身上。 硬靴踩在地上，传来‘哒哒’声。 本来被流寇庞大人数，以及凄惨遭遇而心绪波动的守军，顺着声音看来。 而在看清楚秦山后，人群瞬间全部脸色一阵慌乱。 而后带着满脸恐惧，重新站直在了自己岗位上。 望向外界的目光，也没了同情和惊诧，只有全身戒备的小心。 邬堡不大，秦山走过一圈也不过片刻功夫。 当秦山冷着脸回到出发点，坞墙上守卫的心绪，居然全部重新紧张起来。 角楼内，乡勇们脸色认真小心。 秦山进来，也不敢再有丝毫斜视。 孙化跟在秦山身后，见此才微松一口气，随后看了看墙外，目光浮现些许严峻： “秦头，看样子流寇要进攻了。” 城外，在老卒的抽打下，上万流民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想要趁着白天暖和休息，杨承祖也想要趁着白天暖和，让他们上去卖命。 流民乌泱泱一片，各种烂矛柴刀塞到他们手上。 人群更是开始缓缓向着邬堡前行。 流民身后，杨承祖骑在马上，望着前方不大的邬堡，眉头皱起，眼中带着惊疑。 亲兵队长这时也绕了邬堡一圈回来，脸色难看的摇头。 杨承祖见了，目光全部放在了邬堡上，随后嘴角一抽： “这个秦山到底有什么本事？” “怎么走一圈，这守军气势都不一样了？” 第28章 围城?练兵! 杨承祖脸色铁青。 使用流民老弱攻城，本就有着消除守军抵抗意志的打算。 刚刚看着守军有些晃动，杨承祖还心中一喜。 结果跟着就见秦山走过人群，守军几乎是瞬间又重新严肃起来。 而且不知为何，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恐惧。 这种恐惧杨承祖十分熟悉，因为他经常从自己的属下那里感受到。 那是手下人心服口服下的天然恭敬。 只是这其中有个差别... 前方流民开始加速，向着邬堡跑去，杨承祖则收回目光，双眼左右转动，打量自己身边老卒。 恐惧自己的这些老卒，可是被对面守军碾压。 而恐惧秦山的，正是碾压自己老卒的守军。 这其中段位差距，似乎秦山还要远在自己之上？ 杨承祖深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憋屈。 直至前面开始传来哀嚎，他才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 邬堡上。 箭矢横飞，乡勇和民兵们看着乌泱泱一片的流民，手脚有些颤抖。 身旁不断传来弓弦炸响，众人偏头看去，弓手们正在不断弯弓搭箭。 尤其在弓手最中心，一员身穿全套铁扎甲，头戴红缨笠盔的小将不断挽弓。 阳光透过乌云泼洒下来，映在铁甲上，居然有些熠熠生辉。 而看着这员小将，乡勇和民兵，这才心底安稳了许多。 秦山不断弯弓搭箭，同时打开系统，查看着自己眼下的部队情况。 有着流民不断送死，此刻秦山手下的一百人，正在用一个疯狂的速度上涨着熟练度。 此刻的系统兵表上，兵种变化不大。 还是步卒、弓手、披甲弓手、马弓手四类。 只是有了马队的缴获，秦山又升级了一些马弓手出来。 此刻共有80步卒，2披甲弓手，9弓手，9马弓手。 而现在有着杨承祖送来的海量流民，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秦山手下一百人的熟练度，就得到了质的提升。 一个月前的农民，现在已经全员升级到了‘募兵’等级。 成为了实打实明朝正规野战军，尤其是那几个秦山带着出了几次任务的马弓手，更是已经开始有个别‘老卒’。 若说募兵是野战军的新兵，那么老卒便是浪战多年，积累了丰厚经验的精锐。 再往上也就只有‘亲兵’才能压制。 老卒虽然只有几个，但秦山却十分满意。 毕竟一个月的功夫，秦山就带着自己麾下士兵走完了他人至少数年甚至十年的军旅之路。 这份实力的提升，怪不得杨承祖只能往安平乡本就邪乎这个方向去想。 完全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秦山练出来的兵！ 民兵猎户们也跟着弓手拼命泼洒箭雨。 只是这些软绵绵的猎弓糙箭，射在流民身上甚至没法一箭射翻。 但混在这些糙箭中，却有二十支硬弓利箭，疯狂收割着人命。 每一轮箭矢过后，冲上去的流民便会如麦穗般倒下一批。 冲打了这么一会，流民甚至连短梯都还没有架上去。 马蹄从一旁传来，亲兵队长带着一丝躁狂： “俺入他娘！大帅，对面居然有二十个弓手！” 亲兵队长驾着马，空气中渐渐飘起的鲜血气息，让战马焦躁不安，不断在杨承祖面前转圈。 杨承祖骑在马上，眼角一阵抽搐，他没有看向亲兵，而是眼神带着惊愕，呆呆望着邬堡。 不是，什么地方的乡勇，能有二十个弓手？？？ 弓手现在也这么烂大街了吗？！ 杨承祖惊愕，直到好半天后，前面流民又乌泱泱一片逃回来，杨承祖这才收回目光。 低头摸了摸胸口布面铁甲下的罗汝才命令，杨承祖眼神冰冷下来。 “都是爹生娘养，我不相信他们还能越杀越勇！” 抬起头看向亲兵，杨承祖举起马鞭，指向刚刚稳下来的流民： “继续冲，不准停，累死那群乡勇！” 亲兵脸色如常，丝毫没觉得这样的命令有什么问题，直接抱拳一礼，一拉缰绳转身跑去。 只是片刻功夫后，退下的流民又一次乌泱泱一片的冲了上去。 流民山呼海啸。 人群拥挤在一起，向着邬堡冲来。 队伍中抬着不少短梯，顶着木板，硬扛着箭雨冲来。 木板厚实，瞬间便将大量箭雨削弱下来。 眼见木板有效，身后杨承祖脸上一喜： “好！咱们得人靠上去了。” 目光不断扫视战场，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近，杨承祖脸色也越发红润。 只是其中一个画面，却让他瞬间一愣。 杨承祖身躯猛然从马上站起，整个人往前靠去。 目光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双眼不断瞪圆，嘴角不受控制的张开。 坞墙上，身穿扎甲的秦山站在垛口处。 他沉着脸，平静的弯弓搭箭。 若只是射箭，杨承祖绝不会如此失态。 只是顺着秦山射出的箭看去，尤其是亲眼看见40磅的硬弓，居然一箭射穿木板，将木板下的披甲老卒，一箭钉死在地上。 就算是与官军鏖战多年的杨承祖，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是不是眼花！ 而且秦山在这个过程中，整个人完全一副信手拈来的随意态度，仿佛不知道自己做出的此举，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杨承祖缓缓收回目光，整个人失神的坐回马上。 偏头看向身边亲兵，眼中没有光泽，只有无尽疑惑： “墙头那红缨小将，你们也看见了吧？” 早在杨承祖失态，亲兵们就发现了不对，并跟着看了过去。 此刻杨承祖回过神来，想要从身旁人得到佐证。 可身旁亲兵却只是呆呆盯着远方，听着杨承祖询问后，也不回答，只是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一模一样的甲胄、甚至一模一样的装备，除了对方那仿佛标志性的红缨笠盔，他们这些亲兵相比起来并无二致。 但此刻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身上装备，眼中浮现惊疑。 自己这身装备，还能打出这种战绩？！ 而对于自己大帅的询问，反而没有人上心。 没人理睬，杨承祖此刻也没心情责问，他只是机械的转过头，继续打量起了远方。 而后，杨承祖的目光终于亮了一点。 秦山针对的短梯，甚至已经没人敢抬。 但更多的短梯却已经搭上了护墙，流民开始沿着梯子爬墙。 杨承祖微松一口气，举起马鞭指向坞墙： “秦山厉害，总不能那些民兵乡勇，也厉害吧？” 第29章 这tm能叫乡勇? 杨承祖看着远处不断登上去的流民。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开。 略微偏头打量一眼整个战场，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这丝犹豫来得快去的也快，仅仅片刻功夫，杨承祖便猛然握紧缰绳，转头看向亲兵： “去，派两百老卒上去。” 正在一旁全神贯注观察秦山的亲兵来不及反应，转过头带着一股茫然看向杨承祖： “啊？” 啪！ 马鞭抽打在铁甲上，顺着头盔在亲兵脸上留出长长一道血痕。 剧烈疼痛让亲兵回过神来，周围亲兵也被这一鞭子抽的将注意力放了回来。 杨承祖脸色铁青，瞪着面前惶恐的亲兵，微微弓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说，派两百老卒上去！” 亲兵因为疼痛脸颊不断抽动。 心底更是涌现惊疑。 往日若不是流民消耗的差不多，自家大人绝不会浪费宝贵的老卒。 今日怎么刚刚摸上墙，就要派老卒上去？ 而且还是一次性派两百人！ 对面乡勇不过一百，剩余全是民兵，在以往与其他乡勇的较量中，己方老卒能打好几个乡勇。 就算这安平乡邪乎，那一换一便已经算是极限了，这怎么还要上两倍的人？ 亲兵惊疑，但刚刚才挨了一鞭子，也不敢提出疑惑，只是立即转身安排。 不多时，流民身后，又有两百衣着各异，甚至不少披甲的老卒，加入到了战场。 前面流民已经近身，所以老卒前进的格外顺利。 看着己方老卒成功摸到护墙，杨承祖双眼死死盯了过去。 这里太邪乎了，秦山也强的匪夷所思，自己不能再按老套路打。 这一波攻击，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绝对不能再焦灼下去。 杨承祖脸色沉下，死死盯着不断攀登上去的老卒。 很快，老卒冲入一线的民兵之中。 对于这些不受秦山系统覆盖的民兵，面对老卒，立时出现巨大伤亡。 鲜血和断肢开始在墙头横飞。 看着自己老卒依然可以大杀四方，杨承祖紧张的身躯猛然一松。 他完全坐到了战马上，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偏过头，正要对着周围亲兵笑说两句。 可转头看去，却只看见身边亲兵，满目错愕的面容。 杨承祖一愣，猛然转头又看了回去，随后刚刚松懈的呼吸，骤然一紧。 城头鲜血和断肢还在横飞，只是这一次，横飞的对象，成了老卒。 裴元拿着关刀，带着八十达到募兵等级的乡勇步卒，狠狠撞进汇聚一团的老卒。 从系统角度看，老卒不过乡勇等级。 而此刻的秦山手下，却已经全员募兵！ 于是战斗便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此刻杨承祖看见的，便是自己的两百老卒，仿佛杂草一般，被疯狂的收割倒下。 尤其是前面那个关刀汉，更是一个人就冲破了老卒阵线。 以至于面对紧随其后的乡勇，老卒们甚至连各自为战都算不上。 不过片刻功夫。 两百老卒便损失惨重，剩余还未登上城头的一百多人，见势不妙也直接转身就逃。 连带着周围流民，也乌泱泱一片再次退下，只留后方杨承祖，瞪着不敢置信的目光，完全僵在了马上。 ... 流民身后。 一个临时搭建起的营帐。 亲兵守在帐外，不时回过头，斜着眼睛小心观望。 “又退回来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 帐内不断传来呵斥，杨承祖一改初时冷静，声音洪亮的训斥着手下。 片刻后，几个老卒百户带着几许惶恐的走出。 他们快步走向流民，右手放在刀柄上，握的双拳展现出条条青筋。 营帐内，亲兵队长安静恭候。 老卒百户离开，他微微低头看着杨承祖面前的信件，随后抬起头看向杨承祖，带着几分小心： “杨帅，可是罗帅那边又来了吩咐？” 杨承祖脸色难看，坐在帅椅上，眉宇皱的仿佛群山沟壑。 见自己最信任的亲兵队长询问，杨承祖微叹一声，目光重新放在信件上。 望了一会，杨承祖低着头，带着一股疲惫开口： “罗帅已经正式启程，明确要从此处出关。” “所以...” 杨承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从信件上挪到了亲兵身上。 带着一丝无奈： “所以罗帅让我们即刻扫清沿途障碍，万不能耽误了罗帅入河南的大计。” 杨承祖说完，仿佛暂时卸下了心中千斤重担，整个人往后一靠，身上满是说不出的疲惫。 亲兵眉头皱起，看了看自家大人，不要说他，就连自己，这几日也是愁苦到了极点。 往日打不过就跑，也没有这几日的苦闷。 现在被逼着在这里死战，一万人被六百人死死钉着，打起来处处憋屈。 亲兵想到刚才的几轮进攻，眼中带着无语： “那群乡勇，未免也...” 话说一半，本来靠着休息的杨承祖猛然抬起了头。 目光直直看向亲兵，眼中满是恼怒。 “乡勇？” “什么乡勇？” “那tm能叫乡勇？！” 杨承祖脸角狂抽，面颊因为咬牙而紧绷到了一起。 右手更是说完不顾一切的拍打在桌面上，传来‘砰’的一声！ “那群人要是乡勇，那我们这些人，连壮丁都算不上！” 杨承祖感受手心火辣辣的疼，抽手回来放在身后，整个人起身，在营帐内开始焦急渡步。 回想自己亲眼所见，杨承祖低头踱步的面容上，刚刚才消散下去的愁苦，又回到了脸上。 他抬起头，看向一旁干候着的亲兵，眼中浮现巨大无奈： “你说说，我那两百老卒，怎就败的这般快？！” 亲兵不敢开口，只是低下头，回想杨承祖派上去的那两百老卒，眼中浮现一丝惶恐。 两百老卒，在那群只有不过一百的乡勇面前，居然被当面击破，而且仿佛割草般直接倒下。 这等悍勇，就算是贺人龙手下，也不见得多见。 除非贺人龙派出他的老营兵马，不然仅靠外围的卫所军和征召乡勇，也绝不会把老卒打成这样。 想到这里，亲兵队长又不自觉倒吸一口冷。 这岂不是说，这群乡勇，各个都有官军老营的水平？！ 抬头看向杨承祖，亲兵队长眼中有些惊疑。 这安平乡，哪里来的一百官军老营？！ 第30章 夜袭 亲兵队长顶着惊疑目光，咬着牙不敢发言。 杨承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刻来回踱步中，眼神满是沉思。 看着自家老大苦思，亲兵队长收回眼睛，眼神左右晃动。 确认左右没有人，终于向前两步，埋着头，压低了声音： “大人，要不要跟那伙人，联系一下？” 亲兵队长开口，杨承祖的脚步猛然一顿。 偏头看来，目光有些莫名。 亲兵队长连忙低下头，农民军的这些大人，可是与那些人不怎么对付啊。 亲兵低头闭眼，准备挨骂。 但想象中的呵斥并没有传来，杨承祖只是停在原地，不发一言。 亲兵疑惑，壮着胆子睁开眼，小心抬头看去。 杨承祖站在原地，目光出神的望着，眼神不断波动，显然正在思索。 亲兵见状心底一松，随后又猛然一紧。 目光下意识向着邬堡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个秦山，居然能将自家大人，逼的认为可以与另一伙人联手的程度。 亲兵咬咬牙，硬着头皮小心上前半步，言语尽可能轻缓： “大人，大不了事后咱们再反悔。” 亲兵小心翼翼，杨承祖则缓缓收回发神目光，目光不断波动后，重新凝聚起来。 亲兵见状连忙弓下腰，长出一口气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根据他们提供消息，今夜夜袭。” “若夜袭不成...” 杨承祖停顿，营帐内一时寂静下来。 亲兵不敢催促，直到好半天后，杨承祖才又出一口气，缓慢开口： “若夜袭不成，再联络他们吧。” 亲兵立马抱拳行礼，随后也不等杨承祖吩咐，直接转身走出营帐，开始安排起了夜袭。 而最先的，便是鸣金收兵。 撤退的号令从流寇大营中不断传来。 坞墙上，看着流民退却，而且没有再被组织起来，孙化猛松一口气。 艰难将长剑从一个中年汉子身上抽回，随意将剑身在对方衣服上擦了擦，孙化来不及休息，转身向着角楼走去。 周围民兵和乡勇忙着打扫战场。 绕过两个搬运尸体的民兵，角楼中，李飞正站在秦山旁边，对着远处流寇大营指指点点。 孙化没想其他，直接走过去，将满是缺口的长剑收回剑鞘，弓腰行礼： “秦头，流寇退了，看样子今天夜里不会再来。” 孙化开口，前方的李飞停下动作，秦山也收回目光，微微偏头看来。 孙化见状继续： “夜里是不是安排一顿肉食？” 秦山回过身，没有立即回应孙化，而是转头继续在李飞耳边低语了两句。 李飞点点头，抱拳转身离去。 孙化见了疑惑，偏头看去，只看见李飞出去后，开始召集乡勇。 皱起眉头，孙化回过头，结果刚刚转过脸，就看见一身黑铁扎甲的秦山，站在自己面前。 孙化一惊，连忙后退半步，再次弓腰一礼。 而后秦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肉食多安排些，再提前两个时辰吃饭休息。” 孙化连忙点头，正要告退，随后愕然的抬起头。 “啊？” 提前两个时辰？ 这是要... 孙化想到这，再联想方才李飞出去，眼中浮现一丝错愕。 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也不多说，只是点头： “明白了，这就去办。” 孙化离开，一时间刚刚才完成御敌的邬堡，立时又繁忙了起来。 人群喧哗，秦山走出角楼，站在坞墙边，看着堡内繁忙。 寒风吹拂，带来含着点点血腥的寒气。 “秦爷。” “秦爷好。” 周围路过的乡勇和民兵，看见秦山后纷纷放慢脚步，恭敬行礼后，才小心翼翼的从旁边走过。 秦山微微回应，只是默默扫视堡内一圈，最后目光放在了边角处的一个三厢房。 一缕冷意，自秦山眼中闪过。 入夜。 乌云蔽日。 天地一片黑暗，只有邬堡和流寇大营两处灯火，仿佛黑暗大海中的孤岛。 邬堡上，几个民兵站立。 他们抱着短矛，不时转头看向墙外，打量几眼后又收回。 随后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身继续沿着坞墙巡逻。 杨承祖匍匐在雪地上。 一身粗麻白布裹着，将他与雪地仿佛融为一体。 他身上绑着一根麻绳，在麻绳之后，连着一长串的老卒。 除了他们前面几个头领和亲兵，余下的人大多营养不良，患有夜盲症。 所以才只能杨承祖亲带亲兵顶在最前面，用麻绳牵着人群行走。 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杨承祖看着墙上巡视的民兵离去。 这才强咬着牙，忍住不让牙齿碰撞颤抖，继续向前缓慢挪动。 麻绳向前，身后感应到的老卒也连忙跟上。 一时间杨承祖的身边，传来连绵不绝的‘沙沙’声。 看着坞墙越来越近，杨承祖目光扫视坞墙。 目光很快盯在一片砖石颜色较浅的墙面上。 身边传来一阵沙沙，一口热气从身旁隐隐传来。 “按照他们说法，那里就是留下的暗墙。” 亲兵队长喘着热气，言语满是因为寒冷而带来的轻颤。 杨承祖默默盯了会，收回眼神。 “多半不假，仔细看，这里墙缝要比其他地方大些。” 杨承祖低语，向后退了两步。 一双大脚直接踩在身后老卒脸上。 感受混着泥和雪的脏靴，身后老卒皱着眉，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杨承祖微微翻身看向身后，十多个亲兵和马队在前，身后跟着一串的老卒。 为了执行夜袭，杨承祖只能用自己的老卒家底。 毕竟要是派流民，走到半路就会冷的开叫，把行踪暴露出去。 此刻杨承祖看了一眼身后三百老卒，再回头看向暗墙，目光露出一股狠厉。 “这一次，定要秦贼好看！” 杨承祖咬着牙，目光中闪动着快意的光泽，仿佛自己已经将秦山斩于马下，报了这几日愁闷之苦。 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激动，杨承祖一拉麻绳，继续向着坞墙爬去。 只要进了火光范围，只要打开坞墙... 杨承祖不断向前，目光也不断火热。 而后身边就传来了一阵门页开合的沉重‘嘎吱’声。 突然传来的声音在黑暗夜里传出老远，听着声音人群一僵。 杨承祖也下意识抬头。 随后眼前的邬堡大门... 开了！ 第31章 巧了，我也夜袭 杨承祖一愣。 这是...接应？ 猛然回头看向身旁亲兵，只是对方脸上，也满是惊愕。 看着亲兵瞪大的茫然双眼，杨承祖脸上浮现沉思，随后双眼缓缓睁大，目光中的惊惧，明显起来。 如果不是接应... 那就是...夜袭！ 杨承祖想到这里，双眼再也不受控制的猛然睁大，呼吸也猛然一滞。 而后，一阵急促马蹄，从邬堡的门后传来。 ‘哒！哒！哒！’ 沉重马蹄，从门洞中连绵响起。 马匹沉重的呼吸，更是连成一片，回荡在夜空中。 杨承祖抬起头，浑身僵硬的看去，而后门楼的黑暗里，冲出了一员身着铁扎甲，头戴红缨笠盔的骑将。 栗马向前跃动着马蹄，身上骑将随之上下舞动，头顶红缨飘舞，仿佛一员从黑暗中显形的墨骑。 而在墨骑身后，还有两员小将，和整整九个马弓。 十几骑算不得什么大势力，但在此时此刻，在杨承祖几乎全员患有夜盲症的现在。 这十几骑却仿佛索人性命的恶鬼。 弓弦霹雳，秦山冲出门洞，直接弯弓搭箭，一发箭矢射了过来。 杨承祖额头骤然浮现大片冷汗，他几乎是下意识将手向着旁边伸去。 亲兵队长感受自家大人拽着自己，脸上刚刚浮现一丝疑惑，随后一股大力传来，便被直接拽到了杨承祖的面前。 箭矢撞在扎甲上，传来难听的‘吱吱’声。 而后一阵火花在黑暗中闪现，箭矢穿过甲片，狠狠钉在了人体上。 箭矢与人体摩擦，传来一阵奇怪声音，仿佛钝刀剁进冻肉。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秦山的箭矢穿过前后两层甲片，连着人体钉在亲兵队长身上。 鲜血和碎片顺着箭矢激飞出去，直接喷了杨承祖一脸。 只是杨承祖看着再进一毫，便会刺破自己双眼的箭矢，眼中却流露不出任何不满。 眼中存在的，唯有恐惧。 “巧了，我也夜袭！” 射出一箭，看着前方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白色‘雪包’，秦山在黑夜中，大喝了一声。 而后这个声音，在杨承祖耳边仿佛一道惊雷。 猛然拔出短刀，杨承祖的眼中满是狠厉。 他向着身后麻绳砍去，随后不顾一切的向着身后转身逃跑。 ‘只有十几骑，若是跑的快些，不至于死伤太多。’ 杨承祖心中惶恐，在周围老卒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快速越过众人，跑向身后大营。 只是马蹄之后，是更加密集的脚步！ 杨承祖一愣，向后跑的同时回头。 而后漫天火把从门洞中出来，剩余乡勇提着武器，冲杀了出来。 你老卒有夜盲，我的乡勇可没有。 杨承祖瞠目结舌，他只感觉邬堡冲出一团明亮火焰，带着漫天火光冲杀向自己依然来不及反应，匍匐在地的老卒。 秦山催动栗马，手中拿着偃月刀。 几乎是瞬间便超过了身后跟随的骑兵。 随后一拉缰绳，栗马直接向前猛然一跃，居然直接跳过漫长距离，直接向着地上的老卒踩踏而去。 壮年栗马，外加全身披甲的秦山。 在老卒瞪圆的惊惧目光中，马蹄铁轰然而下。 啪~ 西瓜破裂，连着里面红白果肉，伴着汁水，仿佛烟花般绽放在秦山两边。 而后偃月刀挥下，近身处又一个老卒，被一刀劈成两半。 老卒惊惧，目光纷纷望了过来，天寒地冻，他们一时间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此刻秦山如同杀神般冲进人群，这才在鲜血刺激下回过神。 随后，便是溃退。 秦山立马于原地，提着偃月刀，目光扫视眼前溃退的敌群。 身后十几骑呼啸冲入，快速越过自己，如同饿狼般冲杀了进去。 再往后，则是一脸彪悍，举着火把涌来的步卒。 满侦查的面板，早在杨承祖组织老卒的时候，秦山便发现了端倪。 若是夜袭没有了突然性，那就不是夜袭，而是送死。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 天色甚至还未亮起，秦山便带着十几骑，连着乡勇，返回了邬堡。 邬堡内众人都未睡去，此刻纷纷守在邬堡过道内，瞪着双眼，眼含恐惧的打量归来的秦山。 这是第一次，安平乡里的百姓，亲眼目睹了秦山如何杀敌。 鲜血浸湿马蹄，迈动时上面甚至还会洒落一些白色残渣。 乡民瞪着双眼，目光不敢抬得太高，只是带着恐惧与恭敬，默默看在秦山的战马上。 秦山骑在马上放眼看去，眉头微微皱起，因为此时此刻的邬堡内，所有人连着民兵，都低着头，不敢与自己有任何对视。 孙化跟在身后望了一圈，眼中浮现一缕莫名： “秦头，大伙...都‘敬’你。” 压低声音，孙化开口。 秦山闻言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自己目光扫过，人头便如狂风压倒麦穗般低下。 而后目光远眺，最终放在了三厢房。 黑灯瞎火，又隔得极远，但秦山冷目看去，三厢房那边屋顶，却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瓦片掉落声。 秦山收回目光，骑在马上继续向大堂走去： “将战利品先放在大堂，明日分给大家。” 一旁跟在秦山身边的孙化回过神，连忙点头答应。 随后一群人便在乡民的万分小心中，回到了大堂。 刚刚坐下，乡勇们在孙化指挥下忙着对装备分门别类。 秦山则高坐上首，扶着刀，闭目养神。 孙化回头看了几眼，眼中有些疑惑，秦头这样子好像在等人？ 而后过了片刻，一个瘦小身影，一瘸一拐的在大堂外开始探头探脑。 不用秦山关注，戒备的乡勇便发现了对方，随后直接上前一提，将人带了过来。 “放开我，我是来请秦爷赴宴的！” 一声大叫回荡在大堂，忙碌人群纷纷偏头看去。 一手拿账本，一手拿笔的孙化也跟着看去。 待看清人影后，孙化连忙举起毛笔，对着乡勇摆摆手： “放下，是刘老爷家的管家。” 孙化吩咐，乡勇们这才放下手。 老管家忍着老身子骨被拖拽的疼痛，瘸着向前两步，连忙对着孙化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孙爷，刘老遣我来宴请秦爷。” 孙化闻言，举着纸笔，眼神上下翻动，默默打量了老管家突然瘸了腿。 随后收回目光，偏头指向大堂。 孙化正要开口，一个身影便已经走了出来。 孙化和老管家一愣，秦山甲胄未脱，一脸平静的站在面前： “怎么才来？” 第32章 乡绅有请 秦山目光冷目扫来。 原本对着孙化还能挤出谄媚笑容的老管家，面对秦山目光，却嘴角拉动了几次，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 什么叫‘现在才来？’，这秦贼...知道我家要请他吃饭？ 老管家顶着满心惊疑，面露恐惧的低下头： “小人...小人怕耽误秦爷休息，故而来的慢了些。” 老管家小心翼翼给了个解释，随后深怕秦山不满意，还抬起头，想要再告罪。 结果抬起头，秦山却消失不见。 老管家一愣，左右看去，秦山已经带着裴元李飞，连着九个马弓手，向着三厢房走去。 老管家一愣，想说刘老只请了秦山一个人。 但看着一群人杀气腾腾的样子，老管家几次开了口，却都说不话来。 只好跟了上去，点头哈腰的开始在前引路。 三厢房中。 某间不知谁人的卧室。 大量地铺被卷起堆到一边，中间腾出来摆上了一张大桌。 桌上堆着十几个菜，旁边还放了两壶好酒。 烛火燃的通明，只是面对一桌好菜，在座的三人却低着头，眉头深皱，脸上泛着苦色。 刘老坐在上方，依然闭着眼，不断盘着佛珠，嘴角继续念叨。 声音很低，就算坐在旁边的赵襄，也听不清楚刘老念得哪门子经。 烛火忽的一闪，室内光线晃动一下。 感受眼前灯火飘忽，赵襄终于抬起头，顶着苦瓜脸，看向另外两人。 抬手放在桌上，短促呼吸几口，赵襄咬了咬牙： “我算过了，就这几日功夫，今年的新粮已经少了一半。” 赵襄开口，另一个乡绅也抬起头，满脸愁苦下眉头皱的更深： “照这么个吃法，最多再吃个十天，咱们三家的粮食，就得全部吃光。” 赵襄两人开口，上首的刘老却还在闭着眼，不断滚动佛珠念叨。 赵襄见此脸上流露出一丝焦急，想要伸手提醒一下刘老，但伸到一半又不敢接触，只好放在桌面上，轻点了两下： “刘老，你也说下话。” ‘咚咚’两声轻响，赵襄开口，刘老不断滚动的佛珠终于止住。 见此赵襄两人连忙看来，刘老缓缓睁开眼，随后也不看向两人，只是望着烛火，默默道： “再上今夜这顿肉食，确切地说，只能再吃九天。” 赵襄两人表情一僵，他们呆呆看着刘老，随后缓缓转头对视。 不是，没看见您算账啊，你咋算的比我们都清楚？ 回过头，赵襄脸上急切更甚： “那刘老你倒是拿个主意。” 另一乡绅也跟着急迫： “再吃下去，就该变卖家产换粮了。” 两人急不可耐，感受现场急迫氛围，刘老这才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两人。 没有说话，刘老只是收回目光，看着剧烈燃烧的烛火，双眼出神。 “前几日，不是给你们拿了主意吗？” 烛火猛然一颤，房屋陷入刹那间的黑暗。 赵襄两人原本急迫的脸色，也在黑暗后变得惨白。 屋内立时寂静，只有刘老双眼出神望着烛火。 赵襄脸角抽了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止住。 直到好半天后，才倒吸一口冷气，极力压低了自己声音： “那伙流寇，不是又被打退了吗？！” 赵襄开口，刘老本来还有些出神的双眼，也清明了些。 随后一丝微弱的惊诧，从他的眼底闪过。 望着烛火，刘老有些呆呆： “是啊，谁能想到呢...” “一百人，居然追着四百人打...” 刘老脸色难看，仿佛回忆起了某件极不好的回忆。 赵襄两人听见这话，脸色惨白也更加明显了几分。 心底更是害怕秦山到底从流寇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没。 在这种惶恐不安中，再联想着不足九日的存粮，赵襄两人对视一眼，终于脸色惨白消散了一点。 握拳轻拍桌面，赵襄浮现出了点点红润： “干，与其坐吃山空，不如一搏。” 赵襄开口，刘老猛然从烛火上收回目光，同时斜眼看向另一个乡绅。 见两人望着自己，本来还有所犹豫的乡绅嘴角一抽，片刻犹豫后，也猛然咬紧了牙： “算我一个...” 三厢房小院门口。 秦山快步向前，老管家一瘸一拐紧紧跟在身后。 不时被身后跟来的裴元和马弓手撞在一起，老管家也是不管面对谁，都挤出一片谄媚。 “这边这边，秦爷小心台阶。” 老管家忙前忙后，只是在路过一处屋檐时，秦山略微放慢了脚步。 老管家一愣，顺着秦山目光看去，恰好看见几片掉落的碎瓦。 见秦山关注，老管家脸色一变，正要笑着解释，秦山却又再次迈步向前。 而后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背影传来： “下次可以直接出来看，没必要站在屋檐上。” 老管家一愣，脸上刚刚堆起的谄媚笑容完全僵住。 裴元从旁边走过，露出一丝讥笑，李飞也默默盯了老管家瘸着的右腿一眼。 秦山怎么会不知道，老管家爬上屋檐，想要确认流寇夜袭是否成功。 结果被自己一个眼神吓到，失足从屋檐上掉了下来。 只是秦山这句话说完，却是老管家僵住谄媚笑容，瞬间苍白的脸。 秦山目光从碎瓦上收回，也不去管身后老管家已经被吓得完全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没有扫视，直直向着刘老三人所在的厢房而去。 两个马弓手快走两步，跑上前将房门推开。 门后刘老三人默默等待，看着房门打开，立马想要起身欢迎。 脸上挤出笑容，可笑容只挤到一半，便彻底僵在了脸上。 秦山冷着脸，身上依然披着刚刚经历完血战的甲胄。 身后裴元李飞外加马弓手，这些冲杀在一线的悍卒也跟着身后。 晚风从门外吹来，带着众人浑身血腥气，居然直接灌满了整个房间。 让本来眼中还浮现一丝狠厉的三人，立时被吓得双眼瞪圆，面无丝毫血色。 三人僵住，秦山则大咧咧直接坐在了上首。 随后拿起酒壶，也不倒入酒杯，直接猛送了一口。 直到整整一壶好酒几乎见底，秦山才放下酒壶长出一气，看向刘老三人。 目光扫过，刘老三人却仿佛僵化的雕塑，被满屋血腥，逼的不敢有丝毫异动。 第33章 流寇中，我有内应 屋内一片沉默。 裴元和李飞直接站在秦山身后，马弓手们右手握刀，左手扶弓，身着罩甲围在房间四周。 一时间满屋杀伐气，将刘老三人完全包裹起来。 这一次，就算是刘老，脸色也惶恐到了极点。 他目光呆呆看着眼前的马弓手。 这其中有一两个面孔，还是曾经在自家佃农家中见过。 曾经他依稀记得这些面容上只有淳朴和恭顺。 但是此刻... 刘老心底一抽，他扫视一眼后立即收回目光，甚至不敢过多直视。 这秦山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才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这些人变得如今这副悍勇模样！ 刘老心绪如麻，赵襄两人更是眼中直接表现出巨大惊惧，呆愣在原地，不敢与秦山有丝毫眼神接触。 整个房屋所有人都神色严肃，唯有坐在上首那一位，满脸的自在。 秦山放下酒壶，随手抓起一把花生丢进嘴里。 花生咬碎的‘嘎吱’声不断传来，面前烛火晃动，带着明暗光线在秦山面容上变动。 面颊随着咀嚼微微变化，以至于脸上阴影仿佛波纹般流转。 如此一幕放在刘老三人眼中，秦山仿佛已经成了一头嗜人的饿狼... 不！饿虎！ 刘老收回饿狼的评价，小心盯着秦山，又给出了一个更‘高’的评价。 狼才能吃几块肉？ 老虎要是饿了，能把他们仨一气吞下！ 刘老双脚打颤，连着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点心绪。 随后咬着牙，努力拉动嘴角，尽可能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秦爷，真是海量。” 小声打破沉默，但声音回荡在寂静室内，却仿佛怼在他人耳边开口。 赵襄两人小心瞟了刘老一眼，刘老也面露苦色，想要哭，却又努力堆着笑。 秦山闻言则只是拿起另外一个酒壶，又一口送下半壶。 依然埋头对付眼前菜肴。 刘老见了强忍住想要颤抖的牙齿，又抬起头，看向周围冷脸的马弓手和裴元李飞，笑着抬手招呼： “来来来，都坐下，屋外寒冷，正好吃些酒暖和暖和。” 刘老说着顺势坐下，只是他话说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跟着动作。 不要说马弓手们，甚至就连赵襄两人，也是小心将目光看向秦山，而不敢有丝毫异动。 连着说了两句话，现场都没有人响应。 要是以前，刘老早就大发雷霆，但是现在看着屋内情况，刘老最后却只能挤着笑，微微低头靠近秦山： “秦爷，你看...” 秦山这时才仿佛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放下酒壶，左右看了看身边目不斜视的手下。 随后回过头，露出一抹笑： “嗨，都是些粗鄙武夫，哪懂的什么吃酒？最多也就是抱着酒桶往嘴里灌。” “还是我等文雅，吃酒需得用着酒壶。” 说着，秦山又拿起酒壶，往嘴里送了一口，连着剩下的一半也喝完。 刘老看着自己窖藏多年的臻酿，就这么被秦山三口干掉，眼中浮现出莫大可惜。 但脸上却表现出一丝欢笑： “不错，还得是咱秦爷文雅。” 刘老说着，这么与秦山的一来一回，现场氛围终于轻松了一些。 而后看着依然不敢动的赵襄两人，刘老眼中浮现一丝恼怒，随后再次看向秦山，露出谄媚： “您看我们这会是否开席？赵老爷两人还...” 刘老没有说完，只是陪笑。 秦山转头看去，看见一旁赵襄两人后，仿佛这时才发现，连忙摆手： “哎呀，两位老大人怎么还不坐下，我酒都喝了两壶。” 秦山摆手，赵襄两人这才猛松一口气，半边屁股落到了椅子上。 随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反而向着秦山赔笑： “哪里哪里，是我等扰了秦爷吃酒雅兴。” 赵襄脸上笑说，心底却暗暗诽谤： ‘开玩笑，您不发话，咱敢坐吗？！’ 直到这时四人坐定，刘老下意识想要举起酒杯，但看着空空如也的两个酒壶，又略带尴尬的放下。 随后眼神小心瞟向赵襄两人，却见两人只是低着头，不敢对视。 刘老心底一阵没好气，但随后还是收回目光，也不举杯，直接看向秦山： “秦爷今日威武，还请让我为秦爷祝贺。” 说着，刘老直接微微起身抱拳。 赵襄两人也跟着起来抱拳，脚步起的太快，甚至让凳子向后挪动，传来一阵难听的‘吱呀’声。 刘老微微低眼，目光瞟向赵襄两人。 方才不敢对视，这会拍马屁倒是响应的挺快。 不去管赵襄两人，刘老重新坐下，左右看了看周围马弓手，收回目光，小心看向秦山： “秦爷，这流寇打了多日，你看预计多久才能灭敌？” 刘老问话，原本低头不敢视的赵襄两人也猛然抬起头，略带紧张的看来。 秦山送着菜，也不看向刘老，只是伸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捏拳又松开。 刘老一愣： “五日？” 秦山手下筷子一顿，微微瘪嘴，向身后椅子靠了靠： “两个五日，十日！” 听见十日，刘老三人眼角抽了抽。 赵襄原本恐惧的面容，此刻也重新红了一些。 不怕死，就怕泥腿子多过几天好日子。 刘老微不可察的看了赵襄一眼，见着对方脸色沉了下来，眼中终于浮现一丝得意。 随后回过头，也不再理睬赵襄两人，刘老默默推开自己与秦山之间的酒壶，身形更压低了些： “我在流寇之中...” “有内应！” 刘老声音不大，但赵襄两人却猛然惊的坐直起来，瞪大的双眼中也满是不敢置信，呆呆盯着刘老。 秦山瞟了失态的两人一眼，随后仿佛没察觉异样，转头看向刘老，一脸惊喜： “哦？居然有此好事？” 刘老看着秦山表情，心底猛松一口气，眼中更是浮现巨大喜悦。 刘老直起身，转头看向门外： “管家，进来。” 一直候在门口的老管家佝偻着腰，不敢直视秦山，只是盯着地面，言语恭敬： “老爷。” 刘老盯了老管家一眼，脸上对秦山的忌惮和恐惧一扫而空，转而换上高高在上的神情。 随后又回过头看向秦山，满脸期待： “可让此人带路，从小道绕后，破袭流寇！” 第34章 去给秦爷带路 月色高挂。 灯火通明的三厢房，伴着‘吱呀’一声打开。 屋外寒风灌入，站在门口的秦山精神为之一振。 “那事不宜迟，秦爷明日一早便可领兵外出。” 刘老站在台阶上，双手抱拳，望着秦山的双眼，满是热切。 “刘老放心，明日一早我便点齐兵马。” 秦山顶着微醺酔眼，对刘老也抱了一拳。 见秦山答应，刘老脸色已经满是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的面颊。 他站在原地，双手在长袖中无意识的晃动，好半天后，才突然转过头，看向身后佝偻着腰，埋头紧盯地面，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的管家： “管家，明日你务必要将秦爷带到内应所说的位置。” 看着管家身躯佝偻，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刘老背对秦山的双眼，浮现一缕狠色。 略微压低身躯，言语也低沉了几分： “想想你家妻儿，这种年景，若是没了安身之处，谁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回避。 反正这句话从不同的角度听来，自然有各自的意思。 秦山自然是保卫乡里，而至于管家... 老管家听着这话，浑身上下猛然一颤，佝偻的身躯也因为剧烈呼吸而有了明显起伏。 直到好半天后，老管家的身形重新安稳下来，他才缓缓抬起头，跛着脚向前半步。 一张全无血色的脸上，老管家拉动起嘴角： “老爷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默默盯了老管家一眼，刘老这才缓缓收回眼神，转头看向秦山，原本满是狠厉的脸上，也重新堆起了笑： “秦爷，那明日一早我等在堡内，祝秦爷旗开得胜。” 看着方才一出主贤仆忠的好戏，秦山脸色如常，只是眼角带着几许戏谑。 此刻刘老再次开口，秦山也不搭话，只是对着刘老再次抱了一拳，转身离开。 身后裴元李飞和马弓手们，也都紧随其后，一时间人影行动，小小的三厢房，居然也有了甲胄铿锵。 走出三厢房小院。 裴元左右看了看，随后快步向前，来到秦山身后： “秦头，我觉得没对。” 裴元小心翼翼看向秦山，深怕秦山方才喝醉，没看出管家不正常。 只是此刻偏头看去，原本还有些微醺的面容，此刻哪里还有半点酔红？ 有的只是一脸冷然，满目平静。 裴元一愣，秦山也不回头，只是原本还有些偏倒的脚步渐渐归正： “明日让孙化领着民兵守邬堡，你和李飞连着乡勇随我出去。” 语气平静，裴元有些错愕。 脚下步伐不由放缓，呆呆看着半点醉意也无得秦山，居然有些想不明白。 李飞从身边走过，瞟了裴元一眼。 裴元跟着看去，却看见李飞眼中的淡淡无聊。 那意思好像在说： 想那么多作甚？秦爷让往哪打，就往哪打！ ... 第二日。 邬堡要比前几日安静许多。 民兵守在坞墙上，小心眺望着远处流寇大营。 昨夜一场夜袭，似乎终于杀破了流寇胆量，今日居然格外安静。 只是流寇安静，邬堡内却一片繁忙。 乡民们早早起来，蹲在自己的一片狭小空间内，看着过道上排成两列的一百来号人。 乡民脸色有些发呆，看着这些曾经极为熟悉的邻里，眼中满是奇怪。 一百募兵级别的乡勇，让这些一个月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完全认不出模样。 不仅一身悍勇气质，手中装备也都换了样。 有着杨承祖全力配合，不仅乡勇们的披甲率极大提升，手中武器也不再是烂矛短刀，而是成了真正的家伙。 此刻众人排成两列往哪一站，居然让望过去的乡民们，下意识有些恐惧！ 刘老沿着队列，与赵襄等人，满脸错愕的向着队伍前方走去。 他们目光扫过眼前乡勇，双目睁大下，满是惊诧的神色。 前几日一直躲在家里，还真没注意到乡勇们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此刻看去，不要说一个月前的农民模样，就连半个月前的乡勇模样也完全不见。 这些人的气质，刘老也只有在洪承畴灭高迎祥的精锐官军身上见过。 只是... 洪承畴的精锐官军可都是来之九边，其中甚至不乏关宁铁骑这等的知名精锐。 而自己这个小小的安平乡，这些人，一个月前甚至都还只是个农民啊！ 刘老眼中全是惊异，目光不断扫过眼前募兵级别的步卒。 随后前面微微传来马匹的躁动声，刘老从士兵身上收回眼神，又转头看向前方。 接着，刘老本就睁大的双目彻底瞪圆。 倒吸一口冷气，冰寒顺着喉咙滑落，仿佛一把冰刀割过。 但刘老却顾不得疼痛，他只是呆呆望着前方，嘴角也不知觉张开。 整整十二骑在队伍的最前方。 九个马弓手骑在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弓，满目彪悍的扫视四周。 有着昨天夜里的一场反夜袭，杀敌最多的九个马弓手，已经全部升为了‘老卒’。 若是装备跟上，此刻已经完全算是最正统的边军精锐。 现在刘老眼中看见的，便是整整十二个浸淫沙场多年，血战生还的杀神。 这样一个杀神，随便一个来到安平乡，都得引发一场地震。 而此刻出现在刘老眼前的，居然有整整十二个！ 就连一旁赵襄，见了也不受控制的呆呆低语： “这兵，仅靠训练，怕是练不出来把？！” 赵襄多少有些常识，他显然知道这些人必须是上了沙场，杀了不少人才能有的气质。 可问题是能多次上沙场，还阵斩敌人生还的兵，仅靠安平乡怎么练的出来？ 赵襄低语，声音不大，但最前方一骑却回头看了过来。 铁扎甲，红缨盔，秦山看向刘老三人。 刘老感受目光，眼皮又猛然跳了一下，连忙收回对秦山麾下士兵的震惊，堆起笑快走了两步。 “秦爷久等，我等来晚了。” 说着，刘老将身后跛脚的管家推了出来，面对管家也是一脸狠厉： “快些给秦爷带路。” 老管家一脸麻木，机械给刘老行了礼，随后又机械的走到秦山马前。 看着人终于到齐，秦山偏头看向门口李飞，微微抬眼，示意开门。 第35章 乡绅果不可信 秦山示意开门。 孙化连忙命令门口民兵将堡门推开。 随后一阵马蹄传来，秦山一夹马肚，开始带着乡勇走出邬堡。 堡外积雪连绵，空地上又堆砌着前几日死去的流民。 厚雪飘零，尸骸上盘旋着几只乌鸦。 不过百人的小队伍，沿着小道蜿蜒向前。 刘老等人爬上坞墙。 放眼望去。 流寇后退了不少距离，此刻居然不在视野之中。 只是此刻刘老等人并不关注流寇，他们只是默默望着不断走出邬堡的乡勇，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赵襄目光有些发呆，低下头，嘴角不断念叨着什么。 过了一会，赵襄抬眼，望向刘老，眼中蕴含着一股复杂： “刘老，今日怎么不念你那佛珠？” 望着渐渐远去乡勇的刘老闻言微微收回眼神，目光越发冰冷： “用不着。” 赵襄脸角一抽，看着身后满目担忧的乡民，又看着远去的秦山，恶狠狠瞪了刘老一眼。 只是刚刚低下头，坞墙外，一阵马蹄忽然传来。 赵襄脸色一白，连忙抬眼看去，只见裴元扛着关刀，骑着在坞墙前盘桓。 “我家秦头让我转告刘老，下次不要用佛珠算账，容易出错。” “就算昨天夜里不吃那顿肉食，堡内粮食也就最多再吃八天。” 说着，裴元拉动缰绳，拿捏住胯下马匹，转身向后，向着渐渐远去的乡勇追去。 只留坞墙后一脸懵逼的众人，瞪着奇怪双眼，看着刘老。 赵襄满脸错愕，合着之前刘老不是念佛祷告，搞了半天居然使用佛珠算账。 怪不得没见他算账，却比自己还要算的清。 赵襄略带嘲讽的看向刘老，只是眼中嘲讽在看见刘老面容后，瞬间愣住。 刘老站在原地，双眼无神睁大，原本冷色的面容，只剩下一片胜雪的苍白。 衣袍不断抖动，赵襄顺着长袖看去，却看见刘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却不觉得疼。 其上更是青筋暴起，使力到了极致。 赵襄错愕，他想要上前关心一下，但才刚刚弓腰，却发现刘老一时间居然连呼吸都忘了继续。 没了空气，刘老脸色快速青下，但就算这样，他却依然只是默默望着远方，看着秦山离去的方向出神。 赵襄大惊，连忙一巴掌拍在刘老面上。 ‘啪！’ 清脆响声回荡在坞墙上，剧烈疼痛让刘老回过神来，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刘老猛然呼了口气。 青色消散，脸上快速恢复红润。 只是刘老却猛然一个踉跄，向着身后倒去。 赵襄连忙扶住，一脸错愕的盯着刘老。 而刘老看着赵襄，嘴角一阵挪动，终于开了口： “他能听见我算账...” “怎么可能听不见我们算计他？！” 刘老说完，天地一片寂静，半点微风也无。 但赵襄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整个人一下子掉进冰窟。 …… 邬堡远处山脚下。 老管家机械的在前带路。 裴元和李飞跟在身后，看向对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可怜。 山脚积雪丰厚，空气有些寒冷。 裴元伸手入怀，掏出一块肉干。 随手丢进嘴里咀嚼，裴元看着秦山在前一言不发，转头看向李飞。 略微压低声音： “秦头既然知道有诈，为什么还要来？” 本来骑在马上闭目休息的李飞睁开眼，略带无奈的看了裴元一眼。 随后回过头看向前方秦山的背影，眼中也有些出神： “流寇自己集中起来等着我们去打，不好吗？” “而且...” 李飞看着裴元又掏出一块肉干，顿了顿才又继续： “而且粮食，也确实不够吃了。” 裴元咀嚼的动作微微一愣，随后看了李飞一眼，默默将手中肉干又放了回去。 一行人就这么在管家带路下，缓缓进了山，开始沿着小道盘桓。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看着周围山路越发崎岖，前面带路的管家脸色都有些犹豫起来。 这里也太适合搞伏击了。 管家带着些许惶恐，脚下步伐不由越来越慢，以至于秦山见了微微皱眉。 这样走，多久才能找着流寇？ “咳，可以走快些。” 秦山轻轻开口，前面的管家却猛然直起身，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是让他走快些后，才又重新佝偻下去，回过头，脸上努力扯出一副谄媚。 “就快到了，再翻过前面一个山口。” 管家点头哈腰，见秦山点头示意继续，这才回过头继续带路。 同时脚下步伐，也终于快了起来。 不过半刻功夫，看着远处山头遥遥在望，管家的步伐也越来越慢。 再过了前面一片林子，便能踏上山坡。 管家的目光，也完全放在林子上。 终于，就在管家即将带着秦山一行人进入山林时，他拉动的缰绳，突然停在了原地。 管家拉不动缰绳一愣。 回过头来看去，只见秦山骑在马上，抬头打量着眼前山林。 不知为何，看见秦山这一幕，管家心中立马一个咯噔。 嘴角连着拉动几次，想要扯出笑，却花了好半天才勉强有了半分。 握着缰绳，管家向秦山走了几步，几乎快要贴在秦山腿上： “秦爷，怎的不前了？” 管家尽可能摆出一副平静神色，可秦山却只是打量着山林，丝毫没有低头回应。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惊疑，它也回头顺着秦山看去。 山林依然只是山林。 白雪皑皑，压满了树枝。 林木重重，寒风吹过带着些许积雪滑落。 管家看来看去，始终没有看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心中微松一口气，回过头想要继续劝说秦山，但看见的一幕，却让他头顶汗毛突然全部竖起。 不知何时，秦山已经取下弓，将一支利箭搭在了弓上。 身后李飞带着马弓手紧随其后，裴元也转身开始给乡勇下达命令。 管家僵硬在原地，秦山则缓缓拉开弓弦，对着山林放出了一箭。 箭矢化作黑影，一箭射进山林中。 而后就在箭矢出手后，秦山昂着头，面对山林大喝一声： “好管家，果将流寇引到此处！” 秦山大喝，管家却一脸懵逼。 他盯着从头到尾都没看过自己一眼的秦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随着秦山放箭后的这声大喝，山林内，也传出了一句暴怒下的怒吼： “乡绅果不可信！！！” 第36章 撂挑子 杨承祖看着面前被钉在树上的亲兵，双眼呆滞。 箭矢如黑影，直接顺着亲兵扎甲的脖颈穿过，将亲兵钉死在身后树上。 虽然之前马队队长的死就已经给了杨承祖提醒。 但眼下亲眼看着秦山射出这匪夷所思的一箭，还是让他瞬间陷入错愕中。 越过茂密林木，直接将躲藏其中的全甲亲兵，精准秒杀。 这等箭法，看的周围人一阵头皮发麻。 另一个亲兵过来，脸色有些急切： “杨帅，怎么办？要不要撂挑子？！” 亲兵开口，随后啪的一声，一巴掌直接打在对面头盔上。 头盔带着护脸，杨承祖一下下去反倒是自己手下火辣辣的疼。 咬牙忍着疼，杨承祖收回发红的手背在身后。 转头看向山林外不多的百来号人，眼神狠厉： “直娘贼，咱们几千人，就是堆也把这百来号人堆死了！” 说着，杨承祖猛然抽出长刀，望着山林外已经开始接近的乡勇，大怒开口： “俺入他娘！喝风还是吃肉，就在今个！” 杨承祖挥刀，周围亲兵看了也立马跟着呼喊起来。 周围老卒有样学样，开始招呼起身边躲避的人群，向着秦山冲去。 “咱们几千人，他们就一百，一人一口唾沫也该淹死了。” 仗着人多，虽然没有了埋伏的先机，但流寇们还是一时间气势高昂起来。 管家呆呆看着眼前漫山遍野冲出山林的流寇，一张脸上满是绝望的灰败。 这下不管是谁打赢，都不会有乡绅的好果子吃。 垂头丧气，管家埋着头一时间心乱如麻。 直到周围脚步声越来越近，管家才仿佛回过神来，连忙抬起头，下意识抓紧秦山裤脚： “秦爷，咱们跑吧，咱们有马，他们追不上。” 管家满脸焦急，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没得打。 就算秦山手下一百人都是好汉，但这几千人就是排着队给你砍，也能把刀砍钝，把人累死。 只是他抬起头，看向秦山时，嘴角却不知觉张开。 秦山骑在马上，挽着弓，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看着铺天盖地而来，即将冲到面前的数千流寇，眼中也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管家呆呆望着，嘴角一阵抽搐，眼中更是浮现出一丝不敢置信： ‘这是要...’ ‘打？！’ ‘一百人，打数千？’ 管家抓着秦山裤脚，目光无神瞪大。 他知道秦山彪悍，但也不知道这么彪悍啊！ 就算是正规官军，甚至是精锐官军，也不敢说一百打几千！ 秦山仿佛没有感受到管家牢牢抓着自己裤脚，他只是冷眼看着冲来的流寇，随后偏头看向了李飞和裴元。 微微抬眼，早已望着秦山的两人默默抱拳一礼，随后立即转身，开始招呼起了身后的人。 李飞举起硬弓，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一声长号。 九名马弓手立即驱动马匹，跟着李飞，开始在流寇边缘游走。 手中硬弓不断嗡鸣，箭矢射在密集的流寇之中，每一箭都能带走一人。 裴元也驱使战马来到步卒面前。 手中关刀举起，顺着秦山所在方向指去，接着回头看向脚下士兵： “秦头让咱们往哪打！” 裴元言简意赅，这话听得管家一愣。 他呆呆偏头看去，他本以为也就秦山一个人疯，没想到秦山手下各个都疯。 亲眼看着裴元拿着关刀架着马，领着八十多人就往流民里面冲，管家甚至忘记了喘气。 不是... 现场除了我，都觉得这仗能打吗？！ 管家愣在原地，直到他牢牢拽着的救命稻草传来一阵抽动。 管家回过神抬眼看去，秦山微微颔首，冷目盯着自己的双手。 下意识放开手，管家身体也向着后面退了半步。 看着现在就剩下秦山还在后面，张了张嘴想要再劝。 只是秦山丝毫没有理睬管家，他只是轻轻一夹马肚，也开始驱马向前。 秦山落在队伍最后。 李飞的马弓手正在不断游走射击，裴元领着步卒也狠狠撞了进了人群。 只是人群焦灼厮杀，当秦山也驱马靠近，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杨承祖躲在队伍最后。 他一改往日冲杀在前的霸气，让亲兵顶着大盾，将自己牢牢保护了三层。 此刻远远看着秦山居然动了，心底猛然‘咯噔’了一下。 “快，让人过去围杀那个秦山。” 杨承祖瞟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躲在亲兵身后低声下令。 秦山的箭太毒，谁也不敢露脸。 只敢招呼着身边的老卒和流民上去送死消耗。 不等秦山箭矢耗空，杨承祖绝对不会派出自己的亲兵。 秦山看着大量绕过裴元，直接向自己冲来的流民和老卒，眼角轻抬了几分。 眼眸中闪过一丝无趣，秦山将硬弓收了起来 看着秦山收弓，流民和老卒脸上瞬间一喜。 远处透过缝隙观望的亲兵，也大喜过望。 “杨帅，秦山那小子收弓了！” 亲兵汇报，杨承祖闻言也是一喜，他扶了扶自己头盔，小心从亲兵身后露出半个脑袋。 只用上眼的一丝缝，瞟向秦山，随后... 哪怕只有这丝缝，杨承祖也赫然瞪圆。 秦山放下了硬弓，拿起了偃月刀！ 此刻杨承祖只看见一个骑将拿着偃月刀，在无数流民和老卒队伍中如入无人之境，用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向自己。 ‘不是，过分了，谁叫你还会偃月刀的？’ 杨承祖大张嘴巴，眼中不再是惊疑，而是巨大憋屈。 远战厉害也就算了，这怎么近战也如此厉害？ 看着秦山驱动栗马，踩爆两个泛着红色汁水和白色果肉的西瓜。 又挥动偃月刀将面前不长眼的两个老卒连腰斩断。 虽然距离还有很远，但杨承祖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 埋头举盾的亲兵只感觉肩头一松。 他们愕然的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回头看去，原本躲在身后，指挥着大军围剿乡勇的杨承祖，居然又跑了。 谁说要排着队砍？ 只需要把带头的砍了，剩下的流民就是再多，也只会崩溃。 亲兵麻木的回过头，脸上只剩下呆滞。 ‘杨帅，撂挑子了...’ ‘问题是没带上咱。’ 一声战马嘶鸣响起，头顶阳光被刀影遮蔽。 九个亲兵组成的盾阵，被秦山一刀劈开。 第37章 大丰收 山林中。 流寇来得快，去的也快。 管家待在远处，目光有些呆滞。 他只感觉流寇乌泱泱几千人冲了上来，随后秦山带着乡勇迎了上去。 接着只是一阵短暂交锋，流寇居然就乌泱泱一片的败了。 反倒是乡勇们气势如虹的一路追杀。 杨承祖方才所在的地方。 秦山坐在一块倒下的树干上。 旁边不远处的山道，伴着一阵‘踢踏’声，一匹快马停在了旁边。 裴元翻身下马，把缰绳直接丢给乡勇。 “秦头，追了五里，按你说的，专挑那些有甲的老卒。” 裴元嘴角咧开，双眼满是因为刺激而兴奋的红色血丝。 手中关刀更是被鲜血彻底染红，顺着刀身不断滴落。 落在积雪上，仿佛不断开出一朵朵血色小花。 秦山微微抬眼，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看了眼杀起性的裴元，目光微凝了一分。 本来还很兴奋的裴元看着秦山表情，脸上笑容一僵。 随后连忙抖了抖关刀上的血迹，嘴角也收了起来。 略微平复心情，裴元缓了口气： “李飞正在带马队收缴军资，应该马上回来。” 弓腰抱拳，裴元也平静许多，秦山见状这才收回眼神。 随后指着脚下躺着的九个亲兵： “把这九套扎甲也取下。” 裴元顺着看去，地上躺了九个亲兵。 连着夜袭被杨承祖当做替死鬼的亲兵队长，十个精心培养的亲兵，居然就这么被秦山包圆。 只是裴元目光却不在亲兵上，目光只是直勾勾盯着他们身上甲胄。 不同于短罩甲那种仿佛短袖一般的低级甲，这些扎甲虽然也并非什么新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铁甲。 而且甲胄都是完整一套，不仅有身甲，还有护臂、裙甲、肩甲、笠盔和护心镜。 算的上是杨承祖从贼多年，全部身家积累了。 裴元刚刚安稳一些的目光，盯着这些扎甲，又腾的一下燃起一团火焰。 他不顾地上血泥污秽，直接单膝跪下贴近甲胄，不断翻看查验。 随后连着看了几个，回过头看向秦山，眼神带着一股莫名佩服： “秦头好手段，这九套甲，居然俱是完整。” 裴元盯着秦山，秦山则只是眼中微微浮现一丝无趣，轻轻点了点头： “收甲。” 再次提醒，裴元不再啰嗦，直接转头开始认真取甲，连着还叫了好几个乡勇帮忙。 看着周围人忙碌，秦山则略微活动了一下身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系统开始查看。 系统界面上，兵表的旁边出现了战利品栏。 其上各种刀枪棍棒大量堆积，秦山则直接略过这些，转头看向护甲一栏。 随着画面切换，当甲胄一栏展现出来，就算是秦山，也看的眼眸微微一抬。 加上杨承祖存货，十三套扎甲，七十套罩甲，正闪亮的堆积在战利品中。 仅是这些甲胄，就足够买下整个安平乡。 秦山看着甲，眼中涌现一丝满意。 随后也不急着发，而是转头又看向马匹一栏。 杨承祖为了伏击，将马匹都集中藏了起来，正好被李飞一锅端。 此刻的马匹一栏，正安安静静展现着十六匹马。 其中驮马八匹，老栗马六匹，壮年栗马两匹。 马匹可是金贵货，杨承祖浪战多年，也不过得了这么一点，现在却全部送给了秦山！ 看着甲和马，秦山眼神越发亮，但这居然还没完。 秦山心念一动，目光又来到弓盾界面。 盾牌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低级货，弓箭之中绝大多数也都是些寻常软绵猎弓。 但在这堆垃圾的上方，却闪亮的出现了二十把硬弓。 而且在这二十把四斗弓外，还有一个涂着朱红漆面，足有六斗拉力的朱红弓。 秦山看着朱红弓眼神一亮，微微收起系统，转头看向一旁。 几个乡勇把守着战利品，里面俱是扎甲、战马一类的高级货。 那杆朱红弓便赫然立于其中。 一旁忙着取甲的裴元看着秦山偏头，连忙顺着目光一起看去，见着那杆朱红弓后，就算他不使弓，也是双眼一亮。 裴元了然，也不使唤乡勇，直接起身拿起朱红弓，送到了秦山手里： “秦头，这弓看起来不止四斗。” 裴元小心捧着弓，恭敬送到秦山面前。 秦山则直接拿起，微微拂过弓身。 “这是把六斗弓。” 秦山目光不断打量弓手，眼中流露些许喜爱。 裴元看着秦山入神，也不打扰，又回去查看起扎甲。 而身后秦山则看了朱红弓一会，默默取出自己弓袋中的四斗弓，将朱红弓放了进去。 随后出神片刻，再抬头，秦山终于重新打开系统。 而这一次，目光直接放到了兵表上。 “马、甲、弓具齐，是时候升级了。” 秦山看着兵表，一百乡勇经过连番血战，已经只剩下七十。 但这活下来的七十人，却已经越过按部就班的每天一点熟练度，而是直接全员升级到了募兵水准。 而且不仅马弓手们全部升级为了老卒，就连其余弓手，也都升级到了老卒。 现在的七十人中，居然有整整三十个老卒。 秦山看着眼前彪悍的兵表，目光反复扫过几遍，终于眼神一凝，点开了升级。 扣掉裴元三人的三套甲，现在共有十套扎甲、七十副罩甲、硬弓二十张、托马八匹、栗马八匹，连着之前缴获，秦山一点升级后，兵表立即发生了变化。 等变化结束，秦山再看去，兵表已经大变了样。 步卒和弓手消失，转而又多了两个新兵种。 披甲步卒和精骑。 此刻兵表中出现的，是40披甲步卒、20马弓手和10精骑！ 披甲步卒就是步卒披了甲，终于不再是无甲状态。 精骑则是马弓手从罩甲升级为了扎甲，全员装备栗马，可骑射可近战的全甲骑兵。 再加上其老卒的熟练度水平，放在流寇之中，已经可以算作将领们的亲兵了。 看完了兵表，秦山这才收起系统，而周围众人已经完全收拾好了战场。 李飞也领着人回来，更换完装备。 整整三十个骑兵，正骑在马上，默默恭候着秦山。 身后40披甲步卒，也是披坚执锐，整齐排出了一个队列。 看着秦山起身，众人纷纷投来恭敬目光。 而秦山则只是瞟了一眼自己麾下的这七十人，随后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向着安平乡而去。 队伍兜兜转转，渐渐远离了血战的山林。 而就在他们远去许久之后，一伙全员身着布面铁甲的骑兵，才小心踏入这里。 马蹄踩在树枝上，传来清脆断裂声，一拉缰绳战马昂起头微微嘶鸣，停在原地不安的踢动前蹄。 领头之人骑在马上，默默扫视满地尸骸一圈，随后抬起头，盯着远去的秦山，愣愣出神... 第38章 清算乡绅 安平乡邬堡。 民兵在墙头不断往来巡逻，远处大地早已没了流寇身影，但民兵们望向外界的眼神，却反而更加频繁。 上墙的阶梯处，两个民兵抱着短矛，把守着入口。 周围围了一圈乡民，目光也是不断向上望去，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担忧。 一点雪花突然从墙头洒落，落在民兵的笠帽上，压得笠帽向下一抖。 雪花不大，但人群却瞬间将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民兵踢开积雪，从墙头走下，脸色一片深沉。 乡民们见状连忙围了上去，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民兵显然早已知晓众人要问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看着还是没有消息，乡民们脸色露出一股失望，瞪大的双眼透过坞墙望向天边，刚刚离去的担忧神色，又回到了面上。 三厢房小院。 仆役和家丁们默默守在门外。 他们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脸上带着疑惑，不断小心对视。 三家乡绅几乎把所有的仆役和家丁都叫了过来，拿着铁棍长刀，围满了房门。 细碎连绵的脚步，则从门后的厢房中不断传来。 赵襄从左屋走到右屋，脚下步伐迈的极快，深埋下的面上，正顶着布满惶恐的双眼。 刘老坐在上首，佛珠紧紧握在手里，闭着眼不断念叨。 听着若有若无的细碎声音，赵襄终于止住脚步，抬起头带着些许埋怨的看向刘老： “刘老，这个时候，就别算账了！” 赵襄眉头紧皱，脸上满是说不来烦躁，言语也没了往日恭敬。 刘老听见这话，手中佛珠未停，只是睁开眼，也不看向赵襄，双目出神望着地面： “我在祈福...” 呆呆开口，听见这话的赵襄一愣。 他偏头看向刘老，脸上一时间居然浮现出些许荒唐神色。 “祈福什么？祈福流寇杀光乡勇，冲进邬堡？” 赵襄想要开口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但张了张嘴，却又憋了回去。 眼下看来，似乎秦山回不来，还希望大些。 赵襄脸上荒唐神色消散，整个人也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而上方刘老感受着赵襄情绪变化，他终于才收回出神的双眼，抬起头看向了赵襄。 又转动了一下佛珠，刘老开口： “我刚刚算了一下，确如秦山所说，就算没那顿肉食，也最多只能坚持八天了。” “若是不想办法，咱们就真被那些泥腿子吃空了...” 旁边，正在出神的赵襄浑身陡然一僵。 他抬起头，双目瞪圆，眼中满是荒唐。 “不是念经吗？原来还是算账！” 嘴角一阵抽动，赵襄直下去的双手猛然捏紧了拳。 目光直勾勾盯着目光有些躲闪的刘老。 房间内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刘老见状连忙闭上眼，又开始转动佛珠，嘴角同时不断念叨： “祈福，我现在祈福。” 只是刘老刚刚才拨动第一个佛珠，门外却猛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敲门声。 咚！咚！咚！ 拍门声音巨大，直把屋内几人吓得身体一个哆嗦。 赵襄慌乱的看向刘老，刘老却在一个哆嗦后更加紧闭双眼，手中佛珠更是被拨动快要冒出烟。 阿弥陀佛的声音更是仿佛怕念的少，机关炮式的往外出。 赵襄见状眼中涌现巨大憋屈，他看着仿佛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的刘老，咬了咬牙，转身走向了房门。 吱呀~ 房门打开，一个仆役站在门口，脸上堆着喜色：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秦爷回来了，据说已经杀退了流寇。” 仆役满脸开心，周围听见这话的家丁们也对视一眼，眼中洋溢起了轻松。 只是仆役告完喜，抬头看向赵襄想要讨些喜钱，可放眼看去，却只看见赵襄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目光完全失去光泽的看向前方。 啪~ 屋内传来一声脆响，仆役又好奇看向屋内，刘老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手中佛珠却掉在了地上。 而后一阵低语，从刘老嘴角中传来： “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才不到一百人...” 刘老失魂落魄，看着眼前一幕的仆役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知趣的没有再想着喜钱的事。 随后缓缓后退半步，犹豫了一番，带上了几许小心： “另外，秦爷这会正带着人，往咱三厢房来...” 仆役说完，赵襄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惊慌，他身躯一阵偏倒，连忙伸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沿。 随后抬起头，看着眼前呆呆望着自己的仆役和众家丁，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也就在此时，小院外的过道上，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 赵襄强撑着抬起头，周围仆役和家丁也都跟着看去，随后倒吸气声，回荡在这小小的三厢房。 秦山带着裴元三人，身披铁甲，驱动壮马走了进来。 在他们身后，则是整整三十骑驱马持弓鱼贯而入。 安平乡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骑兵？尤其是最前面十个精骑，甚至还都披了铁甲。 此刻聚在一起，看的让院内众人直晃眼。 而在这些骑兵之后，又跟着进来四十个披甲步卒。 精骑跟在秦山身后，正对着厢房排成三列。 步卒们则快速跑到两边，将整个小院完全包围了起来。 秦山在最前面，目光扫过顶在赵襄等几位乡绅面前的家丁和仆役，尤其在铁棍和长刀上顿了顿，随后就是一地兵器掉落的‘哐啷’声。 家丁和仆役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们只是被秦山看了一眼，便已经脸色惨白，浑身上下仿佛被抽走了力气。 看着家丁们丢下武器，秦山收回了目光，随后微微抬头，目光冷淡的看向了厢房。 赵襄站在原地，扶着门沿低下头，宽大衣袍下的身躯忍不住颤抖。 而在他的身后，刘老和另外一个乡绅，则已经完全瘫软在了椅子上，脑袋埋下，仿佛没有了抬起来的力气。 现场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秦山。 秦山站在那里，没有训斥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看了屋内三人一眼，随后拉动缰绳，向着门外走去。 马蹄清脆，在院内众人耳中却仿佛惊雷。 而后平淡的声音，从秦山的背影传来： “痛快点。” 第39章 此地乡勇，如此彪悍?! 寒风从头顶吹过，将厚重压了多日的乌云吹散开来。 几缕阳光照下，落在大地上居然透着几缕寒芒。 邬堡大门打开，里外不断往来大量乡民。 还有几名马弓轻骑快速奔波。 邬堡远处的山坳下。 十几个身着扎甲的骑士，正沿着山坳巡视。 裴元骑在马上，伸手探了探寒风，低下头对着地面唾了一口： “直娘贼，开始转暖了。” 孙化跟在一旁，目光眺望向远处明亮一些的苍茫大地。 积雪快速消融，只留下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 “没有落雨，明年又得旱。” 两人吐槽着明年不好的年景，只有最前面一骑始终安稳骑在马上。 秦山在前，没有理睬身后众人目光，他只是不断眺望着周围的景象。 此刻的山坳与邬堡间的大地上。 大量人影佝偻着腰，埋在地上不断忙碌 乡民们拿着镰刀背篓，漫山遍野的翻雪找食。 还有三十个披甲步卒，正在老兵的带领下，不断进行着操练。 秦山默默望着这幅景色，孙化见状微微躬身，往前靠了靠： “这几日鼓励大家找食，勉强能缓解一下粮食问题。” “另外得知要补齐兵员，民兵中很多人都来报名，最后择优选了三十个。” 孙化介绍，秦山不置可否，只是望着远处轻轻点了点头。 “好。” 裴元和孙化见此对视一眼，随后也不再多言，只是牵好缰绳，老实跟在身后巡视。 而就在十几骑越行越远后，极远处的山坳上，一队骑兵却躲在山林中，默默眺望着安平乡。 这伙骑兵全部身着精良的布面甲，浑身上下都包裹进了甲胄中。 不同于老旧的扎甲，布面甲几乎是明军精锐的标配。 当然，也是顺军精锐和清军精锐的标配。 此刻这伙骑兵默默坐在地上休息，他们拿出水壶往嘴里慢慢送着水，并随手摸出一把新鲜黄豆，用手喂给自己身边的战马。 与秦山的精骑一样，在场的这伙骑兵，几乎人人都带着硬弓长刀，个别骑兵的腰上，甚至还别了一杆崭新的三眼铳。 再加上气定神闲的仪态，这伙骑兵远非杨承祖麾下所谓的‘亲兵’所能比拟。 现场众人安静随意，只有最前面一人举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望着安平乡出神。 赵宇举着望远镜，高高的边军盔上顶着一根令旗，盔沿下不仅有着护脸，甚至就连脖子上也套了一层护脖。 半晌后，赵宇放下了望远镜，眉宇间布满了呆愕的神情。 身后一个骑兵见状，上前一步，脸色带着一丝痛快： “赵大人，这下你知道小人并未胡说了。” 骑兵队长微低着眼眸，眼中有些憋屈。 当他将之前在山林中看见的情况汇报上去，得来的居然是一顿呵斥。 乡勇？ 一百？ 打溃了足有数百老卒的数千流寇？ 这几个内容放在一起，不要说上面，要不是骑兵亲眼所见，他自己也不会信。 而赵宇现在听着骑兵队长开口，一时间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只是瞪着呆滞双眼，双目发神的望向远方： “此地乡勇，如此彪悍？！” 低声念叨，直到这句话说完，赵宇双眼消散的光泽，才又渐渐回来。 放下望远镜，赵宇微微站直身躯，脸上皱着的眉头，显然还在回忆方才望远镜中所看见的一幕。 那些邬堡上的乡勇，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绝非寻常。 若不是装备差了些，赵宇甚至觉得那些人完全不比他所见过的官军精锐差。 毕竟秦山的兵种是实打实，而现在的官军质量却有着极大下滑。 不少顶着募兵水准的士卒，实际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卫所。 以至于赵宇看了一会，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精锐官军。 只是他的目光并未在这些步卒身上停留太久，随着秦山带着精骑外出巡视。 这群骑着栗马、身披扎甲、带刀持弓的骑兵出现在眼中时，赵宇甚至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先说那十个精骑，他们不仅各个都有着自己身后这些精锐骑兵的水准，甚至就连装备也没有低太多。 而在精骑前面，那两员骑将，也是满脸彪悍，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气质，即便隔着望远镜，也给了赵宇莫大压力。 而这些还不算完，最让赵宇在意的，还是精骑最前面，独自一骑的那名红缨骑将。 与身后两人不同，那员红缨骑将没有展现出任何气质，若不是单独走在最前实在显眼，赵宇甚至都还没有发现。 不过也正是这种反常，反而让赵宇注意上了。 赵宇军旅多年，不仅在战场上与高迎祥打过，甚至还在宁锦野地浪战过八旗。 可就算是他如此见多识广，也确实从未见过秦山这般的存在。 赵宇愣在原地出神，骑兵队长等了一会见一直没有反应，这才又上前半步开口： “总兵那边要求募集新兵，要不小人下去收了这些乡勇？” 骑兵队长脸色平淡，在他看来，能被收纳进官军，算是这些乡勇几辈子烧香也得不来的好事。 他下去招兵，甚至还得拿点回扣才行。 只是赵宇闻言却眉头紧皱，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难。” 骑兵队长一愣，赵宇则回想秦山，目光中闪过一丝沉思。 “这伙人虽然彪悍，但人心却都在那红缨骑将身上。” “若是没有那红缨将点头，不要说你，就是我下去，人家也未必干。” 骑兵微微瞪大眼睛，他愣愣看着眼前的赵宇。 自家这位大人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从未见过他对谁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骑兵队长心知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掺和了，于是又向着潼关方向抱拳： “那我等也可为总兵大人留意。” “这伙人敢打流寇，自然也算作我潼关兵，日后必然是要随着总兵大人出关。” 看着骑兵队长表忠心，赵宇眼眸低垂了几分，眼底深处甚至闪过一丝鄙夷。 懒得回应对方，赵宇拿起望远镜又向着山下望去。 只是这次，赵宇刚刚才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便又猛然放下，随后直接快步向前几步，瞪着满眼惊愕，向自己所处的山坳下望去。 身旁骑兵队长一愣，也连忙上前跟着看去，随后只看见那红缨将带着一伙精骑，居然直直向着自己冲来。 骑兵队长双眼微微瞪大： “这是...冲咱们来了？！” 第40章 有官军! 赵宇嘴角不自觉张开，瞪开的双眼上只有惊愕。 面颊微微抽搐，赵宇心底一阵震惊： “他们也有千里眼？” “不然怎么发现的自己？” 赵宇自认为自己选的地方极好，靠着望远镜能在极为遥远的地方打量对方。 按照他的理解，就算是碰见蒙八旗那些牵鹰的蒙古人，也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 可眼下自己不过是放下千里眼的这么一会功夫，居然就被摸到面前了？ 赵宇想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 “不对！” 身后骑兵队长也是愣了片刻后，脸上浮现一丝惊疑： “不对啊，刚刚还在往东边跑，怎么这会功夫就到面前了？” “为必我们前脚没看他们，他们后脚就冲过来了？” “这岂不是说...” 骑兵队长埋着头，一脸沉思的开口，双眼也随着不断低语而渐渐瞪圆。 骑兵队长说不下去，赵宇抬起头，脸色难看： “这岂不是说，他一早就发现了咱们，而且还知道咱们看着他。” “嘶~！” 赵宇皱着眉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侦查能力，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此刻山下。 秦山驱着马，眉眼微皱紧盯着上方山林。 身后裴元孙化带着精骑紧随其后，硬弓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弯弓搭箭。 “他们反应过来了。” 秦山皱着眉，忽然开口。 身后裴元和孙化闻言对视一眼，裴元提起关刀，抬头看向秦山： “秦头，让我先冲上去看看。” 精骑中有不少老栗马，为了维持队形，裴元并未放开跑。 秦山闻言却紧盯着前方，片刻后，缓缓摇头。 “没有这个必要了。” 说着，秦山一拉缰绳，将速度放了下来。 正在奔跑的栗马终于得到放缓的信号，一场嘶鸣后微微扬起前蹄，向前蹦跶几步卸力后才改跑为走。 身后众人见状连忙跟着一起减速，一时间队伍中满是战马喘气声。 众人就保持慢速，很快十几骑兜兜转转来到了山上。 一直在前领路的秦山，突然停在了原地，默默望着前方一片林间空地。 裴元见状也不用秦山开口，直接举起关刀，回头对着几个精骑微微举刀示意。 五个精骑翻身下马，将箭直接搭在弓弦上，随后跟着裴元，越过秦山，小心向前走去。 精骑俱是老卒，几人甚至不用交流，便自动排开搜索阵型，弓着腰，走向山林。 脚步轻轻在堆满落叶的林地上，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 秦山骑在马上，看着裴元带人小心向前搜索，目光顺着他们背影微微向上抬起，看向前方。 随后...轻夹马肚，驱使栗马向前。 “咔嚓！” 马蹄踩断一根枯枝，前面几人身体一僵，随后偏过头，小心看向秦山。 秦山骑马向前，目光微垂： “在我们上山前，他们就走了。” 裴元眼角一愣，握着的关刀的手紧了紧，随后满脸可惜的又放下。 秦山没去管裴元，目光不断扫过地面，很快盯在一个角落。 裴元正要往回走骑马，孙化见状伸出脚直接抵在裴元肩上。 看见自己才洗干净的肩甲被孙化踩脏，裴元眉头紧皱抬头。 孙化则顺着秦山目光，往前点了点头。 裴元看着秦山望向那边，眉头瞬间舒展，只是微微抬眼白了孙化一眼，随后转身向着角落走去。 半蹲下，裴元用手划开落叶，很快有了发现。 重新起身，裴元举起手，手中捏着一颗黄豆： “黄豆！” 说着，裴元还将黄岛放在鼻间贴脸闻了闻，随后脸色有些难看： “上面有些马的唾液腥臭。” 孙化闻言也脸色难看起来，他下意识左右偏头看了看，随后皱起眉头向着秦山： “官军？” 天寒地冻，黄豆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但也绝对不会富裕。 在人不要说吃饱，连不饿死都困难的当下，农民军可没那么奢侈。 秦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扫视一圈，随后翻身下马。 看着秦山下马，孙化连忙招呼精骑。 众人立即向着周围散开，小心盯着四周，将秦山保护在中间。 弓下腰，秦山伸出手直接擦过一层树干。 随后抬起头双指不断搓动，手心很快出现一层细细的黑沙。 “上好火药，是官军。” 微微甩手，说出这句话后，秦山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周围精骑闻言更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立马又看向眼前，但眼中却已经浮现一丝忧虑。 秦山皱着眉，重新回到马上，微微埋头，眼中满是沉思。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当下这个世道，官军的名声可是比流寇都要差。 以至于李自成进入河南，打的口号居然是‘剿兵安民’！ 更荒唐的是这个口号打出来后，李自成还真就得到了河南老百姓的支持。 由此可见明末的官军已经烂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是贺人龙？” 孙化皱着眉，小声开口，可即便声音很小，周围精骑听了还是身躯微微直了一分。 孙化见了，微微无奈，但只是片刻停顿，随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 “我听说，之前有个乡巧合被流寇劫掠过，结果流寇跑了贺人龙才来。” “而且贺人龙来了后...” 孙化微微一顿，眼神闪动了几下后，才咬了咬牙继续： “结果贺人龙来了后，不顾乡民解释，直接把剩下的乡民全杀了，非说是残余流寇，最后还用这些百姓的人头去潼关换了赏。” 孙化脸色越说越难看，秦山闻言则抬起头，眉头皱的更深。 官军烂，贺人龙更烂。 而贺人龙，还是潼关内唯一一支还具备野战能力的官军。 杨承祖身后的罗汝才，也正是被贺人龙追的直往安平乡跑。 微出一口气。 秦山终于收起沉思，他没有回应孙化的猜测，只是拉动缰绳，驱使战马向着山下走去。 “官军的消息，先保密。” 略过身边精骑和孙化裴元，秦山默默开口吩咐。 裴元孙化对视一眼，也是皱着眉，沉默的跟在身后。 罗汝才还没来，官军居然先来了。 第41章 秦爷想去何处高就? 一行人兜兜转转又下了山。 上了平地，秦山也不开口，只是一甩马鞭，向着邬堡回去。 裴元孙化两人连忙跟在身后，十几骑仿佛一条黑龙穿过荒凉大地。 马蹄声传开，周围找食的百姓闻声看去，随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奋。 “秦爷威武！” 孙化跟在身后，瞟眼看了乡民一下，随后回过头看向前方秦山，却只能看见对方的沉默。 无言赶路，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邬堡门前。 只是人还未到，门口却已经发生了一阵喧哗。 秦山扯起缰绳放慢马速，目光微凝的看了过去。 邬堡门口，一群衙役围在一个轿子旁边，轿子口则站着一个身着县令官服的老人。 县令想要进邬堡，但门口乡勇却不让，一时间正在相互推搡。 “县老爷来你们乡下，你们居然还敢阻拦？真不怕爷的红黑棍？” 捕头提着大铁棍，腰间还别了一把刀，面对门口油盐不进的乡勇，脸上满是涨红。 平常作威作福惯了，这安平乡之前也不是没来过，怎么今日再来就变成眼下模样？ 感受身后县令越发不满的眼神，捕头终于忍不住，向前强行走了一步。 “爷我就要进去，我看你们谁敢阻拦官差！” 捕头要往里硬闯，他不相信这群乡民还敢对官差动手。 守门的乡勇见了，虽然手紧紧握在刀柄上，却也始终没有拔出来，只是用手阻拦对方。 此刻捕头硬闯，大伙居然只能瞪着愤怒双眼，被强行推到两边。 看着乡民无用，捕头脸上终于浮现出得意，眼神斜视过去，其中满是轻视： “泥腿子就算批了件烂甲，也还是泥腿子。” 捕头趾高气昂，眼神斜视乡勇的同时还直接嘲讽。 闻言的乡勇眼中更加愤怒，但看着对方身上的官差衣服，以及旁边站着的县令，却任凭牙齿咬的稀碎，却也不敢动手。 杀官差，就等于造反。 没有秦山点头，这件事情不要说乡勇，就是裴元也不敢动手。 只是可笑捕头还以为是这些乡勇怕了自己，才如此百般忍让。 看着道路被推开，老县令这才脸色微松，看也不看乡勇一眼，昂着头准备进邬堡。 捕头也是挤开人群，回过头咧开大嘴，一脸谄媚： “县老爷这边...” 呼！ 偃月刀划过，寒冷空气被刀刃带动，居然形成了一道微弱气浪。 冷锐寒风向着周围呼啸，老县令只感觉一阵冰意吹拂，下意识闭了下眼。 随后等再睁开，捕头正睁大愕然双眼，呆呆向着县令身后看去。 捕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他刚刚才抬起头，脖间便猛然喷出一片血雨。 猝不及防的县令被捕头鲜血喷了一身，鲜血顺着面颊落到鼻间，下意识呼吸一口，感受浑身上下的咸湿腥腻，老县令的双眼也不知觉睁大。 周围捕快看的目瞪口呆，原本看着捕头强行将乡勇挤开，还觉得这些乡勇也就看起来哄人，没想到这才眨眼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捕快们愕然看去，随后是微吸一口冷气，脸色变成一片惨白。 一声战马嘶鸣几乎贴着后背响起。 老县令僵着身体，缓缓转过身。 随后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仿佛彻底化作一块石头，僵在了原地。 秦山骑着马上，身后十二骑全员穿着铁甲，高头大马下，正瞪着冷漠的双眼扫视过来。 老县令脸色呆呆，他目光看着秦山手上不带半点血花的偃月刀，再感受身上满身血腻，瞪大的双眼中只剩下疑惑。 “甲骑！” “哪来的？！” 甲骑要马、要甲、要人，不要说安平乡，就是县里，也从来没有见过。 可眼下就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十几个甲骑，而且还抬手一刀就砍死了捕头。 老县令不相信乡民敢杀捕头，可如果乡民真的杀了... 老县令浑身上下一个哆嗦，随后心底就只剩下惶恐和惊惧。 “好...好汉，都是那捕头跋扈，与小老儿无关。” 县令支支吾吾，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秦山。 秦山目光扫过眼前一群衙役和捕快，看着他们手中的铁棍和长刀，脸色微冷下来。 不用秦山开口，周围早就忍够的乡勇立即上前，直接一把夺下铁棍和长刀。 若是胆敢有丝毫不配合，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打在脸上。 而方才跋扈的捕快，此刻在秦山目光压迫下，对此居然不敢有丝毫反抗！ 收回目光，秦山看向脚下县令，微微抬起偃月刀，用刀尖背，抵在对方下巴上。 微微使力，将县令脑袋抬起，看着对方满脸惶恐，秦山带着一丝疑惑： “什么事？” 刀锋冰寒冷意，县令干咽一口口水，感受喉结在刀尖上轻轻划过。 随后抬起头，强忍着哆嗦的牙齿，言语有些磕巴： “贺人龙追着罗汝才快到了，沿途县都在招兵自保，怕贺人龙或者罗汝才进来。” “之前听说安平乡组织了乡勇，所以今天老爷我...小人我过来看看。” 县令上下牙齿不断击打在一起，但还是坚持将一句话说完。 秦山听了眉头微皱，收回偃月刀。 县令感受脖间冷意远去，心下猛松一口气，随后佝偻着腰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惶恐的默默候着。 “知道了。” 秦山开口，随后驱动马匹直接绕过县令，向着邬堡内走去。 身后裴元孙化等骑，也都默默跟在身后，十几个甲骑踏着沉重的马蹄声，缓缓消失在邬堡内。 直到身后大门关闭，县令缓缓转身，瞪着双眼看向身后，确认确实没有人后，这才深出一口气，整个身躯软了下来。 捕快们连滚带爬跑到县令身边，想要搀扶，却又看着满身血污有些嫌弃。 县令见此有些恼怒，正要呵斥，坞墙上却猛然射出一箭。 弓弦嗡鸣，箭矢射在了县令面前。 刚刚软下的身躯又一次僵起，缓缓抬起头，瞪着满眼恐惧看去，裴元站在城头，一脸随意： “我们秦头说，县里，不去。” 说着，裴元将硬弓递给身边精骑，随后直接转身回去。 只留下县令留在原地，原本满是血污的长袍下，又多了一股浸湿的尿骚味。 第42章 总兵贺人龙 邬堡内。 日头渐渐落下，随着天气转暖，阴霾了整个冬天的乌云大片消散。 此刻黄昏降临，太阳对着邬堡洒下了大片橙黄。 照在白墙上，甚至引起了点点反光。 流寇远去，日头升温，堡内乡民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大堂门外，孙化摆出笑脸，对着眼前几户乡民不断点头： “好，我会帮乡亲们送给秦头。” 提着一只兔子，孙化向着门口乡亲拱手。 随后看着人群远去，这才转身走进了大堂。 夕阳洒下，大堂门前的小院，一时间居然显得有些空旷。 大堂内。 秦山站在原地，伸直双手，任凭两个精骑帮自己卸甲。 将兔子放在桌上，孙化眼含恭敬： “秦头，又有一户人家送来吃食。” ‘咚！’ 沉重的甲胄堆在一旁大桌上，传来沉闷的响声。 随后露出秦山甲胄下的一身精肉。 “今晚堡里吃什么？” 感觉身体略微轻松，秦山捧起清水洗脸。 孙化一愣，随后开口： “还是老样子，白菜炖豆腐。” 说着，孙化看见桌上兔子，又跟着补充： “再加一只烤兔。” 放下清水，秦山接过精骑准备好的毛巾胡乱抹了抹，随后正要再说，大堂门却被猛然推开。 门外嘈杂的环境瞬间涌了进来，打破了好不容易安静些许的大堂。 孙化一愣，看着秦山眉角瞬间闪过的轻皱，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 回过头，居然是裴元大踏步走了进来。 “秦头，那县令又回来了。” 听见县令回来，秦山刚刚平缓下去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孙化也脸色难看： “还回来干嘛？” 裴元没有理睬孙化只是看着秦山不耐，脸上带着小心继续： “不仅是县令，还有大队官军。” 孙化愣住，双眼微微一僵。 正在用毛巾擦拭双手的秦山，手上动作也顿了一下。 随后秦山动作不停，只是将毛巾随手丢进脸盆中，也不着甲，直接向着门外走去。 裴元让开道路，孙化见状连忙招呼已经成为秦山亲兵的精骑，一群人跟在了身后。 很快来到坞墙上，墙上民兵指着下面相互对视，眼中有些慌乱。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甲片碰撞的铿锵声，众人回头看去，见着秦山，脸色才重新安稳下来。 没去理睬民兵，秦山站在墙头，下方果然站着来不及换衣的县令。 而在县令旁边，还有着十几个身着扎甲的骑兵。 秦山没有开口，下方却已经传来县令与骑兵之间的交流。 “军爷，这里若是没小人什么事，小人就先回了？” 县令脸色惨白，回想着回去路上撞见这伙骑兵的遭遇，眼中只有恐惧。 返程时的十几人，到了此刻，就只剩下了自己。 而至于其他捕快衙役... 县令颤抖的呼出一口气，目光颤颤巍巍的看向战马身侧。 那里正挂着十几颗脑袋，随着微风微微摇曳。 县令收回目光，恐惧的低下头。 原以为秦山跋扈？但真正见识到了官军，才知道什么叫做跋扈。 居然拿捕快衙役的人头来做军功！ 只是听见自己请求，骑兵却打量着眼前邬堡，头也不回的甩了一鞭子。 ‘啪！’ 鞭子打碎官袍，直接在县令的背上带出一条长长血痕。 “爷爷让你说话了吗？” 官军开口，甚至就连目光也没有看向县令。 只是瞪着眼，不断查看着坞墙。 县令被打不敢吭声，只是咬牙硬挺着疼。 而官军看了坞墙一圈，随后回过头，看向另一个官军。 两人举起马鞭，对着坞墙指指点点，一阵低语之后，脸色浮现些许震惊： “看这血迹，起码得有上千人死在上面。” 官军缓缓开口，看向邬堡的眼神越发忌惮。 握着的缰绳也下意识不断轻拍大腿。 听闻这里有乡勇，还跟流寇打了几仗。 官军便立即注意到了这里，想着过来正好招募回去，给自己总兵大人填补损失。 结果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地方似乎要比自己想象还要复杂。 官军低沉沉思，上方秦山看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 “县老爷怎么又回来了？” 清冽声音响起。 听见这熟悉声音的县令浑身一惊，随后抬起头，顶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指了指官军，又指了指自己，随后双手小心挤在胸前，拼命的向秦山摇手。 同时还给秦山不断使眼色，想让秦山注意一下官军战马上挂着的人头。 在他看来，这伙官军可不是秦山能对付的。 只是县令忙着提醒，官军闻言看去后，却眼神一亮。 随后官军直接翻身下马，在县令猛然僵住的双手，以及瞬间跌落的下巴中，向着上方秦山，恭敬抱拳，弓腰行了一礼。 “秦爷好。” 官军行礼，现场气氛瞬间一僵。 县令更是摸不着头脑，这意思是秦山比官军还要猛？！ 看着官军恭敬，秦山脸上没有喜色，反而眉头皱的更紧。 官军仿佛没看见，直起身后，直接开口： “我乃贺人龙总兵大人挥下总旗，特受贺总兵军令，诚邀秦爷参军。” 听见这话，县令脸色更加呆滞。 刚刚没听说有邀请啊？来的路上不是还很嚣张跋扈吗？ 怪不得秦山对自己这么冷淡，自己一个小小县令，早前态度还嚣张。 现在一个贺人龙的挥下总旗，这个世道下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对秦山居然还如此恭敬。 自己与对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县令心底胡思乱想，可上方却传来了让他如遭雷劈的震惊。 “不去。” 一如既往的平静，态度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冷漠。 县令猛然抬头看去，秦山只是默默直视总旗。 总旗脸角一阵抽搐，握紧了马鞭想要几次想要挥舞。 但看着浸满血污的坞墙，以及墙上十几个同样身着扎甲，拿着硬弓望来的精骑。 马鞭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意抬手一拱，居然就这么直接转身离去，只留县令一个人待在原地。 看着骑兵离开，秦山目光默默收回，随后也是自动略过县令，重新向着大堂走去。 一时间居然只有县令孤苦伶仃的站在原地。 此刻天色将黑，山林中开始传来阵阵狼嚎，县令脸角一阵抽搐，却怎么也不敢转身往回。 邬堡内。 秦山重新回到大堂，看着送来已经冷下的饭菜，眼中有些无奈。 随后正要坐下将就，刚刚关上的大堂门，却又被猛然推开。 ‘砰！’ 泥人也有三分火，秦山眼中终于涌现明显的不快。 裴元见了脚下一僵，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但随后还是指着外面快速说道： “官军又来了。” ‘啪！’ 秦山手中的筷子被握断。 裴元见状不敢耽误，又急切的补充： “这回是穿布面甲的官军。” 第43章 还有官军 “军爷，小老儿这背后，真是自己摔的。” “什么？不不不，绝不是这邬堡里面人打的。” “贺人龙？您可真会说笑，贺总兵的兵，小老儿怎么遇的上？” “怕？我不怕啊！我乃朝廷县令，怎么会怕。” “...嗯，您说的是，确实摔的有些...巧。” 县令站在邬堡门口，看着赵宇不住的摆手。 看这个县令油盐不进，赵宇脸色沉了下来。 随后不再理睬，回过头打量起满墙的血污。 看着赵宇打量，县令目光顺着撇了撇，随后低声开口： “以小老儿观之，这满墙污血，至少得有上千人死在这。” 正抬头观察坞墙的赵宇微微一愣。 低下头，眼中带着些许愕然。 感受赵宇目光，县令想要捋一捋下巴上的山羊须，但张开手感受其中血腻，却又略微停顿后放下。 瞥了县令一眼，赵宇也从坞墙上收回了目光，同时心底震惊更加剧烈。 他白日离开后便多方打探，算是把秦山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摸了清楚。 此刻来到现场查看，见确如自己打探得来的消息，眼中一时间满是难以置信。 潼关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赵宇想不明白，而就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眼前堡门却传来厚重的‘吱呀’声。 赵宇抬头看去，堡门打开，其中一员红缨骑将，带着十几个精骑，缓缓走出阴影。 夕阳渐渐落下，昏黄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恰好照在堡门前。 一身黑甲的秦山等人，仿佛地府中走出的鬼骑。 下身已经被夕阳照亮，上身却还在阴影中，只流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双目。 此幕看的人有些发颤，以至于秦山出现后，赵宇等人下意识握起了刀，胯下战马也挣扎着向后退了半步。 赵宇连忙拽紧缰绳，待战马稍微平静后，这才抬起头，看着整个人完全显现出来的秦山。 秦山目光扫过，随后眼神轻挑，望向不远处的山坳。 那里正是赵宇观察秦山的地方。 感受到秦山含义，赵宇脸色微微红了一分，随后努力夹了一下马肚，逼着战马向秦山靠了靠。 战马恐惧，有些不情愿，虽然靠近，马头却不住的往身后转去。 赵宇无奈，只好一边争抢缰绳，一边看向秦山。 “秦兄弟，你可知杨承祖的人，都把你吹上天了。” “甚至项羽再世都有人说。” 好不容易安抚下战马，赵宇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秦山有何反应。 回想抓来的几个杨承祖老卒，他们口中所说甚至被自己挥下精骑怒斥为装神弄鬼。 当然，老卒也都是些乡民或者低级士卒变来，再加之打了败仗，是会将敌人夸大一些。 但以往只是将敌人夸大的多么厉害，而对于秦山... 老卒们却直接夸大成了神仙！ 赵宇目光丝毫不怵，直视向秦山。 秦山见此反而双眼微亮，而后默默打量起了赵宇一行人。 尤其是他们身上穿着的红色布面铁甲。 作为明代军事力量的标志性甲胄，直到看见这群骑士，秦山才终于找到一丝大明的痕迹。 目光快速扫过，秦山重新看向赵宇，微微抱拳一礼： “诸位大人所来何事？” 客气开口，赵宇看着秦山打量了自己等人一圈，脸色居然依旧冷静，眼中倒是浮现出一丝好奇。 两人似乎就在这么来回对视中，完成了初步认识。 赵宇拱拱手，也不弯腰，对着秦山客气一礼后，直接说道： “替大明招英杰。” 赵宇说完，一声轻‘嗯？’却从下面传来 周围人有些疑惑看去，这才发现赵宇和秦山忙着交流，都没发现两匹战马中间的阴影中，居然还站了一个人。 此刻县令感受两匹战马不断对着自己耳朵喘气，紧皱的眉头下，听见赵宇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调子起的挺高。” 县令心底暗想，秦山也略微楞一下，他眼神认真的在赵宇脸上看了一眼，确定对方并未乱说后，身躯不知觉的微微直了一分。 任何时候都有爱国者，但真当一个明代的爱国者出现在眼前，秦山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安奈下心中错愕，秦山回过神，难得带上了一丝犹豫。 “...不去。” 依旧拒绝，只是赵宇听见秦山这话，双眼却微微睁大，脸上也带着一些疑惑。 你都把流寇狗脑子打出来，你说你不加官军？ 原本自信的赵宇僵在马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秦山则看着赵宇表现，回想方才他口中的那句‘大明’，十分难得拱手行了一礼： “若是没有其他事，告辞了。” 秦山说完就想转身离开，一拉缰绳，战马向着身后走去，只是刚刚才转过一半身，秦山便又突然看了回去。 裴元的关刀和李飞的利箭，更是立即指向前方。 赵宇弯腰向前，拉住了秦山的的缰绳。 随后看着裴元和李飞，脸色有些震惊。 这个反应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这两人若是放在外面，不知道得是多少将领的心腹爱将。 秦山回看着赵宇，眉头微皱。 随后抬起手微微示意。 裴元和李飞收回武器，目光却依然死死盯着赵宇。 而赵宇看着秦山皱眉望向自己，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干咽一口口水，赵宇开口： “不去就不去，天色将黑，至少送送我们。” “对对对，送送我们。” 赵宇说完，下方县令瞬间瞪圆了双眼，也是连忙跟着附和。 赵宇无语的瞥了下方县令一眼，秦山则无语的瞥了赵宇和县令一眼。 片刻沉默，终于，赵宇感觉原本有些紧绷的缰绳，松了一些回来。 赵宇抬头一看，秦山却已经越过了他，骑着马，向着远处群山走去。 身后十几个精骑紧随其后，从赵宇身后官骑身边插身而过。 一方红色布面铁甲，一方黑色铁扎甲，一方官军精锐，一方地方乡勇。 但就是这么擦身而过的片刻功夫，精骑们展现出来的气势，却完全压倒了官军。 孙化落后半步，骑在马上看向赵宇： “走吧，秦头送你们出山。” 第44章 乡勇邪乎?看看再说 脸上带着些许愕然，偏头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秦山，赵宇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随后一拉缰绳，也连忙跟在身后。 只是刚刚转身，赵宇也感觉自己的缰绳被猛然拉住。 回头一看，县令正顶着满是褶皱的老脸，冲着自己直笑。 “带我一个。” 赵宇微微抬眼，转头看向身后官骑，举起马鞭指着县令： “带上他。” 说着，赵宇不再关注县令，直接拍马快走几步，向着秦山追去： “走这边，我打这边来。” 指了方向，赵宇混着秦山，双方加一起三十多骑，向着山线而去。 日头渐渐落入地平线。 最后一点昏黄的阳光也消失无踪。 当众人兜兜转转，终于踏上山顶，秦山却望着远处大地上，沉默不语。 黑暗大地，冲天烈火映红了半边天。 无尽流寇围在县城周围，城墙残破，老卒们站满城墙，高举刀枪，不断欢呼挥舞。 落后半步的赵宇驱马向前几步，站在了秦山身边。 “你知道我想你来看这个？” 望着脸色平淡的秦山，赵宇没有太多意外。 秦山却只是默默看着远处被大火吞噬的县城，眼中涌现着一丝无奈。 目光抬远几分，看着县城不远处的官军大营： “贺人龙，就这么看着？” 秦山开口，赵宇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无奈。 他瘪了瘪嘴，眼中满是鄙夷： “若是灭了罗汝才，那他岂不是也要被调去开封？” 赵宇随意说出开封二字，周围官骑听了却身躯一颤。 赵宇脸上一僵，微微偏头看向秦山精骑，这些人反倒是一脸沉稳，默默等待秦山任何可能的命令。 “秦兄练的兵...确是悍勇。” 微微低声一句，秦山却闻言看了赵宇一眼。 这哪是表扬秦山精骑，这是在吐槽自己带出来的官骑。 没有回应，秦山只是从远处收回目光，对着赵宇拱了拱手： “就送到这里了。” 赵宇眼皮压下，带着一丝可惜，片刻后才重新直起身，带着些许严肃的看向秦山。 “我家大人并非贺人龙，而是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汪乔年。” 说完，赵宇又指向远处冲天烈火的县城，以及罗汝才恐怖的流民大军，还有远处灯火连绵的贺人龙本部。 “这样的世道，你早晚得选一边。” 赵宇说完直直看着秦山，希望能够从秦山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神色。 但秦山却只是收回手，脸色平淡： “嗯，倒是个大官。” 赵宇眼角一抽，好不容易板起的一点严肃，瞬间消散下去。 一声长叹在山顶传来，赵宇再抬起头，脸色已经平静许多： “汪乔年很小心眼，杨承祖的人已经把你的情况传递出去。” “等汪乔年得知你拒绝了他，日后要小心他针对你。” 赵宇说完，似乎也没觉得他这话说的有多么不合适。 随后只是对着秦山拱手回礼，向着山下走去。 官骑离开，秦山身后传来一阵马蹄。 孙化望着远去的赵宇，脸色有些奇怪： “这人，似乎跟他大人不是一条心？” 你倒是提醒了秦山，让他有了防备，但这不就等于在给自己大人上眼药吗？ 孙化有些想不明白，一阵疑惑后才重新抬起头，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为什么不加官军？” 孙化疑惑，身后裴元和李飞也立即投来目光。 不接受流寇，又不加官军。 难道想就靠着这一百乡勇一直打下去？ 秦山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看了黑暗中的冲天烈火一眼，转身向安平乡走去。 栗马清脆的马蹄回荡在山顶。 秦山清冽的声音，也从背影传来： “去干嘛？去当领不着饷的炮灰吗？” 孙化三人一滞，对视一眼，也跟着沉默下去。 ... 罗汝才大营。 宽阔的帐篷被烛光填满，明亮灯火下，精锐甲士身着铁甲，围在了大帐周围。 杨承祖宝贝的亲兵，在罗汝才这里，却随处可见。 几个小卒扛着一头烤乳猪走进大帐。 刚刚进去，热火的氛围扑面而来。 男子放肆的大笑，以及女子惊呼，在大帐内此起彼伏。 “罗帅，这下算是彻底摆脱贺疯子了！” 一个身着布面甲的军汉搂着一个女子，甲胄浸满了血污，毫不顾及的抹在女子雪白的身躯上。 上方端坐着一个中年汉子，蓄着如同曹操的胡子。 此刻听着手下恭贺，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得。 随后举起酒杯准备送一口，可刚刚仰头，眼角余光却盯向了角落中的一个人。 酒水没有送下，罗汝才想了想，重新放下了酒杯。 罗汝才没有饮酒，目光直直看向一边，周围人见了，也都跟着看去。 而那里，正坐着杨承祖。 大帐氛围一时间有些安静，本来埋着头的杨承祖，感受大帐氛围，有些愕然的抬起头。 随后就见所有人望着自己。 杨承祖一愣，连忙放下酒杯，转头看向上方。 罗汝才眼光深邃，直勾勾盯来。 杨承祖身体微微挪动，目光下显得极不适应。 “承祖，那个安平乡，就在前面吧。” 罗汝才淡淡开口，听见安平乡三个字，大帐内瞬间一片寂静。 罗汝才下方稍微低下半分的座椅上，一员不带胡须的粗大军汉，也是顺着看了过来。 感受此人也看向杨承祖，罗汝才脸色微冷。 而那人看向杨承祖，居然敢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要我说实在不行，让我革左五营上，我就不信这乡勇有这么邪乎！” 那人开口，罗汝才却满目寒光的看了一眼，随后目光移开，直接无视对方： “革里眼，我的人吃了亏，自然得我去把场子找回来，你就不用操心了。” 革里眼，也是明末知名流寇之一，比罗汝才略微低了半头，此刻正与罗汝才合兵一处。 罗汝才说完，寄人篱下的革里眼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罗汝才则看着满脸羞愧的杨承祖，双眼有些发神。 他很清楚杨承祖，作为自己麾下大将，杨承祖绝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就算翻，也不会翻的全军覆没！ 所以罗汝才并没有轻视安平乡，反而极度重视！ 略微低头思索一会，罗汝才抬起头，脸色一片沉静： “明日，我去看看这个安平乡。” 第45章 杀光那群行商 第二天一早。 远离罗汝才的安平乡南面。 十几个行商打扮的人站在官道上，最前面一个顶着大胡子的男子，正默默眺望着远方。 身后一个老人清点着货物，查验无误后，走到了前面。 “大帅，都准备好了。” 罗汝才收回目光，偏头看去眼中有些小心： “万无一失？” 老人弓腰： “万无一失！” “我们特意绕路到南面，这个方向安稳的很。” “而且货物也都是些蜀中丝布，绝非脏货。” “小人之前也确是行商，长做两边买卖，这安平乡里说不定还有认识我的人呢。” 见老人回答的顺畅，罗汝才放心的点点头，随后一扬马鞭，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这伙十几人的商队，正式向着邬堡而去。 同时在罗汝才出发的地方，茂林中，默默候了整整二十个甲骑。 一行人不过片刻功夫，很快便来到了邬堡不远处。 此刻邬堡大门打开，大地上满是翻找食物的百姓。 罗汝才一行人的行商模样，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坞墙上的民兵更是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相互低声交流。 看着邬堡出来了几个轻骑，老人抬起头，示意商队停下。 罗汝才则望着远处忙碌的乡民，眼中流露出些许贪婪。 身后一个年轻人向前一步，望着田忙景象，也是满脸泛光： “父亲，这些田得出不少粮。” 年轻人唤作王吉，是个山西举人，加入罗汝才后深受重用，并被收为义子。 王吉说完眺望着远处邬堡，看着往来乡民红润的脸色，目光微眯了起来： “安平乡的粮食，必然丰沛。” 罗汝才嘴角也咧开一丝笑，目光直勾勾盯着田地： “是咱的粮食，必然丰沛。” 罗汝才微昂着头，视角余光瞥向邬堡，眼中流露出丝丝轻视。 而在此时，前方官道传来阵阵马蹄，王吉偏头看去，小心推了推罗汝才。 罗汝才回过神，那老行商却已经迎了上去。 轻骑抵近，老行商顶着谄媚笑脸，对着身后货物指点，并不断点头哈腰。 罗汝才见了眼底涌现一股鄙夷，随后随意看向来者，眼神却微微一亮。 孙化一脸英气的骑在马上，身后跟着的两个马弓手，也是全神戒备盯着四周。 罗汝才喜爱收义子，此刻看着孙化既有英气，又有儒雅的一幕，眼中流露出巨大欣赏。 孙化感受罗汝才目光，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上下扫视一圈后，才略带疑惑的收回。 查验货物的马弓手回来，对着孙化点了点头，孙化这才让开道路，示意众人继续。 老行商不住点头，并识趣送上一个小包。 孙化见了眼角微抬，但也没有拒绝，而是大方收下。 看着这一幕，罗汝才眼中欣赏消散了些，但看向孙化的眼神，却多了丝自信。 有着孙化点头，邬堡周围的守卫不再为难，罗汝才看着田地繁忙景象，很快来到了邬堡门前。 “你们就在这里摆摊吧，堡内拥挤，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孙化骑马站在邬堡门前，指着门前一片空地说道。 随后回头对着门口民兵吩咐了两句，民兵露出笑脸，向着堡内跑去。 回过头，孙化看向罗汝才等人继续： “我已经让人进去通知乡亲，等会大家自会出来。” 老行商闻言不断地点头感谢，同时转身安排了流寇们开始卸货摆摊。 就连罗汝才也下了马，随手接过几样货物当做搬运。 孙化看着眼前众人忙碌，眼神又扫视了一遍，尤其在罗汝才身上来回看了两眼。 随后偏过头，摸出了刚刚那包银子。 罗汝才微微注意过去，孙化却直接将银子递给一个门内出来的持弓少年： “商人送的银子，给秦头拿去。” 李飞拿着银子低嗯了一声，随后也不看向罗汝才等人，直接转身向着堡内走去。 而一旁罗汝才看着眼前一幕，眼神却不知觉睁大了一分。 什么意思？收钱是为了送给上面？ 自己手下要是都能有这份心，我罗汝才何苦低李自成张献忠一头？ 本来有些怠慢的罗汝才，此刻看着孙化，眼神更加放亮。 而且... 罗汝才目光看向背影快速消失在堡门内的李飞，眼神继续亮起，仿佛会发光。 那个持弓的...绝对是罗汝才见过最强大的弓手。 甚至罗汝才亲眼见着对方并未看自己一眼，但却依然感受到了李飞对自己上上下下看了几遍。 身后王吉看着罗汝才出神，望着两人更是眼神发亮，脸色有些难看。 “父亲，那持弓少年有些邪门，他会不会看出点什么来？” 罗汝才闻言回过神，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他抬头下意识看向四周，原本的满脸放松，瞬间警惕起来。 周围的民兵虽然没有被秦山面板覆盖，但经过连番大战，也是彪悍不少。 此刻看在罗汝才眼里，居然觉得各个都有些悍勇。 而那些身着罩甲的乡勇，更是看的罗汝才陡然瞪大了双眼。 他愣了片刻，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 微微靠向自己义子王吉，罗汝才有些呆滞： “吾儿，我怎么感觉这些披甲的乡勇，各个都有我亲营的水准？” 亲营是罗汝才得核心主力，俱是正规官军倒戈而来。 王吉闻言也是看去，随后脸色有些难看。 “好像...还真是...” 王吉也一脸呆滞，杨承祖回来的时候，笑的最大声的就是他。 可此刻看着眼前乡勇模样，他却终于明白过来杨承祖口中的‘邪乎’，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乡里，怎么可能这么多亲营兵？！ 脸色有些难看，王吉突然一下抓住罗汝才得手臂： “父亲，我觉得，咱们得走。” 王吉心底有些慌乱，不自觉间握着罗汝才的右手，手劲大的将罗汝才衣袍都握紧起来。 不过罗汝才对此也没反应，多年流寇的警觉，让他在看见李飞后，心绪便开始不断焦躁。 此刻居然顾不得王吉的手劲！ 回头小心看了依然摆摊的行商，罗汝才收回目光，靠近了自己的马匹。 “咱们低调走，人太多，会露馅。” 王吉闻言点点头，也缓缓靠向自己马匹，就在两人即将摸到缰绳的时候，堡门内，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冷语： “杀光那群行商。” 第46章 他就是秦山? 冷声响起。 大量围过来，正带着一脸轻松查看货物的民兵和乡勇一愣。 手中不断兜售丝布的老行商，脸上笑容也瞬间僵住。 两边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随着身旁一声巨大的战马嘶鸣，寂静被瞬间打破。 寒芒骤然亮起，乡勇们瞬间抽出长刀。 不同于起兵时的破烂武器，连番大战后，乡勇的近身武器已经全部换了几代，完全不逊于正规官军。 长刀锋利，乡勇的脸色也冷到了极致。 “误会！必然有什么误会！” 老行商一脸惶恐，对着面前乡勇不断招手。 周围装作伙计的流寇，则目光呆呆看着，右手不知觉摸向了腰间。 长刀划过，在老行商不断解释下，乡勇的长刀砍在了老行商身上。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持刀士卒。 原本满脸轻松热情的乡勇，此刻冷着眼，言语冰寒： “秦爷有令，杀光行商！” 周围流寇伙计目光呆滞，看着眼前如此彪悍的乡勇，眼中浮现出一丝恐惧。 这些乡勇这么邪门吗？前脚还在笑着采购，后脚就开始拔刀砍人？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堡门内，那个甚至没有显出身形，只有话语传来的一句话？ 流寇脸色呆滞，而在一旁，一声大喝却响了起来： “你们不能走！” 两个乡勇拿着刀盾，盾牌护在身前，手中长刀指向前方。 罗汝才脸角狂跳，看着瞬间彪悍起来的乡勇，眼中慌乱之余满是惊愕。 那秦山到底使了什么邪法，这些乡勇怎的这般听话？ 就连自己亲营，也不见得一个命令下，会如此果决。 此刻看着眼前两个一步不退，满脸彪悍的乡勇，握着缰绳的双手更是用力到暴起青筋。 “杀出去。” 咬牙挤出两个字，身边两个伙计闻言，脸色沉下，直接从货堆中抽出两把长刀。 看着这两人动手，罗汝才脸色略微一松。 这两人俱是自己亲兵，算是罗汝才优中选优的高手。 此刻两个亲兵对战两个乡勇，罗汝才极为自信。 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抬眼看向乡勇，想要从对方脸上看见退缩。 只是抬眼看去，看见的却只有眼神微愣，随后猛然挥出的长刀。 乡勇不退，甚至发现不对劲后，选择先手。 亲兵也是瞬间一惊，连忙挥刀阻挡，却被两杆长刀同时斩下，砍在了脖颈。 不过亲兵也极度彪悍，眼看挡不住，居然直接长刀挥出，打算以命搏命。 铿~！ 亲兵黑衣下，长刀划破后冒出一片火花。 四人之间不过是电光火石，等到长刀落下，两个乡勇倒在了地上，亲兵也倒了一个在地上。 罗汝才脸颊一阵狂抽，这些亲兵可是山海关上与满人厮杀多年的边军悍卒。 罗汝才甚至还为他们配备了软甲。 此刻居然就这么被两个乡勇换掉，罗汝才只感觉自己心在滴血。 王吉看着罗汝才心疼，脸上大急： “父亲，此刻不是心疼的时候，快些走吧。” 说着，王吉转头看向堡门，那里面，已经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王吉拽着罗汝才，罗汝才收回心疼眼神，恶狠狠盯向邬堡，看着伪装成伙计的亲营兵，被茫茫多乡勇淹死，牙齿咬的作响： “我誓要荡平此处，杀了那个秦山！” 王吉听着这话，终于忍不住眼角狂跳，顾不得其他直接一马鞭打在罗汝才马上。 此刻剩余的一个亲兵和最后几个亲营都已经上马，罗汝才一动，早就按捺不住的众人，疯也似的向着来路逃去。 王吉更是对着身旁慌乱的亲营兵大吼： “我等都是好马，只要跑起来就有活路！” 一声嘶鸣，战马高扬起马腿，幸存者打马狂奔，而在身后，三十多骑着栗马的甲骑和轻骑，冲出了堡门。 两伙人一前一后，沿着官道疾驰。 罗汝才骑在马上，想着自己的亲兵双眼血红。 若是多杀几个，哪怕换掉几个对方精锐，罗汝才都还能想的通些。 可就换掉两个乡勇，罗汝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身边人簇拥着逃跑，罗汝才回头看向身后，本就血红的双眼，看见身后一幕后陡然瞪大。 原本的三十多骑，经过这段时间追赶，此刻居然只剩下几骑还跟在身后。 而自己近十骑，居然就被这几骑追赶。 王吉看着罗汝才回望，脸色松懈一些： “咱们马好，他们全是栗马，而且不少还是老马，所以拉开了距离。” 王吉本意是开导罗汝才，让其略微安心。 但罗汝才听见后却脸色红了起来，直接举起马鞭，对着冲在最前，那员头顶红缨的骑将咬牙： “那人是谁？” 王吉回看一眼，目光扫过头顶红缨笠盔： “那人似乎就是杨承祖说的秦山。” “杀了他！” 王吉一愣，猛然回过头，眼中满是愕然。 “咱有亲兵，还有亲营，五六个一起上，我不信杀不了秦山。” 罗汝才眼神红透，望向秦山的目光狠厉到了极点。 王吉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没有说话。 剩下的亲兵看了罗汝才一眼，随后也不多言，只是从马上取下弓箭，开始故意放慢马速。 罗汝才目光直勾勾盯着，看着秦山身后骑兵越落越远，渐渐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狂妄！” 亲兵带着亲营越来越靠近秦山。 亲兵双眼更是在奔驰过程中死死盯着后面。 双手完全离开缰绳，多年边军生涯，让亲兵的弓马技艺完全不弱于关外八旗。 甚至就连精锐的巴牙喇白甲兵，都曾被他斩下一个。 对于射中秦山，他十拿九稳。 终于，在罗汝才期待的目光中，亲兵微微挥手示意亲营兵让开一条通道。 随后突然转过身，弯弓搭箭放弦，一支箭矢直接射了出去。 看着这一幕，罗汝才脸上流露出巨大欣赏，自己招揽的亲兵，就算放在关外，那也是顶尖的存在。 看着箭矢快速射向秦山，罗汝才嘴角的狞笑越来越大，而后... 远处的秦山也是弯弓搭箭，只是在箭矢射过来的这点时间里，秦山用的时间更短，而且射出了两支。 弓弦炸响，罗汝才还未反应过来，目睹这一切的亲兵，却猛然瞪大了双眼！ 两支箭矢一前一后。 第一支射中的亲兵箭矢，第二支，则直直越过亲营兵的缝隙，顺着亲兵打开的射击通道，向着亲兵而去。 第47章 这是栗马能跑出来的速度? 电光火石，六斗的朱红弓拉力惊人。 罗汝才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他就感觉一声呼啸从自己身边而过，直直射在了自己亲兵身上。 偏头看去，罗汝才顶着满脸诧异。 亲兵骑在马上，依然保持着转身放箭的姿势。 胯下战马奔驰已久，但马上的亲兵，却瞪着满眼的不敢置信，身躯渐渐软了下去。 ‘轰~’ 沉重的身躯落地，翻滚间带起扬尘。 后方亲营慌乱躲向两边，只留亲兵孤寂的躺在地上。 罗汝才脸色完全呆滞，他愣愣看着空无一人的战马，眼中失去了一切光彩。 而后... 更多的箭矢开始从身后，不断射来。 秦山驱动栗马追赶，冷眼看着前面不断逃跑的罗汝才等人。 在李飞发现不对劲后便立即出来查看。 随后系统就显示出了罗汝才得信息，看的秦山一愣。 他没有想到罗汝才居然这么大胆，敢直接来邬堡面前探查。 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即便自己打退了杨承祖，罗汝才也丝毫没把安平乡放在眼里。 看着胆敢与自己对射的亲兵倒下，秦山重新摸出一支箭，向着前方继续激射出去。 箭矢化作黑影，为了探查而没有着甲的亲营，几乎是被箭矢射了个透心凉。 感受身后亲营也开始不断倒下，罗汝才脸色终于回过神来。 偏头看向王吉，脸色有些恼怒： “不是说栗马吗？怎么跑了这么久都没摆脱？” 王吉顶着苦脸，回头看了看秦山，咬紧嘴唇没有说话。 “都是栗马，怎么别人的就慢，秦山胯下的就跟神仙附体似的，不仅不慢，甚至还越来越近了？” 王吉有苦难言，罗汝才则看向身后亲营，眼中满是憋愤。 方才让亲兵带着亲营围杀秦山，亲营还有些胆气。 但随着秦山与亲兵对射那一箭，亲兵的死直接瞬间将亲营胆气荡平。 此刻亲营们感受身后夺命箭，只恨胯下战马平日里吃的少，此刻跑起来居然超不过身边人。 王吉看着身后越来越少的亲营，以及罗汝才越来越难看的脸，连忙出声： “前面就有二十个接应的甲骑，只要到了那里，二十人着了甲一拥而上，必然能杀了这秦山。” 罗汝才脸色稍微缓和，随后看着几乎死光的亲营，脸上又流露出心疼和愤怒的神色。 恶狠狠看了身后秦山一眼，罗汝才回过头一抖缰绳，驱使着战马继续向着接应点冲去。 箭矢轰鸣，随着最后一个亲营也倒下，罗汝才终于看见远处听见马蹄，探头探脑的骑兵。 不等罗汝才开口，大急的王吉便直接举起马鞭，指向了身后孤身一人的秦山。 “快去截杀此獠！” 甲骑们看着只剩一人的罗汝才，脸色愣了一下，随后被王吉大声一喝，这才反应过来。 二十骑连忙上马，向着秦山冲去。 被甲骑接应，罗汝才本来已经慌乱的神色再次安稳下来。 他甚至拉住缰绳，想要回头看着秦山被围杀。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甲骑，秦山默默将朱红弓放回箭袋，接着抽出了偃月刀。 看着放下弓，又带出偃月刀的秦山，与杨承祖一样，罗汝才陡然一惊，握着缰绳的手不知觉用上了力。 他看向身旁王吉，指了指秦山： “这小子...是想近身杀我这二十甲骑？” 王吉目光呆滞，听见自己义父问话，他只是僵硬的回过头，拿起了缰绳。 “要不，咱们先慢慢跑着。” 啪！ 罗汝才一鞭子狠狠抽在王吉脸上，王吉可没带头盔，鞭子狠辣抽下，直接让其皮开肉绽。 感受脸上火辣辣的疼，王吉却不敢伸手擦拭，他只是望着罗汝才，眼中布满恐惧。 罗汝才阴着脸，双眼亮的仿佛吃肉的饿狼： “你的意思，是咱得二十骑，打不过那小子？” 王吉脸角狂抽，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 他只是看着完全失态的罗汝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外出探查，如果连这二十个甲骑也死了，那就等于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亲兵，三十个亲营。 其中还包含了三十匹马，二十套甲，以及二十张硬弓。 这都快比的上与贺人龙的一次正面交锋了。 而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居然还只是一个乡里小将导致。 战马、甲胄、硬弓，这些可都是乱世的硬货，怪不得听见王吉想要跑路的意思，罗汝才如此大怒。 看着王吉不敢再言，罗汝才回头看向秦山。 就这么一鞭子的时间，秦山已经挺着偃月刀，即将与甲骑撞在一起。 随后，就在罗汝才期待的目光中，秦山胯下那匹再寻常不过的栗马，居然猛然从平地上跃起，在甲骑扬起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半空中直接踩踏了下去。 两个甲骑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战马前蹄踢倒，转眼间滚落在地。 而后偃月刀冷芒闪过，前面三个来不及反应的甲骑，又被砍下头颅。 就这么撞面的眨眼功夫，二十甲骑就没了五个。 嘶~！ 罗汝才倒吸一口冷气，身躯不自觉向后偏倒。 他呆呆望着秦山，看着在甲骑中仿佛砍瓜切菜的对方，眼中只剩下疑惑： “这小子...还算人吗？！” 看着自己的宝贵亲营不断倒下，罗汝才有些失魂落魄。 他可不比李自成，刚进河南的时候就能抽出三百骑突袭开封。 他手中连着亲营加亲兵，也不过一百来骑，今天一下子就没了三十，这如何不让他心绪激荡？ 而就在远处最后几个甲骑终于扛不住压力，轰的一声也向后逃去。 王吉顾不得罗汝才方才抽自己的那一鞭子，狠狠一抽马匹，带着罗汝才继续转身便逃。 而这一次，罗汝才再也没有了之前狠厉，也生不起任何对秦山的愤怒。 他只是呆呆看着身后浑身浴血，战马与人具被染成红色的秦山，目光闪动下，开始涌现出了...恐惧。 回过头，不再管身后被箭矢不断封喉的亲营。 罗汝才瞪直双眼，握紧缰绳，呼吸急促到了极点： “走，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回营！” 第48章 有好事?让我来! 流寇县城大营。 火焰已经消散，只留点点白烟从角落升起。 老卒们扛着短矛长刀站在城头，不时张开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随后拿着发到手上，还带着热乎气的窝头，一边啃着，一边偏眼打量城外不远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人山人海的流民。 “革帅，按您的吩咐，备了一百斤粮。” 一个账房模样的人站在流民前方，对着革里眼不断点头哈腰。 看着眼前流民眼巴巴望着自己身后的几口大锅，革里眼脸上泛着一丝戏谑。 “告诉他们，咱只要体格最好的，” 几个老卒闻言连忙笑着弓腰，对着革里眼不住行礼。 而后看着眼前眼巴巴望着的流民，革里眼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安平乡的方向。 ‘噗！’ 对着地面唾了一口，革里眼瘪了瘪嘴： “罗汝才去吃香喝辣，反倒留我对付这些苦哈哈。” 身后两个亲兵看着革里眼叫骂，也是跟着附和： “谁说不是？甚至还专门带了三十个亲营。” “一个小小的安平乡，三十个甲骑，这会说不定罗汝才已经搂着娘们吃肉了。” 亲兵说的双眼冒光，革里眼也是目光直勾勾望着远方。 而后，革里眼眉眼微皱，眯上眼睛看去，似乎瞧见远处泛起的扬尘。 “那里，似乎有骑兵。” 革里眼疑惑开口，两个亲兵连忙跟着望去，随后看着越来越明显的扬尘，以及下方夺命狂奔的几个骑兵，脸色有些发蒙： “看样子，像是罗汝...罗帅啊！” 亲兵差点又说出罗汝才，话到一半才连忙制住。 没当面就算了，当面就连革里眼也不敢直呼其名。 “不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革里眼脸上满是疑惑，身后两个亲兵对视一眼，想了想，略带犹豫的开口： “莫不是安平乡缴获太多，忙着回来叫人搬东西？” 革里眼双目一亮，回过头看向亲兵，不住点头： “对对对，他们才去了三十人，又没带太多车，怕是回来喊人了。” 说完回头再看向远处，看着罗汝才玩命挥舞马鞭，革里眼脸上咧开一丝笑。 转身直接翻身上马，两个亲兵有些疑惑，革里眼直接指向前方： “有好事，怎么少的了我革里眼？！” 亲兵脸上瞬间露出笑意，对看一眼，也是跟着连忙上马，甚至也不着甲，直接向着罗汝才而去。 罗汝才骑在马上，看着远处遥遥在望的城墙，灰头土脸的面上才流露出一丝松懈。 只是松懈没有持续太久，王吉却看着远方，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对啊，那是革里眼吗？” 疑惑开口，牵着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 罗汝才原本看着身后最后一个甲骑也被射落下马，脸上还有些慌乱，听见这话，也是略带愕然的回头看去。 看着真是革里眼，罗汝才脸上流露出一股烦躁。 随后连忙举起手，对着革里眼不断摇摆，示意不要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来添乱？ 革里眼看着罗汝才居然对自己挥手，满脸喜色中也流露出一丝疑惑。 他回过头看向亲兵，指着罗汝才： “这是何意？” 两个亲兵再次对视一眼，随后回过头，脸上带着笃定： “是在...让咱们快点过去帮忙把...” 听着亲兵这么说，革里眼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 罗汝才何时对自己这么体贴过？有好事居然还让自己快些去。 眼角睁大几分，革里眼居然流露出些许感动。 这罗汝才，也有体贴人的时候。 想到这，革里眼脸色一板，居然也举起手，向着罗汝才挥去。 “难得罗汝才做人，咱们也得有些回应。” 亲兵闻言连忙跟着一起举起手，向着罗汝才同样挥手。 罗汝才看着这一幕，舞动的右手瞬间僵住，他愕然看向王吉，脸上满是疑惑。 “这革里眼，发什么疯？” 王吉呆呆看着，看着革里眼兴高采烈，眼中猛然反应过来。 “这革里眼，怕不是以为咱们回来叫人拉粮，他想来占便宜吧？” 王吉说完，罗汝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回头看向脸上笑开，拼命赶来的革里眼，眼中渐渐冷了下去。 一旁王吉也同样沉默，听着身后又重新贴上来，即将可以放箭的马蹄，王吉低下头，默默开口： “他们过来...也好。” 罗汝才不再言语，只是看着革里眼身后不远处的县城，眼中重新变得火热。 随后一扬马鞭，胯下战马跑的更快。 两边很快碰面，革里眼看着风尘仆仆的罗汝才，脸上笑容更盛。 拉紧缰绳，让胯下战马停下，革里眼抬起手准备行礼。 只是罗汝才面对停下的革里眼，非但没有丝毫减速，甚至反而更加疯狂的抽动马鞭。 瞬间擦身而过，革里眼抱着拳，孤身一人留在原地。 看着远去的罗汝才，革里眼脸上有些错愕。 战马已经跑的口吐白沫，身上也带着一些血迹。 而且从来都不离身的贴身亲兵，此刻也不知道了去处。 作为多年老流寇，革里眼其他方面或许不行，但在对危险的嗅觉上，却格外敏锐。 脸上喜色快速消散，另一方向也开始传来隐约马蹄。 革里眼没有回头，只是脸色渐渐沉下，右手放在了刀柄上。 一声呼啸，顺着革里眼身后而过。 身后跟着的两个亲兵，面对呼啸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看着地上阴影，两个大汉直接无声无息的砸倒在地。 六斗硬弓，一声呼啸，直接穿透了两人脖颈。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革里眼缓缓偏过头，向着罗汝才逃来方向望去。 一团翻动的红缨，正放下已经射空的弓，提起刀，冷目望来。 秦山瞟了愣在原地的中年汉子一眼。 本来随意的眼神，在看见系统标出的名号后，眼神微微凝聚了一些。 随后已经有些放下去的偃月刀，只是片刻停顿后，又被提了起来。 刀芒划过，革里眼人头从大地上飞起。 天地不断翻转，革里眼带着满脸疑惑，眼中更是布满茫然。 “罗汝才几十号人，被这小子，砍完了？” 第49章 你要，就让给你好了 斩下革里眼，秦山看着身后换了缴获的马匹，渐渐追上来的李飞裴元，对着地上革里眼的脑袋指了指。 随后望着远处已经遥遥在望的县城城墙，也不继续驱马，而是轻夹马肚，缓步走到一旁稍微隆起的高坡。 两个骑手带着漫天扬尘，在周围流民目瞪口呆中，急速冲进了城池。 而后就是一阵喧哗，城门猛然关闭，数千老卒跑上城头，四处巡视后，目光看向了高坡。 孤身一骑，秦山驾着栗马，手持偃月刀，头顶红缨飘舞，默默打量着眼前城墙。 老卒们面面相觑，对着高坡望了又望，连带下方人山人海的流民，也都顺着看了过去。 苍茫大地，孤骑屹立在众人眼前。 就是这么一个孤骑，流民们感觉几乎整个县城，都紧张了起来。 秦山身后传来马蹄，裴元驱马上前。 胯下战马鼻息沉重，裴元也大口喘气。 精骑和马弓手先后赶到，在秦山身后站成两排。 看着突然出现，不知哪里来的三十骑，流民有些慌乱。 人群相互拥挤，向着县城靠近了一些。 望着眼前流民大潮，稳了稳气息，裴元干咽一口口水： “人头、战马、甲胄硬弓，都拿了。” 说着，裴元顺着秦山看向县城，目光有些出神： “对面有城墙，还有数千老卒，咱们要不要打？” 偏头看了略有激动的裴元一眼，秦山眼中有些无语。 这小子真是敢想敢干！ 重新回头打量县城一眼，秦山抬起眼眸，目光放在了县城之外。 原本的官军大营已经不见，贺人龙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甩偃月刀，将刀锋上的鲜血撒落，拽起缰绳，秦山向后走去。 “先回去，今日缴获已经不错了。” 身后刚刚追上来的裴元等人一愣，随后也来不及再说，连忙拽紧缰绳，又跟着秦山离开。 此刻县城内。 县衙大堂，罗汝才扶着大桌，低头弓腰，脸上是不断的大喘气。 骑着战马狂奔许久，此刻罗汝才只感觉自己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根本坐不下去。 王吉则咬牙坐在一旁，仰着脸，接受医师的治疗。 小心涂上些药粉，医师脸色奇怪： “这人隔得这么远，都能抽这一鞭子？” 看着罗汝才被追杀回来，医师下意识以为这鞭子也是秦山打的。 只是这话说完，王吉脸色一愣，上方的罗汝才，也向后阴阴盯了一眼。 “直娘贼，你个医师多什么嘴？” “要不是看你有些用处，立时便砍了你！” 王吉主动开口，让长期受到流寇礼遇的医师脸色微变。 感受现场莫名气氛，医师还是选择了闭嘴，默默不再说话。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一个身着扎甲的亲营兵跨过门栏，跑了进来： “大帅，那三十骑退了。” 亲营单膝跪地行礼，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只听得罗汝才如听仙乐。 紧绷的身躯猛然松懈，气息渐渐平复的罗汝才抬起头，闭目长出一口气，随后缓缓转过了身。 正要做些吩咐，刚刚转过来的罗汝才，却发现现场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飘向自己下身。 双目一愣，罗汝才下意识低头看去，却只看见裆部一大片湿腻，以及鼻间若有若无的尿骚。 身躯僵住，整个大堂氛围一片寂静。 不知什么时候，罗汝才居然被秦山吓尿了裤子。 在马上时还未察觉，此刻下了马就极为明显。 负责牵马的亲营，更是看着身边罗汝才骑过的马，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王吉愣愣看着面无表情浑身僵硬的罗汝才，愣了片刻后，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都围在这里作甚？都出去，没有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王吉不顾脸上疼痛，挥手让人退出去。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也不告退，直接转身离去。 大门外。 看着罗汝才回来，又戒严了县城，各个头领渠帅纷纷围了过来。 结果众人刚到，就看见王吉走了出来，而且还将大门关闭。 头领们一愣，脸上展现出一些疑惑。 尤其是另一边明显不是一路的一伙人，看见王吉出来，立即就迎了上来： “王头领，我家大帅呢？” 一个独眼龙穿着一身扎甲，不带丝毫客气的直勾勾望着王吉。 这是革里眼的手下，此刻正在质问自家老大去了哪。 王吉脸上上了药，正被伤口疼痛搞得心烦意乱。 听见革里眼的人询问，脸上满是不耐： “谁知道你家大帅去哪了？” 王吉不耐烦的挥挥手，可才挥到一半，一双大手就直接紧紧握住了王吉。 手臂吃痛，王吉睁开暴怒双眼，张开嘴想要呵斥。 可看着眼前一脸狠厉，冷冷注视自己的独眼大汉，王吉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眼神往后瞟，这才发现现场氛围已经不对。 革里眼的手下，已经渐渐与罗汝才的人拉开距离，手也全部放在了刀柄上。 罗汝才和革里眼都在城外，但此刻关城后，却只回来了罗汝才。 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关系到了革里眼手下接下来的身家性命。 喉结微微上下翻动，王吉眼神一阵流转。 随后也顾不得手中剧痛，王吉挤出笑脸： “许是回来的急，还未见着吧？” 王吉故作轻松，独眼汉子闻言却双手更加用力，只把王吉手臂掐的一片青白。 王吉吃痛不住，脸上流露出一丝苦色，正要开口叫唤，身后大门，却忽然打开。 本来剑拔弩张的众人目光瞬间看了去，一身铁甲的罗汝才，正眯着双眼，泛着阴险的注视过来。 独眼大汉被罗汝才直视，微微后退了半步。 握着王吉的手也下意识松开，感受禁锢消失，王吉脸色一松。 随后握着右手，看着青白消失重新换上血色，只感觉整个右手居然麻的失去知觉。 “大帅好！” 另一边，杨承祖带着罗汝才的手下齐齐抱拳行礼。 罗汝才瞥了杨承祖一眼，随后回过头，目光直勾勾看向了革里眼的手下： “之前革里眼说是把安平乡留给他打？” 罗汝才缓缓开口，听见这话的革里眼手下，略带愕然的抬头看了过去。 罗汝才摸了摸曹操的仿品胡须，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好，明天就让你们，去打安平乡！” 第50章 三边总督汪乔年 席卷陕西许久的罗汝才部，在经过一阵休整后再次出发。 经过贺人龙的连番追击，罗汝才部已大不如前，正是乘胜追击，一举荡平流寇的好时机。 可整个陕西境内官军，却云集潼关，对着关内的罗汝才，不管不顾。 此刻潼关。 三万兵马云集于此，连绵的官军大营一望无际，周围数条官道，更是挤满了往来的粮车。 算上打下手的乡勇民夫，潼关此刻对外宣称的，便是十万大军！ 而在这支大军的最中心，高高挺立着两杆旗帜，其上分别写了‘贺’与‘汪’！ 十几员身着布面甲的骑兵从安平乡而来，快速穿过连绵军营。 其精良装备，穿过军营时引得周围军卒不断注视。 赵宇没有理会他人关注，直直进入潼关，直接来到一处官邸面前才停下。 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门口同样身着布面铁甲的士卒手中，赵宇走了进去。 官邸内已经围满了身着各种甲胄的将领。 官军富裕，潼关又是北方仅剩的几支野战军。 此刻赵宇看着院内众人，鱼鳞甲、布面甲比比皆是，甚至还混杂了一个大明化的西洋板甲，仿佛是在看一场华丽的甲胄展览。 只是看着这些宝甲后面，面色忧愁的众人，赵宇却没由来想起了安平乡见到了那十几个精骑。 尤其是想着身着老旧几手扎甲的秦山，下意识想着这些甲为何没穿着秦山和他麾下的那十几个精骑身上。 赵宇走进来，周围将领见着，脸上忧愁稍微消散，随后变为一脸紧张，围了上来。 “赵参将，开封真的又...？” 一个将领开口，说到一半没敢继续。 似乎哪怕隔着漫长的河南与潼关，他依然不敢直呼对方名号。 另一个将领见状脸色大急，直接推开此人，急切开口： “李自成又围开封了？” “而且还带了几十万人？！” 此人说完，所有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间居然瞬间沉默下来。 历史上的李自成与开封，可不是一杆子买卖，而是前后有着足足三次包围，而且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 眼下这一次便是着名的‘二围开封’！ 赵宇看着眼前众将谨小慎微的模样，眼眉不受控制的皱了起来，同时心底秦山的模样越发醒目。 “对外号称百万。” “其中能打的老卒，估摸着最多也就十万” 赵宇说的淡然，但现场将领们闻言却双眼不自觉瞪开。 一开始问话那人，更是埋着头，眼中满是惶恐： “三万官军...百万流寇...” “这样...朝廷还要我们出关...” 人群恍然，赵宇强忍着不流露出眼中鄙夷，也不行礼，继续向着官邸深处走去。 守门的京营兵见了连忙放过，直让赵宇进到了里面。 内院要安静许多，甚至没有任何穿甲之人。 角落中走来走去的也都是些仆役丫鬟，若非门外众军汉，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某处文官大户的家里。 赵宇脸色微微阴下，无视四处望来的目光，直接来到了门前。 门口站着一位管家，看着赵宇过来，眼神眯起，上下打量带着一丝贪婪。 赵宇挤出笑，伸手摸出一个小包： “老管家，还请帮忙给汪大人通报一下，就说赵宇回来复命。” 放在手中随意抛起，听着其中清脆回响，老管家笑的满脸皱纹挤在一起： “哎呀，赵参将回来复命本是应当，怎的还给小人银子？” 老管家说着客套，可收钱的手却不见丝毫犹豫。 “也就是您，外面那群军汉，长的都候了两天了。” 边开门，老管家一边满脸得意，仿佛这成了他的丰功伟绩。 赵宇眼角抽了抽，嘴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只是整个人一言不发，微微埋低了头。 房门打开，赵宇走了进去。 此刻门内正站着另外一个军汉，看着赵宇进来，军汉望了过来。 那军汉身形魁梧，脸上顶着络腮胡，身上穿着华贵的鱼鳞甲，不仅镶嵌着大量彩边，右肩还披了件虎皮。 看着军汉，赵宇眼眉垂的更低： “见过贺总兵！” 没有回应，贺人龙只是看了赵宇一眼，随后便收回目光。 而在更深处，一个身着文官红袍，身形消瘦的儒雅老人，则继续开口： “陛下已经明确下了旨意，让我携潼关兵，出战开封。” “我部虽然号称十万，但能战的不过三万，关外流寇却有百万之巨，这贸然出战，岂不是要...” 言语间带着忧愁，虽然没有见人，但也听出一股茫然失措。 贺人龙神色如常： “朝廷既然已经明确下旨，那我等也不可能不应召。” “大不了多招些乡勇，出去让乡勇打上几仗，待乡勇死绝，便算是给朝廷交了差。” 汪乔年的声音继续传来： “说的简单，这些乡勇出去后能不私自逃跑便算精锐了，哪里有能出关，还能野地浪战的乡勇。” 贺人龙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汪乔年看着贺人龙表情，脸色微微沉下： “安平乡？” 听着这三个字，赵宇眉眼微挑。 汪乔年满脸的不以为意： “再厉害也不过是群乡勇，怎比得上我挥下京营，和你的潼关兵？” “可我听说，这安平乡，刚刚斩了革里眼。” 轻描淡写，现场氛围却瞬间一滞。 屋内传来一阵起身的声音，汪乔年踱步到了门外，瞟了赵宇一眼。 回过头，汪乔年脸色有些阴沉： “怎么让他们捡了便宜...” 贺人龙一脸了然： “确实，若非汪大人指挥有加，我等兵卒前线血战，这安平乡的乡勇，哪里能捡到这么大个好事？” 看着贺人龙上道，汪乔年脸上露出喜色： “我这就给朝廷去信，这也算是我在潼关的功绩。” 汪乔年说着就拿起毛笔，在墨盘中吸饱了墨，只是正待下笔，汪乔年却又突然抬起头： “信件可写，但这人头...” 贺人龙直接抱拳： “小人这就去取来！” 看着贺人龙积极，汪乔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后放下笔墨，眼神泛着笑意： “此等小事怎用的到贺总兵，还是同我一起出关才是。” 说着汪乔年再次瞟了赵宇一眼，回过眼神，缓缓开口： “我让赵宇随着我家子侄徐虎，带一千兵去即可。” 一千官军，再加上募集的乡勇，已经足以傲视陕西，汪乔年放心的很。 贺人龙脸上的激动僵住，呆呆看了故意瞟向他处的汪乔年，嘴角抽了抽，弯腰行礼。 只是在埋头后，贺人龙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压抑的阴霾。 第51章 还嘴硬吗? 安平乡邬堡。 秦山带着三十几骑，连着额外三十匹马，从堡门不断驶入。 翻身下马，门口乡勇立即接过缰绳。 “用这些缴获，再选十个精骑出来。” 快速对着李飞开口，刚刚下马的李飞立即点了点头。 随后秦山转身向着坞墙走去。 “秦爷！” “秦爷好！” 沿墙站立的乡勇纷纷低头行礼，秦山也不回应，只是上到墙上。 登高望去，原本还在地里找食的乡民，此刻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没了积雪只剩黄土的干涸大地，阴云下显得一片苍茫。 而在山坳的那边，漫天扬尘，正越过山坳，缓缓靠近。 一阵脚步从一旁急促传来： “秦头，得到你消息后堡里就开始准备，现在乡民和粮食都已经转移进来了。” 孙化微微喘气，来到秦山身后直接开口。 周围乡勇则看着远处天边扬尘，也对秦山投来各色目光。 秦山却没有回头，只是无言望着天边，长出一气。 ... 第二天。 天色刚亮，墙上乡勇和民兵却已经站满了墙头，随后集体望着墙外，脸色一片沉闷。 一阵甲片碰撞的‘铿锵’声从身后传来，乡勇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跟在秦山身后的孙化见了微微皱眉，故意大声咳嗽一下，众人才会回过神，下意识看了回来。 “都让开，该干嘛干嘛去。” 孙化开口，乡勇们这才拿着兵刃，连忙向着两边退开。 人员散开，秦山终于看见墙外景色，随后眉眼不自觉皱了起来。 苍茫大地不见，转而是仿佛庄稼般，密密麻麻的人林！ 孙化向前机械走了半步，脸色有些呆滞： “这些人...罗汝才到底裹挟了多少百姓？” 秦山目光也扫过远处一望无际的人潮，紧皱眉头下，一时间居然看不清楚具体人数。 秦山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墙边，挎着刀，默默注视。 流民们也默默注视着邬堡，看着墙边突然出现一员头顶红缨的黑甲将，纷纷望了过来。 流民骚动，流民深处的流寇大营，近百骑簇拥着一个胡子大将，从队伍中驱马而出。 而在骑兵身后，则是密密麻麻数千老卒，乌泱泱一片的跟着跑出来。 流民慌乱让到一边，跑的慢的，则被战马直接踩于马下，在周围惊愕的目光，被踏为肉泥。 一个老卒在后，更是举着锣不断敲响： “大军出战，踩死无算！” 见着这一幕，邬堡上的乡勇们脸色微变，孙化也浮现一丝无奈： “这世道，踩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秦山沉默，目光默默盯在罗汝才身上。 吞了革里眼的人，在秦山那里损失的三十骑，罗汝才勉强补了回来。 此刻百骑站立，身后又是不断展开的数千老卒，一时间居然颇有一股气势。 小小的安平邬堡，在罗汝才的流寇大军面前，更是仿佛一颗石子般渺小。 周围民兵脸上露出恐惧，就连乡勇脸上也满是严峻。 随后流寇大军中，一员骑将，孤身驱马上前。 “秦山小贼，你拒绝我等善意，围杀我等义士，现我家罗帅体谅你的本领，特地让我前来招降，你若是感恩，就当褪去衣甲，自缚双臂，开门以迎义师。” 流寇没那么多文化，说起话来也是直接。 此刻看着身后人山人海的大军，脸上满是自得。 看向远处墙头渺小的秦山身影，眼中更是流露出一丝轻视。 看着没有反应，骑将回头看向罗汝才。 提着不知哪里来的关刀，微微轻抚长须，这骑将居然一副关二爷的做派： “罗帅，要某说不需啰嗦，只需给我一千老卒，流民任用，今日内必荡平此乡！” 瞟眼瞅着骑将得意，罗汝才脸上却毫无反应，眼中甚至流露出丝丝看傻子的神情。 因为关系到罗帅尿裤子的权威，所以许多人并不知道罗汝才昨天回来的相关经历。 此刻绝大部分流寇头领都认为眼前的安平乡，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个小小乡堡，等下只需要乌泱泱上去一片流民，接着再混杂一下老卒，这乡堡也就下了。 这种事，骑将已经做过许多次。 此刻邬堡上。 听着远处流寇大喊大叫，隐隐约约听了半晌，裴元脸色涨红起来。 陡然握紧关刀，裴元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这人胆敢如此侮辱你，让我出去灭灭他的威风。” 其他听清楚的乡勇也是义愤填膺，就连刚刚还有些恐惧的民兵，听见下方居然如此说话，也是愤怒压过了恐惧。 只有秦山脸色如常，默默看了眼距离，随后也不回头，直接向着一旁张开手： “弓箭。” 周围人一愣，一员精骑则反应过来，连忙将朱红弓小心递到秦山手中，连带着还有一支利箭。 接过弓，对着远处秦山微微拉了拉，感受弓的拉力和风向。 随后拿起箭，搭在了弓弦上。 远处一直注视邬堡的罗汝才看见这副场景，一愣后陡然瞪大双眼，整个人更是从马背上站了起来。 周围人错愕，就连前面耀武扬威的骑将也有些诧异。 他顺着看去，看见秦山居然在弯弓搭箭，脸上一愣后，是突然爆发的大笑： “这么远的距离也想放箭？！” 骑将带着嘲讽，甚至还故意向前了两步。 随后回头看向罗汝才，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 可回头看去，看见的却是罗汝才不断挥舞的右手，以及满脸不敢置信： “快快快，再后退五十步...” “不！再退一百步！” 骑将错愕，周围人也都错愕。 但罗汝才和王吉却一脸理所当然，当他们看见秦山弯弓搭箭，他们第一反应并非是秦山怎么可能射的这么远，而是... 秦山居然能射这么远！！！ 二十甲骑，十个轻骑，被秦山挨个点名的画面，仿佛噩梦一般，一直刻画在罗汝才的脑中。 此刻再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罗汝才的反应实在再正常不过。 只是可怜骑将满脸愕然，随后他也来不及回头，只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呼啸，接着就是原本顺畅的呼吸，陡然被一杆硬物，彻底卡死！ 第52章 罗汝才怂了? 原本看着罗汝才命令，还有些错愕的流寇大军，此刻看着骑将脖颈上突然出现的箭矢，脸色瞬间陷入一片呆滞。 他们目光不断在邬堡和骑将身上来回转动，不断计算着这其中的距离。 随后这份呆滞，慢慢变为了震惊。 直到罗汝才一马鞭打在面前一个挡路的头领身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向着后面退去。 能一箭射死骑将，那么也就能一箭射死在场所有人。 邬堡上。 看着流寇大面积后退，慌乱间甚至还发生了一些踩踏，乡勇和民兵们全部挥舞起了手臂。 他们脸上红润，嘴角带着畅快，望向秦山的目光也是越发恭敬。 感受周围人群振奋，士气一栏更是猛然一下顶满，秦山淡然收了弓。 随手将弓递到一旁精骑手上，秦山言语一如既往的平静： “安排好防御，罗汝才马上要来了。” 沉浸在秦山夸张箭术下的孙化，听见秦山吩咐瞬间反应过来。 他连忙收回目光，对着秦山微微弓腰： “放心吧秦头。” 远处大地。 罗汝才一群人向着后面猛退了一百步。 原本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只剩下那员叫嚣的骑将，孤零零躺在地上。 周围的流寇头领密集，但一股诡异的寂静，却回荡在人群之中。 停下来的罗汝才偏头打量，原本气势高昂的头领们此刻全部闭嘴。 感受罗汝才目光过来，更是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对视。 而人群中唯一还有着激动气势的，罗汝才看了过去，居然只有杨承祖。 此刻杨承祖脸上满是畅快，多日憋屈在这一刻瞬间得到极大释放。 目光看向身边这些流寇头领，想着这段日子里自己遭受得到的嘲讽和屈辱。 每一个人低头躲避的神色，看在杨承祖眼里简直比玩了娘们都要爽。 而后就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看向邬堡时，杨承祖居然对秦山升起了莫大好感。 罗汝才瞟见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尤其是杨承祖居然还兴高采烈，更是眼眸低了许多。 “咳~” 轻咳一声，罗汝才吸引了杨承祖的注意。 看着罗汝才居然正直勾勾盯着自己，杨承祖脸上的激动瞬间僵住，随后带着一丝惶恐低下了头。 看着杨承祖收敛，罗汝才没有进一步呵斥。 杨承祖是罗汝才麾下最能打的将领，历史上甚至活到了南明，投靠到高杰手下，是江北四镇中，与黄得功并立，整个南明前期，唯二能打的官军。 他或许不如李定国、张煌言、郑成功等知名传奇，但也是绝对的一线将领。 罗汝才也十分清楚杨承祖的能力，可以说若非自己对杨承祖有知遇之恩，杨承祖又是个极度忠心之人。 以杨承祖的能力，罗汝才根本不可能留得住杨承祖。 所以此刻虽然杨承祖的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但罗汝才还是没有做任何的责备。 收回目光，罗汝才重新看向低头不敢直视的人群，面容沉了下来： “叫啊？怎么都不叫了？” “刚刚是谁要抢着进攻的？” “是不是你？” 举起马鞭，罗汝才直接指向方才跳的最高的一个头领。 那头领本来埋着头，感受罗汝才指了过来，脸色瞬间一变。 “不不不，不是小人，小人方才只是...只是助威。” “刚刚吼着要打的...是他！” 那头领疯狂摇手，随手一阵支吾后，突然指向身边另一个头领。 被指着的头领陡然一惊，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此人。 眼底闪过一丝怨恨，随后也连忙摆手： “也不是我，我方才连屁都没放！” 流寇都是大老粗，这形容虽然糙，但却也把意思表达清楚。 开玩笑，邬堡上那小子，那么远的距离都能一箭封喉，自己这些人又都穿着甲格外明显，这不等于只要进到范围，就是必死的命？ 打秋风可以，送命还是算了。 毕竟流寇闹了多年，连高迎祥都死了，能活到现在的，谁不是先把保命功夫点满？ 只是拒绝了罗汝才，两人一时间有些惊惧。 看着手下如此不争气，罗汝才脸上难得没有流露出不满与狠厉。 毕竟不要说他的这些手下，就连自己也确实领教到了秦山的厉害。 两个拒绝罗汝才的头领低头紧闭双眼，等了半天都没等来罗汝才的责罚。 两人微微睁开眼低调对视，眼中都有些疑惑。 随后抬起头，小心望了过去。 结果却看见罗汝才居然骑在马上，望着远处邬堡出神，整个人完全一副沉思模样。 看着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揭过，两人猛松一口气，同时看向罗汝才，眼中也满是惊疑。 不仅仅是他们，周围所有流寇头领，都看着罗汝才反常表现，纷纷错愕的相互对视。 咱这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罗汝才没有理睬身边人的反应，他只是默默望了邬堡一会，随后收回眼神。 看着罗汝才低头，众人连忙重新严肃起来，都在等待罗汝才接下来的命令。 被当众射了一个头领，而且敌我力量悬殊到了极点， 在所有人看来，今天必然要大打一场。 只是众人看着罗汝才，等来的却不是罗汝才大手一挥，全军出击的命令。 而是忽然一拉缰绳，转身向着身后走去。 后面的头领和骑兵立即让到两边，杨承祖和王吉也一脸错愕。 看着罗汝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的震惊。 所有人看着罗汝才不表态，纷纷看向王吉，王吉见此一阵犹豫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开口： “父亲，咱这是...不打了？” 王吉问的小心翼翼，深怕惹怒了罗汝才。 毕竟脸上的鞭痕还清晰可见，此刻说起话来也是拉着的疼。 只是罗汝才此刻却极为平静，听见询问，居然直接开口： “对，不打了。” 王吉：“...？？？” 杨承祖：“...？？？” 众头领：“...？？？”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天霹雳，打的众人脸色一片呆滞。 几千老卒、上百精骑，面对一个只有几百人的乡下邬堡，怂了？！ 众人满脸震惊，就这么呆呆看着罗汝才驾着马，转身离去。 第53章 不过是给我做嫁衣 邬堡上。 严阵以待的乡勇们面面相觑。 他们呆呆看着远处乌泱泱一片退回大营的流寇大军，眼中满是疑惑。 “罗汝才这是...退了？” 孙化有些愕然，随后小心看向秦山，见秦山居然也皱起了眉头。 望着退却的罗汝才大军，秦山微微抬眼，眉头轻皱，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佩服。 “这罗汝才，确实谨慎！” 秦山微微开口，孙化等人在一旁听见，纷纷抬头看过来。 裴元脸上有些疑惑： “不是被秦头吓跑了吗？怎么会谨慎？” 秦山指着远处完全回到大营的流寇，脸色平静： “他的兵力比杨承祖多得多，可杨承祖连着跟咱们打了好几场，才最后选择离开。” “而罗汝才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选择停手。” “虽然他们还没退去，但至少证明罗汝才不会盲目的展开进攻。” 听着秦山解释，裴元脸色也难看了一些，他又默默盯了远处并未离去的流寇大营，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这罗汝才，会不会把咱们围着？” 孙化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望着远处出神，搭在护墙上的双手，不知觉捏紧。 “咱们的粮食，连一个月都不到。” 两人泛着焦虑，秦山却望着远处流寇大营，目光突然微微偏向另一边。 两人一愣，顺着看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秦山望着出神，随后继续： “我们缺粮，罗汝才这么多人，难道不缺粮？” “而且...” 秦山微微停顿，走到护墙边继续望着另一个方向出神，右手默默放在了刀柄上。 “而且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方。” 孙化和裴元脸上更加错愕，他们看着秦山背影，没敢继续询问，只是转头看向李飞，投去询问的眼神。 李飞也望着那边，淡淡开口： “三千人，正在靠近。” 秦山望着远处，看着扬尘渐渐明显，很快一个将旗，顶着大大的‘徐’字，出现在地平线上。 扬尘已经变得明显，不仅裴元和孙化发现，就连罗汝才的流寇也有了反应。 十几个轻骑驶出流寇大营，向着远处扬尘而去。 而后就是远远看了一眼，便又慌张的跑回。 其动作之慌乱，甚至要比秦山射退他们时还要明显。 秦山瞟了一眼一片沸腾的罗汝才大营，随后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远处。 先是一片连绵军旗，接着就是大量骑兵，连带身后数千步卒，用一个远比流寇严整无数倍的阵型，急速向着邬堡靠来。 孙化眯着眼，认真打量一番，随后眼中浮现一丝错愕： “官军？” 简单两个字，周围乡勇和民兵闻言却陡然一惊。 一个少年民兵，手中烂矛更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哐啷’一声，周围人群有些慌乱，孙化见状脸上涌现不耐烦，正要开口，秦山却微微偏头看了过去。 眉宇间有着点点轻皱，周围本来慌乱的民兵被秦山目光一扫，瞬间僵在了原地。 对秦山的恐惧，压倒了对官军的恐惧。 看着民兵暂时恢复正常，秦山收回目光，接着注视直直驶向邬堡的官军，转身向着那个方向的坞墙走去。 孙化小心跟在身后，看着秦山离开后都还不敢动作的民兵，脑袋微微埋下。 秦爷在安平乡，越发引人‘尊敬’了。 来到坞墙边，远处官军也终于抵达了近处。 不同于罗汝才隔得远，官军直接来到了邬堡门前，丝毫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吁~” 拉紧缰绳，将胯下高大的河西马停住，官军最前面一员身着鱼鳞甲的小将，正顶着一双轻慢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邬堡。 赵宇从后面慢慢赶上，看着徐虎一脸无所谓，脸色有些难看： “此地的秦山确实是一位豪杰，徐大人等下还是客气些的好。” 赵宇言语轻缓，看着眼前这个甚至没有见过血的纨绔，眼中满是无语。 若非是罗汝才忌惮秦山，就方才自己那种前后脱钩，长途奔袭体力耗尽的状态。 罗汝才但凡有心，只需要带着自己的那一百个亲营骑兵，都能给官军好好上一课。 只是听着赵宇提醒，徐虎却连头也没有回过来，只从背影传来一阵轻蔑： “你这怂货，防着我打流寇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我对这几百泥腿子也要客气！” 徐虎言语满是鄙夷，尤其看着墙上目光有些躲避的乡下民兵，脸上更是自得。 赵宇眼底浮现一丝愠怒，但咬了咬牙，却到底没有说话。 徐虎打量一圈，目光很快放在了远处的罗汝才大营上，眼神有些奇怪。 举起马鞭，徐虎指了过去： “罗汝才怎么离这个邬堡这么远？” 徐虎说到罗汝才时，脸色反倒正经许多。 贺人龙与罗汝才打了许久，在徐虎心中，罗汝才算的上是关内官军头顶的一把刀。 所以他不理解罗汝才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小心。 而且回想来时看见的罗汝才退兵动作，脸上疑惑也是更甚。 赵宇看着徐虎居然想不明白，眼底鄙夷更加明显，随后看了眼面前邬堡，淡淡开口： “因为罗汝才怕安平乡。” “嗯？！” 一脸好奇的徐虎陡然一惊，他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看向赵宇，眼中满是惊疑。 微微放下马鞭，徐虎转头又看向邬堡。 墙上干涸的血迹，似乎在诉说着之前几次血战的酷烈。 眼角抽了抽，徐虎脸上轻慢消失了一些。 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心底却已经翻起了巨浪。 “敢与贺人龙正面较量的罗汝才，居然会怕眼前这个邬堡？！” 心底惊疑不断，徐虎默默看着独自抵御流寇许久的邬堡，以及远处同样万分忌惮的流寇。 脸上却反而渐渐流露出一丝笑容。 重新直起身，眼中蕴含激动： “两方较量，不过是来给我做嫁衣。” 没想到徐虎居然会这么想的赵宇脸色一僵，他有些愕然的看着徐虎。 看着赵宇脸色奇怪，徐虎微微有些恼怒。 举起马鞭指着邬堡，徐虎言语鄙夷： “怎么，难道这些乡勇，还敢打官军？！” 第54章 管你什么事? 赵宇目瞪口呆的看着徐虎，脸色完全僵住。 虽然他早已知道官军都是些什么货色，也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官军和乡勇投贼。 但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赵宇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赵宇‘无言以对’，徐虎脸色重新浮现出一丝得意。 只是他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一阵铿锵却从墙上传来。 原本站满的民兵，也是纷纷让到两边，连忙不断的恭敬弯腰： “秦爷！” 听着这熟悉的名字，徐虎双眼带上了一丝好奇。 偏头认真看去，只看见一个红缨小将，站在墙头，看了下来。 看着下方跑成漫长队列，此刻都还在渐渐赶来的官军，秦山眼眸低了几分。 远处是不断赶来，从各地征召的乡勇，前面则是一千身着全套镶钉棉甲，头戴笠盔的官军步卒。 官军队伍的配备堪称豪华。 乡勇多多少少都披了些甲，而且步卒也是全副甲胄。 甚至就连手持四斗弓的披甲弓手，下面队伍中也足足有两百人。 而最前面的，则是一百身着布面铁甲，全员骑乘壮年栗马的官军精骑。 看着对方身上崭新甲胄，再看着自己身上缴获来，不知道几手的老旧扎甲，裴元对着墙下唾了一口。 “狗官军，果然有钱。” 秦山脸色淡然，目光看了官军一眼，随后眼神在徐虎和赵宇身上扫了一遍。 赵宇脸色有些尴尬，低着头不敢对视。 徐虎却是看着秦山模样，眼中满是不以为意。 这身装扮，甚至还不如一些精锐流寇。 “喂，你。” 徐虎随意开口，举起马鞭指向秦山，甚至连名字都懒得说。。 秦山目光放了过去，与徐虎眼神对上。 随后，举着马鞭手，陡然僵住！ 那是种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完全漠视生命的神采。 没见过血的徐虎，哪里承受的住？ 干咽一口口水，徐虎下意识躲开对视，言语也不自觉低了几分： “你就是秦山？” 秦山神情不变： “什么事？” 听着这种‘怠慢’，若是方才的徐虎，必然勃然大怒。 但此刻徐虎却只是避开眼神，言语继续： “听闻你们斩了贼头革里眼？” 秦山还是平淡： “关你什么事？” 现场众人一僵，赵宇也是略带愕然的抬起头，呆呆看了一眼。 徐虎躲避的眼神愣住，嘴角抽了抽。 深吸一口气，徐虎终于重新看向了秦山，脸上也浮现出了被怠慢的恼怒： “我乃潼关游击将军，这革里眼本是我等官军辛苦击溃，不过是被你们捡了漏。” “今日过来，也是让你们交出人头，以便向朝廷交差。” 徐虎说的大义凛然，周围听见这话的乡勇和民兵，却愕然瞪大了眼。 裴元更是看着下面徐虎，握着关刀的手，用劲到勒出条条青筋。 而官军之中，赵宇更是羞愧的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向秦山。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了过来，想看秦山要怎么回复。 是不承认，还是让步？ 秦山看着徐虎，目光满是冷漠： “是我杀得革里眼，但和你们官军，没有任何关系。” 现场气息再次一滞，赵宇顾不得羞愧抬头看去，双眼睁大了几分： “居然...承认了？” “而且还直接回怼官军？！” 徐虎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回答，他有些呆愕的看着秦山，过了好半天后，才猛然握紧刀柄，面色狠厉： “你想造反？！” 徐虎摸刀，周围官军也是纷纷摸上武器。 对付流寇他们有些胆小，但对付一些乡勇，他们胆子却大的很。 看着下方官军精骑摸刀，秦山原本只是平常的目光，渐渐皱了起来。 而后就在秦山身边，更大的甲片撞击铿锵声传出，几十个身着扎甲的精骑，拿着硬弓站在了墙头。 精骑俱是老卒，浑身上下散发悍勇气息，远超下面不过募兵水准的官军。 此刻几十个聚集一起，又拿起硬弓指向墙下，一时间居然将摸刀的官骑，给镇在了原地。 徐虎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副模样，他脸色呆愕，呆呆看着眼前几十个精骑老卒。 就连身为汪乔年子侄的自己，出兵也不过带了一百精骑，眼前这个小小的安平乡，居然就能凑出几十个？ 而且... 徐虎小心扫视精骑老卒一眼，眼中有些错愕。 而且这些乡里的精骑，怎么感觉比自己的官骑还要彪悍？！ 现场气氛僵硬，徐虎下不来台，硬挺着开不了口，上方秦山也没有说话。 一旁一直关注的赵宇，在这时出来：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赵宇下马，来到两边人马中间。 先是对着秦山投去一个歉意眼神，接着才回过身，来到徐虎面前： “徐大人，就算要打，也得等到弟兄们休息好了再打不是？” 说着，赵宇示意徐虎看向身后。 徐虎忍着憋愤，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脸上确实愣了一下。 长途奔袭下，还有大量征召的乡勇没有抵达，而就算抵达的，此刻也都是面无血色，浑身虚弱。 赵宇脸色焦急，他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徐虎，此刻只能先想办法把人劝走。 罗汝才可就在旁边，若是秦山真的打起来，最后搞不好全部便宜了罗汝才！ 徐虎深吸一口气，终于回过头。 也不看向秦山，只是看向赵宇，缓缓开口： “好，就给他们一夜的时间，明日若是看不见革里眼人头，就休怪本将不客气！” 说着，徐虎一拉缰绳便走向远处。 看着徐虎让步，官军们猛松一口气，也是连忙转身跟着跑去。 也直到此时走起来感受到寒风，众人这才发现，在精骑老卒的弓箭下，大伙额头居然已经布满冷汗。 甚至就连远处的徐虎，在背对众人时，眼中也流露出再难压抑的慌乱。 被几十把硬弓对着，被秦山望着，徐虎的内心，早就崩溃了。 以至于赵宇随便给了个梯子，他便立即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去。 看着官军离开，秦山微微抬手示意。 精骑们这才收下弓箭，沉默站在秦山身后。 孙化等人也是默默候着，等待着秦山命令。 望着渐行渐远的官军，秦山脸色如常： “让精骑准备好，今天夜里...随我出去一趟。” 第55章 精骑成型 天色黑暗。 不时飘过的几朵乌云，将本就暗淡的月光彻底遮蔽。 邬堡上灯火寥寥，看上起来有些昏黄，反倒是官军的临时大营，篝火给的充足。 堡门缓缓推开，四五个民兵努力向上抬着门页，害怕传来开合的声音。 看着大门无声推开，孙化收回目光，转身向后走了两步。 抬眼看去，只看见邬堡门前，足足集结了六十骑。 骑兵人高马大，此刻聚集一处，看上去居然已经有些壮观。 只是这些‘壮观’的骑兵，此刻却全部寂静无声，只是小心望着前方，默默等候着命令。 收回心底的些许震撼，孙化来到最前一员甲骑面前。 秦山闭目养神，身穿铁扎甲，头戴红缨笠盔，胯下的栗马，也换成了罗汝才亲兵遗留下来的河西骏马。 本就高大的秦山，骑着比栗马高一头的河西马上，让看过去的众人，心头压力更重。 轻轻握住河西马缰绳，孙化昂起头： “秦头，都准备好了。” 秦山闭目，孙化却依然说的小心翼翼。 睁开眼，秦山微微瞟了眼身后。 罗汝才狠送了一波马匹和装备后，以至于秦山眼下的马队，已经扩充到了20精骑，40马弓的水准。 直接从之前的三十骑翻了一倍。 而此刻在马队之后，还站着剩下的40披甲步卒，以及只剩三百的民兵。 感受秦山目光看来，本来已经十分安静的人群，瞬间变得更加寂静。 就连原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此刻也到了弱不可闻的程度。 收回目光，秦山拿起缰绳： “你领着步卒，等下起火后，就过来。” 说着，轻夹马肚，胯下河西马向前迈动了脚步。 秦山行动，原本几乎将呼吸声压到最低的骑兵，这才敢稍微活动一下略有僵硬的身躯，跟着轻夹马肚，默默跟在身后。 随后六十余骑就这么在步卒忐忑的注视下，全部驶出。 头顶乌云恰好再次飘过，遮蔽了天上圆月，邬堡的世界瞬间一片黑暗。 马队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马队行的不快，脚步放的也缓。 六十骑若是跑起来，在夜里，已经足以醒目。 秦山在前沉默领路，裴元提着关刀在后，只是看着距离远处官军灯火通明的大营越来越远，裴元脸色有些奇怪。 压低声音，裴元眼中浮现疑惑： “秦头，不是杀官军吗？” ‘杀官军’三个字出口，周围骑兵和李飞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下意识握上了刀柄。 居然颇有一副跃跃欲试的感觉。 秦山没有回头，只是开口反问： “谁说是杀官军？” 这一次，众人终于有了反应，纷纷偏头看向秦山。 秦山胯下战马保持速度，回头看向身后众人，举起手上马鞭，指向了远离官军的另一个方向。 “咱们去杀流寇。” 身后战马脚步猛然一乱，骑手们慌忙握紧缰绳。 随后瞪大眼睛，满目愕然的看向秦山。 “杀流寇？六十骑，打对面光老卒都有数千的流寇？！” 秦山看着身后众人有些慌乱，脸上泛起一丝淡然： “你们想不到，罗汝才肯定也想不到。” 人群脸角疯狂抽搐，裴元也是略微瞪大双眼，好半天回过神来后，才压着震惊开口： “可咱们就六十骑。” 秦山重新注视向前方，看着越来越近的流寇大营，脸色越发平静。 “六十骑？” “我就用这六十骑，打崩罗汝才！” 秦山目光含着冷意，这句话说出来，身后裴元双眼彻底瞪圆。 看着沉默的秦山，裴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话。 反倒是一旁李飞看着周围人错愕，难得开口： “可以打。” 裴元恍惚的看向李飞，秦山带着些许表扬的看了李飞一眼，随后终于解释。 拿起马鞭指向天空，秦山引得众人看了过去。 “天黑，流寇又有夜盲。” “罗汝才又想不到咱们敢来夜袭，防备必然松懈。” “等下冲进去，众人只管放火，只要火烧起来，不管罗汝才死没死...” “都给我说罗汝才死了！” 秦山解释完，原本还有些慌乱的众人渐渐平稳下来，而且眼中也在短暂错愕后，渐渐燃起火热。 此刻大伙心底看向远处乌泱泱一片的流寇大营，心底只有三个字回响： “可以打！” 毕竟只要一次成功的炸营，就可以报销掉一整支军队！ 而流寇一旦崩溃，到时候徐虎该头疼的就不是安平乡，而是那群四处乱窜的流贼。 感受身后众人气息渐渐燥热起来，秦山右手，放在了偃月刀上。 随后平淡的话语，从背影传来 “等下，只管跟着我冲。” 秦山说完，随后是突然大力驱动的马匹。 秦山带着六十骑开始加速，原本还算安静的马蹄，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醒目起来。 此刻距离流寇已经是极近的距离。 放马疾驰后，秦山几乎是转眼间便看见了眼前密密麻麻，瞪着疑惑双眼，努力望过来的流民。 流民眼睛瞪到最大，眼中满是惊疑。 但漆黑的天空下，深陷夜盲症的流民，秦山即便已经冲到了面前，他们眼中看见的却也只有一片黑暗。 六十骑，仿佛一柄尖刀，毫无阻碍的刺进了大营。 ... 罗汝才大帐。 睡在两个女子中间的罗汝才闭着眼睛，帐内烛火突然格外明亮，不断闪烁的照耀在他的面上。 感受灯火亮堂，罗汝才眼皮微微动了动，随后就听见帐外，似乎隐隐传来巨大嘈杂。 砰！ 一声巨响炸响在大帐内。 原本还闭着眼睛的罗汝才猛然瞪开，随后直接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长刀。 “罗帅，不好了，炸营了！” 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脸慌乱的亲兵，罗汝才偏头看去，只看见帐外早已是一片火海。 方才那陡然明亮的根本不是什么烛火，而是炸营引发的火灾。 罗汝才脸色惊愕，也顾不得穿衣，提着刀直接来到了帐外。 只是刚刚现在帐篷，外面铺天盖地的，只有一句话： “罗汝才死了！” 周围亲兵恐惧的站在原地，将外界什么都看不见，只敢对着火光和眼前人影乱砍乱杀的老卒隔绝在外。 看着罗汝才出来，亲兵回过头，脸色满是焦急： “罗帅，实在弹压不住！” 望着冲天火光，以及火光下已经快要变成修罗场的大营，罗汝才双眼只有呆滞。 直到远处混乱人群中，偃月刀的光芒在红缨下泛起，罗汝才这才反应过来。 重新抬起头，看着眼前焦急望着自己亲兵，罗汝才转身，直接来到一旁战马边： “集结亲营，往官军哪突围。” 看着亲兵愕然，罗汝才翻身上马，脸色终于展现出一丝急迫： “官军得留着我，我死了，官军的钱袋子也就没了！” 第56章 就用这六十骑! 听见这话，众亲兵这才反应过来，随后也不再犹豫，纷纷上马。 好在亲营和亲兵一直跟在罗汝才身边，此刻炸营，依然能够集结出上百精骑。 而且这上百精骑还没有夜盲症，算得上是现场除了秦山外，唯二可以夜间行动的部队。 看着亲营准备好，罗汝才目光再次向着方才泛起偃月寒光的地方看了眼。 只是人群混乱，那抹刀影早已消失不见。 回过眼神，罗汝才不再犹豫，抽出刀，向着前方指去： “给我杀！” 官军大营。 乡勇和官军目瞪口呆看着远处冲天大火。 徐虎慌乱从后面走来，身上甲胄急忙间，居然还没穿戴整齐。 扫视一圈，看着穿戴整齐，早已站在前方的赵宇，徐虎连忙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罗汝才怎么突然炸营了？” 带着惊疑，徐虎气喘吁吁站在了赵宇身旁。 赵宇没有立即回答，徐虎好奇看了过去，随后眼神微微愕然。 赵宇站在原地，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脸上也满是震惊。 而这种表情，徐虎从未在赵宇这个上过宁锦，对阵过高迎祥的参军身上见到过。 这种冲击，甚至要比白日被秦山盯了一眼还要巨大。 徐虎脸角抽了抽，难得浮现一丝严肃。 靠近了一些，徐虎言语压低： “赵大人？” 徐虎开口，赵宇呆滞的双目终于回过了点神。 目光微微凝聚，赵宇的嘴角上下挪动。 “他居然...做到了。” 努力听了半响，终于隐约听见这句，徐虎脸上惊疑更深： “他是谁？做到了什么？！” 徐虎脸色急迫，看着远处冲天烈火，以及乌泱泱一片四散开的流民，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准备摇一摇赵宇。 只是手刚刚伸出，赵宇却突然一把将其抓住。 回过头，赵宇眼神已经完全凝聚。 只是望着徐虎的眼神，满是莫名： “他是秦山。” “刚刚带着几十骑，杀崩了罗汝才。” 空气忽的一顿。 徐虎看着直勾勾望向自己的赵宇，居然忘记了呼吸。 直到脸色青白，远处大地也开始传来隐约马蹄，徐虎才仿佛溺水浮起的人，睁大双眼，猛吸了一口气。 “嘶~” 带着满脸呆滞，徐虎僵着脖子，默默埋下了头。 双手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发觉，白日秦山望向自己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半天后，徐虎重新抬起头： “会不会...搞错了？” 徐虎依然带着一丝不敢置信，赵宇却不再理睬徐虎，他只是看着漫山遍野散开的流民和老卒，眉宇间深深皱起。 也不看向徐虎，赵宇带着一丝无奈： “接下来，咱们还是想一下如何给汪大人解释，这遍布潼关的十几万山匪流贼，怎么来的吧。” 徐虎一愣，随后眼中浮现出更加明显的慌乱。 这个时候潼关若是再起了大面积匪患，朝廷必然是要来问罪的。 自己叔父汪乔年又连战连败，若是彻底让朝廷失去耐心，到时候自己这个游击将军，也就坐到头了。 徐虎双目不断乱转，惶恐之下居然不知道望向何处。 直到前方传来一声惊疑，才点醒了起来。 “罗汝才，怎么跑咱这来了？” 赵宇疑惑，眼神乱转的徐虎却猛然双目凝聚。 他立即抬起头，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一百骑，脸色红润。 “罗汝才！” “咱们把罗汝才抓了，这样至少可以给朝廷交差。” 看着徐虎开口，赵宇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看了过去。 你把罗汝才抓了，先不说汪乔年答不答应，贺人龙反正是第一个不答应。 毕竟罗汝才没了，你贺人龙和汪乔年，还拿什么当借口不出关？ 被朝廷问罪事小，去潼关面对李自成事大！ 看着赵宇目光，徐虎显然也反应过来。 他甚至不仅不能抓了罗汝才，还得将罗汝才保护起来。 嘴角抽了抽，周围官军和乡勇已经开始频繁回头看向自己。 徐虎咬了咬牙，抬起头： “把路让开，先将那伙骑兵控制起来。” 不能杀罗汝才，至少可以先把其控制住。 ... 一刀将面前一个发疯老卒砍死。 秦山牵住缰绳，让战马猛然停下。 身旁裴元见此也慌忙停下，带着浑身鲜血，气喘吁吁： “怎么了秦头？” 秦山看着远处，眉宇有些皱了起来： “罗汝才...去了那边。” 秦山开口的间隙，身后又赶来几名气喘吁吁的精骑和马弓。 裴元先看了身后同样浑身浴血的众人一眼，随后顺着秦山目光看去，接着，微微愣住。 “官军？！” 裴元愕然偏头看向秦山，眼中带着不理解。 秦山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身后渐渐赶来，重新汇聚起来的六十骑，目光低了一分。 回过头，秦山抖了抖手中偃月刀，将顺着刀身不断滑落的血流，全部甩在地上。 一条长长血痕作画在了大地，随后秦山一夹马肚，继续向前： “去看看。” 秦山带头，裴元也不带任何犹豫，只是对着身后汇聚一起的骑兵，抬起关刀，示意跟上。 秦山很快来到官军面前，只是刚刚靠近，看着灯火通明，严阵以待的官军，秦山眼中难得浮现一丝愠怒： “尔等什么人？胆敢夜闯官军大营？” 一员小校站在门口问话，身后数千官军举着盾维持阵线，将通道牢牢把守住。 见着秦山六十骑靠近，不仅两百弓手弯弓搭箭，就连一百官军精骑，也是集结一处，默默望了过来。 举起偃月刀，秦山拉住缰绳，身后六十骑也都跟着停下。 此刻官军灯火通明，秦山一行人浑身浴血，背后又是一片黑暗，仿佛官军面前出现了六十个从黑暗中走出的血骑。 秦山望着官军背后，向着一处矮山夺路狂奔的罗汝才，目光望了好一会后，才收了回来。 低头看向眼前官军，目光扫视，感受秦山目光，官军脸上不由涌现出一丝慌乱。 秦山微微提刀想要收起，官军却瞬间传来一阵细碎声。 抬眼看去，只见官军随着自己提刀，居然齐齐后退了一步。 上方弓手，更是慌乱间拉开了弓弦。 看着弓手拉开弓弦，李飞和马队也连忙弯弓搭箭。 而也在这时，一个声音终于顶着难压的怒火，从官军背后传来： “谁叫你们拉弦的？！” 赵宇红着脸，不管身后徐虎阻拦，走了出来。 第57章 给你，你敢拿? 赵宇走出人群。 上方弓手看着赵宇呵斥，对视一眼，最后看向徐虎。 徐虎冷眼看着走出的赵宇，眼中带着不满，但还是对着弓手挥了挥手。 见此，弓手这才收了弦。 秦山见状也是微微抬手，向着身后马队示意收弓。 一时间现场剑拔弩张的氛围，居然消散不少。 秦山骑在马上，看着赵宇走出来，目光依然冷淡。 顶着一丝歉意，赵宇张了张嘴有些犹豫，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徐虎，却已经走了出来： “你一个小小的乡勇，怎敢夜闯军营？” 也许是严阵以待的数千官军给了徐虎底气，此刻他居然敢直接对着秦山呵斥。 赵宇脸色一僵，秦山则将目光从赵宇身上收回，转而看了过去。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单纯目光。 本来趾高气昂的徐虎，却感觉到一股莫大冷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以至于身边密密麻麻的官军，都不能给自己任何安全。 脚下步伐微微一僵，本来还想靠近几步的徐虎，停在了原地。 看着徐虎怂样，秦山收回了目光，再次看了眼远处已经完全消失身影的罗汝才一行，终于收敛了杀气。 现场压力瞬间一松，赵宇这时终于抓住机会，向前了两步： “秦兄弟，这件事...” 言语带着一丝急切，秦山却看也不看赵宇一眼，只是一拉缰绳，带着战马准备返回。 今夜也算达成目标，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看着秦山不理睬自己，赵宇僵在原地，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却不敢对秦山展现任何不满。 甚至看着秦山往回，眼底更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了今夜，明天赵宇有太多法子让徐虎离开安平乡。 只是秦山刚刚转身，重新被大量步卒保护起来的徐虎，却再次开口： “革里眼的人头...留下！” 伴随一阵狠厉。 两百弓手突然重新弯弓搭箭，一百官骑也猛然驱动马匹，将秦山包围起来。 而正在回转的秦山，也因此停住。 赵宇愣在原地，猛然回头，直勾勾盯着徐虎。 此刻徐虎感受赵宇有些狠意的目光，仿佛没有看见，只是望着秦山，身躯有些颤抖。 潼关再次变得遍地流寇，徐虎不敢这样去面对汪乔年。 若是连革里眼的人头也没有要到，就算汪乔年不倒台，他在潼关也算是混到了头。 而眼下看着疲惫的秦山六十骑，以及自己全副武装的官军，徐虎知道，这是一次绝佳的时机。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秦山走？ 看着隐约有包围态势的官军，裴元和李飞脸色大变。 他们也连忙拿起武器，重新戒备起来。 赵宇气的浑身发颤，看着完全不看自己，一意孤行的徐虎，赵宇只能带着满脸苦涩，转头看向秦山，希望能从秦山这里得到让步。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秦山身上。 转身到一半的秦山安静了片刻，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 随后微微拉动缰绳，驱使着胯下高大的河西马，直面向眼前的官军。 目光直接略过不断想要开口的赵宇，秦山目光彻底冰冷下来。 望向徐虎，秦山拿起偃月刀。 看着秦山提刀，周围官军在居然再次齐齐后退了一步。 旁边包围的官骑，更是传来一阵战马后退的嘶鸣。 官军一片躁动，徐虎脸角更是感受秦山直直望来的目光，眼角疯狂抽搐。 只是徐虎心中也有几分狠厉，此刻被逼到绝路，居然强忍着抽搐，回望着秦山。 没有理睬周围躁动的官军，秦山将偃月刀指向徐虎，言语淡漠到了极点： “给你，你敢拿吗？” 平静，无限的平静！ 秦山的话语甚至没有任何一丝起伏。 他只是举着刀，指着对方，仿佛在问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我的东西，你接不接得住？ 徐虎眼角抽搐的更加严重，他努力瞪大眼睛，想要压抑住心底的慌乱。 只是随着秦山说完，身后六十骑，集体向前了一步。 而也正是这一步，引得周围官军，再次整齐后退。 被前面士卒带着向后踉跄几步，徐虎抬眼看去，随后本就抽搐的双目，猛然瞪圆。 那哪是六十个乡勇骑，那是分明是六十个从血海中走出来的血人！ 原本隐于黑暗中的六十骑全部暴露在火光之中，以至于看见这一幕的官军，居然慌乱的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此刻的秦山身后，六十骑连人带马，浑身上下全部被鲜血染红。 夜风从身后吹来，居然带着一股浓厚的腥风！ 感受寒风混着血腻划过咽喉，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胃里只感觉翻江倒海。 这是杀穿罗汝才大营，打溃了数千老卒的骑兵。 此刻浑身上下唯一的一抹白，居然是布满冷意的双眼。 而此刻这些双眼，全部顺着秦山的刀，直直盯向了徐虎。 ‘呕~’ 身边一个少年乡勇忍不住对着地面呕吐。 肮脏的秽物甚至溅落到了徐虎的精致布面铁甲上。 只是徐虎此刻全然无言，他只是看着眼前刀锋，以及顺着刀锋看来，仿佛冰刃般刺眼的目光。 秦山能不能杀光官军，或者会不会被数千官军围殴致死，徐虎不清楚。 但此刻感受秦山目光，他知道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他肯定会死。 而且死的很惨。 一时间面对秦山询问，徐虎居然安静下来。 整个官军也都眼神躲避，既怕引起秦山注意，又怕得到徐虎攻击的命令。 这一切也只不过是片刻功夫。 秦山说完看着低头沉默的徐虎，终于慢慢收下了刀。 目光再次扫视眼前官军一眼，看着数千官军居然全部左右躲避，目光最终停留在现场唯一一个还敢看向自己的官军。 赵宇脸色苍白一片，看着秦山看向自己，眼中也浮现不出半点激情。 一阵轻微马蹄传来，赵宇抬头看去，秦山居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失魂落魄的赵宇，秦山手中偃月刀指向官军，眉宇轻皱： “这就是你想让我…加入的官军？” 愕然抬头，双手下意识向着秦山伸去，赵宇嘴角张了张想要说话，但憋了半天，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赵宇无言以对，秦山放下了刀，这一次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拉缰绳，带着麾下六十骑，消失在了黑夜。 而数千官军，就这么愣在原地，目送离开。 第58章 你要把谁逼反?! 天色蒙蒙亮。 燃烧了一夜的大火渐渐消散，只有点点白烟从废墟上蒸腾升起。 望着远处已经荡然无存的流寇大营，赵宇默默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另一边的邬堡。 邬堡，倒是安静。 “叔父来信，他们在汝州府和李自成对了一阵。” 徐虎从身后走来，手中拿着一封鸡毛信。 赵宇回头看去，只看见徐虎眉头仿佛皱成了川字。 赵宇目光看向信件，徐虎却将信件直接收起，看也不给赵宇看。 眼底略过一丝无语，赵宇开口： “战况如何？” 摇摇头，徐虎眉头皱的更紧： “很不好。” 看着半天没有说出些有用信息，赵宇眼中无语更甚。 而后徐虎目光，也望向远处邬堡。 感受徐虎目光，赵宇心底一个咯噔。 “叔父说这一次的对阵，朝廷很不满意。” “而且之前报功的阵斩革里眼，到现在都还未见到人头，朝中已经开始有些非议。” “若是再没点功绩，叔父那边堪忧。” 徐虎眼眸低垂，眼中泛着阴色，赵宇脸色却越听越沉。 说完，徐虎偏头看向赵宇，脸上带着一丝狠厉： “一夜时间已到，今日必要让那秦山交出人头。” 看着徐虎偏执，一夜未睡的赵宇只感觉嘴角一阵起火。 强压下心中火气，赵宇深吸几口，言语尽可能平稳： “此事不能急，那秦山你也见了。” “一个敢六十骑破阵，还破成的主，若是逼急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 回想昨夜短暂碰面，徐虎眼中狠厉忽然顿了一下。 尤其是那六十个血骑给出的压力，更是让其眼中再次浮现出一丝恐惧。 看着徐虎神情变化，赵宇心底微松一口气，正要趁热打铁，徐虎却重新抬起头，脸上带着思索： “确实厉害，等下我离远些，让军卒上。” 猛然僵住，赵宇张到一半的嘴瞬间止住。 他呆呆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徐虎，握着刀柄的右手不自觉捏紧。 强忍着心底腾起来的火气，赵宇咬了咬牙： “罗汝才还在山上，咱们人手又不够，贸然过去，不妥。” 似乎终于感受到赵宇的神情变化，徐虎终于从远处邬堡收回眼神，转头看向赵宇。 目光上下扫视一圈，徐虎脸色微沉： “赵宇，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捞出来。” “若不是我叔父，这会你该跟着你家大人，蹲诏狱。” 甚至连官职也懒得称呼，徐虎直呼起了赵宇。 而后看着赵宇脸色黑了下来，眼中浮现一丝轻视： “罗汝才在山上，而且只剩下一百多骑，我只需要留下一百骑带些乡勇守着，难道他还敢跑？” 徐虎理所当然，赵宇脸色终于按捺不住，目光猛然望了过去，眼中居然也浮现出一丝狠厉。 感受赵宇目光，徐虎脸色一变，居然下意识恐惧的后退了半步，随后握上了刀柄。 看着没胆气的徐虎，赵宇脸色泛起些许愤怒的红润： “你就不怕把秦山逼反？” 赵宇严肃，但徐虎只是初时的慌乱，随后看向赵宇，眼中丝毫不惧： “逼反正好！” 徐虎脸色也涨红起来，面对赵宇更是有些趾高气昂。 “反了，就调集大军，荡平这个邬堡。” “李自成不好打，这个加上乡民也不过几千人的安平乡，难道还不好打？！” 看着徐虎志在必得，赵宇彻底呆在了原地，目光愣愣看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后，才伴随着一声长叹，赵宇压下了火气： “若你非要如此，至少再等一天，让我去谈一谈。” 见赵宇没有了方才对自己的火气，徐虎眼底流露出一丝自得。 随后看了看身后刚刚起床，正在懒洋洋生火做饭的官军和乡勇，对着赵宇点了点头： “可以，那就再给你一天。” 与徐虎说完，赵宇甚至懒得行礼，直接转身向着身旁那会十几骑的官骑走去。 这十几人俱是赵宇亲兵，算是赵宇军中唯一的手下。 翻身上马，亲兵见状也连忙跟上。 随后一扬马鞭，冲出了官军大营。 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大营，一个亲兵顶着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 “大人，这个时候去邬堡，万一打起来，咱们岂不是被...” 亲兵没敢继续，但意思却表达清楚： 如果打起来，那他们这十几人岂不是直接被瓮中捉鳖？ 面对亲兵疑惑，赵宇深皱着眉头，看了看远处邬堡，略微沉默后，偏头看向亲兵： “李自成厉害还是张献忠厉害？” 亲兵一愣，没想到赵宇突然会问这话。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 “啊？这...都...都挺厉害...” 说完亲兵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也就是在赵宇身边，若是在人多的地方，还真不敢说。 而看着亲兵回答，赵宇直接举起马鞭，对着远处邬堡指去： “若是这堡里的人反了。” “李自成和张献忠，就是个屁！” 亲兵们猛然一滞，目光不受控制的看了过来。 随后顺着马鞭又看向邬堡，眼中满是惊愕。 这小子，有这么厉害？ 而此刻亲兵们也终于反应过来，赵宇这哪是在保秦山，这分明是保大明！ 保着大明不要再出现一个李自成这一号的人物。 亲兵们不会怀疑赵宇，作为多年亲兵，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 知道赵宇能做出这样的评价，必然就是这秦山确实有这本事。 再联想着跟着赵宇的几次碰面，不管是灭杨承祖，还是打崩罗汝才，这些回忆此刻都成了印证赵宇说辞的依据。 亲兵们终于不再面带疑惑，只是埋着头，带着些许忌惮的跟在赵宇身后。 为大明着想不假，但这邬堡对于他们这些官军来说，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而大明会不会再出个比李自成还厉害的流寇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这个龙潭虎穴，他们是马上要进去了。 感受身后突然低迷下来的士气，赵宇略带无奈的回头瞟了一眼。 看着手下穿着的布面铁甲，以及全员壮年栗马，没由来，赵宇又想起了秦山麾下的那些精骑。 若是再给那些精骑同等的装备... 赵宇双眼出神，随后居然打了个寒颤！ 第59章 进来瞧瞧 晨曦落在大地，漫过山坳的清风吹得人精神一振。 赵宇快马加鞭，很快便来到邬堡前。 “吁~” 勒住马，赵宇抬头看向头顶护墙。 大量民兵挤在一起，对着下方赵宇指指点点。 脸上的戒备相较于流寇，甚至还要更多些。 赵宇看了一圈没见着秦山或者孙化等熟面孔，只好昂起头，大声开口： “给你们秦爷报信，就说赵宇有急事相见。” 听着这话，民兵们面面相觑，随后低声交流几句，一个老民兵探出半个身子： “等着吧。” 看着老民兵说完转身离去，赵宇这才微微喘了口气，目光打量周围，随后眼角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 随着连番血战，不仅护墙被鲜血染成了干褐色，现在甚至就连门口官道也布满了暗红色的干泥。 若是外面再插上几个竹竿，上面挂起几个人头，等夜深了，说是阎王殿都不为过。 带着些许愕然的收回目光，想着徐虎不知天高地厚，赵宇心里越发焦躁。 此刻邬堡内。 秦山站在原地，皱着眉等着前面过车。 身后孙化等人也都全部整齐皱眉，看着前面大车目光有所回避。 “马上就好秦爷。” 两个老农满脸堆笑，对着秦山不断弓腰。 同时手中接过各种小桶，不断地往车上两个大木桶倒去。 看着前面忙碌，孙化皱眉开口： “堡里人太多，这每日光是出恭，都是件麻烦事。” 秦山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专门负责倾倒粪便的大车终于离开，这才皱眉继续往前。 两步上了护墙，低头看去，果然看见赵宇等在门口。 “秦爷好。” 民兵们纷纷问好，下方赵宇听见响动抬头看去。 见着秦山，赵宇脸上立即露出笑脸，正要开口说话，秦山却看着下方只有十几骑，转头看向孙化： “开门吧，先让粪车出去。” 孙化点点，随后转身去通知民兵，秦山也直接转身下墙，来到门口等着。 赵宇见此有些愕然，他看向身后亲兵，脸上疑惑： “咱们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亲兵们也是疑惑摇头，随后他们面前的堡门，就突然开了。 伴着吱呀声，赵宇回头看去，看着居然开门，脸上一愣后，突然浮现一丝喜色： 回头看向身后亲兵，赵宇举起马鞭： “原来是开门让咱们进去。” 赵宇说着笑，一大早积累的焦躁也因为秦山的‘示好’，瞬间少了大半。 只是身后亲兵们脸色奇怪，甚至有些下意识的向着两边靠去。 赵宇一愣，跟着鼻间就突然传来一种难以描述的‘辛辣’！ 略带愕然回头，两个老农拉着粪车，满脸堆笑的看着赵宇： “麻烦这位军爷让让。” 许是这段时间杀流寇杀得太过‘顺利’，看着以往避之不及的官军，两个老农居然还能淡定。 赵宇脸角抽了抽，想要张嘴说些话，但嘴角刚刚抬起不过一分，便又立即紧闭了起来。 也不开口发令，只是靠着缰绳将胯下战马架到了一边。 两个老农不住感谢，只留下赵宇一副死脸停在原地。 随后，门内传来了赵宇熟悉的声音： “反正门也开了，进来吧。” 秦山站在原地，看着门外沉默的赵宇。 自己一番话说完，赵宇的死脸上才泛起一丝活色。 略微犹豫，赵宇没有继续驾马，反而是翻身下马后憋着气，步行走了过来。 穿过堡门，赵宇脸上浮现一丝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安平邬堡。 此刻走进来后，双目不受控制的向着四周打量。 秦山也不见礼，见着赵宇进来，直接转身指向一旁： “这里味道大，去大堂。” 说着，秦山也不管赵宇答不答应，转身就走。 感受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辛辣’，赵宇哪里会拒绝，也是连忙跟上。 只是穿越邬堡之间，赵宇的目光却一刻不停地四处打量。 随后，本来好奇的双眼，渐渐变为惊愕。 “秦爷。” “秦爷早。” “秦爷，这有一只田鸡，等下送你府上。” 沿途乡民纷纷问好，从他们脸上，赵宇看见了发自肺腑的尊敬。 秦山也会对着每一个乡民，微微笑着致意。 而这种军民和谐的画面，让赵宇这个老军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 就这还不算完，随着越过几个道口，这里往往把守着秦山麾下的乡勇。 此刻赵宇看着这些乡勇，脸上只有瞪大的眼睛。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亲兵，想从亲兵脸上得到印证。 可亲兵们也是带着满脸惊愕，双眼夹杂小心的不断扫视。 这真的是乡勇？ 不知是不是从未近看过的原因，赵宇感觉眼前这些秦山麾下的乡勇步卒，各个都比的上他的亲兵。 其彪悍程度，远比他之前在望远镜里看见的那副模样。 虽然之前也彪悍，但也不至于这么彪悍。 而这一切，居然仅仅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月！ 脸色带着愕然，赵宇目光从乡勇身上怎么也收不回。 直到前面又传来一阵马蹄，赵宇才回过神来。 狭窄过道，几员精骑几乎是与赵宇擦身而过。 赵宇也得以用一个极近距离，好好打量眼前的这些精骑。 随后，赵宇的眼神与上方精骑，忽的对上。 那是一种极度彪悍的双目，而这样的眼神，赵宇只在那些边军世家的府邸亲兵，以及八旗最正统的满丁身上见过。 而这两者，已经算得上是赵宇有生之年，见过最悍勇的军卒。 只是这样的军卒，怎么会在安平乡？！怎么会在这个小小的邬堡里面？！ 赵宇想不明白，而前方秦山看着精骑让路堵了起来，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又不是作战，下次让人先走。” 秦山开口，给赵宇投去目光的精骑，却是瞬间收敛了杀气。 而后赵宇终于感到一丝轻松的同时，突然有些错愕的看向了精骑。 原本的悍勇精骑，此刻带着恭敬的向着秦山微微低头，坐在马上的身躯，更是略有不安的来回忐忑。 而这一幕，彻底让赵宇愣在原地，发散的眼神再也回不来。 不是，这些府邸亲兵甚至满丁级别的悍卒... 居然这么听话？！ 第60章 罗汝才跑了 带着恍然，赵宇甚至不知道精骑什么时候离开。 直到前方秦山再次传来话语，这才反应过来： “进来吧，恰好一起早食。” 秦山站在大堂门口，看着身后呆愕的赵宇，眼中只有一股淡然。 不错，随着昨夜一场大胜。 秦山手下百人再次迎来巨大升级。 虽然兵种还是那么多，但其熟练度，却整体上了一个台阶。 此刻精骑不仅全员已经达到了亲兵级别，甚至就连马弓手中，也有了个别亲兵级别的存在。 而至于步卒，更是全员老卒，成为大明北军中最精锐的士卒。 所以对于赵宇的惊愕，秦山自然觉得理所当然。 开口将赵宇唤回神，秦山偏头点了下大堂内摆着早食得大桌，随后又看向赵宇，颔首示意。 看着赵宇下意识抱拳，想要行礼客气一下。 秦山则眼神都懒得再看，直接转身走了进去。 早有精骑在里面候着，秦山过来，也不用自己动手，精骑便拉开了凳子。 大咧咧坐下，孙化忙着统计昨夜战利品不在，裴元和李飞则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从面前一个大竹筐中拿起一个窝头，接着又从面前大桶打了一碗汤菜，秦山跟着就是吸溜一口。 感受窝头‘扎实’的粗粝感，以及汤菜带着滚烫划过食道带来的温暖，秦山仰头闭眼，长出了一口气。 “秦爷，真是节俭。” 耳边响起赵宇声音，秦山嘴中嚼裹着食物，睁开眼看去，只见赵宇带着些许愕然，瞪着自己的饭桌。 两口咽下，秦山又伸手拿起一个窝头，就这么一会功夫，裴元已经下去了五个。 “都是乡里人，窝头便已经算是细粮，昨夜大战一场，故而早食丰盛了些。” 秦山指着眼前一大桶豆腐白菜炖粉条，却看见赵宇听见这话，脸上愕然更甚。 一口咬下半个窝头，看着裴元又拿起第六个，抬头看向赵宇： “快些吃，再慢了可就没了。” 说完，秦山将剩下半个窝头丢入嘴中，随后拿起筷子，直接抱起碗中豆腐白菜炖粉条，吸溜了一大口。 洒满盐的粉条格外味足，此刻炖的火热，喝一口下去最是驱寒。 看着秦山三人吃的如此美味，赵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要跟着坐下去。 只是看着裴元拿起第八个窝头，以及竹筐中所剩无几的吃食，赵宇又咽了咽口水，站在了原地： “算了，你们吃吧，今日我过来，也是与秦爷商量些事情。” 赵宇舔了舔嘴唇，秦山却没有搭话，只是看着裴元毫不客气的拿起最后一个窝头，抬起头瞪了过去。 裴元猛然一僵，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赵宇，瘪瘪嘴将窝头放下。 随后抱起饭碗，直接用手将碗底残汤裹到一起，送进肚里。 拿起最后一个窝头，连着碗中剩下的半碗豆腐白菜炖粉条，秦山摆在了赵宇面前。 “皇帝不差饿兵，先吃。” 看着秦山让出自己碗中食物，再想着来时路上面黄肌瘦的乡民，赵宇嘴角微微挪动。 但也就只是挪动，随后赵宇直接坐下，也不带丝毫嫌弃，拿起秦山的剩碗，连着从裴元手中抢下的窝头，往嘴里送去。 同时觉得这般粗糙的饭食，居然也是格外好吃。 看着赵宇狼吞虎咽，裴元跟着咽了咽口水，秦山则安坐凳上，拿着一碗冷水，一边慢慢送着，一边轻敲桌面。 热水需要烧柴，而安平乡眼下不仅缺粮，也缺柴。 窝头不大，剩菜不多，赵宇也不过是两口就全部下肚。 随后也不询问秦山，直接抢过手中冷水，囫囵一口顺下。 “比在哪些士绅家里吃过的都香。” 赵宇带着一丝笑意，秦山则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碗，敲击桌面的手指，忽的停下。 没有了规律‘哒哒’声，现场立时安静下来。 周围精骑穿甲扶弓站立，亲兵水准的悍卒气息，不知不觉间弥漫了房间。 赵宇有些愕然，他微微看向秦山，眼中浮现疑惑。 看了看空水碗，赵宇无奈瘪嘴，正要告罪一番，秦山却忽的长出一口气。 赵宇僵住，秦山则站起身，目光低垂了一分： “走吧，堡外来人了。” 说着秦山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赵宇愣在原地，眼中疑惑更甚，但很快，他的疑惑便在陡然握紧的双拳下，转为震惊。 顾不得看身边亲兵疯狂打来的眼色，赵宇跟着追了出去。 而刚刚才出门，就看见大量乡勇民兵，已经开始向着墙头跑去。 不同于刚起兵时的破烂装备，此刻秦山手下的一百人，装备已经大变了样。 步卒和马弓手们不仅全员披着罩甲，而且人手一顶明军最常见的铁笠盔。 手中刀枪也全部俱是精良，看上去寒芒闪耀。 这在安平乡之前是完全不敢想的。 而那些精骑的装备更是‘奢华’，不仅全员装备壮年栗马和铁扎甲，更是配备了四斗弓、刀斧锤等重型武器，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此刻虽然只有一百人，但行动起来，居然让撞见的赵宇，感觉有些炫目。 而眼前这些乡勇见着赵宇等十几个官军，脸上也带着奇怪神色，只是看着李飞默默陪在身边，没有多言。 赵宇顾不得多去关注周围人的眼神，他只是努力挤过人群，紧赶慢赶，也跟着秦山来到护墙上。 好不容易走上去，只看见秦山背对自己站在墙边，头顶红缨迎着朝阳晨风不断招展。 缓了口气，赵宇缓步走到秦山身边，随后向外看去，只看见一千官军连着两千乡勇，已经将邬堡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官军最后面，徐虎穿着两层甲，躲在亲兵大盾后面，对着邬堡叫嚣： “秦山，你私藏甲胄，捡漏革里眼，眼下还放跑了罗汝才，今日定要叫你认罪。” 听着下面徐虎骂骂咧咧，赵宇眼中只有愤怒，下意识看向秦山，希望秦山能够稳住。 随后就见秦山还是安稳立于原地，反而对自己投来一丝怜悯的目光。 赵宇一愣，刚想要说话，但却猛然间愣在原地。 脑海中缓缓回想徐虎定的罪，赵宇绷着脸，缓缓抬起了头。 什么叫...‘放跑了罗汝才’？ 赵宇偏头看向徐虎，身躯因为气急而不断颤抖，挪动的嘴角更是难以压抑住其中言语。 言语也很简单，翻来覆去也就两个字： “蠢猪！” 第61章 我没退路 秦山目光向着罗汝才之前逃窜的小山看去。 此刻的那里，已经全然没有了任何部队的存在的迹象。 数千老卒连带裹挟的流民不好跑，但只有亲营和亲兵却好跑的很。 收回目光，身边赵宇还在浑身颤抖的不断暗骂。 “你要出去，还是留在这里？” 偏头看向赵宇，秦山言语满是平淡。 正在暗骂的赵宇浑身一愣，气急的情绪在这句话后被打断，他略带愕然抬起头，看着秦山随意眼神。 你是要回到官军那边保持官军身份；还是留在这里，当做一个俘虏不参与后续。 体会到秦山这句话的深沉含义，赵宇深吸一口气，一贯的理性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抬起头，赵宇脸上浮现一丝坚定，想要开口，秦山却见了赵宇神情后，直接回过了头： “邬堡后面有道暗门，你可以从那里出去。” 还是无尽淡定，赵宇话到一半直接止住，愣了片刻后默默闭上，随后也不言语，只是对着秦山背影，默默抱拳行了一礼。 片刻后，邬堡后方暗门，十几骑护着赵宇，站在邬堡外。 看着身后暗门关闭，邬堡再次严整一片，直到这时，赵宇亲兵都还是满脸愕然。 下意识左右偏头看了看，亲兵咽了一口口水： “大人，我们去哪？” 赵宇翻身上马，拉紧缰绳： “回邬堡前面。” 听见这话，亲兵们面面相觑，随后最前面那个亲兵，硬着头皮： “这要是打起来，等下攻破了邬堡，我们岂不是也要...” 亲兵说道这里不再继续，不管怎么说，秦山放了他们一马，如果前脚放了，后脚就打回去，就算他们这些老军痞，也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赵宇闻言回头看了自己挥下这十几个亲兵，看着众人目光有些躲避，嘴角瘪了瘪。 你们这些仁义道德，怎么会在见了乡勇和精骑后，突然就冒出来了？ 甚至都懒的吐槽，赵宇微叹一口气： “打回去？” 低声反问，问的亲兵有些错愕。 赵宇轻夹马肚让马匹向前，身后亲兵连忙跟着，随后举起马鞭指着邬堡： “没来之前，我也觉得真打起来，就算秦山真的举世无双、项羽吕布再世，但数千官军累也把他累死了。” “但看了之后...” 赵宇微微停顿，眼中也浮现一丝沉思： “但现在看着那些精骑，真打起来，就徐虎手下那等的官军，再多也必败无疑！” 赵宇说的斩钉截铁，亲兵们却陡然一惊。 秦山挥下乡勇厉害不假，但数来数去也不过一百人。 剩下的民兵虽然多些，有个两三百的数，但在场都是老军汉，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些民兵只能算是外界悍勇些的乡勇。 而这样的战力，赵宇居然断言必败官军？ 亲兵们惊愕对视，一时间说不出话，赵宇则看着身后还没反应过来的亲兵，脸上有些恼怒。 ‘啪！’ 挥舞马鞭对着空气抽出一声脆响，惊的众人浑身一紧，注意力也全部放了过去。 “六十骑足够破阵斩将了！” “尤其这个带头的，还是秦山！” 赵宇脸色有些苦色，谁说一定要用几百人对垒数千？！ 只需要突破敌阵斩了将领，那些步卒和乡勇就是再多，也是溃散的命。 而以他对秦山的了解，真要带着那些精骑和马弓手，突破这些官军还不跟玩似的。 身后亲兵也反应过来，想了想后脸色表情却更加精彩。 还是那个亲兵，他头皮继续硬着： “那我们还去？” 赵宇眼角猛地一跳，回头瞪向亲兵。 亲兵话没说完，全意应该是： 那我们还去...送死？ 看着赵宇瞪过来的目光，亲兵带着些许憋屈的低头。 能被赵宇带在身边，这些亲兵已经算是绝对亲信，不然也不敢这么问话。 只是现在看着赵宇已经明显极度不耐烦的眼神，亲兵也终于闭嘴，只是随着赵宇，向着邬堡前方疾驰。 邬堡不大，十几骑又是驾马，不过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堡前。 外围官军看着赵宇过来，也不阻拦，直接让赵宇来到了徐虎身边。 翻身下马，赵宇脸色铁青。 面前几个顶着大盾的徐虎亲兵看着没让路，赵宇猛然一挥马鞭直接打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震得拿盾亲兵双手发麻。 参将当久了，众人似乎都已经忘了赵宇也是边军悍卒出身。 “滚开。” 赵宇冷着脸，目光瞪向徐虎亲兵，徐虎亲兵眼底有些恐惧，但咬着牙，还是没有让开。 赵宇见此大怒，猛然握紧马鞭，身后亲兵也是右手纷纷放在了刀柄上。 “都让开。” 终于，一声疲惫到极点的声音从盾阵内传来，前面亲兵猛松一口气，连忙让到了一边。 看着赵宇进来，甚至还点头哈腰堆起笑脸告罪。 赵宇也不理睬，直接来到徐虎面前，一肚子火带来的冷色，却在看见徐虎后，瞬间消散。 赵宇眼神有些错愕，徐虎坐在地上，深埋着头，惨白的脸上顶着一对黑眼圈。 出发时的趾高气昂此刻只剩下深深绝望，以至于面对赵宇打了自己亲兵，徐虎都连眼皮都未翻动一下。 听见赵宇进来，也不等赵宇开口，也不询问秦山为什么放了他，徐虎只是消沉开口： “罗汝才给了我一千两，说是要买几个女人上去伺候。” “我信了，带了几个女人去交易。” “结果罗汝才趁着我不在军营，带人冲了出去。” 抬起头，徐虎双眼没有了往昔光泽，随后伸手指向潼关： “这会，应该快出潼关了。” 说完，徐虎直勾勾盯着赵宇，眼中也浮现出一丝奇怪光泽。 看着这丝光泽，赵宇眼神彻底沉了下来，而徐虎的声音，也随着他从地上站起，昂扬了一些： “我没退路了。” “流寇遍地，罗汝才又入了河南。” “若是连革里眼人头也没有，就算朝廷不管我，我舅父也不会放过我。” 瞪起眼，徐虎消沉的脸上，双眼却诡异的越发火热： “没有革里眼的人头，我回去就是死！” 第62章 我出来，揍你! 简短的碰面。 赵宇沉着脸走出盾阵，随后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 外面亲兵见此一愣，对视两眼，其中一个才开口： “大人，咱们接下来是...？” 赵宇举起马鞭，直接指着不远处，远离邬堡和徐虎大营的空地： “去那里等着。” 亲兵脸色惊愕更甚，开口询问的人更是左右看了看身前其他官军，弯腰压低了声音： “那这边...？” 赵宇一夹马肚，直接架着战马离开，亲兵跟上，赵宇才缓缓开口： “不打一场，那废物是不会回头了。” 说着，也不管身后听见‘废物’两字，脸色一变的人群，直接一扬马鞭，领着人快速离开。 看着赵宇离去，徐虎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抬起头，顺着盾墙缝隙查看向邬堡，随后收回眼神，看向身后。 三个千户默默候着，其中一个官军千户，两个卫所千户。 卫所千户带着本部些许卫所兵以及征募来的乡勇。 此刻三人脸色难看，紧皱的眉头，对徐虎投去期盼的目光。 目光扫过三人，徐虎脸色阴到了极点： “又一天过去了，我三番五次给这厮机会，他却三番五次忤逆本将。” “这一次...本将要让他看看雷霆手段。” 看着徐虎这么说，三人面面相觑，眼中期盼瞬间消散，脸上皱纹更加厚重。 就你还雷霆手段？ 三人心底吐槽，昨天夜里也都是见过秦山那六十血骑，此刻一想到马上就要去与这样的人打，三人心底不免打起退堂鼓。 看着三人没有立即接话，徐虎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满，但这丝不满没有表现出来。 扫视三人一圈，徐虎向前两步： “他们再厉害也就那六十骑，咱们人多，对方邬堡又破烂，还是能打。” “而且我保证，只要打下邬堡，其中财物贼寇，我分毫不取，全部分予你等。” 听见这话，尤其是后面那句‘财物贼寇’，三人眼神这才亮了一下。 毕竟贼寇之中有男有女，男的杀了，女的嘛... 三人嘴角略微拉起，看着三人表现，徐虎眼底再次流露出一丝鄙夷，随后正要一鼓作气，盾阵外的一员亲兵，却突然轻‘咳’了一声。 三人遐想被打断，刚刚拉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徐虎见此心底恼怒，瞪向咳嗽的亲兵正要呵斥，亲兵却站在原地，带着一脸惊愕，支支吾吾： “将军，邬堡...出来人了...” 带着无限惊疑，亲兵说的断续，而正要呵斥的徐虎，闻言却是猛然愣在了原地。 他看了看亲兵，又看了看邬堡方向，随后猛然转身向着缝隙走去。 随后透过缝隙，果然看见邬堡大门打开，六十骑鱼贯而出，而最前面的，便是顶着红缨笠盔的秦山。 朱红弓放在弓袋，提着偃月刀，秦山目光冷漠扫过眼前有些慌乱的官军。 最前面的官军身着全套镶钉棉甲，这种廉价的甲胄虽然方便大面积装备，但其防护却也少的可怜，也就比短罩甲好些。 此刻自己目光看去，甲胄下的官军步卒，丝毫感受不到从甲胄带来的安全。 目光微挑，秦山看向不远处的盾阵，眼神更加冷漠。 “就五层，突的过去。” 裴元直勾勾望着，对着身前秦山低声开口。 李飞则一言不发，只是拿出四斗弓，默默弯弓搭箭。 秦山微微举起偃月刀，示意身后精骑停住。 而后，盾阵中传来徐虎的声音： “人头呢？革里眼的人头呢？” 带着一丝惊喜，徐虎大声开口询问，听见这话，秦山微微皱眉，身后裴元也唾了一口： “这厮还以为咱们是来送人头的。” 看着盾阵后那丝缝隙中的眼睛，秦山提着偃月刀的右手，大拇指随意摩擦着长柄。 看着秦山没有回复，徐虎愣了片刻，随后眼神在一阵错愕后，猛然变为震惊。 他微微向后退去，下意识拉开与秦山的距离： “没有人头，你出来干嘛？” 压着心底惊疑，徐虎微颤的开口。 而听见这话，秦山眼眉低垂了一分，随后声音不大，给出了回应： “我出来，揍你！” 惊愕，秦山这句话后，整个现场只有一片惊愕。 官军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敢置信。 就连盾阵后的徐虎，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居然只有惊疑。 以至于过了好半天，官军那边居然没有任何回复。 看着安静的官军，秦山没有立即行动。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与官军直接敌对。 毕竟打溃徐虎简单，但随后朝廷的反应，以及一系列后续的事情却格外麻烦。 所以如果徐虎能够知难而退，秦山也乐意将此事揭过。 只是等了半天，等着徐虎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秦山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脸上，是被羞辱到极致的血色。 “你.要.造.反？！” 一字一顿，徐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四个字。 秦山闻言面色不变，只是眼中最后一丝暖色，彻底冷了下来。 远处赵宇看着这一幕，更是脸角一阵抽搐，对着徐虎投去鄙夷的目光。 微吸一口气，秦山摩擦刀柄的大拇指缓缓停下，低垂的眼眸也重新抬高几分。 目光重新看去，而这一次，双眼冷到了极致。 官军再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见于此的徐虎脸上再也压抑不住连上惊恐。 他走到缝隙边，对着秦山大喊： “你要造反？你要杀官军？！” 徐虎满脸的不敢置信，在他看来，这些泥腿子面对官军，就应该低头任打任杀。 因为如果反抗，不就等于站在了朝廷对立面吗？ 以至于此刻看着秦山居然真的表现出了杀机，第一次出来的徐虎，脸上始终难以接受。 听着徐虎不敢置信的询问，秦山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带着无语的瞟了盾阵缝隙一眼，随后放下偃月刀，从弓袋中取出了朱红弓。 弯弓搭箭，看着秦山如此姿势，徐虎脸上有些错愕。 他再次向后猛退一步，看着眼前足有婴孩拳头厚重的木盾，心下才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紧随其后，一发箭矢，却直接带着迸裂炸响，直接钉穿了大盾！ 第63章 吓跑了 顶盾亲兵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箭矢。 精铁箭矢穿透厚重木盾，已经完全扭曲，但前方箭尖，却依然泛着摄人的寒芒。 喉结上下滚动，亲兵将木盾往前移了移。 多出了的这丝缝隙，得以让盾阵后的徐虎，看见外界的景象。 此刻所有官军都呆呆回头看着木盾上的箭矢，他们眼睛睁大，其中满是不敢置信。 不少人甚至保持握刀姿势，却没有发现长刀已经落到了地上。 不是...这是人能射出来的一箭？！ 官军和乡勇额头带着一些冷汗，回想昨天夜里那六十骑浑身浴血模样，徐虎亲眼看见几乎所有人的喉结，都下意识上下滚动了一番。 眼角呆呆，徐虎下意识看向亲兵，想要从亲兵那里得到一些自信。 只是偏头看去，看见却是亲兵们干愣在原地，嘴角不自觉张开。 乡勇和募兵们觉得夸张，亲兵们就更觉得夸张了！ 那朱红弓也不是没人认识，一看就是京师武库中的藏品，这种弓外界虽不多见，但也较为寻常。 所以亲兵们相对于其他人，更清楚秦山这一箭的含金量。 朱红弓说上天，也不过是把六斗弓，也就是说这一箭，弓的因数很小，更多的还是来自于秦山自己箭术。 只是这个箭术，未免太过恐怖了‘亿’...点。 亲兵们目瞪口呆，看着徐虎望向自己，更是立即收回眼神，全部对着大盾面壁，不敢与徐虎有丝毫对视。 随后，安静的外界，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 马蹄声势并不算大，不要说与边军的数千铁骑相比，甚至就连北军的数百骑也比不上。 但此刻听在眼前的数千官军耳中，却仿佛惊雷般霹雳。 前面的亲兵顶着满头冷汗，言语有些微颤： “大人，那...那骑将，冲过来了。” 秦山握着偃月刀，胯下高大的河西马声势浩大，看在这些乡勇和步卒为主的官军眼中，仿佛一个巨人。 尤其秦山冰冷目光扫过人群，更是让乡勇们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以至于看着秦山过来，乡勇们居然下意识向着两旁逃开。 看着这一幕，身后徐虎瞬间瞪大了眼睛，眼前原本厚实的步兵防线，居然看着秦山过来，自动向着两边‘让开’！ 徐虎嘴角一阵抽搐，他言语带着一丝恼怒： “废物，都是废物！” “官军居然被一群乡勇冲散！” 徐虎不断低语，眼神更是带上了些许癫狂。 身后三个千户眉头紧皱，这小子现在状态越发不对了。 而就在徐虎低头不断嘟囔的同时，盾阵外，秦山带着六十骑，仿佛一柄尖刀，刺破了一层又一层的防线。 每一层防线几乎都是一样，看着高头大马的秦山挥舞偃月刀过来，再回想起昨夜血骑和方才恐怖箭矢，正面秦山的官军几乎全部躲开。 最后一道防线的官军倒是有些血勇，但看着前面当炮灰的乡勇都全部躲开，他们几乎也是下意识直接躲到了两边。 此刻赵宇从远处看去，秦山的六十骑，如同利刃，隔开了厚实的官军队列，将整个队列直接一分为二。 而在这过程中，秦山甚至还未斩杀一人。 仅靠着他身上恐怖的威慑力，便避开了人群。 赵宇亲兵看的目瞪口呆，他保持震惊的同时，脸上也满是庆幸。 还好自己不用去面对这杀神。 带着侥幸，亲兵不自觉低语： “若是装备好些，麾下军卒多些，这天下还有秦爷破不了的阵？” 听着手下亲兵下意识喊出秦爷，赵宇微微瞟了一眼。 但也没有多说，毕竟到了邬堡里面，自己可不也是一口一个秦爷吗？ 只是收回了眼神，赵宇微微摇头： “若是手下军卒再悍勇些，每人双马，人披三层甲，马也披甲，只需一千…不，只需五百，便是李自成张献忠的亲营尽出，秦山杀他们也是探囊取物。” 赵宇说着，目不转睛注视战场的同时暗暗咂舌。 若秦山真有一天能有五百那样的骑兵，恐怕也只有满清那边同样身披三层甲，最精锐的巴牙喇白甲兵可以阻拦。 但白甲兵宝贵，而且全是满丁，就算秦山冲不过，仅仅只是这么冲几次，满清也要伤筋动骨了。 越想心底越愕然，直到身边亲兵传来一阵惊呼，赵宇才将注意力重新放了回去。 随后，本来已经正常的双眼，再次睁大。 厚重的木盾飞了出去，只留下徐虎亲兵张大嘴巴，看着自己手中极为沉重的大盾，被秦山仿佛玩具一样用偃月刀甩飞。 大盾落地，将周围官军吓的四散奔逃，如同将军炮向着哪里射了枚炮子！ 周围目睹这一切的官军，更是彻底惊愕了原地，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不是，这箭矢夸张，这臂力也如此夸张？ 而秦山则看着胯下气喘吁吁的河西马，眼中流露一丝满意。 若是栗马，就自己刚刚那一下，就得把马压垮。 此刻河西马虽然也是气喘吁吁，但到底还是坚持住。 只是秦山眼中带着满意，身后精骑也是看见秦山如此‘神力’，脸上满是狂热。 但在对面，徐虎张大嘴巴，目光不断在秦山和远处木盾上来回转动，身躯已经完全僵硬。 看着徐虎居然还不跑，秦山眉头微皱，随后向前举起了偃月刀。 本意是针对徐虎，秦山目光甚至都未看向一旁。 但这个动作后，却是周围官军反应过来，再也压抑不住恐惧，向两旁疯狂退去。 而这一退，终于让听见周围密集脚步的徐虎，反应了过来。 双目重新聚焦，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山，徐虎目光一片呆滞。 一时间居然只是与秦山对峙，干愣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 此刻现场怪异，秦山几乎兵不血刃的来到徐虎面前。 如此近的距离，徐虎也不敢下令围杀秦山。 所有人都默默等着，目光不断在秦山和徐虎身上来回转动。 看着周围官军都退开老远，徐虎居然还僵在原地，秦山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回过头注视向徐虎，提着偃月刀，轻轻一舞： “哈！” 一个简单的吓人的动作，秦山甚至没有太大声音，但徐虎却猛然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带着满脸恐慌，转身向着身后逃去。 徐虎这厮，居然被吓跑了！ 第64章 他们会忍让的 徐虎转身逃去。 来到马旁连着两次翻身上马，居然都是脚下一个踉跄，打滑了下来。 秦山看见这一幕脸上眉头皱的更紧，而周围官军更是小心翼翼看着，目光泛着奇怪。 哐啷~ 看着徐虎腿软的又一次滑落下来，秦山终于忍不住，眼神看向徐虎旁边的亲兵。 本来默默站在原地，满眼奇怪注视自己大人的亲兵，感受到秦山目光居然看向自己，整个人立马僵硬起来。 缓缓偏头看向秦山，身躯下意识佝偻下腰，脸上也挤出谄媚。 秦山皱着眉，举起偃月刀，指了指亲兵，又指了指徐虎。 徐虎亲兵见此一愣，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裴元在身后看着，脸色恼怒： “让你去帮忙！” 呵斥一声，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官身，不过一个地方乡勇头头的裴元。 要是之前，裴元不要说这般交流，便是多盯了几眼，亲兵都要让对方好看。 但现在看着裴元满脸不耐烦，亲兵却猛然反应过来，随后居然对着裴元也是一阵谄媚赔笑。 随后也不看徐虎，只是盯着秦山，一路小跑过去的同时，不断点头哈腰。 来到战马旁，亲兵刚刚回头，结果又一次打滑的徐虎，一双大脚正好踩在亲兵脸上。 亲兵一阵错愕，想要伸手扶起，可看着秦山不耐，亲兵却咬了咬牙，直接就用自己的脸，将徐虎顶上了战马。 终于上马的徐虎甚至也不回头看，只是一扬马鞭，让战马托着自己向外逃去。 看着徐虎终于跑了，没由来，周围官军居然齐齐松了口气。 那三个愣在原地的千户，更是对视一眼，随后直接下手对着手下一些军卒指了指。 接着，这些军卒直接开始脱衣服，将身上甲胄和武器全部放下。 直到筹够一百套，三个千户这才行了一礼，转身跟着逃去。 一时间数千官军乌泱泱一片跑开，只留下秦山领着六十骑呆在原地。 裴元左右看了看，举起关刀指着几千将背影放出来的官军，脸上有些错愕： “这就是咱们大明朝的官军？” 裴元脸色难看，秦山悍勇不假，但数千官军居然看着主将跑了，跟着便立时崩溃，崩溃前甚至还故意留下一批甲胄军资。 这种作风让从未出过安平乡的裴元，实在是大开眼界。 尤其脱甲那一段，整个过程简直熟练的让人震惊。 面对那些流寇，打不赢想要跑路时，这套送甲的流程想必是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以至于三个千户甚至没有开口，手下士卒就门清该怎么做。 看着官军远去，秦山也是眉眼难得浮现一丝无奈： “关外几百清军，就能追着数千边军跑，而眼前这些还不是边军，是北军，甚至在北军之中也并非什么主力，所以眼前这幕，反倒是合理。” 评价一句，秦山接着举起偃月刀，指向地面： “去把东西收一下。” 早就候在旁边的孙化立马出来行了一礼，接着向身后一挥手，十多个民兵便跑了上来。 看着孙化对军资分门别类，秦山这才抬起眼，看向另一边。 十几个官骑正在靠近，只是周围乡勇看着这些官骑，却并未做出什么明显反应。 看着赵宇来到跟前，秦山还未开口，赵宇便已经抱起拳： “多谢秦爷。” “谢什么？” “谢秦山没有滥杀官军！” 赵宇脸上带着一丝诚恳，秦山眼中却浮现无趣，反而是目光越过赵宇，看向其身后的亲兵。 此刻赵宇的亲兵，面对秦山看来，也是满脸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收回目光，看着脚下忙碌搬运的民兵，秦山拉动缰绳，向着旁边让了让： “边走边说。” 随意开口，赵宇却也跟着拉起缰绳，跟在了秦山身后。 裴元等精骑和赵宇亲兵，则分成两列，远远吊在身后。 远处天地苍茫，荒芜大地上只树立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安平邬堡。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赵宇跟着秦山，居然还落后了半步。 这种明显低一头的表现，看的身后亲兵眼神一愣。 随后一声轻叹响起，将众人呼唤了回来。 赵宇轻叹一声，缓缓开口： “虽然你没有滥杀官军，但汪乔年和贺人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罗汝才又入了河南，朝廷上面也必然会派人下来追查。” 赵宇眉头紧皱，似乎这两件麻烦事不是落在秦山头上，而是落在他赵宇头上。 只是赵宇微微抬眼，想看秦山有什么反应，结果抬眼看去，秦山随意驾着马匹，脸上没有丝毫忧虑。 心中期待落空，赵宇眼中没有失望，反而欣赏更多了一分。 眉头跟着稍微舒展，赵宇轻夹马肚，让自己的战马与秦山靠近了些： “开封的战事十分不利，朝廷那边因而出了些变故，我要马上启程前往京师。” 赵宇偏头注视向秦山，脸上更认真了些： “借着机会，我会将你的事情上报给朝廷，当今天子是诛阉党的圣君，我相信朝廷不会不管。” 秦山脸色如常，但目光却还是看了过去。 看着赵宇满脸诚恳，秦山眼眉微挑。 爱国者就是这点好，只要他认为对国家有利，他就会不计成本的去做。 替秦山说话的深层原因，不过是觉得秦山若是从了贼，大明朝更要完蛋草了。 只是虽然如此，秦山还是在一阵沉默后，眼中光彩微微柔和了些： “多谢了。” 听着秦山道谢，赵宇认真看向秦山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眼中更是洋溢出明亮色彩。 拉住缰绳，赵宇对着秦山抱拳一礼： “你放心，我到了朝廷必然优先处理安平乡的事情。” “而在这之前...” 赵宇话语微顿，脸上笑容也严肃一些： “而在这之前，潼关那边若是来了人，秦爷，请务必忍让。” 赵宇说的诚恳，秦山见了却回过头，望着远处潼关方向，脸色平静： “他们会忍让的。” 忍让？劳资刷满面板就是为了忍让？ 秦山说的淡然，只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赵宇，脸上带着一片惊愕后的无可奈何。 第65章 一切责任在秦山 潼关。 不同于之前大军云集时的盛况，此刻的潼关城墙上，防守的兵丁少的可怜。 末冬寒风从远处吹来，拂过空旷城墙，带着旗帜烈烈炸响。 此刻潼关内，三边总督的府衙中。 迎接客人的大堂，徐虎低着头，满脸惶恐的不断来回踱步。 旁边站着一个老管家，看着徐虎模样，只是低头不言。 猛然止住脚步，徐虎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管家，脸上满是愁容： “朝廷派的人到哪了？” 管家还是低眉顺眼： “半个时辰前就来了信，这会估摸着该进关了。” 听见这话，徐虎满是愁容的脸上又抽搐了几分。 随后带着一丝绝望，瘫坐到了椅上。 “完了，革里眼人头没交上去，罗汝才又放进了河南。” 徐虎意志消沉，低头瘫坐的同时，说出的言语更是布满绝望。 老管家看着如此一幕，脸上依然满是平淡，只是看着徐虎如此模样，想了想，还是微微抬起了头： “少爷为何如此慌张？” 听着管家询问，徐虎翻了白眼，抬眼看去带着一丝烦躁： “朝廷来人追问此事，而我又是关系人，若是事情败露...” “事情败露又如何？！” 徐虎说到一半，老管家却忽然开口打住。 徐虎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管家，管家则依然保持平淡，看向徐虎言语轻了一分： “事情败露又如何？” 徐虎呆呆看着，言语有些支支吾吾： “啊？败露...这....” 看着徐虎说不出话，管家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若不是此事关系到自己主子汪乔年，老管家也不想掺和这事。 微微直起腰，管家平静的看向徐虎： “李自成二围开封，现在开封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每日死的人数以千计。” “不仅汪大人带着潼关兵出战，襄阳的左良玉，河南总兵陈永福，更是云集几十万大军驰援。” “可以说整个天下的目光都放在了开封，谁又会关注咱们潼关？” “而且...” 管家说到一半没有继续，徐虎却呆呆看着老管家，回想方才的话语，原本消沉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 看着管家说到一半停下，徐虎猛然站了起来，直接来到管家身边，伸手搀扶： “刘爷请坐。” 似乎不在乎主人与仆役的身份问题，徐虎直接将刘管家扶到桌旁坐下。 看着徐虎上道，刘管家眼底浮现一缕自得，随后看着徐虎还给自己倒上茶水，眼中笑意更胜。 而徐虎看着刘管家喝了自己的茶，也是没有沉稳多久，立即又开了口： “好了我的刘爷，后面还有什么你快说啊！” 看着徐虎焦急，刘管家闭眼咂吧嘴，品味口中清新茶香，随后才睁开眼，缓缓开口： “而且，谁说这事情的责任，就在少爷身上？” 徐虎一愣： “但我说了不算，朝廷来的人说了才算啊。” 刘管家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伸手轻敲了一下桌面： “对，责任在谁那，朝廷说了算！” 看着刘管家一脸笑意，徐虎脸上更加呆滞，微微低头沉思，随后眼神忽的一亮。 “刘爷的意思是说...” 刘管家猛然抬起手： “少爷天资聪慧，多的想必也不用小人多嘴，你只管去做便是。” 看着管家表示赞同，徐虎脸上激动越发明显，惨白许久的面容，也红润了起来。 看着徐虎终于反应过来，刘管家端起茶杯想要再喝一口，结果端起一看，却看见茶杯已经见底。 方才徐虎居然连水都懒得多倒。 放下茶杯下意识看向徐虎，可徐虎反应过来后，却已经站直身，哪怕一丝眼角余光也不曾看向管家。 一时间只留刘管家一人，尴尬的坐在椅子上。 一个时辰后。 三边总督府衙大堂。 徐虎坐在客位，拿着一盘银元宝，脸上堆满了笑。 “...所以好叫高大人知道，一切责任在秦山！” 徐虎笑着开口，而在主位上，一位身着红袍，面带山羊胡的京师官员，正看着满满一盘银元宝，满脸笑意。 微微收回目光，高大人重新看向徐虎，眼中满是亲切： “陛下国事劳累，闯贼又在开封激战，对地方上的事情，难免有些失察。” “不过看着徐大人的‘铁证’，此事责任在谁，本官心底自然有数。” 看着盘中‘铁证’，高大人笑盈盈开口，徐虎见此脸上喜色更加明显。 随后看着高大人表态后端起了茶，并且目光不断若有若无的看向银元宝，徐虎一脸了然。 起身抱拳，徐虎恭敬行了一礼： “高大人也是舟车劳累，那末将便不再打扰。” 正在喝茶的高大人闻言放下茶杯，带着些许客气： “哦？不急不急。” 看着如此老套的官府做派，徐虎心底暗笑，但面上却没有表示： “高大人切勿客气，末将刚好也要巡查城防。” 看着徐虎给了台阶，高大人这才一脸体谅： “既然徐大人还有事，那本官也就不再挽留。” 徐虎笑着抱拳，随后看着左右无人，又向前靠了半分，接着在高大人耳边低语： “高大人先收拾，半个时辰后，安排了些丫鬟，过来服侍大人。” 说着，徐虎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 “大人放心，都是些刚刚二八的完璧。” 徐虎说完立即直起了腰，看着一脸愕然，眼中却浮现巨大兴趣的高大人，脸上满是自得。 打仗我不行，吃喝嫖赌劳资难得还不行？ 说着，徐虎便轻轻告退，只留高大人和一盘银元宝，独在房间。 房门关闭，屋内瞬间一片静谧，直到这时，高大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回想着徐虎临走前说的话，再看着面前装满银元宝的盘子，高大人下意识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和一小包布袋。 看着信件，高大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信件还未开封，上面写着：‘潼关参将赵宇’六个大字。 只是看了看信件旁的小包布袋，随手一颠，感受其中细碎银两和大钱碰撞的清脆。 再看着身旁桌面上，徐虎送来的大片元宝。 高大人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讥笑。 随后也不拆开看一眼，直接拿起信件放在一旁烛火上，看着火苗燃起，吞了整个纸张。 第66章 杀鸡取卵?请客吃饭! 安平乡。 连绵整个冬天的乌云彻底消散。 绚烂阳光照在大地上，杂草和野花榨取出土壤中少的可怜的水分，勉强为世界增添了一抹色彩。 邬堡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数千乡民聚集一起，默默看着眼前数百个土包，土包前树立着一块廉价木板，上面用墨水，写了几个字。 现场人群寂静，众人只是默默看着，没有一人说话。 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从人群外传来，把守民兵让开道路，孙化抱着一本名册，走过人群。 快步来到最上首，看着一脸沉默的秦山，孙化小心将名册递了过去： “都理出来了，这段时间一共死了五百人，其中民兵两百，乡勇五十，剩下的则是些乡民。” 孙化声音极低，甚至不敢太高声开口，将名册递到秦山手中的动作，更是万分小心。 看着眼前名册，秦山目光低了一分。 最早的一百乡勇，此刻死伤合起已没了一半，现在的一百乡勇，有五十是从民兵中填补来的第二批。 现在整个安平乡，从最开始的五百民兵一百乡勇，到现在只剩下两百民兵一百乡勇。 安平乡本就不是什么大乡，其中人口也顶天不过数千。 可以说如此损失，已经是安平乡家家户户都在披麻戴孝。 这也是导致此刻坟地前，数千乡民居然格外安静的原因。 从名册上收回目光，抬眼扫视一圈乡民。 乡民脸上本来的哀伤，在感受秦山看过来后，转而换上些许尊敬。 看着乡民反应，秦山眉眼更低了一分。 起兵时说要全带回来，可真上了战场，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天方夜谭。 心绪微沉，‘啪’的一声，秦山合起了名册。 偏头看向孙化，秦山开口： “将安家费，发给大家。” 孙化点点头，直接转身开始安排。 为了对付罗汝才，秦山坚壁清野，导致乡民此刻几乎都没房子住。 现在罗汝才跑了，自己又缴获罗汝才劫掠来的大批钱财，自然是不再缺钱。 此刻正好拿来给乡民们重新安家。 片刻功夫，几个陌生面孔的乡勇便抬着大箱上来，孙化站在大箱前，开始喊名。 “刘大。” 乡民左右查看，很快看见一个妇女，一手牵了一个，背上和怀里还背了一个，一共四个娃，走了出来。 看着这个妇女，孙化板着的脸色稍微缓和些。 转身从大箱里摸出十几个大钱，连着还有整个的银元宝，轻轻放在了妇女手中。 “大钱是安家费，元宝是你家刘大杀敌的奖赏。” 妇女看着钱一脸惶恐，随后捧着钱，转身对着秦山不断鞠躬感谢。 同时眼神也看向秦山身后，眼中带着此刻现场，少有的喜色。 秦山一愣，微微偏头看向身后，只见李飞身后，一员顶着胡子，年纪偏大的精骑大汉，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原地。 看着妇女看来的目光，更是在悍勇之中，浮现出一丝尴尬和...温柔。 感受秦山目光，虽然年纪更大，但刘大还是立马重新板起脸，对着秦山恭敬低了头。 回过眼神，秦山眼底也微微浮现一丝柔色，随后看着还在感谢的妇女，转头看向孙化： “今日事毕，给大伙放几天假。” 孙化闻言眼中浮现一丝愕然，毕竟朝廷接下来会有何反应还不清楚，若是贸然把人放回去，真要有个什么突发情况... 孙化对秦山投去咨询目光，秦山却偏头看了看远处，随后回过了眼神： “朝廷那边，没来兵。” 孙化一愣，下意识顺着秦山目光看去，随后就在官道远处，看见了一支十几人的队伍。 此刻官道上。 高适才呆呆看着远处正在举行丧事的安平乡。 原本出发时脸上的十拿九稳，此刻已经全部变为了震惊。 “老爷我走南闯北，这种所谓的乡中豪杰见了不知多少。” “但今日这个叫做秦山的...老爷确实未见过。” 高适才言语含着几分呆愕，周围仆役也是一脸震惊。 只有官军派来护送的十骑，看着前几日才见过面的安平乡，脸上满是黑色。 也是得罪了人，不然怎么会被派来前往安平乡的差事？！ 前面仆役看了看官骑黑着脸，眼底闪过错愕，随后低头来到高适才身边，轻声开口： “大人，还拿吗？” 完全被安平乡惊得出神的高适才闻言一愣，他回过头看向仆役，脸色沉了下来。 先瞟了眼官军，见官军一脸忌惮模样，高适才眼眸阴的可怕： “我被汪家那小子骗了！” 高适才咬牙切齿，垂下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拳。 “说是自己退回来，我见官军没什么伤员，想着确实没打，便当了真。” “这这些乡勇应该是个好拿捏的。” “结果现在一看，这分明是被打溃了，反倒是这秦山留了他们一命。” 高适才板着脸，随后又看了看远处一片沉默的乡民，只感觉一阵头顶发麻。 这个叫秦山的到底使了什么蒙汗药，这些乡民居然如此恭顺？！ 如果自己没有先停下来看看，而是一头撞进去，直接大吼着拿人... 想到这里，高适才头顶的麻，瞬间变成一片胀痛。 皱眉按了按头，高适才脸色越发难看，尤其看着远处乡民中，居然跑出了十几骑，向着自己等人靠近，高适才双眼更是瞪圆。 等等！我看见了什么？ 这是甲骑？！ 高适才一脸呆愕，他猛然回头看向官军，可官军看见这十几个安平精骑，原本的忌惮，居然变为了恐惧。 高适才额头浮现点点冷汗，呼吸也急促一下。 仆役看着越来越近的精骑，脸上泛起焦急： “大人，咱们还拿那个秦山吗？” 高适才眼角一跳，忽的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拿？拿个屁！” “用什么拿？用你家大人的头吗？” 高适才气急，看着仆役捂着脸一脸呆愕，随后看向远处，深怕精骑听了去。 见精骑还远，这才微松一口气，只是没发觉精骑前的那员持弓小将，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 回过头，高适才深吸几口气，让脸色重新平稳下来，随后看着越来越近的精骑，脸上重新堆起笑。 同时对着身边仆役和官骑，咬牙低声嘱咐： “等下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且看大人我如何行事。” 第67章 请秦爷走一趟 “秦头，是京师来的高大人。” 李飞将人接了回来，孙化略作接待后，将人引到了秦山面前。 此刻乡民全部围在一起，听见居然还是京师的官，脸色瞬间惊愕。 人群更是下意识略微佝偻了些腰，看向高适才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天然的恐惧。 感受周围乡民反应，高适才心底一阵暗笑，面上更是习惯性流露出一丝轻视。 只是眼神斜瞟的时候，一双眼睛却让他神情略微一顿。 略有僵硬的扭动脖颈，秦山目光默默看着自己，眼神之中不见丝毫尊敬与恐惧，唯有无限平静。 干咽一口口水，高适才刚刚流露出，对乡民的习惯性高傲，在秦山眼神下，又瞬间收了回去。 秦山目光扫过乡民，心底微叹一口气。 千年的官府教化，百姓看见官员便仿佛见了天敌。 以往县老爷便是天，潼关更是天上天，而眼下来的这位身着红袍的高大人，居然还是由京师而来。 这对于乡民来说，已经是完全不敢想象的存在。 无奈乡民们的恐惧，秦山看向高适才的目光带上了一些冷意。 随意抱拳客气了一下，秦山开口： “高大人来我安平乡有事？” 散漫、随意、甚至带着些许怠慢，但看着一身铁甲，面容冷峻的秦山，以及身后那些精骑和步卒，高适才脸上却不敢对这些泥腿子白身，表现出丝毫不满。 嘴角拉动出一丝笑，高适才反而行了一个较为正式的礼节。 双手合拢放在身前，高适才微微弯腰： “本官今日来，主要是为了革里眼和罗汝才一事。” 看着高适才居然对着秦山行礼，虽然在高适才看来，这并非什么大礼，只是正规的平级礼节。 但在乡民们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只看见秦山随意行礼，而高适才却郑重回礼，这种冲击，甚至直接打破了乡民们一辈子接受的阶级观念。 以至于行礼后，乡民们看向上方秦山，眼神都有了变化。 秦爷真乃豪杰，居然连京师的官都这么客气。 感受周围乡民这种情绪变化，高适才和秦山都是微微一愣，随后眼底浮现一丝无奈。 高适才瘪瘪嘴，想发火，却看眼前站在乡民前面的秦山，又憋了回去。 从乡民身上收回眼神，秦山眼眉微抬，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山沉默，只是继续望着高适才，而高适才看着秦山没有表示，眼角低垂，想了想还是继续： “好叫秦兄弟和诸位乡亲知晓，此事朝廷已经查清，全无诸位任何干系！” 高适才声音微微太高，让周围所有乡民都听了去。 而在短暂反应后，乡民们几乎是集体深吸一口气，脸上立即流露出巨大惊喜。 原本安静的氛围，也在一片不断响起的相互叫好中，被彻底打破。 看着乡民喜笑颜开，高适才心底再次冷笑，目光快速扫视一圈乡民，随后将注意力牢牢放在秦山身上。 只是这一看，高适才心底微微一个咯噔。 秦山站在原地，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注视过来的双眼，带着一些深意。 看着高适才又安稳下来，秦山偏头看向周围，不仅乡民听见朝廷明确他们‘无罪’后满脸惊喜。 甚至就连不少乡勇和精骑，脸色也是猛松一口气。 做买卖当土匪，和直接造反，差别还是很大。 只有孙化三人对视一眼，眼底浮现出一丝狐疑。 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秦山收回眼神，随后看向高适才，轻轻点了点头： “朝廷自然是明辨忠奸。” 随意开口，秦山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情绪。 高适才眼见这一幕，反倒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自信。 感受心底那种没有把握的空虚，高适才微微低头，借机避免让眼神与秦山接触。 略微平稳一下心情后，高适才重新抬起头，扫视一圈看着人群欣喜，才又缓缓开口： “只是...” 声音很小，高适才甚至开口后，才发觉就连自己也不知为何故意压低了声音。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这么低声的言语，却瞬间让在场众人回头看了过来。 乡民是天然恐惧，可不是天然愚蠢。 再次低头避免眼神接触，高适才长出一口气，感受事情完全不像自己预料的发展，咬了咬牙继续。 抬头看向秦山，身为京师四品官员的高适才，居然带上了一脸小心： “只是朝廷虽然查验清楚，却还是需要秦兄弟往潼关一趟，做些必要的案牍记录。” 高适才小心翼翼，边说边小心打量秦山。 只是前脚说完，后脚就看见秦山身后三人，脸色猛然一变！ 就连方才猛松一口气的精骑，呆呆看了高适才一眼，随后眼中直接浮现出一丝冰冷杀意。 看着右手缓缓放在刀柄上的精骑，以及周围突然沉默的乡民，高适才心底一阵苦色。 甚至距离秦山比较近的一个老婶子，更是用极为笨拙的隐蔽手法，悄悄给秦山说话。 话语隐隐约约，但高适才却还是听了个大概： “骗...陷害...回不来...” 高适才看着人群反应，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心底却已翻起滔天巨浪。 这安平乡干脆不要叫安平了，改叫秦山乡吧。 不然这些乡民怎么看着秦山可能危险，比自己死了亲爹亲妈还着急？ 高适才心底满是无语，反倒是上方秦山始终一脸平静。 笑着对善意提醒的老婶子点点头，秦山回头看向高适才，脸上笑意消散。 孙化三人在身后面面相觑，想要提醒，但没有秦山点头，他们又不敢开口。 一时间居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秦山身上。 而秦山，反倒是现场最平稳的那个人。 双眼平静扫视了高适才一圈，秦山收回眼神，过了半晌后，默默开口： “好。” 一个字如同霹雳，直接将在场众人惊的愣在原地。 乡民们错愕的看着秦山，高适才也是猛然抬起头，瞪着满是不敢置信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秦山。 而秦山说完，看着高适才极度错愕，却又继续平静开口： “既然朝廷判我等无罪，那我等斩杀革里眼必然有功。” “那朝廷给予我等的奖赏，都有哪些...？” 第68章 给个团练百户的官 早春的凉风吹过，压得刚刚冒头的杂草微微弯腰。 高适才站在原地，他感受这股并不多么寒的冷风，只觉得直直吹进了自己心窝子里。 “啊？这...是有...只是...” 高适才支支吾吾半天，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化看着秦山，好半天也跟着反应过来，随后不等秦山示意，直接上前一步开口： “对，我家秦头的功绩，朝廷都有哪些封赏？” 孙化带头，周围乡民和乡勇也都终于回过神来，纷纷看向高适才。 数千双目光凝聚，其中还有一百彪悍乡勇，不要说直受目光的高适才，就连周围仆役和官骑，也是眼神带着莫名，有意无意看向自家大人。 咱大人的行事，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现场一时间安静下来，高适才支吾半天，终于猛然闭嘴，看着秦山望来，长出了一口气。 “确有奖赏！” 高适才开口，脸上重新平静，而秦山听见这话，也是立即向前一步，对着高适才终于行了个比较正式的抱拳礼。 “谢高大人。” 看着秦山这时候这么主动，高适才脸色更加难看，但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咬咬牙，从怀里摸出了一份早已印好的文书。 天下大乱，早在崇祯三年，朝廷便允许各地可以自发组织团练抵御贼寇。 而这些地方团练，作为作战序列的补充力量，自然也是有着团练官身的封赏。 这种官身量大管饱，除了承认你能带这些团练兵，并没有什么油水。 所以各地用起来极为泛滥，几乎是只要你想，花点小钱就能当个团练的官。 不少人也借此买来，天天听他人尊一声大人。 而此刻高适才摸出的文书，便是一个团练百户的官。 摸出文书，高适才心底一阵冷笑。 不是要封赏吗？给你给团练百户，看你能拿来怎么用！ 高适才看着这种‘百无一用’的官身，眼中浮现对秦山的鄙夷。 而秦山看着文书上团练百户的官职，眼底却浮现出一丝激动。 系统领兵数只有两个渠道可以提升。 一个是名望，还有一个则是官身。 现在若是能够得到这个团练百户，再加上这段时间来在安平乡刷出来的名望，秦山终于可以摆脱百人限制，一举来到三百人，正好将血战生还的两百精锐民兵，全部招募下来。 按耐下眼底激动，秦山再次向前一步，目光直勾勾盯着高适才。 感受秦山这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激动，高适才有些错愕。 但此刻到了眼下，高适才也没什么好犹豫，直接拿出笔墨，在文书上写上了秦山的名字。 而后又从仆役身上取出官印，吸满了红墨，对着文书加盖上去。 官印加持，随着高适才抬起官印的瞬间，秦山系统发生了变化。 原本兵表上限的一百，一阵闪烁后，直接变为了三百！ 现在的秦山，麾下已经可领三百兵！ 孙化上前接过文书，随后双手托起，小心送到秦山面前。 看着文书上自己的名字，秦山深深看了眼，随后猛然回头，看向望着自己的乡民。 举起文书，高高展示在人群眼前，秦山深吸一口气： “现在我已是朝廷钦封的百户，麾下正缺兵将，谁人应召！” 乡民呆呆看着正式告别白身的秦山，看着文书上鲜红的官印，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 几乎只是短暂沉默，早在秦山麾下打退流寇多次进逼的民兵，想也不想的全部走了出来。 举着短矛，民兵脸色激动： “我等愿跟秦爷！” 民兵看着眼前的秦山，再看着全部换装镶钉棉甲的步卒与马弓手，最后注意力放在精骑身上，民兵的呼吸越发急促。 流寇只要尝过甜头，就永远不会再想回去当农民。 军卒又何尝不是？ 尤其这个军卒还是跟着秦山，不仅逢战必胜，饷银给的也极为丰厚，而且整个人的变化更是夸张。 看着那些之前还是与自己一样的乡亲，跟了秦山一两个月，直接就成了能挽弓、能披甲、能跨马的精骑，同样血战的民兵，怎么会不眼热？ 两百民兵很快站在了整齐的队列。 秦山放眼看去，脸上带着满意。 回头看向孙化，也不理睬一旁目瞪口呆的高适才，秦山直接开口： “分甲，发饷！” 孙化也是满脸激动，听着秦山终于吩咐，不带任何含糊，直接转身又抬出了一个大箱子。 将箱子打开，里面居然是满满当当的大钱！ 都是乡亲，又一同作战了两个月，孙化甚至不用名册，直接开始了喊名： “王五！” 随着第一个人喊出去，一个精壮汉子满脸激动的走了出来。 他浑身有些颤抖，目光火热的看着秦山，带着急促呼吸，小心接过了孙化给出的十个大钱。 “这是你本月军饷，以后每月，皆不低于此数。” “记住，这都是秦爷的恩德！” 孙化义正言辞，并在随后强调了秦山。 而第一次摸着足足十个大钱的王五，更是满脸激动，握紧钱，对着秦山猛然磕了个头： “愿为秦爷效死！” ‘咚！’的一声，王五额头微微发红，但眼中却是完全涨红的激动。 秦山见了微微露出些许笑意，对着一旁指去： “去领甲把。” 王五满脸激动，站起身对着秦山又是深深弯腰抱拳，随后一脸眼热的走向一旁。 连续大战的缴获，让第二批的两百人，装备相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镶钉棉甲只有一百套，但修缮后的罩甲，却足有三百之数。 随着王五穿上罩甲笠盔，手中短矛换成利矛木盾，腰中还别着一柄长刀，秦山的兵表上，立即出现了一个刚刚消失不久的兵种： “披甲屯卒！” 连番血战，安平乡的这些民兵，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全部升级到了屯兵级别。 以至于起手就是地方正规军水准。 而随着王五领好装备站在一旁，第二个、第三个民兵也全部对着秦山磕头后，接受了换装。 半个时辰后，当两百民兵变为两百‘披甲屯卒’，排成两个百人方阵整齐站立。 秦山眼中闪烁着满意，高适才眼中，则闪烁起了...忧惧！ 第69章 今日起，唤一声大人 现场一片寂静，高适才站在原地，呆呆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强军。 三百人全部整齐站立。 最前面是二十精骑，他们身披铁甲，胯下骑着壮年栗马，身上不仅带了硬弓利箭，还有战矛长刀。 此刻在那站成两排，居然有种骑墙的震撼。 而在精骑身后，还有足足四十个马弓手，马弓手装备再次升级，全员换装了镶钉棉甲，身体的防护面积得到极大提升。 此刻一身轻骑模样，拿着弓，仿佛随时可以化作一股狂风席卷大地。 仅仅就是这六十骑，便已经让现场人群看的眼神火热。 而这还不算完，就在六十骑身后，二百四十个步卒，整齐融合成两个方阵。 四十个老卒充当了军官，混编进了两百披甲屯卒之中。 此刻两个步卒方阵齐齐举着长矛，一时间居然有种矛林的冲击。 阳光适时高照，灿烂的阳光照射在矛尖之上，高适才看去，居然只觉眼前的步卒，头顶全部顶起了一片耀眼光辉。 这光辉也如同一柄利箭，直接刺进了高适才的内心。 咬牙忍着发软双脚，尽可能让其不要颤抖，高适才抬起头，带着满脸愕然的看向秦山。 秦山还是站在原地，挺拔的身躯披着铁甲，头顶笠盔红缨迎风招展，看的高适才居然有些炫目。 此刻高适才心底只有无限后悔，他甚至已经在内心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暗骂起了徐虎。 看着眼前画面，秦山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带着这三百人，趁着潼关空虚，变成另一个罗汝才。 不！ 变成另一个李自成！ 高适才猛然改回评价，脑袋无力垂下，眼中浮现出巨大后悔。 他后悔自己看也没看赵宇的来信便直接烧掉。 能在这乱世出外差，高适才眼力可以说是拉满，他现在虽然从未与赵宇交流过，但也心底也冒出了与赵宇一样的想法。 “徐虎啊徐虎，你没事招惹这煞神作甚？！” 高适才脸色铁青，心底满是对徐虎的不满，似乎全然忘记了前几日，自己拿着银元宝，躺在二八完璧怀中的畅快。 高适才不敢开口，秦山则看着系统上多出来的两百‘披甲屯卒’新兵，终于是缓缓收回眼神，目光看了过来。 孙化裴元等人也是激动，此刻看着秦山转头，连忙收拾起心神，跟着秦山一起看了过去。 秦山沉默，孙化眼神来回转动，想了想，靠近秦山微微弓腰： “秦...大人...” 孙化开口微微停顿，那句喊了十多年的‘秦头’，在这一刻，变为了‘大人’！ 略微感受口中不适，但孙化心底却一片喜悦。 他们俱是秦山亲信，秦山发达，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瘪瘪嘴，孙化重新开口： “大人，这高适才绝对不怀好意，我建议还是谨慎些好。” 裴元与李飞也站在身后，顺着孙化，对秦山投去赞同的眼神。 秦山站在原地，听着身后孙化开口，微微抬手制止，随后看向高适才的冷淡眼神，并没有太多变化。 现场沉默，而高适才也感受着有些不正常的沉默，带着几分狐疑，小心抬起了头。 抬起眼眸，上眼小心放过去一点余光，而这点余光恰好与秦山对上。 秦山眼中一片沉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感受高适才看来，这才重新凝聚。 看着秦山回过神，高适才连忙重新低头。 此刻他已经不求秦山跟着他走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完好的离开。 而至于事后徐虎，或者说他背后的汪乔年要怎么针对秦山，那都跟他这个四品官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刚刚低头，秦山清冽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既然高大人已经传递了朝廷封赏，那末将自然要随着高大人前往潼关。” 秦山说的随意，但听见这话的众人，却瞬间都抬起了头。 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也全部放了过来。 孙化呆呆，他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秦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而同样说不出话的，还有高适才。 “啊？这...？！” 高适才满脸错愕，他发愣的看着秦山，不知道秦山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连乡下老婶子都觉得没对，你秦山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你看出来却还是要去，那你是打的什么算盘？ 高适才带着惊愕低头，眼中满是疯狂思索的色彩。 直到好半天后，高适才的双眼才猛然睁大，眼中带上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人要么傻，要么...真有打虎的本事！ 更何况徐虎还不是什么猛虎，而是一头怂虎！ 徐虎想一鼓作气解决掉秦山，秦山又何尝不想解决掉徐虎？ 高适才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随后就感觉到面前有一股冷风吹来。 下意识抬头，秦山居然已经走到面前，而那冷风，也是秦山走路时带起。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杀人太多，以至于这种走路带来的风，吹在高适才身上，居然有些彻骨的冰寒。 强忍尿意，高适才努力挤出一丝笑。 而这一次，换作秦山开口： “我等下带二十骑随高大人去潼关，还请高大人也准备一下。” 高适才嘴角抽动，那是想要笑却又怎么都笑不起来的反应。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可看着秦山冷冷看过来的眼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明明自己官职高的多，可眼下秦山却仿佛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 看着高适才半天说不出话，秦山眉头微皱，随后直起身，带着一丝催促： “若是不需要准备，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高适才心底浮现一丝苦笑，周围仆役也是看着曾经作威作福的自家大人，今日居然这般‘温顺’，眼中奇怪达到了极点。 反倒是身后十个官骑，眼神畅快的看了高适才一眼。 随后抬眼看向秦山，居然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不少...热切。 若是之前白身，官骑哪里肯放弃自己官家身份？ 但秦山也是官，也能被人称一声大人。 都是军卒，现在想要加入秦山的，可就不仅仅只是安平乡的民兵了。 第70章 说什么都要走 山间小路。 三十骑护着十几人的车队，沿着逼仄山路不断盘桓。 山林茂密，早春到来，引得山道两侧，净是翠草。 几个猎户跪在路边，胆战心惊的低头弯腰，眼角余光恐惧注视着眼前。 回想官军在潼关的所作所为，猎户此刻压着内心恐惧，深深埋头。 目光下压，秦山看着这些浑身颤抖的猎户。 自己带了二十精骑，连带潼关来的十个官骑，整整三十个甲骑的队伍，在潼关可不多见。 此刻行在山路上，马蹄铁与石子碰撞带来的‘哒哒’声，居然一刻不停地回响众人耳中。 将目光收回，秦山转眼看向身后，二十个精骑一脸平静，对猎户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 而十个官骑却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火热，眼神不断在这几个猎户身上来回转动。 秦山见此眉宇间微微成了川字，感受到秦山目光的官骑回头一看，脸色瞬间一白。 带着些许惶恐，官骑立即收回了目光，同时下意识握紧缰绳，并对着秦山低头： “秦大人。” 官骑行礼，这一幕引得周围精骑纷纷瞩目，眼中有些奇怪。 这礼节，不知道还以为这十个官骑也是秦山麾下。 只是面对周围人眼神，官骑脸上却不仅没有尴尬，反而在抬起头后，看着秦山没有拒绝，眼中流露出一丝火热。 甚至看着前方的秦山，自己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一些。 仿佛自己已经成了秦山的兵！ 看着官骑没有再打量猎户，秦山这才收回眼神，随后看向一旁孙化，对着猎户微微点头： “让他们去打猎，不用在这跪着。” 孙化闻言默默抱拳一礼，身后两伙人也是表情各异。 精骑脸上流露出一丝敬佩，官骑则是略带愕然，呆呆看着秦山。 爱民如子是个好称呼，但眼下这个世道，还真没几个做的到。 而同样惊愕的，除了闻言后千恩万谢，还有队伍中间的马车上，透过车帘往外看的一双眼睛。 放下车帘，高适才眼底有些错愕。 山间灿烂的阳光斑驳的打在车帘上，让车厢内也有着几分明媚。 低下头，高适才眉宇皱的仿佛成了一片沟壑。 而旁边两个伺候仆役看着高适才，自从出发，自家大人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不去管身边仆役错愕目光，高适才眼中只有一片沉思： “这个秦山，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他要从贼，可把流寇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你说他要当官军，可却逼的徐虎当众溃逃。 你说他要当军阀，可面对送上门的‘军功’，秦山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甚至还极为‘多管闲事’的让对方去忙自己的事情。 高适才自认为阅人无数，但就这么短暂的一点相处，高适才却发觉自己似乎根本看不透秦山哪怕一点。 顶着满眼惊疑，高适才不自觉微吸一口气。 武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武夫不仅外人看不透，而且还心思深沉。 听着高适才出气，两个仆役对看一眼，此刻马车兜兜转转，窗帘外的阳光已经开始渐渐暗淡。 两人眼底有些焦急，略微犹豫，还是埋头，压低了声音： “大人，我觉得没对，这乡里出来的二十骑，甚至比我们之前在吴三桂麾下的见过边骑都厉害。” 另一个仆役也是赶紧开口： “对，而且护送咱们的那十个官骑也是不对劲，刚刚我看了一眼，这都快成秦山的狗了！” 高适才闻言微微收回发散的眼神，抬起头，瞟了两人一眼。 没有说话，两个仆役也不知是不是经历过秦山的‘压力测试’，此刻面对高适才冷目，居然丝毫没往心里去。 依然满脸平稳的神情，反倒是看的高适才一愣。 两个仆役继续： “大人，小人意思是，别看只有三十骑，徐虎那边，可不要被这三十骑撑破了。” “对对对，就算徐虎仗着人多，把事情办成了，咱们在秦山身边，这刀兵无眼，若是夜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两人脸上满是焦急，只是听着他们说的话，高适才脸上也渐渐沉了下来。 略微沉默半响，高适才掀起车帘，再次往外看去，看着前后极为雄壮的三十骑，目光有些发呆。 直到前面孙化下意识回头看来，高适才吓了一跳，连忙将车帘放下。 顶着有些发白的脸，高适才脸色惶恐： “对，今天夜里，说什么都要走！” ... 入夜。 一片山道边的空地。 一顶帐篷立在空地中，周围则燃起几团篝火，篝火外还有几个持弓站立的放哨精骑。 精骑们依然穿着甲，围在篝火旁，慢慢守着锅中‘咕咕’作响的饭菜。 十个官骑也不自己点燃篝火，顶着满脸热情，尽可能与精骑挤在一起。 而在他们身后帐篷中，高适才顶着满脸苦色，不可奈何的看着眼前。 秦山穿着一身常服，手中拿着一本不知哪里找来的论语，正看的津津有味。 现场一片沉默，好半天后，看着秦山似乎完全看进去，高适才轻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是屁股刚刚挪动，秦山便放下论语，将书页打开，指着其中一处看向高适才： “高大人，此处末将还有些不明白。” 第n次起身失败，高适才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沉寂下去，他看着已经解释过至少四遍的地方，脸角只剩下抽搐。 看着外界越发黑暗的天，高适才咬咬牙，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狠厉。 一拍桌面，高适才猛然站了起来： “秦...大人！” 起身尊称，随后抱拳行礼，让本来听着桌响，浑身一颤的仆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恭敬行礼，高适才甚至自己都没发觉的带上了一点憋屈： “夜已深，还请秦大人回去，本官也好歇息。” 高适才明下逐客令，虽然礼节保持完全，但高适才面对秦山，心底还是一阵紧张。 只是秦山看着义正言辞的高适才，眼神平静，随后默默偏头看向一边。 看着秦山居然不看自己，高适才有些疑惑。 随后，从京师带出来的华丽帐篷，伴随一阵布匹撕裂的声音，一条黑影，猛然射了进来。 第71章 你是官军，我也是官军 秦山伸手，猛然将箭矢握在手中。 高适才看着这一幕双眼立即瞪圆，而秦山看着近在眼前的箭矢寒芒，这才微微回头，一脸平静的重新看向高适才。 现场氛围莫名。 两个仆役更是瞪大了眼睛。 只有秦山看着满脸惊慌的高适才，神色平静。 “这...我...” 高适才完全呆住，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走，徐虎就敢放箭。 而且... 目光不受控制的看着手握箭矢的秦山，高适才大脑已经有些转不过来。 原来箭矢是可以用手直接握住的吗？！ 高适才说不出话，外界则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 “深夜持刀必是反贼，今日官军在此，诛杀贼寇！” 听着这话，高适才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他浑身瘫软到了椅子上，双眼无神的涣散开来。 两个仆役也是满脸惶恐，浑身颤抖之下居然带着宽松衣袍也跟着抖动起来。 “完了，全完了。” 高适才不受控制的低语，心底已经是一团乱麻。 他如何不知道徐虎是要连着把他一起做掉？ 而一想到秦山只有三十骑，其中十骑还是徐虎派来的，而徐虎却早有准备，此刻听着外界嘈杂，就知道起码得有数百人，高适才眼中就只剩下绝望。 下意识抬头想要看向秦山，只是刚刚抬头，桌子对面，秦山居然还是一身常服，抱着论语在看。 外界人潮汹涌已经渐渐围了过来，秦山居然还在这里看论语，高适才脸上又是惊愕。 而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帐篷外，孙化领着精骑，居然也吼了起来： “深夜歹人作乱，还敢冒充官军，我等朝廷册封的军卒才是正统，诸位官军，随我反杀贼寇！” 孙化声音吼得大，听在高适才耳边居然有些发蒙。 只是高适才也顾不得发蒙，他只是脸色有些呆滞的看向秦山，回味方才话语，脸色有些奇怪。 不是，你在这玩真假官军？ 高适才呆愕，秦山却依然看着论语，而在帐篷外，随着孙化吼完，剧烈的喊杀声，猛然传来。 看着帐篷外，在篝火照耀下人影混乱的现场，尤其那些四溢的血线和凄厉惨叫，高适才更加恐惧。 徐虎什么时候进来？秦山麾下精骑能挡多久？那十个官骑什么时候反？ 惶恐坐在椅子上，高适才不断胡思乱想，直到他环视一圈帐篷，看着秦山居然还在看书，心中乱想才堪堪止住。 心里一团乱麻，高适才憋了半天，终于猛然抬起头，对秦山微微开口。 只是高适才刚刚抬头，秦山却在这时翻看了一页。 看着终于翻页的秦山，高适才心底没由来了松了口气，耽误自己一夜，秦山终于翻过去了。 但随后反应过来，又焦急的想要张开嘴巴。 只是这时，秦山依然看着书，言语却从书后传来： “高大人，事情还没有结束，我要是你...” “就不会现在开口。” 微微抬眼，一点余光看向高适才，话说一半的高适才猛然僵住。 看着书页后秦山那丝平静余光，居然没由来感到一阵心安。 徐虎来杀秦山，秦山却一点不着急，高适才在这一刻，居然因为秦山如此沉稳，觉得心底安定下来。 几番犹豫，看着秦山说完后又重新看书，高适才慢慢收回眼神，眼神带着几许惊疑，终于安稳的坐在了椅子上。 随后，高适才猛然抬起了头。 睁眼看向帐外，喊杀声依然在继续，但这个喊杀声，未免持续的太久了点。 低头暗算时间，高适才的面色越发奇怪。 当他算出居然已经杀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他眼中的惊疑彻底压抑不住。 几百官军，怎么可能小半个时辰，还解决不掉二十个骑兵？ 而且... 细心聆听帐外喧哗，这喊杀声，怎么还越来越远了？！ 终于注意到这一点，高适才微微抬起头，双眼小心翼翼的看向秦山。 目光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秦山的常服身上。 没有披甲，甚至没有带任何武器，秦山这是在告诉自己，今夜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带着心底惊疑，高适才收回眼神，正要重新低头，前面的秦山，却在这时终于放下了手中书。 高适才一愣，连忙端坐，秦山则微微偏头看向了帐外。 看着秦山注意力放出去，高适才也连忙跟着注意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帐外喊杀声，消失了。 此刻的帐外一片寂静，只有散乱的篝火倒影着几个人影。 而后一阵急促脚步，带着甲胄沉重‘铿锵’声，从远处快速靠来。 听着声音，高适才内心又慌乱起来，他知道这是外界出结果了。 也是即将宣判自己生死的时刻。 带着满眼求救，高适才下意识看向秦山，却看见秦山居然也难得皱起了眉头。 眼见这一幕，高适才心底一个咯噔，嘴角抽搐一下，缓缓倒吸一口冷气。 而那越来越近的铿锵，更是仿佛成了催命阎王，让高适才越发惶恐。 终于，随着一团篝火照耀下，不断变形的巨大身影来到帐外，秦山手下恭敬的问礼声没有传来，而是一双布满血腻的大手，猛然掀开了帐门。 高适才猛然闭眼，但想象中的喊杀并没有传来，小心睁开一丝缝，高适才看向帐门，却看见本应留在安平乡的裴元，一脸兴起的站在门口。 高适才呆呆看着裴元，此刻裴元浑身上下被鲜血浸满，打开帐门后，一阵腥风便直接往帐内灌。 而秦山看着裴元大咧咧的模样，尤其目光微低，看着直接在帐内踩出的两个血脚印，眉宇间的眉头，皱的更紧。 本来兴起的裴元看着秦山表情，脸上瞬间一僵，随后连忙平复神情，向后小退了半步。 抱拳弓腰，裴元带着难掩的激动： “大人，些许反贼皆以伏诛。” 秦山神色淡然，只是放下书，缓缓起身，甚至伸直手臂，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而身后高适才呆呆看着眼前一幕，目光不断在秦山、裴元、帐外来回转动。 尤其是看着秦山从始至终的淡定，高适才渐渐亮起来的双眼下，是背后开始冒出的冷汗。 第72章 谁他娘跟你一伙? 高适才这会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整个经过。 秦山这哪是跟着自己去潼关，这是在用自己两人的人头，将徐虎从潼关勾引出来。 而当徐虎以为秦山是案板上的肉时，真正上了案板的那个人，却是徐虎。 甚至高适才此刻十分笃定，就在帐外，裴元李飞带着留守的二百八十人，正站在徐虎官军的尸体上，收刮着装备。 秦山将目光从裴元身上收回，随后回头看向低头沉思的高适才，轻咳了一声： “高大人，还请一同出来，看看到底是哪来的贼寇。” 高适才愕然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秦山，眼中满是无语： 哪里来的贼寇？这还需要看吗？ 高适才微微眯眼，但秦山说完，看着高适才居然没有立即配合，裴元立即便顶着满脸干涸的血痕，瞪着眼白看了过来。 高适才猛然一惊，回过神双眼看向眼前一幕。 秦山冷目回望着自己，门口裴元仿佛煞神，而在帐外，那错乱篝火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都让高适才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徐虎可以栽赃秦山杀了高适才，同理... 秦山也可以。 堆起笑，高适才点头哈腰的连忙迈开了腿。 高适才已经全然顾不得自己高贵的四品官身份，他只是拿出对待崇祯的热情，丝毫不减的放在了秦山身上。 同时看向秦山的眼神深处，也是弥漫起一阵感慨：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伏兵暗渡？ 在秦山这里，只有一力降十会！ 只要自己拳头够硬，任你各种动心思，到最后统统都是一拳搞定！ 秦山转身走出营帐，此刻帐外，篝火将夜晚彻底照亮，周围满是乡勇和刚刚招募的披甲屯卒。 李飞站在人群前，在他脚下，则跪了一个身着布面铁甲，浑身颤抖的人影。 目光微微放在人影上顿了顿，随后秦山抬眼扫视周围血战结束的军卒。 感受秦山看向自己，军卒们几乎全部都是脸上咧开嘴，对着秦山笑着弓腰： “大人！” 人群不断向着秦山尊一声大人，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 而秦山看着眼前少了足足三十人的队伍，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只是秦山可惜，身后的高适才却瞪大眼睛，反复确认眼前画面后，干愣在了原地。 不过三百乡勇，居然灭了四百官军。 就算精锐主力都被汪乔年和贺人龙带走，但留下的人中经过徐虎优中选优，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废物。 但此刻就是这样一支徐虎选拔出来的官军，居然被秦山灭掉了？而且只死了三十人，而且秦山没出手！ 虽然之前高适才就已经知道秦山这地方邪乎，但此刻亲眼看着眼前一幕，却还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同样反应不过来的，还有跪在地上，一脸呆滞的徐虎。 秦山从乡勇身上收回眼神，看着前面徐虎，终于是向前走了一步。 看着秦山靠近，徐虎身躯更加颤抖起来，而其身后看押的十个甲骑，更是立即将徐虎粗暴的提了起来。 “秦爷来了，你快些跪好！” 十个甲骑十分主动，只是走到一半的秦山眼见这一幕，脸上浮现一丝错愕。 他抬头看向孙化，孙化却也是顶着一脸无奈，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反倒是地上被提着头发，头皮生疼的徐虎，忍不住开口： “你们不是我的兵吗？！” 徐虎满脸憋屈，此刻提着自己的人，居然就是自己派出来护送高适才前往安平乡的官骑。 只是听着徐虎开口，那十个官骑却是对视一眼，随后带头之人义正言辞的开口： “放屁，你让我出来护送秦爷，现在秦爷还没到潼关，我自然得听秦爷的！” 现场寂静，听见这话，周围人群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居然觉得有些道理。 十个官骑带着一脸热切看着秦山。 开玩笑，本就是派出来的弃子，心底早就对徐虎有了意见，有机会自然要狠狠报复回来。 而且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一脸莫名眼神看过来的乡勇，就是傻子也分得清现在谁是大小王。 毕竟连一路上趾高气昂的四品官都点头哈腰了，咱们十个军卒，还能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若是自己表现的好，最后入了秦山麾下... 想到这，这十个官骑居然嘴角不知觉流露出一丝笑。 秦山微眯一分眼神，随后从官骑身上收回来，转头看向徐虎。 走到面前，看着脚下浑身剧烈颤抖的对方，秦山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沉默的站在原地。 现场一片寂静，高适才也只是跟在身后，半句话也不敢开口，直到徐虎带着恐惧缓缓抬起头看来。 秦山看着一脸胆小，满是绝望的徐虎，回想这几日经历，眼中浮现出一丝无聊。 没有与徐虎说话，秦山抬起头，对着旁边招了招手。 孙化连忙抽出长刀，将其小心递到秦山手中，看着秦山握刀，徐虎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同时胯下还传出一阵尿骚。 高适才眼见这一幕，脸色终于一变，看着徐虎投来求救的目光，终于硬着头皮上前了一步： “秦大人，你万不可动手啊！” 高适才说的苦口婆心，同时心底已经在想该如何劝说。 毕竟徐虎要是死了，汪乔年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也等于彻底站在了汪乔年的对立面。 只是高适才刚刚开口，徐虎张了半天的嘴，仿佛终于找到了该给谁说。 眼中泪水疯狂流淌，徐虎抬头看向高适才，眼中急切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 跪在地上向前跪行了两步，徐虎一脸激动： “对对对，高大人快救我，咱们可是一伙的。” 徐虎说完，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微微一愣后，看向了高适才。 正在苦思冥想的高适才一愣，带着愕然眼神抬起头，看着现场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只有秦山还立于原地没有任何表示。 微微恍惚，随后高适才眼神猛然瞪大，一个箭步上去，高高扬起手，在徐虎错愕目光中，狠狠挥下： ‘啪！’ “谁他娘跟你一伙？！” 第73章 秦大人，做事得做绝! 一个大耳光清脆回响在寂静夜里。 高适才暴怒的看着脚下茫然的徐虎，随后也顾不得什么后续，直接转身，堆起笑看向秦山。 只是高适才刚刚回头，秦山却看向高适才，将手中长刀递了过去。 高适才一愣，抬头看去，秦山却一脸平静： “你说的有理，所以我不动手，你来。” 一旁篝火中的木材猛然炸响，带着一阵火花四散。 高适才呆愣在原地，双眼直直看着秦山。 月黑风高，长刀泛着寒光，看在高适才眼中只感觉一阵发颤。 “我...？” 微微开口，秦山却看着高适才愣在原地，故意拖延着时间，眼中浮现一丝不耐。 哐啷~ 裴元手中关刀猛杵打在地上，直接地面顽石碾碎。 高适才浑身一颤，下意识握住秦山递过来的刀。 看向秦山的双眼，也满是深深无力。 秦山这是要将将高适才逼上自己的贼船。 毕竟就如徐虎所想的那样，罗汝才和革里眼的责任到底在谁哪里，还需要高适才这个朝廷的代表，返回京师后，好好说道一番。 而没有什么，会比高适才亲自手刃了徐虎，更能断绝后路。 高适才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此刻看着手中握着的长刀，再抬头看着秦山冷目，以及周围一片寂静，将目光投来的人群，高适才干咽一口口水，太阳穴只感觉一阵胀痛。 缓缓转身，徐虎看着高适才双手合拳握紧的长刀，眼中彻底被绝望填满。 他最后一点勇气也被高适才一个巴掌打下去，现在只能呆望泛着寒光的刀刃，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 看着脚下徐虎，高适才咬着牙回头最后一次看向秦山。 只是秦山站在原地，居然没有丝毫在意，甚至还在低头整理着常服衣袖。 秦山随意，而裴元则向前走了一步，布满杀意的目光，直勾勾对视向高适才。 黑色甲胄下裴元仿佛一尊杀神，手中关刀刀刃，甚至篝火下泛着寒芒。 眼见这一幕，高适才如何还不知道秦山态度？ 长出一口气，再回过头，高适才没有继续废话。 长刀猛然捅下，高适才并非武夫，所以手法并不娴熟。 他只能双手用力握紧刀柄，一下又一下的捅在徐虎身上。 初始徐虎还会惨叫两声，但四五下后，徐虎便出气多进气少的躺在地上。 身上四五个宽大伤口，更是不住的向外喷涌鲜血。 看着血流漫到自己脚边，高适才失力的将长刀丢下，随后抬起头，顶着布满血丝的红眼，抬头看向前方。 现场除了秦山的人，还有大量徐虎手下投降的官军。 而这些徐虎昔日兵卒，都目睹了高适才手刃徐虎。 此刻感受徐虎投过来的红眼，这些俘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后双眼渐渐睁大，目光中开始浮现出一丝恐惧。 高适才收回眼神，回头看向秦山。 秦山还是那副随意模样，而高适才却在这时开了口： “秦大人，做事...得做绝...” 带着几分狠厉，高适才眼神满是阴色。 而听见这话，身后俘虏双眼彻底瞪圆，眼中带着暴怒注视向高适才。 本来想要开口大骂，但正要张嘴，秦山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看着秦山有反应，俘虏们立即闭上嘴，眼中也重新浮现恐惧，深深埋头不敢有任何对视。 而且这一次，他们的身体也开始了发抖。 看向高适才，秦山目光平静的上下打量一番。 高适才微微低头，刻意将眼神与秦山避开。 高适才不想自己杀了徐虎的消息，被太多秦山之外的人知道并传播出去。 所以才开口希望秦山能点头，将徐虎的人全部杀掉。 只是秦山看了眼高适才，随后抬起头，目光看向俘虏，眼中却格外平静。 感受秦山目光看来，俘虏们浑身上下颤抖的更加明显，甚至就连那十个官骑，也带着巨大惶恐，下意识佝偻了腰。 此刻现场所有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而秦山只是片刻沉默，随后开了口。 先看向那十个官骑： “你们以后跟我。” 简单随意的一句话，听现场众人耳中，却仿佛一道惊雷。 高适才愕然的抬起头，那十个官骑也是带着惊疑，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心看向秦山。 孙化看的皱眉，连忙轻‘咳’一声提醒。 而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十个官骑，立即跪在地上，对着秦山直接抱拳伏地： “愿为秦爷效死！” 十个官骑埋头紧贴地面，脸上却不仅没有丝毫对地面污秽的嫌弃，反而是难以压抑的惊喜。 秦山给钱大方，而且收了自己等于今夜自己捡了条命。 更重要的是，跟着秦山，似乎永远都在打胜仗，试问那个军卒，不想跟着一个项羽一般的人物？ 而其他俘虏看着秦山居然招降，脸上惶恐也是瞬间消散大半，对着秦山也投来热切目光。 秦山说完则偏头看向孙化，轻声吩咐： “俘虏里面选二十个好手补满兵额。” “其余的...就放回家。” 孙化连忙抱拳领命，而听见这话的俘虏，脸色终于松懈下来，长出一口气的声音，居然连绵起来。 而后看着孙化靠近，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带着一脸火热，绝大部分人都向前了一步。 不去理睬孙化忙碌，秦山回过头看向高适才。 此刻高适才已经彻底没了想法，只是微微埋头，脸上满是认命。 秦山把人放走，很快外面就会知道高适才手刃了徐虎，而为了保证自己，高适才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徐虎说成反贼，而这，也是秦山需要的。 看了高适才一眼，秦山终于向着后方马匹走去，路过时甚至伸出手微微拍了拍肩： “后面就有劳高大人。” 甚至没有偏头多看高适才一眼，秦山只是来到战马旁，直接翻身上马。 连带了十个官骑的合计三十精骑，见此也连忙跟着上马，忠实护在左右。 外围乡勇也是立即站好队列，站在两边恭敬等候。 篝火燃烧，将秦山身形照的高大，拉紧缰绳，河西马躁动的晃动马头。 高适才微微抬眼看去，恍惚间，仿佛真的看见古代的那些名将，在秦山身上浮现出了些许身影。 驱动马匹向前，秦山与高适才很快分开。 此地距离潼关已经不远，沿途也比较安全，高适才已经可以单独行动。 三百人阵型严整，在山道中打着火把，仿佛一条火龙。 只是走了半晌，前方的秦山，却突然抬起手，示意整个队伍停下，并偏头看向刚刚走过的后方山道。 李飞也驱马上前两步，回头看了眼，接着埋头低声，眉宇难得皱起： “听声音，至少五百骑。” 第74章 被五百精骑包围 李飞声音不大，但身边的裴元孙化却也听了清楚。 两人带着愕然对视一眼，随后看向秦山。 “徐虎的后手？” 孙化有些疑惑，秦山则轻皱眉头看着身后，略微沉默，瞟了裴元一眼。 一直望着秦山的裴元了然，直接将栗马拉动往回，对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士卒，举起了关刀： “全军戒备，长矛手在前，马弓手在后。” 裴元开口，身后士兵立即转身执行，很快摆出一个简单的防御阵线。 尤其是最前线，居然还形成了一片盾阵。 孙化驱马来到步兵线的身后，李飞弯弓搭箭来到马弓手身旁。 裴元也在吩咐完后立即回到秦山身后，带着三十精骑，默默跟着秦山。 与以往不同，孙化三人此刻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忌惮。 因为即便不用秦山提醒，就连最底层的披甲屯卒，也发觉到大地开始震颤，远处传来雷鸣般的马蹄。 上万流民和五百骑兵，根本没有可比性。 李自成刚入河南不过三百骑，但就是这三百骑，他就敢围开封。 所以此刻当众人突然发现身后突然冒出五百骑，脸上如何会不小心？ 秦山皱着眉，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裴元恭敬递来的朱红弓也握在了手里。 同时心底一个猜想不断扩大。 这五百骑绝对不是徐虎能调动的，此刻能在潼关调动五百骑兵的人，只有两个。 要么是贺人龙，要么是三边总督：汪乔年！ 只是他们不是还在河南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秦山眉头渐渐紧皱，自己的计划有一个必要前提，那就是高适才能活着回到京师。 但如果高适才没回去，甚至半路就被汪乔年给截了，那... 秦山没继续往下想，只是看向远处山道的双眼，更凝了一分。 很快，就在山道后，一条真正的火龙，带着巨大声势，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而在骑兵出现后的瞬间，就连秦山，也微微睁大了眼。 整整五百骑，全员身着布面铁甲，每一个人都带着护心镜、臂铠、明盔、护喉，手中装备也堪称豪华。 不仅三眼铳的身影随处可见，甚至就连秦山好不容易搞到的朱红弓，在队伍中也是比比皆是。 尤其是胯下战马，放眼望去，整个队伍里面仅是河西马，就不下于一百，而且战马身上，也都加装了布面马铠！ 这一幕几乎看呆了安平乡的乡民，此刻居然不是五百轻骑，也不是五百精骑，而是五百重骑向自己冲来。 他们本以为自己身上装备已经还算可以，但与眼前这支队伍相比，自己似乎还是那个叫花子。 尤其看着重骑排山倒海的冲来，前线屯卒更是面带绝望，回头看了眼依然稳在原地的秦山，随后握紧手中兵刃，将短矛伸了出去，站在原地认命的闭上了眼。 而刚刚加入的步卒和官骑，看着身边战友居然还稳在原地，秦山更是不仅不退，反而驱马向前了一步。 原本跑习惯了的他们，鬼使神差的居然也站在了原地。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在错愕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胆量。 而后，雷鸣马蹄越来越近，甚至就连秦山也缓缓弯弓搭箭，随时准备放弦的时候，随着一阵哨声，重骑开始了减速。 战马堪堪停在屯卒的盾阵前。 紧闭双眼的屯卒带着恐惧缓缓睁开眼，只看见高大的河西马，从火红的布面马铠后露出一双眼睛默默盯着。 粗重的呼吸，甚至直接喷在了屯卒面上。 长松一口气，屯卒不敢回头看，只是继续咬牙坚持在自己岗位上。 而后方秦山，却看着重骑身后一面代表将领身份的大纛，眼神彻底阴了下来。 那大纛上只有四个字： “三边总督！” 重骑站在原地，目光略有诧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伙装备堪称‘豪华’的乡勇。 谁家乡勇百分百披甲？还有后面那团身影，那是七十个骑兵吗？！ 带着好奇，双方居然就这么相互对视的打量。 裴元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盯着大纛下的人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火把在前遮蔽了视线，现在又是黑夜，大纛下居然一时间看不清领头之人的面容。 只有身边一个熟悉身影，不断点头哈腰，一边急忙开口，一边对着秦山这边指指点点。 “我呸，就该杀了那狗官。” 裴元唾了一口，虽然看不清，但从身形来看，那点头哈腰的，正是刚刚放走的高适才。 而此刻仅是看着高适才对着这边疯狂指点，便也知道大概说了些什么。 等到高适才说完，领头人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对着秦山投来目光。 而感受目光，秦山反而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目光丝毫没有秦山杀了他子侄，让他在朝廷落下谎报军功的不满，反而有那么一丝... 欣赏？！ 握紧缰绳，秦山带着些许疑惑直视回去。 而后人影微微埋头，转头看向身旁，人影身边一员同样身着布面铁甲的副官骑将恭敬候着。 人影指着秦山对他低语两句，副官立即领命向前。 不知为何，虽然穿着都是一模一样的装备，但这个副官，秦山居然也觉得有些眼熟。 心知眼前事情发展有些超出预期，秦山微微抬手示意人群稍微放松戒备。 而后副官驾马向前，人还没有出现在篝火下，极为熟悉的声音，却已经带着三分揶揄七分笑，传递了出来： “那乡勇头子，见着三边总督，还不出来见礼？” 最前面的孙化闻言立即震惊的看了一眼，随后猛然回头看向秦山。 裴元也是愕然张大嘴巴，瞪了过去： “这骑将...是赵宇？！” 裴元说完，赵宇便已经带着满脸难掩笑容，被火把照亮了面容。 看向秦山的目光，也满是亲切。 看着眼前熟悉面孔，赵宇指着身后高适才，脸色揶揄： “这位朝廷来的高大人，刚才可是把你秦百户，夸上了天！” 赵宇脸色满是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激动。 而秦山看了看赵宇，又看了看眼前重骑，最后目光直勾勾看向大纛下的人影。 随后秦山的呼吸，第一次，急促起来。 如果说明末所有官军都在摆烂，那么在这群官军中，还真有那么一个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的传奇。 此人可以说是大明最后的守护神，后世更是将其与大明的存亡与否，直接关联到了一起。 并给出了只要此人不死，大明不亡的至高评价。 秦山此刻带着一丝激动，看着大纛下的身影，翻身下马。 随后就在他人错愕目光，秦山第一次，对着一位官军，抱拳弯腰，行了大礼： “末将秦山，见过孙督师！” 第75章 为秦山定功 乡勇们愕然的看着秦山。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自己秦爷身上看见对他人的尊敬。 甚至就连赵宇，也在一愣后，对着秦头投去更加亲热的眼神。 而人影看着秦山行了大礼，也是微微愕然，这与赵宇所说的怎么不太一样？ 而且看着秦山，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秦山似乎很了解自己。 带着几分愕然，人影终于还是轻夹马肚，驱使着胯下神俊的塞外马，缓步向前。 火把照耀，在周围带出一片光彩。 当光彩照耀到此人身上，阴影驱散，人影完全出现在众人面前。 神俊的脸上带着精致的长须，一双剑目满含威严的同时，看向秦山还夹杂着一些慈祥与欣赏。 嘴角含着一许笑，此人带着些许好奇： “你怎么知道是本督师，而非汪乔年？” 随着这句话开口，此人终于承认了自己身份，他正是后世评价为：‘传庭死而明亡’的孙传庭！ 也是大明眼下最后一位还有能力力挽狂澜，护住大明社稷的传奇。 孙传庭询问，秦山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而孙传庭看着秦山，却也不继续深究，只是目光在秦山和其麾下乡勇身上看了一眼，目光中的欣赏越发醒目： “重骑崩于眼前而不乱，你和你麾下士卒，确是好汉！” 说着，孙传庭向前两步，伸手轻轻放在秦山手臂上，温柔的将秦山扶起。 “快快起来。” 孙传庭动作亲切，这一幕让身后重骑面面相觑，眼中浮现一些讶异。 从京师出发，这一路走来可没见过这个孙大人，给过谁这种好脸色。 就连秦山对于孙传庭的热情，也感到有些错愕。 重新起身，秦山微微看向孙传庭。 只见孙传庭站在面前，一双眼睛不断打量。 而且这丝打量，更是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满意。 终于，孙传庭慢慢收回眼神，随后转过身看着周围望过来的近千人，面色凝重了一些。 微微瞟了眼远处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表示的高适才，孙传庭向前两步，当着众人面，言语平缓，中气十足： “原潼关游击徐虎，放跑罗汝才、杀良冒功、强抢民女，更扮做山匪袭击忠良。” “现徐虎已被安平乡团练百户秦山阵斩，现连革里眼人头一并发送京师，为秦山定功。” 秦山微愕，远处高适才也是顶着满脸苦笑，无奈的看着孙传庭。 需要逼上贼船，徐虎就是我高适才杀得。 现在需要当做功绩，这徐虎就成秦山杀得了。 合着你俩在这里英雄相惜，我高适才就是那个见证？ 孙传庭说完，身为三边总督，这番话就已经是完全定性。 不同于高适才一开始的说辞，这一次，官军的事情才是真正彻底结束。 而且不仅没有过，甚至还多了一份功。 回头看向秦山，孙传庭本来板着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一丝柔色。 抬头随意看了眼天，孙传庭盯向秦山： “天色太晚，不如我们两方合兵一处，在此扎营。” 甚至没有多少询问意思，秦山看着刚刚送了大礼的孙传庭，只有抱拳一礼： “全凭督师安排。” 看着秦山知礼节，孙传庭眼中欣赏更加明显，脸上更是浮现出丝丝笑意。 也不说话，只是收回眼光看了赵宇一眼，赵宇了然，随后转身开口： “诸军安营。” ... 一片帐篷在黑夜中立起。 秦山直起身，看着眼前帐篷边角被尘土盖严实，将手中铁锹随意放在一旁。 孙化从一旁走来，手中也拖着一杆铁锹。 “都安排好了大人。” 微喘一口气，秦山抬眼看去，周围是整整齐齐一片营帐。 营帐都是用的乡下粗布外加木棍搭起，在以前看起来也还算整洁，但秦山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另一边，却带上了些许无言。 高大华丽的营帐，竖立在一起仿佛一片突然长出来的民居。 甚至秦山看去，感觉这些明代营帐，已经快要赶上后世水准。 有了对比再看自己这边，确实有些寒碜。 微微瘪嘴，秦山收回目光，正要给孙化说话，赵宇却从那边快步走来。 “秦百户。” 喊了一嗓子，秦山回头看去，赵宇也不抱拳，直接来到面前。 “多日未见，秦爷居然也有了官身。” 赵宇言语还是揶揄，看着秦山，眼中有些期待。 秦山见了微愣，赵宇见此有些不满： “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三边总督怎么成了孙大人。” 赵宇带着失望，秦山则是顶着满脸无语。 若是不知道历史，可能确实好奇，但反应过来后的秦山，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汪乔年战死后，崇祯被逼无奈将孙传庭从诏狱放出来，重新督师潼关。 但此刻秦山不好开口，只能努力带出一丝好奇，看向赵宇。 赵宇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满意，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孙化在身边，赵宇靠近半步，随后压低了声音： “方才不好说，这会可以告诉你。” “汪乔年...死了！” 甚至故意卖了个关子，赵宇说完便直直看向秦山，秦山嘴角抽了抽，好半天后... ‘哦’了一声。 赵宇：“...？？？” 带着惊愕，赵宇目光在秦山身上来回转动一番，随后眼中开始浮现出一丝不自信。 犹豫一会，赵宇眼中的期待彻底消散，只是带着无趣的公事公办： “汪乔年在朱仙镇大败被杀，死之前用兵极为激进。” 说到激进，赵宇带着一丝奇怪，因为这并不是汪乔年的风格。 而秦山闻言却是脸色怪怪，汪乔年猛然激进，多半有着革里眼人头事件的压力。 秦山随口打了哈哈： “那还挺有血性。” 赵宇偏头白了秦山一眼： “狗屁，他倒是有血性了，拢共三万潼关兵，直接没了两万。” 赵宇脸色带着一丝怨恨，若非汪乔年死了，赵宇说不得还得再咒骂几句。 直到过了好半晌，秦山等的不耐烦，轻咳一声提醒。 赵宇才抬起头，微出一口气： “走吧。” 秦山一愣： “去哪？” 赵宇指了指远处最大的营帐，脸色不自觉带上一份恭敬： “督师要见你。” 第76章 安平营 黑夜连绵，华丽营帐整齐排列，火盆被木架架起，其上燃烧着明亮火光。 甲片碰撞，带来一阵铿锵。 秦山跟在赵宇身后，看着这些火盆，习惯了放在地上的篝火，此刻看见火盆，居然有些不适应。 战马嘶鸣从不远处传来，几个骑手忙着安抚马匹。 因为追秦山，来不及带辅兵，这些粗活也只能先委屈一下这些骑兵。 此刻京营全员身着布面甲，听着铿锵转头看来，秦山一身n手老旧扎甲，甚至有些扎眼。 “督师，秦百户到了。” 前面赵宇止步，对着眼前营帐弓腰抱拳。 秦山也停在原地，脸上带起一丝尊敬。 “进来吧。” 轻声传来，虽然看不见，但赵宇还是抱拳弓腰又行了一礼，接着偏头看向秦山，向里面点头示意： “你去吧，督师只见你一人。” 微微抬眼，秦山瞟了赵宇一眼，随后也不犹豫，向前一步，掀开了帐帘。 入手处帐帘丝滑，秦山眼底快速闪过一丝错愕。 居然还包了层丝绸！ 带着诧异，身后帐帘放下，重新隔绝了内外，帐外嘈杂瞬间一轻，帐内多了几分静谧。 微微抬眼打量，两根大红烛火平缓燃起，摆在一张书桌两旁，将帐内照的一片明亮。 而在书桌后，一身红袍官服的孙传庭，正提着笔，低头不断书写。 烛光照耀，在孙的后背，拉出一条长长倒影。 提笔吸了点墨，孙传庭微微站直审视眼前书信，随后也不抬头，随意开口： “赵宇是我入狱前的参将，他的话，我从来不会怀疑。” “但是当他说起你，我确实有那么一瞬，起了点疑心。” 说着，孙传统随手又勾画几笔。 “不过还好，你确如赵宇所说，没让我失望。” 放下笔，孙传庭抬头，目光看向秦山身旁，微微示意： “把官印拿过来。” 秦山偏头看，身边立着一张长桌，上面正好放了一个用玉石打造的官印。 伸手抱起，轻步将官印递了过去，孙传庭接过直接对着眼前书信微微按压。 接着拿起书信，递给了秦山。 带着些许愕然，秦山下意识接过，孙传庭抱起一旁茶碗，暖了暖手，抬头注视向一旁的地图。 目光深沉，孙传庭望的出神，秦山来不及看信，跟着转头看去，地图的中心，写着两个大字： ‘开封’！ “出狱时，陛下问我需要多少兵马荡平贼寇。” “我给陛下说，五千精兵足矣。” “结果陛下给我的五千京营，实在是...” 孙传庭微微止住，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但随后偏头看着眼前秦山，眼中又重新泛起亮光。 嘴角重新泛起笑意，孙传庭脸上轻松了不少： “不过还好，现在有你，我就知道潼关兵依然能战。” 秦山从开封周围密密麻麻的流寇标识上收回目光，略微一愣。 带着些许无奈，秦山小心瞟了自信满满的孙传庭一眼。 等你见识了李自成，就知道这两年他实力增长的有多夸张。 而你自信满满的潼关兵，又烂成了什么样。 秦山没有说出来，只是好奇起来等着孙传庭抵达潼关，见识了潼关武备后，还会不会这么自信。 随后，秦山突然愣住，回想方才孙传庭的话，转头看向孙传庭，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什么叫现在有我？ 看着秦山望来，孙传庭目光瞟了瞟秦山手中的书信，秦山连忙低头查看，随后眼神微微睁大。 “你既是朝廷册封的潼关团练百户，那自然也归属我潼关官军。” “但我看你麾下士卒远超百户能带的兵额，所以先用你革里眼和徐虎的功劳，给你把官职升了升。” “而这，就是你的册封文书。” 孙传庭解释，秦山则看着眼前文书，带着一些错愕。 此刻文书上，官印落下的地方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而且官印也不是高适才的寻常官印，而是‘三边总督’四个大字的官印。 其含金量不知道高了高适才多少！ 秦山的官职也从一个不入流的团练百户，一跃成了大明潼关军团下的一员游击。 游击可以组建五百本部兵马，并独领一营，已经算是正式跨入‘将军’行列。 秦山带着一些震惊，孙传庭说的倒是随意，只是升了升官，可现在看来，这简直是直接连跳四级，将秦山以及麾下乡勇，全部转成了大明正规野战军！ 不仅日后将会拥有军饷，甚至还会得到朝廷配发的武器装备。 而孙传庭仅仅只是与秦山见了不过两面，便直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以至于两天前秦山还是一个白身，两天后的此刻，就成了大明朝的正牌将军。 看着文书上有些发烫的官印，以及官印下自己的名字。 秦山微吸一口气： 果然，战争永远是军人的阶级直通车！ 看着秦山脸上有些愕然，孙传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坐回帅椅，随手甩正衣袍： “现在，秦将军，既然你已是朝廷官军，又可独领一营，自然不能再叫乡勇。” “依本朝惯例，你可给自己本部起个名号，比如赵宇本部便唤作‘捷锐营’。” 微微回过神，秦山眼中短暂的愕然消散。 垂眼沉思，只是片刻功夫，秦山便又重新抬起了头： “安平。” 孙传庭抬眼，带着一丝疑惑。 “安平营，末将本部，便唤作安平营。” 秦山眼眸低垂，孙传庭则看着秦山，目光一时有些发呆。 居然用起兵时麾下兵卒家乡为名，这倒是比较少见。 而且... 孙传庭眼中泛起一些亮光，看向秦山的欣赏越发明显。 而且‘安平’两字，倒是符合天下百姓，在这世道下的追求！ 孙传庭没有反驳，只是拿起早已吸满墨的笔，在纸面上写下三个大字。 “好，秦山本部，从此便唤作‘安平营’。” 说完提笔，看着眼前颇具神韵的安平营三个大字，孙传庭拿起官印，再次加盖了上去。 烛火忽的一闪，前面传来了孙传庭的声音。 递过安平营的册封书信，孙传庭看向秦山： “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 秦山接过，眉眼微微一皱： “准备什么？” 孙传庭一脸淡然，重新坐回书桌，翻开新的一页，拿起笔继续书写。 随后头也不抬，只是平静： “当然是作为大明官军，准备随我一同...去潼关！” 第77章 出关!出关!! 去潼关！ 去跟随孙传庭，前往开封经历必败之战！ 去见证灭亡大明的李自成，到底集结出来多么声势浩大的军潮！ 去亲眼看看大明治下的百姓，为了活下去，掀起了何等可怖的滔天巨浪！ 去作为一个亲历者，而非旁观者，用尽全力抵挡轰隆碾下的历史巨轮！ 帐内无风，孙传庭说完，两根烛火却猛然晃动起来。 火光飘忽，照印在秦山身上，居然不断轮换于黑白之间。 孙传庭依然稳坐，即便面前纸页全然陷入昏暗，手中笔却不带丝毫停缓。 房内明明是一片寂静，但烛光晃动，却仿佛在帐内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 寂静，长时间的寂静。 秦山站在原地，手握两封册封文书，感觉重若千钧。 帐外，一个身影被篝火倒映出来，随后赵宇的声音，轻轻打破了沉默： “督师，晚宴备好了。” 烛火回正，滔天巨浪重新回归平静。 早已干涸的笔尖，重新落到了纸页上。 秦山双眼重新凝聚，抬眼看向孙传庭，对方正将毛笔放回，平静抬头。 “你随我一起吧。” 孙传庭开口，随后转身向着帐外走去。 掀开帐帘，赵宇站在门口，目光不带丝毫色彩的默默注视过来。 没有多余言语，三人就这么走向一旁，很快来到一处空地。 火盆烧的明亮，两侧摆放了一些茶几，最上方稍微高点的地方，则单独摆放一张。 其上菜色也很简单，不过是一盘干咸菜、一盘炒豆腐。 孙传庭走向上首，赵宇则拉着秦山，直接坐下。 此刻其他茶几上已经坐满了人，看着孙传庭过来，纷纷起身抱拳行礼： “督师。” 整齐尊呼，孙传庭脸上只是平静： “今日晚宴，不必多礼。” 孙传庭开口，众人这才坐下，随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不受控制的飘向秦山。 作为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身穿老旧扎甲的参会人员，秦山居然直接坐在了孙的下首，甚至比赵宇还要靠前。 虽然之前秦山及其麾下士卒给了他们极大震撼，但看着这才见了一面，就坐的这么靠前，众人眼中还是带上些许愕然。 反倒是秦山坐下后，脸色如常，既不见欣喜，也不见惊异。 孙传庭瞟了眼麾下众人反应，尤其多看了秦山两眼，随后对着众人，举起酒杯： “此杯先为陛下贺。” “为陛下贺。” 跟着孙传庭齐齐贺了一杯，秦山一口吞下。 温热酒水带着些许辛辣，顺着身体滑落，立时便驱散了些许春寒。 微出一口气，脸上浮现一丝红润，秦山抬头看去，周围军将也在这一杯下肚后，神情轻松了不少。 而后看着现场氛围没那么严肃，孙传庭又举起一杯。 众将连忙跟着举起，孙传庭则扫视一圈，脸色微板： “好叫诸位知道，陛下遣我督师潼关，是要我出关解开封之围，涤荡闯贼祸乱。” “希望诸位在我麾下，皆能奋勇杀敌，早日替陛下，还大明江山一片安宁。” 说着，孙传庭又是一杯饮下，只是其他军将听见这话，脸上浮现一丝莫名。 举杯的手有些停顿，一时间现场居然出现一丝犹豫。 就连秦山也看着上方一脸决绝的孙传庭，没有第一时间将酒水送下。 眼中浮现沉思，秦山依稀记得，李自成眼下的二围开封，已经进入尾声。 开封在周王朱恭枵、总兵陈永福、巡抚高明衡三人的配合下，李自成久攻不下。 反倒是外围打援灭了汪乔年。 最后孙传庭领五千京营，左良玉领七万南军，配合着南北夹击，李自成才再次从开封撤军。 而等到下一次三围开封，也是孙传庭与李自成的最终决战，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年。 而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孙传庭必须要收拾起汪乔年留下的烂摊子，重新打造出潼关军团，在左良玉完全退出的情况下，直面满级的李自成。 只是此刻的孙传庭，还未完全了解清楚他在狱中这几年的局势变化。 依然天真认为潼关和李自成，都还是他入狱时的样子，唯一区别，不过是李自成人数多了些。 而现场了解的军将，听见孙传庭要去打李自成，则是一脸沉默。 看了周围沉默人群一眼，秦山瞟眼看向赵宇，赵宇见着秦山看来，微微犹豫，随后放下酒杯，小心开口： “督师，这几年...李自成，早已今非昔比。” “潼关兵又逢新败，是不是先从长计议...” 听着赵宇开口，周围军将猛松一口气，纷纷表示附和： “对对对，还是需从长计议。” “赵参将言之有理，末将复议。” 人群七嘴八舌，虽然是赵宇开口，但与秦山对视，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鄙夷。 而后秦山看向上首，放下酒杯的孙传庭眼见下方人群‘建议’，目光并不看向众人，只是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秦山。 看着孙传庭目光看向秦山，甚至连一点余光也不给自己，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秦山带上一些愕然，而后，孙传庭一声轻叹，目光居然带起一点萧索： “天下大势，有得选吗？” 平平淡淡，孙传庭没有任何情绪。 但秦山听着这话，耳边却仿佛突现一阵惊雷！ 天下大势，孙传庭没得选，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世道，想要活下去，甚至做点事情，只有三个选择： 闯军、大明、满清。 明军虽烂，但却是诸多因素叠加下导致，而且其中也还有不少军纪严整的部队，就比如孙传庭整顿后的潼关兵。 闯军则是扶不上墙，难以挑起重任，并且最后随着满清入关，兜兜转转一圈，最终也都变成了明军。 所以就算加了流寇，最后也成了官军。 而至于最后一个选项...满清。 秦山眼神微凝，握酒杯的手加了点力。 他不想拖鞭子，也不想看见其他人拖鞭子！ 心底一片沉思，在孙传庭提醒下终于反应过来的秦山，眼中迟疑消散。 重新低头看向孙传庭，秦山举起酒杯对着孙传庭遥遥一敬，眼中只有一片坚决。 仰头吞下，恰好看见头顶乌云掩过残月，寒风吹拂，带起片片思绪。 而秦山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出关... 出关！！ 第78章 巍峨潼关 天气晴朗，早春骄阳洒下温暖，爽风吹过，压低了刚刚冒头的各色野花。 笔直官道仿佛利剑，将秦岭黄河间的大片平原一分为二。 此刻官道上，五千大军，带着漫天旗帜，沿着官道笔直行驶向潼关。 五百重骑在前，身后跟着全员布面铁甲的京营士卒。 而在重骑更前方，则是相比起来，仿佛叫花子一般的两百多步卒，以及六十连铁甲都配不齐的骑兵。 裴元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身后京营不仅骑兵人马具甲，甚至就连骑兵身后的步卒，居然也都全员穿戴了全套的布面甲胄。 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呆呆回头看向一旁孙化： “这些京营，这么有钱？” 本来安静的队伍被裴元一句话点醒，孙化先是小心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孙传庭，以及孙传庭右边的秦山。 随后才略带不满瞪了过来。 要是之前，孙化这种眼神裴元少不得又得争执一番。 但此刻裴元却只剩下呆滞，对身后京营的奢华反应不过来。 孙化也瞟了眼身后，看着重骑同样奇怪打量过来的眼神，瘪了瘪嘴： “京营是拱卫京师的部队，能进去的都是官宦子弟，家中非富即贵。” “打起来可能不怎么样，但在装备上...” 孙化没有继续，因为听见‘打起来不怎么样’后，后面几个重骑已经瞪了过来。 要不是更前方孙传庭和秦山，说不得还得呵斥两句。 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是什么叫花子装备，也好意思在这里对着我们这些京爷评头论足。 两边眼神一阵交流，而在最前方，孙传庭也没回头，只是目视远处越来越近的巍峨潼关，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等进了潼关，本督自当为你安平营配发甲胄。” 说着偏头看向秦山，孙传庭嘴角是难以压抑的笑容。 “好兵自然配好甲，你放心，本督之前随洪承畴总督潼关时，武库中备了不少好甲。” 说道洪承畴，孙传庭的脸色微微一沉，就在李自成围开封的当下，洪承畴也正在关外总督着与满清的宁锦决战。 开封与宁锦几乎是同步进行，而且两者的局势，都糜烂到了极点… 只是这丝变化来得快去的也快，看着秦山闻言一脸平静，孙传庭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赵宇在一旁默默看着，昨夜秦山回敬了一杯酒后，自家大人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这甚至比刚刚出狱，被崇祯接见时还要高兴。 随后前方传来一阵铜锣声，孙传庭听了脸上喜色更加明显。 回头看着已经遥遥在望的城墙，孙传庭举起马鞭指了过去： “前面，就是潼关。” 大军前行，秦山也顺着孙传庭的马鞭看了过去，随后巍峨的潼关，仿佛一座人造的山脉，横贯在秦岭与黄河之间。 微微扫视，秦山眼底倒映着这座雄关。 潼关横亘于三秦大地的咽喉位置，从东汉起经过隋唐明三代扩建，其规模和防御体系，已经堪称天工之作。 此刻放眼，能够看见漫长的城墙，南靠秦岭，北临黄河，连着外围十二座堡城，整个潼关防御体系呈‘工’字型隔绝内外。 安平邬堡不过五米墙高，而在潼关，依靠山势，高度直接陡升为三十米。 现在即便隔着很远，秦山一眼看去，也能看见城墙上瓮城、箭楼此起彼伏的堆叠在一起。 带着些许愕然，秦山身后传来一阵倒吸冷气声。 虽然世代生活在潼关周围，但孙化裴元等安平乡的乡民，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关隘。 孙传庭轻抚了一下长须，眼角带着一点笑意，自顾自开始了介绍： “潼关说是关隘，更是一座城池。” “万历年间，城中街巷便多达五十余条，牌坊庙楼更是林立。” 说着，孙传庭看向秦山： “而且历史上，这里也是曹操破马超，安史之乱阵亡二十万将士的地方。” 孙传庭本就文官出身，对史书自然多有拜读，此刻介绍起来，居然格外流畅。 而秦山闻言也是带着肃穆，默默注视过去。 大致介绍完，孙传庭终于不再等待，伸手扬起马鞭，直接抽打在战马身上，整个人疾驰出去。 身旁赵宇见了脸色一变，猛然握紧缰绳，对着身后大军挥了挥手： “快些跟上。” 随后整个大军，跟着小跑起来。 只是看着身后慢吞吞的京营，赵宇略带焦急的偏头看向秦山： “秦大人，你的安平营跑的快些，不如你先跟去？” 孙传庭现在只有一个人，潼关又不安宁，赵宇深怕就这点路，孙传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秦山闻言也不犹豫，只是跟着扬起马鞭，带着身后六十骑，追了上去。 潼关已经不远，秦山六十骑又都是老卒，驾起马来格外快速，只是片刻后，便看见了远处立于巍峨城墙前，孤身一人的孙传庭。 只是看着远处孙传庭，秦山却眼神微凝，目光顺势打量起周围景色，随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潼关，眉头轻皱了起来。 两下来到孙传庭身后，高大城墙下，只有几个部将跪在地上，默默恭候着孙传庭。 而孙传庭则孤身一人立于原地，眼中喜色消散，满眼低沉的注视过去。 现场氛围奇怪，感受秦山六十骑抵达，下方十几个部将，略带好奇的微微抬头看了过来。 随后看着秦山这副‘寒酸’样，脸色有些奇怪。 秦山缓步来到孙传庭的身后，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候着。 而孙传庭扫视一圈，双眼彻底沉了下去： “官兵呢？若此时来的并非是我孙传庭，而是闯贼，那潼关岂不是要失陷？” 带着一丝明显责备，下方几个部将匍匐的更低，但秦山看去，却发觉这些人虽然动作恭敬，但脸上神情却带着明显无谓。 只有最前面一员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憨厚的大汉，小心抬起头，脸上反而恭敬许多： “潼关兵被汪乔年与贺人龙带走，现在整个潼关，连守城的，也不过是刚刚招揽来的两千乡勇。” 说着，那大汉还看了秦山一眼，上下打量一番思索后，眼神微微睁大。 秦山则看着远处看见自己，猛然转过身不敢再望过来的乡勇，眼底有些错愕。 这两千乡勇，居然还是自己老相识！ 第79章 兵在哪? 孙传庭没有理睬身后秦山与乡勇的对视。 他看着面前这大汉，脸色柔了一分，但言语却还是带着责备： “牛成虎，这些人不知道本督，你跟我了这么多年，未必也不知道？” 拿起马鞭，指着牛成虎身后那些部将。 “汪乔年与贺人龙一共带了三万人，就算没了两万，那还剩有一万。” “而且汪乔年带出去全是募兵，潼关的卫所兵，可不在出征行列。” 放下马鞭，孙传庭骑在马上微微向前弓腰，脸色冷了下来： “所以那剩下的一万募兵和卫所兵，在哪？” 现场气氛紧张，秦山反倒像个局外人。 目光微微瞟向孙传庭，孙传庭脸上已经全然没了方才兴奋，脸上不仅满是冷色，就连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急迫。 毕竟本以为还有一万精锐，数万卫所可用，结果到了现场一看，居然只有两千乡勇。 这让在崇祯面前夸下海口的孙传庭，怎么接受的了？ 被质问的牛成虎额头冒出冷汗，支吾半天，居然说不出半个字。 ‘啪！’ 孙传庭猛然对着一旁空地挥动马鞭，一声清脆让面前跪着的众人，浑身一紧。 “我问你，兵呢？！” 孙传庭呼吸重了一分，看向牛成虎的双眼紧皱在了一起。 牛成虎没法，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 “剩下的一万募兵，被贺人龙带走了，而至于卫所...” 牛成虎没有再开口，卫所兵到了明末，到底有多烂，并不需要过多阐述。 孙传庭闻言没有对卫所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脸上带着一丝呆滞： “什么叫被贺人龙带走了？” “那可是朝廷的兵马！” 一声低喝，秦山微微偏头看去，孙传庭脸色铁青，握着马鞭的手，用力到发白。 牛成虎满脸苦色： “汪乔年在朱仙镇兵败，大军四散溃逃，最后是贺人龙带着本部兵马收拢了残军。” 孙传庭脸上浮现不耐： “收拢残军本是他该做的事，我问的是他为什么把兵带走！” 看着孙传庭依然询问，牛成虎终于开不了口，只是一咬牙，把头埋了下去。 孙传庭见此面含愠怒，抬头看向身后其他部将，结果这些部将居然正微微抬头，用眼神余光一直打量。 此刻看着孙传庭看来，立即埋头，但就是那么一瞬，不要说面前的孙传庭，就连秦山也看见这些部将眼中的‘看戏’神色。 眼神阴霾了些，孙传庭长出一口气，接着遥望远处空寂的潼关城墙，长时间沉默。 “那卫所呢？” 带着几许萧索，孙传庭言语平静下来，转而询问起卫所兵的情况。 牛成虎还是低头，身后一个部将却抬起了头。 小心看向孙传庭，部将轻轻开口： “督师，卫所兵也都随着汪乔年出关，在朱仙镇，溃了。” “对，三万战兵，三万卫所，都溃了。” 部将虽然说的小心，但脸上表情却不以为意。 秦山皱眉看去，甚至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难掩的笑意。 喝兵血、吃空饷，这些事情都随着汪乔年在朱仙镇的一败，被彻底洗了干净。 现在这些空饷得来的钱，全部都干净的落到了这些部将兜里。 孙传庭也在听见这话后，脸色呆了一下。 双眼微微睁大，带着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孙传庭并非不敢置信三万卫所死光了，而是不敢想象这些部将居然敢如此哄骗自己。 许是气到了极致，孙传庭握紧马鞭的手，反而松懈下来。 目光从这些‘硕鼠’身上收回，孙传庭回头，看向了秦山。 “督师。” 秦山连忙微微低头行礼。 看着秦山行礼，再看着秦山身后彪悍的六十骑，孙传庭眼中的怒火消散一些。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山还在孙传庭眼中看见了些许看待救命稻草的意味。 微出一口气，孙传庭让自己言语尽可能平缓： “秦山，你去卫所营里看看。” 孙传庭说的随意，但这句话说完，下方部将却带着愕然猛然抬头。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秦山却根本没给他们机会。 秦山只是抱拳，随后看向李飞： “你领马弓手在此陪护督师。” 说着，秦山直接拉动缰绳，带着三十精骑准备走向潼关。 此刻官道正前方正跪着部将，看着秦山过来，虽然不敢当面反驳孙传庭，却也不准备站起来给秦山让路。 若是秦山因此绕路，还可以算作他们给孙传庭的第一个下马威。 毕竟几个部将在这里，他们不相信秦山未必敢撞过去？ 日后是完全不在乎同僚情谊了？ 只是他们埋着头，前方官道上，马蹄碰撞官道石板的沉闷，却不带丝毫减缓。 带着些许愕然抬头，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楚了眼前这骑将的面容。 满目冷色，扎甲虽然陈旧，但其上却若有若无飘荡着一股血腥。 身后三十精骑脸色冰寒，不知为何，部将们看见这些精骑看向自己，感觉他们好像在看死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秦山在前，身下高大的河西马即将冲到自己等人面前，可秦山不仅不减速，甚至还一挥马鞭，让河西马加速。 三十骑轰隆而来，看的部将目瞪口呆，尤其是看着秦山眼神，他们很快明白一个道理。 这小子是真想撞死自己！ 没有犹豫，秦山还未到，这些部将便已经向着两边跑去。 一时间因为慌乱，甚至还是连滚带爬，身上华丽甲胄，也因此沾染上了大量灰尘。 看着袖口的鎏金臂铠全是污泥，有些部将想要开口喝骂，但刚刚抬起头，看着眼前鱼贯而过，一脸冰寒注视过来的秦山，却又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冷淡的眼白，仿佛扫视死人的看过来。 方才还若有若无的血腥，此刻随着三十骑从面前跑过，直接倒灌进了鼻腔。 闻着这股浓厚血腥，部将们来不及愤怒，只是瞪着震愕双眼，目瞪口呆看着。 “这三十几骑，到底杀了多少人？” 怀揣震惊，部将们只是与秦山短暂对视了一眼，便立即惶恐底下。 同时微微抬眼，用布满忌惮的眼神小心望去。 看着这伙精骑快速驶入潼关，眼神不断对视，都在从对方那里不断眼神询问。 孙传庭，到底是从哪搞来的这伙人？！ 第80章 闯贼进潼关啦!!! 秦山领着精骑不断挥动马鞭，直直向着面前城门而去。 虽然是内城，城墙相比潼关主墙低矮了许多，但其门洞却也深厚严实。 三十几骑冲进去，一时间门洞内的回响仿佛炸雷一般。 尤其是门口站岗的十几个乡勇，看着秦山冲来，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是慌乱推开城门，随后面对秦山，深埋下头，不敢有丝毫对视。 裴元看了一眼，嘴角一笑，举起马鞭指去： “大人，这不是徐虎那小子招募的乡勇吗？” 听见裴元开口，乡勇们浑身一颤，更加恐惧的站在原地。 秦山目不斜视，也不回答，只是一抽马鞭，直直向着卫所营跑去。 直到秦山三十几骑跑远，乡勇们才带着额头冷汗，小心抬起头，看着远处渐渐失去身影的秦山，猛松了一口气。 面面相觑，乡勇们脸上都带着错愕，随后看了看远处，赵宇带着五千京营追上来，三边总督的大纛顶在孙传庭的头上。 一个年小乡勇有些错愕： “这是新来的三边总督？” 年老的缓缓点头： “应该是。” 年小回头看了眼刚刚跑过去的秦山，重新回头，眼中莫名带上一点期待： “我看刚才督师对秦爷态度很好，秦爷莫不是...也成了官军？” 看着孙传庭开始带着部将向城门走来，年老乡勇连忙收回眼神： “说不定还是个大官...” 听见这话，周围围过来的乡勇双眼一亮，不少人对视一眼，眼中带着热切。 “我家就是安平乡的，只是早些年逃荒出来，现在秦爷成了官军，也不知道秦爷还要不要人。” “你是逃荒，我姨婆娘家就是安平乡，秦爷要是招人，也是我先去。” 乡勇们七嘴八舌，想着之前看见的安平乡勇，握着短矛的手，都不自觉紧了些。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大量马蹄，孙传庭带着京营，也跟着驶入潼关，众人这才收回眼神，安心站在了两侧。 而此刻的潼关内。 三十精骑停在秦山身后，带着一脸错愕，呆呆盯着眼前营寨。 秦山眉头紧皱，眼神满是疑惑，若不是脚下带路乡勇再三保证，秦山真怀疑是不是自己跑错了地方。 东偏西倒的栅栏，其上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根朽木勉力支撑。 眼前寨门大开，一个乞讨老头端着破碗，一边疑惑望着秦山，一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进去。 倒也不是没人管，而是这个营寨，直接没有门。 秦山眼中浮现疑惑，裴元见了一脚点在带路乡勇肩上： “门呢？” 乡勇泛着苦色，瘪了瘪嘴开口： “小人也没来多久，只是听说，卫里冬天缺柴，大门早就拿去劈了。” 听见这话，裴元一时间居然有些失语，而秦山看着进去后，不时回头看来的那老乞丐，双眼不断在眼前系统扫视，反复确认着对方头顶【卫所‘老’卒】的称号。 艰难收回眼神，秦山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夹马肚，向着营寨走去。 裴元见状转头对着身后精骑招手，三十几个甲骑，就这么带着甲胄铿锵，走了进去。 穿过单薄空透的寨门，眼前土黄的地上没有任何兵卒痕迹，只有一阵寒风吹过，居然在早春时节，带出了点点萧瑟。 裴元转头看了一圈，看着周围只有满地垃圾的营寨，回头看向秦山： “大人，潼关不是驻了三万卫所兵吗？这怎么瞅着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倒也不是一个都没有。” 秦山低沉开口，目光直勾勾看着远处好奇望来，头顶‘老卒’称号的老乞丐。 裴元顺着看去，看清楚后，脸色奇怪。 埋头微出一口气，秦山抬眼，继续驱动马匹： “去那边看看。” 秦山带着精骑向老乞丐而去，远处老乞丐看着秦山居然过来，脸上浮现一丝慌乱。 随后抱着破碗，慌乱回头，一边急的跺脚，一边对着身后一片窝棚大吼起来。 “快跑啊，贼军进潼关了！！！” 秦山握缰绳的手一僵，带着一丝愕然看去。 随后看着远处画面，双眼不断睁大。 远处窝棚在这一声大吼后，仿佛炸窝的耗子洞，一群人影杂乱的冲了出来，无头苍蝇一般的四处乱撞。 有几个人更是埋着头，看也不看直接向秦山这边跑了过来。 任凭身后老乞丐如何焦急大吼，那几人也仿佛没听见，就是埋头狂奔。 秦山微微瞪大眼中愕然，这是...炸营了？！ 看着人要全部跑开，秦山连忙回头看向裴元，举起马鞭指了过去： “把他们收拢好。” 裴元直接举起关刀，一拉缰绳，胯下战马躁动的扬起前蹄： “得令！” 看着裴元眼中火热，秦山眉头一皱，一马鞭直接轻抽在裴元甲胄上： “不准伤人，更不准杀人。” 有些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甲胄，眼中火热瞬间消散，裴元嘟了嘟嘴： “得令。” 三十精骑扬起马鞭，直接驾马冲了出去，很快就四处乱跑的人群控制起来，随后连马鞭也不敢用，只是不断呵斥，驱使着人群重新集中。 待人群重新安稳下来，秦山才驾着马，紧皱眉头来到跟前。 目光扫视人群，就连秦山眼中也满是愁闷。 眼前看去只有一千多人，此刻全部蹲在地上，瘦弱身躯上披着一件早就没了棉花的旧袄。 虽然已经早春，但此刻聚在一起，居然还是冻得浑身不住发抖。 那老乞丐在最前，怀里紧握着破碗，看着秦山骑着高头大马过来，连忙跪在地上不断对秦山磕头： “好汉饶命，我等早就没拿刀了！” 老乞丐一脸焦急，秦山见了只感觉太阳穴一阵胀痛。 知道卫所烂，但没知道居然这么烂。 秦山正要挥手，可正在磕头的老乞丐却突然一愣，呆呆看向秦山。 秦山见此也是疑惑，接着身后便传来一阵密集的甲胄轰鸣。 微微回头。 孙传庭骑着马，三边总督的大纛巍峨挺立，而在他的身后，五千京营仿佛天兵一般，浩浩荡荡的走进了营寨。 孙传庭看着眼前一幕微微皱眉，偏头看了赵宇一眼。 随后赵宇驱马快步过来，直到秦山面前才停下。 看着下方被控制起来的人群，赵宇一愣： “督师问怎么回事。” 秦山带着一丝苦笑，只是指着身后，满脸无可奈何： “我一进来，他们就炸营了。” 第81章 把人都叫过来 赵宇双眼一抬，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脚下上千卫所。 真不知道是秦山太猛，还是卫所太烂。 又或者，二者皆有。 赵宇不疑有他，只是无奈看了卫所一眼，随后盯向秦山： “督师马上过来，你想一下怎么解释吧。” 说着，赵宇直接打马返回。 秦山解释最好，还可以用秦山确实悍勇来略作安慰，而若是其他人来，那就是直接扬起手，往孙传庭脸上扇大耳巴子。 秦山微微低头，带着无语看了身后蹲在脚下的卫所兵，只感觉太阳穴又开始胀痛。 孙传庭很快来到面前，严峻目光在秦山和卫所兵身上来回看了两眼。 硬着头皮，秦山微微抱拳： “督师...” 刚刚开口，孙传庭举起马鞭直接制止，随后也不看向秦山，只是偏头看向潼关部将，脸色冷到了极致： “召集军卒，我要阅兵。” 跟在孙传庭身后的部将纷纷低着头，脸上涌现着明显的不满，此刻听见孙传庭开口，居然一时间没人回应。 都是老军汉，手中有兵谁都不怕。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情况是孙传庭如果还想要在潼关有所作为。 那就必须依靠他们这些掌握实际兵权的人，所以孙传庭此刻要做的应该是考虑如何示好，而非给自己上眼药。 还是外面那个部将，憋了半天后抬起头，极为随意的抱了一拳： “督师，恰逢新败，此刻卫里都是些散兵游勇，不如稍待些时日，待军卒恢复过来，再行阅兵。” “对对对，末将也是此意。” 有人带头，部将们纷纷开口，孙传庭则看着眼前这些军痞，强压的怒火下，是眼角浮现出越发明显的冷色。 目光扫视眼前这些无所谓的部将，孙传庭一时间居然有些气笑。 这些军痞想的确实没错，若是孙传庭真要为了尽快出关，回应崇祯安排，他还真就得依靠这些军痞。 不然孙传庭眼下将处于无兵可用的尴尬境地。 只是与原有历史微微不同，本来只有五千中看不中用京营的孙传庭，此刻却多了三百看似无关大局的乡勇。 以及这群乡勇的...头子！ 微微昂头，孙传庭满脸冷色中，带出一丝自信： “秦.山.” 一字一顿，孙传庭念叨的仿佛不是名字，而是某个能力压全场的咒语。 而这段简短的咒语，也确实在孙传庭开口后，给出了回应。 一阵甲片撞击，战马的马蹄在地面上传来沉闷回响。 一丝寒芒晃过人群双眼，下意识闭目，白日下的偃月刀居然泛起了冷光。 “在。” 驱马来到孙传庭身后，秦山抬眼打量眼前不以为意的部将。 孙传庭在前，秦山本就高大，此刻众人看去，仿佛秦山成了孙传庭的靠山。 寒芒、猩风、冷目。 身后七十骑的目光顺着秦山刀锋望来，居然让众人感觉自己体内吹透了一阵阴风。 心下一阵焦虑，部将们带着愕然低头。 他们此刻看着身边，只后悔出门时没把自家亲兵带上。 看着眼前这些军痞终于低头，孙传庭脸上浮现一丝冷意，随后越发威严的言语，从他口中传来： “我说，召.集.军.卒！” 再次开口，而这一次，部将们终于一咬牙，点了点头： “是，我等这就去召集人马。” 说着，部将们连忙四散跑开，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秦山面前多待。 看着部将离开，孙传庭也不看向秦山，只是翻身下马，抬头望了一圈，走向点将台。 足足两个时辰后。 孙传庭坐在点将台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赵宇和秦山站在两侧，眉宇也是紧紧皱起。 下方校场上，部将们绞尽脑汁，东拼西凑了三千人。 此刻三千卫所兵站出一个巨大的松散阵型，穿着北军最轻便的镶钉棉甲，头戴笠盔，仿佛竹竿一般站在地上。 秦山带着审视，不断扫过眼前卫所兵。 若是不懂行的从远处看去，仅仅只是看着这三千套甲胄，便觉得倒也有几分威武。 下方部将看着眼前杰作，也是脸上流露出一丝自满，略带得意的看向身后。 孙传庭看着两个时辰才集合起来的三千人马，脸色稍微平缓： “开始阅兵。” 明代阅兵并非单纯站在那里，也是有那么一套展示战术技能，体力阵型的操演。 此刻孙传庭开口，就是要让脚下军卒操演起来。 听见这话，下方部将脸上自满微微僵住，随后眼中浮现更大不满。 有几个年轻部将握起拳想要开口，但看着孙传庭身后的秦山，部将们却只是握紧拳，最后强行埋下了头。 赵宇看向下方，部将中走出一人，正是白日唯一对孙传庭恭敬，也是如赵宇一般的老部下：牛成虎。 先是举起帅旗对孙传庭恭敬一礼，随后牛成虎转过身，对着眼前卫所兵，挥动了军旗。 部队，开始了操演。 脚步杂乱，中气严重不足的军令，此起彼伏响起。 而后就是看着在场所有人纷纷皱眉，就连京营都微微瞪大眼睛的一幕。 卫所兵们，仿佛被原地打溃散了一般，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以至于连秦山看了半天，也实在找不出任何与行军作战有关的痕迹。 孙传庭坐在帅椅上，更是被气的脸色铁青。 随后就在这无头苍蝇一般的操演中，仅仅过去了不到半刻功夫，就开始此起彼伏的有人栽倒在地。 而这一募，看的孙传庭终于忍受不住，猛然一拳打在了椅子上。 咚！ 前面指挥的满头大汗的牛成虎吓了一跳，小心回头看来。 孙传庭呼出一口气，带着难掩愤怒，有些颤巍的开口： “让他们都站回去，不要再给我潼关兵丢脸。” 牛成虎连忙回头重新挥动帅旗，一旁鼓手也敲响了信号。 随后又用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些卫所兵才又重新勉强站出了一个模样。 而在队伍旁，则躺满了方才操演倒下的士兵。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阵亡将士。 随后孙传庭也不说话，直接从帅位上起来扶着刀柄，向着卫所兵走去。 第82章 这就是潼关兵?! “你们二人随我来。” 孙传庭的背影传来一句话，秦山和赵宇对视，这句话听在耳中，有些太冷了。 跟着孙传庭来到卫所兵面前，秦山默默打量。 前方孙传庭慢步走过这些瘦弱的士兵，虽然距离操演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但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却显示这些军卒还没有恢复过来。 秦山抬眼打量眼前一个卫所兵。 看不出年纪的疲惫面容上，脸上居然没有一点血色，身躯虽然不断偏倒，手中长枪倒是紧握。 但秦山认真瞟了瞟，随后眼底带起一丝无语。 这小子是把长枪当拐杖了。 秦山正在无语，前方却传来了孙传庭的一声呵斥。 “这是什么东西？这也能叫铳？” 连忙收回目光，前方孙传庭握着一根套在锈铁管上的朽木，对着眼前一个满脸惶恐的瘦弱士兵，大声质问。 士兵站在原地深埋头，根本不敢看向眼前这个京师下来的大官，只是抖抖索索的开口： “给我的就是这样的铳...” 听见这话，孙传庭猛然瞪大眼睛，鼻间泛着沉重呼吸，孙传庭一把将铳丢在地上。 随后一脚踩下，竟直接将铳踩的粉碎。 秦山低头看去，朽木包裹下的枪管，一脚下来直接化作了绣片。 微微皱眉，这质量甚至还不如刚刚起兵时淘换来的天启年短矛。 铳手恐惧的跪在地上，身躯明显颤抖起来，孙传庭则深吸一口，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严厉目光不断扫视，随后盯在一个长抢手身上，伸手握住佩刀，看着长抢手下意识躲闪的眼神，孙传庭猛然抽出。 只是不知是不是孙传庭用力过大，这长刀抽出来的瞬间，早被锈迹腐蚀的单薄刀身，直接折成两半，孙传庭握在手里的居然只剩下个刀柄。 手臂僵住，孙传庭呆呆看着手中刀柄，一旁秦山也是嘴角一抽。 这还不如百姓家中的菜刀呢！ 许是气到了极点，孙传庭的脸色反而一片死寂。 轻轻将刀柄放在士兵棉甲胸前，看着士兵接过，随手拍了拍，也不知是安慰还是无奈。 长出一口气，孙传庭偏过头看向远处那些部将，正要开口，可部将们的脸色却带着万分小心。 目光也不断在孙传庭和士兵身上来回晃动。 秦山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孙传庭也反应过来。 随后带着一丝愕然，孙传庭后退半步，重新回到士卒面前，伸出手再次拍了拍方才的棉甲。 秦山轻轻眯眼，注意力全放在了甲胄上。 孙传庭的手使力，那棉甲便仿佛一件单薄之极的棉衣，直接被捏软下去。 而孙传庭感受手中软绵，目光终于带着明显震愕，转头看向了部将。 部将们下意识低头，不愿与孙传庭对视，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耐的恼怒。 谁不喝兵血？怎么这个孙传庭就非要让大伙下不来台？ 看着部将们纷纷低头，孙传庭回过头，猛然撕扯下眼前所谓的棉甲。 仿佛被撕烂的棉服，劣质布面被瞬间撕开，棉花少的可怜，更没有甲片，最多的居然是填充的干草。 呆呆握着干草，手中甚至还在传来士兵的余温。 孙传庭目瞪口呆看着，周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根本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直到好半晌后，孙传庭猛然将干草摔落，转身将旁边另一个士兵的棉甲撕扯开。 一样稀少的棉花，一样空无得甲片，一样填充的干草。 孙传庭牙齿紧咬，面上肌肉绷的僵硬。 他仿佛着了魔，不断撕扯着士兵身上的棉甲，而每一件棉甲，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当孙传庭再次握住一件棉甲，一双手，握在了孙传庭的肩上。 带着怒火猛然回头，随后看着眼前之人，孙传庭沉重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秦山皱着眉，虽然眼中带着无奈，但还是微微弯腰，对着孙传庭开口： “督师，稍安。” 赵宇站在秦山身后，眼中带着担忧，秦山则看着孙传庭暂时安稳下来，目光微微示意看向一旁。 孙传庭跟着看去，随后浮现一丝错愕。 方才被撕烂了棉甲的卫所兵，正蹲在地上，慌乱将满地干草捡起，并拼命塞回棉甲中。 此刻不过才过了片刻功夫，缺乏御寒衣物的士兵，就已经在早春寒冷下，冻得有些嘴角发乌。 秦山眉头皱紧，孙传庭眼中的样子货，在这些卫所兵眼中，却是平时舍不得穿，关键时刻用来救命的棉衣。 感受秦山手心传来的沉稳，孙传庭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眼中血丝消散了下去。 看着面前自己握着的棉甲，以及棉甲后士兵的惶恐，孙传庭的手，缓缓放开。 随后也不看向远处满脸莫名的部将，孙传庭带着一脸沉色，直直向着军营外走去。 赵宇见此连忙拍了拍秦山，示意跟上。 秦山则带着莫名，看了远处部将一眼。 这才刚到潼关，秦山就已经开始怀念起之前在安平乡的日子。 来人就砍的生活，是那么的简单纯粹。 收回目光，秦山快走两步跟在孙传庭的身后，远处部将见了，不以为意中带着些许后怕。 不管怎么说，孙传庭都是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如果真的把孙传庭逼急了，他们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人群面面相觑，最上方一员部将看着众人脸色有些退缩，脸色一冷： “慌什么？他孙传庭不过一个刚出诏狱的二品官，未必还能反了天？” “大家可不要忘了，咱们平日里孝敬的，都是谁！” 听见这话部将们脸色一愣，随后稍稍缓和一些，其中一个也连忙点头： “对，我家世代居于西安，早在洪武年间便出了状元，家中士子朋党不知多少，孙传庭他未必还敢动我？” 这人补充，听清楚后人群脸色更加一松，刚刚升起来的退缩消散，看向孙传庭离去方向，不以为意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而在大营外，秦山跟在孙传庭身后，看着走出大营，看天长叹的孙传庭，轻步靠了过去： “督师，接下来我们去哪？” 默默收回眼神，孙传庭眼中早就没了初时光彩。 低头看着远处人来人往的街市，微出一气，重新向着前面迈步： “再去看看武库和粮仓。” 第83章 武备松弛 秦山跟在孙传庭身后。 听着要去看武库和粮仓，眼眸更加低垂。 这还需要看？ 许知道秦山想法，孙传庭虽然走在前面，但一阵平稳声音却从前面传来： “哪怕武库全是老鼠，我至少也得知道那些老鼠若是下了锅，能不能让那些卫所兵吃上一顿肉...” 秦山眼神微抬，看向孙传庭的背影浮现一丝佩服，只是随后微抬的眼神落下，秦山双眸更加低垂： 怕就怕那武库里，老鼠都饿死光了。 一行人沉默不语，只是埋头赶路，很快来到武库面前。 武库被高厚院墙保护，只在前面留了一个大门。 此刻站在门前，库管小吏早早候在，武库门口也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身形高大健壮的卫兵。 “小吏见过督师。” 小吏顶着笑脸，嘴角挂着两个山羊胡，身躯有些瘦弱，秦山看去除了脸色有些红润外，与那些卫所兵也好不到哪去。 反倒是守在门前的兵丁，看上去极为粗壮悍勇。 眼神微微扫了一圈，感受秦山目光看来，那十几个兵丁微微有些不适应，不住的用眼角余光悄悄看来。 对视一阵，秦山收回眼神，前面孙传庭拿着小吏递来的账本不断翻开。 随着一页页翻开，孙传庭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面前小吏弯着的腰也是越发佝偻。 啪~！ 猛然将账本摔在小吏身上，突然大力下，小吏浑身颤了一下。 没有开口，孙传庭只是抬步走进武库，脸色越发冰寒。 路过门口，那十几个兵丁，目光直勾勾盯着孙传庭，看的极为认真。 随后一声轻咳响起打断，兵丁看去，随后带着些许愕然，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秦山跟在孙传庭身后，也在打量着他们。 而直到秦山走远，兵丁们才对视一眼，微松了一口气。 看向秦山的眼神也泛起一阵诧异、好奇。 很快来到一处库房，前面小吏用力推开库门，伴随一阵年久失修，极为难听的门页‘嘎吱’声，一股陈腐的尘味，扑面而来。 微微皱眉，孙传庭也顾不得等尘味消散，直接走了进去。 昏暗的库房，小吏看着孙传庭直接进去，也不敢落在后面，连忙跑在前面，将密封的窗户推开。 屋外光线落入，浮尘也被涌进的寒风吹散。 秦山定眼看去，只看见一排排高大的货架，上面极为稀疏的摆放了一些鸟铳、烂甲、枪矛。 扫视一圈，特意在角落多看了两眼，秦山眼神微亮。 边角缝中，果然躺着一支干煸的耗子干。 嘴角露出一丝无语至极的苦笑，前面却传来一阵朽脆的回响。 收起笑容看去，孙传庭看着眼前被自己用力一掰，直接断为两截的鸟铳，眼中已经只剩下呆滞。 那卫所兵拿着的鸟铳，居然还是武库里质量比较好的。 外面的得用脚踩，武库里的用手就能扳断。 虽然早做了心理准备，但眼见如此一幕，孙传庭还是感觉手脚渗出一股冷汗。 “这就是你库里的武备？” 小吏惶恐的跪在地上，额头深深埋在地上，身躯不住发抖。 面对孙传庭冷问，却半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秦山见此偏头看了眼大门方向，那十几个兵丁，正直直望着这边。 看着秦山看来，才连忙回过了头。 孙传庭见状也瞟了一眼，但很快收回，只是一声冷哼： “是那些部将的亲兵，怕这小吏胡言。” 说完，孙传庭重新抬起头，眉眼间只有皱起的川字。 半晌后，一声轻叹响起，孙传庭默默将断为两截的鸟铳放回货架，想象中呵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孙传庭只是望了望空荡的武库，转身走了出去。 没有再看其他库房，孙传庭默默离开了武库，直到走远后，身后一直探头探脑的部将亲兵，才收回眼神。 随后很快就有几骑驾马离开。 看着马匹远去的扬尘，秦山再看向前面低头慢步的孙传庭。 粮库在另一个方向，孙传庭却走的相反。 轻轻上前两步，秦山低声开口： “督师，是否去粮库？” 微微抬头，又是一声轻叹： “不用了。” 此刻孙传庭的脸上只有萧瑟，迈开的脚步，缓缓踩在街砖上。 秦山见状也不好再说，正要落后半步，孙传庭却突然开了口： “陛下放我出狱时，问我多少兵可以荡平贼寇。” “我当时说的五千精兵。” “但当我离开京师，虽然还未见着李自成，仅是看着北直隶的情况，我就知道...” “五千打不住了。” 孙传庭仿佛自言自语，却恰好将想要落后半步的秦山喊住。 孙传庭的脚步依然平缓，仿佛此刻正是茶余饭后的散步。 “所以一路上我都在思索如何才能不负陛下嘱托，如何才能解开封之围。” “不过还好，开封那三人守的不错，李自成几十万大军居然久攻不下。” “最后看着我孙传庭复出，左良玉也终于带着襄阳数万南军北上，李自成居然自去了。” “于是我孙传庭未放一枪一炮，便解了开封之围。” 说到这，孙传庭的话语突然带上一丝轻笑： “消息传回京师，陛下极为高兴，恰好汪乔年兵败身死，于是正式册封我为三边总督。” “只是...，陛下高兴，我却难了。” 轻笑来得快，去的也快，孙传庭背在身后的右手，不自觉微微握拳。 “陛下真以为我能五千兵荡平流寇，而我却知道，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 “以至于前往潼关的路上，我日夜思索，竟连一个好觉也没睡过。” “直到...赵宇找到了我。” 孙传庭的脚步停下，秦山本准备默默当个听众，见此也只有跟着停下。 孙传庭终于回过了头，看向秦山的双眼浮现一丝欣慰。 “那夜你回了我一杯酒，让我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我觉得三秦大地既然能出你这样的人物，只要我回到潼关，只需整顿一番必能再得一支强军。” “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 孙传庭苦笑浮起，看向秦山的眼神更加深邃了一分： “不是三秦大地依然悍勇，而是你秦山...悍勇！” 第84章 今晚吃饭，你也来 漫长空旷的长街。 秦山面对孙传庭投来的目光，微微低了头。 孙传庭见此收回目光，扶着刀柄，一声长叹： “眼下不要说练兵，甚至就连那三千卫所兵的粮饷，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来。” “更不要论领兵出关，平荡闯贼。” 说着，孙传庭抬眼看向秦山，脸上苦笑更重： “五千京营看起来威武，但从我出京师起，申请调回的报告，就从未断过。” “如今这副局面，我手下能用的，居然只有你秦山麾下的三百人。” 孙传庭苦笑，秦山对此则是无言，他实在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 而孙传庭说完，心中抑郁消散不少，长出一气后，脸色才渐渐正常。 重回严板，抬头看了一眼秦山身后远远跟着，三十装备老旧扎甲的精骑，脸色一正： “你放心，进关时答应你的好甲，本督会尽快拿出来。” “你安平营剩余两百兵额，以及相应军饷，也会优先补充。” 带着几分歉意，秦山听了却微微一愣，连忙抱了拳： “督师操劳。” 孙传庭见此一笑，伸手拍了拍秦山肩膀。 大手碰着肩甲，传来一阵甲片清脆： “你是我眼下唯一拿得出手的一营兵，我操劳些，也是应该。” 说着，孙传庭抬眼看了看远处渐渐落下的黄昏，重新低头，目光在秦山身上来回扫视。 秦山见状眼眸微抬，随后抱拳恭敬行了一礼： “督师有事，只管吩咐。” 孙传庭眼底浮现一丝满意，随后抬眼看了看远处武库门口，依然不时张望的部将亲兵。 收回眼神望向秦山，孙传庭脸色冷静的可怕： “今夜我将宴请那群本地部将，你和你的人...也准备一下。” 抱拳的手臂微微一僵，秦山抬眼看向孙传庭。 看着孙传庭泛着莫名光彩的双眼，秦山微出了一口气。 “末将...明白了。” ... 潼关北内城。 一处大邸横在两条街道上，将原本通透的街巷拦腰隔断。 府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面没写官职身份，只有两个字：张府！ 张府豪华，甚至门前街道都要平整洁净许多，不仅城里衙役专门遣了人在此专候。 甚至就连门前家丁，也是膀大腰圆，挎着长刀冷漠注视着人来人往。 若是宅门打开，眼尖的甚至能看见门后堆放的几杆泛着光泽的扎实鸟铳。 而在一旁侧门，还站着一群百姓，门前一位管家，正听着百姓诉说，随后做着评判。 毕竟不管是总督还是县令，在这潼关地界，可都比不上府中的张老太爷，管得了事。 只是今日这些打官司的百姓心思却不全在身上，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的不时看向一旁。 张府大门口，停满了一排的高大骏马，马匹豪华，一眼望去，居然连栗马都上不得台面。 就连评判的管家，也时不时偏头看向身后，似乎好奇着府内发生的一切。 此刻府邸深处，一间宽阔的书房。 环境简单，不过几张桌椅，几张茶几，上方书桌宽大，其上却也只放了寥寥几张白纸，挂着三竿大小不一的狼毫。 若不是屋中香桌燃起的寥寥白烟，明眼人一闻就知道是名贵的龙涎香，外人还以为此屋主人甚是节俭。 此刻茶几两旁的椅子上，坐满了白日与孙传庭不合的部将。 只是相对于面对孙传庭的不满，此刻在这屋中，众部将反而脸上满是小心。 闻着手中茶水清香，有人忍不住轻轻举起茶碗。 正要喝下，上首却传来了一声轻咳。 部将慌乱，刚到嘴边的茶水撒落一下，直接淋在布面甲胄上。 但他却也来不及擦拭，只是慌忙将茶碗放到一边。 而后，上方传来一声悠悠： “是不是鸿门宴，得看孙传庭，凑不凑得出五百持戟郎中。” 张太爷看着洒落自己茶水的部将，眼神微微流转。 周围部将见此顺着看去，幸灾乐祸、嫌弃不满，皆而有之。 部将脸色一白，带着惶恐的低头。 张太爷这才收回了目光，接着看向下方得知孙传庭请吃饭，心下不安齐聚过来的部将，脸色平淡。 听着这话，最上方一员部将小心看了身下众人一眼，随后挤出一丝恭敬： “张老所言极是，毕竟孙传庭不过一个二品，那比得上桃李满天下的张老。” 先是一句马屁，看着张老一脸平淡，只是默默把玩手中翠玉扳指，部将这才继续小心开口： “五百持戟郎中，孙传庭必然是没有，但若是三百乡下悍卒...” 边说，目光边全神注视，看着自己说出‘乡下悍卒’，摩擦扳指的手忽的止住，部将眼角一抽，带着一丝憋屈的无奈闭口。 是啊，乡下和悍卒，怎么能组合到一块呢？！ 张老微微瞟眼看了部将一眼，看着对方有些坐立不安，收回眼神，轻开了口： “那个唤作秦山的我也有所耳闻，据说之前打崩了罗汝才。” “但以当时看来，不过是有几分军才，一把大火炸了营。” “其麾下乡勇虽然彪悍，最多不过尔等军中老卒水准，你们这些部将加一块，家中亲兵足有两百。” “人数虽然少了些，但我不信就这么点时日，那秦山手下还能再有精进，全变成亲兵不成？” 张老脸色微微呵斥，听见这话，部将们面面相觑，随后带着一丝期待。 上首部将小心翼翼： “张老的意思，是让我等把亲兵带去？” 张老看着下方众人双眼火热，若是能让他们带亲兵，自然就不怕孙传庭。 但孙传庭毕竟是三边总督，请他们这些名义下属吃饭，居然还要把亲兵带上，这岂不是彻底把关系搞僵？ 心知这群部将在期待什么，张老微微低头，重新摩擦着手中扳指。 随后，一声低沉传来： “陛下急的很，相信再过两日，催孙传庭出关的圣旨，就该到了。” 众人闻言双眼一振，略微错愕后是满脸的惊喜。 孙传庭都要出关去送死了，你们还怕把关系搞僵？！ 第85章 鸿门宴?他也配! 黄昏渐渐落下。 随着最后一丝昏黄也被巍峨潼关阻隔，潼关的夜，甚至要比乡下更早几分。 部将们从府上纷纷离开，不多时，两百身着布面甲，身形高大的亲兵，一脸彪悍的来到总督府前。 这些亲兵都是部将们辛苦搜刮来的悍卒，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有着那么几场知名大战的经历。 再配备不惜血本的甲胄装备，此刻站在那里，仅仅只是望过去的眼神，就让府衙门口戒备的京营，面上浮现些许恐惧。 看着门口京营不断躲闪的眼神，部将们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亲兵们只带了佩刀或者斧锤一类兵刃，毕竟明面上还是吃饭，弓弩和鸟铳带来，那么不用等着吃饭，孙传庭就得先出来开片。 看着两百亲兵站满了府衙门前的长街，再看着京营一脸惶恐样，部将们这才带着一脸轻松，走了进去。 府衙内，赵宇气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双手用力握拳，以至于浮现条条青筋。 尤其看着麾下京营不争气的表现，双目更是有些血红泛起。 反倒是上首孙传庭，看着仅仅一门之隔，对自己投来莫名目光的部将亲兵，神色平静。 “哎呀呀，督师，来迟来迟，还请督师恕罪。” 一员部将客套拱手，孙传庭见此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 仿佛没有看见门外景象，孙传庭反而站了起来，对着部将热情挥手： “今夜吃酒，没有督师，只有我孙传庭和诸位。” 看着孙传庭热情，部将们一愣，短暂错愕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 相互对视一眼： 这孙传庭...怕了！ 看着部将们明显松懈下来，孙传庭这才继续招呼众人坐下。 待所有人坐好，直接抬眼示意，远处大门，被几个京营缓缓关闭。 看着关门，刚刚松懈下来的部将瞬间一僵，慌忙正要开口，孙传庭却已经对着众人，高举酒杯： “来来来，今日关门畅饮，但有一人不尽兴，谁也不准开这个门。” 部将们一时间找不到话头，门外亲兵看着院内自家大人没有吩咐，双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门关闭。 ‘轰隆’一声。 长街上的景象彻底隔绝。 随着几个京营点燃火盆，晃动火光下，光芒外的阴影，仿佛有些活物流动。 部将们坐立不安，只能看着一门之隔的门外，以及门外不多的一些京营，强行做些自我安慰。 而后看着孙传庭举起酒杯，连忙干笑着举杯回应。 门外亲兵看着大门彻底合上。 面面相觑下，带着一丝警惕的看向周围。 长街黑暗，空旷的通道格外深邃。 门外京营看着大门后传来一阵门栓合上的‘咔嚓’，小心对视一眼，随后直接向着长街两头跑去。 突然跑动的人影让门外亲兵一愣。 都是老军汉，眼中瞬间流露出一丝戒备。 缓缓抽出腰中兵刃，长刀、利斧、铜锤，伴着厚重甲胄，长街中居然一时间满是兵刃铿锵。 接着众人目光看向两边，京营脚步慌乱，随着他们离去后，寂静长街，居然只剩下亲兵。 没了人，按说应该更加安全，但眼见这一幕的亲兵，脸上不仅没有松懈，反而眼底戒备，越发明显。 随后！ 一个亲兵，猛然握紧手中长斧，目光死死盯向长街尽头。 京营离开，转而是一群人影从尽头两侧，走进了长街。 人影拥挤，黑暗中恍惚看去，居然足有三百之多。 亲兵脸色难看，下意识向着另一边后退，想要拉开些距离。 但就在后面通道，刚刚离开的京营，直接推来几辆大车，死死将出口堵死。 随后不敢片刻多待，慌乱的离开长街，跑的太快，甚至有人脚下一软，踉跄了一跤。 慌乱脚步快速远去，看着退路被堵死的亲兵，所有人缓缓偏头...看向另一边！ 眼神在长街中交互，没有退路的亲兵，缓缓举起长斧，将头盔...压低。 秦山站在队伍最前，看了看对面连脖颈都有铁护喉保护的亲兵，抽出朱红弓，放到了一旁。 裴元蹲在地上，伸出手摩擦着地面，待手中满是干灰，才重新站起，任由身旁乡勇用粗布，将右手与关刀绑死在一起。 李飞和孙化也是各自握着武器，顺着秦山，望向那头。 此起彼伏的呼吸极为沉重，黑夜下，秦山身后的人群，仿佛化作了一头头只剩下杀戮本能的野兽。 唾~ 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裴元眼神直勾勾望着对面，言词带着一丝躁动： “大人，弟兄们就等你一句话。” 乌云划过，彻底遮蔽了头顶本就稀疏的月光。 长街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秦山缓缓抽出了长刀。 “等下，还是我走前面。” 平淡开口，伴着一声短暂的沉重呼吸，随后迈动脚步，带起一片甲胄碰撞。 慢步、快走、小跑、加速！ 秦山冲在最前，身后三百安平悍卒，仿佛一条奔腾的黑色怒龙，伴着密集嘈杂的甲胄，狂潮一般冲了过去。 眼见这一幕，站在原地的亲兵，头盔下的双眼骇然瞪圆。 一个人能否死战，仅看他杀敌时的气势便能得知。 而此刻看着秦山领着自己的三百人冲来，亲兵哪里会不明白，眼前这三百人，各个都是能死战不退的悍卒！ 原本心中还抱有些许奢望的亲兵眼中浮现一丝满含斗志的绝望。 斗志是他们也同样死战不退，绝望是他们知道，他们若是不退，真会死在这！ 没有呐喊，没有鼓气，两边人仿佛只是沉默的机器，在撞在一起的那一刻，空中浮现的，唯有四散的肢体，以及舞动的寒芒。 一斧砍下，一个精骑连着头盔和其下头颅被敲了稀碎。 得手亲兵脸上浮现些许喜色，随后还没来得及抽出长斧，一柄短刀又从侧面捅来，直接顺着头盔，捅进了脖颈缝隙。 鲜血喷涌，仿佛一场大雨冲下，干燥长街，转瞬间变为血腻长廊。 而在府邸门内，正在举杯的部将听着门外兵刃甲胄铿锵，一双眼睛呆滞，随后猛然瞪大，死死瞪向了孙传庭。 一声轻笑，孙传庭缓缓用酒壶将酒杯斟满，随后看也不看下方部将，猛然仰头，将酒咽下。 第86章 这酒，居然如此辛辣 府衙内。 火盆依然照耀着光芒，但现场原本那股热闹，此刻却完全消失无踪。 空气静谧，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 部将们默默看向门外，听着门外响动，心里只感觉一阵滴血。 没有喊杀、没有嘈杂、没有哀嚎，门外唯一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利刃砍在甲片和肉体上的沉闷。 人如果恐惧，会大喊出来以此发泄。 但此时众人看去的门外，两边人马却没有一个人喊。 可不断响起剁肉的声音，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楚，门外正在经历何等酷烈的厮杀。 一阵清脆流水哗啦，部将们缓缓收回眼神，上方的孙传庭没有看向外界，他全神贯注举着酒壶，继续为自己斟着酒水。 清冽水流在火盆照耀下散着光泽，部将们此时看去居然觉得有些炫目。 微微偏头看向周围。 府内精选出来的京营虽然脸色惨白，但却依然紧握着武器，目光死死盯着这群部将。 说到底，府内众人的结局如何，始终得等着门外的结果出来。 但狭窄长街，数百人死战不退的厮杀，又哪会这么快结束？ 时间缓缓流逝，伴随终于开始零星响起的惨叫，屋内部将颤颤巍巍的举起酒杯，也是一口饮下，为自己壮了几分薄胆。 咚~！ 酒杯伴着大手，猛然拍在面前酒桌。 早就心惊胆跳的众人浑身一颤，齐齐带着惶恐看去，一个部将也不知喝了几杯，脸色红的可怕： “直娘贼！孙传庭，你tm个杀千刀的玩意，你要出关送死，非得拉着我们垫背！” 那部将晃晃悠悠，眼中满是酒精带来的狂躁。 东偏西倒的站起身，扶着身后座椅才勉强直起。 望向孙传庭，部将伸出手，微微有些发颤，对着府内戒备的京营指了一圈： “你指望这些废物能打我们的两百亲兵？” “哈...哈哈哈...” 埋头一阵低笑，笑容中满含着一股讥讽。 赵宇站在孙传庭身后，默默投去目光，眼中闻言泛起一丝杀意。 孙传庭却还是目不斜视，只是缓缓举起酒杯，目光望着远处紧闭的大门，大力一口咽下。 笑了一阵，看着孙传庭毫无反应，部将渐渐止住，随后顶着醉意，努力抬起头，目光也泛起狠厉： “那个秦山是厉害，但再厉害，他也只有一个人。” 说着转头扫视其他部将一眼： “而我们的亲兵，却有两百，难道秦山麾下那些卒子，也都各个都有亲兵水准吗？！” 带着一丝狂妄，这句话说出口后，仿佛门外的战斗，他们已经必赢。 孙传庭双眼间还是平静，他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远处大门，手中酒水不断，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送去。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门外终于传来某一方彻底崩溃的大喊，以及另一方丝毫没有停手的砍杀，屋内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府衙内外一片寂静，不要说虫鸣，周围众人连呼吸都不敢过大。 醉醺醺的部将僵在原地，他也不偏倒了，也不敢直面孙传庭骂娘。 他只是脑袋深深埋在双臂间，死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这番寂静并不长久，但在府内众人眼中却长的可怕。 人群双眼死死盯着大门，负责开关门的京营，更是双脚瘫软，甚至不敢靠近。 直到有气无力的拍门声，在这寂静的世界中响起： “咚...咚...咚...” 声音微弱，但在府内却如同惊雷。 埋头的醉熏部将缓缓挺起自己僵硬的脖子，目光满含恐惧，死死盯向远处大门。 就连上方的赵宇，也不自觉干咽一口口水，紧握刀柄的右手，用力到全无半点血色。 ‘哗啦~’ 清脆水流继续，孙传庭在这时，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随后举起酒杯，看着远处紧闭的大门，眼中只有决绝： “开.门.” 缓言开口，府内众人听了却是心头一颤。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发白，目光完全钉死在了大门上。 四个京营士兵有些发软，平日里一人便足以合上的门栓，此刻四人合力，却半天也打不开。 直到好一阵后，门栓才终于抬起，跟着惯性滑向一边。 四个京营士兵喘着气，合力拉着门页，缓缓向两边拉开。 门页开合，人群目不转睛，孙传庭片刻不停地酒，也第一次僵在了半空。 门外黑暗，门页打开火光照耀了出去。 众人全神看去，甚至忘记了呼吸。 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倚着门墙，疲软的身体无力低垂。 鲜血仿佛关不紧的水流，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传来一阵清脆的拍打声。 大门开启，那人缓缓转过了头，嘴角张开，伴着有气无力的喘气。 望向府内的双眼，也只有无尽的茫然。 此人身上唯一有些独特的标识，只有他右手完全染红，却依然被粗布牢牢绑死的关刀。 看着大门开启，裴元偏头看向长街中央。 周围或坐或靠了些零散人影，人影围在一员小将周围，小将的脚下，则是堆砌起来的尸山。 “秦头...” “...门开了。” 裴元有气无力，秦山抬眼看向府内，手中满是缺口的长刀杵在地上。 地上全是尸骸，一刀下去直接顶着脊骨，随后秦山站直了身躯。 周围人看着秦山站起，纷纷也努力从地面起身。 周围尸体因此偏倒，直接滑落地面，随后带着一股红腻的血流，仿佛散落的墨汁一般，蜿蜒的漫过了门沿。 越过尸骸，秦山缓缓走向府内。 当门内火光终于照耀在他的身上，看清楚来人后的部将，带着完全呆滞的双眼，失魂落魄的瘫坐在了椅上。 赵宇猛松一口气，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依然开始大口喘气。 手中握刀的手心，也才发现居然早已全是汗腻。 越过门沿，秦山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看向上方直直望着自己的孙传庭，随手向着府内，丢去了一颗人头。 人头带着血线，落地传来一声沉闷，滚动几圈停下，秦山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安平营，已阵斩两百，罪将家兵。” 猛然仰头，孙传庭僵住的手臂将酒水一饮而下，随后看向周围完全呆滞的人群，指着酒水，笑出了声： “这酒，居然如此辛辣！” 第87章 只知秦爷 品味口中酒水。 孙传庭从未觉得眼前这酒如此甘口。 赵宇连着喘了几口气，随后目光看向了周围京营。 京营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腿脚虽然还是发软，但眼中却不再那么惊惧。 唯有望向门口秦山时，眼中才会不自觉带上一丝恭敬。 这乱世，谁最能砍，谁就最能受他人尊敬！ 而此刻在这些京营眼中，秦山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他们平生见过，最能砍的人。 从京营身上收回目光，偏头看了周围完全瘫软的部将，赵宇对着孙传庭微微弓腰低头： “督师，是否先将这些罪将关押？” 赵宇开口，孙传庭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看着门前秦山，以及他身后拖着疲惫身躯，缓缓进来的安平兵，整个人直接站起了身。 不管身边任何人，孙传庭直接快步走向秦山。 随后来到面前，看着同样有些疲累的对方，快速上下打量一眼。 秦山浑身被鲜血染红，身上老旧的扎甲也彻底破烂，全身血红之外的唯一色彩，只有眼眸中的那一抹白。 而秦山身后的安平营，其形象也与秦山并无二致。 收回眼光，孙传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双手稳稳握在秦山臂上。 只是点点用力，胖袄中的血水便涌了出来，直接淋了孙传庭一手。 可孙传庭对此却毫不在意，他只是看着眼前秦山，眼中带满诚恳： “辛苦了。” 说着，也不要秦山回礼，直接拉起秦山的手，向着上首走去。 “来，这些菜肴我一筷未动，你坐在这里吃。” 拉着秦山，在周围人错愕目光中，孙传庭直接将秦山拉到自己三边总督的位子上坐下。 随后端起一壶从未动过的新酒，亲自为秦山斟满。 这一幕看的赵宇和周围京营嘴角一抽。 就算是崇祯设宴，也不会让孙传庭这个三边总督来做这事。 可眼下孙传庭不仅做了，而且还是自愿。 虽然都知道这其中收买人心的用意居大，但看在人群眼中，却还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秦山见了也有些愕然，抬起手想要拒绝，孙传庭却直接用力将秦山按住，并直接将酒水递到了面前。 随后看着秦山，孙传庭脸色一片认真： “你是我的腰胆，有你，我才能直起腰，才能有胆。” “这杯酒，你如何喝不得？” 说着，孙传庭再次将酒水往前一送，秦山见此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接过，一饮而下。 甘烈酒水下肚，一番厮杀后的疲累在酒水刺激下瞬间得到缓解。 秦山脸上有了些气色，而看着秦山喝下，孙传庭脸上喜色更重。 抬起头，看向下方慢慢走到中间的安平营，孙传庭直接看向赵宇： “让伙房立即上肉上酒，记住，若是让我看见盘中但有半点菜蔬，那些伙夫明日就给发配宁锦。” 赵宇闻言立即拱手一礼，直接转身安排。 而后孙传庭看着下方依然站着的众人，以及京营慌乱搬来的大量桌椅，直接大手一挥： “诸位请坐，酒肉片刻便来。” 孙传庭说的大声，可下方听见这话的安平营，却只是瞪着眼白，默默望了过来。 三边总督发了话，却没有一人动作。 孙传庭见此一愣，随后一个声音，从孙传庭旁边传来： 放下酒杯，秦山看着下面望着自己的安平营，眉眼轻皱了一分： “督师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坐下，喝酒吃肉。” 没有挥手，没有多么高昂的言语，秦山只是平常语气，可这话说完，下方安平营这才脸上微微放松，随后互相搀扶着，坐到了桌椅上。 一旁自然早有医师候着，众人刚刚坐下，立即便开始了包扎医治。 而孙传庭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些激动缓缓消散。 这是只知秦山，不知朝廷！ 按下眼中快速闪过的无奈，孙传庭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 随后苦笑收起，转头看向秦山，眼中浮现诚恳： “你的兵员，明日就会补齐。” “今日厮杀的赏钱，也全部按照阵斩敌校的标准给予。” “所需甲胄装备，也会优先补给过来。” 孙传庭不断开着支票，下方伙夫许是对宁锦二字深有感触，居然直接在现场架起数个篝火，当众开始烤肉。 整头的肥猪肥羊稍慢，烤鸡烤鸭却是源源不断的送上了桌。 而后就是酒坛，十几个京营鱼贯向着安平营抬来。 随后也不带丝毫犹豫，直接将酒坛打开，恭敬的为面前安平营的士兵斟满。 坐在前面的裴元看着一脸恭敬，低头认真斟酒的京营。 若是今日之前说这些京营会给自己斟酒，不要说面上恭敬，能不打起来就算客气。 可眼下这些家中非富即贵的京营不断斟酒，甚至脸上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是只有恭敬。 赵宇也从一旁回来，看着下面完全瘫软的部将，小心翼翼靠近了孙传庭： “这些部将...？” 目光一直关注秦山和安平营的孙传庭闻言微微回过神，此刻他在秦山旁边重新搭了一张桌，与秦山平起平坐。 现在看着赵宇提醒，这才偏头看了过去。 虽然身上还有甲胄兵刃，但这些部将此刻却完全面若死灰。 按说人被逼到绝境，总是会有那么几分胆气，可眼下看着就在旁边不远处吃饭的安平营，以及门外不断搬尸的京营。 这些部将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却生不起半点活气。 微微放下酒杯，孙传庭脸上只有冷漠： “这群人已经被吓破了胆，留着也是累赘。” 说着偏头看向赵宇： “这几家的罪证可都收齐？” 赵宇点点头： “好收的很，仗着汪乔年和潼关张家庇护，这些人的罪责简直随处可闻。” 听见这话，孙传庭点了点头，随后收回目光先是瞟了秦山一眼。 见秦山只是默默喝着酒，并没有任何掺和的意思，孙传庭这才看向下方，缓缓举起酒杯： “就在门外，杀了把。” 热闹的场景并不共通，安平营渐渐吃的火热。 部将们却被脱去身上好甲，咸鱼一般被拖到了门外。 刽子手的大刀此起彼伏，随着门外红腻又填上几分新血，孙传庭在总督府的椅子... 才彻底坐稳了下去。 第88章 这些甲，是你的了 第二天一早。 天色放晴，和煦春风缓缓拂过大地。 百姓早早起床，又开始一天忙碌找食。 一处路口，两个百姓打着哈欠，合力推着一辆板车，上面堆砌着干柴。 柴夫脸色有些愁闷，天色渐暖，这柴火越发不好卖了。 随后低眉忧愁，一不留神，老木车轮碾过石子。 伴着一阵难听‘嘎吱’声，其上柴火厚重，直接向着一旁倒去。 柴夫猛然反应过来，想要撑住却已经吃力不住。 眼看着柴火就要洒落，一双手，却直接稳稳扶住。 看着板车稳住，柴夫大喜，连忙用力回正，随后抬起头正要道谢，到了嘴边的话语，却僵在了口中。 十几骑停在道上。 这些骑士身着崭新棉服，腰上带着革带，脚下一双皂靴，腰间更是直接光天化日下别着一杆长刀。 虽然没有着甲，但久在潼关的柴夫小心看了一眼，却立即看出这些俱是军中少见的悍卒。 而此刻伸出手帮忙的，正是这些悍卒默默跟在身后的一员黑衣小将。 看着眼前居然这么多骑手，柴夫的脸上有些惊愕。 潼关能有这么多马的，要么是张府，要么是官军，而这两者任何一方，潼关的百姓都不想沾上任何关系。 支支吾吾，柴夫脸色惶恐，秦山低头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看着面前道路终于畅通，直接一拉缰绳，向着前面走去。 裴元孙化领着精骑紧随其后，十几骑就这么带着马蹄回响，消失在柴夫眼中。 只留柴夫呆在原地，有些愕然的看了过去。 回望了一眼身后不知所措的柴夫，孙化回过头，脸色带上一丝喜色： “督师动作倒是麻利，这才一夜功夫，居然甲胄饷银都齐了。” 身旁裴元也是一脸喜色： “昨夜一场厮杀，我的甲都烂完，今日不知督师能给些什么甲来。” 秦山在前，看着远处遥遥在望的总督府，脸色平静，心底却有些忧虑： “武库完全指望不上，孙传庭又没多余钱粮，眼下这么仓促，真怕拿些烂甲对付。” 带着思索，秦山一行人很快来到总督府前。 长街尽头摆放着拒马，近百个身着便衣的汉子正站在拒马内，接受京营不断查验。 入口本就有障碍，京营和近百人混在一起，居然直接将路堵死。 秦山刚刚加起来的马速见此连忙拉紧缰绳，将战马停在拒马前。 河西马不爽的舞动马头，一口热气直接呼进了前面一个背对秦山的便衣汉子。 一股腥臭，汉子脸色大怒，回过头来正要喝骂。 毕竟谁胆敢在总督府前骑马？ 只是刚刚抬起头，嘴里话还没出来，看见来者居然是秦山，刚到嘴边的话又立即咽了回去。 接着有些心虚的收回双眼，默默埋头等着把守京营查验。 孙化骑马赶到，看了下面人群一眼，随后眉头一皱： “是京营的人。” 看着这群便衣汉子，孙化脸上有些疑惑，秦山闻言也跟着看了过去，扫视一圈后，眉头皱了起来。 把守拒马的京营看见秦山，也不敢先查验这些人的文件，而是立即对着士兵挥手： “快快快，将拒马搬开，让秦爷进来。” 道路畅通，秦山随意一夹马肚，继续向着里面走去。 便衣京营们纷纷站在两旁，也不敢看向秦山，就这么默默低着头。 秦山身后的孙化等人见此更加疑惑，目光不断扫视着这些名义上的‘战友’。 两步迈过，一行人来到府门前。 十多个杂役还在不断提水冲刷着地面，门内则又走出五个便衣汉子。 五人拿着文书，脸上满是喜色，只是刚刚出门看着冷眼望过来的秦山，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收敛笑容，五人连忙让到一旁，恭敬行了一礼： “秦大人。” 微微弓腰，埋着的面上满是小心，秦山看了一眼脸色更冷，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把守的士兵，也不回礼，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而直到秦山走远，这五人才猛松一口气，慢慢抬眼确认秦山不在，这才握紧手中文书，向着出口跑去。 总督府一片忙碌，洗地、布置兵器，甚至还有近两百匹明显是精选过的栗马，被几个马夫小心集中在一旁空地上 略有眼馋，秦山多看了两眼，一旁马夫见了，也是连忙弯腰赔笑。 想着自己挥下老马，秦山微微收回目光，随后也不多看，直接走进了大堂。 “你们在外面候着。” 随口吩咐，孙化和裴元直接留在原地，也对着马匹不断打量。 裴元带着一丝眼馋： “精选栗马和寻常壮年栗马，差距确实挺大。” 秦山进去，只见宽阔大殿，此刻堆满了精良的布面甲胄，甚至就连马铠也足有百套。 此刻秦山一进来，仿佛看见了一片巨大的甲胄展览。 “这五套也收回去洗漱干净，保养好后计入库中。” 赵宇在前面忙碌，对着五套刚刚脱下来的甲胄打上印记。 早有军士候在一旁，见此连忙将甲胄抱走，结果转身太快撞在了秦山身上。 一个踉跄，秦山连忙伸手扶住，站稳的军士正要感谢，可看见居然是秦山，脸上却下意识一白。 “多...多谢秦大人。” 带着一点昨夜遗留的恐惧，军士说完后立即离开，前面的赵宇听见声音回过头，看着秦山直接开口： “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快一个上午。” 赵宇对秦山还是那股随意，秦山见了收回刚刚扶人的手，脸上同样随意。 走到桌边，随手翻看赵宇记的账，只看见上面满是进账的各类甲胄。 赵宇见了也不阻止，只是提起茶壶，倒满一碗冷茶。 “忙得很，起火不便，就只有冷茶。” 递给秦山，赵宇将账本合上，随后微微点头，示意秦山看向一旁。 秦山转头看去，那里正是自己进来时看见的甲胄。 这些甲胄全部架起，身旁还摆放了配套马铠，此刻仿佛一个整齐排列的重骑方阵。 甲胄俱是全套最精锐的布面铁甲，除了‘身甲’外还有铁护臂、护心镜、铁护喉、带着护脸的明盔。 秦山默默打量，心底忍不住吐槽一句： “狗官军就是有钱。” 这些甲胄仅是一套，就价值不菲，在罗汝才那边都未见过，也就徐虎身上穿的能够比拟。 而此刻这些甲胄居然就这么密密麻麻摆在这里。 秦山打量，赵宇则端起递给秦山的冷茶喝了一口： “两百套甲胄，人是全套布面铁甲，马是镶嵌了铁片的布面马铠。” “门外还有两百匹刚换了马蹄铁，吃足精饲的上等栗马，” 咽下冷茶，赵宇直接拍了拍秦山肩膀，脸上还是随意： “现在这些甲和马，都是你的了。” 第89章 山纹甲、凤翅盔、塞外马、后金弓 身上一颤。 倒吸冷气下，秦山措不及防猛咳了几声。 可秦山也顾不得咳完，他回头看向赵宇，见着对方眼中揶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 看着秦山反应剧烈，赵宇放下茶碗，连忙抬起手： “别误会，督师的意思的是给你筹够两百甲骑，你营中淘换下来的多余老马，得送到督师府来。” 狠咽一口气，将咳嗽压制下去，秦山回头看了看甲胄，又看了看一脸揶揄的赵宇，脸上终于是慢慢平稳下来。 略微皱眉，秦山回想起，来时看见的那上百人的便衣京营，渐渐反应了过来。 赵宇也端起茶壶重新倒了一碗，随后接着一饮而尽。 听着‘吨吨’声，赵宇放下茶碗后长出一气：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两百套甲胄和马匹，是那些京营换下来的。” “而作为回报，督师批了他们调回京师的申请。” 望向门外，隐约可以看见墙外长街出口，那上百人兴高采烈离开的身影。 舔了舔嘴唇，赵宇脸色低了一分： “人可以走，但装备和马匹得留下。” 秦山默然，这其实就是孙传庭接受了花钱买出路的交易，这些甲胄和马铠，都是那些京营家中配备。 都是有钱家，又关系自己子侄性命，故而这些甲胄全是精品。 马匹也不用多说，若不是要先紧着宁锦，门外的上等栗马，能给全部换成河西马。 只是想着一贯严正的孙传庭，居然也走到了这一步，秦山眼眸还是跟着垂了一分。 两人沉默，恰在这时，赵宇身后一扇紧闭的门页，传来了孙传庭的声音： “是秦山吗？” 言语有些疲惫，秦山看了赵宇一眼，赵宇点点头： “督师唤你，咱们进去吧。” 说着，赵宇直接领着秦山来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不同外界繁忙，门页后的书房中，却是一片安静。 小心合上门，屋内洞开的窗户，明亮阳光照耀在书桌上，孙传庭带着满脸疲惫，低头不断书写。 秦山瞟了眼信纸，其上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快有上千字。 孙传庭暂时没有理睬两人，赵宇小心翼翼靠近秦山低声： “督师一夜未睡，潼关张氏昨夜与督师对峙了一番，说是已经给京师去信，要就昨夜的事，参督师一本。” 秦山默默听着，这些事暂时还落不到自己头上，秦山倒也无谓。 只是目光随意扫视书房，而后，秦山的目光就不受控制的看向一处。 孙传庭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套镶着银纹的华丽甲胄。 不同于过时的扎甲、也不同于追求性价比的布面甲，这套甲胄浑身上下全部用精致的细小甲片，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 每一个甲片一看都是精雕细琢，上面经过细心打磨，甚至泛着银光。 胸前护心镜也不如布面甲的那种单独一面，而是双面组合，直接将整个前胸完全保护了起来。 再搭配其他的护臂、肩甲、护喉、扞腰，这套甲胄秦山甚至只有在上一世的网络中才见过。 而且其上搭配的头盔，也不是那种普通的笠盔或者明盔，而是两边有着凤翅装饰的华丽头盔。 头盔不仅将头部保护，甚至甲片延长，将脖颈后也完全保护了起来。 与这套甲比起来，门外那那些布面甲，都只能算是‘一般’！ 秦山看的出神，书桌后的孙传统，却默默开口： “山纹甲、凤翅盔。” 连忙将眼神收回，秦山转头看向孙传庭。 孙传庭似乎终于写完，正直起身，低头默默检查，随后头也不抬，只是随意一句： “也是你的。” 秦山：“...？” 略微睁大眼睛，秦山看向孙传庭，而孙传庭检查一遍无误，这才放下手中狼毫，看向了赵宇： “将书信折好，快马发往京师。” 赵宇接过，秦山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孙传庭则一脸平淡： “这是给陛下的回信，昨日刚到潼关，陛下便发来了一封催我出关的命令。” 秦山一愣。 这才刚到潼关，就要让出关？而且潼关眼下这个样子，都不要说出关，能带着三千人卫所兵走出潼关，都算烧高香了！ 秦山有些愕然，孙传庭却仿佛没有这方面的忧虑，看着赵宇将信件收好，又开了口： “把后金弓也拿过来。” 赵宇连忙恭敬弯腰一礼，随后从一旁红色大箱中，抱出了一把浑身红漆金纹，弓身精实的华丽大弓。 秦山看着，鼻间呼吸稍重，果然，孙传庭抬头看了一眼，又是随意： “还是你的。” 到这，孙传庭终于将注意力从书信上收回，转头看向秦山。 眼中浮现一丝欣赏，孙传庭先看向赵宇： “一早过来，可让秦山先喝口水？” 赵宇连忙点头： “有，连着倒了两碗凉茶。” 赵宇义正言辞，秦山微微偏头，用余光瞟了一眼。 孙传庭闻言带着些许满意的缓缓点头。 随后握着右手手腕活动放松，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你安平营的粮饷我一早便遣人送了过去，五百兵额，一分不少。” “缺损的兵员，也已经精选了一批予以补全。” “这会人和粮饷，应该已经到了。” 想着营中留守的李飞，秦山微微抱拳： “多谢督师。” 伸手将秦山直接扶起，制止了行礼，孙传庭看了看身后山纹甲，又看了看眼前挺拔的秦山，眼中欣赏越发满意： “英雄自当配宝甲。” “这套我从京师带来的山纹甲，你穿正合适。” 说着拉住秦山，避免秦山再次客气，孙传庭对着赵宇招招手，将后金弓拿在了手中。 微微打量，孙传庭眼底浮现一丝赞叹： “这是京师匠造监复现的关外后金弓，分别有10斗、12斗、14斗三个档次。” “只是现在火铳成型，使弓的人少，绝大多数后金弓都是12斗打住，再高也无人会用。” 听着言语中的惋惜，秦山眉眼一低，连忙开口： “无妨，虽然只是最低档的10斗，但末将也必会爱惜。” 惊喜来的太多，不仅麾下骑兵直接顶配，甚至就连甲胄也直接顶配。 现在听着孙传庭惋惜，这后金弓似乎是最低档，秦山反而松了口气。 若是样样都顶配，秦山反倒觉得不真实。 只是刚刚说完，孙传庭和赵宇的脸色一愣。 握起弓，孙传庭上下打量秦山一眼，随后带着一丝错愕： “你要10斗吗？” “可我给你准备的...是14斗。” 微微呆滞，秦山抬起头，目光在后金弓、山纹甲、凤翅盔上来回转动。 心里剩下的唯一声音，就只有那么简短一句： “狗官军，真有钱！” 第90章 人形自走弩炮 现场有些沉默。 看着秦山有些失神，孙传庭抬走后金弓，想要递给赵宇： “若是要12斗的，那你得等等，我得让京师重新送一杆过来。” 举到一半，失神的秦山伸手直接一把握住。 抬头看向孙传庭，秦山脸色诚恳： “不，14斗...好的很。” 眼底呆愕，自己打生打死，与罗汝才狗脑子打出来，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杆六斗的朱红弓，二十件老旧的铁扎甲。 可到了潼关的第二天，确切说是自己正式加入官军的第二天。 不仅挥下直接补了两百重骑，而且就连自己，也是直接神装满配。 自己本以为还要刷很久的装备，居然这一个上午，就全了！ 听着秦山就要14斗，孙传庭脸上出现满意，随后将后金弓放在一旁。 认真看着秦山有些失神，想了想，主动开口： “朝廷缺钱，我到潼关也缺粮饷，你有过苦日子的心理准备，这点还是很好。” “只是...” 孙传庭微微一笑，眼中甚至带有一丝玩笑： “只是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督这个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的含量。” “若是要整顿数万精兵，出关御寇，眼下确实困难。” “但要给某个人搞套说的过去的装备，或者是凑出两百百重骑...” 孙传庭看向秦山，眼中笑意浮现的更加明显： “我可是...三边总督！” 说着，孙传庭直接拉起秦山走到窗边，随后指向窗外。 窗外是一处单独小院，此刻的小院中，站着一匹高大神俊的黑马。 骏马浑身上下无一丝杂毛，毛发乌黑发亮泛着油光，高大身躯下的马蹄，其粗壮程度直抵得上两匹上等栗马。 此刻与秦山目光对视，不同其他马匹的服从，传递来的居然是一股桀骜不驯！ 此刻骏马正在两个马夫的伺候下，吃着不知哪里找来的新鲜稻谷。 牙齿洁白整齐，咀嚼中传来清脆的嘎嘣声。 秦山微微眯眼，看着稻谷里面居然掺满了黄豆。 孙传庭脸上笑容越来越盛： “这是通过河西走廊运来，生长于西域的塞外马，送来的番人取名叫‘大黑龙’，我改名为‘玄影’。” “本是陛下赏赐给我，眼下...也送给你。” 猛出一口气，秦山看着系统中直接标出来，超过‘战争坐骑’‘贵族坐骑’两个大级，直接来到‘独特坐骑’的玄影，又一次想要抱拳。 孙传庭却一把抓住，随后看向秦山，眼中热切： “既然来了，你把甲穿上，弓拿上，再骑上马让我看看。” 说着也不允许秦山拒绝，直接看向赵宇： “让外面的人准备一下，等下我要看秦将军驭马挽弓！” 赵宇直接抱拳弯腰，随后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片刻后，赵宇的大嗓门，便传了出来： “清空殿前，再摆上标靶...” 听着门外不断吩咐，孙传庭转头看向秦山，也笑着向外走去： “我去让人把玄影牵来，你穿戴好就直接出来。” 说着，孙传庭也推门而出，只留秦山站在山纹甲前。 半刻后... 裴元孙化站在大殿门口，下方殿前两边围满了京营，孙传庭高坐上方，赵宇在前指挥忙碌。 四五个京营汉子，正拽着缰绳，满头大汗的与一匹披着银纹红底马铠的高大骏马角力。 黑马力大，面对身边人类不满的争抢缰绳。 四五个汉子身形高大，又披着几十斤的布面铁甲，一时间居然还控制不住。 看着骏马腾转，孙传庭脸上满是欣赏，而后，身边传来一句满意的言语： “怪不得唤作玄影。” 周围人下意识看去，随后不仅是裴元孙化，就连孙传庭一时间也愣在原地。 山纹甲、凤翅盔、白日照耀泛着银芒。 甲胄华丽坚实，却不显臃肿，秦山穿在身上只有极度精悍的力量感。 众人看去只感觉无数书中反复提及的银甲飞将，此刻真实的出现在了眼前。 孙传庭微出一口气，眼底愕然： “真乃...霸王再世。” 没有理睬周围看向自己的眼神，秦山将后金弓递给裴元，随后对着孙传庭抱拳一礼，直接向着玄影走去。 周围京营大汉累的瘫在地上，听着身后甲胄铿锵，喘着粗气转头看来。 一阵愕然，秦山直接从他们手上接过缰绳。 随后... 用力一拽！ 一声惊恐嘶鸣。 仿佛是红夷炮猛然炸响，巨大的身躯砸下，传来一阵轰鸣。 秦山一力之下，居然直接将玄影拽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仅京营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已经躺在地上的玄影，眼中也只有茫然和疑惑。 拽紧缰绳，秦山走到玄影前，没有打骂，没有角力。 只是看了玄影一眼，随后伸出手，轻抚了马身。 接着就在众人错愕下，随着秦山满骑术的安抚，玄影焦躁的眼神，在看向秦山时，渐渐安稳了下来。 看着差不多，秦山扶住玄影，微微用力将其扶起，随后握住缰绳翻身上马。 周围人看过来，恍惚间甚至看见玄影居然还配合着略微埋下了头。 而后众人还没回过神，孙传庭却大贺了一声： “好！” “把后金弓送去。” 裴元闻言也不耽误，直接抱着后金弓一路小跑。 秦山握在手中，赵宇也从一旁递来后金弓专用的箭矢。 足足14斗的拉力，一般箭矢根本无法使用。 秦山接过一看，不仅箭身粗壮一些，就连前段也直接采用了精钢箭头。 此刻仅仅只是握在手中，便感觉到了极为沉重。 略微感受重箭沉实，微吸一口气，秦山将箭，放在了弦上。 ‘吱~吱~吱~’ 仿佛弩车拉弦的回响，众人听在耳中略有难受的皱起眉头，但目光却死死盯了过去。 14斗后金弓，拉弦如满月，随着秦山一放，一阵破空尖锐伴着弓弦嗡鸣，仿佛炮弹一般直射了出去。 远处稻草充作的标靶瞬间炸裂，随后箭矢去势不减，一头撞在了总督府的厚墙上。 砖石崩裂，带着一声真切炸响。 门外执勤的京营吓了一跳，慌乱间握紧武器，扶着头盔四处眺望： “弩炮？！” “哪里来的弩炮？！” “何人在放弩炮？！” 第91章 安平锐骑 片刻后，总督府门口。 两百京营护着几十辆大车，在十几个提前换装的安平骑配合下，向着校场而去。 孙化跟着车队先走一步，裴元跟着秦山，站在总督府门前。 周围京营不时对秦山投来目光，随后看向门内忙着砌墙的民夫，眼神只有愕然。 赵宇也带着依然还未散去的不敢置信，目光不断上下打量着秦山。 感受周围人眼神，秦山握着玄影缰绳，翻身上马。 微出一口气，随后也不耽误，对着赵宇点头准备离开。 “不用送了，我回军营。” 赵宇回过神，想着砌墙花费，眼中一阵没好气： “谁送你了？我也有事。” 说着，赵宇拿出一封信，里面正是方才孙传庭给崇祯的回信。 看着信件，秦山本来因为装备顶配带来的喜悦，微微一顿。 赵宇脸上对秦山的随意，也不自觉严肃了一分。 两人相视无言，赵宇只是一拉缰绳上马，对着秦山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开。 出关…… 出关…… 想着这两个字，秦山轻叹了一声，随后也是一拉缰绳准备回去。 玄影仿佛心有灵犀，直接扬起马蹄，仅靠后腿转了方向。 跃马扬蹄，秦山一身银彩山纹甲看的旁人呆滞。 随后重重落下，马蹄仿佛炮弹炸在石板上。 看着微微昂头，躁动的玄影，秦山微微安抚一番，随后轻夹马肚，一骑绝尘的冲了出去。 来时花了小半个时辰，但回去秦山却只用了不过一刻功夫。 当秦山抵达军营，先走一步的孙化，也才刚刚抵达。 众人愕然看着秦山居然如此迅速，连忙让开道路，对着秦山行礼。 咬牙拉住缰绳，将玄影停下，秦山略带恼怒的拍了马头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关的久，玄影在城内也是撒开腿脚在跑。 看着挨了一下的玄影重新安稳下来，秦山这才抬头看向眼前。 这里就是昨日秦山过来查看的卫所营，整个潼关安置了许多军营，眼前这处是城中仅有的那么几个。 因为离总督府近，所以直接给了秦山。 此刻洞开的营门，几个军卒正在合力往上挂着崭新匾额。 匾额上书写了‘安平营’三个大字。 “兵员和粮饷都发下去了吗？” 骑在马上，低头望着孙化询问。 孙化见此连忙放下手头事情回应： “李飞都发下去，这会新兵应该都在吃饭。” 说着，孙化脸色有些奇怪，看了看身旁跟着过来的京营，略微压低了声音： “督师给咱们的兵员...太差。” 皱着眉，孙化有些欲言又止，秦山看了一眼，默默收回眼神，直接打开了系统。 随后就在系统内，一个许久未见的亲切兵种，顶着三百的数量，出现在眼前。 “壮丁！” 眼眸微垂，秦山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 只有收回目光，转而看着上方从安平乡带出来幸存的两百老卒，出现的一阵升级选项。 随手点开，随着战马和甲胄齐全，长短兵器和硬弓也都从抄家部将府中精选一批送来。 一个崭新的兵种，正等待着秦山点亮。 ‘安平锐骑！’ 安平锐骑：亲兵水准，人披重甲、马携铠具；善使长槊、骑枪，人手六斗硬弓，可骑射、可破阵、可奔袭，若是近战接敌，腰中官造雁翔刀搭配利斧铜锤，依然无往不利。 粗略看过介绍，秦山微微抬眼，随后瞟了眼远处已经排好队，准备着换装的两百老营，心念一动，默默点了升级。 随后简单干净的兵表的出现，两百安平锐骑，三百壮丁，静静躺在秦山面前。 收拢心神，秦山没有再耽误孙化忙碌，裴元此时也终于跟了上来，秦山一夹马肚，握紧缰绳让玄影不要飚速，向着营内走去。 校场上，三百从卫所兵中精选出来的壮丁，正穿着崭新厚实胖袄，抱着碗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白面馒头，伴着猪肉白菜，不断往肚里送。 李飞站在前面，默默注视着眼前这群秦山麾下，第三批次的新兵。 听着一旁马蹄，偏头看来，见着秦山模样后，留守的李飞眼神一亮。 秦山下马将缰绳递给裴元。 玄影暴躁，不能再像之前随便把缰绳交给普通人。 快步走到破烂点将台上，秦山偏头看向一旁空地整齐摆放的三百套镶钉棉甲和装备。 目光扫过，武器中缺少硬弓和火铳，主要还是长枪和腰刀为主。 裴元牵着玄影跟在身后，跟着默默打量一眼，随后微微咂舌： “这比咱们刚起兵时的装备好多了。” 虽然知道孙传庭这是抄了不少部将的家，再加上自己从京师带来的一些军械，优先给自己凑了三百套。 但此刻看着自己麾下这三百壮丁马上就要穿戴的装备，秦山还是有些炫目。 微微收回眼神，秦山点了点下面壮丁： “吃完饭休息一下，立即就要开始训练...” 裴元李飞认真听，可正说着，一阵马蹄却突然从营门外传来。 被打断的秦山偏头看去，一名京营骑兵带着一丝尊敬，翻身下马快步跑了过来。 随后面对秦山直接单膝跪地抱拳： “秦大人，督师让你立即点齐本部兵马，前往关口。” 看着突然到来的命令，秦山微微一愣，随后左右看了看，眉头轻皱： “有说是什么事？” 京营脸色有些奇怪，他微微抬头小心看向秦山，略微犹豫后，才慢慢开口： “关口来了伙官军。” 听见居然这个时候来了官军，裴元李飞对视一愣。 秦山细看着京营神情，见说道‘官军’二字，脸色居然还泛起一丝苦色，也是脸色微沉。 想了想，秦山看着眼前京营，缓缓开口： “那伙官军...姓贺？” 汪乔年带着三万潼关精锐出战，战没了两万，剩下的一万被贺人龙收拢起来。 随后不顾朝廷命令，执意脱离战场，这才导致孙传庭复起，带着五千京营出战开封。 而现在孙传庭已经回到潼关，消失已久的贺人龙，也该回来了。 下方京营听着秦山询问，下意识抬起头，脸上带着错愕。 略有支吾，随后直接点头： “对，贺人龙携一万兵马，正在关头与督师会面。” 第92章 潼关还有精锐? 潼关外。 不远处的平原上，密密麻麻排列了上万精锐军团。 最前面不仅有五百骑兵，后方更有足足两千身着布面甲的老卒，而在老卒再后，则是镶钉棉甲的八千官军。 此刻一万军团沉默不语，站在原地旗帜烈烈作响。 最前方五百骑前，一员胡子大汉，穿着特制铁扎甲，还披了件半袖虎皮袍。 就连头上的头盔，也裹了一圈虎纹皮饰。 身后军卒看着这人，目光满是火热。 对于这些军卒来说，贺人龙并非临阵脱逃，导致潼关兵尽没得祸首，而是带着他们逃出生天的恩人。 感受身后上万兵马对自己服气，贺人龙脸上满是自得，尤其是看着远处从潼关中鱼贯出来，京营卫所合在一起也不到八千数的孙传庭部，脸上更是桀骜。 身旁小校指着远处轻笑： “这孙传庭也是饥不择食，全潼关都不要的三千卫所，他倒是捡起来了。” 说着目光看向外表看起来华丽的京营，脸上讥讽更甚： “京营兵也就这花花架子还行。” 听着身边人对孙传庭毫无尊敬，贺人龙‘诶’了一声： “孙传庭毕竟是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是我等的统领，怎可如此怠慢？” 似乎在责怪，但看着身边军将对孙传庭毫不客气，自己责怪后反而极度恭敬，贺人龙的眼底哪有半分恼怒？有的只是满意和自得。 贺家军、贺家军，不听我贺人龙的，还叫什么贺家军？ 随后带着满意，贺人龙瞟眼打量渐渐靠过来的孙传庭，也是举起马鞭，指了过去。 言语含着一丝揶揄： “不过你说的...却有几分道理，啊？” 一声‘啊？’，贺人龙看向周围，周围军将闻言都是轰然大笑起来，看向眼前羸弱的孙传庭部，脸上更加怠慢。 引得众人大笑，贺人龙又看向身后，那里摆放着七八辆大车，大车上则是堆满了新鲜人头。 点了点数，贺人龙眼中喜色更重： “把这些腌臜收拢好，等下咱拿去换些赏钱，给大伙买酒吃。” 听着买酒，离开潼关许久的官军脸上露出喜色，随后连忙紧了紧长绳。 绳索绑紧，引的人头挤动，恍惚间露出半张老妪的脸。 默默从大车上收回眼神，眼见孙传庭带着人马已经来到面前，并且远远的就让手下站稳，孙传庭只带着赵宇，孤身向着贺人龙而来。 看着孙传庭居然这么客气，贺人龙脸上自得，渐渐换作自傲。 随后想了想，居然握着缰绳也不向前，就真的待在原地，等孙传庭迎了过来。 赵宇见了脸色一愣，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反倒是孙传庭来到贺人龙面前，一脸的热情： “贺疯子啊贺疯子，你可想死本督了。” 孙传庭早年跟着洪承畴统管过潼关，贺人龙早就已经与孙传庭多有来往。 此刻孙传庭这话出口，仿佛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在这里喜极相逢。 贺人龙脸上也是涌出喜色，看着孙传庭走到了面前，终于拱手行了一礼： “督师莫怪，贺人龙来迟。” 孙传庭连忙伸手扶住： “你我不必多礼，能把兵带回来，便足以算得上大功一件。” 看着孙传庭居然没有责怪自己脱逃，而且还认为自己把兵带回是一件大功。 贺人龙看向孙传庭的眼神，戒备立时下去大半。 随后脸上一热，直接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来，把我为督师准备的贺礼推来。” 早有准备的兵士看着贺人龙招呼，立即将大车推了出来。 孙传庭看着如此多的人头，尤其是那半张老妪脸，饶是养气功夫厉害，脸上笑容也是僵了一下。 随后眼眸低垂，向着身后潼关，瞟了一眼。 没看见秦山，孙传庭微出一口气，重新挤出笑容看了过去。 望了人头一眼，孙传庭故作疑惑： “这是...？” 贺人龙哈哈一笑： “嗨，回来路上碰着一伙流寇，于是我...” 兴贺人龙正说的兴高采烈，眼神却微微一抬，略带好奇的看向孙传庭的身后。 一阵轻微马蹄从远处传来，本来好友相见的氛围被打破，人群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随后，贺人龙最精锐的那五百骑，眼神微震。 京营华而不实、五百骑实而不华。 而此刻突然出来的两百骑兵，又华又实！ 安平锐骑人手重甲，胯下上等栗马高大健壮，还披了马铠。 此刻甲骑队形严整，仿佛一面骑墙压了过来，齐齐举着的长槊，槊上甚至飘舞着一条红带。 而且这些甲骑散发出来的骇人气质。 贺人龙挥下的五百骑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得是杀了不知多少人，血战余生才能得来。 这样的人往日一个也难见，此刻居然直接扎堆出现了两百个。 尤其是随着众人目光顺着长槊红带看向前，那作为锋矢的银甲骑将，更是让人看的心下一愕。 贺人龙有些诧异，他呆呆看看突然冒出来的两百悍骑，下意识看向了孙传庭： “督师，这是...？” 贺人龙开口，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安平骑出现后，他桀骜的态度，都不自觉收敛了一些。 孙传庭看着终于出现的秦山，眼底猛松一口气，随后回过头，看向贺人龙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自信： “是打罗汝才的一伙勇卒，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便带来了潼关。” “秦山？！” 贺人龙几乎立即就开了口。 这潼关附近，打崩罗汝才的乡勇，除了秦山，还能有谁？ 只是贺人龙记得他离开时秦山还是个白身，这怎么打一仗回来，秦山就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看其独领一营的旗号，起码也是游击将军了！ 贺人龙微微喘气： 不是...你这是坐火箭？ 带着愕然，贺人龙一时间居然忘了身后堆满的人头。 秦山则带着人来到孙传庭留下大队人马的地方。 裴元看着周围面对贺人龙有些胆怯的孙传庭部，以及前方孤身一人面对贺人龙的孙传庭，微微低头问了一句： “大人，是否在这候着？” 秦山闻言没有减速，直接举起马鞭，直直指向了贺人龙： “去，怼他们脸上。” 第93章 这些一看就是良民 秦山领着刚刚升级的两百安平锐骑，直接越过孙传庭远远留在后面的部队。 随后在贺人龙呆愕的注视下，两百骑来到平原上直接展开，形成一道三排的骑墙队列，就这么直接压了过来。 之前看着孙传庭还十分桀骜的贺人龙官军，看着两百重骑直接压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惶恐。 原本严整的阵型，此刻居然传来一阵脚步混乱的杂响。 贺人龙甚至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部队，竟然在缓缓向后退却。 嘴角一抽，贺人龙脸上桀骜消散，孙传庭眼见于此，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能被收拢的，都是跑的快的。 有些血勇的，往往就因为跑慢了，成了胜利方的战功。 此刻秦山两百骑山一般的压来，这些人有些惶恐的后退，反倒成了理所当然。 两百骑只是眨眼功夫便直接顶到了贺人龙面前，长槊放下，甚至再往前点，就能戳着人。 秦山微微拉紧缰绳，让玄影缓步来到孙传庭身后，随后也不看向贺人龙，而是对着孙传庭先行了一礼： “督师。” 看着秦山行礼，孙传庭打量一眼，眼中浮现满意： “不必多礼。” 制止了秦山行礼，孙传庭接着直接看向贺人龙，指着秦山开口： “介绍一下，这是朝廷刚封的游击将军，现正独领一营，日后同在潼关为将，你们下来得多多结识。” 贺人龙默默打量眼前秦山，虽然名字早就听过，但眼下却是第一次见面。 而且看着秦山身上的银彩山纹甲，以及胯下神俊的玄影，贺人龙眼中有些火热。 只是目光转动，在看着秦山弓袋中的那杆14斗的后金弓时，眼神却骤然紧缩。 不是，这玩意秦山也会使？！ 不敢置信，贺人龙顾不得眼馋甲胄和战马，他立即又看向箭袋。 弓可以哄人，但若是真要开弓，箭也必须是特制。 随后看着明显粗壮，前段还有直接采用精钢箭身的特制箭，贺人龙眼皮直接跳了起来。 这一幕的冲击，甚至远远超过了突然冒出来的两百安平锐骑！ 微吸一口冷气，看着孙传庭介绍完，贺人龙张了张嘴，带着一丝愕然，半天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直到周围人缓缓将目光看过来，贺人龙才猛然回过神，下意识开了口： “秦...将军，果真英雄！” 带着认真，这句话贺人龙说的格外真诚。 没办法不真诚，14斗的后金弓，这个距离若是秦山愿意，贺人龙身上等于啥也没穿。 看着贺人龙明显老实一些的神情，身后赵宇眼中只有一阵畅快。 贺人龙身后同样发现秦山后金弓的五百骑，也是瞪大眼睛带着难以置信，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现场一时间有些沉默，身后京营和卫所看不真切，他们远远看去，只感觉秦将军带着两百锐骑怼上去后。 原本趾高气昂的贺人龙部，气势居然瞬间矮了大半。 这一幕让京营和卫所心头猛然一松。 不管怎么说，秦爷算是咱们一边的。 双方气势此消彼长，孙传庭脸上客套下去不少，严肃多了一分。 故意装作没看见贺人龙脸上难掩愕然，孙传庭目光重新看向下方堆满人头的大车。 “这车上是...？” 将众人注意力收回，贺人龙瞪着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抬起了眼。 下意识想要说是流寇，可秦山盯了去，不等贺人龙说话，直接开口： “这些人，一看就是良民。” 山风一顿，秦山说完，众人只感觉现场时间都停了刹那。 贺人龙部的军卒纷纷投来眼神，想要露出一丝恼怒，但看着两百冷漠看来的安平锐骑，以及秦山弓袋中的后金弓。 原本的趾高气昂，此刻居然全部化作沉默。 贺家军短暂一眼，秦山感受到眉眼一皱，直接回望了回去。 军卒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头或是左顾右盼，居然不敢与秦山对视。 没了身后军卒给的胆量，秦山离自己又近，贺人龙听见这话虽然瞪大了眼睛，但看着秦山，居然开不了口。 下意识看向孙传庭，只是此刻随着秦山赶来，孙传庭原本的客套，已经下去不少。 面对贺人龙眼中明显的期盼，孙传庭的脸上，居然依然带着好奇。 见孙传庭不肯给自己明确这些人头身份，秦山也一直盯着自己，贺人龙埋头微吸一口气，再抬头，脸上一片死沉： “秦将军高见，确是良民。” “来的路上看着流寇作乱，我见这些百姓孤苦无依，怕其暴尸荒野，故而带到潼关来安葬，也好有个扫墓的人。” 贺人龙说着话，现场所有人却是大眼瞪小眼，裴元更是忍不住讥笑了一声。 笑声不大，但贺人龙还是咬着牙瞟了一眼。 可裴元感受贺人龙恼怒，不仅没有回避，反而回瞪了回去。 这一幕看的贺人龙更加错愕。 秦山的人，都这么勇的吗？ 你一个小校都敢瞪我，我身后这一万人难道是个摆设？ 颤抖的喘出一口气，贺人龙握着马鞭的手，直接青筋暴起。 只是火气虽重，但看着秦山后金弓的面上，贺人龙养气功夫，居然罕见的高！ 重新抬起头，故意不去看裴元，贺人龙只是看着孙传庭，彻底闭口不言。 看着贺人龙彻底沉默，孙传庭眼眸抬了一分。 随后主动伸手拉起贺人龙，脸色重新浮现亲切： “能有这份心，这些百姓遇着你，也是他们的命。” 模棱两可的说辞，接着不等贺人龙瞪眼，孙传庭继续开口： “你放心，汪乔年兵败，你收拢残军的事功大于过，这一点，我会如实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没有继续压迫贺人龙，孙传庭在这时对着贺人龙抛出了橄榄枝。 原本已经压抑到极点的氛围，随着孙传庭这话，立时得到极大缓解。 贺人龙也瞪着愕然双眼，猛然抬头呆呆看向孙传庭。 眼中跋扈不见，居然有那么一丝感激。 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孙传庭直接抬手制止，随后直接拉起贺人龙，当着众人面，向着潼关走去。 “一路劳顿，快些随我进关。” “也该让潼关的百姓看看，潼关兵，还在！” 第94章 崇祯密信 潼关大门洞开。 卫所兵把守城墙，京营则站在主道两排，将云集而来的百姓隔绝在外。 孙传庭部八千，贺人龙部一万，距离汪乔年带潼关兵出关，百姓已经连续数月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朝廷兵马。 李自成在河南闹的沸沸扬扬，忧心忡忡下得知潼关兵归来，百姓都是想要一睹为快。 “都靠后，再敢往前小心爷的长刀。” 京营不断将百姓推开，尽可能保证道路通畅。 而人群拥挤，不仅道路两排围满了人，甚至就连两侧屋顶楼房，也是挤出大量人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洞，随后一阵沉重马蹄，传了过来。 率先出来的，是本就作为仪仗队的京营重骑。 华丽的甲胄、厚重的马铠，连着本就花了心思的外貌，本就少见的百姓，立时便爆发出了一阵巨大欢呼。 人山人海的拍掌，几个身着华服的老爷，更是忍不住摇头晃脑： “好啊，真是神气，这才不愧为我大明天军。” “此时当作诗...” 诗兴大发，老爷想要说些文雅话，可是憋的脸色苍白，却也蹦不出半个字来。 直到京营重骑离开，身后紧跟着贺人龙的五百战场精骑出来，老爷才把注意力收回。 随后下方百姓，原本巨大的欢呼，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小了下去。 一时间现场全是窸窣。 明显没了一开始的欢迎，贺人龙的骑兵要是以往，必然要狠狠瞪周围百姓一眼。 但今日听着身后继续传来的马蹄，这些跋扈的老卒，居然难得一片沉稳。 这一幕倒是让与贺人龙打了不少交道的潼关百姓一愣。 随后好奇将眼光放长，向着身后看去。 在那里，随着又一伙骑兵出来，原本的些许窸窣，也瞬间荡然无存。 孙传庭走在前面，贺人龙与秦山一左一右，略微落后半步。 三人身前是贺人龙的五百精骑，身后除了扛着贺人龙和孙传庭大纛的仪仗，便是秦山带出来的两百安平锐骑。 见识了京营华丽外表，又见识了五百精骑杀气。 当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甚至两方面都更为出众的安平骑出现。 不仅贺人龙没有见过，就连潼关百姓也没见过。 没有京营的张扬，也没有精骑的杀气四溢。 安平骑默默跟在身后，手中长槊挺立，其上红带飘飘。 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是寂静的注视前方。 而百姓们看着这伙突然冒出来的悍骑，虽然明明没有任何张扬之举，但百姓看在眼里，心底却就是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随后哪怕安平骑并没有看过来，也下意识回避眼神，不敢太过直接的注视。 贺人龙跟在孙传庭身后，感受着人群连续三种神情变化，脸上沉到了极点。 真正的惧怕，并非背地里的小声议论。 而是...彻底无言！ 而此刻，当百姓看着秦山的安平骑出现在眼前，他们的反应，便是无言。 贺人龙带着一万军返回潼关，当他得知孙传庭只有五千京营时，预想过无数次跨入潼关时的景象。 自己麾下精骑出场，百姓的反应他早有预料，但他没有预料的，是秦山两百安平骑居然带来了这等压力。 甚至就连孙传庭，虽然没有看向身后，但眼底还是微微浮现一丝愕然。 若是秦山挥下这样的安平骑再多点... 孙传庭眼底微变，随后就是想起赵宇，眼中浮现巨大庆幸。 三人很快也穿过了人群，随后就是连绵的步兵。 甲士在前，步卒在后，枪矛林立，弓铳齐全。 越过主道，麾下军士自然根据指引返回自己驻地，孙传庭则领着众人，直接来到了总督府前。 贺人龙站在自己五百精骑前，孙传庭背后则站在秦山的两百安平骑。 “督师好意心领，但一路劳顿，末将实在是困乏的紧，就不进府叨扰了。” 贺人龙难得坚决，面对孙传庭热情邀请，直截了当的拒绝，片刻不愿离开自己的五百亲军。 孙传庭见状也不强留，只是点头，随后略微思索了一番，孙传庭抬眼诚恳： “虽然你刚回潼关，但李自成张献忠还在河南肆虐，陛下盼着我等出关的心急切的紧。” “你看你需要多少时日休整？” 先说局势急迫，最后才问需要多少时间，众人都知道孙传庭本意是希望贺人龙能少些日子就少些日子。 可贺人龙闻言却仿佛不懂，只是带着一脸为难： “非是末将推托，只是恰逢新败，军卒们又刚回潼关。” “末将估着重整操练，补齐武备，再养些膘，怎么也得要个一年半载。” “而且...” 贺人龙微微一停，若有若无的瞟了秦山一眼，随后带着些许难压的不满继续： “而且朝廷答应的出关饷和临阵饷，到现在都还还未补全。” “此时若是强行出关，末将恐有兵变之危。” 贺人龙说的大义凛然，孙传庭眼眉却低了下来。 明末拖饷已经成了惯例，以至于要用军时，深知战后就没钱的士兵，会拼了命的各种索要打赏。 以至于拔营要有拔营饷，行军要有行军饷，若是单日走的远了，这个行军饷还得根据里程额外再加。 而至于出关饷、临阵饷这些杂七杂八的名号，更是不胜枚举。 贺人龙的意思很简单： 没钱，不动！ 若是逼急了，还要兵变！ 孙传庭脸色明显沉下，默默看了贺人龙一眼。 见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收回出关的话头。 随后微出一气，脸上放松下来，对着贺人龙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那先回去休息吧。” 孙传庭放人，贺人龙直接抱拳一礼，随后看也不看秦山，转身带着马队就离开。 而看着贺人龙走远，赵宇靠了过来： “督师，眼下怎么办？” 孙传庭默默望着贺人龙出神，闻言收回眼神，全无方才的精神。 略带消沉，孙传庭开口： “贺人龙指望不上，还是得重新把潼关兵练出来。” 赵宇闻言脸色难看： “可是钱粮...？” 微微一顿，看着孙传庭没有回应，直接挑明： “那十几个部将虽然有些家资，但最多募个两万兵，这募回来后的操练和武备，花销可是巨大。” 秦山闻言也偏头看了过，先紧着一营兵粮饷武备充足，对于孙传庭这个三边总督来说还算轻松。 但真要练出几万兵，那就是把孙传庭卖了，也筹不够钱。 看着孙传庭脸色越发沉下，赵宇硬着头皮继续： “要不要，再给朝廷...去信？” 小心翼翼，可孙传庭听着这话，却看了赵宇一眼，随后伸手摸出一份已经拆开看过的信纸，递到了赵宇手中。 一声轻叹，孙传庭满是萧瑟： “密信。” “陛下亲笔。” 秦山眼眸一抬，看着其上工整的书法，有些出神。 这居然是崇祯的亲笔。 第95章 今日去吃酒 接过密信，赵宇愕然。 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目光快速扫过，随后眼神骤然紧缩。 秦山见此疑惑，孙传庭则依然萧瑟： “陛下密令，杀贺人龙！” 远处马蹄还未远去，孙传庭的话语与马蹄同时回响耳边。 下意识向后扬了扬头，秦山有些错愕的看向孙传庭。 微出一口气，眺望着贺人龙离开方向，孙传庭扶上刀柄，双眼出神。 “汪乔年兵败，朝廷需要交代。” “贺人龙临阵脱逃，事后见死不救，还将官军据为私军。” 出神目光收回，转头看向秦山： “贺人龙，就是交代。” 一旁赵宇长出一气，放下密信，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 “而且要求杀了贺人龙后就要即刻出关。” 无力垂下密信，赵宇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一万军已经成了贺人龙私军，眼下我们刚到潼关，不要说有支强军，眼下未募新军，连新兵都没有，陛下就要我们杀贺人龙，这如何能杀？” 秦山也轻皱眉头，看向孙传庭： “那之前提到的钱粮...？” 微微抬眼，一声轻叹传来： “只字未提。” 嘴角一抽，饶是秦山也感觉太阳穴猛然一涨。 没有粮饷，不要说募兵，连出关送死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军卒知道要出关打李自成，不仅欠饷没有补齐，连拔营饷等各种赏钱也无。 你猜他们的刀会先砍谁？ 忍着头疼，秦山微微思索，随后看向眼前两人： “杀贺人龙，抄家。” 秦山开口，两人神色如常，这一点都想到了。 可问题是... 赵宇看向秦山，眉眼越发皱紧： “贺人龙要养私军，又常年杀良冒功，抄家应该能解一时之急，但这并非长久之策。” “整练数万官军还要能战，这里又不是京师，仅靠抄家，就潼关那几个军将，能得多少钱？” “而且抄家说的简单，可贺人龙会伸出脖子等着咱们砍吗？” 赵宇说完，偏头看向孙传庭，眼中浮现一股不忿，忍不住开口： “督师，若要整军，还是得把卫所的屯田拿回来。” 秦山闻言眼神一亮，跟着看去，。 明末卫所糜烂，主要原因就是屯田被乡绅侵占，而乡绅靠着垄断土地，进而垄断了仕途。 随后由此诞生了明末的独特阶级：士绅！ 朝中东林党，便是士绅的权力具现，而赵宇眼下的意思，便是要想办法将军户赖以生存的屯田，从士绅手中拿回来。 而只要有了地，粮饷问题才算得到解决。 只是这些地都在士绅手中，而东林党已经完全把持了朝政，一般人根本动不了。 秦山想着，看向孙传庭，随后眼中泛起一丝庆幸。 还好孙传庭...不是一般人... 历史上的孙传庭，便是靠着清查田亩，以及天天‘问候’士绅保证了练兵的粮饷。 只是最后崇祯催的紧，李自成也确实没给孙传庭太多时间，不然时间若是再宽裕些，胜负还未可知。 赵宇开口，孙传庭终于从远处收了目光。 随后看向秦山，微微点头： “今夜宴请士绅，你也来。” 我又来？ 秦山心底一愕，孙传庭说完，直接转身走回府衙，赵宇给秦山提了醒，让他不要忘了晚宴，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时间总督府门口，只剩下秦山和两百锐骑。 “把人带回军营，只留十个老卒跟着就行。” 些许无奈，秦山随手让孙化领着锐骑回去，看了看正好高悬的日头，远处街巷中，隐隐传来一阵酒肉香气。 一阵口水吞咽声传来，秦山回头，裴元和李飞连着十个最早一批的老卒，齐齐喉结吞咽了一番。 看着秦山回头，裴元露出一丝赔笑： “大人，说起来，咱们来了这几日，居然还未好好逛过这潼关。” 裴元开口，李飞和老卒们也投来一丝热切。 脸上轻笑，秦山回头翻身上马，随后一扬马鞭顺着香味而去： “大人我还未领过俸，等下一人最多五个大钱。” 听着这话，众人脸上一喜，相视一眼立即翻身上马，跟着秦山便向街巷走去。 只是眨眼功夫，众人便离开了总督府，跟着香气来到一条满是酒楼食肆的长街。 此刻正是午时，贺人龙又刚好带着潼关兵回来。 眼下的长街极为繁华，有了驻军，人心安稳，纷纷外出找食。 归来的军汉也是带着白花花的银子，想着法的泼洒出去。 放眼看去，居然全是来不及去甲，散开后直接来此痛饮的军卒。 此刻秦山十几骑出现在长街前，周围百姓丝毫不觉得意外。 “我的娘，仅这一条街，就得有一千多军汉。” 看着周围军汉抱着酒坛吨吨送酒，面前鸡鸭鱼肉也是流水送上，裴元只感觉看的眼花缭乱。 其他从未出过安平乡的老卒，也是满脸眼热。 随意看了一眼，秦山目光看向远处一家装饰豪华的酒楼，许是消费高，那里的人要稍微少些。 举起马鞭，秦山指了过去： “那家人少，咱们去哪。” 早就看的火热的裴元连忙点头： “好好好，就去哪里。” 说着握紧马鞭，目光不住的打量过来。 看着众人都在等着自己先行，秦山也不耽误，带着一丝难得轻松，轻夹马肚，直接走了过去。 一行人高大，战马又带着马铠，就算不认识，仅看装备也知道绝非寻常军汉。 周围人和其他兵纷纷让路，那酒楼小二见着向自己来，也是连忙叫出来十几个杂役，端着热水面巾，顶着笑脸早早候着。 甚至就连院后的马棚，也上了细密干草，上面洒满了黄豆。 看着这服务态度，秦山忍不住微微抬眼，只感觉自己选的不错。 正要稍微快走两步过去，三个只穿了胖袄的瘦弱汉子，猛然从一旁二楼摔到了秦山面前。 突然出现三个人，玄影猛然止步，惊愕下扬起马蹄，下意识就要踩踏下去。 秦山见状一愣，连忙握紧缰绳让开，让玄影堪堪离头两分，踩在石板上。 轰鸣一声，汉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蹄，脸色惨白。 裴元李飞大惊，连忙过来帮着牵马。 待玄影停稳，秦山皱着眉看向一边。 十几个鼻头憨红的醉酒军汉，站在楼上，瞪着回过神来的醉眼，一脸惊惧的望着秦山。 第96章 去，给他两巴掌 秦山皱眉。 周围人群混杂，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大量目光。 虽然见过秦山的不多，但此刻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也立时有不少人认了出来。 阵阵低声惊呼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看着头顶显然认出自己，脸色苍白的军卒，秦山微微偏头看了裴元一眼。 不用开口，裴元顶着怒火，直接翻身下马，带着十个安平老卒冲进了进去。 随后伴着一阵沉重脚步，裴元直接上到二楼。 “直娘贼，也不看看你们冲撞了谁！” 一个巴掌直接打了下去，早已吓傻的军卒任凭裴元动手，居然不敢反抗。 这让不明所以，但却害怕贺人龙的百姓，见了脸色一呆。 潼关居然还有敢打贺家军的人？！ 略带愕然的看向秦山，秦山则看着裴元将人往下提，低头看向脚下。 三个瘦弱汉子，身上穿着胖袄，虽然胖袄崭新厚实，质量甚至要比秦山安平乡时还要好，但在周围潼关兵的甲胄对比下，这身胖袄此刻看起来却格外寒碜。 而他们怀里，还死死抱着半袋沉米。 此刻三个汉子已经反应过来，顶着白脸跪在秦山面前。 连贺人龙的兵都敢上去就是一耳光，就算不认识秦山，也知道眼前这人绝非自己能够招惹。 李飞认真看了一眼，随后低声： “卫所兵。” 见是潼关的那三千卫所兵，秦山微微挑眉。 这才几日功夫，那些凄惨的卫所兵，眼下不仅有了血色换了新袄，甚至还能外出买米。 看来孙传庭确实是真花了心思整军。 脸色柔和一分，秦山轻轻开口： “起来吧。” 看着三人有些惶恐，李飞脸色缓和： “大人吩咐，你们起来吧。” 小心看了秦山一眼，见着秦山脸上确实柔和，三人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此刻一旁裴元已经拖着人出来，喝醉瘫软的军卒，在看见门口秦山后，彻底走不动道。 轰~ 直接将人丢在地上，传来一阵沉闷回响。 “就是这厮动的手。” 裴元面容气愤，本来好好的吃酒被这小子打断不说，还差点砸倒秦爷。 此刻周围人群眼看热闹越来越大，渐渐围了过来，秦山见了直接看向裴元，轻咳一声。 “别让人挤过来。” 裴元了然，直接带着十个老卒散开，将人群挡在外面。 终于有了一点空档，秦山看了醉汉一眼，接着转头看向面前惶恐站着的三个卫所兵。 略微点头，秦山尽可能言语轻柔： “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卫所相视一眼，随后前面那人，咬了咬牙，抬头看来。 “大...大人...” 先是带着恭敬小心，随后转头看了一旁围观的贺人龙军卒，卫所兵重新埋下了头： “没什么事，是小的三个走路没长眼，自个从楼上摔下来。” 颤颤巍巍，秦山听了却眉头一皱。 一旁裴元也是略微带着愕然看了过来。 周围贺人龙军卒闻言也是纷纷露出讥笑，虽然不敢看向秦山，但却纷纷望向那三个卫所。 微出一口气，秦山瞟了瞟周围讥笑的人。 目光扫过，发现秦山看过来的兵卒，立即收敛了笑容。 重新看回来，看着下面三人带着一丝祈求的看过来，秦山没有再问，而是转头看向裴元。 举起马鞭，直接指向地上有些得意的军卒： “去，给他两巴掌。” 现场嘈杂气氛猛然一滞，人群在秦山这句话后，下意识闭了嘴。 地上军卒一脸愕然，瞪大眼睛呆呆看了过来。 三个卫所兵也是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山。 现场反倒是裴元，闻言后一脸火热。 两步过去，也不废话，提起军卒就是‘啪啪’两个大耳光。 裴元力重，两个巴掌下，军卒脸上立即肿了起来，直接肉眼可见的成了个猪头。 打完，裴元转头看向秦山： “大人，过瘾！要不要再来两个？” 秦山瞟了裴元一眼，一旁李飞也略带无语看了过来。 看着裴元瘪瘪嘴不再说话，秦山收回眼神，看着彻底懵住的军卒，随后才开口： “刚刚怎么回事？” 没有为难卫所兵，秦山直接问正主。 此刻秦山骑在马上盯着地上军卒，身形高大下军卒下意识干咽一口口水。 看着军卒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裴元又有些跃跃欲试，眼见于此，军卒眼神瞪开，慌乱开口： “小的们在楼上吃酒，喝醉了，见着这三个卫所居然换了新衣，还有饷买米，故而起了捉弄之心。” “只是一时间没收住手，把人推下了楼，还...还冲撞了大人。” 军卒有些犹豫，秦山听了眼中带着一丝无聊。 这是军中霸凌？ 募兵看不起卫所兵，在明末已经极为突出。 以至于上了战场，互相卖战友都成了常态，而这也导致双方之间的成见更大。 原本卫所兵没有人要，所以根本无力与潼关募兵比较。 现在孙传庭实在无兵可用，将三千卫所兵也整顿起来，这就导致刚刚死里逃生的募兵回来，看着卫所兵居然也过上好日子了，心下不忿。 了解清楚，秦山狠狠刮了军卒一眼。 看着秦山眼色，军卒更加惶恐的低下头。 而后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站立难安的三个卫所兵，以及周围望过来，神色莫名的募兵，秦山将马鞭递了过去。 看着马鞭，三人一愣，随后秦山开口： “拿着马鞭，去总督府找一个叫赵宇的，就是你们是我介绍，让你们在他捷锐营效力。” 秦山兵额满了，实在带不了人，若是放任三人离开，又难保事后不会被报复。 思来想去，让他们去赵宇麾下，反倒是个出路。 而三人听见这话，脸色一滞，随后带着难以置信，猛然抬头满脸惊喜的看了过来。 这等于是让他们直接去当本部亲军啊！ 慌乱的接过马鞭，三人立即感恩戴德的跪了下去。 周围募兵也是带着一些愕然，深深看了这三人一眼。 被这么一打断，周围人又都看了过来，秦山也没了吃饭的兴致，事毕直接转身离开。 而在秦山原本打算去的酒楼三楼。 一个身穿特制扎甲，身披虎袍半袖的胡子汉，正冷冷看着自己被打成猪头，却屁都不敢放的军卒，以及三个一脸惊喜的卫所兵。 第97章 白银一百两 【今日为感谢‘爱吃蒸布丁的司徒清芳’以及‘啧啧啧～～886’两位大大的打赏，加更三章，合计六更】 ---------------------------------- 天色将黑。 繁忙一天的潼关，夜里渐渐沉寂下来。 一座兵城，又是陕西抵御流寇的最前线，宵禁自是必然。 醉醺醺的军汉相互搀扶着返回军营，也有一些告了假，直接留宿花巷。 对于这些实质上归属贺家军的军卒，孙传庭暂时管不住，贺人龙也乐的给这些军卒大开方便之门，以此收买些人心。 原本繁忙的长街空寂下来，只有屋内店家咧开大嘴，不断数着今日盈利。 门外走过一队巡夜的卫所兵，高举的火把，微微照亮了街道。 此刻整个潼关，从城墙上看去，只有总督府的一处偏殿，灯火通明。 一阵马蹄从长街尽头传来。 把守京营举起火把望去，看着高大的玄影，连忙转头看向守门兵丁： “快开门，秦大人来了。” 吱呀声，厚重的府衙大门向着两边开去。 秦山翻身下马，缰绳直接交给裴元。 一个壮汉迎了上来： “赵宇值夜，督师让我在这里候着，秦大人快随我先进去。” 壮汉言语有些熟悉，秦山有些好奇看去，火光下，牛成虎的大脸，顶着满满谄笑，有些心虚的靠了过来。 秦山见此一愣，目光在牛成虎身上来回扫视。 牛成虎见状，脸上大嘴咧的更开，微微弯了腰： “那些部将平日就排挤我，那日去张府也没叫我，所以晚宴时，我不在场。” 眼神微挑，秦山轻笑一声满脸了然。 牛成虎见了脸上笑容更甚，那一夜后，潼关但凡长了耳朵的，谁不知道秦爷威风？ 转身让开路，牛成虎做恭请状： “秦大人这边。” 秦山见状也是配合着客套了一下： “多礼了，一起一起。” 说着也请了牛成虎一下，两人这才走了进去。 牛成虎在前带路，同时回过头小声开口： “眼下我在督师麾下领着卫所兵，赵宇领着京营。” 秦山点点头，正要继续客套，牛成虎脸色突然微微一变，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 “白日秦大人帮我麾下兵士教训贺家军，在下先谢了。” 微愣，秦山看了牛成虎一眼，牛成虎则一脸谢意看来，不再言语。 秦山那两巴掌，可不仅是自己人出了口气，整个潼关因此狠出一口气的人，大有人在！ 甚至就在秦山走进府衙的这点路，周围一些准备晚宴的杂役，看向秦山目光隐隐有些火热。 两人随后无言，很快来到置办晚宴的偏殿门口。 孙传庭正孤身一人站在门口。 没有穿甲，换了一身大红官服，孙传庭此刻居然有那么几分儒雅气息。 牛成虎恭敬抱拳： “督师，秦大人到了。” 孙传庭认真望着大门方向，随口回应： “站我身后，张老等人此刻也进府了。” 正说着，远处果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秦山还没站稳，孙传庭便直接迎了过去。 热情洋溢，孙传庭的脸上满是笑容： “孙传庭见过张老。” 甚至微微抱拳行礼，孙传庭一个三边总督，居然姿态如此之低。 可见张老这个潼关的士绅代表，就算是孙传庭，也要给三分薄面。 只是孙传庭主动外出迎接，又抱拳行礼，可那张老看着恭候一旁的孙传庭，居然只是露出一丝客套假笑，点了点头便直接走了过去。 这一幕看着秦山一愣，跟在张老身后的士绅，也都是有样学样，路过孙传庭时也不行礼，只是笑着点点头，最多轻‘嗯’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牛成虎脸色微沉，眼中却只有无可奈何，看着这些士绅越过两人，直接进了屋。 秦山默默打量眼前这群士绅，也就只有目光与秦山不小心对视，这群老爷的脸上才会出现一些怠慢之外的神色。 孙传庭从秦山面前走过，打断了秦山目光。 下意识看去，孙传庭看过来一个稍安的眼神。 随后人群入座，秦山和牛成虎站在孙传庭身后，孙传庭直接举起酒杯，笑吟吟做起了开场白。 无聊繁琐的客套酒会。 就算是秦山，看了一会后也忍不住泛起一股倦意。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吃了多久，人群中突然冒出来的‘白银’两个字，将秦山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督师为国征战，我等乡绅虽家境困难，却也不能坐视不顾。” 秦山回过神看去，张老从袖口中拿出一张老旧的单薄银票，轻轻推到了孙传庭的面前： “白银五百两，助督师剿贼。” 张老带头，其他士绅们也带着满脸不情愿，不满的摸出大大小小的银票： “白银一百两。” “两百两。” “五十两。” 士绅们仿佛打发叫花子，带着满脸嫌弃，将一张张银票轻飘飘的丢在孙传庭的面前。 而孙传庭举着酒杯，看着面前飘落的银票，就算早有准备，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终于，随着最后一个乡绅丢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孙传庭的面前，看上去多了厚厚一沓的银票。 只是秦山闲着没事算了一下，这里加一起，也不过六千两。 安平乡三个乡绅合力，都能凑出一千两，眼前这么多士绅，还有一家超级大地主，居然就只凑够了六千两，这简直是真把孙传庭当叫花子打发。 微呼一口气，孙传庭放下酒杯，目光看了看眼前凌乱堆起的银票，阴着脸，拿起了银票。 伸手，牛成虎连忙上前拿着一个盘子接过，随后孙传庭看向眼前士绅，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只是孙传庭脸色不好看，周围士绅却仿佛没有看见。 只是低头闭眼坐在自己位子上，全然看也不看孙传庭一眼。 只有一旁张老，见状一脸关切： “督师可是觉得不够？” “若是不够，我等回去再想办法筹措，再怎么说，大家努努力，三四千两还是有的。” 言语关怀，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孙传庭，随后看着孙传庭脸色更加难看，张老微微直起身，神色不变的悠悠开口： “若还是不足...” “就由我等给朝中去信，以我等在朝中相识，朝廷必然不会不管。” 秦山默默望着，这是帮孙传庭给朝廷求情吗？ 不，这是威胁孙传庭。 如果你还敢多要，我朝中的关系也不是吃素的！ 第98章 万事，从杀贺人龙开始 秦山看的明白，孙传庭就更明白了。 微微偏头看向张老，孙传庭就算养气功夫再好，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呵？” 几分嘲讽，几分疑惑，孙传庭看着眼前这群铁公鸡，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张老依然满脸关切，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勉强压下火气，孙传庭正要再说，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 孙传庭一愣，而几乎所有士绅听见脚步后，半天不动的众人，居然齐齐偏头看了过去。 这奇怪一幕引得秦山微微打量，甚至在几个乡绅脸上看见了期待。 张老脸色有些挂不住，但也只好装作没看见众人表现，只是微微回过头，低头把玩着手中翠玉扳指。 孙传庭有些疑惑，京营小校带着莫名，快步来到牛成虎身边，快速低语了两句。 众人隐约可以听见： “逃兵、阵斩、领赏等字眼” 只有秦山听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随后一股杀气，直接昂扬了出去。 本来众人还在关注那报信小校，结果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众人下意识偏头看向了秦山。 随后看着秦山模样，眼神又有些躲避。 牛成虎听完，脸色也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微呼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小心低头，在孙传庭的耳边重复了一遍。 随后... 啪！ 孙传庭手中酒杯，被猛然捏碎。 碎片嵌进肉里，瞬间流出大片血色。 牛成虎看的大惊，连忙上来包扎，孙传庭却冷冷看了身旁张老一眼，见对方全然没有反应，只是依然低头把玩扳指。 孙传庭猛然起身向着门外走去，牛成虎跟着，秦山落在最后，目光扫了眼前人群一眼，才也跟了出去。 快步来到府衙大堂前，十几个京营围着三颗圆滚滚的黑影，正打着火把不断查看。 秦山走近一看。 那是三颗人头。 三颗秦山白日帮着出头，三个卫所兵的人头。 只是白日的惊喜和感恩已经不见，此刻临死前的脸上，只有恐惧和绝望。 牛成虎在前询问了一番，随后回过神，一路小跑来到孙传庭面前。 带着一丝憋愤，牛成虎开口： “刚刚来了一队贺家军的骑兵，丢下这三人头颅，说是擅离军营，被当做逃兵给斩了。” “现在送到总督府来，是希望督师能够论功行赏。” 牛成虎说着，同时眼神不受控制的看向秦山。 贺人龙这是直接冲着秦山来的。 孙传庭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主意是那群士绅出的。 目的就是想要孙传庭知道，在找他们士绅之前，前面还有一个贺人龙，死死挡在路上。 此刻孙传庭离开晚宴，身后偏殿中，张老也带着士绅纷纷出来，一脸幸灾乐祸的看了过来。 孙传庭感受目光看了回去，只有张老还是一脸关切。 小心看了远处人头一眼，随后带着一丝眼底鄙夷，转头重新看向孙传庭。 “督师，既然你还有公务，那我等也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也不等孙传庭是否答应，张老便直接抱拳离开。 剩余士绅更是连抱拳也免了，只是看着孙传庭，客套笑了笑，直接走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总督府前门，居然只剩下孙传庭这十几号人。 气氛沉默，孙传庭冷眼看着脚下三个卫所兵，重新抬起头，目光出神： “万事，从杀贺人龙开始。” 牛成虎听不真切，有些疑惑，秦山则冷漠看了过来。 孙传庭说完，回头直接看向秦山： “秦山，你可敢杀贺人龙？” 想杀贺人龙，孙传庭除了秦山，实在想不到整个潼关还有谁能够做到。 秦山闻言则直接点了点头： “督师吩咐即可。” 看着秦山淡然，孙传庭露出一丝欣赏，随后回过头，眼神不再看向下方三个卫所兵，直接对着牛成虎吩咐： “给贺人龙去信，就说朝廷关于他收拢一万残军的功劳下来了，明日本督要亲自登门封赏。” 牛成虎一愣： “登门？” 带着一丝焦急，牛成虎连忙开口： “若是登门，贺人龙必然不会让督师带太多人上去，这不等于进了贼窝？” 孙传庭脸色如常： “若是不登门，贺人龙但凡有点反应时间，召集起了贺家军，整个潼关都得血流成河。” 牛成虎一滞，随后瞬间说不出话来，孙传庭则看着牛成虎，继续吩咐： “明日你和赵宇带着人马在远处候着，听着响动再冲进来。” 随后不等牛成虎回答，孙传庭又看向秦山： “明日就劳烦你，随我去一趟贺人龙大帐。” ... 半刻后。 秦山走出府衙大门，裴元领着十个老卒早早候着，看着秦山出来，连忙握紧缰绳，等候秦山上马。 一脚跨上，秦山骑在马上，裴元也连忙上马，准备一同返回安平营。 只是秦山上了马没有立即离开，目光看了周围人群一眼。 裴元疑惑，周围老卒也是下意识小心戒备向四周。 眼前十人都是最早一批的老卒，此刻不仅装备奢华，甚至就连熟练度也全部达到了亲兵。 这样的战力，已经算得上明末最顶尖战力的水准，可以说秦山若是愿意，这十人已经可以直接冲垮成百上千的流寇。 就算面对边军精锐或者满清八旗，也敢正面较量一番。 这十人，已经算是自己手下最强的兵。 裴元看着秦山出神，下方门口站岗的京营，也是一脸疑惑，不时将目光看了过来。 “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元小心翼翼，秦山则保持了片刻沉默，随后抬头，看向了裴元： “明日你们几人，随我去出去一趟。” 裴元心下一松：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大人吩咐就是。” 咧开嘴随意一笑，裴元带着一脸无所谓，随后又继续问了一嘴： “明日去哪？若是走的远，小人也好准备。” 轻夹马肚，胯下玄影向前迈步，马蹄踩踏地面打破了寂静。 随后，秦山的回答，才从背影传来： “明日，护送督师，去贺人龙本部。” 笑容僵住，裴元带着一丝呆愕看向秦山，握住缰绳的手，不自觉使上了力。 第99章 这个亲兵有点强 第二天，潼关外贺人龙本部。 因为一万官军加入，贺人龙本部营帐直接从城内搬到了城外。 此刻围绕着原有的贺人龙本部军营，大量永久性的长屋，正在动工之中。 几名骑兵从潼关疾驰而来，直接来到门前，堪堪停下马匹。 门口士兵连忙牵住，骑士翻身下马，片刻不停向着大营中跑去。 弯弯绕绕，骑士跑了一路，直至来到中心最大一处营帐前，才停下喘了口气。 随后看向门口把守的贺人龙亲兵，恭敬开口： “烦请通报，督师有一封信需要交给贺帅。” 说着，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干哑的喉咙，骑士将一封信纸递了上去。 门口亲兵看了一眼，接过信纸上下打量，好半晌后，才没好气的嘟囔一句： “等着吧。” 说着，带着没有油水可捞的不爽，亲兵走了进去。 孙传庭的信，亲兵可不敢为了要钱，让贺人龙晚几个时辰看见。 推开帐帘。 内部正在推杯换盏，贺人龙带着麾下新近投靠提拔的将校，不断送着酒水。 亲兵小心翼翼，没敢直接打断，而是从大帐侧边，慢慢摸了过去。 半路上，人群大笑的交流，传进了耳朵： “昨夜那三个卫所兵，死前都还握着那根马鞭，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救命法宝！” 一员部将哈哈大笑，身边众人听了，眼中也是流露出一丝畅快。 “要我说，那孙传庭也是无用，这都过了一夜，居然屁都没放一个。” “孙传庭还敢放屁？真要是逼急了，就他手上那五千京营三千卫所，真打起来，这三边总督，怎么也该我家贺帅坐坐。” 人群轰笑，酒精刺激下言语更加孟浪。 上方贺人龙听了，酒碗上的大脸，眼中闪动着期待。 三边总督，这名字，确实好听。 带着畅快，猛然将酒送下，那门口亲兵，终于好不容易挤到了贺人龙的身边。 随后待贺人龙送下一碗酒，这才靠了过来，低声开口。 听着孙传庭来信，贺人龙脸色一变，连忙抬起手示意，整个大帐立马安静下来。 放下酒碗，从亲兵手中接过信件，习惯性查看了一遍，确认并未有人开封，贺人龙这才撕开。 毕竟是老军汉，仅是这看信的一件小事，便也知道贺人龙确实并非那些只会嘴炮的废物。 目光快速扫过孙传庭的信纸，随后本来有些低沉的双眼，渐渐睁大。 看着贺人龙表现，下方众人有些吃惊的相互对视。 手中酒碗也都放了下来，全神贯注的看了过去。 好半天后，贺人龙带着难以置信的压抑笑容，将信纸放下，抬眼看向下方。 人群寂静，不敢说话，贺人龙则在短暂沉默后，猛然大笑起来。 对着众人举起信纸，贺人龙满脸畅快： “孙传庭...” “怂了！！！” 啪！ 信纸拍在桌上，贺人龙直接看向众人，脸上满是兴奋： “孙传庭来信，说朝廷对我收拢残军的嘉奖已经下来，眼下他正带着圣旨，在帐外候着，等着进来给我封赏。” 人群愕然相视，短暂沉默后，鼻息重了一分。 这不仅仅是贺人龙升官发财那么简单，这也是朝廷彻底免了他们临阵脱逃的罪责。 这也正是大伙死跟着贺人龙的原因。 此刻看着终于有了回应，大伙怎么会不激动？ 一开始直呼孙传庭全名的部将更是直接走了出来，当着众人面，对着贺人龙跪了下去： “恭喜贺帅，此番封赏过后，便是孙传庭，日后也不敢再有小视。” 另一个部将也是走出来，跟着跪了下去： “对，还有秦山那小贼，胆敢当众欺辱我贺家军，此番过后，定要秦贼好看。” 这部将开口，本来大伙心情还挺高兴，但随后立即又沉了下来。 贺人龙也是个直性子，这人说完后，居然直接大笑着一拍桌： “好，等下就让你去给秦山好看！” 部将：“...？！” “啊？我？” 一脸呆滞，部将有些惊愕，贺人龙看着这人秒怂表现，脸上板了下来，直接呵斥： “不敢就不要在这里废话！” 带着尴尬，部将谄笑的坐了回去。 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也是神采各异。 会逃跑，能打仗，在座的军将，可比那些流寇务实多了。 绝不会明知打不赢，还非要出来放嘴炮。 现场气氛随着秦山的名字，微微放凉了一分。 冷静下来，也有一些人略微犹豫后，试探性的开口： “会不会...有诈？” 小心提醒，上方沉思的贺人龙，立即偏头看了过来。 周围人也是面面相觑，毕竟咱这崇祯朝，杀武将的手段那是一套接一套。 贺人龙微微低眉，全无了方才兴奋，直到半晌后，才看向报信亲兵： “孙传庭，来了多少人？” 亲兵连忙回答： “孙传庭就带了十几个亲兵。” 一听只有十几个亲兵，贺人龙脸色瞬间一亮。 下方众人也是带上愕然。 把自己小命送到对方手里，就是最大的诚意！ 贺人龙呼吸再次沉重起来，周围军将也是目光重新火热。 既然这么有诚意，那就没道理再怀疑了。 猛然抬起头，贺人龙看向亲兵，脸上带着激动： “快快快，去把督师请进来。” 贺人龙起身，本来想着自己迎出去，但又害怕营外埋伏了人，想了想还是让孙传庭进来。 亲兵闻言立即转身外出，直接向着外面跑去。 看着亲兵离开，贺人龙看着眼前杂乱的酒肉现场，目光突然一阴。 举起酒杯，直接指向众人： “如此杂乱，等下督师进来见了，成何体统！” 贺人龙呵斥，部将们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收拾。 一时间大帐内居然开始了大扫除。 好在孙传庭过来需要花些时间，足足一刻功夫后，众人前脚收拾好，后脚帐外才传来脚步。 贺人龙满脸期待，下意识整了整衣甲，结果掀开帐帘的，还是出去回信的亲兵。 亲兵脸色带着惊愕，跑的气喘吁吁之余，还不断向后看去。 贺人龙一愣，亲兵指着身后，支支吾吾想要开口，但话还没说出来，一阵甲胄铿锵，却随着孙传庭，直接走了进来。 看着进来的众人，贺人龙直接看向孙传庭身后，随后目光骤然一缩。 亲兵中，秦山扛着一杆重型陌刀，直接走了进来。 第1章 乡中豪杰 公元一六四一年。 明崇祯十四年。 距离大明覆灭，还有三年。 二月。 小冰河肆虐，带来极北的严寒，顶着天寒地冻，李自成在这个月...兵临开封！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崇祯连忙下旨，命驻守陕西的三边总督，速领潼关兵出关解围。 陕西-潼关远郊，安平乡。 厚雪连绵，仿佛白幕倒扣在了大地上。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皆是一片白芒，群山和村落，只在其中远远流露出些许淡薄身影。 年久失修的官道上，勉强于雪堆中留出了一缕逼仄的通道。 官道两旁盘桓着一些找食的百姓，雪花飘落盖在身上，仿佛穿上一层白衣。 吸入一口空气，冰寒仿佛利刃刮开了喉咙。 若是雪花不巧落入皮肤，刺骨严寒更仿佛刮骨般痛入骨髓。 这番境地，往日里也只有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才会出来刨雪找食，但今日... 官道上却出现了一伙难得一见的队伍。 大脚踩在积雪中，不断传来雪花碾碎的‘嘎吱’声。 三台大轿各自领着仆役匆匆而来，大轿遮的严实，仆役也都穿着厚实棉衣。 出门坐轿，能有这般待遇的只有乡里的乡绅大户。 只是往日一个也难见，今日居然齐齐见了三个。 百姓见此困惑，纷纷丢下手中活计看来。 不知到底是何事，才能让这三位养尊处优的大户，不顾天寒地冻也要出门。 轿子很快停靠在一处小院外，轿子门帘掀开。 三位乡绅裹得极厚，面对严寒却还是忍不住冻得浑身发抖。 三人打量眼前小院，不过一进的院子，看上去有些寒酸。 收回目光，一位乡绅脸色带出明显失望。 “那位唤作秦山的豪杰，就在此处？” 带着怀疑，乡绅不相信这种偏远地方能出什么人物！ 而带头来的一位年老乡绅，却望着眼前院墙，双目出神： “若是有人能解我等心忧，这安平乡，也只有此人了。” 听见这话，另外两人略带错愕的相视一眼。 而年老乡绅也知道两人心中忧虑，于是顿了顿，缓缓开口： “听闻此子乃是流民出身，小时跟随父母流落此处。” “幼时不仅熟读各类文书，而且苦练各类技艺打熬身体。” “只是其他小孩，幼时都是单在某个方面出众。” “但此子不一样...” 说到这年老乡绅微微停顿，似乎想到了某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回过神来，才又带着些许奇怪继续： “此子是全才。” 年老乡绅这句话，让另外两人瞬间僵住，缓缓收起脸色失望，一脸错愕的看向年老乡绅。 而年老乡绅也是打开了话匣子，居然停不下来： “而到少年，此子更是非凡，晨起伺候牲畜，早间后山采药，午间市场卖菜，傍晚铁匠打铁，甚至就连睡前，还要翻看至少几页书籍。” “而到冬日乡亲都休息了，他则又改为上山砍柴打猎。” 年老乡绅此刻眼中浮现一丝荒唐： “勤奋不可怕，可怕的是天天勤奋。” “而这小子不是天天，是整整二十年！” 年老乡绅神情出神，而另外两人见对方居然如此夸耀，眼中失望也跟着消散不少。 随后几人面面相觑： “那就...敲门吧？” 三人提议，年老乡绅点头而出，叩响了眼前房门： “秦山兄弟可在家？” 叩响院门，院内传来一阵轻响，紧接随着一阵门页呜咽的开合声，院门在三人面前打开。 三位乡绅连忙想要见礼，但动作只到一半便齐齐止住，随后带着一脸不敢置信，看向前方。 天寒地冻，推门而出的秦山，居然赤着上身！ 白雪落下，打在秦山精赤的上身，不过双十的年纪，一身精肉上的雪花，居然瞬间被体温融成白气。 此刻乡绅们看去，只感觉秦山浑身上下仿佛冒着白焰！ 若不是乡绅们此刻切实感受到的天寒地冻，他们甚至还以为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最前的年老乡绅下意识伸出手，任凭雪花落在掌心。 仿佛利刃般的刺痛，让乡绅忍不住瞬间深皱眼眉。 随后再看向眼前秦山，眼角开始了狂跳。 “秦...秦山兄弟，果然乡中豪杰！” 乡绅磕磕巴巴，一开始失望的乡绅，脸上也露出一片诚恳。 秦山则看着门口突然拜访的三人，双眼淡淡扫过。 “三位来此何事？” 没有见礼，言语也十分淡然。 三位乡绅闻言相视一眼，眼神不免低垂了几分。 若是寻常百姓胆敢如此，他们必要让泥腿子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但此刻面对秦山，他们却没有展现出丝毫不满，还努力堆起了一丝笑脸。 年老乡绅重新抬头，脸上勉力挤出几缕笑容，直直望向秦山： “请秦山兄弟为保我乡里安康，募乡勇，御贼寇！” 年老乡绅开口，随后三人小心抬眼望去，以为如此消息必让秦山震惊。 毕竟这话等于是直接告知秦山，安平乡闹了流寇。 李自成在河南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驻守潼关的三边总督都统领秦兵出战，人心惶惶下谁还敢面对流寇？ 只是待三人看清秦山面色，他们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秦山此刻完全站在原地，在片刻微愣后，面容居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嗯，好。” 秦山微微开口，三人眼中疑惑更甚。 这就...完了？ 把他们三人急的团团转的流寇，到了秦山这里，就换来了这两个字？！ 年老乡绅摸不清头脑，但还是硬着头皮直起身，小心翼翼看向秦山： “那秦山兄弟这是...答应了？” 秦山面对询问没有回答，只是轻出一口气，微微抬眼看向天边。 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其实不用乡绅上门，这世道，哪怕为了自己，秦山都早晚要想办法组织乡勇起兵。 而眼下乡绅送上门来，秦山哪有放过的道理？ 秦山缓缓收回天边目光，在三人期待眼神中缓缓开口： “既是保卫乡里，在下义不容辞。” 见秦山接下，三人悬着的心瞬间放下，脸上也流露出笑容。 随后似乎深怕秦山反悔，三人回头对着身后连忙招手，仆役们将数盘元宝送到秦山院内。 “此一千两算作开销，若是不足，再来讨要就是。” 看着送到眼前银两，秦山也不忸怩，直接收下。 而后一阵寒风吹来，三位乡绅冻得一个哆嗦。 接着几人对视，年老乡绅微微拱手：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告辞了。” 说着，秦山也略微抬手告别，接着转身关门。 坐在院中石椅上，秦山默默望着银两出神。 秦山并非生于大明，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且还带着一套类似骑砍的系统。 当秦山在大明出生，并了解到自己所处明末后，几乎只是短短一点思索，秦山便开始为了即将到来的历史巨变做准备。 这个准备也很简单，那就是依靠骑砍系统，赶在乱世到来前，先把面板刷满！ —————— 【脑子？什么脑子？我tm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砍……】 第2章 此处强人甚多 三位乡绅看着关闭的院门，相视一眼也不再耽误，跟着转身上轿。 天寒地冻，这外面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只是三台轿子沿着逼仄官道往回，三位老大人还没坐稳，轿子便又瞬间停下。 紧接着，还有仆役的破口大骂： “长没长眼，看见轿子不知道让路吗？” 听着轿外仆役开口，乡绅只是微微抬眼便也不准备关心。 这乡里除了秦山，他们未必还能给他人好脸色？ 只是预想中的仆役继续大骂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安静下来。 乡绅睁开疑惑双眼，掀开门帘一看，随后眼神一愣。 眼前站着三个人，带头一位精悍青年，浑身精肉与秦山相比也不遑多让，此刻站在那里眉眼间满是锐气。 也正是这个眼神，直接将仆役给吓得闭了嘴！ 而且青年身后的另外两人，仅仅只是随意一眼望去，便也看得出来绝非常人。 乡绅见此眉头一皱，这小小的安平乡，居然这么多强人？！ 而那三人见仆役不敢再说，这才收了眼神转身离开。 插身而过时，听见青年身后一人还在低语催促： “快些走，莫让秦头久等！” 乡绅闻言眼角一抬，看着远去的三位强人，眼中不免涌现出一股疑惑。 ‘他们口中的秦头？莫不是秦山？！’ 乡绅想到这里，再看着远去三人的背影，双目不知不觉间，竟又睁大了些！ 与此同时的秦山小院。 两个村里老妇在灶台上忙碌。 新买的柴火堆在地上，两只肥鸡和半扇猪肉看上去有些耀眼。 热油下锅，再把肥肉丢下，伴随一阵‘刺啦’，带着肉香的炊烟，从秦山小院缓缓升起。 炊烟随风飘飞，远处许久没有闻见肉香的乡里，纷纷走出家门，呆呆看向秦山的方向。 秦山坐在石桌旁，闭眼默默感受肉香飘逸。 很快，门口传来一阵踩踏积雪的‘嘎吱’声。 “秦头，今日什么日子？又是肥鸡又是猪肉？” 大咧咧的声音带着一阵爽朗，听见这声音，本来在石桌闭目的秦山微微抬眼。 院门口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位青年。 青年直勾勾看向灶房，门内忙碌的老妇下意识有些惧怕。 而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头既然叫我们三过来，必然有秦头的安排，你多什么嘴？” 院门处，顺着声音又走进两人，其中说话的是一个颇为文雅的书生。 此刻书生正带着一脸责备冷了青年一眼。 而在书生身后，则还跟着一位低眉颔首的猎户少年。 少年背着弓，手中提着两只野鸡，进屋也不说话，直接将野鸡放在秦山桌上。 “秦头吃。” 少年说完站了回去，三人则站成一团，恭敬看着秦山。 秦山回看眼前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三人是他在十里八乡，发掘出来的好手，算是自己从小培养的亲信。 在自己熟练度刷满的面板帮助下，三人被自己根据各自长处培养。 老大便是精悍青年，名叫裴元，算得上是一位先锋甲士，一身力量孔武有力，特别善于破阵。 老二是开口的书生，名叫孙化，虽然排行老二，但除了秦山谁也不服，算是秦山的后勤好手。 而老三则叫李飞，少年精瘦，一手弓法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这三人任何一个放出去，但凡有明眼人，都知道三人到底处于什么水平。 而此刻这三位却全部站在秦山面前，脸上带有一丝恭敬。 看着三人到齐，秦山不再耽误，起身随口吩咐： “先进屋，外面雪寒。” 看着秦山进屋，三人面面相觑，虽然摸不清情况，但还是连忙跟上。 多年交往，这三人早已是秦山的绝对死忠。 屋中家徒四壁，为了刷面板，秦山将能卖的统统卖掉。 此刻屋中只剩下一张土炕，以及炕上的小桌。 秦山坐在上首，三人各坐一边。 老妇也在此时送来大桶炖肉，以及两只肥美异常的烧鸡。 再加上几碟小菜和几坛乡里好酒，这顿饭便是逢年过节也难以见识。 两个老妇忙完，也不敢多望餐桌，只是对着秦山低头： “秦小爷，这要是没老身们什么事，老身便回去了。” 秦山闻言对着老二孙化连忙示意。 孙化了然，从兜里摸出两个大子，并起身带着几个老妇出去。 片刻后话语便从门外隐隐传来： “辛苦诸位，这两个大子是秦头额外赏给大家，还有这两只野鸡，诸位也拿回去分了吧。” 随着门外一阵感恩戴德，房门又在一阵呜咽声后掩上，接着孙化进来。 “秦头，都好了。” 秦山点了点头，示意孙化也坐下，随后看着望向自己的三人，嘴角一声轻笑： “都看着我干嘛，吃啊！” 有着秦山点头，早就等不及的老大裴元便一手抓起了一只烧鸡，直接往嘴里送。 孙化与李飞则要文雅许多，只是这文雅也只是相对而言。 都是乡里出身，所谓文雅，也只是吃的慢些罢了。 屋外寒风带着呼啸呜咽，严寒让各家各户早早紧闭门窗，尽可能保留温度。 而在秦山屋中，土炕被新柴烧的火热，裴元三人也在几轮酒后，吃的鼻头憨红，热火朝天。 两只肥鸡、半扇猪肉、再加几坛乡酒，此刻在三个汉子吃喝下居然空了大半。 而上首的秦山，反而吃的很少。 许是看出秦山今日有事，孙化左右看了看，还是小心翼翼望向了秦山： “秦头，可是流寇的事，传开了？” 孙化谨小慎微，对于流寇消息，常在山中打猎的李飞，早就带了回来。 消息甚至还要比乡绅知道的早。 此刻孙化回想今日所见，这个消息并不难推出。 只是裴元看着孙化小心谨慎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爽： “流寇来便来，怕他作甚？！” 裴元语气冲，孙化眉眼瞬间一挑，猛然瞪了过去。 随后两人正要开口，上方的秦山却轻咳一声： “好了。” 开口制止，虽然带着一丝火气，但孙化和裴元还是收回了目光，接着一起看向了秦山。 第3章 要跟秦爷 小屋安静，秦山将酒碗放下，抬眼看向三人： “乡里大户出了一千两，想我出来募集乡勇。” 言语随意，三人听了却是一愣，微微偏头相视一眼后，脸上涌现出一丝激动。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一身本领？ 只是秦山之前面板没刷满，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让三人默默沉寂在乡里。 眼下天下大变，他们也想仗着一身本领出来闯荡一番。 而眼下，就是契机！ 三人不敢表态，只是双眼带些火热的看向秦山。 秦山抬眼看向三人，扫视一圈看着三人反应，深出了一气： “事情我已经接下，今日叫你们来，也是吩咐些差事。” 微微瞪大眼，三人闻言短暂对视一眼，随后连忙放下手中酒食，并站直起来。 秦山也不耽误，望向三人直接开口： “裴元，你去乡里招人，务必要在明日募集到一百人。” 裴元满脸红光，立即学着官家模样，抱拳行了一礼。 “秦头放心！” 秦山见此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孙化： “孙化，等下你领两百两，明日去县里采购一百套胖袄来。” 孙化点点头，脸色虽然平静，但眼底却隐隐闪过一丝火热。 “李飞，你领一百两，去乡里置办十日的吃食。” 李飞点头，秦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记住，每日必要安排一顿肉食。” 安排完，秦山这才又放松下来，随后对着三人摆了摆手： “好了，去忙吧。” 雪夜。 安平乡百姓早早进入梦乡。 只是随着一个不速之客挨个敲响房门，原本应当安静的夜晚，却在此刻喧哗了起来...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厚重雨云遮蔽了天空，天幕下一片阴沉，寒风吹过，不知何时又要刮起飞雪。 秦山小院内。 长刀划过眼前，呼啸声中，眼前空气仿佛起了一层气浪。 秦山保持着持续了二十年的习惯，一大早便在练习。 随着又一刀舞出，秦山长刀突然停在半空，接着转头看向门外。 随后，院门才敲响起来。 “秦头，人募齐了。” 裴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秦山收起长刀，随意披了件长袍便走了出去。 随着院门打开，秦山看向外界，一百来号消瘦汉子，正挤在一起蹲在地上，眼巴巴望了过来。 他们衣着单薄，身上也没有多少肉，若不是面容年轻，骨架也大，实在难把这些人当做壮丁。 裴元、孙化、李飞三人站在前面，而在三人旁边，则还站着一位乡绅。 乡绅们不放心，所以今日让一个人来看看。 赵襄默默看着眼前一百人，双眼间深深皱起，眼中满是忧虑。 这一百人看起来，也太凄惨了... 随后看向远处秦山，赵襄眼中更是浮现出一丝不满： 没想到秦山看起来不凡，但在这募兵上却如此不堪！ 回头看向上方秦山，赵襄忍不住还是走了过来。 只是走到面前看着秦山一身精肉，以及扛着的长刀，赵襄干咽一口口水，原本的不满立时收敛下去： “秦爷，要我说实在不行，去县里招些人，这乡下百姓，饭都吃不饱，谈何御敌？” 赵襄说的小心，但秦山却看着眼前的一百人，目光有些深邃。 此刻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秦山的眼前浮现着一个面板。 这个面板很长一段时间，就只有秦山和三个亲信。 而此刻的面板上，却多出了整整一百个顶着‘壮丁’名号的新兵。 正好填满秦山的可带队伍数。 秦山虽然个人面板刷满，但是关于带兵方面的属性，却没有条件早做准备。 以至于在没有官职的情况下，秦山靠着在乡中积累的名望，只能够募集一百人。 而此刻这一百人便被系统完全覆盖，正式成为秦山的第一批部队。 甚至这些壮丁此时此刻，在秦山强大的个人面板下，就已经开始增长起了熟练度。 熟练度就是这骑砍系统对于个体战力的判断标准。 满清的最强战力巴图鲁，其各项熟练度便达到了恐怖的400。 而一个壮丁的熟练才只5，若是达到十便能算作跨入乡勇门槛。 若是二十，便能跨入屯兵，也就是卫所军户的水平。 而秦山看着眼下士兵们的熟练度增长速度，这一天就能增长一点熟练度。 也就是说只要十多天，秦山就能将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壮丁，直接转换为卫所军。 这可不是明末糜烂的卫所军，而是明初实打实的正规地方军。 虽然比不上全职的募兵和战兵，但对付流寇，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而若是再久些，不要一年功夫，秦山就能直接拉出一百人的关林铁骑，甚至满清的巴牙喇出来！ 要知道这两者可都是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练，再加上战场洗礼才能练出来。 而秦山这里居然就只需要一年训练即可！ 这要是传出去，天下各方势力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 而这，也是秦山面对乱世的底气之一。 赵襄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十分忧虑的看着眼前的壮丁。 在他看来，这些人甚至还不如流寇。 秦山则只是收回目光，随后看向了赵襄。 微微拱手，秦山不冷不热： “赵老放心，十日后再来，必让诸位乡老满意。” 秦山开口，人已经到位，赵襄也不好再表示异议，只是带着一些轻视，随意开口： “如此甚好，甚好。” 赵襄说着便转身上轿，让仆役抬着往回。 见赵襄离开，裴元三人这才走了上来。 “秦头，按照您的意思，都是乡里人，听见您募兵，便都过来了。” 裴元开口，不远处的新兵也都纷纷抬头看来。 这其中不仅有许多秦山的同龄人和晚辈，甚至还有一些叔叔辈的中年人。 此刻望向秦山，眼中满是恭敬。 孙化回看一眼，看着远处围成一圈的新兵家人，也对秦山说道： “昨晚通知完，今日上午各家便把自家儿子、丈夫都送了过来。” “乡亲们都说...” 孙化微微停顿，秦山则看着眼前无数熟面孔，听着孙化继续： “乡亲们都说，要跟秦爷出去，搏个前程！！！” 第4章 一级兵:壮丁 乡外田埂。 白雪缓缓落下，在荒凉的田地上堆砌起薄薄一层。 寒风一如既往的呼啸，吹得人心烦。 ‘嘎吱’！ 田坎上的积雪被踩烂。 随后伴着嘎吱声，一队人快步走过。 秦山穿了一身红胖袄，腰间别着一把长刀，身后跟着裴元三人。 裴元紧跟身后，一边快步跟着，一边开口： “没有校场，新兵眼下都安排在田埂里。” “每日练完了都是各自回家。” 说着，前面秦山突然停下脚步，裴元一愣也连忙停下。 抬头看去，发现秦山正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田埂。 荒凉的田埂，此刻正蹲着一百个汉子，手中拿着自家带来的碗筷，围着几口锅大口刨食。 见秦山在看众人吃饭，孙化看了寡言的李飞一眼，出来主动道： “第一顿饭给的肉食，白菜炖肉，馒头管够。” 孙化言语带着一丝小心，虽然是按照秦山意思，伙食开的好。 但在眼下年景，这种就算过年都吃不上的好饭，还是花了不少银子。 尤其这一百人正是壮年，几乎是两口就能吃下一个馒头，这白面价格可不低。 孙化说完，秦山看着瘦弱的众人，点了点头： “得养些膘，第一顿吃好些无妨。” 孙化微松一口气，随后抬眼，看着秦山依然在认真打量远处的一百人。 三人看去，感觉秦山就是单纯望着远处。 而在秦山眼中，则是查看着系统。 此刻的系统界面，自己队伍哪一行，正摆放着100个名为‘壮丁’的新兵。 而就在他们吃饭的此时此刻，这些新兵的熟练度，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 按照这个速度，再有十多天，秦山就可以将这群‘壮丁’升级为‘乡勇’，甚至卫所军。 成为实打实的地方正规军。 而这等练兵速度，在识字率低下的明末乡下，简直夸张到了极点！ 秦山心绪稳定，默默收起系统，微呼一口气，再次向前迈步。 裴元三人见此连忙跟上。 四人走到田埂前，正在吃饭的新兵看见秦山过来，连忙相互提醒着起身，同时起身时也不忘往嘴里塞东西。 秦山看去，新兵的身上人人都穿上了一件红胖袄。 厚实的胖袄穿上，让这些瘦弱的壮丁看上去健壮了不少。 再加上吃了肉食，此刻壮丁们脸色红润，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依靠挤成一团来抵御严寒。 秦山看了一眼，眼中浮现一丝满意： “还行，让大伙继续。” 秦山发话，裴元立即上前挥手： “秦头有令，让大伙继续吃饭。” 有了秦山命令，壮丁这才又重新蹲下。 秦山接着扫视田埂一眼，看着远处堆在一起的兵刃，微微皱眉。 走过去，眼前是一堆短矛和拼接木板盾，以及各家找来的菜刀、短斧。 随手拿起一根短矛，矛身虽然用的实木，但不知是哪里淘来的老货，上面尽是一些裂痕。 拿在手里微微用力，矛身竟然直接裂开。 秦山一愣，回头看向孙化，孙化脸色微红，微微低头硬着头皮道： “时间太短，县里也没那么多兵器，勉强只搞到一百套胖袄。” “这些短矛则是从县城卫所里面，淘换来的天启年间的老货。” 秦山闻言则看着手中年纪比自己都大的短矛，心底微叹一声。 拉兵果然困难！ 人到位了还不行，手中家伙事也得到位才行。 若是条件允许，甚至还要配上甲胄，不然一帮赤手空拳的壮丁，再多也是白搭。 只不过甲胄是不敢想，甚至连好点的兵刃也是奢望。 眼下能人手一件御寒的胖袄，再加上一杆短矛、一面木盾、配个家里带出来的菜刀或者短斧，便也算是武装到牙齿了。 放下短矛，秦山抬头环视一圈，见新兵们终于把锅舔干净，长出一口气道： “给大家把装备发下去把。” 孙化猛松下来，连忙告辞离开，准备安排发放武器。 秦山站在武器旁，孙化跑上去对着新兵大声道： “既然吃了秦头的粮，大家就是秦头兵，现在大家伙上前，秦头给大家发饷发矛！” 听见发饷，新兵们眼中又是一热。 连忙拥挤过来准备领钱。 孙化见状连忙示意裴元和李飞，三人配合着让新兵排好队。 只是新兵人多，一时间还是十分混乱。 孙化半天安抚不住，心里着急，气急了正要把刀拔出来，前面的人群却忽然渐渐安静下来。 孙化一愣，偏头向队伍前面看去，随后眼神微缩。 秦山站在所有人前面，风雪吹来，落在身上积起些许雪花。 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挎刀，一双眼睛正冷冷注视着眼前混乱人群。 “排.队.” 秦山一字一顿，而后现场新兵居然在短暂错愕后，居然全部老实，开始在孙化三人的指挥下重新站好了队伍。 看着眼前新兵终于都排好队，秦山这才将目光看向孙化。 孙化微咽一口口水，连忙上前： “念到名字的上来，秦爷亲自发饷。” “刘大！” 人群左顾右盼，随后一个比秦山还大的中年汉子憨厚上前，看向秦山的目光不断左右转动，不敢直视。 秦山则从一旁盘子摸出两个大钱，亲手交到对方手中。 看着两个足额大钱，刘大眼神瞬间瞪直，自己辛苦庄稼多年，何曾手中拿过这么多钱？ 紧紧握在手里，感受铜钱厚重的质感，刘大眼中满是激动。 “谢...多谢秦爷！” 也顾不得年纪差异，刘大瞬间跪在地上。 秦山见此也不拉人，只是微微露出一丝笑，瞟眼看了旁边： “去领装备把。” 刘大感恩戴德，随后从一旁裴元手中接过短矛和木板盾，再配上一把菜刀，一个可远可近可防的壮丁，便出现在秦山面前。 看着装备起来的壮丁，秦山略带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回头看向后面队伍，孙化也配合着继续点名。 片刻后。 随着最后一个人也领了饷和装备，一百人整齐的站在了田埂上。 秦山看去，清一色的红胖袄，再加上还算统一的装备。 昨日那种可怜模样从众人身上一扫而空，转而看起来多了几分悍勇。 寒风呜咽声在此刻响起，天空飞雪也开始变大。 落在人群身上，让众人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孙化在一旁看着，感受快速降低的温度，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天气太冷，是不是让大伙先休息一下。” 秦山抬头看了眼阴沉天空，伸手接落一片飞雪。 感受飞雪融化带来的冰寒刺痛，微微捏拳，将雪花捏碎： “流寇，可不会因为冷，就不来。” 第5章 练兵奇才? 安平乡田埂。 原本荒芜的田地此刻变得繁忙起来。 一百个汉子以十人为一小旗，正在田埂上热火朝天的训练。 裴元三人不断穿梭在队伍之中，悉心教导着新兵。 而秦山则坐在一团土垒上，默默打量着手下训练。 不过十天功夫。 秦山手下的这一百人便大变了样。 在秦山把进度拉满的面板帮助下，这群新兵已经全部变升级为了乡勇，成了实实在在的民兵。 此刻一百人操练起来，居然看起来有模有样。 而且连着吃了十天饱饭，众人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身上甚至长了不少肉。 秦山坐在远处不断扫视，田埂上众人感觉如芒在背。 训练起来也格外卖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秦山从田埂上收回了目光，微微偏目看向一旁。 一顶轿子被迫停在了远处，狭小的田坎只够一人步行。 而赵襄正带着一群仆役，目瞪口呆注视着田埂上的场景。 赵襄从已经升为乡勇的士兵身上收回目光，随后左右看了看仆役，眼中浮现出一团疑惑。 “这些日子，这秦山把那一百人...换了？” 仆役们闻言也是一脸错愕，他们相互看看，没听见这方面的消息啊？ 仆役们不说话，赵襄渐渐收回目光，心知换人确实不可能没点风声。 那既然没有换人，赵襄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而想到这里，赵襄的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抬头重新望去，赵襄眼角忍不住一阵狂跳，随后看着远处大变样的众人，嘴角不知觉张开。 就算是门外汉，赵襄也知道眼前这群人，绝对不再是曾经的那群农民。 而是实打实能够提刀杀人的‘兵’！ 而这一切的转变，居然只花了十天！ ‘呼~~~’ 长出一口气，赵襄终于从前面将目光收了回来。 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激动，赵襄看着左右仆役，还是忍不住开口： “刘老夸这个秦山的时候我还认为过于夸大。” “上次见面虽然身形确实伟岸，但大冬天不穿衣服，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坚持。” “但今日所见，我赵襄是彻底服了。” 赵襄想对仆役一吐为快。 仆役们虽然看不太懂，但也不敢扫了自己老爷面子。 于是纷纷顶着笑脸附和： “老爷说的是，秦爷可真是咱们安平乡的绝顶豪杰。” 仆役们大字不识两个，‘绝顶’便算是他们能够想象到最好的赞扬。 赵襄听了则心底微微无语，想要一吐为快的欲望更加强烈。 又看了看远处田埂，以及土垒上稳坐的秦山，赵襄转身走向轿子： “不用去看了，即刻回去，我要将此处情况说与另外两家。” 赵襄进轿，仆役们连忙抬起往回。 屋外天寒地冻，能少待些总是好的。 秦山看着远处赵襄没有过来直接离开，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随后看着田埂上因为自己目光离开一会，稍有松懈的众人，故意轻咳了一声。 最近的孙化见此连忙一脚踢在一个乡勇屁股上，随后大喊起来。 “看什么看？会使矛了吗？” 孙化大声提醒，紧接着训练的喊杀声，重新激烈了起来。 赵襄轿子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仆役们的气喘吁吁下回到了乡上。 乡上要稍微繁华些，不仅有铁匠铺，甚至还有一两家酒食铺子。 而乡上最大的建筑，则要属赵襄等三家大户，合力建的一座邬堡。 平日里三家都在各自家中，最近闹了流寇，于是都搬进了邬堡。 赵襄回来，门口几个家丁见了连忙开门。 “刘老他们在吗？” 赵襄开口，家丁连忙回答： “得知您回来的早，两位都在书房候着呢。” 听见这话，赵襄也不再耽误，直接向着书房走去。 邬堡不大，不过稍走两步便到，推开房门，一股温暖扑面而来。 书房烧着炕，又点了熏香，一缕白烟蒸腾，让屋内温暖慵懒，全无屋外严寒。 年长的赵老与另外一人端着茶杯送茶，看见赵襄回来，连忙放下了茶杯。 其中一人直接站起，脸色略有焦急： “出了什么事？今日去查验练兵，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是秦山那贼子拿了钱跑了？” 中年乡绅急不可耐，刘老也一脸忧虑的看来。 而赵襄闻言却脸色一变，甚至来不及先喝水略作休息，而是脸色微板起来。 看着赵襄居然脸色严峻，两人更加心慌。 一千两虽是三家合出，但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而眼下看赵襄这意思，这秦山未必还真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慌，随后正要起身，赵襄却十分严肃的开口： “请恕在下纠正一下。” “秦好汉，真不愧我安平乡的擎天玉柱！” 赵襄看着自己说出来的擎天玉柱，明显要比绝顶豪杰好听不少，脸上不免涌出些许洋洋得意。 文化话只有说给文化人才有意义。 而听见赵襄开口的两人，显然也被镇住，原本脸上的惊慌，在这种突然转变下瞬间僵在脸上。 两人微微睁大双眼，好半天后才恢复过来，随后愣愣看了看赵襄，终于还是刘老开口： “把你今日所见，都说来听听。” ... “...所以以我观之，这秦山练兵之才能，完全不亚于我陕西的孙总制和四川的秦柱国！” 赵襄脸色潮红，一气说完白日见闻，居然也不见他喝一口水。 此刻给出了总结评价后，都还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摇头晃脑。 而赵老两人听完则是脸色愣住，随后带着不可思议对视一眼。 赵襄没道理骗他们，所以他口中所言多半是真。 明白这一点的赵老呆呆坐在椅上，双目低垂望着地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居然只花了...十日！” 低声嘟囔，而另外中年乡绅恢复的则要快些，他看着眼前两人，终于还是开口： “如果真有赵襄所说的神奇，我等不如明日一同前去观摩一二？” 赵襄闻言回过头来，眼神一亮： “此言甚好，若是天气不错，还可带上家眷。 论起安全，此刻安平乡，也只有秦山所在的那片田埂，才称的上万全了！” 第6章 搞几张弓来 第二日。 下了许久的飞雪在这一天终于难得放晴。 碧蓝的天空只有朵朵白云飘过。 天气回温，躲在家中许久的百姓，终于在这一天出门，开始漫山遍野的找食。 而乡亲们在忙碌之余，与往日相比还多了一项活动，那便是时不时围观已经被彻底踩成平地的田埂。 “好了好了，都靠边点，再敢进来，秦爷要行军法了！” 裴元挎刀走过，一米九的壮硕身躯，在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 而随着裴元走过，周围围观自家男人的父老乡亲，则带着一脸惊愕，仿佛兔子般急忙退开。 虽然咱也不知道秦爷要行什么军法，但军法这两个字，听起来就不好。 只是随着裴元走远，刚刚才退开的乡亲，又慢慢围了回来，继续蹲在田坎上呆呆望着。 娱乐匮乏的古代，练兵和耍大戏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土垒上，看着散开后又围起来的乡亲，孙化脸上带着一些无奈。 “秦头，乡里乡亲的，很难管他们。” 秦山从田坎收回目光，脸上平静： “不要让他们影响到训练就行。” 杀头正军法？ 秦山可不会这么莽撞。 都是乡里乡亲，上了战场一个乡出来的人，之所以能背靠背血战，靠的就是乡情。 就因为家人围观所以杀头？除非秦山出去了再也不睡觉！ 此刻宽容点，上了战场换来的，却是乡兵的死忠！ 见秦山没有继续追究，孙化微松一口气，随后正要汇报训练情况，秦山却突然抬手制止。 孙化一滞，就连远处一直关注的李飞，也立即大吼着让所有人停止训练。 原本喧哗的田埂瞬间安静下来，乡勇们排好队，组成一个方阵看向秦山。 而秦山则偏过头，看向田埂外的官道。 官道上，几台大轿和两辆驴车停在路边。 仆役前后伺候，人群中甚至还混杂了七八个手持铁棍的家丁。 此刻大轿外，刘老带着赵襄两人，正直直望着这边。 天气晴朗，所以看的也更远。 再加上又是一日训练，乡勇的熟练度又上了一层，悍勇程度还要超过昨日。 三人此刻看来实在是大受震撼。 赵襄低低开口： “我怎么感觉这才一日功夫...竟要比昨日更悍勇了些？！” 刘老也呆呆看着，作为现场最年长之人，见多识广的他，太清楚眼前这一百人的含金量了。 原本因为流寇而悬着许久的心，也终于在此刻安稳下来。 刘老正要与身边两人说话，旁边驴车却传来一阵伴随女子低声惊呼的轻响。 刘老一愣，偏头瞟了一眼，随后眉头微皱，轻哼一声。 “女子之见！” 此刻的驴车中，一堆女眷正小心掀开车帘，目不转睛盯着远处土垒。 秦山身姿挺拔，立于百人之前，左手挎刀站立，眉宇间点点严峻，看上去竟格外英武！ 而驴车中的响动，便是女眷们被秦山如此模样，给惊的忍不住低呼。 常在家中深居，哪曾见过这种汉子？ 此刻驴车中的女眷们，全部都是眼波流转，双目泛光。 轻哼完，刘老不再关注驴车，随后看了看赵襄二人，微微向前迈步： “走吧，我等走近些。” 围观的百姓看着乡里的‘天’，刘老爷居然来了，人群几乎是瞬间向着两边散开，眼中也满是恐惧。 在场绝大多数乡亲，都是他刘家的佃户，若是惹得对方不高兴，说不得明年租子又得涨不少。 而感受这些目光的刘老，眼底也满是舒畅，只是眼神流转之余，一个目光却让他一愣。 下意识看去，目光的主人，正是秦山。 不同于其他百姓的恐惧，秦山眼中只有平静，以及些许被打断练兵的不满。 乡勇顺着秦山目光一起看来，一下被上百汉子盯着，刘老心底不自觉紧张起来。 下意识微微低头，气势瞬间小了一大截。 而周围围观百姓见此，则是双眼微微睁大。 他们视线不断在刘老和秦山身上转换，反应过来后瞬间齐齐倒吸一气。 居然连刘老爷，也怕秦爷？！ 刘老顶着秦山目光来到面前，原本准备了许多教育和发号施令的说辞，此刻全部咽回肚里。 憋了好半天后，才支吾开口： “秦兄弟，今日来主要是怕钱粮不够，故而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可以帮助。” 刘老客套，指示的话是不敢说，只能说些好听的话热络气氛。 谁知秦山听了后眼皮一挑，目光直直看了过来。 短暂的沉默，刘老却感觉时间过得十分漫长，直到刘老背后也开始冒汗，秦山才忽然开了口： “刘老有心，确实还需要乡里资助一二。” 刘老闻言脸色一变，这秦山还真不客气。 虽然心里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去，刘老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努力在嘴角扯起一抹笑： “秦兄弟但说无妨。” 刘老大气，秦山也直接开口： “眼下乡亲们只有一件胖袄，手中家伙也着实不堪，若是能搞来几套甲胄，再换些新矛刀剑，甚至鸟铳，那就更好了。” 秦山随口报需求，刘老和身后赵襄两人则直接吓了一跳。 他们瞪大双眼直直看着秦山，一时之间居然完全失态。 好半天后刘老才压着脸角皮肤抽搐，几番欲言又止后，略微抬高声音，抬头直视秦山道： “秦兄弟，你不若把我等卖了吧。” 甲胄？还要鸟铳？！ 你秦山真以为我等无所不能，这些东西你一动口我们就给你变出来？ 都不说铁甲，能搞套只护上身的短罩甲都算烧高香了。 而至于更精良的扎甲、布面甲、甚至鱼鳞甲，那更是把整个安平乡卖了都不一定买的起。 刘老强压心底无语，开口解释： “非是我等不愿，实在是这甲胄，我等买不起啊！” “而且朝廷也有严令，私藏甲胄可是灭门的大罪。” 刘老解释，随后眼巴巴看着秦山，希望秦山能收回这狮子大开口。 本以为秦山会继续胡搅蛮缠，逼着他们再多出血。 可秦山听见这话后脸色不变，居然淡淡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刘老一愣，脸上表情甚至来不及转换，随后赶忙抓住机会，正要开口，秦山却又紧接着继续： “不愿意买甲、又不愿意买铳，实在不行，搞几张弓来也成。” 刘老刚刚张开的嘴瞬间僵住，随后呆呆看向了秦山。 第7章 有流寇，是老卒! 谁不愿意买甲了？ 那是不愿意吗？那是买不起！ 而且十张硬弓，你手下这群泥腿子会用吗？！ 话被堵死的刘老张了张嘴，随后又闭上，足足反复几次才停住。 看着周围百姓看过来的目光，刘老猛然抓住秦山的手，脸色认真： “十张，我们最多就能搞到十张弓。” 见老登终于爆金币，秦山也立即回应： “好，十张就十张。” 秦山口中弓，可不是寻常猎户家中的那种劣质软弓，而是实打实可以在战场上杀敌的硬弓。 拉力至少四斗往上才行。 四斗便是古时对弓拉力的评级，约等于现代的40磅。 虽然硬弓的花销也不小，但相对于甲胄和鸟铳，却也好了许多。 若是就买最低的四斗弓，甚至还能更便宜些。 但就算这样，刘老三人也是心在滴血。 毕竟弓箭不管是制造成本还是养护成本，都高的吓人。 单是维护弓身的桐油，便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寻常人家哪里负担的起？！ 而如此工艺制造出来的硬弓，能拉动的人，也直接超过步卒一级，可以得到一个‘弓手’称号。 弓手可不简单，毕竟关二爷出山时的称号，也不过是‘马弓手’。 与秦山达成共识，刘老也不敢再留，甚至没有客套，直接转身离去，带着众人逃也似的上了官道。 驴车的马鞭更是舞的响亮。 看着乡绅离开，秦山终于收回目光，看着周围望向自己，有些松懈的乡勇，脸色微沉： “继续！” ... 又是一日训练结束。 天色暗下，只留一轮明月照耀。 与往几夜相比，此刻的大地远比之前清晰。 乡兵们疲累归家，秦山也看了眼系统进度早早歇息。 只是随着明月滑落，极远处的天边，一点渺小火光，开始在天边舞动。 ‘吱呀’。 院门打开。 秦山一身戎装站立，黑夜中挑目望向远方。 满侦查的面板，让秦山几乎是瞬间发现了远处异动。 默默望了会，秦山目光开始移动，随后放在了乡外不远处的官道上。 随着官道外围民屋亮起烛光，喧哗声，渐渐在乡里传荡开。 “秦头，不好了，有流民！” 伴着积雪‘嘎吱’，裴元急匆匆走来。 本想敲门的他，却突然看见早已站在门口的秦山。 裴元话到一半止住，从穿着看来，秦山已经早就知道。 秦山回过头，目光略过裴元，扫视一圈没看见李飞，最后只好看向身后跟着过来的村长。 “村长，现在什么情况？” 秦川看来，村长下意识跪在地上，随后颤颤巍巍道： “是隔壁乡的，说是闹了流寇，跑咱们这来了。” 村长说着，远处官道上也开始出现黑压压一片人影，此刻全部向着乡里涌来。 秦山见此眉头微皱，目光看向裴元： “带人把难民控制起来，不要让他们乱跑。” 裴元猛地点头： “这就去！” 裴元转身离开，不多时一百乡勇便全部相互招呼着从各自家中出来。 拿着武器，举着火把，一群人在裴元招呼下对着难民迎上去。 “所有人靠边，不准乱跑！” 乡勇们大声呼喊，可难民人数足有上千，一时之间居然在相互拉扯。 直到一个难民不知哪里找来了木棍，一下敲在一个乡勇头上。 伴随乡勇痛呼倒地，双方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秦头！不行，这群难民全吓疯了！” “要我说，得动...” 孙化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刚刚见裴元带队拦人，于是直接跟着过去。 孙化说到一半，秦山目光突然看过来，随后孙化吐到一半的字，又瞬间咽了回去。 “十里八乡谁不沾亲带故？这能动刀？” 秦山微出一口气，走下台阶，向着难民而去。 “都退后，再往前小心我们动刀！” 裴元怒不可遏，拿着刀鞘不断劈砍眼前的汹涌的难民。 可对方人多又不见血，居然死不后退。 直到又一个人高高举起木棍，准备再次敲下时，一声呼啸，从人群之中急速而过。 男子扬起的木棍僵在半空，周围人群只感觉一股热水泼洒出来。 随后带着浓重腥气的腻味，传递在了人群鼻间。 人群动作瞬间停住，所有人看了过来，一支利箭精准的射掉男子耳朵，伴着吃痛的‘嗬嗬’声，男子用手紧握，手中木棍也掉在了地上。 见了血，周围人群瞬间镇住，随后顺着箭矢方向看去。 举着火把的乡勇，纷纷让开了道路。 乡勇恭敬低头，并不断低呼‘秦头’。 而后就在火光下，秦山出现在难民眼前。 手中拿着刷面板所用的硬弓，腰间别着长刀，冷着眼睛扫过，难民吓得齐齐微微低下了头。 就连己方乡勇，也深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秦山扫视一圈，最后看向裴元： “把人群安置到田埂。” 裴元连忙弓腰行礼。 秦山接着看向孙化和村长： “从我们手上匀出一些粮食，给难民准备点热粥。” “另外再让各家各户想办法腾点地方，让大家伙至少把今夜度过去。” 秦山开口，孙化和村长也连忙点头。 而难民听见有热粥，还有落脚的地方，心绪也不如方才紧张。 再加上空气中渐渐飘散开的血腥气，难民终于安稳下来，开始在乡勇的组织下，向着田埂而去。 看着难民安置好，秦山回头看向孙化和裴元，眉眼微皱： “李飞还没来吗？” 裴元与孙化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秦山见此看向远处，天边的火光越来越盛，黑暗中，似乎还有更多人影过来。 孙化见此也看了看远处，微微上前，小心道： “要不要我和裴元去看看？” 这活以前都是李飞的事情，但今日李飞一直不在，孙化只好主动开口。 只是孙化没有等来回答，只见秦山目光放到了一边。 孙化跟着看去，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李飞穿着一身猎户皮甲，头戴狼头毛帽，手中拿着一杆长弓，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孙化来不及开口，秦山便握着刀，直接说道： “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飞摇摇头，简单的吐出了几个字： “有贼二十，就在乡外！” 李飞说完略微停顿，随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不是流民，是老卒！” 现场气氛瞬间一僵，周围几个乡勇闻言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慌张。 秦山左右看了看微微皱眉。 低头沉思片刻，秦山看向裴元和李飞： “把家伙都带上，我们三个去看看。” “孙化留在乡里，领着乡勇小心戒备。” 秦山吩咐完，三人立即点头，随后裴元和李飞跟在秦山身后，快速隐入黑暗。 第8章 三个砍二十 明月渐渐落下。 几片长云滑过，刚好将安平乡遮入阴影。 深夜寒风轻抚，瞬间卷走呼出的热气。 点点血腥弥漫在空中，一伙难民拖着家人，低声痛呼的跑过。 鲜血滴落在他们身后，快速结成血冰。 官道旁。 三个人影仿佛与黑暗融为一色。 秦山看着不远处刚刚跑过的难民，目光顺着血迹瞟向远方。 裴元站在身后，小心警惕四方。 他身上穿着大号胖袄，手拿一杆关刀，黑夜下泛着寒光。 不远处李飞正在摸查踪迹，希望找出那伙老卒的位置。 看了半晌，李飞终于直起身，目光看向秦山。 “他们在矮山上。” 秦山闻言从难民身上收回眼神，转头看了过去。 远处黑暗，一片矮山连绵在阴影里。 拇指微微摩擦刀柄，秦山眼神凝聚了一分： “走吧，进了山，都小心些。” 秦山说完便迈步走去，裴元亦步亦趋跟着，李飞则快走两步，默默跑到了秦山前方放哨。 秦山很快来到山上，随后便发现了老卒的踪迹。 毕竟篝火的火光实在是太过明显。 林木中。 火光伴着柴火烧裂的‘噼啪’声，不断摇曳。 二十个壮汉围在篝火周围，上面竖着一口锅，里面咕咕作响，泛着一股奇异肉香。 一个老卒带着一顶红缨笠盔蹲在一旁，拿着短刀切割手中硬饼，并不断丢进锅中。 其余老卒则或躺或卧各自休息，兵刃也被随手放在一旁。 火光照耀不到的周围，林木中的阴影被不断拉扯。 一个老卒带着范阳笠看向周围，微微有些忧心： “我们动静闹得有点大，要不要小心些？” 听见这话，周围的老卒甚至没有将眼神放来，只有那个煮食的老卒微微瘪嘴： “潼关兵都走了，这里又不是县城，能有什么危险？” 说着将最后一块饼子丢进去，老卒起身直接拿起短刀，在锅中翻搅： “还是早些吃了休息，前面还有个安平乡，听说募了些乡勇，咱们去看看情况，若是能抢，就再抢一次，若是不好惹，我们也好回去禀告大帅。” 说着，老卒叉起一块肥肉喂下，咂吧嘴品着味道，随后摇摇头又补充： “穷乡僻壤，能有什么高手？” 听见这话，忧心的老卒又看了周围阴影一眼，终于还是收回目光，心底安慰一句，也找个地方准备休息。 而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裴元安静站在秦山身后，默默打量着这群人。 李飞从一旁出来，整个人行走过程中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直到回到秦山身边，才低声开口： “就两个放哨。” 伸开手掌，里面正好握着两个右耳。 秦山瞟了一眼李飞掌心，轻轻点头，随后又看向前方。 李飞跟着看去，轻声开口： “都没甲，就那伙夫有顶笠盔。” 裴元也看了一眼，看着对方散漫，微微握紧手中关刀： “什么老卒，最多算是一群乡勇！” 裴元带着一丝傲气，李飞不言，前方的秦山则轻轻开口： “就是其他地方的乡勇。” “只是打了几仗，要比寻常乡勇彪悍些。” 秦山目光在伙夫笠盔上不断扫视，这算是现场唯一钢制的防具了。 收回目光，秦山伸手从背后取下了硬弓。 看见秦山动作，裴元和李飞也立即拿起武器。 接着冰冷的话语，从秦山背影传来： “留几个活口就行。” 裴元与李飞对视，随后微微点头，整个动作显得极为理所当然。 仿佛他们才是人数更多的一方。 紧接着，吱呀声传来，4斗的硬弓被拉开，并伴随一阵惊颤，一杆利箭于黑暗中突然飞出。 突然传出的弓弦炸响，让正在休息的老卒一愣。 他们下意识抬头四处扫视，随后目光全部集中在篝火旁边。 那个提到安平乡的煮食老卒，此刻正保持品尝肉汤的姿势停在原地。 而在他笠盔下的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一个老卒错愕的顺着空洞看去，空洞那头，一支利箭狠狠钉在树干上。 秦山一箭，竟直接射穿了人颅！ 随后这群老卒还没有反应过来，黑暗密林中，又传出了两声弓弦。 噗嗤两声，没有披甲的老卒应声再倒两人。 而后其他人拿起刀枪看向弓弦方向，率先出现的，是一个手持关刀的精悍汉子！ “拿命来！！！” 裴元大喝一声，居然震得周围人耳朵有些发颤，随后两个靠近的老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横扫，直接劈死。 正准备大吼着反击的老卒眼见这一幕，瞬间一惊。 关刀沉重，能舞动的无不是军中精锐，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一刀劈死两个！ 人群有些畏缩，一个老卒见此顶着额头冷汗，咬牙鼓舞道： “再厉害也就一个，大家一起上！” 听见这话，人群止住后退的脚步。 毕竟上过几次战场，如此距离，这伙老卒十分清楚根本不存在跑路的可能。 一群人立即围了上来，裴元拿刀想要再来横扫，但敌人四面八方冲来，裴元一时间居然难以逼退对方。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老卒队伍中。 长刀划过，一个老卒满是烂牙的头颅高高飞起。 老卒们猛然一惊，向着一旁看去，一个青年双手握着长刀，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老卒愣在原地，观其刀法，其战力居然比那关刀汉还要厉害。 这种冲击让他们一时间甚至以为来的是不是天兵！ 随着又一个老卒被轻松带走，李飞和裴元也再次压了上来。 一时间人多的一方，居然被秦山三人冲垮！ 看着冲来的秦山，老卒们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有人丢掉了武器，转身逃跑。 结果掉眼前最后一个敌人，看着跑向黑暗的最后三个老卒，秦山偏头看向一旁李飞，对着远处人影微微示意。 李飞直接上前几步，同时抽出几支箭矢插在地上，随后拉弓瞄准，射出箭矢。 连续三支利箭呼啸飞过，伴随三声痛呼，三个人影倒在了地上。 三人握着小腿，挣扎的往前爬去，脸色被疼痛刺激的挤在一起。 而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当脚步停在身前，三人回头看去，随后眼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片恐惧。 秦山背后火光照耀，前身则完全隐于阴影，只留一双略微低垂的冷目望来，泛着寒光。 第9章 罗汝才! 打量眼前三人一圈，秦山微微直起身。 随手舞了个刀花，将刀身上的鲜血甩掉，随后一抖弓身，转身走向篝火。 “把他们带过来。” 秦山开口，裴元从黑暗中走出，手中关刀直接放下，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去篝火！” 李飞和裴元将三人押到篝火边，秦山找了个木垛坐下，随手拿起两块木材，丢进了火堆。 噼里啪啦，烈火吞噬着干柴。 秦山则拿着伙夫的笠盔，低头认真，用一块破布不断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火光忽闪，阴影在秦山面容上舞动，再加上遍地的倒地尸骸，以至看起来秦山居然有些诡谲。 一旁三个老卒眼见如此一幕，再回想方才秦山的恐怖，眼中恐惧在此刻仿佛要实际溢了出来。 尤其李飞和裴元，这给了老卒无限压力的强人，此刻在这青年面前居然还极度恭敬！ 老卒此时再也顾不上小腿刺痛，强撑起身体，对着秦山跪下： “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爷爷！” “我们也只是讨口饭吃，绝对不是冲您！” 三人七嘴八舌，此刻也顾不得地面冻寒，额头捣蒜般磕下，只是眨眼功夫就布满血痕。 看着这一幕，秦山将目光从笠盔上收回，偏头看来，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不耐。 声音微高：“好了！” 听着秦山口中的不耐烦，三人立马止住了磕头的动作。 冷汗划过血痕，刺的三人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没人说话，一时间篝火噼啪声变得明显起来。 而后秦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最左边一人身上。 微微点了下头，被点名的老卒瞬间僵住了身体，眼中浮现出巨大惶恐。 “你们哪来的？” 随意开口，老卒干咽一口口水，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秦山说完则回头继续擦拭笠盔，也不看这个老卒。 只是片刻后，见眼前篝火又稍有衰弱，重新丢了块柴进去。 火光被压得乱舞一阵。 秦山淡淡开口： “杀了。” 老卒双眼立即睁圆，顾不得脚上依然插着箭，想要往前跪走两步求饶。 只是裴元一双大手从身后伸来，一把提起老卒头颅，同时捡起一把钝刃，狠狠割开了喉咙。 老卒倒地，喉间的鲜血喷涌而出，划过冰寒的地面。 嗬嗬声初时还大，只是转眼间便销声匿迹。 而目睹这一切的另外两个流寇，则被吓得面无血色，甚至不等秦山开口，便抢着回答： “罗汝才，我等是罗汝才的部下！” 啪~ 篝火中的木材猛然炸裂！ 火花飘舞，秦山眼角微挑了一分。 缓缓转头看来，秦山看着眼前两个恐惧的老卒，双眼有些出神。 本以为只是某路不知名的流寇，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名人。 作为最早起义的十八路义军之一，罗汝才唤作‘曹操’。 虽然不如李自成、张献忠有名，势力也不如他们大。 但在这寻常府县眼中，却也是不可撼动的强大存在。 是可以带着兵马，在战场上与官军打的有来有回的知名流寇。 而且与寻常流寇最不同的一点，那就是面对寻常流寇，乡民们还有些抵抗的意志。 而若是面对罗汝才... 秦山收回出神的眼神，眼眸低垂，带上一丝无奈。 两个老卒小心翼翼观察着秦山，看报出罗汝才名号后，秦山居然有些出神，眼中立时冒出大喜。 此刻见秦山注意力收回，一个老卒咬咬牙，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家大帅求贤若渴，这位小爷如此神勇，若是前往投靠，至少也能搞把交椅坐坐。” 打破沉默，秦山低垂的眼眸重新抬起，随后看向老卒，仿佛没听见对方招揽： “罗汝才到这里，还有多久？” 两个老卒一愣，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浮现一丝犹豫。 秦山见此眉头又要皱起，两个老卒瞟见，立即开了口： “我们只是大帅下面的打粮队。” “大帅还在府城，让我们打粮队先在前面打粮。”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大帅什么时候来。” 秦山闻言脸色没有太大变化，默默看了远处一眼，随后又望回来： “那你们打粮队有多少人？” 老卒咬牙继续： “打粮队分的开，我只知道出发的时候，我们有一百老卒。” “另外如果我们太久没回去，他们必然会来此查验。” 说完，老卒的脸色开始再次浮现恐惧。 有用消息说完，能不能留不留他们小命，就全靠对方心意。 裴元提着钝刀站在身后，目光征求的看向秦山。 秦山则感受身旁篝火再次衰弱下去，终于不再添柴，转而拿着焕然一新的笠盔，从木垛上站了起来。 两个老卒脸色大骇，又开始不顾一切的磕头，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敢大声嚷嚷，只是一味撞地。 秦山见了脸色如常，随意瞟了裴元一眼，转身离开。 李飞提弓沉默跟上，裴元则咧开一丝狞笑，走到了两个老卒身后... 矮山上的篝火渐渐平息，远处地平线也泛起了点点白光。 清晨的寒气最重，大地上蒸腾起一层白雾。 三个人影在雾气中穿梭，不时晃过的兵刃寒光，散发着点点冷意。 “回去后，先不要提罗汝才。” 眼看快到乡里，秦山背对两人吩咐。 裴元和李飞也不思考为什么，只是立即点头答应。 对于秦山，他们是无条件盲从。 见两人知晓，秦山脚下步伐更快，但很快秦山突然停住，抬头看向安平乡的方向。 裴元停在原地，李飞则上前两步，跟着秦山望去。 远处只有淡薄白雾，但李飞和秦山却看的出神。 李飞望了半晌，回过头来： “秦头，乡里出事了。” 李飞开口，随后看向秦山。 此刻秦山眼中，安平乡内聚集了大量人员，激烈的喧哗透过清晨薄雾传递过来。 而在李飞看不见的地方，秦山还发现自己队伍的士气居然也在大幅波动。 显然那一百乡勇此刻的心绪正极为动荡。 秦山眉宇微皱。 裴元跟着看去，脸色疑惑： “有孙化在，乡里就算出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山望了一会，又重新向着前面走去： “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尽快回去才行。” 第10章 不跑吗? 此刻的秦山小院前。 孙化站在小院台阶上，握着腰中长剑，脸色铁青到了极点。 乡勇站在前面，隔开了混杂的乡民、难民、和乡绅等人。 只是乌泱泱一片人群面前，一百乡勇显得太过少了些。 而且乡勇的脸上也满是慌乱，他们不断左顾右盼，眼神充满了闪躲。 甚至有不少人在家人拉扯下，开始渐渐脱离队伍。 孙化眼见于此虽然脸上满是狠厉，但反复握紧的长剑，却怎么也没有拔出来。 “秦山小贼跑了，你们这些乡勇都是我等出钱募集，现在当然要护着我们。” 赵襄面色涨红，在家丁的护卫下站在最前，对着孙化怒气勃发。 看着有些乡勇快要被拉离队伍，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赵襄眼神闪过一阵狠厉，指着一旁几乎已经进入人群的乡勇怒斥： “我花了钱是要你卖命，不是让你回家！” 听着赵襄这话，乡勇们齐齐偏头看来，眼中浮现出一丝不满。 而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士气，更是开始了闪烁。 孙化看的大急，同时看向赵襄等乡绅的目光更加痛恨。 若不是乡绅得到消息突然跑来，并要求护着他们前往府城，事情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一步。 让乡兵放弃家人，护着你们几个老爷跑路？ 就算给再多钱也买不到几个兵！ 一开始孙化为了避免人心波动，还好言好语说要等秦山回来再说。 可随着时间推移，当更多消息传来。 赵襄等人得知流寇有‘几十’个，而秦山只去了三个人，瞬间觉得孙化在撒谎。 三个人砍几十个？难不成秦山是项羽再世？ 随后便是赵襄逼迫孙化带人护送他们离开，同时不断说着秦山已死，或者跑路的消息。 此刻人心完全散乱，孙化看着越来越多的乡勇开始不住的左右偏头。 终于一咬牙，‘哐啷’一声抽出长剑，准备正军法。 而也就在这时，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人群头顶飞过，直接砸在了中心空地上。 人群疑惑，纷纷放眼看去，可是等看清楚，众人却瞬间睁大了眼睛。 “啊...啊！！！人头！是人头！！！” 另一个乡绅看着就在脚边的人头，吓得面色苍白，一边手脚瘫软的慌乱后退，一边指着人头惊呼出声。 而周围人群更是如海潮般四散开，目瞪口呆看着面前黑乎乎，裹着凌乱头发的圆形物品。 黑发中的那一抹死鱼白，更是看的人群心底一阵发颤。 原本的喧哗和激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刺激的荡然无存。 而后就是一道冷峻的声音，穿过人群，直接回荡在众人耳边： “谁说我跑了？” 声音传来，乌压压一片人群向后看去，随后慌忙向着两边让开了道路。 而后一个人影，从通道走过。 通道两侧百姓瞟了眼前青年一眼，随后低下头，眼中浮现一丝恐惧。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眼，秦山浑身沐浴着已经干结的血痂，满脸冰寒的走过。 而裴元和李飞，则提着十多个人头，默默跟在身后。 大伙何曾见过如此画面？ 秦山仿佛刚从地府出来的恶鬼，拖拽着十多颗人头，带着浓厚血气。 白雾笼罩下，身形穿梭间更是显得有些鬼魅。 若非都认识秦山，大家甚至还以为是哪里的恶鬼回来祸世！ 人群脸色大骇，方才的躁动和不安，此刻随着秦山回来，只剩下一股难以描述的压抑。 而原本那些已经开始有些松动的乡勇，也在看见秦山后，只是短暂一愣，原本眼中的慌乱与躲闪，瞬间转换为了惊惧与恭敬。 就连那些已经躲进人群的乡勇，也慌乱的跑回来，重新回到自己位子上。 秦山走到人群中心，原本喧哗的人群一片寂静。 目光扫过乡勇，乡勇们闪动着心虚，眼角微微抽搐，随后全部站的笔直。 赵襄则在一旁呆呆看着，看着秦山仅仅只是回来，人心便重新安定下来。 而赵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刘老却已经快走上前几步，一把拽住秦山的手： “秦爷，回来了就好，这安平乡可不能没有你啊！” “得知你就带了三人出去，小老深怕...深怕...” 刘老一脸真诚，话到一半，甚至伸出袖袍微微擦拭眼角。 而在袖袍之下的双眼，感受着秦山手中切实的血痂，却充满了不敢置信。 三个人？真杀了对面二十个？！ 刘老心中惊愕到了极点，甚至连呼吸都微微颤抖了几分。 此刻感受手中血痂，更是对依然穿着血痂衣服的秦山，忌惮到了极点。 而一旁赵襄则看着刘老‘精彩’的演绎，脸上满是来不及反应的错愕。 秦山看着眼前众人，见人群终于渐渐安稳下来，这才微微放开刘老的手，向着台阶上走去。 门前乡勇们立即让开，孙化也向前两步。 见孙化想要开口，秦山微微抬手制止，同时略微皱眉： “刚才慌什么？” 孙化脸色瞬间涨红，秦山则不看孙化，直接来到台阶上，回望下方人群。 目光扫视，原本躁动的人群在这目光下，脑袋不自觉低了一分。 二十个人头，浑身干涸的血痂，这些都让众人不敢对秦山表现出丝毫不敬。 而秦山看着系统上乡勇士气回到合格线，心底这才微松一口气。 随后脸色依然保持冷漠，望着下方人群： “流寇来了。” 简短的四个字，若是之前，这四个字足以让现场炸裂。 可眼下秦山说出来，现场众人虽然依然仰起头浮现出恐惧之色。 但看向高高在上沉稳站立的秦山，以及门前一百笔直的乡勇，他们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丝毫骚乱。 而后就是人群齐齐将目光看来，对秦山投来希冀的目光。 “我会带队主动出击，不让流寇祸乱乡里。” 秦山看着人心稳定，终于说了第二句话，而听见这句话，现场紧绷的氛围瞬间为之一松。 刘老也借机对着一旁仆役不断招手，抱来十个细心包装的丝带。 “秦爷辛苦，小老特赠四斗硬弓十张，以助秦爷剿寇，护卫乡里。” 将一开始谈好的硬弓送上，秦山眼神微亮，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带着些许赞赏的看了刘老一眼，这个眼神也让本来极度紧张的刘老，心头一松。 同时看的一旁赵襄和另一个乡绅，眼神满是错愕。 李飞双眼冒光的收好硬弓。 秦山则回头看向孙化，淡淡开口： “埋锅造饭，明日一早出发。” 第11章 传奇从这里开始 第二日。 清晨艳阳高照，居然是个难得好天气。 昔日繁忙的田埂变得寂寥，反倒是乡里官道上，极为热闹。 一百乡勇装备齐整，笔直的站在队列中，周围围满了家人，或喜或忧低声交流。 而在众人队形旁，一阵脚步快速的由远及近。 少了积雪，硬靴踩在石子上，传来‘咔嗒’声。 众人下意识看去，四个高大人影，也透过淡淡晨雾，出现在大伙眼前。 看着这四人，尤其是最前面青年，原本喧哗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乡勇们也重新站直，不敢再有丝毫斜视。 只是面对走出薄雾的秦山，不受控制的忍不住余光偷视。 周围百姓见了秦山此刻模样，也是纷纷瞪大了眼睛。 秦山也全副武装起来，只见他左腰间别着长刀，右腰带着硬弓，腰后挎着箭壶，背上背着木盾。 而就这样还嫌不够，孙化居然还帮忙扛了一杆偃月刀。 而昨日缴获的笠盔，也洗净后戴在了头上。 此刻秦山身姿笔挺挎刀而行，身上一套修身红袄，头顶笠盔红缨飘飘。 行走在这满是淡白薄雾的黑白世界，居然红的有些刺眼。 秦山挎刀走来步履迈动极快，孙化等人几乎是小跑的跟在身后。 “早上吃了肉食，昨天夜里让乡亲们准备了干粮。” “武器也都重新磨了，我看过，都还不错。” 孙化紧跟身后，不断开口介绍情况。 秦山在前面听着，同时双眼微凝，不断扫视眼前士兵。 每个乡勇都穿着厚实的胖袄，木盾背在身后，腰间别着菜刀短斧，肩上扛着短矛，组成一个百人方阵整齐站立。 此刻汇聚一起，短矛一时间居然也有点枪林的感觉。 身后孙化说完，秦山跃步走上道旁的一处小土垒上。 孙化三人见了连忙停在下面。 秦山登高看了一圈，随后将视线放在队伍的最前面。 “弓都发下去了？” 裴元和孙化闻言看向李飞，李飞微微抬头： “选了十个猎户，昨夜试了下，够用。” 李飞简单的说着，秦山闻言则打开系统，查看着兵表。 系统上原本的一百壮丁，此刻已经变为了九十乡勇。 同时系统上还第一次出现了第二个兵种： ‘弓手’！ 弓手穿着与乡勇一样的装备，同时配了柴刀等稍微高级点的短刃。 腰后跨了箭壶，手中拿着硬弓，同时为了保护眼睛避雨，还带了范阳笠。 也好在秦山强大的个人面板，能让这群从未接触过硬弓的乡民，一夜间便升级为弓手。 此刻最前面的弓手显然要彪悍许多，于此同时关于弓箭的熟练度，也在急速上升。 若是再加上李飞，秦山手下居然组建起了足有十一人的弓手队伍。 秦山正看的出神，李飞却突然看了看乡外一眼，而后回头看向秦山： “有人来了。” 秦山微微收回系统，也跟着看过去，随后眼眸一凝。 不远处的乡道，不断传来铁器碰撞石子的‘咔嗒’声。 与硬靴不同，这种声音的来源，许多人喜欢称其为‘马蹄铁’！ 薄雾散开，一位老熟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仆役。 仆役则牵着一大两小，三个古代最名贵的交通工具：马！ 倒也不全是马，最前面的是马，后面两个是驴。 赵襄看着眼前的秦山，目光越过看向身后，那群乡勇扛起的短矛，如密林般看的人心慌。 秦山投去目光，看着赵襄带来的一马两驴，眼神有些奇怪。 赵襄感受秦山眼神，微出一口气，向前快走了两步。 微微弓腰，赵襄一脸诚恳： “秦爷要出乡御寇，昨日刘老赞助了弓十张，在下岂能坐视不管。” 开场白做完，赵襄微微直起身，目光小心看向秦山，眼中浮现一丝骄傲。 送弓很了不起吗？ 作为自己乡里的豪杰，秦爷人家有弓。 秦爷真正需要的，是一匹马！ 赵襄目光看着秦山一脸平静，周围众人也都把目光看过去，终于是做足了派头。 往旁边一让，赵襄指着身后一匹马，微微昂头： “今日安平赵家，特送‘骏马’一匹，托驴两匹，以助秦爷。” 赵襄说的自豪，乡勇和百姓们也看的瞪大眼睛。 只有秦山看着面板上，对这匹‘年迈驮马’的称呼，眼角有些微微抽搐。 不管怎么看，这匹马都与‘骏马’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吧。 心中吐槽，秦山面上却还是露出一丝笑容。 不管怎么说，年迈托马也是马，足够将一个步兵改为...骑马步兵了。 而且还有两头托驴，正好用来驮负给养。 秦山转身走下土垒，来到赵襄面前，微微抱拳。 “多谢赵老。” 看着眼前笔挺的秦山，此刻居然对自己抱拳，虽然不是弓腰的大礼，但也让赵襄心中猛松一口气。 昨日做了恶人，反倒让刘老当了好人。 回去后自己就没睡好觉，深怕与秦山结下梁子。 这才一早出发，赶在秦山出发前，给他送来马匹。 此刻看着秦山抱拳，知道昨日事情秦山这是揭过，赵襄脸上立马露出大喜。 随后也不嫌自己年长，主动向前伸出双手，拉着秦山就要上马。 “快快快，宝马配英雄，秦爷快上马。” 赵襄热情洋溢，仿佛自己带来的真是宝马。 秦山则拒绝赵襄帮助，翻身一跃，轻松跨上老马。 一扯缰绳，原本年迈老马，此刻居然微微有些躁动。 马蹄刨动泥土，身躯来回踱步了两圈。 孙化见状连忙送上偃月刀，随后秦山提刀跃马，站立在人群之前。 这一幕看的赵襄和众人愣在原地，他们放眼看去，眼中满是惊诧。 赵襄更是一阵出神后，嘴角不自觉呢喃： “真乃英雄也！” 骄阳高升，些许淡薄晨雾随风轻轻消散。 秦山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呆呆望着自己的百人。 此刻他们脸上满是望向自己的狂热与恭敬。 他们穿着胖袄，拿着破烂武器，但眼中的火光，却跳耀的格外浓烈。 他们在等，等待自己追随之人，带他们出去搏一个未来。 秦山神色渐渐平稳，眼中升起难得一见的肃穆，微微拉动缰绳，言语如钢： “我带大家出去。” “也带大家回来！” 第12章 一百就一百 连绵勾勒的群山，消散不过一日功夫的飞雪，又泼洒向大地。 白茫茫一片，黄土与白雪堆砌起了这片世界。 随意一点微风拂过，吹进脖子里也让人冷的发疼。 一百人盘桓在蜿蜒山道中。 白雪将他们压得与天地几乎融为一色。 只有山道崖边，一团红影站立，显得格外显眼。 秦山站在山崖边，望着天边远处，只漏出点点身影的安平乡。 裴元牵着马静静站在身后。 一阵脚步从行进队列中传来，不断踩压着积雪。 ‘呼~’ 热气升起，轻微气喘声响起： “秦头，李飞还没回来，是不是让大伙先等一下？” 孙化提着剑，身后的乡勇们正努力将已经冻僵的双腿，从积雪中不断拔出。 两头驮驴喘着粗气，也在几个乡勇的用力拖拽下，艰难前行。 秦山从远处收回目光，微微抬头。 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 鹅毛大雪洒落，被山谷间的狂风笔直吹过山间。 乡勇们顶着厚雪，不断喘着热气前行。 秦山目光扫视一圈，随后看向一旁，微微点头示意。 孙化跟着看去，那是必经之路上一片倒凹的山坳，正好躲在风道外。 虽然厚雪依旧，但却少了烦人的山风。 “今夜去哪里休息。” 秦山开口，孙化有些犹豫： “那李飞？” 秦山转身迈步，裴元牵着马跟在身后，而后声音从背影传来： “李飞就在那等我们。” 秦山走进队伍。 正在艰难前行的士兵看着秦山走过，气喘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润。 本来低迷的情绪，也重新昂扬了些许。 ‘秦爷’的尊称，更是随着秦山走过，在队伍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虽然不见日头，但日光却渐渐低沉。 厚重的乌云更加黑暗，越发寒冷的气温，也让山风更加狂猎。 ... 大队人马抵达山坳，乡勇们在抖落身上积雪后，便立即找个干燥岩壁，倚靠着休息。 “不准生火。” 秦山快步走过，对着孙化吩咐。 孙化看了不远处明显存在过他人的活动痕迹，默默点头转身安排。 李飞站在山坳边，拿弓蹲在地上，另一只手则不顾地面严寒，细细摩擦着一些黑色碳灰。 ‘咔嗒’声传来，一阵脚步由远及近。 “昨天的碳灰，从湿润度来看，应该在今天上午离开。” 李飞背对秦山，言简意赅的开口。 秦山扫视周围，目光在山坳角落处残留的几块干柴停留了片刻： “他们还会回来。” 秦山开口，裴元和返回的孙化偏头看来，眼睛微微睁大。 李飞也蹲着侧身看回来，眼角有些疑惑。 秦山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看向李飞： “根据碳灰看来，他们有多少人？” 李飞拍着手，从地上站起： “三百。” 孙化一愣： “三百？” 李飞看了孙化一眼，再次点了点头。 与自己探查发现的数字一样，秦山脸色有些低沉。 孙化看向秦山，想了想还是开口： “秦头，哪怕那两百都是新纳流民，也太多了！” 孙化开口，秦山没有过多表示，孙化这话并不是害怕，只是提出了一个具体事实。 其他三人也把目光看来，默默等待着秦山的命令。 此刻现场一片沉默，秦山背对众人，双手背在身后，不断捏拳又松开。 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候着。 随着双手又一次松开，秦山从碳灰上收回目光，转头看了向身后。 乡勇们倚靠着休息，一边喝着冰水，一边啃着冻的发硬的饼子。 他们脸上已经完全脱离了乡民的憨厚，看向四周的双眼，也浮现出些许彪悍神色。 此刻的一百乡勇，已经无限接近卫所兵，只要再有几日便能正式迈入屯兵，也就是地方正规军的水准。 也就在这一眼后，秦山背后的双手，猛然捏紧： “一百就一百！” “就用一百人，打这第一仗！” 秦山捏拳，裴元三人缓缓对视一眼，随后眼底涌现出一丝火热。 不等三人询问，秦山转过身，看向孙化： “让大伙立即到山坳上面去，并给每人发一条肉干。” 孙化点点头，随后秦山又把目光看向李飞： “今晚轮流休息，不要睡得太沉。” 李飞也点点头，而后秦山再次转头看向山坳外的飞雪，脸色终于彻底沉下。 “把今夜将要开战的消息，通知给大伙。” 秦山顿了顿，随后又看向裴元，言语有些冰森： “另外给所有人说清楚，今夜杀敌，只准进，不准退。” ... 入夜。 乌云变得淡薄了些许。 狂风稍稍放缓，呜咽声都小了许多。 山坳上。 厚雪掩盖了人员踪迹，黑暗的环境，即便走近查看，也难以发现这其中隐藏的一百多人影。 裴元裹着胖袄，蜷缩在雪地中。 眼皮挣扎着开合，脑袋不断偏倒，忽然猛然沉下，裴元惊醒过来。 睁开眼，天地一片黑暗。 周围走过一个人影，弓着腰不断拍醒休息的众人。 裴元微眯着眼睛，瞟了眼周围不断起身活动的人群。 乡勇们接二连三起来，抱着短矛，一边对着手哈气，一边拼命搓着双手。 希望尽可能让双手恢复知觉。 还有一些乡勇则已经抱着短矛，默默走到前方。 李飞更是带着十个弓手，已经弯弓搭箭，默默候着。 收回目光，裴元看向前方，一个身影正站在黑暗中。 轻哼一声，裴元挣扎起身。 松开的双臂将怀中热气瞬间放跑，涌来的严寒将睡意一扫而空。 小心走到秦山身后，裴元顺着秦山目光看去。 原本的山坳内，燃起了数个篝火，泛着点点苦味的野菜味，顺着风飘到了此刻的山坳上。 裴元目光随意扫过，正要回头看向秦山，眼神却瞬间愣住。 带着几分不自信，裴元重新看了回去，随后裴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 而直到这时，裴元才发现身旁的李飞和孙化，脸色格外严峻。 就连前方的秦山，也难得皱起了眉头。 回过头去，继续望着山坳，裴元微微愣住： “这流寇，怎么四百人了？！” 第13章 他们更冷! 裴元错愕开口。 其他人则纷纷看着下方围着篝火活动的流寇。 四百人蜷缩在一起。 白日众人进去还极为宽松的山坳，此刻居然显得有些拥挤。 不少流寇甚至来到山坳边，向着秦山等人的方向望来。 乡勇们见此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神色有些警惕。 只有秦山站在原地，默默望着。 随后流寇看了几眼，无聊的挥挥手，转身回到了篝火旁。 夜黑风高，流寇又有夜盲，再加上身在亮处，看得见秦山才有问题。 秦山站在原地，孙化微微偏头看向四周，目光在乡勇的脸上快速划过。 回过头，孙化略微靠近，压低了声音： “秦头，怎么办？” 秦山收回目光，感受身边乡勇躁动。 就算是伏击，这人数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尤其是冷了一天，不少乡勇即便到了现在，也还在努力搓手。 就连裴元，也抬头看了眼天空飘下的雪花，略带犹豫的开口： “要不要让大伙再暖暖？” 孙化等人跟着看来，秦山闻言则把目光看向脚下，蹲了下来。 伸手在地面上滑过，抓起一把积雪，秦山放在手心搓动，感受雪花消融带来的冻寒。 积雪纷纷下落，直到最后手中空无一物，秦山才甩了甩手，站了起来。 “我们冷，他们更冷！” 秦山看向山坳，目光冷峻： “流民再多，也只是流民。” 孙化三人一愣，随后又跟着看去，这一次，目光放在人群之中。 随后，三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火热。 方才被人数镇住，没来得及细看，此刻细细看去，才发现问题。 虽然升起了篝火，但木材不多，升起的几个篝火甚至连一百人都保不住。 更多的人反而是待在火堆外，蹲在地上人挤人，抵御着严寒。 能被排挤在外的，本身就是没有什么用的新纳流民，他们衣着单薄，远不及乡勇们身上的胖袄。 若在人堆中，还能勉强保住体温。 若是在人堆外... 就在孙化等人观察的同时，最外面居然都有流民一头倒下。 而后周围流民也顾不得对方死人身份，慌忙将对方尸体重新拉回来，死死顶在自己身前。 而至于武器... 裴元看着人群旁边的一堆木棍和石头，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最核心的，也就篝火旁的那八十个老卒，以及三十个流寇。” 孙化舔舔嘴自语，随后看向秦山。 见秦山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眼底闪过一丝恭敬。 方才几乎所有人都被流寇人数镇住，对庞大的敌我人数对比感到心底发麻。 反倒是秦山一脸沉稳没有表示。 初时孙化还以为秦山是为了稳定军心，但没想到秦山是一开始就没把这四百人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能冷静的观察这群流寇。 孙化小心偷看秦山。 秦山则面色如常，只是目光扫过下方人群，眼中冷意越发明显。 忽然，秦山右手放在弓身上。 简单的动作，但是人群却瞬间将目光看了过来。 只见弓身一抖，秦山微微扬起了头。 “准备。” 吐出两个字，现场众人瞬间心中一紧。 李飞沉默，从身后取下弓箭，连带身后十个弓手，也将箭壶中的长箭取出，插在了身前积雪中。 而孙化和裴元对视一眼，孙化微出一口气，将腰间长剑拔出，又捡起一面木盾，直接牢牢绑死在左手上。 裴元双手抱着他的关刀，高大的身躯完全从雪地中站起。 身后乡勇看去，裴元仿佛一座高山。 有了两人带头，身后的乡勇们也跟着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有用木盾短斧，也有背着盾牌双手持矛。 一时间整个山坳上到处都是晃动的冷刃，好在厚重乌云下，也不怕兵刃反光。 孙化和裴元微微上前两步，紧紧站在秦山身后。 而更多的乡勇，也跟着向前几步。 秦山双耳回荡着此起彼伏的低沉呼吸声。 身后乡勇们紧紧握着手中武器，浑身紧绷的身躯，控制不住的不断发抖。 一股燥热的气氛，在人群之中弥漫。 以至于深夜严寒，都无法阻止人群体内不断蹦出的燥热。 秦山回过头看去。 孙化和裴元眼神坚定，李飞则弯弓搭箭，双眼冷静的直视过来。 而在之后，则是一百与秦山同出一乡，浑身激动的乡兵。 秦山的目光从眼前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没有言语，没有鼓舞。 只是在看完之后，秦山回过头，背对众人，缓缓开口： “等下，我走前面。” 说完，秦山转身，弯弓，搭箭，放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而后就是黑色箭矢，划过山坳间的空间，狠狠射了过去。 昏昏欲睡的流寇，迷糊间只感觉耳边传来一阵诡异呼啸。 流民们睁开茫然的双眼，以为又是哪里刮来的怪风。 只是看了一圈，却并未看见任何吹动的痕迹。 流民疑惑，甚至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紧接着就在他们身后，在最温暖，最里面的篝火旁，一个老卒不敢置信的大吼，声嘶力竭的响彻在人群之中。 “敌袭！敌袭！！！” 流民瞬间看去。 随后是整齐划一睁大双眸。 一个身披破烂短罩甲，头戴范阳笠的头头，正瞪着不敢置信的双眼，看着自己喉间突然‘长’出来的黑色箭矢。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手下，下意识向前伸出双手。 微微张嘴，想要说些话，传来的却只有‘嗬嗬’声，以及不断喷涌的血流。 老卒们下意识后退，头目抓不住人，向前踉跄了两步。 随后双手不断舞动，一头栽倒下去。 老卒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头目，他的身躯不断抽搐，火热的鲜血如水管破裂般不断流淌。 双目瞪大，不断失去神采的双眸，渐渐没有了光泽。 现场一片安静，仿佛方才的敌袭只是一个冻迷糊的幻觉。 但随着更多呼啸划破长空，十二支利箭直接扎在人群之中。 又有十二人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流寇们才反应过来，慌乱的寻找着自己的武器。 而就在他们寻找武器的同时，山坳的另一边，近百人影仿佛涌动的黑潮，冲杀了下来。 而在最前面的，便是那团头顶红缨，仿若一团烈火的挽弓青年。 第14章 杀!杀!杀! 秦山脸色冷峻。 一边向前移动，一边不断弯弓搭箭。 弓弦声不断响起，飞出一支支呼啸的利箭。 而后这些箭矢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居然直接穿过凌乱的人群，狠狠射在那些老卒身上。 山坳中老卒们看着自己身边战友居然一个个被点名倒下，眼神大骇。 他们下意识佝偻下腰，躲在慌乱的流民之中。 “这是哪里来的弓手？怎么这么毒？！” 老卒慌乱，一边吐槽一边拿起盾牌，希望盾牌能够抵消毒辣的箭矢。 而在秦山身后。 乡勇们紧紧跟在后面，他们喘着粗气，握紧兵刃，但是双眼却不断睁大，并牢牢放在秦山身上。 “不是...” “咱秦爷，未免也太强了吧？！” 这是乡勇们第一次看见秦山杀人。 此刻他们目瞪口呆看着秦山，秦山手中弓箭仿佛催命的阎王，每一发箭矢射出，都能带走一个流寇老卒。 而且就在不断开弓的同时，秦山居然还跑在最前面，乡勇们追的甚至有些气喘。 直到众人眼中的秦山放下硬弓，转身拔出长刀的时候，大伙才反应过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敌人身上。 催命箭消失，人堆后的老卒等了一会，见身边没有人再倒下，这才举着盾牌，小心翼翼直起身。 微微抬头，目光透过流民，望向乡勇方向。 最前的红影确实耀眼，但老卒们小心打量秦山身后，却很快反应过来。 终于，看着越来越近乡勇，一个老卒目光一扫，随后压不住气的大吼出来： “直娘贼，就一个百人的乡勇！” 更多老卒也发现了突然杀出来的敌人，只有区区一百人。 人数甚至还不如己方老卒加流寇的数量。 更不用提高达三百的流民。 “咱们人多，杀回去！” 老卒们开始招呼起来，原本慌乱的流民也终于得到了指示。 虽然依然慌乱，但至少慌乱的方向被统一。 而后，就是十一支箭矢，突然越过乡勇，狠狠射在流民之中。 乡勇身后，李飞带着十个弓手，开始发威。 箭矢横飞，流民拥挤在一起，身上又没有任何护甲。 箭矢带着呼啸不断扎进一个个人体。 原本密集的流民，在一轮箭矢过后，割麦般瞬间倒下十人。 原本还在身后的流民见此一愣，冻迷糊的他们，甚至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自己眼前突然空了。 随后，就是又一轮箭矢射了过来。 李飞箭矢射的快，一波波齐射下，箭矢仿佛暴雨冲刷。 面对这群流寇，弓手的存在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身后的老卒眼见于此，脸色瞬间一变。 他们面面相觑，在流寇那边，弓手也是十分宝贵的存在。 而这里不过区区百人的乡勇，居然就能有十一二个弓手存在？！ 老卒错愕，山坳口，乡勇与流民却已经即将撞见。 只是原本昂扬的气势，随着双方越发接近，乡勇居然出现了些许犹豫。 孙化紧紧跟在秦山身后，看着眼前慌乱的流民，有些支吾： “秦头，这些流民...” 孙化看着前面流民，欲言又止。 因为这些流民简直是凄惨可怜，此刻人群拥挤在一起，手中甚至连木棍和石头都没抢到一个。 看着乡勇们冲来，他们更是被冻的蹲在地上，只能瞪着无神双眼，默默看着收割自己性命的敌人冲杀过来。。 这一幕也让出身乡民，第一次上战场的乡勇，心底气势微微松动。 秦山则仿佛没有感受到身后乡勇犹豫，也没有听见孙化提醒。 他提着刀，目光死死盯着前面坐以待毙的流民，随后仿佛一团火焰，直接冲进了蹲满一地，满脸麻木的流民。 冷刃划过。 人头仿佛地里的麦穗，被一阵狂风吹拂升空。 而后，鲜血如雨喷涌，一道满是狠厉的话语，才从秦山背影传来： “敢有不进者，杀！” 可怜流民？ 拿自己的命可怜吗？ 秦山眼中涌动着愤怒，这些乡民的善良，甚至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以至于秦山开口后，身后乡勇们刚刚浮现的仁慈，瞬间被对秦山的恐惧所填满。 而后，是他们猛然握紧的武器，看着眼前被绝望填满的流民，一咬牙，狠狠挥舞下去。 九十乡勇仿佛一块炙热滚铁，狠狠撞进人群。 面对冲来的乡勇，绝大部分流民甚至被冻的连手都挥舞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被收割。 流民身后的老卒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面面相觑，不是没见过乡勇，但确实没见过这么彪悍的乡勇。 尤其是最前面那团舞动的红缨，更是如同杀神般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地。 也正是他的神勇，激励的后方乡勇双眼渐渐发红。 老卒们没有退路，此刻对视中，也渐渐被激起了血性。 他们眼角一阵抽动，带着癫狂的狠厉，出现在眼眸中。 “干那个带头的！” 一声低语，老卒们几乎是瞬间达成了共识。 此刻老卒人数依然众多，他们丝毫不惧冲来的红缨青年。 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老卒们感受越来越近的秦山，一咬牙齐齐起身，拿着兵刃向着秦山冲去。 只是他们动作来的快，停的也快。 后面的老卒甚至还没走两步，便一头撞在了前面队友背上。 后面老卒一愣，连忙透过前面队友看去，随后本来满是狠厉的双目，瞬间瞪圆！ 人群中。 老卒拿着兵刃将秦山团团围住。 但是此刻明明人数众多，众人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出手。 他们瞪着双眼，脚步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甚至随着秦山向前微微一步，老卒们居然齐齐后退一步。 而后就是目光带着惊惧，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山。 此刻秦山仿佛成了杀神。 微微昂头，鲜血汇成积流，顺着眉眼划过，只留出一双冷白眼眸。 浑身上下被鲜血浸湿，以致身上红袄更加鲜红。 随后秦山微微抖动长刀，甩落一地鲜血。 目光扫视，看的老卒们居然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终于，有一个老卒压不住恐惧，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大吼一声，举着盾牌和刀刃就冲了上来。 “俺入恁娘！” 人群纷纷将目光看去，看着老卒将盾牌顶在身前，在恐惧到极点的癫狂下，来到了秦山面前。 而后... 冷芒忽闪，伴随木板破裂，以及肉体的割裂声。 老卒只感觉一阵冰寒从脚底直冲脑门。 老卒看着，看着秦山一刀，直接连人带盾砍成两半，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眼前这小子，还算人吗？！” 第15章 披甲弓手 秦山冷眼看着眼前老卒。 脚下是劈成两半，一时间还未立即死去的敌人。 血痕划过脸颊，目光扫过，仿佛一头嗜人的邪神。 老卒们双眼出神瞪着，手脚不自觉微微颤抖。 呼吸有些急促，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周围流民被屠杀殆尽，越来越多的乡勇冲过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再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山。 ‘哐啷~’ 终于，伴随突如其来的响声，最靠近秦山的老卒，手中兵刃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音仿佛信号，随后就是越来越多的‘哐啷’声。 紧接着，是跪满一地的老卒。 这伙老卒，居然被秦山的酷烈形象，吓溃了... ... 山坳中。 篝火被重新点齐，几口大锅架上，‘咕咕’煮着热粥。 乡勇们忙着打扫战场，孙化看着眼前尸首，皱眉指向山崖： “把这些尸体都丢下去，不要离粥锅太近。” 旁边几个乡勇连忙恭敬行礼，随后招呼着开始抬人。 孙化等着尸首被抬开，这才继续向前。 他端着一碗热粥，放在手中小心翼翼。 周围没有事情的乡勇，围在篝火旁，烤火，喝粥。 此处离乡不远，又有托驴，倒是能吃上一顿热粥。 而有着篝火与热粥的温暖，乡勇们被冻得发白的面颊，此刻也渐渐重新红润起来。 随后，就是热火朝天，关于方才战斗的热议。 而就在人群不远处的一处石块上。 一个红缨小将正单独坐在一团篝火旁，细心擦拭着手中长刀。 小将身后站着一位关刀大汉，大汉看起来威武异常。 但其巍峨的身躯在这小将面前，此刻却格外恭顺。 孙化来到秦山身边，手中端着热粥，但目光却对着裴元看去。 此刻的裴元，虽然恭敬动作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孙化却看得出来，裴元面对秦山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 以往裴元对秦山只能说恭敬，但此战之后，哪怕是作为亲信，裴元站在秦山身后，眼中也是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一丝心悸。 而此刻看着裴元神情，回想方才厮杀，孙化自己也心底微微一颤。 他们何曾见过秦山如此模样？ 方才的秦山不是像杀神，而就是杀神！ 尤其是面对那群手无寸铁的流民，秦山下手的速度也是丝毫不见半点犹豫。 甚至还不允许手下人犹豫。 这份冷血和果决，让事后反应过来的孙化心底一阵恐惧的同时，也猛松一口气。 如果方才犹豫，恐怕那帮老卒就找到机会，反杀不知道多少乡勇了。 孙化遐想，秦山的声音却从篝火旁传来： “什么事？” 孙化双眼睁开，出神的眼神回来，偏头看去，秦山背对着他，依然对着篝火擦拭长刀。 裴元则偏头看来，皱起眼睛，小心提醒着孙化。 ‘呼~’ 微吸一口气，孙化向前两步，举起了粥碗。 “秦头，喝点热粥。” 秦山没有头回头，只是又擦拭一面刀身后，对着篝火举起了长刀，目光顺着刀身看去，检查着是否还有瑕疵。 随后回过头，眼神平淡看了孙化一眼，指了指身旁一块木垛。 “放那吧。” 孙化闻言连忙准备将粥碗放在一旁，可刚刚弯下的腰还没直起，秦山回过头继续擦拭刀身，同时声音传来： “缴获怎么样？” 孙化眼神一愣，随后猛然反应过来，也不敢起身，居然直接弓着腰回答： “都清出来了，这伙流寇应该有几个卫所出身，除了各种兵刃，咱们还搞到了五件短罩甲，和十张弓。” 孙化不敢抬头，秦山则检查了刀身无误，终于放下抹布，将长刀放回刀鞘。 随后回过头，看向孙化： “起来说吧。” 言语温柔了些，孙化松了口气，随后慢慢直起身，小心看向秦山。 秦山端起粥碗，趁着热送了一口： “把甲都给李飞，然后再从步卒里面选十人充入弓手队。” 孙化连忙点头回应。 而秦山看着自己指令下达，又借着送粥的功夫，打开了系统。 此刻的战利品一栏，除了各种锄头、短矛、木盾外，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五件短罩甲，以及十张四斗的硬弓。 只是这些硬弓和短罩甲，前面要么挂着‘破烂’，要么挂着‘陈旧’的前缀。 用给自己和亲信有些画蛇添足，但给士兵却刚刚合适。 而随着现实中李飞带着弓手分配了甲胄，秦山的兵表一列，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除了下方的二十多伤员，整个队伍居然一个人都没死。 此刻健康的乡勇身上，更是出现了两种升级选项。 一种是弓手再次升级，出现了五个名为‘披甲弓手’的新兵种。 他们是方才厮杀中表现最好的弓手，此刻装备甲胄，战斗力也再次得到跃升。 而在另一边步卒，也出现了升级选项。 终于是不用等待熟练度的增长，通过这次交战，这些士兵获取到的经验，可以直接升级。 秦山心意一动，升级面板打开，显示共有三十人可以升级。 其中可以升级十个弓手，或者全部直接升级到卫所军（屯兵）。 秦山没有犹豫，直接先将弓手点满，随后再把剩下的20人，直接升级到卫所军。 忙完这一切后，秦山立即关了系统，微微放下粥碗，看向一旁忙着换装的乡勇。 五个披甲弓手身着短罩甲，手中硬弓也是质量最好。 可以说是彻底告别乡勇这一称呼，已经算得上正规军行列。 而另外二十个卫所军，虽然装备变化不大，但其血战过后，脸上彪悍程度却已经完全不同。 以往还是乡勇的时候，他们脸上还是农民的气质大过士卒。 而眼下这二十人，却已经是士卒的气质大过了农民。 属于在人群中一眼看去，便能够立即发现其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身份。 扫视一眼手下刚刚升级的士兵，秦山目光在简陋的装备上顿了顿，随后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无奈。 装备的问题还很严峻！ 终于，随着最后一口热粥下肚，秦山将碗还给孙化。 没有大气的直接摔烂，毕竟穷乡僻壤，陶瓷用品也十分紧缺。 双手扶膝起身。 秦山偏头看向远处天边渐渐升起的晨曦，微出一口气。 随后挎刀走向山坳另一边。 山坳阴影中，一群老卒正蹲在地上，面对审讯的李飞。 破口大骂！ 第16章 流寇大将:杨承祖 “直娘贼，你再不放了你爷爷，明日大军杀到，灭你全家！” “你可知你们惹得谁？我家大人乃是罗汝才，你们一个小小的百人乡勇，也敢招惹？” “入恁娘！俺入恁娘！” 李飞冷着脸，站在一旁看着面前六十个破口大骂的流寇老卒。 看守乡勇瞪着眼睛，紧皱的眉头下满是怒火，手放在武器上，只要李飞肯给命令，立即就要上去砍了这些人。 只是没有秦山的命令，任凭这群老卒骂的多难听，李飞都没有蹦出一个字。 见李飞还是没有反应。 一个老卒终于胆子大了起来。 他虽然双手被绑，但还是站了起来，想要站起来骂。 眼见于此周围老卒立马大声助威： “好样子的，真没给咱老爷们丢份！” 助威声中，老卒一脸趾高气昂的站起来。 只是他才刚刚站起，眼睛略过李飞等人无意瞟了眼远处，居然又立马坐了下来。 而后整个人更是蹲坐在地上，脑袋埋下，不敢再说一个字。 周围正在助威的老卒愣愣看着，随后眼带疑惑的相互对视。 而后一阵脚步传来，微风恰好吹过，众人只感觉脸上扑面一股腥风。 齐齐转头看去，随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敢再往前看。 李飞让到一边，看守乡勇默默行礼。 秦山挎着刀，扫视着眼前老卒。 看了一圈，秦山开始迈步慢慢从老卒面前走过。 硬鞋踩踏地面，不断传来‘哒哒’声。 望着脚下老卒全部匍匐在地，自己走过时还会浑身颤抖一下，秦山脚步停在了最边上。 低头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浑身抖的仿佛筛子一般老卒，秦山脚尖随意点了点地： “罗汝才在哪？” 这老卒倒是果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山吓傻，听见询问，立即就抬起了头： “大...罗贼，罗贼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下面的一个渠帅，唤作杨承祖，负责帮罗贼打粮。” 老卒刚开口就止住，改了称呼后才又继续。 秦山听见杨承祖这个名字，目光微微流转，似乎这人还是罗汝才麾下最能打的。 而且一直活跃到了南明时期，比他老板罗汝才都活的久。 “那杨承祖有多少人？” 老卒这一次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短暂一瞬，随后又立即磕头继续： “杨承祖是老流寇，麾下光老卒就有五百，裹挟的流民加的太快，小的也不知道具体人数。” 说完似乎害怕秦山不满意，老卒又慌忙补充： “不过在小的们出发前，老营里的流民，至少也有一万。” 这话一出，周围乡勇的呼吸瞬间一滞，但也只是极为短暂的瞬间，乡勇们又恢复正常。 秦山眉头轻轻舒展，经过一战后，状态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感受身后乡勇恢复正常，秦山看向老卒： “杨承祖接下来会走哪边？” 老卒额头冒出冷汗，这一次有些支支吾吾： “小的...小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说...似乎...要从潼关出去，到河南与李自成汇合。” 老卒不敢多说，但秦山眉头却皱了起来。 事情要比想象的棘手。 这意思，自己就算不在罗汝才必经之路上，那也同属一个方向。 若是罗汝才稍微有些想法，就能搂草打兔子，随手把安平乡给灭了。 秦山微皱眉头，瞟了脚下老卒一眼。 略微沉默： “我要是把你们放了，你还会回去做流寇吗？” 秦山开口，老卒们瞬间一惊，随后几乎所有人立即抬起头，眼中满是惶恐： “不会，我等绝不会再回去，也绝对不会再来叨扰大人。” 流寇们脸角抽搐，不断磕头。 这是真问你回不回去吗？这是问你回去后，还会不会再打回来！ 看着脚下惶恐的流寇，秦山微微收回目光，偏头看向李飞，对脚下回答的老卒点头示意： “这个人带走。” 李飞弯腰行礼，随后看向一旁乡勇。 乡勇上前将老卒架起，向着外面拖去。 而后，秦山向后一步，周围渐渐围拢来大量乡勇。 五个披甲弓手，更是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 会回去当流寇吗？ 不回去当流寇，难道回去当农民？！ ... 安平乡外。 一百身着红胖袄的汉子，扛着武器行走在官道上。 队伍中架着十多个担架，还搀扶着一些轻伤员。 而队伍中间的五个披甲弓手，更是彪悍的有些瞩目。 两头驮驴晃晃悠悠，背上背着给养，而在队伍前方，一位红缨小将骑着马，走在最前。 孙化走在秦山马下，看着即将到达的安平乡，微微有些犹豫。 转头看向秦山，孙化轻轻开口： “秦头，杨承祖的事情，要不要说给乡里。” 孙化没有说完，李飞和裴元也看了过来。 秦山骑在马上，目光直视远处越来越近的安平乡，握着缰绳的身躯顺着马匹而微微颠簸： “先不说。” 孙化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乡勇，随后又回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 “另外这些乡勇，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乡绅给的那一千两，此番回去一番抚恤后，就差不多了。” 没钱就没兵，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乡绅们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抵御流寇，所以才给了一千两。 而他们想象中的敌人，是不过几百的流民。 如果让他们知道马上要来的是杨承祖，麾下不仅有五百老卒，还有一万流民。 身后甚至还跟着个罗汝才，而罗汝才有多少兵更是两眼一抹黑。 那还给什么钱啊？还是跑路要紧！ 而没有乡绅支持，仅靠秦山个人名望，或许可以强行保证一段时间队伍，但等到缺饷导致士气见底，再忠诚的兵也只要跑路。 微出一口气，秦山望着远处遥遥在望的安平乡，轻声开口： “先回乡里，这些事情，明天再说。” 孙化等人见此一愣，但随后还是不带丝毫犹豫，立即闭上嘴巴。 虽然秦山没有给出答案，但此刻他们对于秦山早已不带丝毫怀疑。 秦爷要明天再说，那就算乡勇都跑光了，也得等到明天再说！ 第17章 归乡 乡镇上。 不多的十几家民居聚集在一起。 镇子边缘一览无余，甚至连半高土墙都没有见到。 唯有民居中间的一座邬堡，勉强带了些高墙。 邬堡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瘦高老管家，他裹着棉衣，抬眼看着门外稍微消散的飞雪，轻呼出一口气。 接着，迈步向镇外走去。 路边积雪没有清扫，管家一路上都伴着脚步将积雪压碎的‘咯吱’声。 声音不大，但却引得周围屋檐下的难民，纷纷看过来。 看着管家身上那件棉衣，难民们眼底有些火热。 只是偏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邬堡，以及门口手持铁棍的家丁，他们最后也只是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默默收回麻木的目光。 老管家微微瘪嘴，朝着难民方向唾了一口，随后带着满脸不耐，来到了镇边。 镇边官道旁，三五成群的围了不少人，他们不时交流，并频繁的抬头望向远处。 老管家来了也混在人群中，往远处看了两眼，随后找到一个官道旁的老爷子，随意开口： “那老头，秦爷还没回来？” 老爷子见是老管家，慌乱的连忙弯腰，瞪着老花眼颤颤巍巍： “我眼花，没见着。” 老管家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又偏头看了远处一眼，准备转身往回。 只是刚刚瞟了一眼后收回的眼睛，突然一愣。 连忙又回头看去，老管家看着官道尽头，双眼渐渐睁大。 邬堡内。 赵襄来回踱步，步伐一会快一会慢，放在桌上的热茶变冷，也全无在乎。 刘老和另外一个士绅坐着，一阵热水入杯，刘老又拿起热茶，送入口中。 见着刘老居然还在喝茶，赵襄脸上再也压抑不住焦急： “刘老，这都五天了，他们怎的还没回来？” “而且一点消息也不往乡里送，他们莫不是跑了？” 赵襄一脸急迫，刘老则放下茶杯，脸色如常： “跑了都算好，他们没有出去从贼，就烧高香把。” 赵襄一滞，脸上焦急瞬间僵住，看了看眼前刘老，脸色忽然间变得一片雪白： “他们不会...真的从贼了吧？” 赵襄甚至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刘老则微微瞟了赵襄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正要拿起茶杯，再显沉稳做派，书房的门却被猛然推开。 ‘砰！’ 门页打在两旁，赵襄吓得瞬间站直，刘老手中的茶杯，也猛然一颤，开水直接散在手背上。 “秦爷...秦爷他们，回来了！” 老管家气喘吁吁，说的断续，赵襄闻言则脸色彻底白完，一脸绝望： “完了，回来抢咱们了。” 刘老无语的瞪了赵襄一眼，也来不及在乎手上被烫的起泡，连忙看向管家： “回来了多少人？” 老管家愕然的看了赵襄一眼，随后连忙回答： “隔得太远没看太清，但看起来跟出去时差不多。” 听见没加人，一声长呼从刘老口中响起。 “呼~~~好！没加人就好！” 说着，刘老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招呼管家： “快，带我去看看。” 刘老走出去，只留下赵襄和另外一个乡绅错愕。 两人对视一眼，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没加人，不就等于没裹挟流民，没从贼吗？ 赵襄脸上重新浮现血色，也来不及再说，连忙也跟在了刘老身后。 随后几人来到邬堡门前，站在台阶上向着远处眺望。 而这一看，几人脸色却瞬间一变。 此刻的镇上，道路两旁围满了百姓。 不仅有镇民和难民，还有不少从乡下赶来的乡民。 他们人群拥挤，都伸直了脑袋看向外界。 而在官道上，一位红缨小将，正骑着马，带着手下士卒，缓缓走进镇中。 秦山脸色冷峻，路两旁满是小心望向自己的百姓。 孙化在前牵着马，李飞和裴元跟在两边。 而紧随其后，便是五个披甲弓手。 甲胄和硬弓都是稀罕物，而此刻这两件稀罕物，居然同时出现在了安平乡。 而且还穿着昔日相识的乡亲身上。 百姓眼光火热，死死盯着这五个披甲弓手，随后不断的高声说‘好’。 只是在人群之外，门口的刘老和赵襄等人，却神色大变。 赵襄指着远处的秦山众人，反复数了数，脸色浮现一缕震惊： “这弓手，怎么二十个了！” “而且前面这五个...还披甲？！” 赵襄目瞪口呆，弓手可不是大白菜，给把弓就是弓手了。 那必须得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能胜任，而眼下秦山的队伍，居然直接有了二十个弓手。 这完全超出赵襄的认知。 而且最前面那五个披甲弓手，更是极为彪悍，不仅拿着硬弓披着罩甲，甚至腰间还别了短剑砍刀，一看就知道近身了都不好惹。 赵襄疑惑，前面的刘老，脸上更是布满惊愕。 不用于赵襄等人看着装备，刘老目光却在归来的乡勇脸上划过。 在反复确认了几次后，刘老脸角忍不住微微抽搐，随后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不是，这些泥腿子不过半月功夫，出去打一仗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刘老看着乡勇们脸上明显起来的彪悍，他想要从这些熟悉的脸上找到曾经熟悉的农民色彩。 但此时看来看去，刘老却只看见满满彪悍。 上一次见，是可以提刀砍人，而这一次见，就直接变成砍过人。 而且还砍了不少！ 看着眼前满是厉气的众人，刘老再看向秦山，眼中已经转变为了惊惧。 这小子难道会变戏法？ 不然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练出这么一伙强人？ 尤其是其身上的血腥气，更是让很少见血的刘老等乡绅，以为自己见着了哪里来的血军。 眼看着秦山越来越近，赵襄终于从初始的震惊恢复过来。 看着百姓们兴高采烈，庆祝流寇被灭，赵襄也长舒一口气，从秦山身上收回目光： “既然流寇事毕，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襄说着便往回走，流寇灭了，也就没必要再耽误时间，而且看回来躺了不少伤员，等下可千万不要扯上关系，不然又得破财。 见赵襄躲开，另一个乡绅也立即告辞，深怕被盯上。 刘老见状也一阵犹豫，随后默默转身关门。 第18章 遣散士卒? 队伍从邬堡门前走过。 不大的小镇也渐渐甩在身后。 镇民看了热闹后便直接回家，难民们没有太多力气，又重新蹲到了屋檐下。 只有从乡下汇聚过来的乡民，围在乡勇周围越积越多。 而后欢笑声，哭声，开始响彻起来。 只有家人，此刻依然守在乡勇身边。 看见家人完好的，兴高采烈。 看见家人受伤的，则一脸紧张。 孙化走在前面，看着周围围在乡勇身边的乡民，转头看向秦山： “秦头，接下来是让大伙先回家，还是怎么安排？” 秦山目光扫视。 眼神每扫过人影，便会引得乡民下意识低头闭嘴。 甚至低下的眼眸中，还会浮现些许恐惧。 因为此刻的秦山，身上血腥味，实在太浓！ 以至于乡民围在周围，只是一点寒风轻抚，也能让乡民感受到冰寒的腥味。 秦山则看着身后乡勇面对家人在旁，依然保持着整齐队列，心底微出一口气。 随着又一天过去，不仅那些战场升级的乡勇到了屯兵级别，其他乡勇也都来到了屯兵级别。 此刻秦山手下的这一百人，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地方正规军。 不再是泥腿子壮丁或者只接受了稀少训练的乡勇民兵。 看了一圈后，秦山呼出一口热气： “让大伙先回田埂，再安排些肉食。” 孙化点点头，转身将缰绳交到裴元手中，转身先走几步安排。 见孙化离开，秦山又转头扫视了人群一眼，随后一夹马肚，带着队伍小跑起来。 很快众人来到田埂。 夹杂着些许积雪的田埂上，几口大锅已经支起。 下面堆满木材，烈火燃起，一旁老婶子们的菜刀木板剁的密集。 接着就是大块肉、大片菜，一股脑的丢了进去。 混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咕咕声中，热气蒸腾了起来。 乡勇已经站在了田埂中，乡民们围在四周，密集蹲在地上。 目光一会看看自家男人，一会看看远处咕咕作响的肉香。 而后更多的目光，看向了秦山。 安平乡的乡勇是自发组织，并非朝廷安排，所以没有编制，也没有饷银。 眼下流寇事毕，大家伙都看向秦山，不知道接下来作何打算。 毕竟乡绅们不给钱，这百来号汉子，每日花销可不是个小数目。 秦山站在田埂土垒上，身旁一阵脚步声，孙化从一旁跑过来。 “秦头，都安排好了。” 说着，孙化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是满满当当的大钱，约有百两银子左右。 瞥了大钱一眼，秦山向着乡勇走了一步。 这一步立马吸引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屯兵们更是微微直起身，面带尊敬的看向秦山。 扫视一圈，秦山指着身后孙化托着的大钱，高声开口： “等下论功行赏，伤员额外领取抚恤。” 接着又指向炖肉大锅，脸上带起一抹笑： “大伙再大吃一顿，肉食管够。” 听见这两句话，乡勇们站直的身躯微微晃动，脸上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火热。 只是他们还没得及表忠心，秦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瞬间僵住： “吃完后，大伙就散了吧。” 话音落，一阵寒风跟着吹来。 原本激动欢快的情绪，瞬间被寂静错愕取代。 乡勇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山，田坎上的乡民也目瞪口呆。 而秦山也不理睬众人的难以置信，只是转过身直接拿起五枚大钱，开始喊名： “赵二，杀敌一人，赏钱五枚。” 秦山散钱，乡勇们挨个过来。 李飞和裴元远远站在身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小心看了秦山背影一眼，裴元忍不住低声： “咱秦头把人都散了，这杨承祖来了怎么办？” 李飞小心翼翼看着前面秦山依然在喊名，对裴元说话没有反应，这才转过头看向裴元： “没钱。” 吐出两个字，裴元微微往后抬头，眼中带着无语。 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不过裴元闻言后也回过头来，转身看向秦山。 看着孙化手中那盘大钱快速减少，脸色有些无奈。 没钱就没兵，又不当流寇起事，确实难以留住这一百人。 但杨承祖马上就要来，难道秦头想就靠着咱这几个人，去挡他上万流民？ 裴元眼底疑惑，而上方大钱很快发完，秦山也走下土垒，招呼着乡勇们吃饭。 孙化上前吆喝几声，略作安排后快步跑了回来，眉眼轻皱： “你们两个干嘛？吃饭了，快去秦头身边候着。” 孙化训斥，李飞默默上去，裴元再次昂头，眼中无语更甚。 不是，咱三里面，我年纪最大吧？ 裴元心底吐槽，但还是跟着上去。 此刻的田埂上，乡勇们席地而坐，围着大锅已经开始了胡吃海喝。 每伙人的旁边，甚至还放了三坛乡酒。 秦山坐在上方，面前没有菜，只是放了一坛酒，并不断地端起酒碗送酒。 而在秦山面前，众乡勇正端着酒碗，挨个上前。 “秦爷海量，咱也敬秦爷一个。” “跟着秦爷就是好，天天吃肉，还有赏钱拿。” “秦爷以后但凡有事，只需吆喝一声，小的绝对第一个赶来效力。” 乡勇们热火朝天，不断说着话，现场看起来似乎十分热闹。 只是随着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这份热闹却瞬间僵住。 “秦爷...咱真不想走...” 一个少年乡勇喝的醉醺醺，胆子也壮了许多。 此刻端着酒碗站在秦山面前，低着头，言语略带哭腔。 “咱家就我一个，父母早死了，活这么大要不是秦爷收留，别说吃肉，能活下去都是奢望。” “此番一别，咱...咱...” 少年说不下去，而原本兴高采烈的众人见了，也脸色瞬间落寞下来。 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突然一下要再回去当农民，这种落差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此刻看着少年开口，终于也有人跟着开口： “秦爷，要不咱们...做点‘买卖’把。” 一个中年乡勇说的小心翼翼，说到‘买卖’时还低头看了秦山一眼。 而秦山看着这种话都说出来的乡勇，目光扫视众人，居然众人的脸上不仅没有恐惧，反而全是一愣后的火热。 “对，先去赵老爷家，他家才娶了一房小妾。” 乡勇们提议，秦山则看着眼前躁动的人群，眼底神色不变，而是抬起头看向乡镇方向。 随后，一伙人影慌乱的跑了进来： “来了来了！流寇来了！” “来了一万人！” 第19章 上万流寇 刘老跑的气喘吁吁，身上华丽的衣服也散乱开来。 赵襄等另外两个乡绅，也都跟在身后，脸上满是惶恐与震惊。 正在想着做‘买卖’的众人偏头看去，看着慌乱跑来的‘货主’，脸上流露出一丝奇怪。 随后，就是猛然瞪大的眼睛。 流寇？一万？！ 周围乡民闻言更是一片惊惧，他们瞬间从田坎上站起，争着抬头望向刘老方向。 交头接耳的低语，开始在人群中弥漫。 刘老喘着气，来到田埂里，随手扶着一个乡勇，弯着腰，不断干呕。 但随后顾不得呕个舒服，只是停了两步，又抽回手，继续踉跄的跑向秦山。 “秦兄弟，不，秦爷，流寇...” 刘老干咽一口口水，面对秦山，指着身后乡镇方向： “流寇来了，来了一万人。” 刘老说完，脸上紧张终于松了一分，而走到人群中再次重复了消息后，田埂周围的乡民，瞬间全部炸毛。 这流寇，怎么越来越多？！ 就连乡勇们也有些目瞪口呆，呆呆望着赶来报信的刘老。 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众人却又立即眼神一变，全部齐齐看向秦山。 看着周围人的反应，秦山瞥了孙化一眼。 孙化了然，上前两步，将刘老扶住。 有人搀扶，刘老这才狠狠喘了几口气，接着看向秦山，眼中满是急切： “秦爷快点齐兵马，我已经让家中收拾细软，只等秦爷兵马一到，立马就可逃往潼关。” 刘老言语很快，赵襄等人也赶上来，顾不得喘气，慌乱不停地点头： “对对对，快点跑，此时跑路还来得及。” 三个乡绅不断开口，在他们看来，这种情况已经不存在抵抗的必要了。 就算是秦山，也不可能一百打一万。 所以说起话来也格外大胆，根本不担心周围人听去。 只是随着他们说完，过了好半天，秦山都没有丝毫反应。 喘了半天气，气血终于恢复过来不少的三人，这才略有错愕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秦山。 只是这一看，三人脸上却瞬间出现一丝惊疑。 没有慌张，没有愕然，秦山满脸平静。 就仿佛这一万流寇，不存在一样！ 刘老和赵襄等人小心对视一眼，看着秦山神情，短暂疑惑后，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震惊。 随后，秦山站直身躯，没有看向他们，而是看向周围惊惧的乡民。 周围人被秦山目光一扫，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这时，秦山才重新看向眼前刘老等乡绅。 目光盯着三人，挎着刀，轻轻抬步。 围着三人，秦山缓缓开口： “抚恤乡勇的时候，你们在哪？” “置办肉食的时候，你们在哪？” “发放奖赏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清冷话语，刘老等人却陡然一惊。 他们茫然抬起头，看向秦山，目光跟着对方脚步不断移动。 秦山说完这三句，来到三人身后，面对着身前望来的乡民，脸色沉静： “你们不在，你们躲到了一边，害怕乡亲们多吃你们一口粮！” 秦山开口，乡民们闻言也纷纷看向乡绅，面容带着些许怒火。 作为被常年压榨的佃户，‘害怕多吃一口粮’这句话，秦山这句话简直说到了他们心坎。 刘老则感受身后众人目光，想到上午说的‘从贼’戏言，瞬间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整个人更是僵在原地，深埋下头，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随后，秦山继续： “我募乡勇，是为了护卫乡里，是为了安平乡的数千百姓。” “你让我护着你们走？那乡里的百姓怎么办？” “让他们去面对上万流寇吗？” 秦山说着，乡民们则缓缓睁大眼睛，看向秦山的眼神更加火热。 以至于就在秦山的系统内，开始不断传来‘名望’上升的提醒。 名望越高，秦山能带的兵也就越高。 达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够解锁更高的家族系统。 此刻感受名望提升，秦山脸色也更加严峻起来： “所以我不会走，就算没有钱，我也会守在乡里，护着乡中的百姓。” 秦山说的大义凛然，刘老三人则是目瞪口呆。 这个消息比‘从贼’还要刺激。 这小子居然想着面对上万流寇！ 而乡民们闻言则已经全部神色激动起来，下方的乡勇，更是脸色潮红到了极点。 都是安平乡出来的，谁在乡里没有家属，此刻秦山这番话语，简直将他们说的无言以对。 一开始吼着做‘买卖’的中年汉子，此刻更是想将酒碗摔碎，但高高举起后一想到是自家拿出来的，又僵在半空，半天放不下去： “奶奶的，跟秦爷干！不就是没饷吗？” 继续举着碗，汉子全当是振臂高呼。 “秦爷一个单身的都没开口，咱有家属的，还能要钱？” 中年汉子激动，周围乡勇们也都眼神一热，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对，跟着秦爷干！” 一时间整个田埂上再次热火朝天起来。 刘老三人见此一幕，瞪大了双眼，三人弓腰小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错愕。 他们看了看振奋的乡勇，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钱盘。 脸色在一阵错愕后，缓缓变为了震惊，再随后目光看向秦山背影，变为了惊惧。 带队抵御贼寇，那要花钱。 但如果是帮着乡勇守护家园，那可就不要钱了！ 而只要击败了杨承祖，到时候必然会有大量斩获，到了那时，不说别的，至少眼前这一百人，饷银是绝对够了。 刘老甚至立即想到，如果这秦山一开始就知道杨承祖的事情。 那么从外面剿贼往回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了这一切。 而在这份谋划中，甚至就连他们这些乡绅的反应，也都全部算计了进来。 此刻借着自己等人白日的躲避，秦山瞬间就将整个乡里的控制权，从乡绅手上拿到了自己手中。 更是可以不花钱，得到乡民和乡勇的死忠。 这份手段，三人想明白后，心底怎么可能不震惊，怎么可能不惊惧？！ 三人眼角狂跳，小心望向前方的秦山。 下面是欢呼的乡民，面前是彪悍的乡勇。 收回眼神重新望向地面，三人脸上只剩下好奇与惊疑。 这份谋划最神奇的地方，就是秦山为什么有把握... 用一百，灭一万？！ 第20章 组织民兵 安平乡，乡下田埂。 秦山坐在土垒上，手中拿着树枝，在雪地上不断勾画，并不时举起树枝对着田埂指指点点。 孙化三人认真听着，并不断顺着秦山指示看去，随后又回过来低头看向地上图案。 就在秦山指向的田埂上，原本作为校场的那片田埂已经扩大了不少。 连着将周围几片也都合并了起来。 秦山对着新‘校场’规划的同时，田埂上，近两千乡民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 终于，土垒上秦山规划完，孙化接过树枝，看了眼面前分区图，又看了看远处乡民，默默开口： “按照秦头意思，动员全乡一起御敌。” “昨天花了一天功夫分队，共得民兵五百，妇女老幼两千。” 孙化指着远处说道，此刻田埂上。 五百衣着各异，手中拿着削尖木矛的百姓，正在乡勇们的指导下展开训练。 其余老弱则在一旁做着其他工作。 裴元看着这些只装备了木矛的民兵，也在一旁开口： “只有几日功夫，只能让大伙尽可能把矛使会。” 裴元说着小心抬头看了秦山一眼。 他负责练兵，此刻这些民兵确实训练的过于简单了些。 秦山见了却点了点头： “会一样就不错了。” 裴元微松一口气。 说着，秦山往一旁土垒顶端又走了两步，将目光看向了整个民兵。 而后就站在土垒上，秦山打开了系统，查看起眼前情况。 此刻在自己的兵表面板中，除了步卒（卫所）、弓手（卫所）、披甲弓手（卫所）三个兵种，还多了两个无法选中的淡蓝色兵表。 分别是民兵矛手（壮丁），和民兵猎户（壮丁）。 矛手拿着木制短矛，猎户则是用着能找到的任意软弓，勉强算是武装了起来。 而秦山目光放在民兵兵表上，尤其是在士气上，心底微松一口气。 虽然民兵无法接受自己的面板提携，但有着‘守卫乡里’和‘豪杰领袖’两个状态加持。 只要不外出作战，防守战还是能够保证士气的稳定。 只要士气稳固，作为防守方，六百人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收回目光，秦山转头看向下方李飞： “杨承祖都有哪些消息？” 李飞略微停顿，张了张嘴又闭上，随后微出一口气，带着些许难受的开口： “昨日在隔壁乡打粮，流民人数不变，根据之前行军速度，到安平需要十日。” 李飞嘴巴仿佛被火烧，话语速度极快，说完后则是脸色猛然一松。 孙化和裴元微微瞟眼看去，眼眸虚眯起来。 难得这小子一次性说这么多字。 秦山目光也在李飞身上顿了顿，随后回过头看向隔壁乡。 望了一会，秦山回头，转身向着田埂走去。 “看看粮食。” 孙化三人见秦山行动，连忙跟上。 十天功夫，就必须要关注存粮了。 秦山走下土垒，周围正在训练的民兵连忙停下手中训练，对着秦山客气的弯腰行礼： “秦爷。” “秦爷好。” 民兵问候，秦山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人群不断回礼。 孙化三人则跟在身后，很快来到田埂旁的一片空地上。 大量婶子正在忙碌，十口大锅直起，柴火烧的旺盛，见秦山过来，婶子们纷纷问好。 秦山笑着摆摆手，随后来到锅旁，拿起长勺挖了一勺。 没有太大阻力，长勺挖起了一碗极为稀薄的米汤。 汤水清澈，里面漂浮着不多的几粒白米。 秦山见此微微皱眉，一旁婶子见状连忙掀开一旁灰布盖着的蒸笼。 “是稀了些，但每人还有一个窝头。” 看着蒸笼不过小孩拳头大小的窝头，秦山眉头没有舒展，转头看向了孙化。 孙化脸色微白，向前半步低下头，轻声道： “粮食都是各家各户捐的，大家本来就没多少粮，时日又长，所以每顿标准低了些，想着接敌时能留些余粮以备万一。” 孙化小心解释，一旁裴元脸上则涌现出一股不忿： “那群乡绅见咱们不配合，一点力也不出，前几日有乡亲请求宽限佃租，也被打了出来。” 一掌拍在切菜的木板上，裴元脸色难看： “直娘贼，他们倒是躲在邬堡里，留咱们在外面抵御流寇。” 秦山听着两人诉说，将木勺放回锅里。 看了一唱一和的两人，转身向着田埂旁的官道走去。 孙化和裴元略有心虚的对视一眼，连忙跟在身后。 秦山会不知道他们心思？没粮是确实存在的困难。 但安平乡可不缺粮啊，那三家乡绅大户不仅有粮，而且还有一座邬堡！ 若是能‘要’了来，抵御流寇的把握就大多了。 来到官道，秦山上了马，裴元和李飞也上了驴。 “孙化在家看着，我去趟镇里。” 秦山拉住缰绳，对着身后三人开口，没有被点名的裴元和李飞脸色一喜。 随后也一拉缰绳，驾驶着老驴跟上。 可笑裴元体型高大，此刻骑在驴上，仿佛骑着一只狗。 以至于秦山和李飞都消失在官道尽头，裴元还露出半拉脑袋，苦苦追赶。 裴元脸色焦急，不断催促脚下老驴加快速度。 本以为会被秦山越落越远，结果一抬头，官道一旁高地上，秦山和李飞正站在上面，向着远处看去。 裴元大喜，连忙驱使老驴过去，随后两脚落地站直，也不翻身，直接从老驴身后走了下来。 “秦头，好让我一阵...” ‘追赶’两字还没有说出口，李飞则偏头看了裴元一眼。 裴元见此一愣，看向秦山，见秦山望着远处没有回应，连忙闭嘴。 随后放轻脚步迈上高地，也跟着目光看去，随后，裴元愣住。 秦山低垂眼眸，目光默默看向远方。 天气晴朗，站在此处足以看见极远。 而此刻就在秦山看去的方向，大地上却突然长出了一片‘阴影’。 裴元好奇看向天空，以为是乌云投影，结果天上只有一片洁净。 裴元错愕，随后又看向大地，看着仿佛疤痕般贴在大地上的‘阴影’，反应了过来。 人上一万，无边无际。 而此刻无边无际的阴影，正是直直向着安平乡走来。 第21章 我说的 现场沉默。 裴元愣愣看着远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口中说出的一万人，和实际见到的一万人，其中冲击实在太过悬殊。 而一旁秦山看了一会，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回。 转身踩在高地上，带着一股微风。 裴元和李飞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眼睛，也跟了上来。 随后秦山沉默的上马，继续向着镇上走去。 时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安平乡本就不大，不过又是片刻功夫，秦山就来到了镇外。 只是人还没有进去，秦山却已经皱起了眉头。 此刻的镇外，正有一群镇民背着大包小包，向着乡下走去。 当他们看见秦山时，人群居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秦山皱着眉头，向前驱马几步，目光看向人群，人群则在秦山目光下恐惧的低下头。 甚至有些脚软的，已经跪在了地上。 秦山心底微叹一声，随手指了前面一个老者，言语尽可能平缓： “不躲在镇里，往乡下跑什么？” 镇里好歹还有个邬堡，必要时说不定能进去避难。 乡下可是一马平川，一点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被问话的老者浑身一颤，之前秦山回来时浑身浴血的模样，他们可还都记在心里。 老者颤颤巍巍抬起头，脸色堆起恭敬： “都说乡绅老爷要去潼关，大伙进不去邬堡，所以想着去乡下避避。” 听见这话，秦山眉头皱的更紧。 他看着脚下恐惧不敢言的众人，也没有继续问话，只是望了望邬堡方向，紧了紧缰绳，继续驱马前行。 笔直官道穿过小镇，秦山向前走了两步，随后眼前景象让他脸色沉了几分。 就在官道上，十几个难民正围在一家食肆外，不断大力拍打着房门。 不少人手中甚至拿着木棍石头等‘武器’。 附近镇民看见眼前一幕，也是恐惧的想从两边跑开。 只是刚刚转身，就与骑马进来的秦山迎面撞上。 镇民愣住，抬头看向骑马之人，发现居然是前几日归来的秦山，脸色一滞。 而难民发现食肆大门打不开，转身将目光放在周围外出镇民上，正要提着棍子过来，结果也看见了刚刚进镇的秦山。 ‘吁~’ 拉住缰绳，秦山安抚住看着人多，有些焦躁的老马。 马蹄不安渡步，秦山抬头看去。 目光扫过人群，难民和镇民都僵在原地。 尤其是秦山深皱的眉头，更是让众人脸色一片惨白。 ‘哐啷。’ 一根木棍被甩开，难民脸上满是秦山目光扫过的惊惧。 而后就是更多的木棍甩开，难民带着满脸惶恐，对着秦山跪了下去。 一旁镇民眼见于此，也终于反应过来，只是他们没有跪下，也没有跑路，而是壮着胆子围了上来。 “秦爷，你可不能也抛下咱们不管啊！” 一个镇民痛哭流涕，死死抓住秦山裤脚，眼中满是期待。 秦山长出一口，目光从难民身上收回，看向了脚下镇民： “怎么回事？” 得到回应，镇民瞪着眼底的一丝不敢置信，愣了一下后，才立即昂起头，脸色急迫起来。 他转身指着远处邬堡，连忙开口： “刘老爷那几家，正在收拾细软，准备逃去潼关！” 镇民脸色慌张，之所以有这么个镇，就是因为有三家乡绅合力修建的邬堡。 大家伙想着必要时能进邬堡避难，这才缓缓发展起来。 可眼下刘老几个乡绅要跑，邬堡也会锁死，避免家中东西被偷，这就彻底绝了镇民们的希望。 这才导致了现在镇上百姓惶恐，难民趁机找粮的现状。 秦山听见镇民解释，脸上涌现出一丝愠怒。 他并不意外乡绅跑路，他只是意外乡绅宁可把外面的百姓都饿死，送给流寇。 也要把邬堡锁起来，粮食藏起来，生怕乡民占到他们一点便宜。 秦山抬起头，注视向道路尽头的邬堡，眼神泛出一丝冷意，。 随后一扯缰绳，挣开镇民拉住的手，向邬堡走去。 两旁难民和镇民见状连忙躲到两边，原本脸上的戾气，在见到秦山后，只剩下了满脸惶恐与恭敬。 李飞骑着毛驴要快些，这时刚好赶到，看着眼前一幕有些疑惑。 驱使毛驴上前，结果人还没到，秦山便偏头直接看了过来： “把弓手调来。” 李飞一愣，而秦山却已经拉开距离。 看着秦山靠近邬堡，李飞也不多问，直接又立即转身往回，向着乡下而去。 邬堡不远。 秦山几乎是眨眼便到。 只是还没进去，看着眼前一幕，秦山脸色却已经彻底阴了下来。 邬堡门口停了几辆大车。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甚至还套了一匹壮年栗马。 邬堡旁则围满了难民和镇民，前面是几个年老镇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只是面对人群希冀， 仆役们忙前忙后，家丁则趾高气昂的扫视周围。 对着老人不断舞动手中铁棍，想要将老人给吓回去。 同时看向周围围观百姓的目光，家丁脸上也满是鄙夷。 只是家丁昂起头，目光正要再次扫视这些泥腿子，一个高大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人后。 而家丁在看清楚来者后，脸色瞬间一变，手中铁棍也不再舞动，整个人更是低下头，紧闭眼睛一脸惶恐。 人群见此错愕，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秦山骑着马，默默站在了人群身后。 ‘驾~’ 轻轻一夹马肚，秦山驱使马匹向前。 人群立即向着两边躲开，给秦山让开了道路。 而后带着现场所有人的目光，秦山来到了家丁面前。 老马几乎怼在家丁面门上。 但家丁却依然低着头，不敢抬眼。 周围家丁也仿佛没有看见，都僵硬的站在自己位子上，目光甚至不敢往这边瞟一眼。 秦山低头看着脚下恐惧的家丁，又抬头看向远处敞开的邬堡大门，直接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了家丁手中。 随后越过本该阻挡的家丁，直接向着邬堡走去。 一旁仆役见了全部愣在原地，同时向着旁边避开，害怕挡了秦山的路。 而秦山走到半路略微停顿，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对着手握缰绳的惶恐家丁，开了口： “让人把东西搬回去，你家老爷...不走了。” 第22章 你敢动我? 邬堡内，仆役们焦急的往来穿梭。 大堂前，刘老拉住一个仆役，将手伸了过去。 “这里，这里还有一把，都放进去。” 刘老捧着一把米，将其交到仆役手上。 赵襄站在一旁，愣愣看着，能当本乡最大地主，确实有些出人之处。 这把米是刘老从地上仆役散落的米，集合起来。 刘老也不嫌年纪大，弯腰不便，愣是花了一上午功夫，多得了这一把米。 仆役脸色愕然，但还是小心接过。 刘老看着仆役紧紧攥着，没有再洒落出来，这才收回了眼睛。 随后又看向廋老管家，神色担忧： “地窖锁好了吗？” 老管家在一旁忙着清点物资，听见刘老不知道第几次询问，还是不厌其烦的解释： “锁了，里里外外上了七把锁，除非拿炮，不然绝对打不开。” 听见管家回答，刘老脸色微微一松。 随后又转头看向大堂外，看着仆役们还在忙碌，脸上又流露出一股急迫： “哎呀，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收拾完？” 赵襄看着刘老终于考虑到逃命上来，这才出来接话： “东西太多，咱们三家合在一起，起码得装七八辆大车。” 听见这话，刘老脸上焦急微微僵住，嘴角张了张，连着几次呼气又吐出，最后才转头看向仆役，脸色大怒的呵斥： “平时养着你们，到了这时候居然都还不出力，老爷我真是糟践了钱。” 刘老怒气冲冲，全然不顾仆役们已经累的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 呵斥一句后，刘老心绪好了一些。 随后正要再看看脚下是否有散落的白米，却突然看见居然有人往里面搬东西。 刘老一愣。 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后，才发现居然真的是在往里面搬。 刘老脸色僵住，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谁叫你往里面搬的？！” 刘老气的面色一片涨红，赵襄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难看。 而被刘老呵斥的仆役被吓了一跳，一不小心箱子摔在地上，磕坏了边角。 看着自己的实木大箱子烂了边角，刘老心疼的不住跺脚。 随后正要开骂，一个平静的声音，却瞬间将大堂内的燥热，冰冷了下来： “我让他们搬的。” 声音不大，却仿佛一道惊雷。 不仅周围仆役们不敢动作，甚至就连大堂内的刘老三人，也是瞬间僵在原地。 原本脸上愤怒的潮红，也在瞬间浮现一丝苍白。 眼角微跳，刘老顶着僵硬的脖子，缓缓抬起头，向着前面望去。 秦山戴着红缨笠盔，挎着刀，走了进来。 来到仆役身边，看着对方跪在地上不敢妄动，秦山用脚尖点了点大箱。 “继续。” 简短的两个字，却说的在场所有人心底一颤。 仆役有些颤抖，挣扎着抬起头，小心看向前方的刘老。 而刘老看着不远处的秦山，脸色苍白，几次张了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着自家老爷居然连口都开不了，仆役这才颤颤巍巍的抱起箱子，慢慢向着旁边挪动。 道路让开，秦山站在邬堡门前，他的身后则是不断向着邬堡内，重新搬运的仆役。 目光在大堂左右看了看，秦山继续向前。 刘老和赵襄三人虽然脸色挣扎，但看着秦山靠近，他们的身体却下意识向着两边让去。 秦山也不客气，直接略过三人，目光甚至没有在三人身上停留，直接坐到了上首。 随后左手扶着长刀，右手放在茶几上，伸出食指轻敲桌面。 ‘哒~哒~哒~’ 指尖与硬木接触，清脆回响在寂静的大堂中。 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让刘老三人，身体颤抖一下。 直到这时，秦山才微微抬眼，注视向眼前三人。 诡异的沉默，回荡在大堂之中。 寂静氛围甚至传递出去，以至于仆役路过此处，都要先放缓脚步。 终于，眼看着时间渐渐过去，搬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三人低头小心对视几眼，刘老苦着脸，看向前方的秦山。 挤出笑，刘老小心翼翼： “秦爷，我等搬家，何故让下人把东西搬回来？” 说话缓慢，甚至不敢表现丝毫询问语气。 面对秦山，刘老全无了面对下人和乡民的跋扈。 秦山则一脸沉默，手中指尖继续敲击着桌面。 看着秦山不言，仆役们都快将东西全部搬回来，刘老终于脸上浮现出一丝狠色。 在他们看来留在安平乡必死无疑，秦山不让他们走，就是要他们死。 而人被逼到决绝，总是会长出几分胆气。 刘老对着身后管家微微使了眼色，管家了然，转身来到门外。 片刻后，三家合在一起的十几个家丁，提着铁棍跑了进来。 看着家丁来了，刘老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随后抬起头，准备再问秦山。 但就在家丁们走进大堂，提着铁棍准备将秦山围起来时。 ‘哒！’ 秦山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 秦山抬眼，目光看向眼前跨进大堂的家丁。 而后，被目光注视的家丁，全部在瞬间停下了脚步。 秦山依然坐在椅子上，左手扶着长刀，目光盯着眼前胆敢靠近的家丁。 家丁们眼角抽动，干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微弱响起。 随后，在刘老不敢置信的愕然目光中，一群人居然缓缓抬步，就这么直接停在了大堂外。 开玩笑，整个安平乡，谁忘得了秦山剿寇回来时那副血神模样？ 能提个铁棍进来给乡绅老爷们站站台，已经对得起刘老爷开的粮了。 家丁停在原地，没了依仗的刘老，刚刚升起的狠色瞬间僵在脸上。 两个袖袍微微晃动，其中手臂不知道抖了什么样。 呼吸更是因为恐惧，变得急促起来。 秦山则把目光从家丁身上收回，转头看向刘老。 随后仿佛没有看见刘老惶恐绝望的神情，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山神色淡然： “为了保护几位老爷，我即刻带人入驻邬堡，贴身保护” 第23章 必要秦贼好看 两日后。 邬堡门前官道。 一串车队缓缓驶入邬堡大门. 老木车轮沉沉压过石板，不时咯噔抖动一下，其上高耸货物左右偏倒，伴着难听的‘咯吱’声。 乡勇们扛着短矛，顺着车队方向，围在道路两边。 中间乡民推着车，仅有的两头老牛，吃力拽着最大的两辆板车。 板车碾过石子，沉重的车身抖动了一下，几粒糙米洒落，一旁乡下婶子拿着扫帚，见状瞬间眼神一凝，手中扫帚直接挥舞了出去。 连忙将地上糙米混着泥灰，扫进兜裙中。 看着不多的几粒糙米，婶子眼角仿佛弯成了一道月牙，嘴角是压抑不住笑。 而后正在准备跟着板车进入邬堡，周围乡民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 婶子也抬头看去，待看见邬堡墙头上的那一抹红缨，婶子也跟着咧开了嘴。 墙头上。 一名乡勇在孙化身旁，指着不断进入邬堡的粮车说话。 孙化拿着毛笔，不断在手中的册子上记录，为此旁边甚至还跟了个乡勇，专门帮孙化举墨。快速勾画上几笔，抬头又点了点粮车，确认无误后一合账本，转身走到护墙上。 “秦头，乡里共运来陈粮两百袋，新米二十袋。” “再加上邬堡里存着的一千袋陈米，三百袋精米，正常供应的情况下，够咱们吃三十天。” 孙化拿着账册，来到正对邬堡外的秦山身后。 裴元站在身边，左手举着关刀，右手挎刀，仿佛一尊巨人，充作秦山的护卫。 秦山默看着下方不断走入的乡民，眼神在粮车上看了一圈，随后转头看向孙化： “刘老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孙化放下账本： “从邬堡中专门腾了一个三厢房的小院，让三家乡绅勉强还是独门独户。” 看着秦山，孙化脸色有些奇怪。 当李飞回来调弓手的时候，自己还担心去的慢了，邬堡中不要出现流血事件。 自己当然不是担心秦头流血，主要怕秦头忍不住，把乡绅们全砍了。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太清楚乡绅们的为人，更清楚秦头的为人。 只是没想到秦头居然连刀都没拔，直接就将乡绅们给镇住。 要知道在这之前，秦头虽然厉害，但乡里服气的不多，而忌惮恐惧的，那就更是无从说起。 可这才起兵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秦头就已经能孤身一人逼的三家乡绅‘主动’让出邬堡。 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这安平乡，从此看来秦爷就是整个乡里的天！ 孙化低着头，眼眸闪过诸多情绪。 秦山则又转头看了眼墙外不断运送进来的粮车，继续轻声说了句： “这几日众人瘦的厉害，晚上吃好些，养些膘。” 秦山吩咐，孙化回过神，随后连忙抱拳弓腰行了个大礼： “我这去安排。” 孙化说着将账本收好，直接转身离开。 望着远去的孙化，秦山目光默默打量向周围拿着木矛，身形明显瘦弱的民兵。 冷兵器作战，士兵身上有没有肉，直接就决定了士兵的战斗力，以及持续作战能力。 可以说若是身上没有肉，不要说挥舞武器或者行军，恐怕单是站在原地，身上肉少了些，连御寒能力都会不如别人，更何况后续的外出作战了。 所以吃好些，是相当有必要的。 恰逢此时夕阳落入山线，阳光洒在坞墙上，仿佛泼洒上了一层赤红。 随着最后一辆粮车驶入邬堡，邬堡内也升腾起了大片炊烟。 浓厚的米香四溢，闻着味，让忙碌了一天的人群，忍不住胃口大开。 秦山沿着邬堡护墙走过，目光不断扫视邬堡内拥挤的人群。 几乎每一片空间，都蹲满了人，只留出中间一条通道，方便人群移动。 裴元见了轻出一口气： “还好是三家合建，邬堡要比寻常大些，勉强能容纳下乡里百姓。” 秦山没有回应，见邬堡大门跟着夕阳，‘轰隆’一声完全合上，只是转身向着邬堡大堂走去。 那里暂时成了秦山指挥和休息的地方。 只是刚刚进到大堂，就看见孙化面前站着一个仆役，在不断低声交流着什么。 见秦山回来，孙化连忙挥挥手，示意仆役离开。 而后也不等秦山休息，直接来到秦山面前，低声道： “乡绅们今夜在私会。” 孙化眼神浮现一丝冷意，裴元闻言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只有秦山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不带丝毫停顿的坐到椅子上，端起乡勇来送的一海碗热粥，沿着碗沿大喝了一口。 见秦山毫无反应，孙化雨裴元对视一眼，也不多说，只是坐到桌子旁，抱起自己的海碗，跟着吸溜起来。 此时此刻的角落厢房。 一间格外逼仄的角落小隔间。 刘老三人围坐在小圆桌上，面色满是愁容。 “今日给那些泥腿子吃的，居然是今年刚打的新米，甚至还加了菘菜，我家丫鬟都吃不了这么好。” 赵襄满脸心疼，右手握拳击打在圆桌上。 刘老和另外一个乡绅脸色也十分难看。 另一个乡绅更是愁闷： “岂止新米，今日还杀了一腔猪，给泥腿子们吃了肉。” “甚至就在刚刚，我看见几个老妇在领布，说是要做纱布。” 说到这，乡绅也狠狠捶了一下桌面： “那可是我家从蜀中带来的细布，一匹布都得要三个大钱！” 越说越激动，乡绅紧握着拳，瞪起眼睛，带着些许狠厉： “若非家眷在此，我必要秦贼好看！” 乡绅声音微高，随后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锣。 ‘咚~！’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乡绅瞬间缩起了脖子，脸上潮红消散，眼中浮现惊慌。 赵襄转头向着屋外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眼，瞟了乡绅一眼，眼神微微无语。 “只是宵禁的夜巡...” 赵襄开口，只是刚刚说完脸色便直接一愣。 刘老也跟着看过来，神色奇怪。 赵襄方才还义愤填膺，怎么此时突然就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以至于赵襄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化。 一时间整个隔间氛围奇怪，刘老看着眼前两人，微叹一口气，手中握着的一封写好的书信，到底没有拿出来。 第24章 马弓手 夜巡远去。 三人鬼鬼祟祟从厢房出来。 左右看了，轻手轻脚的离开。 丝毫没有注意到，坞墙角楼中，月光下闪过的一丝寒芒。 角楼内。 秦山默默看着三人散开，身后守着几个乡勇，通过角楼窗口小心提防着外界。 同时不断回头小心看向背对自己等人的秦山，好奇秦爷为何会在这里。 角楼外传来一阵脚步。 悬空的木板，不断伴着弯曲的难听‘吱呀’声。 一个精瘦身影出现，背后背着箭袋，手持一把硬弓。 “秦头，都好了。” 见是李飞，乡勇们纷纷回过头，转身继续看向堡外。 秦山则默默看了会下方邬堡，随后才收回目光，扶着弓身的右手，大拇指微微搓动弓身。 转过头，秦山看着李飞，直接向门外走去： “走吧。” 李飞连忙让到一边，待秦山走过，这才连忙跟在身后。 走过木板，难听‘吱呀’声继续，伴着这阵‘吱呀’，秦山走下坞墙。 脚步声传来，邬堡门口几个身影转头看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压抑的马匹低声嘶嚎。 裴元站在队伍中，看着秦山过来，微微抬头： “连着老马，一共搜得五匹。” 裴元牵着两匹马。 一匹是之前秦山见过的壮年栗马，而另一匹则是秦山之前骑过的年迈托马。 见秦山走近，裴元将栗马的缰绳交到秦山手中。 入住邬堡，秦山以‘借’的名义，搞到了三家乡绅剩下的五匹马。 连着赵襄一开始送出的一匹，共有六匹。 此刻秦山便让李飞和裴元，选了三个披甲弓手，组成了一个六骑的马弓队。 秦山握着缰绳，感受壮年栗马明显远远强于之前托马的拉扯力，目光则看向裴元和李飞之外的是三个披甲弓手。 目光有些出神，正是点开了系统。 此刻系统中，兵表再次出现一列新的兵种。 那是配备了马匹的披甲弓手，此刻兵种名词变为了马弓手，不仅可以骑射，还可以提刀追杀、纵马放哨。 看着眼前三个马弓手，秦山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却深知这件事的夸张。 毕竟这三个能骑马、能挽弓、能舞刀的马弓手，一个月前还是个只会拿锄头的农民。 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说出去，甚至都不会有人信！ 也就只有身为局中人的李飞和裴元觉得理所当然。 对我家秦爷而言，这事不是很正常吗？！ 目光从马弓手身上收回，秦山不再耽误，直接翻身上马。 见着秦头上马，五人也连忙跟着。 随后秦山微微低头看向前方邬堡大门，轻轻点头示意。 早就候着的乡勇连忙将门推开，随后伴着秦山轻‘驾’一声，目送着六骑驶出邬堡，向着黑夜走去。 流寇已经接近，秦山准备带着马队，想办法抵近看看。 很快，伴着马蹄清脆，六骑转眼间消失在邬堡外的黑夜中。 ... 晨光升起。 厚重乌云依然高悬。 世界一片暗沉，唯有寒风呜咽，吹得人耳朵生疼。 大地上。 无边无际的流寇蹲坐在雪地中，白雪压下，仿佛一个个雪人。 而在雪人核心，竖立着不多的几个帐篷，此刻帐篷中不断走出一些老卒，连带着一些女子，向着流民走去。 女子怀揣着食物，向着家人走去。 老卒则开始抽打流民，让蹲了一夜的流民起身，准备继续行军。 只是有些人起来了，有些人则完全冻硬在了地上。 此时一队十几人的马队从一旁跑过，老卒抬起头看去，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能作为马队，必是杨承祖麾下精锐。 吃喝远比寻常老卒好上不少，甚至能日日与杨承祖共饮。 而且装备也格外豪华，不仅人人披甲，带队的队长，更是一身不知哪里来的全套铁扎甲。 虽然扎甲破旧，但也是实打实的铁片甲胄，看得人眼神火热。 老卒们瞪着羡慕的双眼，看着马队不像之前绕着流民绕一圈就返回，反而是向着远方疾驰而去，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直到马队消失，老卒才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流民身后。 随后是拿起木棍刀柄，更加大力的抽打脚下百姓。 马队疾驰，带队的队长带着满脸惺忪，眼中全是不满。 一抽马鞭，队长微微活动一下脖颈，带着些许不以为意： “若是看错了，害的爷白跑一趟，看我回去不赏你们两鞭子。” 队长脸上顶着刀疤，说话时平添几分狠厉。 身旁两个马队小兵，老卒眼中的顶级存在，面对自己队长露出一脸谄媚： “怎么会看错，却是六骑不假，其中也就三个披甲，多半是附近乡勇。” 听着手下确认，队长脸色好看了些，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火热。 六匹马，三副短甲，怎么看都是肥肉。 跟着杨承祖打了这许久，平日都是些泥腿子，锄头都拿不出几把，眼下突然冒出这种‘肥肉’，队长哪里还按捺的住？ 得知消息后立即便带着人冲了出来。 现在再次确认，队长一挥马鞭，驱动胯下战马，又加速了几分。 而后就在他们绕过一处山坳后，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出现六骑。 而且这六骑还停在原地，远远望着自己。 “好，真有‘肥肉’！” 队长大喜，丝毫没注意到这六骑一副早早等待的模样。 毕竟己方十三骑，对面才六骑，而且己方全员披甲，虽然硬弓少了些，毕竟那玩意一般人不会使。 但只要近身，队长有信心全歼了对方。 不远处。 李飞弯弓搭箭，默默落后秦山半步，裴元也提着关刀，等候着秦山命令。 本来只是外出查验，结果正好与放哨的流寇哨骑远远撞见。 老马跑不快，秦山干脆便让人停了下来，休息等候。 随后便出现眼前一幕。 李飞望着远处，看着越来越近的流寇，低声开口： “十三匹马，外带罩甲，硬弓只有三张。” 裴元也跟着附和： “硬弓不是人人会使，甲胄倒是人人能穿。” 说着，裴元目光有些火热的盯着队长。 其身上那套完整的铁扎甲，虽然极为普通，在安平乡这个地界，简直堪称顶级豪华！ 裴元看的出神，一旁却传来一阵清脆马蹄。 偏头看去，秦山拽着缰绳，向前两步，接着取下弓，搭上一支箭。 “这套甲，倒是不错...” 第25章 一箭封喉 裴元看着秦山弯弓搭箭，脸上满是没有反应过来的错愕。 随后只听一声弓弦惊雷。 黑色箭矢便从一个难以置信的距离，直接射了出去。 流寇队长远远看着。 见对方带头之人居然如此远的距离就开弓，嘴角咧开一抹讥笑，接着转头看向周围人： “无胆小儿，居然如此远的距离就放弓！” 队长讥笑，身旁也想跟着发财的马队们也满脸嘲讽： “多半是乡里富家子弟，家里买了马买了弓，出来耀武扬威了。” 马队们满脸嘲笑，队长也脸色放心不少。 转头回望过去，正要下令加速，结果眼中看见的，只有一条急速划过半空，直插自己脖颈的箭影。 ‘咻~！’ 一声空气被急速挤开的声响，随后声响陡然消失，队长的讥笑，也陡然消失。 马队们没有反应过来，开始还在看箭矢飞到了哪里。 随后发现队长突然安静，这才纷纷疑惑的看了过来，紧随其后，就是众人突然攥紧的缰绳，以及猛然瞪圆的双眼。 队长骑在马上，脖颈顶着长长箭矢。 他双眼瞪大，带着不敢置信，想要低头查看。 只是箭矢穿透了脖子，队长一低头，箭矢便卡在骨头上，让他动弹不得。 “嗬~嗬~” 短暂急促的几声，队长伸出手想要握住箭矢。 但刚刚放开缰绳，整个人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直接向着战马下面倒去。 ‘轰~’ 甲胄连着高大的身躯倒地，直接在地面上堆起一阵扬尘。 吓得身后骑兵立马向着两边绕去。 后面骑兵还没来得及回头观望队长情况，前方却已经再次传来了惊呼。 骑兵好奇看去，随后刚刚有所恢复的双眼，再次瞪圆。 前方只有六人，但此刻这六人中除了一个拿关刀的，剩下五人居然齐齐拿出了硬弓。 此刻不仅弯弓搭箭瞄了过来，而且还驱动马匹，开始了反冲锋！ 硬弓上手难度大，能拉硬弓的都算是军中精锐，若是还会骑马，更是队伍中的宝贝疙瘩。 什么好的装备都要往其身上倾斜。 杨承祖五百老卒，上万流民，能拉弓能骑马的也不过十几人。 马队里面也就放了三个，其余全是亲兵。 而此刻就在对面，这五个骑着老马的乡勇，居然个个都在拉弓，这简直超出了马队的认知。 而后仿佛为了打消他们的惊疑，五发箭矢，从疾驰的马匹上破空而来。 其中两发格外精准，直接射在脖子或面颊上，瞬间又带走了两个马队。 身下的三支箭则射在马匹或者甲胄上，虽然也造成了伤害，但却没有立即致命。 可就算这样，马队们也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撂挑子！是五个官军马弓！” 一句黑话，幸存者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立即转身逃窜。 其反应之迅捷，速度之快，就连秦山也微微抬眼。 心知自己老马追不上，秦山又射了一轮，与李飞各自再带走两人，三个马弓合力带走一人后，目送着流寇马队消失在天边。 流寇远去，裴元等人却速度不减，直接来到流寇留下的尸骸旁。 短暂的两轮交锋，流寇便留下了六人，其中还有个全套扎甲的队长。 连着留下的六匹马，反倒是秦山大丰收。 李飞带着人忙着牵马，裴元则直直来到队长旁，一翻身直接下马，焦急的冲了过去。 双手翻动流寇队长，目光不断扫视队长身上甲胄，眼中满是关切。 以至身后传来一阵马蹄都没有注意到。 看着脚下翻看甲胄的裴元，秦山放下弓： “我射的脖颈，没伤着甲。” 秦山开口，刚刚还在翻动甲胄的裴元愣了一下。 随后双手在甲胄上快速摸了一圈，带着佩服的抬头看向秦山： “还真是！” 低眉盯了裴元一眼，秦山随后目光抬起，向着远处流寇方向看去，微出一口气： “把我的甲收好，流寇快来了。” 说着，一拉缰绳，秦山向着旁边离开。 远处李飞等人已经牵好马，在忙着取甲，裴元这才再次转过身，开始从队长身上取下甲胄。 ... 半个时辰后... 上百老卒围在秦山刚刚交锋的地方。 一旁的平地上，其余老卒拿着刀枪，不断驱赶着流民缓缓向前。 流民散乱，向着远处看去，无边无际。 而在路过这里时，流民纷纷投以好奇目光，就连老卒，也一脸惊诧。 幸存的七个马队并排站立，他们微微佝偻着腰，紧盯着地面的双眼，满是惶恐不安。 前方，一员身着红色精致布面铁甲的大将站在尸骸中。 目光看着脚下被褪去甲胄，身上只留一件胖袄的队长，眼神平静。 在他近身处，则围了十个身穿扎甲，骑着栗马的亲兵。 亲兵没有跋扈神色，反而是一脸冷静，腰中挎弓带刀，双手拉着缰绳，冷漠注视着脚下惶恐不安的马队。 一阵甲片碰撞的清脆声传来，杨承祖抬起头，转身看来。 感受杨承祖目光，马队更加惶恐不安。 杨承祖看了眼一旁马队，又重新盯向马队队长，脸色平静到了极点： “所以，老刘领着你们十二骑，被六个骑着老马的‘官军’，两个照面的功夫，射死了六个？” 最前面的马队脸角抽搐一下，嘴角微微颤抖，硬着头皮仰头看去，神色认真： “小人绝不敢欺骗杨帅！” 杨承祖默默看着马队回答，目光没有什么神色。 马队见此更加慌乱，半晌后，马队终于顶不住压力，想要跪下。 杨承祖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向着自己亲兵走去。 翻身上马，转身跟着大队流民继续向前，只留马队惶恐待在原地。 亲兵队长驱马上前，盯了身后马队一眼，转头低声： “这些人怎么处置？” 杨承祖一共就二十余骑，分为亲兵十骑，马队十三骑，结果一个上午，眨眼功夫就少了六骑。 这已经不亚于一场面对官军的大败。 只是亲兵询问，杨承祖却脸色如常： “放了。” “放了？！” 亲兵疑惑，杨承祖则望着流民行进方向，言语平淡： “他们没说谎，老刘尸骸旁没有甲胄碎片。” 亲兵一愣，杨承祖则望着远处出神，眼眸低垂了下来： “能射三轮箭的距离，全甲的老刘，在疾驰过程中...” “被一箭封喉！” 第26章 此地邪乎的紧 杨承祖说的出神。 全然不顾身旁听见这话，亲兵握着缰绳的手，猛然抖了一下。 两人俱是常年混迹沙场的军汉，杨承祖方才那句话的含金量，亲兵队长太清楚了。 亲兵队长倒吸一口冷气，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硬弓，下意识想着若是自己，能否也做到这一点。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后，更大一声的吸气声，‘吸~’的一声从亲兵队长身上传来。 不要说自己，就连自己见过的人里面，也不曾见过这般悍勇的存在！ 亲兵队长流露出一丝惶恐。 前方的杨承祖，也是驱马慢行，眼睛呆呆的望着远方出神。 不仅亲兵队长没见过，杨承祖也没见过。 片刻沉默，亲兵队长抬起头，默默看向了周围一眼，见身边人都相距较远，于是驱马快走两步，来到杨承祖身后。 带着几分小心，亲兵压低了头： “杨帅，那我们是不是...换个方向？” 亲兵队长脸色如常，身为流寇，打不过就跑实在正常。 而他们这些老流寇，还要更加出彩。 碰见邪乎的，也先跑了再说。 只是亲兵队长说完，杨承祖却微微收回发神的目光，眼底浮现一缕无奈。 也不偏头看，杨承祖骑在马上，伸手举起马鞭，指向前方： “这里，是大帅一开始就定好的出关路线。” “眼下李自成和张献忠在河南混的风生水起，我们也必须尽快进入河南才行。” “而且贺人龙那疯子一直缠着大帅，我们若是贸然改变方向，不要说入河南，能不能从何疯子手上跑掉，都是个问题。” 杨承祖放下马鞭，双眼瞪着远方，一扬马鞭向前快走了两步。 恰好翻过眼前山包，远处景色映入眼帘。 一望无际的积雪旱地，不要说粮食，枯树都少的可怜。 唯有旱地尽头，树立着一片小小的安平乡。 亲兵跟上，顺着杨承祖看去，而杨承祖看着远处，举起马鞭指去，言语反倒平淡下来： “不去哪里打粮，咱们还能去哪？” ... 一日后。 乡外村落。 房屋破败，飞雪顺着屋顶空洞落下，在屋内堆起了积雪。 房屋一片焦黑，一副烈火燃烧过的痕迹，隐秘角落中，甚至还躺着几个烧焦后，又被冻硬的乡民尸骸。 怪异的肉香，淡淡混杂在冰寒的空气中。 大量老卒在废墟中找了片残存屋檐坐着休息，村外则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流民。 两块烧到一半的木头丢进篝火，传来火焰炸开的‘噼里啪啦’声。 一阵密集脚步传来，亲兵队长拖着一个乡民。 ‘啪~’，亲兵随手将完全软下的乡民丢在地上。 随后抱拳弓腰，快速一礼后起身，铁青着脸开口： “就这个说话清楚些。” 前方，杨承祖坐在一堆废墟木料上。 手中拿着一封文书，正在细细查看。 乡民摔在地上，扬起一些飞雪，恰好落在杨承祖的布面甲上。 看书信的目光一顿，微微抬起眼，看了过去。 乡民仿佛筛子般狂抖，匍匐在地上，甚至不敢抬眼看。 杨承祖见状微出一口气，将书信收好，拿起马鞭，顶在乡民下巴上，将其脑袋抬起。 左右看了看，见乡民都快肿成猪头，杨承祖略带无语抬眼，瞟了自己亲兵队长一眼。 随后放下马鞭，语气平缓： “此地叫做安平乡？” 乡民不敢犹豫，疯狂的点头： “对，小人这里就是安平乡。” 见对方态度，杨承祖满意的点点头，再抬眼看了亲兵队长一眼，眼中已经变为认可。 “乡中有一伙乡勇？” “对对对，有一伙乡勇，领头的唤作秦山，之前杀了好些流...额，好汉，杀了好些好汉。” 杨承祖眼神浮现一丝认真，身躯微微向前低了些： “这个秦山，你给我好好说说。” 乡民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不敢有所保留，立即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自己最后一个问题也得到解答，杨承祖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眉眼轻皱，拿着马鞭的手握抬起又放下。 直到好半天后，屋内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出气声。 “此地...居然如此邪乎？！” 杨承祖依然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低语，若不是自己确实一个照面损失了六个马队。 他甚至会认为眼前的乡民在欺骗自己。 只是当他彻底了解了秦山的所作所为，他的脸上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神色。 就连旁听了全过程的亲兵队长，也深皱眉头眯着双眼，一脸惊疑： “这个秦山，多半就是前日一箭封喉老刘的人。” “只是没想到他个人厉害也就罢了，这个安平乡，竟也如此骇人听闻。” 杨承祖微微抬眼，盯了自己亲兵队长一眼。 自己这个队长出身较好，小时候读过私塾，居然还会用成语！ 感受自己大帅目光，亲兵队长连忙闭嘴。 杨承祖则依然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胡乱的舞动马鞭。 一百个农民，一个月的功夫，就能上阵杀了三百流民，外加自己一百老卒？ 不要说外人，就连已经有过一次间接接触的杨承祖，此时此刻也是瞪着双眼，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 杨承祖脸色难看。 他从来没有往秦山身上想，此时此刻他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个安平乡里邪乎的紧，以至于随便拉出一百人，就能打的自己满地找牙。 而至于乡民口中，秦山训练了这群人一个月，则直接忽略为简单整训。 毕竟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一个农民怎么可能又骑马，又挽弓？ 杨承祖沉默，亲兵队长等了一会见没有反应，眼神微微转动，小心向前一步： “杨帅，要不要给罗帅说明一下？” 亲兵队长脸色难看，本以为是一个打粮的好差事，没想到一下子变成要啃硬骨头。 给罗汝才去信，也是想着能不能从这里绕过去。 毕竟流寇老卒宝贵，可不能莫名其妙栽在这里。 只是听着亲兵队长建议，杨承祖却抬起头，眼中无奈更重。 摸出方才书信，杨承祖直接递给了自己亲兵队长。 队长疑惑，但还是接过小心查看起来，随后眉头深深皱起。 杨承祖也在一旁开口： “罗帅命令，让咱们打的粮不用往回送了。” “为何？！” 队长从书信中抬愕然起头。 杨承祖则眼角抽了抽，无奈从眼中，跑到了面上。 “罗帅敌不过贺人龙，眼下正在往咱们这里退。” “粮食不用送过去，他们...” “马上过来。” 第27章 对峙 安平乡邬堡。 厚重乌云盖下，世界看上去一片混沌。 远处几缕黑烟蒸腾升空，为混沌又平添了几分沙场气。 黑烟下，村落燃起大火，烈火吞噬木屋，卷着滚滚浓烟。 三骑从远处黑烟方向疾驰而来。 进到镇里，数百民兵正在热火朝天。 裴元驾着马来到邬堡前，直接翻身下来，把缰绳随手递给门口乡勇。 接着转身向着邬堡墙上走去。 “秦头，都好了，乡下民居能带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都烧了！” 裴元中气十足，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来。 只是刚刚进到角楼，其内安静氛围，却让他大咧咧的脚步，瞬间一缓。 李飞站在一旁，瞟眼看了裴元一眼。 孙化站在秦山旁边，指着外面，不断介绍： “镇中的建筑预计明天才能拆完。” “粮食和有用器物已经进入仓库，砖石房梁也在改做滚木投石。” 说到这孙化微微停顿，抬头看了面前背影一眼，带上了几分恭敬： “乡亲们得知是秦头的意思，虽有不舍，都还算配合。” “明日这个时候，方圆几十里，除了咱们脚下的邬堡，再无任何可用的物资。” 秦山站在角楼旁，目光透过窗户默默看着外界。 两百民兵正在抓紧拆除建筑，原本还算密集繁华的小镇，此刻已经萧瑟许多。 坚壁清野！ 面对杨承祖五百老卒，上万流民，秦山给出的第一招，便是彻底隔绝流寇就地打粮的可能。 微出一口气，秦山目光抬起，注意力放在了更远的方向。 侦查属性全开，秦山能够发现正在蠢蠢欲动的杨承祖大军。 此刻雪尘微扬，密集脚步若有若无的回荡在秦山耳边。 杨承祖，不会让安平乡等到明天... 秦山抬头，目光从远处收回，看着下面有些劳累的民兵，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转头看向孙化，秦山言语虽轻，却还是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严厉： “今天夜里，就得拆完。” 现场氛围一愣，孙化有些诧异，但看了秦山神情，最后还是收回目光，再次默默弓腰行了一礼。 于是本该休整的民兵继续，当最后一根火把也燃尽，邬堡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荒芜。 随后堡门沉沉闭上，劳累了一天的民兵终于陷入梦乡，只剩下哨兵望着墙外，小心提防着敌人。 第二日，阳光隔着乌云，再次洒在大地上。 天空飘起飞雪，不大，但连绵无边。 民兵靠在墙后，卷着身子，将自己裹进厚厚的棉衣中，脑袋一下一下的不断下垂。 ‘哒哒哒’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从身旁传来，正在瞌睡的民兵猛然惊醒。 感受脚步从自己面前走过，民兵抬头，顶着惺忪的双眼看去，猛然精神！ 秦山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孙化三人，李飞站在前面，对着墙外指指点点，并低声： “刚到。” 民兵愕然，转身趴在墙边，眼神往外看去，随后惺忪的双眼，瞬间瞪圆。 空无一物的大地，仅仅过去了不过几个时辰，此刻外面便已经蹲满了数之不尽的人群。 从未见过如此多人的民兵，此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秦山站在一旁，眉头轻皱，目光不断扫过外界。 上万流民拥挤在一起，身体紧靠相互取暖。 连绵飞雪积在身上，仿佛地里突然长出了大片雪人。 孙化也带着些许震撼，他看着昏昏欲睡的流民，眼神了然。 “夜里冷，不敢睡，所以用来行军。” “白日太阳升起有些温度，这才敢稍微闭眼休息。” 周围人听得一愣，随后略带愕然的看了出去。 只是随着太阳升起，本想休息的流民，却在身后突然冲出的老卒抽打下，带着哀嚎开始慢慢起身。 有人起来，也有人起不来。 看着身边家人永远僵在了地上，身体冻的仿佛与雪地长成一片，悲凉的哭嚎声开始在人群中传递。 堡墙上。 听着墙外流民哭声，民兵和乡勇面面相觑，眼中想要流露出些许不忍。 只是孙化恰在这时轻咳了一声。 ‘咳~’ 人群一愣，小心偏头看去，目光正好顺着孙化，放在秦山身上。 秦山脸色冷漠，眼中仿佛铁冰般寒冷。 面对墙外铺天盖地的哭嚎，眼眸甚至没有丝毫低垂。 众人心底一紧，收回目光，低下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惶恐。 秦山仿佛没有听见孙化的轻‘咳’，目光从脚下大地收回，突然转身沿着护墙走去。 孙化见状连忙跟上，同时小心翼翼注视着秦山。 随后目光带着一丝震动，缓缓低下。 面对墙外流民凄惨，秦山目不斜视，只是冷着脸走过坞墙，目光不断扫视在民兵和乡勇身上。 硬靴踩在地上，传来‘哒哒’声。 本来被流寇庞大人数，以及凄惨遭遇而心绪波动的守军，顺着声音看来。 而在看清楚秦山后，人群瞬间全部脸色一阵慌乱。 而后带着满脸恐惧，重新站直在了自己岗位上。 望向外界的目光，也没了同情和惊诧，只有全身戒备的小心。 邬堡不大，秦山走过一圈也不过片刻功夫。 当秦山冷着脸回到出发点，坞墙上守卫的心绪，居然全部重新紧张起来。 角楼内，乡勇们脸色认真小心。 秦山进来，也不敢再有丝毫斜视。 孙化跟在秦山身后，见此才微松一口气，随后看了看墙外，目光浮现些许严峻： “秦头，看样子流寇要进攻了。” 城外，在老卒的抽打下，上万流民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想要趁着白天暖和休息，杨承祖也想要趁着白天暖和，让他们上去卖命。 流民乌泱泱一片，各种烂矛柴刀塞到他们手上。 人群更是开始缓缓向着邬堡前行。 流民身后，杨承祖骑在马上，望着前方不大的邬堡，眉头皱起，眼中带着惊疑。 亲兵队长这时也绕了邬堡一圈回来，脸色难看的摇头。 杨承祖见了，目光全部放在了邬堡上，随后嘴角一抽： “这个秦山到底有什么本事？” “怎么走一圈，这守军气势都不一样了？” 第28章 围城?练兵! 杨承祖脸色铁青。 使用流民老弱攻城，本就有着消除守军抵抗意志的打算。 刚刚看着守军有些晃动，杨承祖还心中一喜。 结果跟着就见秦山走过人群，守军几乎是瞬间又重新严肃起来。 而且不知为何，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恐惧。 这种恐惧杨承祖十分熟悉，因为他经常从自己的属下那里感受到。 那是手下人心服口服下的天然恭敬。 只是这其中有个差别... 前方流民开始加速，向着邬堡跑去，杨承祖则收回目光，双眼左右转动，打量自己身边老卒。 恐惧自己的这些老卒，可是被对面守军碾压。 而恐惧秦山的，正是碾压自己老卒的守军。 这其中段位差距，似乎秦山还要远在自己之上？ 杨承祖深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憋屈。 直至前面开始传来哀嚎，他才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 邬堡上。 箭矢横飞，乡勇和民兵们看着乌泱泱一片的流民，手脚有些颤抖。 身旁不断传来弓弦炸响，众人偏头看去，弓手们正在不断弯弓搭箭。 尤其在弓手最中心，一员身穿全套铁扎甲，头戴红缨笠盔的小将不断挽弓。 阳光透过乌云泼洒下来，映在铁甲上，居然有些熠熠生辉。 而看着这员小将，乡勇和民兵，这才心底安稳了许多。 秦山不断弯弓搭箭，同时打开系统，查看着自己眼下的部队情况。 有着流民不断送死，此刻秦山手下的一百人，正在用一个疯狂的速度上涨着熟练度。 此刻的系统兵表上，兵种变化不大。 还是步卒、弓手、披甲弓手、马弓手四类。 只是有了马队的缴获，秦山又升级了一些马弓手出来。 此刻共有80步卒，2披甲弓手，9弓手，9马弓手。 而现在有着杨承祖送来的海量流民，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秦山手下一百人的熟练度，就得到了质的提升。 一个月前的农民，现在已经全员升级到了‘募兵’等级。 成为了实打实明朝正规野战军，尤其是那几个秦山带着出了几次任务的马弓手，更是已经开始有个别‘老卒’。 若说募兵是野战军的新兵，那么老卒便是浪战多年，积累了丰厚经验的精锐。 再往上也就只有‘亲兵’才能压制。 老卒虽然只有几个，但秦山却十分满意。 毕竟一个月的功夫，秦山就带着自己麾下士兵走完了他人至少数年甚至十年的军旅之路。 这份实力的提升，怪不得杨承祖只能往安平乡本就邪乎这个方向去想。 完全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秦山练出来的兵！ 民兵猎户们也跟着弓手拼命泼洒箭雨。 只是这些软绵绵的猎弓糙箭，射在流民身上甚至没法一箭射翻。 但混在这些糙箭中，却有二十支硬弓利箭，疯狂收割着人命。 每一轮箭矢过后，冲上去的流民便会如麦穗般倒下一批。 冲打了这么一会，流民甚至连短梯都还没有架上去。 马蹄从一旁传来，亲兵队长带着一丝躁狂： “俺入他娘！大帅，对面居然有二十个弓手！” 亲兵队长驾着马，空气中渐渐飘起的鲜血气息，让战马焦躁不安，不断在杨承祖面前转圈。 杨承祖骑在马上，眼角一阵抽搐，他没有看向亲兵，而是眼神带着惊愕，呆呆望着邬堡。 不是，什么地方的乡勇，能有二十个弓手？？？ 弓手现在也这么烂大街了吗？！ 杨承祖惊愕，直到好半天后，前面流民又乌泱泱一片逃回来，杨承祖这才收回目光。 低头摸了摸胸口布面铁甲下的罗汝才命令，杨承祖眼神冰冷下来。 “都是爹生娘养，我不相信他们还能越杀越勇！” 抬起头看向亲兵，杨承祖举起马鞭，指向刚刚稳下来的流民： “继续冲，不准停，累死那群乡勇！” 亲兵脸色如常，丝毫没觉得这样的命令有什么问题，直接抱拳一礼，一拉缰绳转身跑去。 只是片刻功夫后，退下的流民又一次乌泱泱一片的冲了上去。 流民山呼海啸。 人群拥挤在一起，向着邬堡冲来。 队伍中抬着不少短梯，顶着木板，硬扛着箭雨冲来。 木板厚实，瞬间便将大量箭雨削弱下来。 眼见木板有效，身后杨承祖脸上一喜： “好！咱们得人靠上去了。” 目光不断扫视战场，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近，杨承祖脸色也越发红润。 只是其中一个画面，却让他瞬间一愣。 杨承祖身躯猛然从马上站起，整个人往前靠去。 目光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双眼不断瞪圆，嘴角不受控制的张开。 坞墙上，身穿扎甲的秦山站在垛口处。 他沉着脸，平静的弯弓搭箭。 若只是射箭，杨承祖绝不会如此失态。 只是顺着秦山射出的箭看去，尤其是亲眼看见40磅的硬弓，居然一箭射穿木板，将木板下的披甲老卒，一箭钉死在地上。 就算是与官军鏖战多年的杨承祖，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是不是眼花！ 而且秦山在这个过程中，整个人完全一副信手拈来的随意态度，仿佛不知道自己做出的此举，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杨承祖缓缓收回目光，整个人失神的坐回马上。 偏头看向身边亲兵，眼中没有光泽，只有无尽疑惑： “墙头那红缨小将，你们也看见了吧？” 早在杨承祖失态，亲兵们就发现了不对，并跟着看了过去。 此刻杨承祖回过神来，想要从身旁人得到佐证。 可身旁亲兵却只是呆呆盯着远方，听着杨承祖询问后，也不回答，只是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一模一样的甲胄、甚至一模一样的装备，除了对方那仿佛标志性的红缨笠盔，他们这些亲兵相比起来并无二致。 但此刻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身上装备，眼中浮现惊疑。 自己这身装备，还能打出这种战绩？！ 而对于自己大帅的询问，反而没有人上心。 没人理睬，杨承祖此刻也没心情责问，他只是机械的转过头，继续打量起了远方。 而后，杨承祖的目光终于亮了一点。 秦山针对的短梯，甚至已经没人敢抬。 但更多的短梯却已经搭上了护墙，流民开始沿着梯子爬墙。 杨承祖微松一口气，举起马鞭指向坞墙： “秦山厉害，总不能那些民兵乡勇，也厉害吧？” 第29章 这tm能叫乡勇? 杨承祖看着远处不断登上去的流民。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开。 略微偏头打量一眼整个战场，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这丝犹豫来得快去的也快，仅仅片刻功夫，杨承祖便猛然握紧缰绳，转头看向亲兵： “去，派两百老卒上去。” 正在一旁全神贯注观察秦山的亲兵来不及反应，转过头带着一股茫然看向杨承祖： “啊？” 啪！ 马鞭抽打在铁甲上，顺着头盔在亲兵脸上留出长长一道血痕。 剧烈疼痛让亲兵回过神来，周围亲兵也被这一鞭子抽的将注意力放了回来。 杨承祖脸色铁青，瞪着面前惶恐的亲兵，微微弓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说，派两百老卒上去！” 亲兵因为疼痛脸颊不断抽动。 心底更是涌现惊疑。 往日若不是流民消耗的差不多，自家大人绝不会浪费宝贵的老卒。 今日怎么刚刚摸上墙，就要派老卒上去？ 而且还是一次性派两百人！ 对面乡勇不过一百，剩余全是民兵，在以往与其他乡勇的较量中，己方老卒能打好几个乡勇。 就算这安平乡邪乎，那一换一便已经算是极限了，这怎么还要上两倍的人？ 亲兵惊疑，但刚刚才挨了一鞭子，也不敢提出疑惑，只是立即转身安排。 不多时，流民身后，又有两百衣着各异，甚至不少披甲的老卒，加入到了战场。 前面流民已经近身，所以老卒前进的格外顺利。 看着己方老卒成功摸到护墙，杨承祖双眼死死盯了过去。 这里太邪乎了，秦山也强的匪夷所思，自己不能再按老套路打。 这一波攻击，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绝对不能再焦灼下去。 杨承祖脸色沉下，死死盯着不断攀登上去的老卒。 很快，老卒冲入一线的民兵之中。 对于这些不受秦山系统覆盖的民兵，面对老卒，立时出现巨大伤亡。 鲜血和断肢开始在墙头横飞。 看着自己老卒依然可以大杀四方，杨承祖紧张的身躯猛然一松。 他完全坐到了战马上，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偏过头，正要对着周围亲兵笑说两句。 可转头看去，却只看见身边亲兵，满目错愕的面容。 杨承祖一愣，猛然转头又看了回去，随后刚刚松懈的呼吸，骤然一紧。 城头鲜血和断肢还在横飞，只是这一次，横飞的对象，成了老卒。 裴元拿着关刀，带着八十达到募兵等级的乡勇步卒，狠狠撞进汇聚一团的老卒。 从系统角度看，老卒不过乡勇等级。 而此刻的秦山手下，却已经全员募兵！ 于是战斗便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此刻杨承祖看见的，便是自己的两百老卒，仿佛杂草一般，被疯狂的收割倒下。 尤其是前面那个关刀汉，更是一个人就冲破了老卒阵线。 以至于面对紧随其后的乡勇，老卒们甚至连各自为战都算不上。 不过片刻功夫。 两百老卒便损失惨重，剩余还未登上城头的一百多人，见势不妙也直接转身就逃。 连带着周围流民，也乌泱泱一片再次退下，只留后方杨承祖，瞪着不敢置信的目光，完全僵在了马上。 ... 流民身后。 一个临时搭建起的营帐。 亲兵守在帐外，不时回过头，斜着眼睛小心观望。 “又退回来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 帐内不断传来呵斥，杨承祖一改初时冷静，声音洪亮的训斥着手下。 片刻后，几个老卒百户带着几许惶恐的走出。 他们快步走向流民，右手放在刀柄上，握的双拳展现出条条青筋。 营帐内，亲兵队长安静恭候。 老卒百户离开，他微微低头看着杨承祖面前的信件，随后抬起头看向杨承祖，带着几分小心： “杨帅，可是罗帅那边又来了吩咐？” 杨承祖脸色难看，坐在帅椅上，眉宇皱的仿佛群山沟壑。 见自己最信任的亲兵队长询问，杨承祖微叹一声，目光重新放在信件上。 望了一会，杨承祖低着头，带着一股疲惫开口： “罗帅已经正式启程，明确要从此处出关。” “所以...” 杨承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从信件上挪到了亲兵身上。 带着一丝无奈： “所以罗帅让我们即刻扫清沿途障碍，万不能耽误了罗帅入河南的大计。” 杨承祖说完，仿佛暂时卸下了心中千斤重担，整个人往后一靠，身上满是说不出的疲惫。 亲兵眉头皱起，看了看自家大人，不要说他，就连自己，这几日也是愁苦到了极点。 往日打不过就跑，也没有这几日的苦闷。 现在被逼着在这里死战，一万人被六百人死死钉着，打起来处处憋屈。 亲兵想到刚才的几轮进攻，眼中带着无语： “那群乡勇，未免也...” 话说一半，本来靠着休息的杨承祖猛然抬起了头。 目光直直看向亲兵，眼中满是恼怒。 “乡勇？” “什么乡勇？” “那tm能叫乡勇？！” 杨承祖脸角狂抽，面颊因为咬牙而紧绷到了一起。 右手更是说完不顾一切的拍打在桌面上，传来‘砰’的一声！ “那群人要是乡勇，那我们这些人，连壮丁都算不上！” 杨承祖感受手心火辣辣的疼，抽手回来放在身后，整个人起身，在营帐内开始焦急渡步。 回想自己亲眼所见，杨承祖低头踱步的面容上，刚刚才消散下去的愁苦，又回到了脸上。 他抬起头，看向一旁干候着的亲兵，眼中浮现巨大无奈： “你说说，我那两百老卒，怎就败的这般快？！” 亲兵不敢开口，只是低下头，回想杨承祖派上去的那两百老卒，眼中浮现一丝惶恐。 两百老卒，在那群只有不过一百的乡勇面前，居然被当面击破，而且仿佛割草般直接倒下。 这等悍勇，就算是贺人龙手下，也不见得多见。 除非贺人龙派出他的老营兵马，不然仅靠外围的卫所军和征召乡勇，也绝不会把老卒打成这样。 想到这里，亲兵队长又不自觉倒吸一口冷。 这岂不是说，这群乡勇，各个都有官军老营的水平？！ 抬头看向杨承祖，亲兵队长眼中有些惊疑。 这安平乡，哪里来的一百官军老营？！ 第30章 夜袭 亲兵队长顶着惊疑目光，咬着牙不敢发言。 杨承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刻来回踱步中，眼神满是沉思。 看着自家老大苦思，亲兵队长收回眼睛，眼神左右晃动。 确认左右没有人，终于向前两步，埋着头，压低了声音： “大人，要不要跟那伙人，联系一下？” 亲兵队长开口，杨承祖的脚步猛然一顿。 偏头看来，目光有些莫名。 亲兵队长连忙低下头，农民军的这些大人，可是与那些人不怎么对付啊。 亲兵低头闭眼，准备挨骂。 但想象中的呵斥并没有传来，杨承祖只是停在原地，不发一言。 亲兵疑惑，壮着胆子睁开眼，小心抬头看去。 杨承祖站在原地，目光出神的望着，眼神不断波动，显然正在思索。 亲兵见状心底一松，随后又猛然一紧。 目光下意识向着邬堡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个秦山，居然能将自家大人，逼的认为可以与另一伙人联手的程度。 亲兵咬咬牙，硬着头皮小心上前半步，言语尽可能轻缓： “大人，大不了事后咱们再反悔。” 亲兵小心翼翼，杨承祖则缓缓收回发神目光，目光不断波动后，重新凝聚起来。 亲兵见状连忙弓下腰，长出一口气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根据他们提供消息，今夜夜袭。” “若夜袭不成...” 杨承祖停顿，营帐内一时寂静下来。 亲兵不敢催促，直到好半天后，杨承祖才又出一口气，缓慢开口： “若夜袭不成，再联络他们吧。” 亲兵立马抱拳行礼，随后也不等杨承祖吩咐，直接转身走出营帐，开始安排起了夜袭。 而最先的，便是鸣金收兵。 撤退的号令从流寇大营中不断传来。 坞墙上，看着流民退却，而且没有再被组织起来，孙化猛松一口气。 艰难将长剑从一个中年汉子身上抽回，随意将剑身在对方衣服上擦了擦，孙化来不及休息，转身向着角楼走去。 周围民兵和乡勇忙着打扫战场。 绕过两个搬运尸体的民兵，角楼中，李飞正站在秦山旁边，对着远处流寇大营指指点点。 孙化没想其他，直接走过去，将满是缺口的长剑收回剑鞘，弓腰行礼： “秦头，流寇退了，看样子今天夜里不会再来。” 孙化开口，前方的李飞停下动作，秦山也收回目光，微微偏头看来。 孙化见状继续： “夜里是不是安排一顿肉食？” 秦山回过身，没有立即回应孙化，而是转头继续在李飞耳边低语了两句。 李飞点点头，抱拳转身离去。 孙化见了疑惑，偏头看去，只看见李飞出去后，开始召集乡勇。 皱起眉头，孙化回过头，结果刚刚转过脸，就看见一身黑铁扎甲的秦山，站在自己面前。 孙化一惊，连忙后退半步，再次弓腰一礼。 而后秦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肉食多安排些，再提前两个时辰吃饭休息。” 孙化连忙点头，正要告退，随后愕然的抬起头。 “啊？” 提前两个时辰？ 这是要... 孙化想到这，再联想方才李飞出去，眼中浮现一丝错愕。 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也不多说，只是点头： “明白了，这就去办。” 孙化离开，一时间刚刚才完成御敌的邬堡，立时又繁忙了起来。 人群喧哗，秦山走出角楼，站在坞墙边，看着堡内繁忙。 寒风吹拂，带来含着点点血腥的寒气。 “秦爷。” “秦爷好。” 周围路过的乡勇和民兵，看见秦山后纷纷放慢脚步，恭敬行礼后，才小心翼翼的从旁边走过。 秦山微微回应，只是默默扫视堡内一圈，最后目光放在了边角处的一个三厢房。 一缕冷意，自秦山眼中闪过。 入夜。 乌云蔽日。 天地一片黑暗，只有邬堡和流寇大营两处灯火，仿佛黑暗大海中的孤岛。 邬堡上，几个民兵站立。 他们抱着短矛，不时转头看向墙外，打量几眼后又收回。 随后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身继续沿着坞墙巡逻。 杨承祖匍匐在雪地上。 一身粗麻白布裹着，将他与雪地仿佛融为一体。 他身上绑着一根麻绳，在麻绳之后，连着一长串的老卒。 除了他们前面几个头领和亲兵，余下的人大多营养不良，患有夜盲症。 所以才只能杨承祖亲带亲兵顶在最前面，用麻绳牵着人群行走。 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杨承祖看着墙上巡视的民兵离去。 这才强咬着牙，忍住不让牙齿碰撞颤抖，继续向前缓慢挪动。 麻绳向前，身后感应到的老卒也连忙跟上。 一时间杨承祖的身边，传来连绵不绝的‘沙沙’声。 看着坞墙越来越近，杨承祖目光扫视坞墙。 目光很快盯在一片砖石颜色较浅的墙面上。 身边传来一阵沙沙，一口热气从身旁隐隐传来。 “按照他们说法，那里就是留下的暗墙。” 亲兵队长喘着热气，言语满是因为寒冷而带来的轻颤。 杨承祖默默盯了会，收回眼神。 “多半不假，仔细看，这里墙缝要比其他地方大些。” 杨承祖低语，向后退了两步。 一双大脚直接踩在身后老卒脸上。 感受混着泥和雪的脏靴，身后老卒皱着眉，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杨承祖微微翻身看向身后，十多个亲兵和马队在前，身后跟着一串的老卒。 为了执行夜袭，杨承祖只能用自己的老卒家底。 毕竟要是派流民，走到半路就会冷的开叫，把行踪暴露出去。 此刻杨承祖看了一眼身后三百老卒，再回头看向暗墙，目光露出一股狠厉。 “这一次，定要秦贼好看！” 杨承祖咬着牙，目光中闪动着快意的光泽，仿佛自己已经将秦山斩于马下，报了这几日愁闷之苦。 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激动，杨承祖一拉麻绳，继续向着坞墙爬去。 只要进了火光范围，只要打开坞墙... 杨承祖不断向前，目光也不断火热。 而后身边就传来了一阵门页开合的沉重‘嘎吱’声。 突然传来的声音在黑暗夜里传出老远，听着声音人群一僵。 杨承祖也下意识抬头。 随后眼前的邬堡大门... 开了！ 第31章 巧了，我也夜袭 杨承祖一愣。 这是...接应？ 猛然回头看向身旁亲兵，只是对方脸上，也满是惊愕。 看着亲兵瞪大的茫然双眼，杨承祖脸上浮现沉思，随后双眼缓缓睁大，目光中的惊惧，明显起来。 如果不是接应... 那就是...夜袭！ 杨承祖想到这里，双眼再也不受控制的猛然睁大，呼吸也猛然一滞。 而后，一阵急促马蹄，从邬堡的门后传来。 ‘哒！哒！哒！’ 沉重马蹄，从门洞中连绵响起。 马匹沉重的呼吸，更是连成一片，回荡在夜空中。 杨承祖抬起头，浑身僵硬的看去，而后门楼的黑暗里，冲出了一员身着铁扎甲，头戴红缨笠盔的骑将。 栗马向前跃动着马蹄，身上骑将随之上下舞动，头顶红缨飘舞，仿佛一员从黑暗中显形的墨骑。 而在墨骑身后，还有两员小将，和整整九个马弓。 十几骑算不得什么大势力，但在此时此刻，在杨承祖几乎全员患有夜盲症的现在。 这十几骑却仿佛索人性命的恶鬼。 弓弦霹雳，秦山冲出门洞，直接弯弓搭箭，一发箭矢射了过来。 杨承祖额头骤然浮现大片冷汗，他几乎是下意识将手向着旁边伸去。 亲兵队长感受自家大人拽着自己，脸上刚刚浮现一丝疑惑，随后一股大力传来，便被直接拽到了杨承祖的面前。 箭矢撞在扎甲上，传来难听的‘吱吱’声。 而后一阵火花在黑暗中闪现，箭矢穿过甲片，狠狠钉在了人体上。 箭矢与人体摩擦，传来一阵奇怪声音，仿佛钝刀剁进冻肉。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秦山的箭矢穿过前后两层甲片，连着人体钉在亲兵队长身上。 鲜血和碎片顺着箭矢激飞出去，直接喷了杨承祖一脸。 只是杨承祖看着再进一毫，便会刺破自己双眼的箭矢，眼中却流露不出任何不满。 眼中存在的，唯有恐惧。 “巧了，我也夜袭！” 射出一箭，看着前方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白色‘雪包’，秦山在黑夜中，大喝了一声。 而后这个声音，在杨承祖耳边仿佛一道惊雷。 猛然拔出短刀，杨承祖的眼中满是狠厉。 他向着身后麻绳砍去，随后不顾一切的向着身后转身逃跑。 ‘只有十几骑，若是跑的快些，不至于死伤太多。’ 杨承祖心中惶恐，在周围老卒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快速越过众人，跑向身后大营。 只是马蹄之后，是更加密集的脚步！ 杨承祖一愣，向后跑的同时回头。 而后漫天火把从门洞中出来，剩余乡勇提着武器，冲杀了出来。 你老卒有夜盲，我的乡勇可没有。 杨承祖瞠目结舌，他只感觉邬堡冲出一团明亮火焰，带着漫天火光冲杀向自己依然来不及反应，匍匐在地的老卒。 秦山催动栗马，手中拿着偃月刀。 几乎是瞬间便超过了身后跟随的骑兵。 随后一拉缰绳，栗马直接向前猛然一跃，居然直接跳过漫长距离，直接向着地上的老卒踩踏而去。 壮年栗马，外加全身披甲的秦山。 在老卒瞪圆的惊惧目光中，马蹄铁轰然而下。 啪~ 西瓜破裂，连着里面红白果肉，伴着汁水，仿佛烟花般绽放在秦山两边。 而后偃月刀挥下，近身处又一个老卒，被一刀劈成两半。 老卒惊惧，目光纷纷望了过来，天寒地冻，他们一时间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此刻秦山如同杀神般冲进人群，这才在鲜血刺激下回过神。 随后，便是溃退。 秦山立马于原地，提着偃月刀，目光扫视眼前溃退的敌群。 身后十几骑呼啸冲入，快速越过自己，如同饿狼般冲杀了进去。 再往后，则是一脸彪悍，举着火把涌来的步卒。 满侦查的面板，早在杨承祖组织老卒的时候，秦山便发现了端倪。 若是夜袭没有了突然性，那就不是夜袭，而是送死。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 天色甚至还未亮起，秦山便带着十几骑，连着乡勇，返回了邬堡。 邬堡内众人都未睡去，此刻纷纷守在邬堡过道内，瞪着双眼，眼含恐惧的打量归来的秦山。 这是第一次，安平乡里的百姓，亲眼目睹了秦山如何杀敌。 鲜血浸湿马蹄，迈动时上面甚至还会洒落一些白色残渣。 乡民瞪着双眼，目光不敢抬得太高，只是带着恐惧与恭敬，默默看在秦山的战马上。 秦山骑在马上放眼看去，眉头微微皱起，因为此时此刻的邬堡内，所有人连着民兵，都低着头，不敢与自己有任何对视。 孙化跟在身后望了一圈，眼中浮现一缕莫名： “秦头，大伙...都‘敬’你。” 压低声音，孙化开口。 秦山闻言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着自己目光扫过，人头便如狂风压倒麦穗般低下。 而后目光远眺，最终放在了三厢房。 黑灯瞎火，又隔得极远，但秦山冷目看去，三厢房那边屋顶，却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瓦片掉落声。 秦山收回目光，骑在马上继续向大堂走去： “将战利品先放在大堂，明日分给大家。” 一旁跟在秦山身边的孙化回过神，连忙点头答应。 随后一群人便在乡民的万分小心中，回到了大堂。 刚刚坐下，乡勇们在孙化指挥下忙着对装备分门别类。 秦山则高坐上首，扶着刀，闭目养神。 孙化回头看了几眼，眼中有些疑惑，秦头这样子好像在等人？ 而后过了片刻，一个瘦小身影，一瘸一拐的在大堂外开始探头探脑。 不用秦山关注，戒备的乡勇便发现了对方，随后直接上前一提，将人带了过来。 “放开我，我是来请秦爷赴宴的！” 一声大叫回荡在大堂，忙碌人群纷纷偏头看去。 一手拿账本，一手拿笔的孙化也跟着看去。 待看清人影后，孙化连忙举起毛笔，对着乡勇摆摆手： “放下，是刘老爷家的管家。” 孙化吩咐，乡勇们这才放下手。 老管家忍着老身子骨被拖拽的疼痛，瘸着向前两步，连忙对着孙化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孙爷，刘老遣我来宴请秦爷。” 孙化闻言，举着纸笔，眼神上下翻动，默默打量了老管家突然瘸了腿。 随后收回目光，偏头指向大堂。 孙化正要开口，一个身影便已经走了出来。 孙化和老管家一愣，秦山甲胄未脱，一脸平静的站在面前： “怎么才来？” 第32章 乡绅有请 秦山目光冷目扫来。 原本对着孙化还能挤出谄媚笑容的老管家，面对秦山目光，却嘴角拉动了几次，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 什么叫‘现在才来？’，这秦贼...知道我家要请他吃饭？ 老管家顶着满心惊疑，面露恐惧的低下头： “小人...小人怕耽误秦爷休息，故而来的慢了些。” 老管家小心翼翼给了个解释，随后深怕秦山不满意，还抬起头，想要再告罪。 结果抬起头，秦山却消失不见。 老管家一愣，左右看去，秦山已经带着裴元李飞，连着九个马弓手，向着三厢房走去。 老管家一愣，想说刘老只请了秦山一个人。 但看着一群人杀气腾腾的样子，老管家几次开了口，却都说不话来。 只好跟了上去，点头哈腰的开始在前引路。 三厢房中。 某间不知谁人的卧室。 大量地铺被卷起堆到一边，中间腾出来摆上了一张大桌。 桌上堆着十几个菜，旁边还放了两壶好酒。 烛火燃的通明，只是面对一桌好菜，在座的三人却低着头，眉头深皱，脸上泛着苦色。 刘老坐在上方，依然闭着眼，不断盘着佛珠，嘴角继续念叨。 声音很低，就算坐在旁边的赵襄，也听不清楚刘老念得哪门子经。 烛火忽的一闪，室内光线晃动一下。 感受眼前灯火飘忽，赵襄终于抬起头，顶着苦瓜脸，看向另外两人。 抬手放在桌上，短促呼吸几口，赵襄咬了咬牙： “我算过了，就这几日功夫，今年的新粮已经少了一半。” 赵襄开口，另一个乡绅也抬起头，满脸愁苦下眉头皱的更深： “照这么个吃法，最多再吃个十天，咱们三家的粮食，就得全部吃光。” 赵襄两人开口，上首的刘老却还在闭着眼，不断滚动佛珠念叨。 赵襄见此脸上流露出一丝焦急，想要伸手提醒一下刘老，但伸到一半又不敢接触，只好放在桌面上，轻点了两下： “刘老，你也说下话。” ‘咚咚’两声轻响，赵襄开口，刘老不断滚动的佛珠终于止住。 见此赵襄两人连忙看来，刘老缓缓睁开眼，随后也不看向两人，只是望着烛火，默默道： “再上今夜这顿肉食，确切地说，只能再吃九天。” 赵襄两人表情一僵，他们呆呆看着刘老，随后缓缓转头对视。 不是，没看见您算账啊，你咋算的比我们都清楚？ 回过头，赵襄脸上急切更甚： “那刘老你倒是拿个主意。” 另一乡绅也跟着急迫： “再吃下去，就该变卖家产换粮了。” 两人急不可耐，感受现场急迫氛围，刘老这才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两人。 没有说话，刘老只是收回目光，看着剧烈燃烧的烛火，双眼出神。 “前几日，不是给你们拿了主意吗？” 烛火猛然一颤，房屋陷入刹那间的黑暗。 赵襄两人原本急迫的脸色，也在黑暗后变得惨白。 屋内立时寂静，只有刘老双眼出神望着烛火。 赵襄脸角抽了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止住。 直到好半天后，才倒吸一口冷气，极力压低了自己声音： “那伙流寇，不是又被打退了吗？！” 赵襄开口，刘老本来还有些出神的双眼，也清明了些。 随后一丝微弱的惊诧，从他的眼底闪过。 望着烛火，刘老有些呆呆： “是啊，谁能想到呢...” “一百人，居然追着四百人打...” 刘老脸色难看，仿佛回忆起了某件极不好的回忆。 赵襄两人听见这话，脸色惨白也更加明显了几分。 心底更是害怕秦山到底从流寇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没。 在这种惶恐不安中，再联想着不足九日的存粮，赵襄两人对视一眼，终于脸色惨白消散了一点。 握拳轻拍桌面，赵襄浮现出了点点红润： “干，与其坐吃山空，不如一搏。” 赵襄开口，刘老猛然从烛火上收回目光，同时斜眼看向另一个乡绅。 见两人望着自己，本来还有所犹豫的乡绅嘴角一抽，片刻犹豫后，也猛然咬紧了牙： “算我一个...” 三厢房小院门口。 秦山快步向前，老管家一瘸一拐紧紧跟在身后。 不时被身后跟来的裴元和马弓手撞在一起，老管家也是不管面对谁，都挤出一片谄媚。 “这边这边，秦爷小心台阶。” 老管家忙前忙后，只是在路过一处屋檐时，秦山略微放慢了脚步。 老管家一愣，顺着秦山目光看去，恰好看见几片掉落的碎瓦。 见秦山关注，老管家脸色一变，正要笑着解释，秦山却又再次迈步向前。 而后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背影传来： “下次可以直接出来看，没必要站在屋檐上。” 老管家一愣，脸上刚刚堆起的谄媚笑容完全僵住。 裴元从旁边走过，露出一丝讥笑，李飞也默默盯了老管家瘸着的右腿一眼。 秦山怎么会不知道，老管家爬上屋檐，想要确认流寇夜袭是否成功。 结果被自己一个眼神吓到，失足从屋檐上掉了下来。 只是秦山这句话说完，却是老管家僵住谄媚笑容，瞬间苍白的脸。 秦山目光从碎瓦上收回，也不去管身后老管家已经被吓得完全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没有扫视，直直向着刘老三人所在的厢房而去。 两个马弓手快走两步，跑上前将房门推开。 门后刘老三人默默等待，看着房门打开，立马想要起身欢迎。 脸上挤出笑容，可笑容只挤到一半，便彻底僵在了脸上。 秦山冷着脸，身上依然披着刚刚经历完血战的甲胄。 身后裴元李飞外加马弓手，这些冲杀在一线的悍卒也跟着身后。 晚风从门外吹来，带着众人浑身血腥气，居然直接灌满了整个房间。 让本来眼中还浮现一丝狠厉的三人，立时被吓得双眼瞪圆，面无丝毫血色。 三人僵住，秦山则大咧咧直接坐在了上首。 随后拿起酒壶，也不倒入酒杯，直接猛送了一口。 直到整整一壶好酒几乎见底，秦山才放下酒壶长出一气，看向刘老三人。 目光扫过，刘老三人却仿佛僵化的雕塑，被满屋血腥，逼的不敢有丝毫异动。 第33章 流寇中，我有内应 屋内一片沉默。 裴元和李飞直接站在秦山身后，马弓手们右手握刀，左手扶弓，身着罩甲围在房间四周。 一时间满屋杀伐气，将刘老三人完全包裹起来。 这一次，就算是刘老，脸色也惶恐到了极点。 他目光呆呆看着眼前的马弓手。 这其中有一两个面孔，还是曾经在自家佃农家中见过。 曾经他依稀记得这些面容上只有淳朴和恭顺。 但是此刻... 刘老心底一抽，他扫视一眼后立即收回目光，甚至不敢过多直视。 这秦山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才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这些人变得如今这副悍勇模样！ 刘老心绪如麻，赵襄两人更是眼中直接表现出巨大惊惧，呆愣在原地，不敢与秦山有丝毫眼神接触。 整个房屋所有人都神色严肃，唯有坐在上首那一位，满脸的自在。 秦山放下酒壶，随手抓起一把花生丢进嘴里。 花生咬碎的‘嘎吱’声不断传来，面前烛火晃动，带着明暗光线在秦山面容上变动。 面颊随着咀嚼微微变化，以至于脸上阴影仿佛波纹般流转。 如此一幕放在刘老三人眼中，秦山仿佛已经成了一头嗜人的饿狼... 不！饿虎！ 刘老收回饿狼的评价，小心盯着秦山，又给出了一个更‘高’的评价。 狼才能吃几块肉？ 老虎要是饿了，能把他们仨一气吞下！ 刘老双脚打颤，连着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点心绪。 随后咬着牙，努力拉动嘴角，尽可能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秦爷，真是海量。” 小声打破沉默，但声音回荡在寂静室内，却仿佛怼在他人耳边开口。 赵襄两人小心瞟了刘老一眼，刘老也面露苦色，想要哭，却又努力堆着笑。 秦山闻言则只是拿起另外一个酒壶，又一口送下半壶。 依然埋头对付眼前菜肴。 刘老见了强忍住想要颤抖的牙齿，又抬起头，看向周围冷脸的马弓手和裴元李飞，笑着抬手招呼： “来来来，都坐下，屋外寒冷，正好吃些酒暖和暖和。” 刘老说着顺势坐下，只是他话说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跟着动作。 不要说马弓手们，甚至就连赵襄两人，也是小心将目光看向秦山，而不敢有丝毫异动。 连着说了两句话，现场都没有人响应。 要是以前，刘老早就大发雷霆，但是现在看着屋内情况，刘老最后却只能挤着笑，微微低头靠近秦山： “秦爷，你看...” 秦山这时才仿佛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放下酒壶，左右看了看身边目不斜视的手下。 随后回过头，露出一抹笑： “嗨，都是些粗鄙武夫，哪懂的什么吃酒？最多也就是抱着酒桶往嘴里灌。” “还是我等文雅，吃酒需得用着酒壶。” 说着，秦山又拿起酒壶，往嘴里送了一口，连着剩下的一半也喝完。 刘老看着自己窖藏多年的臻酿，就这么被秦山三口干掉，眼中浮现出莫大可惜。 但脸上却表现出一丝欢笑： “不错，还得是咱秦爷文雅。” 刘老说着，这么与秦山的一来一回，现场氛围终于轻松了一些。 而后看着依然不敢动的赵襄两人，刘老眼中浮现一丝恼怒，随后再次看向秦山，露出谄媚： “您看我们这会是否开席？赵老爷两人还...” 刘老没有说完，只是陪笑。 秦山转头看去，看见一旁赵襄两人后，仿佛这时才发现，连忙摆手： “哎呀，两位老大人怎么还不坐下，我酒都喝了两壶。” 秦山摆手，赵襄两人这才猛松一口气，半边屁股落到了椅子上。 随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反而向着秦山赔笑： “哪里哪里，是我等扰了秦爷吃酒雅兴。” 赵襄脸上笑说，心底却暗暗诽谤： ‘开玩笑，您不发话，咱敢坐吗？！’ 直到这时四人坐定，刘老下意识想要举起酒杯，但看着空空如也的两个酒壶，又略带尴尬的放下。 随后眼神小心瞟向赵襄两人，却见两人只是低着头，不敢对视。 刘老心底一阵没好气，但随后还是收回目光，也不举杯，直接看向秦山： “秦爷今日威武，还请让我为秦爷祝贺。” 说着，刘老直接微微起身抱拳。 赵襄两人也跟着起来抱拳，脚步起的太快，甚至让凳子向后挪动，传来一阵难听的‘吱呀’声。 刘老微微低眼，目光瞟向赵襄两人。 方才不敢对视，这会拍马屁倒是响应的挺快。 不去管赵襄两人，刘老重新坐下，左右看了看周围马弓手，收回目光，小心看向秦山： “秦爷，这流寇打了多日，你看预计多久才能灭敌？” 刘老问话，原本低头不敢视的赵襄两人也猛然抬起头，略带紧张的看来。 秦山送着菜，也不看向刘老，只是伸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捏拳又松开。 刘老一愣： “五日？” 秦山手下筷子一顿，微微瘪嘴，向身后椅子靠了靠： “两个五日，十日！” 听见十日，刘老三人眼角抽了抽。 赵襄原本恐惧的面容，此刻也重新红了一些。 不怕死，就怕泥腿子多过几天好日子。 刘老微不可察的看了赵襄一眼，见着对方脸色沉了下来，眼中终于浮现一丝得意。 随后回过头，也不再理睬赵襄两人，刘老默默推开自己与秦山之间的酒壶，身形更压低了些： “我在流寇之中...” “有内应！” 刘老声音不大，但赵襄两人却猛然惊的坐直起来，瞪大的双眼中也满是不敢置信，呆呆盯着刘老。 秦山瞟了失态的两人一眼，随后仿佛没察觉异样，转头看向刘老，一脸惊喜： “哦？居然有此好事？” 刘老看着秦山表情，心底猛松一口气，眼中更是浮现巨大喜悦。 刘老直起身，转头看向门外： “管家，进来。” 一直候在门口的老管家佝偻着腰，不敢直视秦山，只是盯着地面，言语恭敬： “老爷。” 刘老盯了老管家一眼，脸上对秦山的忌惮和恐惧一扫而空，转而换上高高在上的神情。 随后又回过头看向秦山，满脸期待： “可让此人带路，从小道绕后，破袭流寇！” 第34章 去给秦爷带路 月色高挂。 灯火通明的三厢房，伴着‘吱呀’一声打开。 屋外寒风灌入，站在门口的秦山精神为之一振。 “那事不宜迟，秦爷明日一早便可领兵外出。” 刘老站在台阶上，双手抱拳，望着秦山的双眼，满是热切。 “刘老放心，明日一早我便点齐兵马。” 秦山顶着微醺酔眼，对刘老也抱了一拳。 见秦山答应，刘老脸色已经满是因为激动而有些涨红的面颊。 他站在原地，双手在长袖中无意识的晃动，好半天后，才突然转过头，看向身后佝偻着腰，埋头紧盯地面，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的管家： “管家，明日你务必要将秦爷带到内应所说的位置。” 看着管家身躯佝偻，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刘老背对秦山的双眼，浮现一缕狠色。 略微压低身躯，言语也低沉了几分： “想想你家妻儿，这种年景，若是没了安身之处，谁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回避。 反正这句话从不同的角度听来，自然有各自的意思。 秦山自然是保卫乡里，而至于管家... 老管家听着这话，浑身上下猛然一颤，佝偻的身躯也因为剧烈呼吸而有了明显起伏。 直到好半天后，老管家的身形重新安稳下来，他才缓缓抬起头，跛着脚向前半步。 一张全无血色的脸上，老管家拉动起嘴角： “老爷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默默盯了老管家一眼，刘老这才缓缓收回眼神，转头看向秦山，原本满是狠厉的脸上，也重新堆起了笑： “秦爷，那明日一早我等在堡内，祝秦爷旗开得胜。” 看着方才一出主贤仆忠的好戏，秦山脸色如常，只是眼角带着几许戏谑。 此刻刘老再次开口，秦山也不搭话，只是对着刘老再次抱了一拳，转身离开。 身后裴元李飞和马弓手们，也都紧随其后，一时间人影行动，小小的三厢房，居然也有了甲胄铿锵。 走出三厢房小院。 裴元左右看了看，随后快步向前，来到秦山身后： “秦头，我觉得没对。” 裴元小心翼翼看向秦山，深怕秦山方才喝醉，没看出管家不正常。 只是此刻偏头看去，原本还有些微醺的面容，此刻哪里还有半点酔红？ 有的只是一脸冷然，满目平静。 裴元一愣，秦山也不回头，只是原本还有些偏倒的脚步渐渐归正： “明日让孙化领着民兵守邬堡，你和李飞连着乡勇随我出去。” 语气平静，裴元有些错愕。 脚下步伐不由放缓，呆呆看着半点醉意也无得秦山，居然有些想不明白。 李飞从身边走过，瞟了裴元一眼。 裴元跟着看去，却看见李飞眼中的淡淡无聊。 那意思好像在说： 想那么多作甚？秦爷让往哪打，就往哪打！ ... 第二日。 邬堡要比前几日安静许多。 民兵守在坞墙上，小心眺望着远处流寇大营。 昨夜一场夜袭，似乎终于杀破了流寇胆量，今日居然格外安静。 只是流寇安静，邬堡内却一片繁忙。 乡民们早早起来，蹲在自己的一片狭小空间内，看着过道上排成两列的一百来号人。 乡民脸色有些发呆，看着这些曾经极为熟悉的邻里，眼中满是奇怪。 一百募兵级别的乡勇，让这些一个月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完全认不出模样。 不仅一身悍勇气质，手中装备也都换了样。 有着杨承祖全力配合，不仅乡勇们的披甲率极大提升，手中武器也不再是烂矛短刀，而是成了真正的家伙。 此刻众人排成两列往哪一站，居然让望过去的乡民们，下意识有些恐惧！ 刘老沿着队列，与赵襄等人，满脸错愕的向着队伍前方走去。 他们目光扫过眼前乡勇，双目睁大下，满是惊诧的神色。 前几日一直躲在家里，还真没注意到乡勇们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此刻看去，不要说一个月前的农民模样，就连半个月前的乡勇模样也完全不见。 这些人的气质，刘老也只有在洪承畴灭高迎祥的精锐官军身上见过。 只是... 洪承畴的精锐官军可都是来之九边，其中甚至不乏关宁铁骑这等的知名精锐。 而自己这个小小的安平乡，这些人，一个月前甚至都还只是个农民啊！ 刘老眼中全是惊异，目光不断扫过眼前募兵级别的步卒。 随后前面微微传来马匹的躁动声，刘老从士兵身上收回眼神，又转头看向前方。 接着，刘老本就睁大的双目彻底瞪圆。 倒吸一口冷气，冰寒顺着喉咙滑落，仿佛一把冰刀割过。 但刘老却顾不得疼痛，他只是呆呆望着前方，嘴角也不知觉张开。 整整十二骑在队伍的最前方。 九个马弓手骑在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弓，满目彪悍的扫视四周。 有着昨天夜里的一场反夜袭，杀敌最多的九个马弓手，已经全部升为了‘老卒’。 若是装备跟上，此刻已经完全算是最正统的边军精锐。 现在刘老眼中看见的，便是整整十二个浸淫沙场多年，血战生还的杀神。 这样一个杀神，随便一个来到安平乡，都得引发一场地震。 而此刻出现在刘老眼前的，居然有整整十二个！ 就连一旁赵襄，见了也不受控制的呆呆低语： “这兵，仅靠训练，怕是练不出来把？！” 赵襄多少有些常识，他显然知道这些人必须是上了沙场，杀了不少人才能有的气质。 可问题是能多次上沙场，还阵斩敌人生还的兵，仅靠安平乡怎么练的出来？ 赵襄低语，声音不大，但最前方一骑却回头看了过来。 铁扎甲，红缨盔，秦山看向刘老三人。 刘老感受目光，眼皮又猛然跳了一下，连忙收回对秦山麾下士兵的震惊，堆起笑快走了两步。 “秦爷久等，我等来晚了。” 说着，刘老将身后跛脚的管家推了出来，面对管家也是一脸狠厉： “快些给秦爷带路。” 老管家一脸麻木，机械给刘老行了礼，随后又机械的走到秦山马前。 看着人终于到齐，秦山偏头看向门口李飞，微微抬眼，示意开门。 第35章 乡绅果不可信 秦山示意开门。 孙化连忙命令门口民兵将堡门推开。 随后一阵马蹄传来，秦山一夹马肚，开始带着乡勇走出邬堡。 堡外积雪连绵，空地上又堆砌着前几日死去的流民。 厚雪飘零，尸骸上盘旋着几只乌鸦。 不过百人的小队伍，沿着小道蜿蜒向前。 刘老等人爬上坞墙。 放眼望去。 流寇后退了不少距离，此刻居然不在视野之中。 只是此刻刘老等人并不关注流寇，他们只是默默望着不断走出邬堡的乡勇，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赵襄目光有些发呆，低下头，嘴角不断念叨着什么。 过了一会，赵襄抬眼，望向刘老，眼中蕴含着一股复杂： “刘老，今日怎么不念你那佛珠？” 望着渐渐远去乡勇的刘老闻言微微收回眼神，目光越发冰冷： “用不着。” 赵襄脸角一抽，看着身后满目担忧的乡民，又看着远去的秦山，恶狠狠瞪了刘老一眼。 只是刚刚低下头，坞墙外，一阵马蹄忽然传来。 赵襄脸色一白，连忙抬眼看去，只见裴元扛着关刀，骑着在坞墙前盘桓。 “我家秦头让我转告刘老，下次不要用佛珠算账，容易出错。” “就算昨天夜里不吃那顿肉食，堡内粮食也就最多再吃八天。” 说着，裴元拉动缰绳，拿捏住胯下马匹，转身向后，向着渐渐远去的乡勇追去。 只留坞墙后一脸懵逼的众人，瞪着奇怪双眼，看着刘老。 赵襄满脸错愕，合着之前刘老不是念佛祷告，搞了半天居然使用佛珠算账。 怪不得没见他算账，却比自己还要算的清。 赵襄略带嘲讽的看向刘老，只是眼中嘲讽在看见刘老面容后，瞬间愣住。 刘老站在原地，双眼无神睁大，原本冷色的面容，只剩下一片胜雪的苍白。 衣袍不断抖动，赵襄顺着长袖看去，却看见刘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却不觉得疼。 其上更是青筋暴起，使力到了极致。 赵襄错愕，他想要上前关心一下，但才刚刚弓腰，却发现刘老一时间居然连呼吸都忘了继续。 没了空气，刘老脸色快速青下，但就算这样，他却依然只是默默望着远方，看着秦山离去的方向出神。 赵襄大惊，连忙一巴掌拍在刘老面上。 ‘啪！’ 清脆响声回荡在坞墙上，剧烈疼痛让刘老回过神来，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刘老猛然呼了口气。 青色消散，脸上快速恢复红润。 只是刘老却猛然一个踉跄，向着身后倒去。 赵襄连忙扶住，一脸错愕的盯着刘老。 而刘老看着赵襄，嘴角一阵挪动，终于开了口： “他能听见我算账...” “怎么可能听不见我们算计他？！” 刘老说完，天地一片寂静，半点微风也无。 但赵襄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整个人一下子掉进冰窟。 …… 邬堡远处山脚下。 老管家机械的在前带路。 裴元和李飞跟在身后，看向对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可怜。 山脚积雪丰厚，空气有些寒冷。 裴元伸手入怀，掏出一块肉干。 随手丢进嘴里咀嚼，裴元看着秦山在前一言不发，转头看向李飞。 略微压低声音： “秦头既然知道有诈，为什么还要来？” 本来骑在马上闭目休息的李飞睁开眼，略带无奈的看了裴元一眼。 随后回过头看向前方秦山的背影，眼中也有些出神： “流寇自己集中起来等着我们去打，不好吗？” “而且...” 李飞看着裴元又掏出一块肉干，顿了顿才又继续： “而且粮食，也确实不够吃了。” 裴元咀嚼的动作微微一愣，随后看了李飞一眼，默默将手中肉干又放了回去。 一行人就这么在管家带路下，缓缓进了山，开始沿着小道盘桓。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看着周围山路越发崎岖，前面带路的管家脸色都有些犹豫起来。 这里也太适合搞伏击了。 管家带着些许惶恐，脚下步伐不由越来越慢，以至于秦山见了微微皱眉。 这样走，多久才能找着流寇？ “咳，可以走快些。” 秦山轻轻开口，前面的管家却猛然直起身，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是让他走快些后，才又重新佝偻下去，回过头，脸上努力扯出一副谄媚。 “就快到了，再翻过前面一个山口。” 管家点头哈腰，见秦山点头示意继续，这才回过头继续带路。 同时脚下步伐，也终于快了起来。 不过半刻功夫，看着远处山头遥遥在望，管家的步伐也越来越慢。 再过了前面一片林子，便能踏上山坡。 管家的目光，也完全放在林子上。 终于，就在管家即将带着秦山一行人进入山林时，他拉动的缰绳，突然停在了原地。 管家拉不动缰绳一愣。 回过头来看去，只见秦山骑在马上，抬头打量着眼前山林。 不知为何，看见秦山这一幕，管家心中立马一个咯噔。 嘴角连着拉动几次，想要扯出笑，却花了好半天才勉强有了半分。 握着缰绳，管家向秦山走了几步，几乎快要贴在秦山腿上： “秦爷，怎的不前了？” 管家尽可能摆出一副平静神色，可秦山却只是打量着山林，丝毫没有低头回应。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惊疑，它也回头顺着秦山看去。 山林依然只是山林。 白雪皑皑，压满了树枝。 林木重重，寒风吹过带着些许积雪滑落。 管家看来看去，始终没有看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心中微松一口气，回过头想要继续劝说秦山，但看见的一幕，却让他头顶汗毛突然全部竖起。 不知何时，秦山已经取下弓，将一支利箭搭在了弓上。 身后李飞带着马弓手紧随其后，裴元也转身开始给乡勇下达命令。 管家僵硬在原地，秦山则缓缓拉开弓弦，对着山林放出了一箭。 箭矢化作黑影，一箭射进山林中。 而后就在箭矢出手后，秦山昂着头，面对山林大喝一声： “好管家，果将流寇引到此处！” 秦山大喝，管家却一脸懵逼。 他盯着从头到尾都没看过自己一眼的秦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随着秦山放箭后的这声大喝，山林内，也传出了一句暴怒下的怒吼： “乡绅果不可信！！！” 第36章 撂挑子 杨承祖看着面前被钉在树上的亲兵，双眼呆滞。 箭矢如黑影，直接顺着亲兵扎甲的脖颈穿过，将亲兵钉死在身后树上。 虽然之前马队队长的死就已经给了杨承祖提醒。 但眼下亲眼看着秦山射出这匪夷所思的一箭，还是让他瞬间陷入错愕中。 越过茂密林木，直接将躲藏其中的全甲亲兵，精准秒杀。 这等箭法，看的周围人一阵头皮发麻。 另一个亲兵过来，脸色有些急切： “杨帅，怎么办？要不要撂挑子？！” 亲兵开口，随后啪的一声，一巴掌直接打在对面头盔上。 头盔带着护脸，杨承祖一下下去反倒是自己手下火辣辣的疼。 咬牙忍着疼，杨承祖收回发红的手背在身后。 转头看向山林外不多的百来号人，眼神狠厉： “直娘贼，咱们几千人，就是堆也把这百来号人堆死了！” 说着，杨承祖猛然抽出长刀，望着山林外已经开始接近的乡勇，大怒开口： “俺入他娘！喝风还是吃肉，就在今个！” 杨承祖挥刀，周围亲兵看了也立马跟着呼喊起来。 周围老卒有样学样，开始招呼起身边躲避的人群，向着秦山冲去。 “咱们几千人，他们就一百，一人一口唾沫也该淹死了。” 仗着人多，虽然没有了埋伏的先机，但流寇们还是一时间气势高昂起来。 管家呆呆看着眼前漫山遍野冲出山林的流寇，一张脸上满是绝望的灰败。 这下不管是谁打赢，都不会有乡绅的好果子吃。 垂头丧气，管家埋着头一时间心乱如麻。 直到周围脚步声越来越近，管家才仿佛回过神来，连忙抬起头，下意识抓紧秦山裤脚： “秦爷，咱们跑吧，咱们有马，他们追不上。” 管家满脸焦急，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没得打。 就算秦山手下一百人都是好汉，但这几千人就是排着队给你砍，也能把刀砍钝，把人累死。 只是他抬起头，看向秦山时，嘴角却不知觉张开。 秦山骑在马上，挽着弓，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看着铺天盖地而来，即将冲到面前的数千流寇，眼中也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管家呆呆望着，嘴角一阵抽搐，眼中更是浮现出一丝不敢置信： ‘这是要...’ ‘打？！’ ‘一百人，打数千？’ 管家抓着秦山裤脚，目光无神瞪大。 他知道秦山彪悍，但也不知道这么彪悍啊！ 就算是正规官军，甚至是精锐官军，也不敢说一百打几千！ 秦山仿佛没有感受到管家牢牢抓着自己裤脚，他只是冷眼看着冲来的流寇，随后偏头看向了李飞和裴元。 微微抬眼，早已望着秦山的两人默默抱拳一礼，随后立即转身，开始招呼起了身后的人。 李飞举起硬弓，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一声长号。 九名马弓手立即驱动马匹，跟着李飞，开始在流寇边缘游走。 手中硬弓不断嗡鸣，箭矢射在密集的流寇之中，每一箭都能带走一人。 裴元也驱使战马来到步卒面前。 手中关刀举起，顺着秦山所在方向指去，接着回头看向脚下士兵： “秦头让咱们往哪打！” 裴元言简意赅，这话听得管家一愣。 他呆呆偏头看去，他本以为也就秦山一个人疯，没想到秦山手下各个都疯。 亲眼看着裴元拿着关刀架着马，领着八十多人就往流民里面冲，管家甚至忘记了喘气。 不是... 现场除了我，都觉得这仗能打吗？！ 管家愣在原地，直到他牢牢拽着的救命稻草传来一阵抽动。 管家回过神抬眼看去，秦山微微颔首，冷目盯着自己的双手。 下意识放开手，管家身体也向着后面退了半步。 看着现在就剩下秦山还在后面，张了张嘴想要再劝。 只是秦山丝毫没有理睬管家，他只是轻轻一夹马肚，也开始驱马向前。 秦山落在队伍最后。 李飞的马弓手正在不断游走射击，裴元领着步卒也狠狠撞了进了人群。 只是人群焦灼厮杀，当秦山也驱马靠近，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杨承祖躲在队伍最后。 他一改往日冲杀在前的霸气，让亲兵顶着大盾，将自己牢牢保护了三层。 此刻远远看着秦山居然动了，心底猛然‘咯噔’了一下。 “快，让人过去围杀那个秦山。” 杨承祖瞟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躲在亲兵身后低声下令。 秦山的箭太毒，谁也不敢露脸。 只敢招呼着身边的老卒和流民上去送死消耗。 不等秦山箭矢耗空，杨承祖绝对不会派出自己的亲兵。 秦山看着大量绕过裴元，直接向自己冲来的流民和老卒，眼角轻抬了几分。 眼眸中闪过一丝无趣，秦山将硬弓收了起来 看着秦山收弓，流民和老卒脸上瞬间一喜。 远处透过缝隙观望的亲兵，也大喜过望。 “杨帅，秦山那小子收弓了！” 亲兵汇报，杨承祖闻言也是一喜，他扶了扶自己头盔，小心从亲兵身后露出半个脑袋。 只用上眼的一丝缝，瞟向秦山，随后... 哪怕只有这丝缝，杨承祖也赫然瞪圆。 秦山放下了硬弓，拿起了偃月刀！ 此刻杨承祖只看见一个骑将拿着偃月刀，在无数流民和老卒队伍中如入无人之境，用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向自己。 ‘不是，过分了，谁叫你还会偃月刀的？’ 杨承祖大张嘴巴，眼中不再是惊疑，而是巨大憋屈。 远战厉害也就算了，这怎么近战也如此厉害？ 看着秦山驱动栗马，踩爆两个泛着红色汁水和白色果肉的西瓜。 又挥动偃月刀将面前不长眼的两个老卒连腰斩断。 虽然距离还有很远，但杨承祖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 埋头举盾的亲兵只感觉肩头一松。 他们愕然的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回头看去，原本躲在身后，指挥着大军围剿乡勇的杨承祖，居然又跑了。 谁说要排着队砍？ 只需要把带头的砍了，剩下的流民就是再多，也只会崩溃。 亲兵麻木的回过头，脸上只剩下呆滞。 ‘杨帅，撂挑子了...’ ‘问题是没带上咱。’ 一声战马嘶鸣响起，头顶阳光被刀影遮蔽。 九个亲兵组成的盾阵，被秦山一刀劈开。 第37章 大丰收 山林中。 流寇来得快，去的也快。 管家待在远处，目光有些呆滞。 他只感觉流寇乌泱泱几千人冲了上来，随后秦山带着乡勇迎了上去。 接着只是一阵短暂交锋，流寇居然就乌泱泱一片的败了。 反倒是乡勇们气势如虹的一路追杀。 杨承祖方才所在的地方。 秦山坐在一块倒下的树干上。 旁边不远处的山道，伴着一阵‘踢踏’声，一匹快马停在了旁边。 裴元翻身下马，把缰绳直接丢给乡勇。 “秦头，追了五里，按你说的，专挑那些有甲的老卒。” 裴元嘴角咧开，双眼满是因为刺激而兴奋的红色血丝。 手中关刀更是被鲜血彻底染红，顺着刀身不断滴落。 落在积雪上，仿佛不断开出一朵朵血色小花。 秦山微微抬眼，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看了眼杀起性的裴元，目光微凝了一分。 本来还很兴奋的裴元看着秦山表情，脸上笑容一僵。 随后连忙抖了抖关刀上的血迹，嘴角也收了起来。 略微平复心情，裴元缓了口气： “李飞正在带马队收缴军资，应该马上回来。” 弓腰抱拳，裴元也平静许多，秦山见状这才收回眼神。 随后指着脚下躺着的九个亲兵： “把这九套扎甲也取下。” 裴元顺着看去，地上躺了九个亲兵。 连着夜袭被杨承祖当做替死鬼的亲兵队长，十个精心培养的亲兵，居然就这么被秦山包圆。 只是裴元目光却不在亲兵上，目光只是直勾勾盯着他们身上甲胄。 不同于短罩甲那种仿佛短袖一般的低级甲，这些扎甲虽然也并非什么新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铁甲。 而且甲胄都是完整一套，不仅有身甲，还有护臂、裙甲、肩甲、笠盔和护心镜。 算的上是杨承祖从贼多年，全部身家积累了。 裴元刚刚安稳一些的目光，盯着这些扎甲，又腾的一下燃起一团火焰。 他不顾地上血泥污秽，直接单膝跪下贴近甲胄，不断翻看查验。 随后连着看了几个，回过头看向秦山，眼神带着一股莫名佩服： “秦头好手段，这九套甲，居然俱是完整。” 裴元盯着秦山，秦山则只是眼中微微浮现一丝无趣，轻轻点了点头： “收甲。” 再次提醒，裴元不再啰嗦，直接转头开始认真取甲，连着还叫了好几个乡勇帮忙。 看着周围人忙碌，秦山则略微活动了一下身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系统开始查看。 系统界面上，兵表的旁边出现了战利品栏。 其上各种刀枪棍棒大量堆积，秦山则直接略过这些，转头看向护甲一栏。 随着画面切换，当甲胄一栏展现出来，就算是秦山，也看的眼眸微微一抬。 加上杨承祖存货，十三套扎甲，七十套罩甲，正闪亮的堆积在战利品中。 仅是这些甲胄，就足够买下整个安平乡。 秦山看着甲，眼中涌现一丝满意。 随后也不急着发，而是转头又看向马匹一栏。 杨承祖为了伏击，将马匹都集中藏了起来，正好被李飞一锅端。 此刻的马匹一栏，正安安静静展现着十六匹马。 其中驮马八匹，老栗马六匹，壮年栗马两匹。 马匹可是金贵货，杨承祖浪战多年，也不过得了这么一点，现在却全部送给了秦山！ 看着甲和马，秦山眼神越发亮，但这居然还没完。 秦山心念一动，目光又来到弓盾界面。 盾牌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低级货，弓箭之中绝大多数也都是些寻常软绵猎弓。 但在这堆垃圾的上方，却闪亮的出现了二十把硬弓。 而且在这二十把四斗弓外，还有一个涂着朱红漆面，足有六斗拉力的朱红弓。 秦山看着朱红弓眼神一亮，微微收起系统，转头看向一旁。 几个乡勇把守着战利品，里面俱是扎甲、战马一类的高级货。 那杆朱红弓便赫然立于其中。 一旁忙着取甲的裴元看着秦山偏头，连忙顺着目光一起看去，见着那杆朱红弓后，就算他不使弓，也是双眼一亮。 裴元了然，也不使唤乡勇，直接起身拿起朱红弓，送到了秦山手里： “秦头，这弓看起来不止四斗。” 裴元小心捧着弓，恭敬送到秦山面前。 秦山则直接拿起，微微拂过弓身。 “这是把六斗弓。” 秦山目光不断打量弓手，眼中流露些许喜爱。 裴元看着秦山入神，也不打扰，又回去查看起扎甲。 而身后秦山则看了朱红弓一会，默默取出自己弓袋中的四斗弓，将朱红弓放了进去。 随后出神片刻，再抬头，秦山终于重新打开系统。 而这一次，目光直接放到了兵表上。 “马、甲、弓具齐，是时候升级了。” 秦山看着兵表，一百乡勇经过连番血战，已经只剩下七十。 但这活下来的七十人，却已经越过按部就班的每天一点熟练度，而是直接全员升级到了募兵水准。 而且不仅马弓手们全部升级为了老卒，就连其余弓手，也都升级到了老卒。 现在的七十人中，居然有整整三十个老卒。 秦山看着眼前彪悍的兵表，目光反复扫过几遍，终于眼神一凝，点开了升级。 扣掉裴元三人的三套甲，现在共有十套扎甲、七十副罩甲、硬弓二十张、托马八匹、栗马八匹，连着之前缴获，秦山一点升级后，兵表立即发生了变化。 等变化结束，秦山再看去，兵表已经大变了样。 步卒和弓手消失，转而又多了两个新兵种。 披甲步卒和精骑。 此刻兵表中出现的，是40披甲步卒、20马弓手和10精骑！ 披甲步卒就是步卒披了甲，终于不再是无甲状态。 精骑则是马弓手从罩甲升级为了扎甲，全员装备栗马，可骑射可近战的全甲骑兵。 再加上其老卒的熟练度水平，放在流寇之中，已经可以算作将领们的亲兵了。 看完了兵表，秦山这才收起系统，而周围众人已经完全收拾好了战场。 李飞也领着人回来，更换完装备。 整整三十个骑兵，正骑在马上，默默恭候着秦山。 身后40披甲步卒，也是披坚执锐，整齐排出了一个队列。 看着秦山起身，众人纷纷投来恭敬目光。 而秦山则只是瞟了一眼自己麾下的这七十人，随后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向着安平乡而去。 队伍兜兜转转，渐渐远离了血战的山林。 而就在他们远去许久之后，一伙全员身着布面铁甲的骑兵，才小心踏入这里。 马蹄踩在树枝上，传来清脆断裂声，一拉缰绳战马昂起头微微嘶鸣，停在原地不安的踢动前蹄。 领头之人骑在马上，默默扫视满地尸骸一圈，随后抬起头，盯着远去的秦山，愣愣出神... 第38章 清算乡绅 安平乡邬堡。 民兵在墙头不断往来巡逻，远处大地早已没了流寇身影，但民兵们望向外界的眼神，却反而更加频繁。 上墙的阶梯处，两个民兵抱着短矛，把守着入口。 周围围了一圈乡民，目光也是不断向上望去，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担忧。 一点雪花突然从墙头洒落，落在民兵的笠帽上，压得笠帽向下一抖。 雪花不大，但人群却瞬间将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民兵踢开积雪，从墙头走下，脸色一片深沉。 乡民们见状连忙围了上去，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民兵显然早已知晓众人要问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看着还是没有消息，乡民们脸色露出一股失望，瞪大的双眼透过坞墙望向天边，刚刚离去的担忧神色，又回到了面上。 三厢房小院。 仆役和家丁们默默守在门外。 他们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脸上带着疑惑，不断小心对视。 三家乡绅几乎把所有的仆役和家丁都叫了过来，拿着铁棍长刀，围满了房门。 细碎连绵的脚步，则从门后的厢房中不断传来。 赵襄从左屋走到右屋，脚下步伐迈的极快，深埋下的面上，正顶着布满惶恐的双眼。 刘老坐在上首，佛珠紧紧握在手里，闭着眼不断念叨。 听着若有若无的细碎声音，赵襄终于止住脚步，抬起头带着些许埋怨的看向刘老： “刘老，这个时候，就别算账了！” 赵襄眉头紧皱，脸上满是说不来烦躁，言语也没了往日恭敬。 刘老听见这话，手中佛珠未停，只是睁开眼，也不看向赵襄，双目出神望着地面： “我在祈福...” 呆呆开口，听见这话的赵襄一愣。 他偏头看向刘老，脸上一时间居然浮现出些许荒唐神色。 “祈福什么？祈福流寇杀光乡勇，冲进邬堡？” 赵襄想要开口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但张了张嘴，却又憋了回去。 眼下看来，似乎秦山回不来，还希望大些。 赵襄脸上荒唐神色消散，整个人也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而上方刘老感受着赵襄情绪变化，他终于才收回出神的双眼，抬起头看向了赵襄。 又转动了一下佛珠，刘老开口： “我刚刚算了一下，确如秦山所说，就算没那顿肉食，也最多只能坚持八天了。” “若是不想办法，咱们就真被那些泥腿子吃空了...” 旁边，正在出神的赵襄浑身陡然一僵。 他抬起头，双目瞪圆，眼中满是荒唐。 “不是念经吗？原来还是算账！” 嘴角一阵抽动，赵襄直下去的双手猛然捏紧了拳。 目光直勾勾盯着目光有些躲闪的刘老。 房间内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刘老见状连忙闭上眼，又开始转动佛珠，嘴角同时不断念叨： “祈福，我现在祈福。” 只是刘老刚刚才拨动第一个佛珠，门外却猛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敲门声。 咚！咚！咚！ 拍门声音巨大，直把屋内几人吓得身体一个哆嗦。 赵襄慌乱的看向刘老，刘老却在一个哆嗦后更加紧闭双眼，手中佛珠更是被拨动快要冒出烟。 阿弥陀佛的声音更是仿佛怕念的少，机关炮式的往外出。 赵襄见状眼中涌现巨大憋屈，他看着仿佛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的刘老，咬了咬牙，转身走向了房门。 吱呀~ 房门打开，一个仆役站在门口，脸上堆着喜色：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秦爷回来了，据说已经杀退了流寇。” 仆役满脸开心，周围听见这话的家丁们也对视一眼，眼中洋溢起了轻松。 只是仆役告完喜，抬头看向赵襄想要讨些喜钱，可放眼看去，却只看见赵襄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目光完全失去光泽的看向前方。 啪~ 屋内传来一声脆响，仆役又好奇看向屋内，刘老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手中佛珠却掉在了地上。 而后一阵低语，从刘老嘴角中传来： “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才不到一百人...” 刘老失魂落魄，看着眼前一幕的仆役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知趣的没有再想着喜钱的事。 随后缓缓后退半步，犹豫了一番，带上了几许小心： “另外，秦爷这会正带着人，往咱三厢房来...” 仆役说完，赵襄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惊慌，他身躯一阵偏倒，连忙伸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沿。 随后抬起头，看着眼前呆呆望着自己的仆役和众家丁，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也就在此时，小院外的过道上，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 赵襄强撑着抬起头，周围仆役和家丁也都跟着看去，随后倒吸气声，回荡在这小小的三厢房。 秦山带着裴元三人，身披铁甲，驱动壮马走了进来。 在他们身后，则是整整三十骑驱马持弓鱼贯而入。 安平乡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骑兵？尤其是最前面十个精骑，甚至还都披了铁甲。 此刻聚在一起，看的让院内众人直晃眼。 而在这些骑兵之后，又跟着进来四十个披甲步卒。 精骑跟在秦山身后，正对着厢房排成三列。 步卒们则快速跑到两边，将整个小院完全包围了起来。 秦山在最前面，目光扫过顶在赵襄等几位乡绅面前的家丁和仆役，尤其在铁棍和长刀上顿了顿，随后就是一地兵器掉落的‘哐啷’声。 家丁和仆役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们只是被秦山看了一眼，便已经脸色惨白，浑身上下仿佛被抽走了力气。 看着家丁们丢下武器，秦山收回了目光，随后微微抬头，目光冷淡的看向了厢房。 赵襄站在原地，扶着门沿低下头，宽大衣袍下的身躯忍不住颤抖。 而在他的身后，刘老和另外一个乡绅，则已经完全瘫软在了椅子上，脑袋埋下，仿佛没有了抬起来的力气。 现场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秦山。 秦山站在那里，没有训斥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看了屋内三人一眼，随后拉动缰绳，向着门外走去。 马蹄清脆，在院内众人耳中却仿佛惊雷。 而后平淡的声音，从秦山的背影传来： “痛快点。” 第39章 此地乡勇，如此彪悍?! 寒风从头顶吹过，将厚重压了多日的乌云吹散开来。 几缕阳光照下，落在大地上居然透着几缕寒芒。 邬堡大门打开，里外不断往来大量乡民。 还有几名马弓轻骑快速奔波。 邬堡远处的山坳下。 十几个身着扎甲的骑士，正沿着山坳巡视。 裴元骑在马上，伸手探了探寒风，低下头对着地面唾了一口： “直娘贼，开始转暖了。” 孙化跟在一旁，目光眺望向远处明亮一些的苍茫大地。 积雪快速消融，只留下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 “没有落雨，明年又得旱。” 两人吐槽着明年不好的年景，只有最前面一骑始终安稳骑在马上。 秦山在前，没有理睬身后众人目光，他只是不断眺望着周围的景象。 此刻的山坳与邬堡间的大地上。 大量人影佝偻着腰，埋在地上不断忙碌 乡民们拿着镰刀背篓，漫山遍野的翻雪找食。 还有三十个披甲步卒，正在老兵的带领下，不断进行着操练。 秦山默默望着这幅景色，孙化见状微微躬身，往前靠了靠： “这几日鼓励大家找食，勉强能缓解一下粮食问题。” “另外得知要补齐兵员，民兵中很多人都来报名，最后择优选了三十个。” 孙化介绍，秦山不置可否，只是望着远处轻轻点了点头。 “好。” 裴元和孙化见此对视一眼，随后也不再多言，只是牵好缰绳，老实跟在身后巡视。 而就在十几骑越行越远后，极远处的山坳上，一队骑兵却躲在山林中，默默眺望着安平乡。 这伙骑兵全部身着精良的布面甲，浑身上下都包裹进了甲胄中。 不同于老旧的扎甲，布面甲几乎是明军精锐的标配。 当然，也是顺军精锐和清军精锐的标配。 此刻这伙骑兵默默坐在地上休息，他们拿出水壶往嘴里慢慢送着水，并随手摸出一把新鲜黄豆，用手喂给自己身边的战马。 与秦山的精骑一样，在场的这伙骑兵，几乎人人都带着硬弓长刀，个别骑兵的腰上，甚至还别了一杆崭新的三眼铳。 再加上气定神闲的仪态，这伙骑兵远非杨承祖麾下所谓的‘亲兵’所能比拟。 现场众人安静随意，只有最前面一人举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望着安平乡出神。 赵宇举着望远镜，高高的边军盔上顶着一根令旗，盔沿下不仅有着护脸，甚至就连脖子上也套了一层护脖。 半晌后，赵宇放下了望远镜，眉宇间布满了呆愕的神情。 身后一个骑兵见状，上前一步，脸色带着一丝痛快： “赵大人，这下你知道小人并未胡说了。” 骑兵队长微低着眼眸，眼中有些憋屈。 当他将之前在山林中看见的情况汇报上去，得来的居然是一顿呵斥。 乡勇？ 一百？ 打溃了足有数百老卒的数千流寇？ 这几个内容放在一起，不要说上面，要不是骑兵亲眼所见，他自己也不会信。 而赵宇现在听着骑兵队长开口，一时间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只是瞪着呆滞双眼，双目发神的望向远方： “此地乡勇，如此彪悍？！” 低声念叨，直到这句话说完，赵宇双眼消散的光泽，才又渐渐回来。 放下望远镜，赵宇微微站直身躯，脸上皱着的眉头，显然还在回忆方才望远镜中所看见的一幕。 那些邬堡上的乡勇，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绝非寻常。 若不是装备差了些，赵宇甚至觉得那些人完全不比他所见过的官军精锐差。 毕竟秦山的兵种是实打实，而现在的官军质量却有着极大下滑。 不少顶着募兵水准的士卒，实际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卫所。 以至于赵宇看了一会，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精锐官军。 只是他的目光并未在这些步卒身上停留太久，随着秦山带着精骑外出巡视。 这群骑着栗马、身披扎甲、带刀持弓的骑兵出现在眼中时，赵宇甚至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先说那十个精骑，他们不仅各个都有着自己身后这些精锐骑兵的水准，甚至就连装备也没有低太多。 而在精骑前面，那两员骑将，也是满脸彪悍，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气质，即便隔着望远镜，也给了赵宇莫大压力。 而这些还不算完，最让赵宇在意的，还是精骑最前面，独自一骑的那名红缨骑将。 与身后两人不同，那员红缨骑将没有展现出任何气质，若不是单独走在最前实在显眼，赵宇甚至都还没有发现。 不过也正是这种反常，反而让赵宇注意上了。 赵宇军旅多年，不仅在战场上与高迎祥打过，甚至还在宁锦野地浪战过八旗。 可就算是他如此见多识广，也确实从未见过秦山这般的存在。 赵宇愣在原地出神，骑兵队长等了一会见一直没有反应，这才又上前半步开口： “总兵那边要求募集新兵，要不小人下去收了这些乡勇？” 骑兵队长脸色平淡，在他看来，能被收纳进官军，算是这些乡勇几辈子烧香也得不来的好事。 他下去招兵，甚至还得拿点回扣才行。 只是赵宇闻言却眉头紧皱，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难。” 骑兵队长一愣，赵宇则回想秦山，目光中闪过一丝沉思。 “这伙人虽然彪悍，但人心却都在那红缨骑将身上。” “若是没有那红缨将点头，不要说你，就是我下去，人家也未必干。” 骑兵微微瞪大眼睛，他愣愣看着眼前的赵宇。 自家这位大人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从未见过他对谁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骑兵队长心知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掺和了，于是又向着潼关方向抱拳： “那我等也可为总兵大人留意。” “这伙人敢打流寇，自然也算作我潼关兵，日后必然是要随着总兵大人出关。” 看着骑兵队长表忠心，赵宇眼眸低垂了几分，眼底深处甚至闪过一丝鄙夷。 懒得回应对方，赵宇拿起望远镜又向着山下望去。 只是这次，赵宇刚刚才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便又猛然放下，随后直接快步向前几步，瞪着满眼惊愕，向自己所处的山坳下望去。 身旁骑兵队长一愣，也连忙上前跟着看去，随后只看见那红缨将带着一伙精骑，居然直直向着自己冲来。 骑兵队长双眼微微瞪大： “这是...冲咱们来了？！” 第40章 有官军! 赵宇嘴角不自觉张开，瞪开的双眼上只有惊愕。 面颊微微抽搐，赵宇心底一阵震惊： “他们也有千里眼？” “不然怎么发现的自己？” 赵宇自认为自己选的地方极好，靠着望远镜能在极为遥远的地方打量对方。 按照他的理解，就算是碰见蒙八旗那些牵鹰的蒙古人，也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 可眼下自己不过是放下千里眼的这么一会功夫，居然就被摸到面前了？ 赵宇想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 “不对！” 身后骑兵队长也是愣了片刻后，脸上浮现一丝惊疑： “不对啊，刚刚还在往东边跑，怎么这会功夫就到面前了？” “为必我们前脚没看他们，他们后脚就冲过来了？” “这岂不是说...” 骑兵队长埋着头，一脸沉思的开口，双眼也随着不断低语而渐渐瞪圆。 骑兵队长说不下去，赵宇抬起头，脸色难看： “这岂不是说，他一早就发现了咱们，而且还知道咱们看着他。” “嘶~！” 赵宇皱着眉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侦查能力，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此刻山下。 秦山驱着马，眉眼微皱紧盯着上方山林。 身后裴元孙化带着精骑紧随其后，硬弓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弯弓搭箭。 “他们反应过来了。” 秦山皱着眉，忽然开口。 身后裴元和孙化闻言对视一眼，裴元提起关刀，抬头看向秦山： “秦头，让我先冲上去看看。” 精骑中有不少老栗马，为了维持队形，裴元并未放开跑。 秦山闻言却紧盯着前方，片刻后，缓缓摇头。 “没有这个必要了。” 说着，秦山一拉缰绳，将速度放了下来。 正在奔跑的栗马终于得到放缓的信号，一场嘶鸣后微微扬起前蹄，向前蹦跶几步卸力后才改跑为走。 身后众人见状连忙跟着一起减速，一时间队伍中满是战马喘气声。 众人就保持慢速，很快十几骑兜兜转转来到了山上。 一直在前领路的秦山，突然停在了原地，默默望着前方一片林间空地。 裴元见状也不用秦山开口，直接举起关刀，回头对着几个精骑微微举刀示意。 五个精骑翻身下马，将箭直接搭在弓弦上，随后跟着裴元，越过秦山，小心向前走去。 精骑俱是老卒，几人甚至不用交流，便自动排开搜索阵型，弓着腰，走向山林。 脚步轻轻在堆满落叶的林地上，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 秦山骑在马上，看着裴元带人小心向前搜索，目光顺着他们背影微微向上抬起，看向前方。 随后...轻夹马肚，驱使栗马向前。 “咔嚓！” 马蹄踩断一根枯枝，前面几人身体一僵，随后偏过头，小心看向秦山。 秦山骑马向前，目光微垂： “在我们上山前，他们就走了。” 裴元眼角一愣，握着的关刀的手紧了紧，随后满脸可惜的又放下。 秦山没去管裴元，目光不断扫过地面，很快盯在一个角落。 裴元正要往回走骑马，孙化见状伸出脚直接抵在裴元肩上。 看见自己才洗干净的肩甲被孙化踩脏，裴元眉头紧皱抬头。 孙化则顺着秦山目光，往前点了点头。 裴元看着秦山望向那边，眉头瞬间舒展，只是微微抬眼白了孙化一眼，随后转身向着角落走去。 半蹲下，裴元用手划开落叶，很快有了发现。 重新起身，裴元举起手，手中捏着一颗黄豆： “黄豆！” 说着，裴元还将黄岛放在鼻间贴脸闻了闻，随后脸色有些难看： “上面有些马的唾液腥臭。” 孙化闻言也脸色难看起来，他下意识左右偏头看了看，随后皱起眉头向着秦山： “官军？” 天寒地冻，黄豆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但也绝对不会富裕。 在人不要说吃饱，连不饿死都困难的当下，农民军可没那么奢侈。 秦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扫视一圈，随后翻身下马。 看着秦山下马，孙化连忙招呼精骑。 众人立即向着周围散开，小心盯着四周，将秦山保护在中间。 弓下腰，秦山伸出手直接擦过一层树干。 随后抬起头双指不断搓动，手心很快出现一层细细的黑沙。 “上好火药，是官军。” 微微甩手，说出这句话后，秦山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周围精骑闻言更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立马又看向眼前，但眼中却已经浮现一丝忧虑。 秦山皱着眉，重新回到马上，微微埋头，眼中满是沉思。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当下这个世道，官军的名声可是比流寇都要差。 以至于李自成进入河南，打的口号居然是‘剿兵安民’！ 更荒唐的是这个口号打出来后，李自成还真就得到了河南老百姓的支持。 由此可见明末的官军已经烂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是贺人龙？” 孙化皱着眉，小声开口，可即便声音很小，周围精骑听了还是身躯微微直了一分。 孙化见了，微微无奈，但只是片刻停顿，随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 “我听说，之前有个乡巧合被流寇劫掠过，结果流寇跑了贺人龙才来。” “而且贺人龙来了后...” 孙化微微一顿，眼神闪动了几下后，才咬了咬牙继续： “结果贺人龙来了后，不顾乡民解释，直接把剩下的乡民全杀了，非说是残余流寇，最后还用这些百姓的人头去潼关换了赏。” 孙化脸色越说越难看，秦山闻言则抬起头，眉头皱的更深。 官军烂，贺人龙更烂。 而贺人龙，还是潼关内唯一一支还具备野战能力的官军。 杨承祖身后的罗汝才，也正是被贺人龙追的直往安平乡跑。 微出一口气。 秦山终于收起沉思，他没有回应孙化的猜测，只是拉动缰绳，驱使战马向着山下走去。 “官军的消息，先保密。” 略过身边精骑和孙化裴元，秦山默默开口吩咐。 裴元孙化对视一眼，也是皱着眉，沉默的跟在身后。 罗汝才还没来，官军居然先来了。 第41章 秦爷想去何处高就? 一行人兜兜转转又下了山。 上了平地，秦山也不开口，只是一甩马鞭，向着邬堡回去。 裴元孙化两人连忙跟在身后，十几骑仿佛一条黑龙穿过荒凉大地。 马蹄声传开，周围找食的百姓闻声看去，随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奋。 “秦爷威武！” 孙化跟在身后，瞟眼看了乡民一下，随后回过头看向前方秦山，却只能看见对方的沉默。 无言赶路，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邬堡门前。 只是人还未到，门口却已经发生了一阵喧哗。 秦山扯起缰绳放慢马速，目光微凝的看了过去。 邬堡门口，一群衙役围在一个轿子旁边，轿子口则站着一个身着县令官服的老人。 县令想要进邬堡，但门口乡勇却不让，一时间正在相互推搡。 “县老爷来你们乡下，你们居然还敢阻拦？真不怕爷的红黑棍？” 捕头提着大铁棍，腰间还别了一把刀，面对门口油盐不进的乡勇，脸上满是涨红。 平常作威作福惯了，这安平乡之前也不是没来过，怎么今日再来就变成眼下模样？ 感受身后县令越发不满的眼神，捕头终于忍不住，向前强行走了一步。 “爷我就要进去，我看你们谁敢阻拦官差！” 捕头要往里硬闯，他不相信这群乡民还敢对官差动手。 守门的乡勇见了，虽然手紧紧握在刀柄上，却也始终没有拔出来，只是用手阻拦对方。 此刻捕头硬闯，大伙居然只能瞪着愤怒双眼，被强行推到两边。 看着乡民无用，捕头脸上终于浮现出得意，眼神斜视过去，其中满是轻视： “泥腿子就算批了件烂甲，也还是泥腿子。” 捕头趾高气昂，眼神斜视乡勇的同时还直接嘲讽。 闻言的乡勇眼中更加愤怒，但看着对方身上的官差衣服，以及旁边站着的县令，却任凭牙齿咬的稀碎，却也不敢动手。 杀官差，就等于造反。 没有秦山点头，这件事情不要说乡勇，就是裴元也不敢动手。 只是可笑捕头还以为是这些乡勇怕了自己，才如此百般忍让。 看着道路被推开，老县令这才脸色微松，看也不看乡勇一眼，昂着头准备进邬堡。 捕头也是挤开人群，回过头咧开大嘴，一脸谄媚： “县老爷这边...” 呼！ 偃月刀划过，寒冷空气被刀刃带动，居然形成了一道微弱气浪。 冷锐寒风向着周围呼啸，老县令只感觉一阵冰意吹拂，下意识闭了下眼。 随后等再睁开，捕头正睁大愕然双眼，呆呆向着县令身后看去。 捕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他刚刚才抬起头，脖间便猛然喷出一片血雨。 猝不及防的县令被捕头鲜血喷了一身，鲜血顺着面颊落到鼻间，下意识呼吸一口，感受浑身上下的咸湿腥腻，老县令的双眼也不知觉睁大。 周围捕快看的目瞪口呆，原本看着捕头强行将乡勇挤开，还觉得这些乡勇也就看起来哄人，没想到这才眨眼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捕快们愕然看去，随后是微吸一口冷气，脸色变成一片惨白。 一声战马嘶鸣几乎贴着后背响起。 老县令僵着身体，缓缓转过身。 随后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仿佛彻底化作一块石头，僵在了原地。 秦山骑着马上，身后十二骑全员穿着铁甲，高头大马下，正瞪着冷漠的双眼扫视过来。 老县令脸色呆呆，他目光看着秦山手上不带半点血花的偃月刀，再感受身上满身血腻，瞪大的双眼中只剩下疑惑。 “甲骑！” “哪来的？！” 甲骑要马、要甲、要人，不要说安平乡，就是县里，也从来没有见过。 可眼下就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十几个甲骑，而且还抬手一刀就砍死了捕头。 老县令不相信乡民敢杀捕头，可如果乡民真的杀了... 老县令浑身上下一个哆嗦，随后心底就只剩下惶恐和惊惧。 “好...好汉，都是那捕头跋扈，与小老儿无关。” 县令支支吾吾，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秦山。 秦山目光扫过眼前一群衙役和捕快，看着他们手中的铁棍和长刀，脸色微冷下来。 不用秦山开口，周围早就忍够的乡勇立即上前，直接一把夺下铁棍和长刀。 若是胆敢有丝毫不配合，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打在脸上。 而方才跋扈的捕快，此刻在秦山目光压迫下，对此居然不敢有丝毫反抗！ 收回目光，秦山看向脚下县令，微微抬起偃月刀，用刀尖背，抵在对方下巴上。 微微使力，将县令脑袋抬起，看着对方满脸惶恐，秦山带着一丝疑惑： “什么事？” 刀锋冰寒冷意，县令干咽一口口水，感受喉结在刀尖上轻轻划过。 随后抬起头，强忍着哆嗦的牙齿，言语有些磕巴： “贺人龙追着罗汝才快到了，沿途县都在招兵自保，怕贺人龙或者罗汝才进来。” “之前听说安平乡组织了乡勇，所以今天老爷我...小人我过来看看。” 县令上下牙齿不断击打在一起，但还是坚持将一句话说完。 秦山听了眉头微皱，收回偃月刀。 县令感受脖间冷意远去，心下猛松一口气，随后佝偻着腰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惶恐的默默候着。 “知道了。” 秦山开口，随后驱动马匹直接绕过县令，向着邬堡内走去。 身后裴元孙化等骑，也都默默跟在身后，十几个甲骑踏着沉重的马蹄声，缓缓消失在邬堡内。 直到身后大门关闭，县令缓缓转身，瞪着双眼看向身后，确认确实没有人后，这才深出一口气，整个身躯软了下来。 捕快们连滚带爬跑到县令身边，想要搀扶，却又看着满身血污有些嫌弃。 县令见此有些恼怒，正要呵斥，坞墙上却猛然射出一箭。 弓弦嗡鸣，箭矢射在了县令面前。 刚刚软下的身躯又一次僵起，缓缓抬起头，瞪着满眼恐惧看去，裴元站在城头，一脸随意： “我们秦头说，县里，不去。” 说着，裴元将硬弓递给身边精骑，随后直接转身回去。 只留下县令留在原地，原本满是血污的长袍下，又多了一股浸湿的尿骚味。 第42章 总兵贺人龙 邬堡内。 日头渐渐落下，随着天气转暖，阴霾了整个冬天的乌云大片消散。 此刻黄昏降临，太阳对着邬堡洒下了大片橙黄。 照在白墙上，甚至引起了点点反光。 流寇远去，日头升温，堡内乡民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大堂门外，孙化摆出笑脸，对着眼前几户乡民不断点头： “好，我会帮乡亲们送给秦头。” 提着一只兔子，孙化向着门口乡亲拱手。 随后看着人群远去，这才转身走进了大堂。 夕阳洒下，大堂门前的小院，一时间居然显得有些空旷。 大堂内。 秦山站在原地，伸直双手，任凭两个精骑帮自己卸甲。 将兔子放在桌上，孙化眼含恭敬： “秦头，又有一户人家送来吃食。” ‘咚！’ 沉重的甲胄堆在一旁大桌上，传来沉闷的响声。 随后露出秦山甲胄下的一身精肉。 “今晚堡里吃什么？” 感觉身体略微轻松，秦山捧起清水洗脸。 孙化一愣，随后开口： “还是老样子，白菜炖豆腐。” 说着，孙化看见桌上兔子，又跟着补充： “再加一只烤兔。” 放下清水，秦山接过精骑准备好的毛巾胡乱抹了抹，随后正要再说，大堂门却被猛然推开。 门外嘈杂的环境瞬间涌了进来，打破了好不容易安静些许的大堂。 孙化一愣，看着秦山眉角瞬间闪过的轻皱，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 回过头，居然是裴元大踏步走了进来。 “秦头，那县令又回来了。” 听见县令回来，秦山刚刚平缓下去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孙化也脸色难看： “还回来干嘛？” 裴元没有理睬孙化只是看着秦山不耐，脸上带着小心继续： “不仅是县令，还有大队官军。” 孙化愣住，双眼微微一僵。 正在用毛巾擦拭双手的秦山，手上动作也顿了一下。 随后秦山动作不停，只是将毛巾随手丢进脸盆中，也不着甲，直接向着门外走去。 裴元让开道路，孙化见状连忙招呼已经成为秦山亲兵的精骑，一群人跟在了身后。 很快来到坞墙上，墙上民兵指着下面相互对视，眼中有些慌乱。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甲片碰撞的铿锵声，众人回头看去，见着秦山，脸色才重新安稳下来。 没去理睬民兵，秦山站在墙头，下方果然站着来不及换衣的县令。 而在县令旁边，还有着十几个身着扎甲的骑兵。 秦山没有开口，下方却已经传来县令与骑兵之间的交流。 “军爷，这里若是没小人什么事，小人就先回了？” 县令脸色惨白，回想着回去路上撞见这伙骑兵的遭遇，眼中只有恐惧。 返程时的十几人，到了此刻，就只剩下了自己。 而至于其他捕快衙役... 县令颤抖的呼出一口气，目光颤颤巍巍的看向战马身侧。 那里正挂着十几颗脑袋，随着微风微微摇曳。 县令收回目光，恐惧的低下头。 原以为秦山跋扈？但真正见识到了官军，才知道什么叫做跋扈。 居然拿捕快衙役的人头来做军功！ 只是听见自己请求，骑兵却打量着眼前邬堡，头也不回的甩了一鞭子。 ‘啪！’ 鞭子打碎官袍，直接在县令的背上带出一条长长血痕。 “爷爷让你说话了吗？” 官军开口，甚至就连目光也没有看向县令。 只是瞪着眼，不断查看着坞墙。 县令被打不敢吭声，只是咬牙硬挺着疼。 而官军看了坞墙一圈，随后回过头，看向另一个官军。 两人举起马鞭，对着坞墙指指点点，一阵低语之后，脸色浮现些许震惊： “看这血迹，起码得有上千人死在上面。” 官军缓缓开口，看向邬堡的眼神越发忌惮。 握着的缰绳也下意识不断轻拍大腿。 听闻这里有乡勇，还跟流寇打了几仗。 官军便立即注意到了这里，想着过来正好招募回去，给自己总兵大人填补损失。 结果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地方似乎要比自己想象还要复杂。 官军低沉沉思，上方秦山看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 “县老爷怎么又回来了？” 清冽声音响起。 听见这熟悉声音的县令浑身一惊，随后抬起头，顶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指了指官军，又指了指自己，随后双手小心挤在胸前，拼命的向秦山摇手。 同时还给秦山不断使眼色，想让秦山注意一下官军战马上挂着的人头。 在他看来，这伙官军可不是秦山能对付的。 只是县令忙着提醒，官军闻言看去后，却眼神一亮。 随后官军直接翻身下马，在县令猛然僵住的双手，以及瞬间跌落的下巴中，向着上方秦山，恭敬抱拳，弓腰行了一礼。 “秦爷好。” 官军行礼，现场气氛瞬间一僵。 县令更是摸不着头脑，这意思是秦山比官军还要猛？！ 看着官军恭敬，秦山脸上没有喜色，反而眉头皱的更紧。 官军仿佛没看见，直起身后，直接开口： “我乃贺人龙总兵大人挥下总旗，特受贺总兵军令，诚邀秦爷参军。” 听见这话，县令脸色更加呆滞。 刚刚没听说有邀请啊？来的路上不是还很嚣张跋扈吗？ 怪不得秦山对自己这么冷淡，自己一个小小县令，早前态度还嚣张。 现在一个贺人龙的挥下总旗，这个世道下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对秦山居然还如此恭敬。 自己与对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县令心底胡思乱想，可上方却传来了让他如遭雷劈的震惊。 “不去。” 一如既往的平静，态度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冷漠。 县令猛然抬头看去，秦山只是默默直视总旗。 总旗脸角一阵抽搐，握紧了马鞭想要几次想要挥舞。 但看着浸满血污的坞墙，以及墙上十几个同样身着扎甲，拿着硬弓望来的精骑。 马鞭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意抬手一拱，居然就这么直接转身离去，只留县令一个人待在原地。 看着骑兵离开，秦山目光默默收回，随后也是自动略过县令，重新向着大堂走去。 一时间居然只有县令孤苦伶仃的站在原地。 此刻天色将黑，山林中开始传来阵阵狼嚎，县令脸角一阵抽搐，却怎么也不敢转身往回。 邬堡内。 秦山重新回到大堂，看着送来已经冷下的饭菜，眼中有些无奈。 随后正要坐下将就，刚刚关上的大堂门，却又被猛然推开。 ‘砰！’ 泥人也有三分火，秦山眼中终于涌现明显的不快。 裴元见了脚下一僵，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但随后还是指着外面快速说道： “官军又来了。” ‘啪！’ 秦山手中的筷子被握断。 裴元见状不敢耽误，又急切的补充： “这回是穿布面甲的官军。” 第43章 还有官军 “军爷，小老儿这背后，真是自己摔的。” “什么？不不不，绝不是这邬堡里面人打的。” “贺人龙？您可真会说笑，贺总兵的兵，小老儿怎么遇的上？” “怕？我不怕啊！我乃朝廷县令，怎么会怕。” “...嗯，您说的是，确实摔的有些...巧。” 县令站在邬堡门口，看着赵宇不住的摆手。 看这个县令油盐不进，赵宇脸色沉了下来。 随后不再理睬，回过头打量起满墙的血污。 看着赵宇打量，县令目光顺着撇了撇，随后低声开口： “以小老儿观之，这满墙污血，至少得有上千人死在这。” 正抬头观察坞墙的赵宇微微一愣。 低下头，眼中带着些许愕然。 感受赵宇目光，县令想要捋一捋下巴上的山羊须，但张开手感受其中血腻，却又略微停顿后放下。 瞥了县令一眼，赵宇也从坞墙上收回了目光，同时心底震惊更加剧烈。 他白日离开后便多方打探，算是把秦山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摸了清楚。 此刻来到现场查看，见确如自己打探得来的消息，眼中一时间满是难以置信。 潼关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赵宇想不明白，而就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眼前堡门却传来厚重的‘吱呀’声。 赵宇抬头看去，堡门打开，其中一员红缨骑将，带着十几个精骑，缓缓走出阴影。 夕阳渐渐落下，昏黄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恰好照在堡门前。 一身黑甲的秦山等人，仿佛地府中走出的鬼骑。 下身已经被夕阳照亮，上身却还在阴影中，只流露出一双泛着寒光的双目。 此幕看的人有些发颤，以至于秦山出现后，赵宇等人下意识握起了刀，胯下战马也挣扎着向后退了半步。 赵宇连忙拽紧缰绳，待战马稍微平静后，这才抬起头，看着整个人完全显现出来的秦山。 秦山目光扫过，随后眼神轻挑，望向不远处的山坳。 那里正是赵宇观察秦山的地方。 感受到秦山含义，赵宇脸色微微红了一分，随后努力夹了一下马肚，逼着战马向秦山靠了靠。 战马恐惧，有些不情愿，虽然靠近，马头却不住的往身后转去。 赵宇无奈，只好一边争抢缰绳，一边看向秦山。 “秦兄弟，你可知杨承祖的人，都把你吹上天了。” “甚至项羽再世都有人说。” 好不容易安抚下战马，赵宇松了口气，抬起头，看着秦山有何反应。 回想抓来的几个杨承祖老卒，他们口中所说甚至被自己挥下精骑怒斥为装神弄鬼。 当然，老卒也都是些乡民或者低级士卒变来，再加之打了败仗，是会将敌人夸大一些。 但以往只是将敌人夸大的多么厉害，而对于秦山... 老卒们却直接夸大成了神仙！ 赵宇目光丝毫不怵，直视向秦山。 秦山见此反而双眼微亮，而后默默打量起了赵宇一行人。 尤其是他们身上穿着的红色布面铁甲。 作为明代军事力量的标志性甲胄，直到看见这群骑士，秦山才终于找到一丝大明的痕迹。 目光快速扫过，秦山重新看向赵宇，微微抱拳一礼： “诸位大人所来何事？” 客气开口，赵宇看着秦山打量了自己等人一圈，脸色居然依旧冷静，眼中倒是浮现出一丝好奇。 两人似乎就在这么来回对视中，完成了初步认识。 赵宇拱拱手，也不弯腰，对着秦山客气一礼后，直接说道： “替大明招英杰。” 赵宇说完，一声轻‘嗯？’却从下面传来 周围人有些疑惑看去，这才发现赵宇和秦山忙着交流，都没发现两匹战马中间的阴影中，居然还站了一个人。 此刻县令感受两匹战马不断对着自己耳朵喘气，紧皱的眉头下，听见赵宇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这调子起的挺高。” 县令心底暗想，秦山也略微楞一下，他眼神认真的在赵宇脸上看了一眼，确定对方并未乱说后，身躯不知觉的微微直了一分。 任何时候都有爱国者，但真当一个明代的爱国者出现在眼前，秦山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安奈下心中错愕，秦山回过神，难得带上了一丝犹豫。 “...不去。” 依旧拒绝，只是赵宇听见秦山这话，双眼却微微睁大，脸上也带着一些疑惑。 你都把流寇狗脑子打出来，你说你不加官军？ 原本自信的赵宇僵在马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秦山则看着赵宇表现，回想方才他口中的那句‘大明’，十分难得拱手行了一礼： “若是没有其他事，告辞了。” 秦山说完就想转身离开，一拉缰绳，战马向着身后走去，只是刚刚才转过一半身，秦山便又突然看了回去。 裴元的关刀和李飞的利箭，更是立即指向前方。 赵宇弯腰向前，拉住了秦山的的缰绳。 随后看着裴元和李飞，脸色有些震惊。 这个反应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这两人若是放在外面，不知道得是多少将领的心腹爱将。 秦山回看着赵宇，眉头微皱。 随后抬起手微微示意。 裴元和李飞收回武器，目光却依然死死盯着赵宇。 而赵宇看着秦山皱眉望向自己，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干咽一口口水，赵宇开口： “不去就不去，天色将黑，至少送送我们。” “对对对，送送我们。” 赵宇说完，下方县令瞬间瞪圆了双眼，也是连忙跟着附和。 赵宇无语的瞥了下方县令一眼，秦山则无语的瞥了赵宇和县令一眼。 片刻沉默，终于，赵宇感觉原本有些紧绷的缰绳，松了一些回来。 赵宇抬头一看，秦山却已经越过了他，骑着马，向着远处群山走去。 身后十几个精骑紧随其后，从赵宇身后官骑身边插身而过。 一方红色布面铁甲，一方黑色铁扎甲，一方官军精锐，一方地方乡勇。 但就是这么擦身而过的片刻功夫，精骑们展现出来的气势，却完全压倒了官军。 孙化落后半步，骑在马上看向赵宇： “走吧，秦头送你们出山。” 第44章 乡勇邪乎?看看再说 脸上带着些许愕然，偏头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秦山，赵宇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随后一拉缰绳，也连忙跟在身后。 只是刚刚转身，赵宇也感觉自己的缰绳被猛然拉住。 回头一看，县令正顶着满是褶皱的老脸，冲着自己直笑。 “带我一个。” 赵宇微微抬眼，转头看向身后官骑，举起马鞭指着县令： “带上他。” 说着，赵宇不再关注县令，直接拍马快走几步，向着秦山追去： “走这边，我打这边来。” 指了方向，赵宇混着秦山，双方加一起三十多骑，向着山线而去。 日头渐渐落入地平线。 最后一点昏黄的阳光也消失无踪。 当众人兜兜转转，终于踏上山顶，秦山却望着远处大地上，沉默不语。 黑暗大地，冲天烈火映红了半边天。 无尽流寇围在县城周围，城墙残破，老卒们站满城墙，高举刀枪，不断欢呼挥舞。 落后半步的赵宇驱马向前几步，站在了秦山身边。 “你知道我想你来看这个？” 望着脸色平淡的秦山，赵宇没有太多意外。 秦山却只是默默看着远处被大火吞噬的县城，眼中涌现着一丝无奈。 目光抬远几分，看着县城不远处的官军大营： “贺人龙，就这么看着？” 秦山开口，赵宇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无奈。 他瘪了瘪嘴，眼中满是鄙夷： “若是灭了罗汝才，那他岂不是也要被调去开封？” 赵宇随意说出开封二字，周围官骑听了却身躯一颤。 赵宇脸上一僵，微微偏头看向秦山精骑，这些人反倒是一脸沉稳，默默等待秦山任何可能的命令。 “秦兄练的兵...确是悍勇。” 微微低声一句，秦山却闻言看了赵宇一眼。 这哪是表扬秦山精骑，这是在吐槽自己带出来的官骑。 没有回应，秦山只是从远处收回目光，对着赵宇拱了拱手： “就送到这里了。” 赵宇眼皮压下，带着一丝可惜，片刻后才重新直起身，带着些许严肃的看向秦山。 “我家大人并非贺人龙，而是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汪乔年。” 说完，赵宇又指向远处冲天烈火的县城，以及罗汝才恐怖的流民大军，还有远处灯火连绵的贺人龙本部。 “这样的世道，你早晚得选一边。” 赵宇说完直直看着秦山，希望能够从秦山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神色。 但秦山却只是收回手，脸色平淡： “嗯，倒是个大官。” 赵宇眼角一抽，好不容易板起的一点严肃，瞬间消散下去。 一声长叹在山顶传来，赵宇再抬起头，脸色已经平静许多： “汪乔年很小心眼，杨承祖的人已经把你的情况传递出去。” “等汪乔年得知你拒绝了他，日后要小心他针对你。” 赵宇说完，似乎也没觉得他这话说的有多么不合适。 随后只是对着秦山拱手回礼，向着山下走去。 官骑离开，秦山身后传来一阵马蹄。 孙化望着远去的赵宇，脸色有些奇怪： “这人，似乎跟他大人不是一条心？” 你倒是提醒了秦山，让他有了防备，但这不就等于在给自己大人上眼药吗？ 孙化有些想不明白，一阵疑惑后才重新抬起头，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为什么不加官军？” 孙化疑惑，身后裴元和李飞也立即投来目光。 不接受流寇，又不加官军。 难道想就靠着这一百乡勇一直打下去？ 秦山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看了黑暗中的冲天烈火一眼，转身向安平乡走去。 栗马清脆的马蹄回荡在山顶。 秦山清冽的声音，也从背影传来： “去干嘛？去当领不着饷的炮灰吗？” 孙化三人一滞，对视一眼，也跟着沉默下去。 ... 罗汝才大营。 宽阔的帐篷被烛光填满，明亮灯火下，精锐甲士身着铁甲，围在了大帐周围。 杨承祖宝贝的亲兵，在罗汝才这里，却随处可见。 几个小卒扛着一头烤乳猪走进大帐。 刚刚进去，热火的氛围扑面而来。 男子放肆的大笑，以及女子惊呼，在大帐内此起彼伏。 “罗帅，这下算是彻底摆脱贺疯子了！” 一个身着布面甲的军汉搂着一个女子，甲胄浸满了血污，毫不顾及的抹在女子雪白的身躯上。 上方端坐着一个中年汉子，蓄着如同曹操的胡子。 此刻听着手下恭贺，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得。 随后举起酒杯准备送一口，可刚刚仰头，眼角余光却盯向了角落中的一个人。 酒水没有送下，罗汝才想了想，重新放下了酒杯。 罗汝才没有饮酒，目光直直看向一边，周围人见了，也都跟着看去。 而那里，正坐着杨承祖。 大帐氛围一时间有些安静，本来埋着头的杨承祖，感受大帐氛围，有些愕然的抬起头。 随后就见所有人望着自己。 杨承祖一愣，连忙放下酒杯，转头看向上方。 罗汝才眼光深邃，直勾勾盯来。 杨承祖身体微微挪动，目光下显得极不适应。 “承祖，那个安平乡，就在前面吧。” 罗汝才淡淡开口，听见安平乡三个字，大帐内瞬间一片寂静。 罗汝才下方稍微低下半分的座椅上，一员不带胡须的粗大军汉，也是顺着看了过来。 感受此人也看向杨承祖，罗汝才脸色微冷。 而那人看向杨承祖，居然敢在一片寂静中开口： “要我说实在不行，让我革左五营上，我就不信这乡勇有这么邪乎！” 那人开口，罗汝才却满目寒光的看了一眼，随后目光移开，直接无视对方： “革里眼，我的人吃了亏，自然得我去把场子找回来，你就不用操心了。” 革里眼，也是明末知名流寇之一，比罗汝才略微低了半头，此刻正与罗汝才合兵一处。 罗汝才说完，寄人篱下的革里眼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罗汝才则看着满脸羞愧的杨承祖，双眼有些发神。 他很清楚杨承祖，作为自己麾下大将，杨承祖绝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就算翻，也不会翻的全军覆没！ 所以罗汝才并没有轻视安平乡，反而极度重视！ 略微低头思索一会，罗汝才抬起头，脸色一片沉静： “明日，我去看看这个安平乡。” 第45章 杀光那群行商 第二天一早。 远离罗汝才的安平乡南面。 十几个行商打扮的人站在官道上，最前面一个顶着大胡子的男子，正默默眺望着远方。 身后一个老人清点着货物，查验无误后，走到了前面。 “大帅，都准备好了。” 罗汝才收回目光，偏头看去眼中有些小心： “万无一失？” 老人弓腰： “万无一失！” “我们特意绕路到南面，这个方向安稳的很。” “而且货物也都是些蜀中丝布，绝非脏货。” “小人之前也确是行商，长做两边买卖，这安平乡里说不定还有认识我的人呢。” 见老人回答的顺畅，罗汝才放心的点点头，随后一扬马鞭，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这伙十几人的商队，正式向着邬堡而去。 同时在罗汝才出发的地方，茂林中，默默候了整整二十个甲骑。 一行人不过片刻功夫，很快便来到了邬堡不远处。 此刻邬堡大门打开，大地上满是翻找食物的百姓。 罗汝才一行人的行商模样，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坞墙上的民兵更是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相互低声交流。 看着邬堡出来了几个轻骑，老人抬起头，示意商队停下。 罗汝才则望着远处忙碌的乡民，眼中流露出些许贪婪。 身后一个年轻人向前一步，望着田忙景象，也是满脸泛光： “父亲，这些田得出不少粮。” 年轻人唤作王吉，是个山西举人，加入罗汝才后深受重用，并被收为义子。 王吉说完眺望着远处邬堡，看着往来乡民红润的脸色，目光微眯了起来： “安平乡的粮食，必然丰沛。” 罗汝才嘴角也咧开一丝笑，目光直勾勾盯着田地： “是咱的粮食，必然丰沛。” 罗汝才微昂着头，视角余光瞥向邬堡，眼中流露出丝丝轻视。 而在此时，前方官道传来阵阵马蹄，王吉偏头看去，小心推了推罗汝才。 罗汝才回过神，那老行商却已经迎了上去。 轻骑抵近，老行商顶着谄媚笑脸，对着身后货物指点，并不断点头哈腰。 罗汝才见了眼底涌现一股鄙夷，随后随意看向来者，眼神却微微一亮。 孙化一脸英气的骑在马上，身后跟着的两个马弓手，也是全神戒备盯着四周。 罗汝才喜爱收义子，此刻看着孙化既有英气，又有儒雅的一幕，眼中流露出巨大欣赏。 孙化感受罗汝才目光，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上下扫视一圈后，才略带疑惑的收回。 查验货物的马弓手回来，对着孙化点了点头，孙化这才让开道路，示意众人继续。 老行商不住点头，并识趣送上一个小包。 孙化见了眼角微抬，但也没有拒绝，而是大方收下。 看着这一幕，罗汝才眼中欣赏消散了些，但看向孙化的眼神，却多了丝自信。 有着孙化点头，邬堡周围的守卫不再为难，罗汝才看着田地繁忙景象，很快来到了邬堡门前。 “你们就在这里摆摊吧，堡内拥挤，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孙化骑马站在邬堡门前，指着门前一片空地说道。 随后回头对着门口民兵吩咐了两句，民兵露出笑脸，向着堡内跑去。 回过头，孙化看向罗汝才等人继续： “我已经让人进去通知乡亲，等会大家自会出来。” 老行商闻言不断地点头感谢，同时转身安排了流寇们开始卸货摆摊。 就连罗汝才也下了马，随手接过几样货物当做搬运。 孙化看着眼前众人忙碌，眼神又扫视了一遍，尤其在罗汝才身上来回看了两眼。 随后偏过头，摸出了刚刚那包银子。 罗汝才微微注意过去，孙化却直接将银子递给一个门内出来的持弓少年： “商人送的银子，给秦头拿去。” 李飞拿着银子低嗯了一声，随后也不看向罗汝才等人，直接转身向着堡内走去。 而一旁罗汝才看着眼前一幕，眼神却不知觉睁大了一分。 什么意思？收钱是为了送给上面？ 自己手下要是都能有这份心，我罗汝才何苦低李自成张献忠一头？ 本来有些怠慢的罗汝才，此刻看着孙化，眼神更加放亮。 而且... 罗汝才目光看向背影快速消失在堡门内的李飞，眼神继续亮起，仿佛会发光。 那个持弓的...绝对是罗汝才见过最强大的弓手。 甚至罗汝才亲眼见着对方并未看自己一眼，但却依然感受到了李飞对自己上上下下看了几遍。 身后王吉看着罗汝才出神，望着两人更是眼神发亮，脸色有些难看。 “父亲，那持弓少年有些邪门，他会不会看出点什么来？” 罗汝才闻言回过神，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他抬头下意识看向四周，原本的满脸放松，瞬间警惕起来。 周围的民兵虽然没有被秦山面板覆盖，但经过连番大战，也是彪悍不少。 此刻看在罗汝才眼里，居然觉得各个都有些悍勇。 而那些身着罩甲的乡勇，更是看的罗汝才陡然瞪大了双眼。 他愣了片刻，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 微微靠向自己义子王吉，罗汝才有些呆滞： “吾儿，我怎么感觉这些披甲的乡勇，各个都有我亲营的水准？” 亲营是罗汝才得核心主力，俱是正规官军倒戈而来。 王吉闻言也是看去，随后脸色有些难看。 “好像...还真是...” 王吉也一脸呆滞，杨承祖回来的时候，笑的最大声的就是他。 可此刻看着眼前乡勇模样，他却终于明白过来杨承祖口中的‘邪乎’，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乡里，怎么可能这么多亲营兵？！ 脸色有些难看，王吉突然一下抓住罗汝才得手臂： “父亲，我觉得，咱们得走。” 王吉心底有些慌乱，不自觉间握着罗汝才的右手，手劲大的将罗汝才衣袍都握紧起来。 不过罗汝才对此也没反应，多年流寇的警觉，让他在看见李飞后，心绪便开始不断焦躁。 此刻居然顾不得王吉的手劲！ 回头小心看了依然摆摊的行商，罗汝才收回目光，靠近了自己的马匹。 “咱们低调走，人太多，会露馅。” 王吉闻言点点头，也缓缓靠向自己马匹，就在两人即将摸到缰绳的时候，堡门内，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冷语： “杀光那群行商。” 第46章 他就是秦山? 冷声响起。 大量围过来，正带着一脸轻松查看货物的民兵和乡勇一愣。 手中不断兜售丝布的老行商，脸上笑容也瞬间僵住。 两边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随着身旁一声巨大的战马嘶鸣，寂静被瞬间打破。 寒芒骤然亮起，乡勇们瞬间抽出长刀。 不同于起兵时的破烂武器，连番大战后，乡勇的近身武器已经全部换了几代，完全不逊于正规官军。 长刀锋利，乡勇的脸色也冷到了极致。 “误会！必然有什么误会！” 老行商一脸惶恐，对着面前乡勇不断招手。 周围装作伙计的流寇，则目光呆呆看着，右手不知觉摸向了腰间。 长刀划过，在老行商不断解释下，乡勇的长刀砍在了老行商身上。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持刀士卒。 原本满脸轻松热情的乡勇，此刻冷着眼，言语冰寒： “秦爷有令，杀光行商！” 周围流寇伙计目光呆滞，看着眼前如此彪悍的乡勇，眼中浮现出一丝恐惧。 这些乡勇这么邪门吗？前脚还在笑着采购，后脚就开始拔刀砍人？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堡门内，那个甚至没有显出身形，只有话语传来的一句话？ 流寇脸色呆滞，而在一旁，一声大喝却响了起来： “你们不能走！” 两个乡勇拿着刀盾，盾牌护在身前，手中长刀指向前方。 罗汝才脸角狂跳，看着瞬间彪悍起来的乡勇，眼中慌乱之余满是惊愕。 那秦山到底使了什么邪法，这些乡勇怎的这般听话？ 就连自己亲营，也不见得一个命令下，会如此果决。 此刻看着眼前两个一步不退，满脸彪悍的乡勇，握着缰绳的双手更是用力到暴起青筋。 “杀出去。” 咬牙挤出两个字，身边两个伙计闻言，脸色沉下，直接从货堆中抽出两把长刀。 看着这两人动手，罗汝才脸色略微一松。 这两人俱是自己亲兵，算是罗汝才优中选优的高手。 此刻两个亲兵对战两个乡勇，罗汝才极为自信。 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抬眼看向乡勇，想要从对方脸上看见退缩。 只是抬眼看去，看见的却只有眼神微愣，随后猛然挥出的长刀。 乡勇不退，甚至发现不对劲后，选择先手。 亲兵也是瞬间一惊，连忙挥刀阻挡，却被两杆长刀同时斩下，砍在了脖颈。 不过亲兵也极度彪悍，眼看挡不住，居然直接长刀挥出，打算以命搏命。 铿~！ 亲兵黑衣下，长刀划破后冒出一片火花。 四人之间不过是电光火石，等到长刀落下，两个乡勇倒在了地上，亲兵也倒了一个在地上。 罗汝才脸颊一阵狂抽，这些亲兵可是山海关上与满人厮杀多年的边军悍卒。 罗汝才甚至还为他们配备了软甲。 此刻居然就这么被两个乡勇换掉，罗汝才只感觉自己心在滴血。 王吉看着罗汝才心疼，脸上大急： “父亲，此刻不是心疼的时候，快些走吧。” 说着，王吉转头看向堡门，那里面，已经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王吉拽着罗汝才，罗汝才收回心疼眼神，恶狠狠盯向邬堡，看着伪装成伙计的亲营兵，被茫茫多乡勇淹死，牙齿咬的作响： “我誓要荡平此处，杀了那个秦山！” 王吉听着这话，终于忍不住眼角狂跳，顾不得其他直接一马鞭打在罗汝才马上。 此刻剩余的一个亲兵和最后几个亲营都已经上马，罗汝才一动，早就按捺不住的众人，疯也似的向着来路逃去。 王吉更是对着身旁慌乱的亲营兵大吼： “我等都是好马，只要跑起来就有活路！” 一声嘶鸣，战马高扬起马腿，幸存者打马狂奔，而在身后，三十多骑着栗马的甲骑和轻骑，冲出了堡门。 两伙人一前一后，沿着官道疾驰。 罗汝才骑在马上，想着自己的亲兵双眼血红。 若是多杀几个，哪怕换掉几个对方精锐，罗汝才都还能想的通些。 可就换掉两个乡勇，罗汝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身边人簇拥着逃跑，罗汝才回头看向身后，本就血红的双眼，看见身后一幕后陡然瞪大。 原本的三十多骑，经过这段时间追赶，此刻居然只剩下几骑还跟在身后。 而自己近十骑，居然就被这几骑追赶。 王吉看着罗汝才回望，脸色松懈一些： “咱们马好，他们全是栗马，而且不少还是老马，所以拉开了距离。” 王吉本意是开导罗汝才，让其略微安心。 但罗汝才听见后却脸色红了起来，直接举起马鞭，对着冲在最前，那员头顶红缨的骑将咬牙： “那人是谁？” 王吉回看一眼，目光扫过头顶红缨笠盔： “那人似乎就是杨承祖说的秦山。” “杀了他！” 王吉一愣，猛然回过头，眼中满是愕然。 “咱有亲兵，还有亲营，五六个一起上，我不信杀不了秦山。” 罗汝才眼神红透，望向秦山的目光狠厉到了极点。 王吉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没有说话。 剩下的亲兵看了罗汝才一眼，随后也不多言，只是从马上取下弓箭，开始故意放慢马速。 罗汝才目光直勾勾盯着，看着秦山身后骑兵越落越远，渐渐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狂妄！” 亲兵带着亲营越来越靠近秦山。 亲兵双眼更是在奔驰过程中死死盯着后面。 双手完全离开缰绳，多年边军生涯，让亲兵的弓马技艺完全不弱于关外八旗。 甚至就连精锐的巴牙喇白甲兵，都曾被他斩下一个。 对于射中秦山，他十拿九稳。 终于，在罗汝才期待的目光中，亲兵微微挥手示意亲营兵让开一条通道。 随后突然转过身，弯弓搭箭放弦，一支箭矢直接射了出去。 看着这一幕，罗汝才脸上流露出巨大欣赏，自己招揽的亲兵，就算放在关外，那也是顶尖的存在。 看着箭矢快速射向秦山，罗汝才嘴角的狞笑越来越大，而后... 远处的秦山也是弯弓搭箭，只是在箭矢射过来的这点时间里，秦山用的时间更短，而且射出了两支。 弓弦炸响，罗汝才还未反应过来，目睹这一切的亲兵，却猛然瞪大了双眼！ 两支箭矢一前一后。 第一支射中的亲兵箭矢，第二支，则直直越过亲营兵的缝隙，顺着亲兵打开的射击通道，向着亲兵而去。 第47章 这是栗马能跑出来的速度? 电光火石，六斗的朱红弓拉力惊人。 罗汝才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他就感觉一声呼啸从自己身边而过，直直射在了自己亲兵身上。 偏头看去，罗汝才顶着满脸诧异。 亲兵骑在马上，依然保持着转身放箭的姿势。 胯下战马奔驰已久，但马上的亲兵，却瞪着满眼的不敢置信，身躯渐渐软了下去。 ‘轰~’ 沉重的身躯落地，翻滚间带起扬尘。 后方亲营慌乱躲向两边，只留亲兵孤寂的躺在地上。 罗汝才脸色完全呆滞，他愣愣看着空无一人的战马，眼中失去了一切光彩。 而后... 更多的箭矢开始从身后，不断射来。 秦山驱动栗马追赶，冷眼看着前面不断逃跑的罗汝才等人。 在李飞发现不对劲后便立即出来查看。 随后系统就显示出了罗汝才得信息，看的秦山一愣。 他没有想到罗汝才居然这么大胆，敢直接来邬堡面前探查。 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即便自己打退了杨承祖，罗汝才也丝毫没把安平乡放在眼里。 看着胆敢与自己对射的亲兵倒下，秦山重新摸出一支箭，向着前方继续激射出去。 箭矢化作黑影，为了探查而没有着甲的亲营，几乎是被箭矢射了个透心凉。 感受身后亲营也开始不断倒下，罗汝才脸色终于回过神来。 偏头看向王吉，脸色有些恼怒： “不是说栗马吗？怎么跑了这么久都没摆脱？” 王吉顶着苦脸，回头看了看秦山，咬紧嘴唇没有说话。 “都是栗马，怎么别人的就慢，秦山胯下的就跟神仙附体似的，不仅不慢，甚至还越来越近了？” 王吉有苦难言，罗汝才则看向身后亲营，眼中满是憋愤。 方才让亲兵带着亲营围杀秦山，亲营还有些胆气。 但随着秦山与亲兵对射那一箭，亲兵的死直接瞬间将亲营胆气荡平。 此刻亲营们感受身后夺命箭，只恨胯下战马平日里吃的少，此刻跑起来居然超不过身边人。 王吉看着身后越来越少的亲营，以及罗汝才越来越难看的脸，连忙出声： “前面就有二十个接应的甲骑，只要到了那里，二十人着了甲一拥而上，必然能杀了这秦山。” 罗汝才脸色稍微缓和，随后看着几乎死光的亲营，脸上又流露出心疼和愤怒的神色。 恶狠狠看了身后秦山一眼，罗汝才回过头一抖缰绳，驱使着战马继续向着接应点冲去。 箭矢轰鸣，随着最后一个亲营也倒下，罗汝才终于看见远处听见马蹄，探头探脑的骑兵。 不等罗汝才开口，大急的王吉便直接举起马鞭，指向了身后孤身一人的秦山。 “快去截杀此獠！” 甲骑们看着只剩一人的罗汝才，脸色愣了一下，随后被王吉大声一喝，这才反应过来。 二十骑连忙上马，向着秦山冲去。 被甲骑接应，罗汝才本来已经慌乱的神色再次安稳下来。 他甚至拉住缰绳，想要回头看着秦山被围杀。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甲骑，秦山默默将朱红弓放回箭袋，接着抽出了偃月刀。 看着放下弓，又带出偃月刀的秦山，与杨承祖一样，罗汝才陡然一惊，握着缰绳的手不知觉用上了力。 他看向身旁王吉，指了指秦山： “这小子...是想近身杀我这二十甲骑？” 王吉目光呆滞，听见自己义父问话，他只是僵硬的回过头，拿起了缰绳。 “要不，咱们先慢慢跑着。” 啪！ 罗汝才一鞭子狠狠抽在王吉脸上，王吉可没带头盔，鞭子狠辣抽下，直接让其皮开肉绽。 感受脸上火辣辣的疼，王吉却不敢伸手擦拭，他只是望着罗汝才，眼中布满恐惧。 罗汝才阴着脸，双眼亮的仿佛吃肉的饿狼： “你的意思，是咱得二十骑，打不过那小子？” 王吉脸角狂抽，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 他只是看着完全失态的罗汝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外出探查，如果连这二十个甲骑也死了，那就等于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亲兵，三十个亲营。 其中还包含了三十匹马，二十套甲，以及二十张硬弓。 这都快比的上与贺人龙的一次正面交锋了。 而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居然还只是一个乡里小将导致。 战马、甲胄、硬弓，这些可都是乱世的硬货，怪不得听见王吉想要跑路的意思，罗汝才如此大怒。 看着王吉不敢再言，罗汝才回头看向秦山。 就这么一鞭子的时间，秦山已经挺着偃月刀，即将与甲骑撞在一起。 随后，就在罗汝才期待的目光中，秦山胯下那匹再寻常不过的栗马，居然猛然从平地上跃起，在甲骑扬起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半空中直接踩踏了下去。 两个甲骑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战马前蹄踢倒，转眼间滚落在地。 而后偃月刀冷芒闪过，前面三个来不及反应的甲骑，又被砍下头颅。 就这么撞面的眨眼功夫，二十甲骑就没了五个。 嘶~！ 罗汝才倒吸一口冷气，身躯不自觉向后偏倒。 他呆呆望着秦山，看着在甲骑中仿佛砍瓜切菜的对方，眼中只剩下疑惑： “这小子...还算人吗？！” 看着自己的宝贵亲营不断倒下，罗汝才有些失魂落魄。 他可不比李自成，刚进河南的时候就能抽出三百骑突袭开封。 他手中连着亲营加亲兵，也不过一百来骑，今天一下子就没了三十，这如何不让他心绪激荡？ 而就在远处最后几个甲骑终于扛不住压力，轰的一声也向后逃去。 王吉顾不得罗汝才方才抽自己的那一鞭子，狠狠一抽马匹，带着罗汝才继续转身便逃。 而这一次，罗汝才再也没有了之前狠厉，也生不起任何对秦山的愤怒。 他只是呆呆看着身后浑身浴血，战马与人具被染成红色的秦山，目光闪动下，开始涌现出了...恐惧。 回过头，不再管身后被箭矢不断封喉的亲营。 罗汝才瞪直双眼，握紧缰绳，呼吸急促到了极点： “走，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回营！” 第48章 有好事?让我来! 流寇县城大营。 火焰已经消散，只留点点白烟从角落升起。 老卒们扛着短矛长刀站在城头，不时张开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随后拿着发到手上，还带着热乎气的窝头，一边啃着，一边偏眼打量城外不远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人山人海的流民。 “革帅，按您的吩咐，备了一百斤粮。” 一个账房模样的人站在流民前方，对着革里眼不断点头哈腰。 看着眼前流民眼巴巴望着自己身后的几口大锅，革里眼脸上泛着一丝戏谑。 “告诉他们，咱只要体格最好的，” 几个老卒闻言连忙笑着弓腰，对着革里眼不住行礼。 而后看着眼前眼巴巴望着的流民，革里眼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安平乡的方向。 ‘噗！’ 对着地面唾了一口，革里眼瘪了瘪嘴： “罗汝才去吃香喝辣，反倒留我对付这些苦哈哈。” 身后两个亲兵看着革里眼叫骂，也是跟着附和： “谁说不是？甚至还专门带了三十个亲营。” “一个小小的安平乡，三十个甲骑，这会说不定罗汝才已经搂着娘们吃肉了。” 亲兵说的双眼冒光，革里眼也是目光直勾勾望着远方。 而后，革里眼眉眼微皱，眯上眼睛看去，似乎瞧见远处泛起的扬尘。 “那里，似乎有骑兵。” 革里眼疑惑开口，两个亲兵连忙跟着望去，随后看着越来越明显的扬尘，以及下方夺命狂奔的几个骑兵，脸色有些发蒙： “看样子，像是罗汝...罗帅啊！” 亲兵差点又说出罗汝才，话到一半才连忙制住。 没当面就算了，当面就连革里眼也不敢直呼其名。 “不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革里眼脸上满是疑惑，身后两个亲兵对视一眼，想了想，略带犹豫的开口： “莫不是安平乡缴获太多，忙着回来叫人搬东西？” 革里眼双目一亮，回过头看向亲兵，不住点头： “对对对，他们才去了三十人，又没带太多车，怕是回来喊人了。” 说完回头再看向远处，看着罗汝才玩命挥舞马鞭，革里眼脸上咧开一丝笑。 转身直接翻身上马，两个亲兵有些疑惑，革里眼直接指向前方： “有好事，怎么少的了我革里眼？！” 亲兵脸上瞬间露出笑意，对看一眼，也是跟着连忙上马，甚至也不着甲，直接向着罗汝才而去。 罗汝才骑在马上，看着远处遥遥在望的城墙，灰头土脸的面上才流露出一丝松懈。 只是松懈没有持续太久，王吉却看着远方，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对啊，那是革里眼吗？” 疑惑开口，牵着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 罗汝才原本看着身后最后一个甲骑也被射落下马，脸上还有些慌乱，听见这话，也是略带愕然的回头看去。 看着真是革里眼，罗汝才脸上流露出一股烦躁。 随后连忙举起手，对着革里眼不断摇摆，示意不要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来添乱？ 革里眼看着罗汝才居然对自己挥手，满脸喜色中也流露出一丝疑惑。 他回过头看向亲兵，指着罗汝才： “这是何意？” 两个亲兵再次对视一眼，随后回过头，脸上带着笃定： “是在...让咱们快点过去帮忙把...” 听着亲兵这么说，革里眼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 罗汝才何时对自己这么体贴过？有好事居然还让自己快些去。 眼角睁大几分，革里眼居然流露出些许感动。 这罗汝才，也有体贴人的时候。 想到这，革里眼脸色一板，居然也举起手，向着罗汝才挥去。 “难得罗汝才做人，咱们也得有些回应。” 亲兵闻言连忙跟着一起举起手，向着罗汝才同样挥手。 罗汝才看着这一幕，舞动的右手瞬间僵住，他愕然看向王吉，脸上满是疑惑。 “这革里眼，发什么疯？” 王吉呆呆看着，看着革里眼兴高采烈，眼中猛然反应过来。 “这革里眼，怕不是以为咱们回来叫人拉粮，他想来占便宜吧？” 王吉说完，罗汝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回头看向脸上笑开，拼命赶来的革里眼，眼中渐渐冷了下去。 一旁王吉也同样沉默，听着身后又重新贴上来，即将可以放箭的马蹄，王吉低下头，默默开口： “他们过来...也好。” 罗汝才不再言语，只是看着革里眼身后不远处的县城，眼中重新变得火热。 随后一扬马鞭，胯下战马跑的更快。 两边很快碰面，革里眼看着风尘仆仆的罗汝才，脸上笑容更盛。 拉紧缰绳，让胯下战马停下，革里眼抬起手准备行礼。 只是罗汝才面对停下的革里眼，非但没有丝毫减速，甚至反而更加疯狂的抽动马鞭。 瞬间擦身而过，革里眼抱着拳，孤身一人留在原地。 看着远去的罗汝才，革里眼脸上有些错愕。 战马已经跑的口吐白沫，身上也带着一些血迹。 而且从来都不离身的贴身亲兵，此刻也不知道了去处。 作为多年老流寇，革里眼其他方面或许不行，但在对危险的嗅觉上，却格外敏锐。 脸上喜色快速消散，另一方向也开始传来隐约马蹄。 革里眼没有回头，只是脸色渐渐沉下，右手放在了刀柄上。 一声呼啸，顺着革里眼身后而过。 身后跟着的两个亲兵，面对呼啸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看着地上阴影，两个大汉直接无声无息的砸倒在地。 六斗硬弓，一声呼啸，直接穿透了两人脖颈。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革里眼缓缓偏过头，向着罗汝才逃来方向望去。 一团翻动的红缨，正放下已经射空的弓，提起刀，冷目望来。 秦山瞟了愣在原地的中年汉子一眼。 本来随意的眼神，在看见系统标出的名号后，眼神微微凝聚了一些。 随后已经有些放下去的偃月刀，只是片刻停顿后，又被提了起来。 刀芒划过，革里眼人头从大地上飞起。 天地不断翻转，革里眼带着满脸疑惑，眼中更是布满茫然。 “罗汝才几十号人，被这小子，砍完了？” 第49章 你要，就让给你好了 斩下革里眼，秦山看着身后换了缴获的马匹，渐渐追上来的李飞裴元，对着地上革里眼的脑袋指了指。 随后望着远处已经遥遥在望的县城城墙，也不继续驱马，而是轻夹马肚，缓步走到一旁稍微隆起的高坡。 两个骑手带着漫天扬尘，在周围流民目瞪口呆中，急速冲进了城池。 而后就是一阵喧哗，城门猛然关闭，数千老卒跑上城头，四处巡视后，目光看向了高坡。 孤身一骑，秦山驾着栗马，手持偃月刀，头顶红缨飘舞，默默打量着眼前城墙。 老卒们面面相觑，对着高坡望了又望，连带下方人山人海的流民，也都顺着看了过去。 苍茫大地，孤骑屹立在众人眼前。 就是这么一个孤骑，流民们感觉几乎整个县城，都紧张了起来。 秦山身后传来马蹄，裴元驱马上前。 胯下战马鼻息沉重，裴元也大口喘气。 精骑和马弓手先后赶到，在秦山身后站成两排。 看着突然出现，不知哪里来的三十骑，流民有些慌乱。 人群相互拥挤，向着县城靠近了一些。 望着眼前流民大潮，稳了稳气息，裴元干咽一口口水： “人头、战马、甲胄硬弓，都拿了。” 说着，裴元顺着秦山看向县城，目光有些出神： “对面有城墙，还有数千老卒，咱们要不要打？” 偏头看了略有激动的裴元一眼，秦山眼中有些无语。 这小子真是敢想敢干！ 重新回头打量县城一眼，秦山抬起眼眸，目光放在了县城之外。 原本的官军大营已经不见，贺人龙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甩偃月刀，将刀锋上的鲜血撒落，拽起缰绳，秦山向后走去。 “先回去，今日缴获已经不错了。” 身后刚刚追上来的裴元等人一愣，随后也来不及再说，连忙拽紧缰绳，又跟着秦山离开。 此刻县城内。 县衙大堂，罗汝才扶着大桌，低头弓腰，脸上是不断的大喘气。 骑着战马狂奔许久，此刻罗汝才只感觉自己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根本坐不下去。 王吉则咬牙坐在一旁，仰着脸，接受医师的治疗。 小心涂上些药粉，医师脸色奇怪： “这人隔得这么远，都能抽这一鞭子？” 看着罗汝才被追杀回来，医师下意识以为这鞭子也是秦山打的。 只是这话说完，王吉脸色一愣，上方的罗汝才，也向后阴阴盯了一眼。 “直娘贼，你个医师多什么嘴？” “要不是看你有些用处，立时便砍了你！” 王吉主动开口，让长期受到流寇礼遇的医师脸色微变。 感受现场莫名气氛，医师还是选择了闭嘴，默默不再说话。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一个身着扎甲的亲营兵跨过门栏，跑了进来： “大帅，那三十骑退了。” 亲营单膝跪地行礼，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只听得罗汝才如听仙乐。 紧绷的身躯猛然松懈，气息渐渐平复的罗汝才抬起头，闭目长出一口气，随后缓缓转过了身。 正要做些吩咐，刚刚转过来的罗汝才，却发现现场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飘向自己下身。 双目一愣，罗汝才下意识低头看去，却只看见裆部一大片湿腻，以及鼻间若有若无的尿骚。 身躯僵住，整个大堂氛围一片寂静。 不知什么时候，罗汝才居然被秦山吓尿了裤子。 在马上时还未察觉，此刻下了马就极为明显。 负责牵马的亲营，更是看着身边罗汝才骑过的马，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王吉愣愣看着面无表情浑身僵硬的罗汝才，愣了片刻后，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都围在这里作甚？都出去，没有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王吉不顾脸上疼痛，挥手让人退出去。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也不告退，直接转身离去。 大门外。 看着罗汝才回来，又戒严了县城，各个头领渠帅纷纷围了过来。 结果众人刚到，就看见王吉走了出来，而且还将大门关闭。 头领们一愣，脸上展现出一些疑惑。 尤其是另一边明显不是一路的一伙人，看见王吉出来，立即就迎了上来： “王头领，我家大帅呢？” 一个独眼龙穿着一身扎甲，不带丝毫客气的直勾勾望着王吉。 这是革里眼的手下，此刻正在质问自家老大去了哪。 王吉脸上上了药，正被伤口疼痛搞得心烦意乱。 听见革里眼的人询问，脸上满是不耐： “谁知道你家大帅去哪了？” 王吉不耐烦的挥挥手，可才挥到一半，一双大手就直接紧紧握住了王吉。 手臂吃痛，王吉睁开暴怒双眼，张开嘴想要呵斥。 可看着眼前一脸狠厉，冷冷注视自己的独眼大汉，王吉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眼神往后瞟，这才发现现场氛围已经不对。 革里眼的手下，已经渐渐与罗汝才的人拉开距离，手也全部放在了刀柄上。 罗汝才和革里眼都在城外，但此刻关城后，却只回来了罗汝才。 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关系到了革里眼手下接下来的身家性命。 喉结微微上下翻动，王吉眼神一阵流转。 随后也顾不得手中剧痛，王吉挤出笑脸： “许是回来的急，还未见着吧？” 王吉故作轻松，独眼汉子闻言却双手更加用力，只把王吉手臂掐的一片青白。 王吉吃痛不住，脸上流露出一丝苦色，正要开口叫唤，身后大门，却忽然打开。 本来剑拔弩张的众人目光瞬间看了去，一身铁甲的罗汝才，正眯着双眼，泛着阴险的注视过来。 独眼大汉被罗汝才直视，微微后退了半步。 握着王吉的手也下意识松开，感受禁锢消失，王吉脸色一松。 随后握着右手，看着青白消失重新换上血色，只感觉整个右手居然麻的失去知觉。 “大帅好！” 另一边，杨承祖带着罗汝才的手下齐齐抱拳行礼。 罗汝才瞥了杨承祖一眼，随后回过头，目光直勾勾看向了革里眼的手下： “之前革里眼说是把安平乡留给他打？” 罗汝才缓缓开口，听见这话的革里眼手下，略带愕然的抬头看了过去。 罗汝才摸了摸曹操的仿品胡须，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好，明天就让你们，去打安平乡！” 第50章 三边总督汪乔年 席卷陕西许久的罗汝才部，在经过一阵休整后再次出发。 经过贺人龙的连番追击，罗汝才部已大不如前，正是乘胜追击，一举荡平流寇的好时机。 可整个陕西境内官军，却云集潼关，对着关内的罗汝才，不管不顾。 此刻潼关。 三万兵马云集于此，连绵的官军大营一望无际，周围数条官道，更是挤满了往来的粮车。 算上打下手的乡勇民夫，潼关此刻对外宣称的，便是十万大军！ 而在这支大军的最中心，高高挺立着两杆旗帜，其上分别写了‘贺’与‘汪’！ 十几员身着布面甲的骑兵从安平乡而来，快速穿过连绵军营。 其精良装备，穿过军营时引得周围军卒不断注视。 赵宇没有理会他人关注，直直进入潼关，直接来到一处官邸面前才停下。 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门口同样身着布面铁甲的士卒手中，赵宇走了进去。 官邸内已经围满了身着各种甲胄的将领。 官军富裕，潼关又是北方仅剩的几支野战军。 此刻赵宇看着院内众人，鱼鳞甲、布面甲比比皆是，甚至还混杂了一个大明化的西洋板甲，仿佛是在看一场华丽的甲胄展览。 只是看着这些宝甲后面，面色忧愁的众人，赵宇却没由来想起了安平乡见到了那十几个精骑。 尤其是想着身着老旧几手扎甲的秦山，下意识想着这些甲为何没穿着秦山和他麾下的那十几个精骑身上。 赵宇走进来，周围将领见着，脸上忧愁稍微消散，随后变为一脸紧张，围了上来。 “赵参将，开封真的又...？” 一个将领开口，说到一半没敢继续。 似乎哪怕隔着漫长的河南与潼关，他依然不敢直呼对方名号。 另一个将领见状脸色大急，直接推开此人，急切开口： “李自成又围开封了？” “而且还带了几十万人？！” 此人说完，所有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间居然瞬间沉默下来。 历史上的李自成与开封，可不是一杆子买卖，而是前后有着足足三次包围，而且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 眼下这一次便是着名的‘二围开封’！ 赵宇看着眼前众将谨小慎微的模样，眼眉不受控制的皱了起来，同时心底秦山的模样越发醒目。 “对外号称百万。” “其中能打的老卒，估摸着最多也就十万” 赵宇说的淡然，但现场将领们闻言却双眼不自觉瞪开。 一开始问话那人，更是埋着头，眼中满是惶恐： “三万官军...百万流寇...” “这样...朝廷还要我们出关...” 人群恍然，赵宇强忍着不流露出眼中鄙夷，也不行礼，继续向着官邸深处走去。 守门的京营兵见了连忙放过，直让赵宇进到了里面。 内院要安静许多，甚至没有任何穿甲之人。 角落中走来走去的也都是些仆役丫鬟，若非门外众军汉，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某处文官大户的家里。 赵宇脸色微微阴下，无视四处望来的目光，直接来到了门前。 门口站着一位管家，看着赵宇过来，眼神眯起，上下打量带着一丝贪婪。 赵宇挤出笑，伸手摸出一个小包： “老管家，还请帮忙给汪大人通报一下，就说赵宇回来复命。” 放在手中随意抛起，听着其中清脆回响，老管家笑的满脸皱纹挤在一起： “哎呀，赵参将回来复命本是应当，怎的还给小人银子？” 老管家说着客套，可收钱的手却不见丝毫犹豫。 “也就是您，外面那群军汉，长的都候了两天了。” 边开门，老管家一边满脸得意，仿佛这成了他的丰功伟绩。 赵宇眼角抽了抽，嘴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只是整个人一言不发，微微埋低了头。 房门打开，赵宇走了进去。 此刻门内正站着另外一个军汉，看着赵宇进来，军汉望了过来。 那军汉身形魁梧，脸上顶着络腮胡，身上穿着华贵的鱼鳞甲，不仅镶嵌着大量彩边，右肩还披了件虎皮。 看着军汉，赵宇眼眉垂的更低： “见过贺总兵！” 没有回应，贺人龙只是看了赵宇一眼，随后便收回目光。 而在更深处，一个身着文官红袍，身形消瘦的儒雅老人，则继续开口： “陛下已经明确下了旨意，让我携潼关兵，出战开封。” “我部虽然号称十万，但能战的不过三万，关外流寇却有百万之巨，这贸然出战，岂不是要...” 言语间带着忧愁，虽然没有见人，但也听出一股茫然失措。 贺人龙神色如常： “朝廷既然已经明确下旨，那我等也不可能不应召。” “大不了多招些乡勇，出去让乡勇打上几仗，待乡勇死绝，便算是给朝廷交了差。” 汪乔年的声音继续传来： “说的简单，这些乡勇出去后能不私自逃跑便算精锐了，哪里有能出关，还能野地浪战的乡勇。” 贺人龙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汪乔年看着贺人龙表情，脸色微微沉下： “安平乡？” 听着这三个字，赵宇眉眼微挑。 汪乔年满脸的不以为意： “再厉害也不过是群乡勇，怎比得上我挥下京营，和你的潼关兵？” “可我听说，这安平乡，刚刚斩了革里眼。” 轻描淡写，现场氛围却瞬间一滞。 屋内传来一阵起身的声音，汪乔年踱步到了门外，瞟了赵宇一眼。 回过头，汪乔年脸色有些阴沉： “怎么让他们捡了便宜...” 贺人龙一脸了然： “确实，若非汪大人指挥有加，我等兵卒前线血战，这安平乡的乡勇，哪里能捡到这么大个好事？” 看着贺人龙上道，汪乔年脸上露出喜色： “我这就给朝廷去信，这也算是我在潼关的功绩。” 汪乔年说着就拿起毛笔，在墨盘中吸饱了墨，只是正待下笔，汪乔年却又突然抬起头： “信件可写，但这人头...” 贺人龙直接抱拳： “小人这就去取来！” 看着贺人龙积极，汪乔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随后放下笔墨，眼神泛着笑意： “此等小事怎用的到贺总兵，还是同我一起出关才是。” 说着汪乔年再次瞟了赵宇一眼，回过眼神，缓缓开口： “我让赵宇随着我家子侄徐虎，带一千兵去即可。” 一千官军，再加上募集的乡勇，已经足以傲视陕西，汪乔年放心的很。 贺人龙脸上的激动僵住，呆呆看了故意瞟向他处的汪乔年，嘴角抽了抽，弯腰行礼。 只是在埋头后，贺人龙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压抑的阴霾。 第51章 还嘴硬吗? 安平乡邬堡。 秦山带着三十几骑，连着额外三十匹马，从堡门不断驶入。 翻身下马，门口乡勇立即接过缰绳。 “用这些缴获，再选十个精骑出来。” 快速对着李飞开口，刚刚下马的李飞立即点了点头。 随后秦山转身向着坞墙走去。 “秦爷！” “秦爷好！” 沿墙站立的乡勇纷纷低头行礼，秦山也不回应，只是上到墙上。 登高望去，原本还在地里找食的乡民，此刻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没了积雪只剩黄土的干涸大地，阴云下显得一片苍茫。 而在山坳的那边，漫天扬尘，正越过山坳，缓缓靠近。 一阵脚步从一旁急促传来： “秦头，得到你消息后堡里就开始准备，现在乡民和粮食都已经转移进来了。” 孙化微微喘气，来到秦山身后直接开口。 周围乡勇则看着远处天边扬尘，也对秦山投来各色目光。 秦山却没有回头，只是无言望着天边，长出一气。 ... 第二天。 天色刚亮，墙上乡勇和民兵却已经站满了墙头，随后集体望着墙外，脸色一片沉闷。 一阵甲片碰撞的‘铿锵’声从身后传来，乡勇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跟在秦山身后的孙化见了微微皱眉，故意大声咳嗽一下，众人才会回过神，下意识看了回来。 “都让开，该干嘛干嘛去。” 孙化开口，乡勇们这才拿着兵刃，连忙向着两边退开。 人员散开，秦山终于看见墙外景色，随后眉眼不自觉皱了起来。 苍茫大地不见，转而是仿佛庄稼般，密密麻麻的人林！ 孙化向前机械走了半步，脸色有些呆滞： “这些人...罗汝才到底裹挟了多少百姓？” 秦山目光也扫过远处一望无际的人潮，紧皱眉头下，一时间居然看不清楚具体人数。 秦山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墙边，挎着刀，默默注视。 流民们也默默注视着邬堡，看着墙边突然出现一员头顶红缨的黑甲将，纷纷望了过来。 流民骚动，流民深处的流寇大营，近百骑簇拥着一个胡子大将，从队伍中驱马而出。 而在骑兵身后，则是密密麻麻数千老卒，乌泱泱一片的跟着跑出来。 流民慌乱让到一边，跑的慢的，则被战马直接踩于马下，在周围惊愕的目光，被踏为肉泥。 一个老卒在后，更是举着锣不断敲响： “大军出战，踩死无算！” 见着这一幕，邬堡上的乡勇们脸色微变，孙化也浮现一丝无奈： “这世道，踩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秦山沉默，目光默默盯在罗汝才身上。 吞了革里眼的人，在秦山那里损失的三十骑，罗汝才勉强补了回来。 此刻百骑站立，身后又是不断展开的数千老卒，一时间居然颇有一股气势。 小小的安平邬堡，在罗汝才的流寇大军面前，更是仿佛一颗石子般渺小。 周围民兵脸上露出恐惧，就连乡勇脸上也满是严峻。 随后流寇大军中，一员骑将，孤身驱马上前。 “秦山小贼，你拒绝我等善意，围杀我等义士，现我家罗帅体谅你的本领，特地让我前来招降，你若是感恩，就当褪去衣甲，自缚双臂，开门以迎义师。” 流寇没那么多文化，说起话来也是直接。 此刻看着身后人山人海的大军，脸上满是自得。 看向远处墙头渺小的秦山身影，眼中更是流露出一丝轻视。 看着没有反应，骑将回头看向罗汝才。 提着不知哪里来的关刀，微微轻抚长须，这骑将居然一副关二爷的做派： “罗帅，要某说不需啰嗦，只需给我一千老卒，流民任用，今日内必荡平此乡！” 瞟眼瞅着骑将得意，罗汝才脸上却毫无反应，眼中甚至流露出丝丝看傻子的神情。 因为关系到罗帅尿裤子的权威，所以许多人并不知道罗汝才昨天回来的相关经历。 此刻绝大部分流寇头领都认为眼前的安平乡，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个小小乡堡，等下只需要乌泱泱上去一片流民，接着再混杂一下老卒，这乡堡也就下了。 这种事，骑将已经做过许多次。 此刻邬堡上。 听着远处流寇大喊大叫，隐隐约约听了半晌，裴元脸色涨红起来。 陡然握紧关刀，裴元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这人胆敢如此侮辱你，让我出去灭灭他的威风。” 其他听清楚的乡勇也是义愤填膺，就连刚刚还有些恐惧的民兵，听见下方居然如此说话，也是愤怒压过了恐惧。 只有秦山脸色如常，默默看了眼距离，随后也不回头，直接向着一旁张开手： “弓箭。” 周围人一愣，一员精骑则反应过来，连忙将朱红弓小心递到秦山手中，连带着还有一支利箭。 接过弓，对着远处秦山微微拉了拉，感受弓的拉力和风向。 随后拿起箭，搭在了弓弦上。 远处一直注视邬堡的罗汝才看见这副场景，一愣后陡然瞪大双眼，整个人更是从马背上站了起来。 周围人错愕，就连前面耀武扬威的骑将也有些诧异。 他顺着看去，看见秦山居然在弯弓搭箭，脸上一愣后，是突然爆发的大笑： “这么远的距离也想放箭？！” 骑将带着嘲讽，甚至还故意向前了两步。 随后回头看向罗汝才，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 可回头看去，看见的却是罗汝才不断挥舞的右手，以及满脸不敢置信： “快快快，再后退五十步...” “不！再退一百步！” 骑将错愕，周围人也都错愕。 但罗汝才和王吉却一脸理所当然，当他们看见秦山弯弓搭箭，他们第一反应并非是秦山怎么可能射的这么远，而是... 秦山居然能射这么远！！！ 二十甲骑，十个轻骑，被秦山挨个点名的画面，仿佛噩梦一般，一直刻画在罗汝才的脑中。 此刻再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罗汝才的反应实在再正常不过。 只是可怜骑将满脸愕然，随后他也来不及回头，只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呼啸，接着就是原本顺畅的呼吸，陡然被一杆硬物，彻底卡死！ 第52章 罗汝才怂了? 原本看着罗汝才命令，还有些错愕的流寇大军，此刻看着骑将脖颈上突然出现的箭矢，脸色瞬间陷入一片呆滞。 他们目光不断在邬堡和骑将身上来回转动，不断计算着这其中的距离。 随后这份呆滞，慢慢变为了震惊。 直到罗汝才一马鞭打在面前一个挡路的头领身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向着后面退去。 能一箭射死骑将，那么也就能一箭射死在场所有人。 邬堡上。 看着流寇大面积后退，慌乱间甚至还发生了一些踩踏，乡勇和民兵们全部挥舞起了手臂。 他们脸上红润，嘴角带着畅快，望向秦山的目光也是越发恭敬。 感受周围人群振奋，士气一栏更是猛然一下顶满，秦山淡然收了弓。 随手将弓递到一旁精骑手上，秦山言语一如既往的平静： “安排好防御，罗汝才马上要来了。” 沉浸在秦山夸张箭术下的孙化，听见秦山吩咐瞬间反应过来。 他连忙收回目光，对着秦山微微弓腰： “放心吧秦头。” 远处大地。 罗汝才一群人向着后面猛退了一百步。 原本站立的地方空无一物，只剩下那员叫嚣的骑将，孤零零躺在地上。 周围的流寇头领密集，但一股诡异的寂静，却回荡在人群之中。 停下来的罗汝才偏头打量，原本气势高昂的头领们此刻全部闭嘴。 感受罗汝才目光过来，更是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对视。 而人群中唯一还有着激动气势的，罗汝才看了过去，居然只有杨承祖。 此刻杨承祖脸上满是畅快，多日憋屈在这一刻瞬间得到极大释放。 目光看向身边这些流寇头领，想着这段日子里自己遭受得到的嘲讽和屈辱。 每一个人低头躲避的神色，看在杨承祖眼里简直比玩了娘们都要爽。 而后就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看向邬堡时，杨承祖居然对秦山升起了莫大好感。 罗汝才瞟见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尤其是杨承祖居然还兴高采烈，更是眼眸低了许多。 “咳~” 轻咳一声，罗汝才吸引了杨承祖的注意。 看着罗汝才居然正直勾勾盯着自己，杨承祖脸上的激动瞬间僵住，随后带着一丝惶恐低下了头。 看着杨承祖收敛，罗汝才没有进一步呵斥。 杨承祖是罗汝才麾下最能打的将领，历史上甚至活到了南明，投靠到高杰手下，是江北四镇中，与黄得功并立，整个南明前期，唯二能打的官军。 他或许不如李定国、张煌言、郑成功等知名传奇，但也是绝对的一线将领。 罗汝才也十分清楚杨承祖的能力，可以说若非自己对杨承祖有知遇之恩，杨承祖又是个极度忠心之人。 以杨承祖的能力，罗汝才根本不可能留得住杨承祖。 所以此刻虽然杨承祖的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但罗汝才还是没有做任何的责备。 收回目光，罗汝才重新看向低头不敢直视的人群，面容沉了下来： “叫啊？怎么都不叫了？” “刚刚是谁要抢着进攻的？” “是不是你？” 举起马鞭，罗汝才直接指向方才跳的最高的一个头领。 那头领本来埋着头，感受罗汝才指了过来，脸色瞬间一变。 “不不不，不是小人，小人方才只是...只是助威。” “刚刚吼着要打的...是他！” 那头领疯狂摇手，随手一阵支吾后，突然指向身边另一个头领。 被指着的头领陡然一惊，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此人。 眼底闪过一丝怨恨，随后也连忙摆手： “也不是我，我方才连屁都没放！” 流寇都是大老粗，这形容虽然糙，但却也把意思表达清楚。 开玩笑，邬堡上那小子，那么远的距离都能一箭封喉，自己这些人又都穿着甲格外明显，这不等于只要进到范围，就是必死的命？ 打秋风可以，送命还是算了。 毕竟流寇闹了多年，连高迎祥都死了，能活到现在的，谁不是先把保命功夫点满？ 只是拒绝了罗汝才，两人一时间有些惊惧。 看着手下如此不争气，罗汝才脸上难得没有流露出不满与狠厉。 毕竟不要说他的这些手下，就连自己也确实领教到了秦山的厉害。 两个拒绝罗汝才的头领低头紧闭双眼，等了半天都没等来罗汝才的责罚。 两人微微睁开眼低调对视，眼中都有些疑惑。 随后抬起头，小心望了过去。 结果却看见罗汝才居然骑在马上，望着远处邬堡出神，整个人完全一副沉思模样。 看着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揭过，两人猛松一口气，同时看向罗汝才，眼中也满是惊疑。 不仅仅是他们，周围所有流寇头领，都看着罗汝才反常表现，纷纷错愕的相互对视。 咱这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罗汝才没有理睬身边人的反应，他只是默默望了邬堡一会，随后收回眼神。 看着罗汝才低头，众人连忙重新严肃起来，都在等待罗汝才接下来的命令。 被当众射了一个头领，而且敌我力量悬殊到了极点， 在所有人看来，今天必然要大打一场。 只是众人看着罗汝才，等来的却不是罗汝才大手一挥，全军出击的命令。 而是忽然一拉缰绳，转身向着身后走去。 后面的头领和骑兵立即让到两边，杨承祖和王吉也一脸错愕。 看着罗汝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的震惊。 所有人看着罗汝才不表态，纷纷看向王吉，王吉见此一阵犹豫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开口： “父亲，咱这是...不打了？” 王吉问的小心翼翼，深怕惹怒了罗汝才。 毕竟脸上的鞭痕还清晰可见，此刻说起话来也是拉着的疼。 只是罗汝才此刻却极为平静，听见询问，居然直接开口： “对，不打了。” 王吉：“...？？？” 杨承祖：“...？？？” 众头领：“...？？？”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天霹雳，打的众人脸色一片呆滞。 几千老卒、上百精骑，面对一个只有几百人的乡下邬堡，怂了？！ 众人满脸震惊，就这么呆呆看着罗汝才驾着马，转身离去。 第53章 不过是给我做嫁衣 邬堡上。 严阵以待的乡勇们面面相觑。 他们呆呆看着远处乌泱泱一片退回大营的流寇大军，眼中满是疑惑。 “罗汝才这是...退了？” 孙化有些愕然，随后小心看向秦山，见秦山居然也皱起了眉头。 望着退却的罗汝才大军，秦山微微抬眼，眉头轻皱，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佩服。 “这罗汝才，确实谨慎！” 秦山微微开口，孙化等人在一旁听见，纷纷抬头看过来。 裴元脸上有些疑惑： “不是被秦头吓跑了吗？怎么会谨慎？” 秦山指着远处完全回到大营的流寇，脸色平静： “他的兵力比杨承祖多得多，可杨承祖连着跟咱们打了好几场，才最后选择离开。” “而罗汝才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选择停手。” “虽然他们还没退去，但至少证明罗汝才不会盲目的展开进攻。” 听着秦山解释，裴元脸色也难看了一些，他又默默盯了远处并未离去的流寇大营，偏头看向秦山： “秦头，这罗汝才，会不会把咱们围着？” 孙化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望着远处出神，搭在护墙上的双手，不知觉捏紧。 “咱们的粮食，连一个月都不到。” 两人泛着焦虑，秦山却望着远处流寇大营，目光突然微微偏向另一边。 两人一愣，顺着看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秦山望着出神，随后继续： “我们缺粮，罗汝才这么多人，难道不缺粮？” “而且...” 秦山微微停顿，走到护墙边继续望着另一个方向出神，右手默默放在了刀柄上。 “而且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方。” 孙化和裴元脸上更加错愕，他们看着秦山背影，没敢继续询问，只是转头看向李飞，投去询问的眼神。 李飞也望着那边，淡淡开口： “三千人，正在靠近。” 秦山望着远处，看着扬尘渐渐明显，很快一个将旗，顶着大大的‘徐’字，出现在地平线上。 扬尘已经变得明显，不仅裴元和孙化发现，就连罗汝才的流寇也有了反应。 十几个轻骑驶出流寇大营，向着远处扬尘而去。 而后就是远远看了一眼，便又慌张的跑回。 其动作之慌乱，甚至要比秦山射退他们时还要明显。 秦山瞟了一眼一片沸腾的罗汝才大营，随后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远处。 先是一片连绵军旗，接着就是大量骑兵，连带身后数千步卒，用一个远比流寇严整无数倍的阵型，急速向着邬堡靠来。 孙化眯着眼，认真打量一番，随后眼中浮现一丝错愕： “官军？” 简单两个字，周围乡勇和民兵闻言却陡然一惊。 一个少年民兵，手中烂矛更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哐啷’一声，周围人群有些慌乱，孙化见状脸上涌现不耐烦，正要开口，秦山却微微偏头看了过去。 眉宇间有着点点轻皱，周围本来慌乱的民兵被秦山目光一扫，瞬间僵在了原地。 对秦山的恐惧，压倒了对官军的恐惧。 看着民兵暂时恢复正常，秦山收回目光，接着注视直直驶向邬堡的官军，转身向着那个方向的坞墙走去。 孙化小心跟在身后，看着秦山离开后都还不敢动作的民兵，脑袋微微埋下。 秦爷在安平乡，越发引人‘尊敬’了。 来到坞墙边，远处官军也终于抵达了近处。 不同于罗汝才隔得远，官军直接来到了邬堡门前，丝毫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 “吁~” 拉紧缰绳，将胯下高大的河西马停住，官军最前面一员身着鱼鳞甲的小将，正顶着一双轻慢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邬堡。 赵宇从后面慢慢赶上，看着徐虎一脸无所谓，脸色有些难看： “此地的秦山确实是一位豪杰，徐大人等下还是客气些的好。” 赵宇言语轻缓，看着眼前这个甚至没有见过血的纨绔，眼中满是无语。 若非是罗汝才忌惮秦山，就方才自己那种前后脱钩，长途奔袭体力耗尽的状态。 罗汝才但凡有心，只需要带着自己的那一百个亲营骑兵，都能给官军好好上一课。 只是听着赵宇提醒，徐虎却连头也没有回过来，只从背影传来一阵轻蔑： “你这怂货，防着我打流寇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我对这几百泥腿子也要客气！” 徐虎言语满是鄙夷，尤其看着墙上目光有些躲避的乡下民兵，脸上更是自得。 赵宇眼底浮现一丝愠怒，但咬了咬牙，却到底没有说话。 徐虎打量一圈，目光很快放在了远处的罗汝才大营上，眼神有些奇怪。 举起马鞭，徐虎指了过去： “罗汝才怎么离这个邬堡这么远？” 徐虎说到罗汝才时，脸色反倒正经许多。 贺人龙与罗汝才打了许久，在徐虎心中，罗汝才算的上是关内官军头顶的一把刀。 所以他不理解罗汝才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小心。 而且回想来时看见的罗汝才退兵动作，脸上疑惑也是更甚。 赵宇看着徐虎居然想不明白，眼底鄙夷更加明显，随后看了眼面前邬堡，淡淡开口： “因为罗汝才怕安平乡。” “嗯？！” 一脸好奇的徐虎陡然一惊，他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看向赵宇，眼中满是惊疑。 微微放下马鞭，徐虎转头又看向邬堡。 墙上干涸的血迹，似乎在诉说着之前几次血战的酷烈。 眼角抽了抽，徐虎脸上轻慢消失了一些。 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心底却已经翻起了巨浪。 “敢与贺人龙正面较量的罗汝才，居然会怕眼前这个邬堡？！” 心底惊疑不断，徐虎默默看着独自抵御流寇许久的邬堡，以及远处同样万分忌惮的流寇。 脸上却反而渐渐流露出一丝笑容。 重新直起身，眼中蕴含激动： “两方较量，不过是来给我做嫁衣。” 没想到徐虎居然会这么想的赵宇脸色一僵，他有些愕然的看着徐虎。 看着赵宇脸色奇怪，徐虎微微有些恼怒。 举起马鞭指着邬堡，徐虎言语鄙夷： “怎么，难道这些乡勇，还敢打官军？！” 第54章 管你什么事? 赵宇目瞪口呆的看着徐虎，脸色完全僵住。 虽然他早已知道官军都是些什么货色，也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官军和乡勇投贼。 但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赵宇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赵宇‘无言以对’，徐虎脸色重新浮现出一丝得意。 只是他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一阵铿锵却从墙上传来。 原本站满的民兵，也是纷纷让到两边，连忙不断的恭敬弯腰： “秦爷！” 听着这熟悉的名字，徐虎双眼带上了一丝好奇。 偏头认真看去，只看见一个红缨小将，站在墙头，看了下来。 看着下方跑成漫长队列，此刻都还在渐渐赶来的官军，秦山眼眸低了几分。 远处是不断赶来，从各地征召的乡勇，前面则是一千身着全套镶钉棉甲，头戴笠盔的官军步卒。 官军队伍的配备堪称豪华。 乡勇多多少少都披了些甲，而且步卒也是全副甲胄。 甚至就连手持四斗弓的披甲弓手，下面队伍中也足足有两百人。 而最前面的，则是一百身着布面铁甲，全员骑乘壮年栗马的官军精骑。 看着对方身上崭新甲胄，再看着自己身上缴获来，不知道几手的老旧扎甲，裴元对着墙下唾了一口。 “狗官军，果然有钱。” 秦山脸色淡然，目光看了官军一眼，随后眼神在徐虎和赵宇身上扫了一遍。 赵宇脸色有些尴尬，低着头不敢对视。 徐虎却是看着秦山模样，眼中满是不以为意。 这身装扮，甚至还不如一些精锐流寇。 “喂，你。” 徐虎随意开口，举起马鞭指向秦山，甚至连名字都懒得说。。 秦山目光放了过去，与徐虎眼神对上。 随后，举着马鞭手，陡然僵住！ 那是种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完全漠视生命的神采。 没见过血的徐虎，哪里承受的住？ 干咽一口口水，徐虎下意识躲开对视，言语也不自觉低了几分： “你就是秦山？” 秦山神情不变： “什么事？” 听着这种‘怠慢’，若是方才的徐虎，必然勃然大怒。 但此刻徐虎却只是避开眼神，言语继续： “听闻你们斩了贼头革里眼？” 秦山还是平淡： “关你什么事？” 现场众人一僵，赵宇也是略带愕然的抬起头，呆呆看了一眼。 徐虎躲避的眼神愣住，嘴角抽了抽。 深吸一口气，徐虎终于重新看向了秦山，脸上也浮现出了被怠慢的恼怒： “我乃潼关游击将军，这革里眼本是我等官军辛苦击溃，不过是被你们捡了漏。” “今日过来，也是让你们交出人头，以便向朝廷交差。” 徐虎说的大义凛然，周围听见这话的乡勇和民兵，却愕然瞪大了眼。 裴元更是看着下面徐虎，握着关刀的手，用劲到勒出条条青筋。 而官军之中，赵宇更是羞愧的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向秦山。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了过来，想看秦山要怎么回复。 是不承认，还是让步？ 秦山看着徐虎，目光满是冷漠： “是我杀得革里眼，但和你们官军，没有任何关系。” 现场气息再次一滞，赵宇顾不得羞愧抬头看去，双眼睁大了几分： “居然...承认了？” “而且还直接回怼官军？！” 徐虎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回答，他有些呆愕的看着秦山，过了好半天后，才猛然握紧刀柄，面色狠厉： “你想造反？！” 徐虎摸刀，周围官军也是纷纷摸上武器。 对付流寇他们有些胆小，但对付一些乡勇，他们胆子却大的很。 看着下方官军精骑摸刀，秦山原本只是平常的目光，渐渐皱了起来。 而后就在秦山身边，更大的甲片撞击铿锵声传出，几十个身着扎甲的精骑，拿着硬弓站在了墙头。 精骑俱是老卒，浑身上下散发悍勇气息，远超下面不过募兵水准的官军。 此刻几十个聚集一起，又拿起硬弓指向墙下，一时间居然将摸刀的官骑，给镇在了原地。 徐虎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副模样，他脸色呆愕，呆呆看着眼前几十个精骑老卒。 就连身为汪乔年子侄的自己，出兵也不过带了一百精骑，眼前这个小小的安平乡，居然就能凑出几十个？ 而且... 徐虎小心扫视精骑老卒一眼，眼中有些错愕。 而且这些乡里的精骑，怎么感觉比自己的官骑还要彪悍？！ 现场气氛僵硬，徐虎下不来台，硬挺着开不了口，上方秦山也没有说话。 一旁一直关注的赵宇，在这时出来：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赵宇下马，来到两边人马中间。 先是对着秦山投去一个歉意眼神，接着才回过身，来到徐虎面前： “徐大人，就算要打，也得等到弟兄们休息好了再打不是？” 说着，赵宇示意徐虎看向身后。 徐虎忍着憋愤，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脸上确实愣了一下。 长途奔袭下，还有大量征召的乡勇没有抵达，而就算抵达的，此刻也都是面无血色，浑身虚弱。 赵宇脸色焦急，他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徐虎，此刻只能先想办法把人劝走。 罗汝才可就在旁边，若是秦山真的打起来，最后搞不好全部便宜了罗汝才！ 徐虎深吸一口气，终于回过头。 也不看向秦山，只是看向赵宇，缓缓开口： “好，就给他们一夜的时间，明日若是看不见革里眼人头，就休怪本将不客气！” 说着，徐虎一拉缰绳便走向远处。 看着徐虎让步，官军们猛松一口气，也是连忙转身跟着跑去。 也直到此时走起来感受到寒风，众人这才发现，在精骑老卒的弓箭下，大伙额头居然已经布满冷汗。 甚至就连远处的徐虎，在背对众人时，眼中也流露出再难压抑的慌乱。 被几十把硬弓对着，被秦山望着，徐虎的内心，早就崩溃了。 以至于赵宇随便给了个梯子，他便立即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去。 看着官军离开，秦山微微抬手示意。 精骑们这才收下弓箭，沉默站在秦山身后。 孙化等人也是默默候着，等待着秦山命令。 望着渐行渐远的官军，秦山脸色如常： “让精骑准备好，今天夜里...随我出去一趟。” 第55章 精骑成型 天色黑暗。 不时飘过的几朵乌云，将本就暗淡的月光彻底遮蔽。 邬堡上灯火寥寥，看上起来有些昏黄，反倒是官军的临时大营，篝火给的充足。 堡门缓缓推开，四五个民兵努力向上抬着门页，害怕传来开合的声音。 看着大门无声推开，孙化收回目光，转身向后走了两步。 抬眼看去，只看见邬堡门前，足足集结了六十骑。 骑兵人高马大，此刻聚集一处，看上去居然已经有些壮观。 只是这些‘壮观’的骑兵，此刻却全部寂静无声，只是小心望着前方，默默等候着命令。 收回心底的些许震撼，孙化来到最前一员甲骑面前。 秦山闭目养神，身穿铁扎甲，头戴红缨笠盔，胯下的栗马，也换成了罗汝才亲兵遗留下来的河西骏马。 本就高大的秦山，骑着比栗马高一头的河西马上，让看过去的众人，心头压力更重。 轻轻握住河西马缰绳，孙化昂起头： “秦头，都准备好了。” 秦山闭目，孙化却依然说的小心翼翼。 睁开眼，秦山微微瞟了眼身后。 罗汝才狠送了一波马匹和装备后，以至于秦山眼下的马队，已经扩充到了20精骑，40马弓的水准。 直接从之前的三十骑翻了一倍。 而此刻在马队之后，还站着剩下的40披甲步卒，以及只剩三百的民兵。 感受秦山目光看来，本来已经十分安静的人群，瞬间变得更加寂静。 就连原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此刻也到了弱不可闻的程度。 收回目光，秦山拿起缰绳： “你领着步卒，等下起火后，就过来。” 说着，轻夹马肚，胯下河西马向前迈动了脚步。 秦山行动，原本几乎将呼吸声压到最低的骑兵，这才敢稍微活动一下略有僵硬的身躯，跟着轻夹马肚，默默跟在身后。 随后六十余骑就这么在步卒忐忑的注视下，全部驶出。 头顶乌云恰好再次飘过，遮蔽了天上圆月，邬堡的世界瞬间一片黑暗。 马队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马队行的不快，脚步放的也缓。 六十骑若是跑起来，在夜里，已经足以醒目。 秦山在前沉默领路，裴元提着关刀在后，只是看着距离远处官军灯火通明的大营越来越远，裴元脸色有些奇怪。 压低声音，裴元眼中浮现疑惑： “秦头，不是杀官军吗？” ‘杀官军’三个字出口，周围骑兵和李飞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下意识握上了刀柄。 居然颇有一副跃跃欲试的感觉。 秦山没有回头，只是开口反问： “谁说是杀官军？” 这一次，众人终于有了反应，纷纷偏头看向秦山。 秦山胯下战马保持速度，回头看向身后众人，举起手上马鞭，指向了远离官军的另一个方向。 “咱们去杀流寇。” 身后战马脚步猛然一乱，骑手们慌忙握紧缰绳。 随后瞪大眼睛，满目愕然的看向秦山。 “杀流寇？六十骑，打对面光老卒都有数千的流寇？！” 秦山看着身后众人有些慌乱，脸上泛起一丝淡然： “你们想不到，罗汝才肯定也想不到。” 人群脸角疯狂抽搐，裴元也是略微瞪大双眼，好半天回过神来后，才压着震惊开口： “可咱们就六十骑。” 秦山重新注视向前方，看着越来越近的流寇大营，脸色越发平静。 “六十骑？” “我就用这六十骑，打崩罗汝才！” 秦山目光含着冷意，这句话说出来，身后裴元双眼彻底瞪圆。 看着沉默的秦山，裴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话。 反倒是一旁李飞看着周围人错愕，难得开口： “可以打。” 裴元恍惚的看向李飞，秦山带着些许表扬的看了李飞一眼，随后终于解释。 拿起马鞭指向天空，秦山引得众人看了过去。 “天黑，流寇又有夜盲。” “罗汝才又想不到咱们敢来夜袭，防备必然松懈。” “等下冲进去，众人只管放火，只要火烧起来，不管罗汝才死没死...” “都给我说罗汝才死了！” 秦山解释完，原本还有些慌乱的众人渐渐平稳下来，而且眼中也在短暂错愕后，渐渐燃起火热。 此刻大伙心底看向远处乌泱泱一片的流寇大营，心底只有三个字回响： “可以打！” 毕竟只要一次成功的炸营，就可以报销掉一整支军队！ 而流寇一旦崩溃，到时候徐虎该头疼的就不是安平乡，而是那群四处乱窜的流贼。 感受身后众人气息渐渐燥热起来，秦山右手，放在了偃月刀上。 随后平淡的话语，从背影传来 “等下，只管跟着我冲。” 秦山说完，随后是突然大力驱动的马匹。 秦山带着六十骑开始加速，原本还算安静的马蹄，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醒目起来。 此刻距离流寇已经是极近的距离。 放马疾驰后，秦山几乎是转眼间便看见了眼前密密麻麻，瞪着疑惑双眼，努力望过来的流民。 流民眼睛瞪到最大，眼中满是惊疑。 但漆黑的天空下，深陷夜盲症的流民，秦山即便已经冲到了面前，他们眼中看见的却也只有一片黑暗。 六十骑，仿佛一柄尖刀，毫无阻碍的刺进了大营。 ... 罗汝才大帐。 睡在两个女子中间的罗汝才闭着眼睛，帐内烛火突然格外明亮，不断闪烁的照耀在他的面上。 感受灯火亮堂，罗汝才眼皮微微动了动，随后就听见帐外，似乎隐隐传来巨大嘈杂。 砰！ 一声巨响炸响在大帐内。 原本还闭着眼睛的罗汝才猛然瞪开，随后直接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长刀。 “罗帅，不好了，炸营了！” 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脸慌乱的亲兵，罗汝才偏头看去，只看见帐外早已是一片火海。 方才那陡然明亮的根本不是什么烛火，而是炸营引发的火灾。 罗汝才脸色惊愕，也顾不得穿衣，提着刀直接来到了帐外。 只是刚刚现在帐篷，外面铺天盖地的，只有一句话： “罗汝才死了！” 周围亲兵恐惧的站在原地，将外界什么都看不见，只敢对着火光和眼前人影乱砍乱杀的老卒隔绝在外。 看着罗汝才出来，亲兵回过头，脸色满是焦急： “罗帅，实在弹压不住！” 望着冲天火光，以及火光下已经快要变成修罗场的大营，罗汝才双眼只有呆滞。 直到远处混乱人群中，偃月刀的光芒在红缨下泛起，罗汝才这才反应过来。 重新抬起头，看着眼前焦急望着自己亲兵，罗汝才转身，直接来到一旁战马边： “集结亲营，往官军哪突围。” 看着亲兵愕然，罗汝才翻身上马，脸色终于展现出一丝急迫： “官军得留着我，我死了，官军的钱袋子也就没了！” 第56章 就用这六十骑! 听见这话，众亲兵这才反应过来，随后也不再犹豫，纷纷上马。 好在亲营和亲兵一直跟在罗汝才身边，此刻炸营，依然能够集结出上百精骑。 而且这上百精骑还没有夜盲症，算得上是现场除了秦山外，唯二可以夜间行动的部队。 看着亲营准备好，罗汝才目光再次向着方才泛起偃月寒光的地方看了眼。 只是人群混乱，那抹刀影早已消失不见。 回过眼神，罗汝才不再犹豫，抽出刀，向着前方指去： “给我杀！” 官军大营。 乡勇和官军目瞪口呆看着远处冲天大火。 徐虎慌乱从后面走来，身上甲胄急忙间，居然还没穿戴整齐。 扫视一圈，看着穿戴整齐，早已站在前方的赵宇，徐虎连忙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罗汝才怎么突然炸营了？” 带着惊疑，徐虎气喘吁吁站在了赵宇身旁。 赵宇没有立即回答，徐虎好奇看了过去，随后眼神微微愕然。 赵宇站在原地，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脸上也满是震惊。 而这种表情，徐虎从未在赵宇这个上过宁锦，对阵过高迎祥的参军身上见到过。 这种冲击，甚至要比白日被秦山盯了一眼还要巨大。 徐虎脸角抽了抽，难得浮现一丝严肃。 靠近了一些，徐虎言语压低： “赵大人？” 徐虎开口，赵宇呆滞的双目终于回过了点神。 目光微微凝聚，赵宇的嘴角上下挪动。 “他居然...做到了。” 努力听了半响，终于隐约听见这句，徐虎脸上惊疑更深： “他是谁？做到了什么？！” 徐虎脸色急迫，看着远处冲天烈火，以及乌泱泱一片四散开的流民，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准备摇一摇赵宇。 只是手刚刚伸出，赵宇却突然一把将其抓住。 回过头，赵宇眼神已经完全凝聚。 只是望着徐虎的眼神，满是莫名： “他是秦山。” “刚刚带着几十骑，杀崩了罗汝才。” 空气忽的一顿。 徐虎看着直勾勾望向自己的赵宇，居然忘记了呼吸。 直到脸色青白，远处大地也开始传来隐约马蹄，徐虎才仿佛溺水浮起的人，睁大双眼，猛吸了一口气。 “嘶~” 带着满脸呆滞，徐虎僵着脖子，默默埋下了头。 双手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发觉，白日秦山望向自己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半天后，徐虎重新抬起头： “会不会...搞错了？” 徐虎依然带着一丝不敢置信，赵宇却不再理睬徐虎，他只是看着漫山遍野散开的流民和老卒，眉宇间深深皱起。 也不看向徐虎，赵宇带着一丝无奈： “接下来，咱们还是想一下如何给汪大人解释，这遍布潼关的十几万山匪流贼，怎么来的吧。” 徐虎一愣，随后眼中浮现出更加明显的慌乱。 这个时候潼关若是再起了大面积匪患，朝廷必然是要来问罪的。 自己叔父汪乔年又连战连败，若是彻底让朝廷失去耐心，到时候自己这个游击将军，也就坐到头了。 徐虎双目不断乱转，惶恐之下居然不知道望向何处。 直到前方传来一声惊疑，才点醒了起来。 “罗汝才，怎么跑咱这来了？” 赵宇疑惑，眼神乱转的徐虎却猛然双目凝聚。 他立即抬起头，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一百骑，脸色红润。 “罗汝才！” “咱们把罗汝才抓了，这样至少可以给朝廷交差。” 看着徐虎开口，赵宇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看了过去。 你把罗汝才抓了，先不说汪乔年答不答应，贺人龙反正是第一个不答应。 毕竟罗汝才没了，你贺人龙和汪乔年，还拿什么当借口不出关？ 被朝廷问罪事小，去潼关面对李自成事大！ 看着赵宇目光，徐虎显然也反应过来。 他甚至不仅不能抓了罗汝才，还得将罗汝才保护起来。 嘴角抽了抽，周围官军和乡勇已经开始频繁回头看向自己。 徐虎咬了咬牙，抬起头： “把路让开，先将那伙骑兵控制起来。” 不能杀罗汝才，至少可以先把其控制住。 ... 一刀将面前一个发疯老卒砍死。 秦山牵住缰绳，让战马猛然停下。 身旁裴元见此也慌忙停下，带着浑身鲜血，气喘吁吁： “怎么了秦头？” 秦山看着远处，眉宇有些皱了起来： “罗汝才...去了那边。” 秦山开口的间隙，身后又赶来几名气喘吁吁的精骑和马弓。 裴元先看了身后同样浑身浴血的众人一眼，随后顺着秦山目光看去，接着，微微愣住。 “官军？！” 裴元愕然偏头看向秦山，眼中带着不理解。 秦山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身后渐渐赶来，重新汇聚起来的六十骑，目光低了一分。 回过头，秦山抖了抖手中偃月刀，将顺着刀身不断滑落的血流，全部甩在地上。 一条长长血痕作画在了大地，随后秦山一夹马肚，继续向前： “去看看。” 秦山带头，裴元也不带任何犹豫，只是对着身后汇聚一起的骑兵，抬起关刀，示意跟上。 秦山很快来到官军面前，只是刚刚靠近，看着灯火通明，严阵以待的官军，秦山眼中难得浮现一丝愠怒： “尔等什么人？胆敢夜闯官军大营？” 一员小校站在门口问话，身后数千官军举着盾维持阵线，将通道牢牢把守住。 见着秦山六十骑靠近，不仅两百弓手弯弓搭箭，就连一百官军精骑，也是集结一处，默默望了过来。 举起偃月刀，秦山拉住缰绳，身后六十骑也都跟着停下。 此刻官军灯火通明，秦山一行人浑身浴血，背后又是一片黑暗，仿佛官军面前出现了六十个从黑暗中走出的血骑。 秦山望着官军背后，向着一处矮山夺路狂奔的罗汝才，目光望了好一会后，才收了回来。 低头看向眼前官军，目光扫视，感受秦山目光，官军脸上不由涌现出一丝慌乱。 秦山微微提刀想要收起，官军却瞬间传来一阵细碎声。 抬眼看去，只见官军随着自己提刀，居然齐齐后退了一步。 上方弓手，更是慌乱间拉开了弓弦。 看着弓手拉开弓弦，李飞和马队也连忙弯弓搭箭。 而也在这时，一个声音终于顶着难压的怒火，从官军背后传来： “谁叫你们拉弦的？！” 赵宇红着脸，不管身后徐虎阻拦，走了出来。 第57章 给你，你敢拿? 赵宇走出人群。 上方弓手看着赵宇呵斥，对视一眼，最后看向徐虎。 徐虎冷眼看着走出的赵宇，眼中带着不满，但还是对着弓手挥了挥手。 见此，弓手这才收了弦。 秦山见状也是微微抬手，向着身后马队示意收弓。 一时间现场剑拔弩张的氛围，居然消散不少。 秦山骑在马上，看着赵宇走出来，目光依然冷淡。 顶着一丝歉意，赵宇张了张嘴有些犹豫，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徐虎，却已经走了出来： “你一个小小的乡勇，怎敢夜闯军营？” 也许是严阵以待的数千官军给了徐虎底气，此刻他居然敢直接对着秦山呵斥。 赵宇脸色一僵，秦山则将目光从赵宇身上收回，转而看了过去。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单纯目光。 本来趾高气昂的徐虎，却感觉到一股莫大冷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以至于身边密密麻麻的官军，都不能给自己任何安全。 脚下步伐微微一僵，本来还想靠近几步的徐虎，停在了原地。 看着徐虎怂样，秦山收回了目光，再次看了眼远处已经完全消失身影的罗汝才一行，终于收敛了杀气。 现场压力瞬间一松，赵宇这时终于抓住机会，向前了两步： “秦兄弟，这件事...” 言语带着一丝急切，秦山却看也不看赵宇一眼，只是一拉缰绳，带着战马准备返回。 今夜也算达成目标，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看着秦山不理睬自己，赵宇僵在原地，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却不敢对秦山展现任何不满。 甚至看着秦山往回，眼底更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了今夜，明天赵宇有太多法子让徐虎离开安平乡。 只是秦山刚刚转身，重新被大量步卒保护起来的徐虎，却再次开口： “革里眼的人头...留下！” 伴随一阵狠厉。 两百弓手突然重新弯弓搭箭，一百官骑也猛然驱动马匹，将秦山包围起来。 而正在回转的秦山，也因此停住。 赵宇愣在原地，猛然回头，直勾勾盯着徐虎。 此刻徐虎感受赵宇有些狠意的目光，仿佛没有看见，只是望着秦山，身躯有些颤抖。 潼关再次变得遍地流寇，徐虎不敢这样去面对汪乔年。 若是连革里眼的人头也没有要到，就算汪乔年不倒台，他在潼关也算是混到了头。 而眼下看着疲惫的秦山六十骑，以及自己全副武装的官军，徐虎知道，这是一次绝佳的时机。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秦山走？ 看着隐约有包围态势的官军，裴元和李飞脸色大变。 他们也连忙拿起武器，重新戒备起来。 赵宇气的浑身发颤，看着完全不看自己，一意孤行的徐虎，赵宇只能带着满脸苦涩，转头看向秦山，希望能从秦山这里得到让步。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秦山身上。 转身到一半的秦山安静了片刻，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 随后微微拉动缰绳，驱使着胯下高大的河西马，直面向眼前的官军。 目光直接略过不断想要开口的赵宇，秦山目光彻底冰冷下来。 望向徐虎，秦山拿起偃月刀。 看着秦山提刀，周围官军在居然再次齐齐后退了一步。 旁边包围的官骑，更是传来一阵战马后退的嘶鸣。 官军一片躁动，徐虎脸角更是感受秦山直直望来的目光，眼角疯狂抽搐。 只是徐虎心中也有几分狠厉，此刻被逼到绝路，居然强忍着抽搐，回望着秦山。 没有理睬周围躁动的官军，秦山将偃月刀指向徐虎，言语淡漠到了极点： “给你，你敢拿吗？” 平静，无限的平静！ 秦山的话语甚至没有任何一丝起伏。 他只是举着刀，指着对方，仿佛在问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我的东西，你接不接得住？ 徐虎眼角抽搐的更加严重，他努力瞪大眼睛，想要压抑住心底的慌乱。 只是随着秦山说完，身后六十骑，集体向前了一步。 而也正是这一步，引得周围官军，再次整齐后退。 被前面士卒带着向后踉跄几步，徐虎抬眼看去，随后本就抽搐的双目，猛然瞪圆。 那哪是六十个乡勇骑，那是分明是六十个从血海中走出来的血人！ 原本隐于黑暗中的六十骑全部暴露在火光之中，以至于看见这一幕的官军，居然慌乱的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此刻的秦山身后，六十骑连人带马，浑身上下全部被鲜血染红。 夜风从身后吹来，居然带着一股浓厚的腥风！ 感受寒风混着血腻划过咽喉，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胃里只感觉翻江倒海。 这是杀穿罗汝才大营，打溃了数千老卒的骑兵。 此刻浑身上下唯一的一抹白，居然是布满冷意的双眼。 而此刻这些双眼，全部顺着秦山的刀，直直盯向了徐虎。 ‘呕~’ 身边一个少年乡勇忍不住对着地面呕吐。 肮脏的秽物甚至溅落到了徐虎的精致布面铁甲上。 只是徐虎此刻全然无言，他只是看着眼前刀锋，以及顺着刀锋看来，仿佛冰刃般刺眼的目光。 秦山能不能杀光官军，或者会不会被数千官军围殴致死，徐虎不清楚。 但此刻感受秦山目光，他知道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他肯定会死。 而且死的很惨。 一时间面对秦山询问，徐虎居然安静下来。 整个官军也都眼神躲避，既怕引起秦山注意，又怕得到徐虎攻击的命令。 这一切也只不过是片刻功夫。 秦山说完看着低头沉默的徐虎，终于慢慢收下了刀。 目光再次扫视眼前官军一眼，看着数千官军居然全部左右躲避，目光最终停留在现场唯一一个还敢看向自己的官军。 赵宇脸色苍白一片，看着秦山看向自己，眼中也浮现不出半点激情。 一阵轻微马蹄传来，赵宇抬头看去，秦山居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失魂落魄的赵宇，秦山手中偃月刀指向官军，眉宇轻皱： “这就是你想让我…加入的官军？” 愕然抬头，双手下意识向着秦山伸去，赵宇嘴角张了张想要说话，但憋了半天，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赵宇无言以对，秦山放下了刀，这一次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拉缰绳，带着麾下六十骑，消失在了黑夜。 而数千官军，就这么愣在原地，目送离开。 第58章 你要把谁逼反?! 天色蒙蒙亮。 燃烧了一夜的大火渐渐消散，只有点点白烟从废墟上蒸腾升起。 望着远处已经荡然无存的流寇大营，赵宇默默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另一边的邬堡。 邬堡，倒是安静。 “叔父来信，他们在汝州府和李自成对了一阵。” 徐虎从身后走来，手中拿着一封鸡毛信。 赵宇回头看去，只看见徐虎眉头仿佛皱成了川字。 赵宇目光看向信件，徐虎却将信件直接收起，看也不给赵宇看。 眼底略过一丝无语，赵宇开口： “战况如何？” 摇摇头，徐虎眉头皱的更紧： “很不好。” 看着半天没有说出些有用信息，赵宇眼中无语更甚。 而后徐虎目光，也望向远处邬堡。 感受徐虎目光，赵宇心底一个咯噔。 “叔父说这一次的对阵，朝廷很不满意。” “而且之前报功的阵斩革里眼，到现在都还未见到人头，朝中已经开始有些非议。” “若是再没点功绩，叔父那边堪忧。” 徐虎眼眸低垂，眼中泛着阴色，赵宇脸色却越听越沉。 说完，徐虎偏头看向赵宇，脸上带着一丝狠厉： “一夜时间已到，今日必要让那秦山交出人头。” 看着徐虎偏执，一夜未睡的赵宇只感觉嘴角一阵起火。 强压下心中火气，赵宇深吸几口，言语尽可能平稳： “此事不能急，那秦山你也见了。” “一个敢六十骑破阵，还破成的主，若是逼急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 回想昨夜短暂碰面，徐虎眼中狠厉忽然顿了一下。 尤其是那六十个血骑给出的压力，更是让其眼中再次浮现出一丝恐惧。 看着徐虎神情变化，赵宇心底微松一口气，正要趁热打铁，徐虎却重新抬起头，脸上带着思索： “确实厉害，等下我离远些，让军卒上。” 猛然僵住，赵宇张到一半的嘴瞬间止住。 他呆呆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徐虎，握着刀柄的右手不自觉捏紧。 强忍着心底腾起来的火气，赵宇咬了咬牙： “罗汝才还在山上，咱们人手又不够，贸然过去，不妥。” 似乎终于感受到赵宇的神情变化，徐虎终于从远处邬堡收回眼神，转头看向赵宇。 目光上下扫视一圈，徐虎脸色微沉： “赵宇，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捞出来。” “若不是我叔父，这会你该跟着你家大人，蹲诏狱。” 甚至连官职也懒得称呼，徐虎直呼起了赵宇。 而后看着赵宇脸色黑了下来，眼中浮现一丝轻视： “罗汝才在山上，而且只剩下一百多骑，我只需要留下一百骑带些乡勇守着，难道他还敢跑？” 徐虎理所当然，赵宇脸色终于按捺不住，目光猛然望了过去，眼中居然也浮现出一丝狠厉。 感受赵宇目光，徐虎脸色一变，居然下意识恐惧的后退了半步，随后握上了刀柄。 看着没胆气的徐虎，赵宇脸色泛起些许愤怒的红润： “你就不怕把秦山逼反？” 赵宇严肃，但徐虎只是初时的慌乱，随后看向赵宇，眼中丝毫不惧： “逼反正好！” 徐虎脸色也涨红起来，面对赵宇更是有些趾高气昂。 “反了，就调集大军，荡平这个邬堡。” “李自成不好打，这个加上乡民也不过几千人的安平乡，难道还不好打？！” 看着徐虎志在必得，赵宇彻底呆在了原地，目光愣愣看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后，才伴随着一声长叹，赵宇压下了火气： “若你非要如此，至少再等一天，让我去谈一谈。” 见赵宇没有了方才对自己的火气，徐虎眼底流露出一丝自得。 随后看了看身后刚刚起床，正在懒洋洋生火做饭的官军和乡勇，对着赵宇点了点头： “可以，那就再给你一天。” 与徐虎说完，赵宇甚至懒得行礼，直接转身向着身旁那会十几骑的官骑走去。 这十几人俱是赵宇亲兵，算是赵宇军中唯一的手下。 翻身上马，亲兵见状也连忙跟上。 随后一扬马鞭，冲出了官军大营。 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大营，一个亲兵顶着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 “大人，这个时候去邬堡，万一打起来，咱们岂不是被...” 亲兵没敢继续，但意思却表达清楚： 如果打起来，那他们这十几人岂不是直接被瓮中捉鳖？ 面对亲兵疑惑，赵宇深皱着眉头，看了看远处邬堡，略微沉默后，偏头看向亲兵： “李自成厉害还是张献忠厉害？” 亲兵一愣，没想到赵宇突然会问这话。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 “啊？这...都...都挺厉害...” 说完亲兵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也就是在赵宇身边，若是在人多的地方，还真不敢说。 而看着亲兵回答，赵宇直接举起马鞭，对着远处邬堡指去： “若是这堡里的人反了。” “李自成和张献忠，就是个屁！” 亲兵们猛然一滞，目光不受控制的看了过来。 随后顺着马鞭又看向邬堡，眼中满是惊愕。 这小子，有这么厉害？ 而此刻亲兵们也终于反应过来，赵宇这哪是在保秦山，这分明是保大明！ 保着大明不要再出现一个李自成这一号的人物。 亲兵们不会怀疑赵宇，作为多年亲兵，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 知道赵宇能做出这样的评价，必然就是这秦山确实有这本事。 再联想着跟着赵宇的几次碰面，不管是灭杨承祖，还是打崩罗汝才，这些回忆此刻都成了印证赵宇说辞的依据。 亲兵们终于不再面带疑惑，只是埋着头，带着些许忌惮的跟在赵宇身后。 为大明着想不假，但这邬堡对于他们这些官军来说，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而大明会不会再出个比李自成还厉害的流寇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这个龙潭虎穴，他们是马上要进去了。 感受身后突然低迷下来的士气，赵宇略带无奈的回头瞟了一眼。 看着手下穿着的布面铁甲，以及全员壮年栗马，没由来，赵宇又想起了秦山麾下的那些精骑。 若是再给那些精骑同等的装备... 赵宇双眼出神，随后居然打了个寒颤！ 第59章 进来瞧瞧 晨曦落在大地，漫过山坳的清风吹得人精神一振。 赵宇快马加鞭，很快便来到邬堡前。 “吁~” 勒住马，赵宇抬头看向头顶护墙。 大量民兵挤在一起，对着下方赵宇指指点点。 脸上的戒备相较于流寇，甚至还要更多些。 赵宇看了一圈没见着秦山或者孙化等熟面孔，只好昂起头，大声开口： “给你们秦爷报信，就说赵宇有急事相见。” 听着这话，民兵们面面相觑，随后低声交流几句，一个老民兵探出半个身子： “等着吧。” 看着老民兵说完转身离去，赵宇这才微微喘了口气，目光打量周围，随后眼角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 随着连番血战，不仅护墙被鲜血染成了干褐色，现在甚至就连门口官道也布满了暗红色的干泥。 若是外面再插上几个竹竿，上面挂起几个人头，等夜深了，说是阎王殿都不为过。 带着些许愕然的收回目光，想着徐虎不知天高地厚，赵宇心里越发焦躁。 此刻邬堡内。 秦山站在原地，皱着眉等着前面过车。 身后孙化等人也都全部整齐皱眉，看着前面大车目光有所回避。 “马上就好秦爷。” 两个老农满脸堆笑，对着秦山不断弓腰。 同时手中接过各种小桶，不断地往车上两个大木桶倒去。 看着前面忙碌，孙化皱眉开口： “堡里人太多，这每日光是出恭，都是件麻烦事。” 秦山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专门负责倾倒粪便的大车终于离开，这才皱眉继续往前。 两步上了护墙，低头看去，果然看见赵宇等在门口。 “秦爷好。” 民兵们纷纷问好，下方赵宇听见响动抬头看去。 见着秦山，赵宇脸上立即露出笑脸，正要开口说话，秦山却看着下方只有十几骑，转头看向孙化： “开门吧，先让粪车出去。” 孙化点点，随后转身去通知民兵，秦山也直接转身下墙，来到门口等着。 赵宇见此有些愕然，他看向身后亲兵，脸上疑惑： “咱们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亲兵们也是疑惑摇头，随后他们面前的堡门，就突然开了。 伴着吱呀声，赵宇回头看去，看着居然开门，脸上一愣后，突然浮现一丝喜色： 回头看向身后亲兵，赵宇举起马鞭： “原来是开门让咱们进去。” 赵宇说着笑，一大早积累的焦躁也因为秦山的‘示好’，瞬间少了大半。 只是身后亲兵们脸色奇怪，甚至有些下意识的向着两边靠去。 赵宇一愣，跟着鼻间就突然传来一种难以描述的‘辛辣’！ 略带愕然回头，两个老农拉着粪车，满脸堆笑的看着赵宇： “麻烦这位军爷让让。” 许是这段时间杀流寇杀得太过‘顺利’，看着以往避之不及的官军，两个老农居然还能淡定。 赵宇脸角抽了抽，想要张嘴说些话，但嘴角刚刚抬起不过一分，便又立即紧闭了起来。 也不开口发令，只是靠着缰绳将胯下战马架到了一边。 两个老农不住感谢，只留下赵宇一副死脸停在原地。 随后，门内传来了赵宇熟悉的声音： “反正门也开了，进来吧。” 秦山站在原地，看着门外沉默的赵宇。 自己一番话说完，赵宇的死脸上才泛起一丝活色。 略微犹豫，赵宇没有继续驾马，反而是翻身下马后憋着气，步行走了过来。 穿过堡门，赵宇脸上浮现一丝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安平邬堡。 此刻走进来后，双目不受控制的向着四周打量。 秦山也不见礼，见着赵宇进来，直接转身指向一旁： “这里味道大，去大堂。” 说着，秦山也不管赵宇答不答应，转身就走。 感受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辛辣’，赵宇哪里会拒绝，也是连忙跟上。 只是穿越邬堡之间，赵宇的目光却一刻不停地四处打量。 随后，本来好奇的双眼，渐渐变为惊愕。 “秦爷。” “秦爷早。” “秦爷，这有一只田鸡，等下送你府上。” 沿途乡民纷纷问好，从他们脸上，赵宇看见了发自肺腑的尊敬。 秦山也会对着每一个乡民，微微笑着致意。 而这种军民和谐的画面，让赵宇这个老军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 就这还不算完，随着越过几个道口，这里往往把守着秦山麾下的乡勇。 此刻赵宇看着这些乡勇，脸上只有瞪大的眼睛。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亲兵，想从亲兵脸上得到印证。 可亲兵们也是带着满脸惊愕，双眼夹杂小心的不断扫视。 这真的是乡勇？ 不知是不是从未近看过的原因，赵宇感觉眼前这些秦山麾下的乡勇步卒，各个都比的上他的亲兵。 其彪悍程度，远比他之前在望远镜里看见的那副模样。 虽然之前也彪悍，但也不至于这么彪悍。 而这一切，居然仅仅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月！ 脸色带着愕然，赵宇目光从乡勇身上怎么也收不回。 直到前面又传来一阵马蹄，赵宇才回过神来。 狭窄过道，几员精骑几乎是与赵宇擦身而过。 赵宇也得以用一个极近距离，好好打量眼前的这些精骑。 随后，赵宇的眼神与上方精骑，忽的对上。 那是一种极度彪悍的双目，而这样的眼神，赵宇只在那些边军世家的府邸亲兵，以及八旗最正统的满丁身上见过。 而这两者，已经算得上是赵宇有生之年，见过最悍勇的军卒。 只是这样的军卒，怎么会在安平乡？！怎么会在这个小小的邬堡里面？！ 赵宇想不明白，而前方秦山看着精骑让路堵了起来，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又不是作战，下次让人先走。” 秦山开口，给赵宇投去目光的精骑，却是瞬间收敛了杀气。 而后赵宇终于感到一丝轻松的同时，突然有些错愕的看向了精骑。 原本的悍勇精骑，此刻带着恭敬的向着秦山微微低头，坐在马上的身躯，更是略有不安的来回忐忑。 而这一幕，彻底让赵宇愣在原地，发散的眼神再也回不来。 不是，这些府邸亲兵甚至满丁级别的悍卒... 居然这么听话？！ 第60章 罗汝才跑了 带着恍然，赵宇甚至不知道精骑什么时候离开。 直到前方秦山再次传来话语，这才反应过来： “进来吧，恰好一起早食。” 秦山站在大堂门口，看着身后呆愕的赵宇，眼中只有一股淡然。 不错，随着昨夜一场大胜。 秦山手下百人再次迎来巨大升级。 虽然兵种还是那么多，但其熟练度，却整体上了一个台阶。 此刻精骑不仅全员已经达到了亲兵级别，甚至就连马弓手中，也有了个别亲兵级别的存在。 而至于步卒，更是全员老卒，成为大明北军中最精锐的士卒。 所以对于赵宇的惊愕，秦山自然觉得理所当然。 开口将赵宇唤回神，秦山偏头点了下大堂内摆着早食得大桌，随后又看向赵宇，颔首示意。 看着赵宇下意识抱拳，想要行礼客气一下。 秦山则眼神都懒得再看，直接转身走了进去。 早有精骑在里面候着，秦山过来，也不用自己动手，精骑便拉开了凳子。 大咧咧坐下，孙化忙着统计昨夜战利品不在，裴元和李飞则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从面前一个大竹筐中拿起一个窝头，接着又从面前大桶打了一碗汤菜，秦山跟着就是吸溜一口。 感受窝头‘扎实’的粗粝感，以及汤菜带着滚烫划过食道带来的温暖，秦山仰头闭眼，长出了一口气。 “秦爷，真是节俭。” 耳边响起赵宇声音，秦山嘴中嚼裹着食物，睁开眼看去，只见赵宇带着些许愕然，瞪着自己的饭桌。 两口咽下，秦山又伸手拿起一个窝头，就这么一会功夫，裴元已经下去了五个。 “都是乡里人，窝头便已经算是细粮，昨夜大战一场，故而早食丰盛了些。” 秦山指着眼前一大桶豆腐白菜炖粉条，却看见赵宇听见这话，脸上愕然更甚。 一口咬下半个窝头，看着裴元又拿起第六个，抬头看向赵宇： “快些吃，再慢了可就没了。” 说完，秦山将剩下半个窝头丢入嘴中，随后拿起筷子，直接抱起碗中豆腐白菜炖粉条，吸溜了一大口。 洒满盐的粉条格外味足，此刻炖的火热，喝一口下去最是驱寒。 看着秦山三人吃的如此美味，赵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要跟着坐下去。 只是看着裴元拿起第八个窝头，以及竹筐中所剩无几的吃食，赵宇又咽了咽口水，站在了原地： “算了，你们吃吧，今日我过来，也是与秦爷商量些事情。” 赵宇舔了舔嘴唇，秦山却没有搭话，只是看着裴元毫不客气的拿起最后一个窝头，抬起头瞪了过去。 裴元猛然一僵，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赵宇，瘪瘪嘴将窝头放下。 随后抱起饭碗，直接用手将碗底残汤裹到一起，送进肚里。 拿起最后一个窝头，连着碗中剩下的半碗豆腐白菜炖粉条，秦山摆在了赵宇面前。 “皇帝不差饿兵，先吃。” 看着秦山让出自己碗中食物，再想着来时路上面黄肌瘦的乡民，赵宇嘴角微微挪动。 但也就只是挪动，随后赵宇直接坐下，也不带丝毫嫌弃，拿起秦山的剩碗，连着从裴元手中抢下的窝头，往嘴里送去。 同时觉得这般粗糙的饭食，居然也是格外好吃。 看着赵宇狼吞虎咽，裴元跟着咽了咽口水，秦山则安坐凳上，拿着一碗冷水，一边慢慢送着，一边轻敲桌面。 热水需要烧柴，而安平乡眼下不仅缺粮，也缺柴。 窝头不大，剩菜不多，赵宇也不过是两口就全部下肚。 随后也不询问秦山，直接抢过手中冷水，囫囵一口顺下。 “比在哪些士绅家里吃过的都香。” 赵宇带着一丝笑意，秦山则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碗，敲击桌面的手指，忽的停下。 没有了规律‘哒哒’声，现场立时安静下来。 周围精骑穿甲扶弓站立，亲兵水准的悍卒气息，不知不觉间弥漫了房间。 赵宇有些愕然，他微微看向秦山，眼中浮现疑惑。 看了看空水碗，赵宇无奈瘪嘴，正要告罪一番，秦山却忽的长出一口气。 赵宇僵住，秦山则站起身，目光低垂了一分： “走吧，堡外来人了。” 说着秦山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赵宇愣在原地，眼中疑惑更甚，但很快，他的疑惑便在陡然握紧的双拳下，转为震惊。 顾不得看身边亲兵疯狂打来的眼色，赵宇跟着追了出去。 而刚刚才出门，就看见大量乡勇民兵，已经开始向着墙头跑去。 不同于刚起兵时的破烂装备，此刻秦山手下的一百人，装备已经大变了样。 步卒和马弓手们不仅全员披着罩甲，而且人手一顶明军最常见的铁笠盔。 手中刀枪也全部俱是精良，看上去寒芒闪耀。 这在安平乡之前是完全不敢想的。 而那些精骑的装备更是‘奢华’，不仅全员装备壮年栗马和铁扎甲，更是配备了四斗弓、刀斧锤等重型武器，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此刻虽然只有一百人，但行动起来，居然让撞见的赵宇，感觉有些炫目。 而眼前这些乡勇见着赵宇等十几个官军，脸上也带着奇怪神色，只是看着李飞默默陪在身边，没有多言。 赵宇顾不得多去关注周围人的眼神，他只是努力挤过人群，紧赶慢赶，也跟着秦山来到护墙上。 好不容易走上去，只看见秦山背对自己站在墙边，头顶红缨迎着朝阳晨风不断招展。 缓了口气，赵宇缓步走到秦山身边，随后向外看去，只看见一千官军连着两千乡勇，已经将邬堡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官军最后面，徐虎穿着两层甲，躲在亲兵大盾后面，对着邬堡叫嚣： “秦山，你私藏甲胄，捡漏革里眼，眼下还放跑了罗汝才，今日定要叫你认罪。” 听着下面徐虎骂骂咧咧，赵宇眼中只有愤怒，下意识看向秦山，希望秦山能够稳住。 随后就见秦山还是安稳立于原地，反而对自己投来一丝怜悯的目光。 赵宇一愣，刚想要说话，但却猛然间愣在原地。 脑海中缓缓回想徐虎定的罪，赵宇绷着脸，缓缓抬起了头。 什么叫...‘放跑了罗汝才’？ 赵宇偏头看向徐虎，身躯因为气急而不断颤抖，挪动的嘴角更是难以压抑住其中言语。 言语也很简单，翻来覆去也就两个字： “蠢猪！” 第61章 我没退路 秦山目光向着罗汝才之前逃窜的小山看去。 此刻的那里，已经全然没有了任何部队的存在的迹象。 数千老卒连带裹挟的流民不好跑，但只有亲营和亲兵却好跑的很。 收回目光，身边赵宇还在浑身颤抖的不断暗骂。 “你要出去，还是留在这里？” 偏头看向赵宇，秦山言语满是平淡。 正在暗骂的赵宇浑身一愣，气急的情绪在这句话后被打断，他略带愕然抬起头，看着秦山随意眼神。 你是要回到官军那边保持官军身份；还是留在这里，当做一个俘虏不参与后续。 体会到秦山这句话的深沉含义，赵宇深吸一口气，一贯的理性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抬起头，赵宇脸上浮现一丝坚定，想要开口，秦山却见了赵宇神情后，直接回过了头： “邬堡后面有道暗门，你可以从那里出去。” 还是无尽淡定，赵宇话到一半直接止住，愣了片刻后默默闭上，随后也不言语，只是对着秦山背影，默默抱拳行了一礼。 片刻后，邬堡后方暗门，十几骑护着赵宇，站在邬堡外。 看着身后暗门关闭，邬堡再次严整一片，直到这时，赵宇亲兵都还是满脸愕然。 下意识左右偏头看了看，亲兵咽了一口口水： “大人，我们去哪？” 赵宇翻身上马，拉紧缰绳： “回邬堡前面。” 听见这话，亲兵们面面相觑，随后最前面那个亲兵，硬着头皮： “这要是打起来，等下攻破了邬堡，我们岂不是也要...” 亲兵说道这里不再继续，不管怎么说，秦山放了他们一马，如果前脚放了，后脚就打回去，就算他们这些老军痞，也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赵宇闻言回头看了自己挥下这十几个亲兵，看着众人目光有些躲避，嘴角瘪了瘪。 你们这些仁义道德，怎么会在见了乡勇和精骑后，突然就冒出来了？ 甚至都懒的吐槽，赵宇微叹一口气： “打回去？” 低声反问，问的亲兵有些错愕。 赵宇轻夹马肚让马匹向前，身后亲兵连忙跟着，随后举起马鞭指着邬堡： “没来之前，我也觉得真打起来，就算秦山真的举世无双、项羽吕布再世，但数千官军累也把他累死了。” “但看了之后...” 赵宇微微停顿，眼中也浮现一丝沉思： “但现在看着那些精骑，真打起来，就徐虎手下那等的官军，再多也必败无疑！” 赵宇说的斩钉截铁，亲兵们却陡然一惊。 秦山挥下乡勇厉害不假，但数来数去也不过一百人。 剩下的民兵虽然多些，有个两三百的数，但在场都是老军汉，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些民兵只能算是外界悍勇些的乡勇。 而这样的战力，赵宇居然断言必败官军？ 亲兵们惊愕对视，一时间说不出话，赵宇则看着身后还没反应过来的亲兵，脸上有些恼怒。 ‘啪！’ 挥舞马鞭对着空气抽出一声脆响，惊的众人浑身一紧，注意力也全部放了过去。 “六十骑足够破阵斩将了！” “尤其这个带头的，还是秦山！” 赵宇脸色有些苦色，谁说一定要用几百人对垒数千？！ 只需要突破敌阵斩了将领，那些步卒和乡勇就是再多，也是溃散的命。 而以他对秦山的了解，真要带着那些精骑和马弓手，突破这些官军还不跟玩似的。 身后亲兵也反应过来，想了想后脸色表情却更加精彩。 还是那个亲兵，他头皮继续硬着： “那我们还去？” 赵宇眼角猛地一跳，回头瞪向亲兵。 亲兵话没说完，全意应该是： 那我们还去...送死？ 看着赵宇瞪过来的目光，亲兵带着些许憋屈的低头。 能被赵宇带在身边，这些亲兵已经算是绝对亲信，不然也不敢这么问话。 只是现在看着赵宇已经明显极度不耐烦的眼神，亲兵也终于闭嘴，只是随着赵宇，向着邬堡前方疾驰。 邬堡不大，十几骑又是驾马，不过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堡前。 外围官军看着赵宇过来，也不阻拦，直接让赵宇来到了徐虎身边。 翻身下马，赵宇脸色铁青。 面前几个顶着大盾的徐虎亲兵看着没让路，赵宇猛然一挥马鞭直接打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震得拿盾亲兵双手发麻。 参将当久了，众人似乎都已经忘了赵宇也是边军悍卒出身。 “滚开。” 赵宇冷着脸，目光瞪向徐虎亲兵，徐虎亲兵眼底有些恐惧，但咬着牙，还是没有让开。 赵宇见此大怒，猛然握紧马鞭，身后亲兵也是右手纷纷放在了刀柄上。 “都让开。” 终于，一声疲惫到极点的声音从盾阵内传来，前面亲兵猛松一口气，连忙让到了一边。 看着赵宇进来，甚至还点头哈腰堆起笑脸告罪。 赵宇也不理睬，直接来到徐虎面前，一肚子火带来的冷色，却在看见徐虎后，瞬间消散。 赵宇眼神有些错愕，徐虎坐在地上，深埋着头，惨白的脸上顶着一对黑眼圈。 出发时的趾高气昂此刻只剩下深深绝望，以至于面对赵宇打了自己亲兵，徐虎都连眼皮都未翻动一下。 听见赵宇进来，也不等赵宇开口，也不询问秦山为什么放了他，徐虎只是消沉开口： “罗汝才给了我一千两，说是要买几个女人上去伺候。” “我信了，带了几个女人去交易。” “结果罗汝才趁着我不在军营，带人冲了出去。” 抬起头，徐虎双眼没有了往昔光泽，随后伸手指向潼关： “这会，应该快出潼关了。” 说完，徐虎直勾勾盯着赵宇，眼中也浮现出一丝奇怪光泽。 看着这丝光泽，赵宇眼神彻底沉了下来，而徐虎的声音，也随着他从地上站起，昂扬了一些： “我没退路了。” “流寇遍地，罗汝才又入了河南。” “若是连革里眼人头也没有，就算朝廷不管我，我舅父也不会放过我。” 瞪起眼，徐虎消沉的脸上，双眼却诡异的越发火热： “没有革里眼的人头，我回去就是死！” 第62章 我出来，揍你! 简短的碰面。 赵宇沉着脸走出盾阵，随后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 外面亲兵见此一愣，对视两眼，其中一个才开口： “大人，咱们接下来是...？” 赵宇举起马鞭，直接指着不远处，远离邬堡和徐虎大营的空地： “去那里等着。” 亲兵脸色惊愕更甚，开口询问的人更是左右看了看身前其他官军，弯腰压低了声音： “那这边...？” 赵宇一夹马肚，直接架着战马离开，亲兵跟上，赵宇才缓缓开口： “不打一场，那废物是不会回头了。” 说着，也不管身后听见‘废物’两字，脸色一变的人群，直接一扬马鞭，领着人快速离开。 看着赵宇离去，徐虎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抬起头，顺着盾墙缝隙查看向邬堡，随后收回眼神，看向身后。 三个千户默默候着，其中一个官军千户，两个卫所千户。 卫所千户带着本部些许卫所兵以及征募来的乡勇。 此刻三人脸色难看，紧皱的眉头，对徐虎投去期盼的目光。 目光扫过三人，徐虎脸色阴到了极点： “又一天过去了，我三番五次给这厮机会，他却三番五次忤逆本将。” “这一次...本将要让他看看雷霆手段。” 看着徐虎这么说，三人面面相觑，眼中期盼瞬间消散，脸上皱纹更加厚重。 就你还雷霆手段？ 三人心底吐槽，昨天夜里也都是见过秦山那六十血骑，此刻一想到马上就要去与这样的人打，三人心底不免打起退堂鼓。 看着三人没有立即接话，徐虎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满，但这丝不满没有表现出来。 扫视三人一圈，徐虎向前两步： “他们再厉害也就那六十骑，咱们人多，对方邬堡又破烂，还是能打。” “而且我保证，只要打下邬堡，其中财物贼寇，我分毫不取，全部分予你等。” 听见这话，尤其是后面那句‘财物贼寇’，三人眼神这才亮了一下。 毕竟贼寇之中有男有女，男的杀了，女的嘛... 三人嘴角略微拉起，看着三人表现，徐虎眼底再次流露出一丝鄙夷，随后正要一鼓作气，盾阵外的一员亲兵，却突然轻‘咳’了一声。 三人遐想被打断，刚刚拉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徐虎见此心底恼怒，瞪向咳嗽的亲兵正要呵斥，亲兵却站在原地，带着一脸惊愕，支支吾吾： “将军，邬堡...出来人了...” 带着无限惊疑，亲兵说的断续，而正要呵斥的徐虎，闻言却是猛然愣在了原地。 他看了看亲兵，又看了看邬堡方向，随后猛然转身向着缝隙走去。 随后透过缝隙，果然看见邬堡大门打开，六十骑鱼贯而出，而最前面的，便是顶着红缨笠盔的秦山。 朱红弓放在弓袋，提着偃月刀，秦山目光冷漠扫过眼前有些慌乱的官军。 最前面的官军身着全套镶钉棉甲，这种廉价的甲胄虽然方便大面积装备，但其防护却也少的可怜，也就比短罩甲好些。 此刻自己目光看去，甲胄下的官军步卒，丝毫感受不到从甲胄带来的安全。 目光微挑，秦山看向不远处的盾阵，眼神更加冷漠。 “就五层，突的过去。” 裴元直勾勾望着，对着身前秦山低声开口。 李飞则一言不发，只是拿出四斗弓，默默弯弓搭箭。 秦山微微举起偃月刀，示意身后精骑停住。 而后，盾阵中传来徐虎的声音： “人头呢？革里眼的人头呢？” 带着一丝惊喜，徐虎大声开口询问，听见这话，秦山微微皱眉，身后裴元也唾了一口： “这厮还以为咱们是来送人头的。” 看着盾阵后那丝缝隙中的眼睛，秦山提着偃月刀的右手，大拇指随意摩擦着长柄。 看着秦山没有回复，徐虎愣了片刻，随后眼神在一阵错愕后，猛然变为震惊。 他微微向后退去，下意识拉开与秦山的距离： “没有人头，你出来干嘛？” 压着心底惊疑，徐虎微颤的开口。 而听见这话，秦山眼眉低垂了一分，随后声音不大，给出了回应： “我出来，揍你！” 惊愕，秦山这句话后，整个现场只有一片惊愕。 官军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敢置信。 就连盾阵后的徐虎，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居然只有惊疑。 以至于过了好半天，官军那边居然没有任何回复。 看着安静的官军，秦山没有立即行动。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与官军直接敌对。 毕竟打溃徐虎简单，但随后朝廷的反应，以及一系列后续的事情却格外麻烦。 所以如果徐虎能够知难而退，秦山也乐意将此事揭过。 只是等了半天，等着徐虎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秦山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脸上，是被羞辱到极致的血色。 “你.要.造.反？！” 一字一顿，徐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四个字。 秦山闻言面色不变，只是眼中最后一丝暖色，彻底冷了下来。 远处赵宇看着这一幕，更是脸角一阵抽搐，对着徐虎投去鄙夷的目光。 微吸一口气，秦山摩擦刀柄的大拇指缓缓停下，低垂的眼眸也重新抬高几分。 目光重新看去，而这一次，双眼冷到了极致。 官军再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见于此的徐虎脸上再也压抑不住连上惊恐。 他走到缝隙边，对着秦山大喊： “你要造反？你要杀官军？！” 徐虎满脸的不敢置信，在他看来，这些泥腿子面对官军，就应该低头任打任杀。 因为如果反抗，不就等于站在了朝廷对立面吗？ 以至于此刻看着秦山居然真的表现出了杀机，第一次出来的徐虎，脸上始终难以接受。 听着徐虎不敢置信的询问，秦山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带着无语的瞟了盾阵缝隙一眼，随后放下偃月刀，从弓袋中取出了朱红弓。 弯弓搭箭，看着秦山如此姿势，徐虎脸上有些错愕。 他再次向后猛退一步，看着眼前足有婴孩拳头厚重的木盾，心下才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紧随其后，一发箭矢，却直接带着迸裂炸响，直接钉穿了大盾！ 第63章 吓跑了 顶盾亲兵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箭矢。 精铁箭矢穿透厚重木盾，已经完全扭曲，但前方箭尖，却依然泛着摄人的寒芒。 喉结上下滚动，亲兵将木盾往前移了移。 多出了的这丝缝隙，得以让盾阵后的徐虎，看见外界的景象。 此刻所有官军都呆呆回头看着木盾上的箭矢，他们眼睛睁大，其中满是不敢置信。 不少人甚至保持握刀姿势，却没有发现长刀已经落到了地上。 不是...这是人能射出来的一箭？！ 官军和乡勇额头带着一些冷汗，回想昨天夜里那六十骑浑身浴血模样，徐虎亲眼看见几乎所有人的喉结，都下意识上下滚动了一番。 眼角呆呆，徐虎下意识看向亲兵，想要从亲兵那里得到一些自信。 只是偏头看去，看见却是亲兵们干愣在原地，嘴角不自觉张开。 乡勇和募兵们觉得夸张，亲兵们就更觉得夸张了！ 那朱红弓也不是没人认识，一看就是京师武库中的藏品，这种弓外界虽不多见，但也较为寻常。 所以亲兵们相对于其他人，更清楚秦山这一箭的含金量。 朱红弓说上天，也不过是把六斗弓，也就是说这一箭，弓的因数很小，更多的还是来自于秦山自己箭术。 只是这个箭术，未免太过恐怖了‘亿’...点。 亲兵们目瞪口呆，看着徐虎望向自己，更是立即收回眼神，全部对着大盾面壁，不敢与徐虎有丝毫对视。 随后，安静的外界，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 马蹄声势并不算大，不要说与边军的数千铁骑相比，甚至就连北军的数百骑也比不上。 但此刻听在眼前的数千官军耳中，却仿佛惊雷般霹雳。 前面的亲兵顶着满头冷汗，言语有些微颤： “大人，那...那骑将，冲过来了。” 秦山握着偃月刀，胯下高大的河西马声势浩大，看在这些乡勇和步卒为主的官军眼中，仿佛一个巨人。 尤其秦山冰冷目光扫过人群，更是让乡勇们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以至于看着秦山过来，乡勇们居然下意识向着两旁逃开。 看着这一幕，身后徐虎瞬间瞪大了眼睛，眼前原本厚实的步兵防线，居然看着秦山过来，自动向着两边‘让开’！ 徐虎嘴角一阵抽搐，他言语带着一丝恼怒： “废物，都是废物！” “官军居然被一群乡勇冲散！” 徐虎不断低语，眼神更是带上了些许癫狂。 身后三个千户眉头紧皱，这小子现在状态越发不对了。 而就在徐虎低头不断嘟囔的同时，盾阵外，秦山带着六十骑，仿佛一柄尖刀，刺破了一层又一层的防线。 每一层防线几乎都是一样，看着高头大马的秦山挥舞偃月刀过来，再回想起昨夜血骑和方才恐怖箭矢，正面秦山的官军几乎全部躲开。 最后一道防线的官军倒是有些血勇，但看着前面当炮灰的乡勇都全部躲开，他们几乎也是下意识直接躲到了两边。 此刻赵宇从远处看去，秦山的六十骑，如同利刃，隔开了厚实的官军队列，将整个队列直接一分为二。 而在这过程中，秦山甚至还未斩杀一人。 仅靠着他身上恐怖的威慑力，便避开了人群。 赵宇亲兵看的目瞪口呆，他保持震惊的同时，脸上也满是庆幸。 还好自己不用去面对这杀神。 带着侥幸，亲兵不自觉低语： “若是装备好些，麾下军卒多些，这天下还有秦爷破不了的阵？” 听着手下亲兵下意识喊出秦爷，赵宇微微瞟了一眼。 但也没有多说，毕竟到了邬堡里面，自己可不也是一口一个秦爷吗？ 只是收回了眼神，赵宇微微摇头： “若是手下军卒再悍勇些，每人双马，人披三层甲，马也披甲，只需一千…不，只需五百，便是李自成张献忠的亲营尽出，秦山杀他们也是探囊取物。” 赵宇说着，目不转睛注视战场的同时暗暗咂舌。 若秦山真有一天能有五百那样的骑兵，恐怕也只有满清那边同样身披三层甲，最精锐的巴牙喇白甲兵可以阻拦。 但白甲兵宝贵，而且全是满丁，就算秦山冲不过，仅仅只是这么冲几次，满清也要伤筋动骨了。 越想心底越愕然，直到身边亲兵传来一阵惊呼，赵宇才将注意力重新放了回去。 随后，本来已经正常的双眼，再次睁大。 厚重的木盾飞了出去，只留下徐虎亲兵张大嘴巴，看着自己手中极为沉重的大盾，被秦山仿佛玩具一样用偃月刀甩飞。 大盾落地，将周围官军吓的四散奔逃，如同将军炮向着哪里射了枚炮子！ 周围目睹这一切的官军，更是彻底惊愕了原地，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不是，这箭矢夸张，这臂力也如此夸张？ 而秦山则看着胯下气喘吁吁的河西马，眼中流露一丝满意。 若是栗马，就自己刚刚那一下，就得把马压垮。 此刻河西马虽然也是气喘吁吁，但到底还是坚持住。 只是秦山眼中带着满意，身后精骑也是看见秦山如此‘神力’，脸上满是狂热。 但在对面，徐虎张大嘴巴，目光不断在秦山和远处木盾上来回转动，身躯已经完全僵硬。 看着徐虎居然还不跑，秦山眉头微皱，随后向前举起了偃月刀。 本意是针对徐虎，秦山目光甚至都未看向一旁。 但这个动作后，却是周围官军反应过来，再也压抑不住恐惧，向两旁疯狂退去。 而这一退，终于让听见周围密集脚步的徐虎，反应了过来。 双目重新聚焦，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山，徐虎目光一片呆滞。 一时间居然只是与秦山对峙，干愣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 此刻现场怪异，秦山几乎兵不血刃的来到徐虎面前。 如此近的距离，徐虎也不敢下令围杀秦山。 所有人都默默等着，目光不断在秦山和徐虎身上来回转动。 看着周围官军都退开老远，徐虎居然还僵在原地，秦山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回过头注视向徐虎，提着偃月刀，轻轻一舞： “哈！” 一个简单的吓人的动作，秦山甚至没有太大声音，但徐虎却猛然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带着满脸恐慌，转身向着身后逃去。 徐虎这厮，居然被吓跑了！ 第64章 他们会忍让的 徐虎转身逃去。 来到马旁连着两次翻身上马，居然都是脚下一个踉跄，打滑了下来。 秦山看见这一幕脸上眉头皱的更紧，而周围官军更是小心翼翼看着，目光泛着奇怪。 哐啷~ 看着徐虎腿软的又一次滑落下来，秦山终于忍不住，眼神看向徐虎旁边的亲兵。 本来默默站在原地，满眼奇怪注视自己大人的亲兵，感受到秦山目光居然看向自己，整个人立马僵硬起来。 缓缓偏头看向秦山，身躯下意识佝偻下腰，脸上也挤出谄媚。 秦山皱着眉，举起偃月刀，指了指亲兵，又指了指徐虎。 徐虎亲兵见此一愣，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裴元在身后看着，脸色恼怒： “让你去帮忙！” 呵斥一声，作为一个没有任何官身，不过一个地方乡勇头头的裴元。 要是之前，裴元不要说这般交流，便是多盯了几眼，亲兵都要让对方好看。 但现在看着裴元满脸不耐烦，亲兵却猛然反应过来，随后居然对着裴元也是一阵谄媚赔笑。 随后也不看徐虎，只是盯着秦山，一路小跑过去的同时，不断点头哈腰。 来到战马旁，亲兵刚刚回头，结果又一次打滑的徐虎，一双大脚正好踩在亲兵脸上。 亲兵一阵错愕，想要伸手扶起，可看着秦山不耐，亲兵却咬了咬牙，直接就用自己的脸，将徐虎顶上了战马。 终于上马的徐虎甚至也不回头看，只是一扬马鞭，让战马托着自己向外逃去。 看着徐虎终于跑了，没由来，周围官军居然齐齐松了口气。 那三个愣在原地的千户，更是对视一眼，随后直接下手对着手下一些军卒指了指。 接着，这些军卒直接开始脱衣服，将身上甲胄和武器全部放下。 直到筹够一百套，三个千户这才行了一礼，转身跟着逃去。 一时间数千官军乌泱泱一片跑开，只留下秦山领着六十骑呆在原地。 裴元左右看了看，举起关刀指着几千将背影放出来的官军，脸上有些错愕： “这就是咱们大明朝的官军？” 裴元脸色难看，秦山悍勇不假，但数千官军居然看着主将跑了，跟着便立时崩溃，崩溃前甚至还故意留下一批甲胄军资。 这种作风让从未出过安平乡的裴元，实在是大开眼界。 尤其脱甲那一段，整个过程简直熟练的让人震惊。 面对那些流寇，打不赢想要跑路时，这套送甲的流程想必是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以至于三个千户甚至没有开口，手下士卒就门清该怎么做。 看着官军远去，秦山也是眉眼难得浮现一丝无奈： “关外几百清军，就能追着数千边军跑，而眼前这些还不是边军，是北军，甚至在北军之中也并非什么主力，所以眼前这幕，反倒是合理。” 评价一句，秦山接着举起偃月刀，指向地面： “去把东西收一下。” 早就候在旁边的孙化立马出来行了一礼，接着向身后一挥手，十多个民兵便跑了上来。 看着孙化对军资分门别类，秦山这才抬起眼，看向另一边。 十几个官骑正在靠近，只是周围乡勇看着这些官骑，却并未做出什么明显反应。 看着赵宇来到跟前，秦山还未开口，赵宇便已经抱起拳： “多谢秦爷。” “谢什么？” “谢秦山没有滥杀官军！” 赵宇脸上带着一丝诚恳，秦山眼中却浮现无趣，反而是目光越过赵宇，看向其身后的亲兵。 此刻赵宇的亲兵，面对秦山看来，也是满脸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收回目光，看着脚下忙碌搬运的民兵，秦山拉动缰绳，向着旁边让了让： “边走边说。” 随意开口，赵宇却也跟着拉起缰绳，跟在了秦山身后。 裴元等精骑和赵宇亲兵，则分成两列，远远吊在身后。 远处天地苍茫，荒芜大地上只树立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安平邬堡。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赵宇跟着秦山，居然还落后了半步。 这种明显低一头的表现，看的身后亲兵眼神一愣。 随后一声轻叹响起，将众人呼唤了回来。 赵宇轻叹一声，缓缓开口： “虽然你没有滥杀官军，但汪乔年和贺人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罗汝才又入了河南，朝廷上面也必然会派人下来追查。” 赵宇眉头紧皱，似乎这两件麻烦事不是落在秦山头上，而是落在他赵宇头上。 只是赵宇微微抬眼，想看秦山有什么反应，结果抬眼看去，秦山随意驾着马匹，脸上没有丝毫忧虑。 心中期待落空，赵宇眼中没有失望，反而欣赏更多了一分。 眉头跟着稍微舒展，赵宇轻夹马肚，让自己的战马与秦山靠近了些： “开封的战事十分不利，朝廷那边因而出了些变故，我要马上启程前往京师。” 赵宇偏头注视向秦山，脸上更认真了些： “借着机会，我会将你的事情上报给朝廷，当今天子是诛阉党的圣君，我相信朝廷不会不管。” 秦山脸色如常，但目光却还是看了过去。 看着赵宇满脸诚恳，秦山眼眉微挑。 爱国者就是这点好，只要他认为对国家有利，他就会不计成本的去做。 替秦山说话的深层原因，不过是觉得秦山若是从了贼，大明朝更要完蛋草了。 只是虽然如此，秦山还是在一阵沉默后，眼中光彩微微柔和了些： “多谢了。” 听着秦山道谢，赵宇认真看向秦山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眼中更是洋溢出明亮色彩。 拉住缰绳，赵宇对着秦山抱拳一礼： “你放心，我到了朝廷必然优先处理安平乡的事情。” “而在这之前...” 赵宇话语微顿，脸上笑容也严肃一些： “而在这之前，潼关那边若是来了人，秦爷，请务必忍让。” 赵宇说的诚恳，秦山见了却回过头，望着远处潼关方向，脸色平静： “他们会忍让的。” 忍让？劳资刷满面板就是为了忍让？ 秦山说的淡然，只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赵宇，脸上带着一片惊愕后的无可奈何。 第65章 一切责任在秦山 潼关。 不同于之前大军云集时的盛况，此刻的潼关城墙上，防守的兵丁少的可怜。 末冬寒风从远处吹来，拂过空旷城墙，带着旗帜烈烈炸响。 此刻潼关内，三边总督的府衙中。 迎接客人的大堂，徐虎低着头，满脸惶恐的不断来回踱步。 旁边站着一个老管家，看着徐虎模样，只是低头不言。 猛然止住脚步，徐虎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管家，脸上满是愁容： “朝廷派的人到哪了？” 管家还是低眉顺眼： “半个时辰前就来了信，这会估摸着该进关了。” 听见这话，徐虎满是愁容的脸上又抽搐了几分。 随后带着一丝绝望，瘫坐到了椅上。 “完了，革里眼人头没交上去，罗汝才又放进了河南。” 徐虎意志消沉，低头瘫坐的同时，说出的言语更是布满绝望。 老管家看着如此一幕，脸上依然满是平淡，只是看着徐虎如此模样，想了想，还是微微抬起了头： “少爷为何如此慌张？” 听着管家询问，徐虎翻了白眼，抬眼看去带着一丝烦躁： “朝廷来人追问此事，而我又是关系人，若是事情败露...” “事情败露又如何？！” 徐虎说到一半，老管家却忽然开口打住。 徐虎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管家，管家则依然保持平淡，看向徐虎言语轻了一分： “事情败露又如何？” 徐虎呆呆看着，言语有些支支吾吾： “啊？败露...这....” 看着徐虎说不出话，管家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若不是此事关系到自己主子汪乔年，老管家也不想掺和这事。 微微直起腰，管家平静的看向徐虎： “李自成二围开封，现在开封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每日死的人数以千计。” “不仅汪大人带着潼关兵出战，襄阳的左良玉，河南总兵陈永福，更是云集几十万大军驰援。” “可以说整个天下的目光都放在了开封，谁又会关注咱们潼关？” “而且...” 管家说到一半没有继续，徐虎却呆呆看着老管家，回想方才的话语，原本消沉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 看着管家说到一半停下，徐虎猛然站了起来，直接来到管家身边，伸手搀扶： “刘爷请坐。” 似乎不在乎主人与仆役的身份问题，徐虎直接将刘管家扶到桌旁坐下。 看着徐虎上道，刘管家眼底浮现一缕自得，随后看着徐虎还给自己倒上茶水，眼中笑意更胜。 而徐虎看着刘管家喝了自己的茶，也是没有沉稳多久，立即又开了口： “好了我的刘爷，后面还有什么你快说啊！” 看着徐虎焦急，刘管家闭眼咂吧嘴，品味口中清新茶香，随后才睁开眼，缓缓开口： “而且，谁说这事情的责任，就在少爷身上？” 徐虎一愣： “但我说了不算，朝廷来的人说了才算啊。” 刘管家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伸手轻敲了一下桌面： “对，责任在谁那，朝廷说了算！” 看着刘管家一脸笑意，徐虎脸上更加呆滞，微微低头沉思，随后眼神忽的一亮。 “刘爷的意思是说...” 刘管家猛然抬起手： “少爷天资聪慧，多的想必也不用小人多嘴，你只管去做便是。” 看着管家表示赞同，徐虎脸上激动越发明显，惨白许久的面容，也红润了起来。 看着徐虎终于反应过来，刘管家端起茶杯想要再喝一口，结果端起一看，却看见茶杯已经见底。 方才徐虎居然连水都懒得多倒。 放下茶杯下意识看向徐虎，可徐虎反应过来后，却已经站直身，哪怕一丝眼角余光也不曾看向管家。 一时间只留刘管家一人，尴尬的坐在椅子上。 一个时辰后。 三边总督府衙大堂。 徐虎坐在客位，拿着一盘银元宝，脸上堆满了笑。 “...所以好叫高大人知道，一切责任在秦山！” 徐虎笑着开口，而在主位上，一位身着红袍，面带山羊胡的京师官员，正看着满满一盘银元宝，满脸笑意。 微微收回目光，高大人重新看向徐虎，眼中满是亲切： “陛下国事劳累，闯贼又在开封激战，对地方上的事情，难免有些失察。” “不过看着徐大人的‘铁证’，此事责任在谁，本官心底自然有数。” 看着盘中‘铁证’，高大人笑盈盈开口，徐虎见此脸上喜色更加明显。 随后看着高大人表态后端起了茶，并且目光不断若有若无的看向银元宝，徐虎一脸了然。 起身抱拳，徐虎恭敬行了一礼： “高大人也是舟车劳累，那末将便不再打扰。” 正在喝茶的高大人闻言放下茶杯，带着些许客气： “哦？不急不急。” 看着如此老套的官府做派，徐虎心底暗笑，但面上却没有表示： “高大人切勿客气，末将刚好也要巡查城防。” 看着徐虎给了台阶，高大人这才一脸体谅： “既然徐大人还有事，那本官也就不再挽留。” 徐虎笑着抱拳，随后看着左右无人，又向前靠了半分，接着在高大人耳边低语： “高大人先收拾，半个时辰后，安排了些丫鬟，过来服侍大人。” 说着，徐虎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 “大人放心，都是些刚刚二八的完璧。” 徐虎说完立即直起了腰，看着一脸愕然，眼中却浮现巨大兴趣的高大人，脸上满是自得。 打仗我不行，吃喝嫖赌劳资难得还不行？ 说着，徐虎便轻轻告退，只留高大人和一盘银元宝，独在房间。 房门关闭，屋内瞬间一片静谧，直到这时，高大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回想着徐虎临走前说的话，再看着面前装满银元宝的盘子，高大人下意识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和一小包布袋。 看着信件，高大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信件还未开封，上面写着：‘潼关参将赵宇’六个大字。 只是看了看信件旁的小包布袋，随手一颠，感受其中细碎银两和大钱碰撞的清脆。 再看着身旁桌面上，徐虎送来的大片元宝。 高大人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讥笑。 随后也不拆开看一眼，直接拿起信件放在一旁烛火上，看着火苗燃起，吞了整个纸张。 第66章 杀鸡取卵?请客吃饭! 安平乡。 连绵整个冬天的乌云彻底消散。 绚烂阳光照在大地上，杂草和野花榨取出土壤中少的可怜的水分，勉强为世界增添了一抹色彩。 邬堡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数千乡民聚集一起，默默看着眼前数百个土包，土包前树立着一块廉价木板，上面用墨水，写了几个字。 现场人群寂静，众人只是默默看着，没有一人说话。 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从人群外传来，把守民兵让开道路，孙化抱着一本名册，走过人群。 快步来到最上首，看着一脸沉默的秦山，孙化小心将名册递了过去： “都理出来了，这段时间一共死了五百人，其中民兵两百，乡勇五十，剩下的则是些乡民。” 孙化声音极低，甚至不敢太高声开口，将名册递到秦山手中的动作，更是万分小心。 看着眼前名册，秦山目光低了一分。 最早的一百乡勇，此刻死伤合起已没了一半，现在的一百乡勇，有五十是从民兵中填补来的第二批。 现在整个安平乡，从最开始的五百民兵一百乡勇，到现在只剩下两百民兵一百乡勇。 安平乡本就不是什么大乡，其中人口也顶天不过数千。 可以说如此损失，已经是安平乡家家户户都在披麻戴孝。 这也是导致此刻坟地前，数千乡民居然格外安静的原因。 从名册上收回目光，抬眼扫视一圈乡民。 乡民脸上本来的哀伤，在感受秦山看过来后，转而换上些许尊敬。 看着乡民反应，秦山眉眼更低了一分。 起兵时说要全带回来，可真上了战场，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天方夜谭。 心绪微沉，‘啪’的一声，秦山合起了名册。 偏头看向孙化，秦山开口： “将安家费，发给大家。” 孙化点点头，直接转身开始安排。 为了对付罗汝才，秦山坚壁清野，导致乡民此刻几乎都没房子住。 现在罗汝才跑了，自己又缴获罗汝才劫掠来的大批钱财，自然是不再缺钱。 此刻正好拿来给乡民们重新安家。 片刻功夫，几个陌生面孔的乡勇便抬着大箱上来，孙化站在大箱前，开始喊名。 “刘大。” 乡民左右查看，很快看见一个妇女，一手牵了一个，背上和怀里还背了一个，一共四个娃，走了出来。 看着这个妇女，孙化板着的脸色稍微缓和些。 转身从大箱里摸出十几个大钱，连着还有整个的银元宝，轻轻放在了妇女手中。 “大钱是安家费，元宝是你家刘大杀敌的奖赏。” 妇女看着钱一脸惶恐，随后捧着钱，转身对着秦山不断鞠躬感谢。 同时眼神也看向秦山身后，眼中带着此刻现场，少有的喜色。 秦山一愣，微微偏头看向身后，只见李飞身后，一员顶着胡子，年纪偏大的精骑大汉，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原地。 看着妇女看来的目光，更是在悍勇之中，浮现出一丝尴尬和...温柔。 感受秦山目光，虽然年纪更大，但刘大还是立马重新板起脸，对着秦山恭敬低了头。 回过眼神，秦山眼底也微微浮现一丝柔色，随后看着还在感谢的妇女，转头看向孙化： “今日事毕，给大伙放几天假。” 孙化闻言眼中浮现一丝愕然，毕竟朝廷接下来会有何反应还不清楚，若是贸然把人放回去，真要有个什么突发情况... 孙化对秦山投去咨询目光，秦山却偏头看了看远处，随后回过了眼神： “朝廷那边，没来兵。” 孙化一愣，下意识顺着秦山目光看去，随后就在官道远处，看见了一支十几人的队伍。 此刻官道上。 高适才呆呆看着远处正在举行丧事的安平乡。 原本出发时脸上的十拿九稳，此刻已经全部变为了震惊。 “老爷我走南闯北，这种所谓的乡中豪杰见了不知多少。” “但今日这个叫做秦山的...老爷确实未见过。” 高适才言语含着几分呆愕，周围仆役也是一脸震惊。 只有官军派来护送的十骑，看着前几日才见过面的安平乡，脸上满是黑色。 也是得罪了人，不然怎么会被派来前往安平乡的差事？！ 前面仆役看了看官骑黑着脸，眼底闪过错愕，随后低头来到高适才身边，轻声开口： “大人，还拿吗？” 完全被安平乡惊得出神的高适才闻言一愣，他回过头看向仆役，脸色沉了下来。 先瞟了眼官军，见官军一脸忌惮模样，高适才眼眸阴的可怕： “我被汪家那小子骗了！” 高适才咬牙切齿，垂下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拳。 “说是自己退回来，我见官军没什么伤员，想着确实没打，便当了真。” “这这些乡勇应该是个好拿捏的。” “结果现在一看，这分明是被打溃了，反倒是这秦山留了他们一命。” 高适才板着脸，随后又看了看远处一片沉默的乡民，只感觉一阵头顶发麻。 这个叫秦山的到底使了什么蒙汗药，这些乡民居然如此恭顺？！ 如果自己没有先停下来看看，而是一头撞进去，直接大吼着拿人... 想到这里，高适才头顶的麻，瞬间变成一片胀痛。 皱眉按了按头，高适才脸色越发难看，尤其看着远处乡民中，居然跑出了十几骑，向着自己等人靠近，高适才双眼更是瞪圆。 等等！我看见了什么？ 这是甲骑？！ 高适才一脸呆愕，他猛然回头看向官军，可官军看见这十几个安平精骑，原本的忌惮，居然变为了恐惧。 高适才额头浮现点点冷汗，呼吸也急促一下。 仆役看着越来越近的精骑，脸上泛起焦急： “大人，咱们还拿那个秦山吗？” 高适才眼角一跳，忽的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拿？拿个屁！” “用什么拿？用你家大人的头吗？” 高适才气急，看着仆役捂着脸一脸呆愕，随后看向远处，深怕精骑听了去。 见精骑还远，这才微松一口气，只是没发觉精骑前的那员持弓小将，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 回过头，高适才深吸几口气，让脸色重新平稳下来，随后看着越来越近的精骑，脸上重新堆起笑。 同时对着身边仆役和官骑，咬牙低声嘱咐： “等下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且看大人我如何行事。” 第67章 请秦爷走一趟 “秦头，是京师来的高大人。” 李飞将人接了回来，孙化略作接待后，将人引到了秦山面前。 此刻乡民全部围在一起，听见居然还是京师的官，脸色瞬间惊愕。 人群更是下意识略微佝偻了些腰，看向高适才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天然的恐惧。 感受周围乡民反应，高适才心底一阵暗笑，面上更是习惯性流露出一丝轻视。 只是眼神斜瞟的时候，一双眼睛却让他神情略微一顿。 略有僵硬的扭动脖颈，秦山目光默默看着自己，眼神之中不见丝毫尊敬与恐惧，唯有无限平静。 干咽一口口水，高适才刚刚流露出，对乡民的习惯性高傲，在秦山眼神下，又瞬间收了回去。 秦山目光扫过乡民，心底微叹一口气。 千年的官府教化，百姓看见官员便仿佛见了天敌。 以往县老爷便是天，潼关更是天上天，而眼下来的这位身着红袍的高大人，居然还是由京师而来。 这对于乡民来说，已经是完全不敢想象的存在。 无奈乡民们的恐惧，秦山看向高适才的目光带上了一些冷意。 随意抱拳客气了一下，秦山开口： “高大人来我安平乡有事？” 散漫、随意、甚至带着些许怠慢，但看着一身铁甲，面容冷峻的秦山，以及身后那些精骑和步卒，高适才脸上却不敢对这些泥腿子白身，表现出丝毫不满。 嘴角拉动出一丝笑，高适才反而行了一个较为正式的礼节。 双手合拢放在身前，高适才微微弯腰： “本官今日来，主要是为了革里眼和罗汝才一事。” 看着高适才居然对着秦山行礼，虽然在高适才看来，这并非什么大礼，只是正规的平级礼节。 但在乡民们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只看见秦山随意行礼，而高适才却郑重回礼，这种冲击，甚至直接打破了乡民们一辈子接受的阶级观念。 以至于行礼后，乡民们看向上方秦山，眼神都有了变化。 秦爷真乃豪杰，居然连京师的官都这么客气。 感受周围乡民这种情绪变化，高适才和秦山都是微微一愣，随后眼底浮现一丝无奈。 高适才瘪瘪嘴，想发火，却看眼前站在乡民前面的秦山，又憋了回去。 从乡民身上收回眼神，秦山眼眉微抬，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山沉默，只是继续望着高适才，而高适才看着秦山没有表示，眼角低垂，想了想还是继续： “好叫秦兄弟和诸位乡亲知晓，此事朝廷已经查清，全无诸位任何干系！” 高适才声音微微太高，让周围所有乡民都听了去。 而在短暂反应后，乡民们几乎是集体深吸一口气，脸上立即流露出巨大惊喜。 原本安静的氛围，也在一片不断响起的相互叫好中，被彻底打破。 看着乡民喜笑颜开，高适才心底再次冷笑，目光快速扫视一圈乡民，随后将注意力牢牢放在秦山身上。 只是这一看，高适才心底微微一个咯噔。 秦山站在原地，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注视过来的双眼，带着一些深意。 看着高适才又安稳下来，秦山偏头看向周围，不仅乡民听见朝廷明确他们‘无罪’后满脸惊喜。 甚至就连不少乡勇和精骑，脸色也是猛松一口气。 做买卖当土匪，和直接造反，差别还是很大。 只有孙化三人对视一眼，眼底浮现出一丝狐疑。 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秦山收回眼神，随后看向高适才，轻轻点了点头： “朝廷自然是明辨忠奸。” 随意开口，秦山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情绪。 高适才眼见这一幕，反倒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自信。 感受心底那种没有把握的空虚，高适才微微低头，借机避免让眼神与秦山接触。 略微平稳一下心情后，高适才重新抬起头，扫视一圈看着人群欣喜，才又缓缓开口： “只是...” 声音很小，高适才甚至开口后，才发觉就连自己也不知为何故意压低了声音。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这么低声的言语，却瞬间让在场众人回头看了过来。 乡民是天然恐惧，可不是天然愚蠢。 再次低头避免眼神接触，高适才长出一口气，感受事情完全不像自己预料的发展，咬了咬牙继续。 抬头看向秦山，身为京师四品官员的高适才，居然带上了一脸小心： “只是朝廷虽然查验清楚，却还是需要秦兄弟往潼关一趟，做些必要的案牍记录。” 高适才小心翼翼，边说边小心打量秦山。 只是前脚说完，后脚就看见秦山身后三人，脸色猛然一变！ 就连方才猛松一口气的精骑，呆呆看了高适才一眼，随后眼中直接浮现出一丝冰冷杀意。 看着右手缓缓放在刀柄上的精骑，以及周围突然沉默的乡民，高适才心底一阵苦色。 甚至距离秦山比较近的一个老婶子，更是用极为笨拙的隐蔽手法，悄悄给秦山说话。 话语隐隐约约，但高适才却还是听了个大概： “骗...陷害...回不来...” 高适才看着人群反应，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心底却已翻起滔天巨浪。 这安平乡干脆不要叫安平了，改叫秦山乡吧。 不然这些乡民怎么看着秦山可能危险，比自己死了亲爹亲妈还着急？ 高适才心底满是无语，反倒是上方秦山始终一脸平静。 笑着对善意提醒的老婶子点点头，秦山回头看向高适才，脸上笑意消散。 孙化三人在身后面面相觑，想要提醒，但没有秦山点头，他们又不敢开口。 一时间居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秦山身上。 而秦山，反倒是现场最平稳的那个人。 双眼平静扫视了高适才一圈，秦山收回眼神，过了半晌后，默默开口： “好。” 一个字如同霹雳，直接将在场众人惊的愣在原地。 乡民们错愕的看着秦山，高适才也是猛然抬起头，瞪着满是不敢置信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秦山。 而秦山说完，看着高适才极度错愕，却又继续平静开口： “既然朝廷判我等无罪，那我等斩杀革里眼必然有功。” “那朝廷给予我等的奖赏，都有哪些...？” 第68章 给个团练百户的官 早春的凉风吹过，压得刚刚冒头的杂草微微弯腰。 高适才站在原地，他感受这股并不多么寒的冷风，只觉得直直吹进了自己心窝子里。 “啊？这...是有...只是...” 高适才支支吾吾半天，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化看着秦山，好半天也跟着反应过来，随后不等秦山示意，直接上前一步开口： “对，我家秦头的功绩，朝廷都有哪些封赏？” 孙化带头，周围乡民和乡勇也都终于回过神来，纷纷看向高适才。 数千双目光凝聚，其中还有一百彪悍乡勇，不要说直受目光的高适才，就连周围仆役和官骑，也是眼神带着莫名，有意无意看向自家大人。 咱大人的行事，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现场一时间安静下来，高适才支吾半天，终于猛然闭嘴，看着秦山望来，长出了一口气。 “确有奖赏！” 高适才开口，脸上重新平静，而秦山听见这话，也是立即向前一步，对着高适才终于行了个比较正式的抱拳礼。 “谢高大人。” 看着秦山这时候这么主动，高适才脸色更加难看，但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咬咬牙，从怀里摸出了一份早已印好的文书。 天下大乱，早在崇祯三年，朝廷便允许各地可以自发组织团练抵御贼寇。 而这些地方团练，作为作战序列的补充力量，自然也是有着团练官身的封赏。 这种官身量大管饱，除了承认你能带这些团练兵，并没有什么油水。 所以各地用起来极为泛滥，几乎是只要你想，花点小钱就能当个团练的官。 不少人也借此买来，天天听他人尊一声大人。 而此刻高适才摸出的文书，便是一个团练百户的官。 摸出文书，高适才心底一阵冷笑。 不是要封赏吗？给你给团练百户，看你能拿来怎么用！ 高适才看着这种‘百无一用’的官身，眼中浮现对秦山的鄙夷。 而秦山看着文书上团练百户的官职，眼底却浮现出一丝激动。 系统领兵数只有两个渠道可以提升。 一个是名望，还有一个则是官身。 现在若是能够得到这个团练百户，再加上这段时间来在安平乡刷出来的名望，秦山终于可以摆脱百人限制，一举来到三百人，正好将血战生还的两百精锐民兵，全部招募下来。 按耐下眼底激动，秦山再次向前一步，目光直勾勾盯着高适才。 感受秦山这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激动，高适才有些错愕。 但此刻到了眼下，高适才也没什么好犹豫，直接拿出笔墨，在文书上写上了秦山的名字。 而后又从仆役身上取出官印，吸满了红墨，对着文书加盖上去。 官印加持，随着高适才抬起官印的瞬间，秦山系统发生了变化。 原本兵表上限的一百，一阵闪烁后，直接变为了三百！ 现在的秦山，麾下已经可领三百兵！ 孙化上前接过文书，随后双手托起，小心送到秦山面前。 看着文书上自己的名字，秦山深深看了眼，随后猛然回头，看向望着自己的乡民。 举起文书，高高展示在人群眼前，秦山深吸一口气： “现在我已是朝廷钦封的百户，麾下正缺兵将，谁人应召！” 乡民呆呆看着正式告别白身的秦山，看着文书上鲜红的官印，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 几乎只是短暂沉默，早在秦山麾下打退流寇多次进逼的民兵，想也不想的全部走了出来。 举着短矛，民兵脸色激动： “我等愿跟秦爷！” 民兵看着眼前的秦山，再看着全部换装镶钉棉甲的步卒与马弓手，最后注意力放在精骑身上，民兵的呼吸越发急促。 流寇只要尝过甜头，就永远不会再想回去当农民。 军卒又何尝不是？ 尤其这个军卒还是跟着秦山，不仅逢战必胜，饷银给的也极为丰厚，而且整个人的变化更是夸张。 看着那些之前还是与自己一样的乡亲，跟了秦山一两个月，直接就成了能挽弓、能披甲、能跨马的精骑，同样血战的民兵，怎么会不眼热？ 两百民兵很快站在了整齐的队列。 秦山放眼看去，脸上带着满意。 回头看向孙化，也不理睬一旁目瞪口呆的高适才，秦山直接开口： “分甲，发饷！” 孙化也是满脸激动，听着秦山终于吩咐，不带任何含糊，直接转身又抬出了一个大箱子。 将箱子打开，里面居然是满满当当的大钱！ 都是乡亲，又一同作战了两个月，孙化甚至不用名册，直接开始了喊名： “王五！” 随着第一个人喊出去，一个精壮汉子满脸激动的走了出来。 他浑身有些颤抖，目光火热的看着秦山，带着急促呼吸，小心接过了孙化给出的十个大钱。 “这是你本月军饷，以后每月，皆不低于此数。” “记住，这都是秦爷的恩德！” 孙化义正言辞，并在随后强调了秦山。 而第一次摸着足足十个大钱的王五，更是满脸激动，握紧钱，对着秦山猛然磕了个头： “愿为秦爷效死！” ‘咚！’的一声，王五额头微微发红，但眼中却是完全涨红的激动。 秦山见了微微露出些许笑意，对着一旁指去： “去领甲把。” 王五满脸激动，站起身对着秦山又是深深弯腰抱拳，随后一脸眼热的走向一旁。 连续大战的缴获，让第二批的两百人，装备相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镶钉棉甲只有一百套，但修缮后的罩甲，却足有三百之数。 随着王五穿上罩甲笠盔，手中短矛换成利矛木盾，腰中还别着一柄长刀，秦山的兵表上，立即出现了一个刚刚消失不久的兵种： “披甲屯卒！” 连番血战，安平乡的这些民兵，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全部升级到了屯兵级别。 以至于起手就是地方正规军水准。 而随着王五领好装备站在一旁，第二个、第三个民兵也全部对着秦山磕头后，接受了换装。 半个时辰后，当两百民兵变为两百‘披甲屯卒’，排成两个百人方阵整齐站立。 秦山眼中闪烁着满意，高适才眼中，则闪烁起了...忧惧！ 第69章 今日起，唤一声大人 现场一片寂静，高适才站在原地，呆呆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强军。 三百人全部整齐站立。 最前面是二十精骑，他们身披铁甲，胯下骑着壮年栗马，身上不仅带了硬弓利箭，还有战矛长刀。 此刻在那站成两排，居然有种骑墙的震撼。 而在精骑身后，还有足足四十个马弓手，马弓手装备再次升级，全员换装了镶钉棉甲，身体的防护面积得到极大提升。 此刻一身轻骑模样，拿着弓，仿佛随时可以化作一股狂风席卷大地。 仅仅就是这六十骑，便已经让现场人群看的眼神火热。 而这还不算完，就在六十骑身后，二百四十个步卒，整齐融合成两个方阵。 四十个老卒充当了军官，混编进了两百披甲屯卒之中。 此刻两个步卒方阵齐齐举着长矛，一时间居然有种矛林的冲击。 阳光适时高照，灿烂的阳光照射在矛尖之上，高适才看去，居然只觉眼前的步卒，头顶全部顶起了一片耀眼光辉。 这光辉也如同一柄利箭，直接刺进了高适才的内心。 咬牙忍着发软双脚，尽可能让其不要颤抖，高适才抬起头，带着满脸愕然的看向秦山。 秦山还是站在原地，挺拔的身躯披着铁甲，头顶笠盔红缨迎风招展，看的高适才居然有些炫目。 此刻高适才心底只有无限后悔，他甚至已经在内心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暗骂起了徐虎。 看着眼前画面，秦山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带着这三百人，趁着潼关空虚，变成另一个罗汝才。 不！ 变成另一个李自成！ 高适才猛然改回评价，脑袋无力垂下，眼中浮现出巨大后悔。 他后悔自己看也没看赵宇的来信便直接烧掉。 能在这乱世出外差，高适才眼力可以说是拉满，他现在虽然从未与赵宇交流过，但也心底也冒出了与赵宇一样的想法。 “徐虎啊徐虎，你没事招惹这煞神作甚？！” 高适才脸色铁青，心底满是对徐虎的不满，似乎全然忘记了前几日，自己拿着银元宝，躺在二八完璧怀中的畅快。 高适才不敢开口，秦山则看着系统上多出来的两百‘披甲屯卒’新兵，终于是缓缓收回眼神，目光看了过来。 孙化裴元等人也是激动，此刻看着秦山转头，连忙收拾起心神，跟着秦山一起看了过去。 秦山沉默，孙化眼神来回转动，想了想，靠近秦山微微弓腰： “秦...大人...” 孙化开口微微停顿，那句喊了十多年的‘秦头’，在这一刻，变为了‘大人’！ 略微感受口中不适，但孙化心底却一片喜悦。 他们俱是秦山亲信，秦山发达，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瘪瘪嘴，孙化重新开口： “大人，这高适才绝对不怀好意，我建议还是谨慎些好。” 裴元与李飞也站在身后，顺着孙化，对秦山投去赞同的眼神。 秦山站在原地，听着身后孙化开口，微微抬手制止，随后看向高适才的冷淡眼神，并没有太多变化。 现场沉默，而高适才也感受着有些不正常的沉默，带着几分狐疑，小心抬起了头。 抬起眼眸，上眼小心放过去一点余光，而这点余光恰好与秦山对上。 秦山眼中一片沉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感受高适才看来，这才重新凝聚。 看着秦山回过神，高适才连忙重新低头。 此刻他已经不求秦山跟着他走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完好的离开。 而至于事后徐虎，或者说他背后的汪乔年要怎么针对秦山，那都跟他这个四品官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刚刚低头，秦山清冽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既然高大人已经传递了朝廷封赏，那末将自然要随着高大人前往潼关。” 秦山说的随意，但听见这话的众人，却瞬间都抬起了头。 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也全部放了过来。 孙化呆呆，他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秦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而同样说不出话的，还有高适才。 “啊？这...？！” 高适才满脸错愕，他发愣的看着秦山，不知道秦山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连乡下老婶子都觉得没对，你秦山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你看出来却还是要去，那你是打的什么算盘？ 高适才带着惊愕低头，眼中满是疯狂思索的色彩。 直到好半天后，高适才的双眼才猛然睁大，眼中带上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人要么傻，要么...真有打虎的本事！ 更何况徐虎还不是什么猛虎，而是一头怂虎！ 徐虎想一鼓作气解决掉秦山，秦山又何尝不想解决掉徐虎？ 高适才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随后就感觉到面前有一股冷风吹来。 下意识抬头，秦山居然已经走到面前，而那冷风，也是秦山走路时带起。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杀人太多，以至于这种走路带来的风，吹在高适才身上，居然有些彻骨的冰寒。 强忍尿意，高适才努力挤出一丝笑。 而这一次，换作秦山开口： “我等下带二十骑随高大人去潼关，还请高大人也准备一下。” 高适才嘴角抽动，那是想要笑却又怎么都笑不起来的反应。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可看着秦山冷冷看过来的眼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明明自己官职高的多，可眼下秦山却仿佛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 看着高适才半天说不出话，秦山眉头微皱，随后直起身，带着一丝催促： “若是不需要准备，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高适才心底浮现一丝苦笑，周围仆役也是看着曾经作威作福的自家大人，今日居然这般‘温顺’，眼中奇怪达到了极点。 反倒是身后十个官骑，眼神畅快的看了高适才一眼。 随后抬眼看向秦山，居然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不少...热切。 若是之前白身，官骑哪里肯放弃自己官家身份？ 但秦山也是官，也能被人称一声大人。 都是军卒，现在想要加入秦山的，可就不仅仅只是安平乡的民兵了。 第70章 说什么都要走 山间小路。 三十骑护着十几人的车队，沿着逼仄山路不断盘桓。 山林茂密，早春到来，引得山道两侧，净是翠草。 几个猎户跪在路边，胆战心惊的低头弯腰，眼角余光恐惧注视着眼前。 回想官军在潼关的所作所为，猎户此刻压着内心恐惧，深深埋头。 目光下压，秦山看着这些浑身颤抖的猎户。 自己带了二十精骑，连带潼关来的十个官骑，整整三十个甲骑的队伍，在潼关可不多见。 此刻行在山路上，马蹄铁与石子碰撞带来的‘哒哒’声，居然一刻不停地回响众人耳中。 将目光收回，秦山转眼看向身后，二十个精骑一脸平静，对猎户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 而十个官骑却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火热，眼神不断在这几个猎户身上来回转动。 秦山见此眉宇间微微成了川字，感受到秦山目光的官骑回头一看，脸色瞬间一白。 带着些许惶恐，官骑立即收回了目光，同时下意识握紧缰绳，并对着秦山低头： “秦大人。” 官骑行礼，这一幕引得周围精骑纷纷瞩目，眼中有些奇怪。 这礼节，不知道还以为这十个官骑也是秦山麾下。 只是面对周围人眼神，官骑脸上却不仅没有尴尬，反而在抬起头后，看着秦山没有拒绝，眼中流露出一丝火热。 甚至看着前方的秦山，自己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一些。 仿佛自己已经成了秦山的兵！ 看着官骑没有再打量猎户，秦山这才收回眼神，随后看向一旁孙化，对着猎户微微点头： “让他们去打猎，不用在这跪着。” 孙化闻言默默抱拳一礼，身后两伙人也是表情各异。 精骑脸上流露出一丝敬佩，官骑则是略带愕然，呆呆看着秦山。 爱民如子是个好称呼，但眼下这个世道，还真没几个做的到。 而同样惊愕的，除了闻言后千恩万谢，还有队伍中间的马车上，透过车帘往外看的一双眼睛。 放下车帘，高适才眼底有些错愕。 山间灿烂的阳光斑驳的打在车帘上，让车厢内也有着几分明媚。 低下头，高适才眉宇皱的仿佛成了一片沟壑。 而旁边两个伺候仆役看着高适才，自从出发，自家大人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不去管身边仆役错愕目光，高适才眼中只有一片沉思： “这个秦山，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他要从贼，可把流寇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你说他要当官军，可却逼的徐虎当众溃逃。 你说他要当军阀，可面对送上门的‘军功’，秦山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甚至还极为‘多管闲事’的让对方去忙自己的事情。 高适才自认为阅人无数，但就这么短暂的一点相处，高适才却发觉自己似乎根本看不透秦山哪怕一点。 顶着满眼惊疑，高适才不自觉微吸一口气。 武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武夫不仅外人看不透，而且还心思深沉。 听着高适才出气，两个仆役对看一眼，此刻马车兜兜转转，窗帘外的阳光已经开始渐渐暗淡。 两人眼底有些焦急，略微犹豫，还是埋头，压低了声音： “大人，我觉得没对，这乡里出来的二十骑，甚至比我们之前在吴三桂麾下的见过边骑都厉害。” 另一个仆役也是赶紧开口： “对，而且护送咱们的那十个官骑也是不对劲，刚刚我看了一眼，这都快成秦山的狗了！” 高适才闻言微微收回发散的眼神，抬起头，瞟了两人一眼。 没有说话，两个仆役也不知是不是经历过秦山的‘压力测试’，此刻面对高适才冷目，居然丝毫没往心里去。 依然满脸平稳的神情，反倒是看的高适才一愣。 两个仆役继续： “大人，小人意思是，别看只有三十骑，徐虎那边，可不要被这三十骑撑破了。” “对对对，就算徐虎仗着人多，把事情办成了，咱们在秦山身边，这刀兵无眼，若是夜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两人脸上满是焦急，只是听着他们说的话，高适才脸上也渐渐沉了下来。 略微沉默半响，高适才掀起车帘，再次往外看去，看着前后极为雄壮的三十骑，目光有些发呆。 直到前面孙化下意识回头看来，高适才吓了一跳，连忙将车帘放下。 顶着有些发白的脸，高适才脸色惶恐： “对，今天夜里，说什么都要走！” ... 入夜。 一片山道边的空地。 一顶帐篷立在空地中，周围则燃起几团篝火，篝火外还有几个持弓站立的放哨精骑。 精骑们依然穿着甲，围在篝火旁，慢慢守着锅中‘咕咕’作响的饭菜。 十个官骑也不自己点燃篝火，顶着满脸热情，尽可能与精骑挤在一起。 而在他们身后帐篷中，高适才顶着满脸苦色，不可奈何的看着眼前。 秦山穿着一身常服，手中拿着一本不知哪里找来的论语，正看的津津有味。 现场一片沉默，好半天后，看着秦山似乎完全看进去，高适才轻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是屁股刚刚挪动，秦山便放下论语，将书页打开，指着其中一处看向高适才： “高大人，此处末将还有些不明白。” 第n次起身失败，高适才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沉寂下去，他看着已经解释过至少四遍的地方，脸角只剩下抽搐。 看着外界越发黑暗的天，高适才咬咬牙，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狠厉。 一拍桌面，高适才猛然站了起来： “秦...大人！” 起身尊称，随后抱拳行礼，让本来听着桌响，浑身一颤的仆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恭敬行礼，高适才甚至自己都没发觉的带上了一点憋屈： “夜已深，还请秦大人回去，本官也好歇息。” 高适才明下逐客令，虽然礼节保持完全，但高适才面对秦山，心底还是一阵紧张。 只是秦山看着义正言辞的高适才，眼神平静，随后默默偏头看向一边。 看着秦山居然不看自己，高适才有些疑惑。 随后，从京师带出来的华丽帐篷，伴随一阵布匹撕裂的声音，一条黑影，猛然射了进来。 第71章 你是官军，我也是官军 秦山伸手，猛然将箭矢握在手中。 高适才看着这一幕双眼立即瞪圆，而秦山看着近在眼前的箭矢寒芒，这才微微回头，一脸平静的重新看向高适才。 现场氛围莫名。 两个仆役更是瞪大了眼睛。 只有秦山看着满脸惊慌的高适才，神色平静。 “这...我...” 高适才完全呆住，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走，徐虎就敢放箭。 而且... 目光不受控制的看着手握箭矢的秦山，高适才大脑已经有些转不过来。 原来箭矢是可以用手直接握住的吗？！ 高适才说不出话，外界则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 “深夜持刀必是反贼，今日官军在此，诛杀贼寇！” 听着这话，高适才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他浑身瘫软到了椅子上，双眼无神的涣散开来。 两个仆役也是满脸惶恐，浑身颤抖之下居然带着宽松衣袍也跟着抖动起来。 “完了，全完了。” 高适才不受控制的低语，心底已经是一团乱麻。 他如何不知道徐虎是要连着把他一起做掉？ 而一想到秦山只有三十骑，其中十骑还是徐虎派来的，而徐虎却早有准备，此刻听着外界嘈杂，就知道起码得有数百人，高适才眼中就只剩下绝望。 下意识抬头想要看向秦山，只是刚刚抬头，桌子对面，秦山居然还是一身常服，抱着论语在看。 外界人潮汹涌已经渐渐围了过来，秦山居然还在这里看论语，高适才脸上又是惊愕。 而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帐篷外，孙化领着精骑，居然也吼了起来： “深夜歹人作乱，还敢冒充官军，我等朝廷册封的军卒才是正统，诸位官军，随我反杀贼寇！” 孙化声音吼得大，听在高适才耳边居然有些发蒙。 只是高适才也顾不得发蒙，他只是脸色有些呆滞的看向秦山，回味方才话语，脸色有些奇怪。 不是，你在这玩真假官军？ 高适才呆愕，秦山却依然看着论语，而在帐篷外，随着孙化吼完，剧烈的喊杀声，猛然传来。 看着帐篷外，在篝火照耀下人影混乱的现场，尤其那些四溢的血线和凄厉惨叫，高适才更加恐惧。 徐虎什么时候进来？秦山麾下精骑能挡多久？那十个官骑什么时候反？ 惶恐坐在椅子上，高适才不断胡思乱想，直到他环视一圈帐篷，看着秦山居然还在看书，心中乱想才堪堪止住。 心里一团乱麻，高适才憋了半天，终于猛然抬起头，对秦山微微开口。 只是高适才刚刚抬头，秦山却在这时翻看了一页。 看着终于翻页的秦山，高适才心底没由来了松了口气，耽误自己一夜，秦山终于翻过去了。 但随后反应过来，又焦急的想要张开嘴巴。 只是这时，秦山依然看着书，言语却从书后传来： “高大人，事情还没有结束，我要是你...” “就不会现在开口。” 微微抬眼，一点余光看向高适才，话说一半的高适才猛然僵住。 看着书页后秦山那丝平静余光，居然没由来感到一阵心安。 徐虎来杀秦山，秦山却一点不着急，高适才在这一刻，居然因为秦山如此沉稳，觉得心底安定下来。 几番犹豫，看着秦山说完后又重新看书，高适才慢慢收回眼神，眼神带着几许惊疑，终于安稳的坐在了椅子上。 随后，高适才猛然抬起了头。 睁眼看向帐外，喊杀声依然在继续，但这个喊杀声，未免持续的太久了点。 低头暗算时间，高适才的面色越发奇怪。 当他算出居然已经杀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他眼中的惊疑彻底压抑不住。 几百官军，怎么可能小半个时辰，还解决不掉二十个骑兵？ 而且... 细心聆听帐外喧哗，这喊杀声，怎么还越来越远了？！ 终于注意到这一点，高适才微微抬起头，双眼小心翼翼的看向秦山。 目光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秦山的常服身上。 没有披甲，甚至没有带任何武器，秦山这是在告诉自己，今夜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带着心底惊疑，高适才收回眼神，正要重新低头，前面的秦山，却在这时终于放下了手中书。 高适才一愣，连忙端坐，秦山则微微偏头看向了帐外。 看着秦山注意力放出去，高适才也连忙跟着注意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帐外喊杀声，消失了。 此刻的帐外一片寂静，只有散乱的篝火倒影着几个人影。 而后一阵急促脚步，带着甲胄沉重‘铿锵’声，从远处快速靠来。 听着声音，高适才内心又慌乱起来，他知道这是外界出结果了。 也是即将宣判自己生死的时刻。 带着满眼求救，高适才下意识看向秦山，却看见秦山居然也难得皱起了眉头。 眼见这一幕，高适才心底一个咯噔，嘴角抽搐一下，缓缓倒吸一口冷气。 而那越来越近的铿锵，更是仿佛成了催命阎王，让高适才越发惶恐。 终于，随着一团篝火照耀下，不断变形的巨大身影来到帐外，秦山手下恭敬的问礼声没有传来，而是一双布满血腻的大手，猛然掀开了帐门。 高适才猛然闭眼，但想象中的喊杀并没有传来，小心睁开一丝缝，高适才看向帐门，却看见本应留在安平乡的裴元，一脸兴起的站在门口。 高适才呆呆看着裴元，此刻裴元浑身上下被鲜血浸满，打开帐门后，一阵腥风便直接往帐内灌。 而秦山看着裴元大咧咧的模样，尤其目光微低，看着直接在帐内踩出的两个血脚印，眉宇间的眉头，皱的更紧。 本来兴起的裴元看着秦山表情，脸上瞬间一僵，随后连忙平复神情，向后小退了半步。 抱拳弓腰，裴元带着难掩的激动： “大人，些许反贼皆以伏诛。” 秦山神色淡然，只是放下书，缓缓起身，甚至伸直手臂，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而身后高适才呆呆看着眼前一幕，目光不断在秦山、裴元、帐外来回转动。 尤其是看着秦山从始至终的淡定，高适才渐渐亮起来的双眼下，是背后开始冒出的冷汗。 第72章 谁他娘跟你一伙? 高适才这会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整个经过。 秦山这哪是跟着自己去潼关，这是在用自己两人的人头，将徐虎从潼关勾引出来。 而当徐虎以为秦山是案板上的肉时，真正上了案板的那个人，却是徐虎。 甚至高适才此刻十分笃定，就在帐外，裴元李飞带着留守的二百八十人，正站在徐虎官军的尸体上，收刮着装备。 秦山将目光从裴元身上收回，随后回头看向低头沉思的高适才，轻咳了一声： “高大人，还请一同出来，看看到底是哪来的贼寇。” 高适才愕然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秦山，眼中满是无语： 哪里来的贼寇？这还需要看吗？ 高适才微微眯眼，但秦山说完，看着高适才居然没有立即配合，裴元立即便顶着满脸干涸的血痕，瞪着眼白看了过来。 高适才猛然一惊，回过神双眼看向眼前一幕。 秦山冷目回望着自己，门口裴元仿佛煞神，而在帐外，那错乱篝火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都让高适才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徐虎可以栽赃秦山杀了高适才，同理... 秦山也可以。 堆起笑，高适才点头哈腰的连忙迈开了腿。 高适才已经全然顾不得自己高贵的四品官身份，他只是拿出对待崇祯的热情，丝毫不减的放在了秦山身上。 同时看向秦山的眼神深处，也是弥漫起一阵感慨：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伏兵暗渡？ 在秦山这里，只有一力降十会！ 只要自己拳头够硬，任你各种动心思，到最后统统都是一拳搞定！ 秦山转身走出营帐，此刻帐外，篝火将夜晚彻底照亮，周围满是乡勇和刚刚招募的披甲屯卒。 李飞站在人群前，在他脚下，则跪了一个身着布面铁甲，浑身颤抖的人影。 目光微微放在人影上顿了顿，随后秦山抬眼扫视周围血战结束的军卒。 感受秦山看向自己，军卒们几乎全部都是脸上咧开嘴，对着秦山笑着弓腰： “大人！” 人群不断向着秦山尊一声大人，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 而秦山看着眼前少了足足三十人的队伍，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只是秦山可惜，身后的高适才却瞪大眼睛，反复确认眼前画面后，干愣在了原地。 不过三百乡勇，居然灭了四百官军。 就算精锐主力都被汪乔年和贺人龙带走，但留下的人中经过徐虎优中选优，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废物。 但此刻就是这样一支徐虎选拔出来的官军，居然被秦山灭掉了？而且只死了三十人，而且秦山没出手！ 虽然之前高适才就已经知道秦山这地方邪乎，但此刻亲眼看着眼前一幕，却还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同样反应不过来的，还有跪在地上，一脸呆滞的徐虎。 秦山从乡勇身上收回眼神，看着前面徐虎，终于是向前走了一步。 看着秦山靠近，徐虎身躯更加颤抖起来，而其身后看押的十个甲骑，更是立即将徐虎粗暴的提了起来。 “秦爷来了，你快些跪好！” 十个甲骑十分主动，只是走到一半的秦山眼见这一幕，脸上浮现一丝错愕。 他抬头看向孙化，孙化却也是顶着一脸无奈，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反倒是地上被提着头发，头皮生疼的徐虎，忍不住开口： “你们不是我的兵吗？！” 徐虎满脸憋屈，此刻提着自己的人，居然就是自己派出来护送高适才前往安平乡的官骑。 只是听着徐虎开口，那十个官骑却是对视一眼，随后带头之人义正言辞的开口： “放屁，你让我出来护送秦爷，现在秦爷还没到潼关，我自然得听秦爷的！” 现场寂静，听见这话，周围人群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居然觉得有些道理。 十个官骑带着一脸热切看着秦山。 开玩笑，本就是派出来的弃子，心底早就对徐虎有了意见，有机会自然要狠狠报复回来。 而且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一脸莫名眼神看过来的乡勇，就是傻子也分得清现在谁是大小王。 毕竟连一路上趾高气昂的四品官都点头哈腰了，咱们十个军卒，还能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若是自己表现的好，最后入了秦山麾下... 想到这，这十个官骑居然嘴角不知觉流露出一丝笑。 秦山微眯一分眼神，随后从官骑身上收回来，转头看向徐虎。 走到面前，看着脚下浑身剧烈颤抖的对方，秦山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沉默的站在原地。 现场一片寂静，高适才也只是跟在身后，半句话也不敢开口，直到徐虎带着恐惧缓缓抬起头看来。 秦山看着一脸胆小，满是绝望的徐虎，回想这几日经历，眼中浮现出一丝无聊。 没有与徐虎说话，秦山抬起头，对着旁边招了招手。 孙化连忙抽出长刀，将其小心递到秦山手中，看着秦山握刀，徐虎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同时胯下还传出一阵尿骚。 高适才眼见这一幕，脸色终于一变，看着徐虎投来求救的目光，终于硬着头皮上前了一步： “秦大人，你万不可动手啊！” 高适才说的苦口婆心，同时心底已经在想该如何劝说。 毕竟徐虎要是死了，汪乔年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也等于彻底站在了汪乔年的对立面。 只是高适才刚刚开口，徐虎张了半天的嘴，仿佛终于找到了该给谁说。 眼中泪水疯狂流淌，徐虎抬头看向高适才，眼中急切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 跪在地上向前跪行了两步，徐虎一脸激动： “对对对，高大人快救我，咱们可是一伙的。” 徐虎说完，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微微一愣后，看向了高适才。 正在苦思冥想的高适才一愣，带着愕然眼神抬起头，看着现场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只有秦山还立于原地没有任何表示。 微微恍惚，随后高适才眼神猛然瞪大，一个箭步上去，高高扬起手，在徐虎错愕目光中，狠狠挥下： ‘啪！’ “谁他娘跟你一伙？！” 第73章 秦大人，做事得做绝! 一个大耳光清脆回响在寂静夜里。 高适才暴怒的看着脚下茫然的徐虎，随后也顾不得什么后续，直接转身，堆起笑看向秦山。 只是高适才刚刚回头，秦山却看向高适才，将手中长刀递了过去。 高适才一愣，抬头看去，秦山却一脸平静： “你说的有理，所以我不动手，你来。” 一旁篝火中的木材猛然炸响，带着一阵火花四散。 高适才呆愣在原地，双眼直直看着秦山。 月黑风高，长刀泛着寒光，看在高适才眼中只感觉一阵发颤。 “我...？” 微微开口，秦山却看着高适才愣在原地，故意拖延着时间，眼中浮现一丝不耐。 哐啷~ 裴元手中关刀猛杵打在地上，直接地面顽石碾碎。 高适才浑身一颤，下意识握住秦山递过来的刀。 看向秦山的双眼，也满是深深无力。 秦山这是要将将高适才逼上自己的贼船。 毕竟就如徐虎所想的那样，罗汝才和革里眼的责任到底在谁哪里，还需要高适才这个朝廷的代表，返回京师后，好好说道一番。 而没有什么，会比高适才亲自手刃了徐虎，更能断绝后路。 高适才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此刻看着手中握着的长刀，再抬头看着秦山冷目，以及周围一片寂静，将目光投来的人群，高适才干咽一口口水，太阳穴只感觉一阵胀痛。 缓缓转身，徐虎看着高适才双手合拳握紧的长刀，眼中彻底被绝望填满。 他最后一点勇气也被高适才一个巴掌打下去，现在只能呆望泛着寒光的刀刃，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 看着脚下徐虎，高适才咬着牙回头最后一次看向秦山。 只是秦山站在原地，居然没有丝毫在意，甚至还在低头整理着常服衣袖。 秦山随意，而裴元则向前走了一步，布满杀意的目光，直勾勾对视向高适才。 黑色甲胄下裴元仿佛一尊杀神，手中关刀刀刃，甚至篝火下泛着寒芒。 眼见这一幕，高适才如何还不知道秦山态度？ 长出一口气，再回过头，高适才没有继续废话。 长刀猛然捅下，高适才并非武夫，所以手法并不娴熟。 他只能双手用力握紧刀柄，一下又一下的捅在徐虎身上。 初始徐虎还会惨叫两声，但四五下后，徐虎便出气多进气少的躺在地上。 身上四五个宽大伤口，更是不住的向外喷涌鲜血。 看着血流漫到自己脚边，高适才失力的将长刀丢下，随后抬起头，顶着布满血丝的红眼，抬头看向前方。 现场除了秦山的人，还有大量徐虎手下投降的官军。 而这些徐虎昔日兵卒，都目睹了高适才手刃徐虎。 此刻感受徐虎投过来的红眼，这些俘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后双眼渐渐睁大，目光中开始浮现出一丝恐惧。 高适才收回眼神，回头看向秦山。 秦山还是那副随意模样，而高适才却在这时开了口： “秦大人，做事...得做绝...” 带着几分狠厉，高适才眼神满是阴色。 而听见这话，身后俘虏双眼彻底瞪圆，眼中带着暴怒注视向高适才。 本来想要开口大骂，但正要张嘴，秦山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看着秦山有反应，俘虏们立即闭上嘴，眼中也重新浮现恐惧，深深埋头不敢有任何对视。 而且这一次，他们的身体也开始了发抖。 看向高适才，秦山目光平静的上下打量一番。 高适才微微低头，刻意将眼神与秦山避开。 高适才不想自己杀了徐虎的消息，被太多秦山之外的人知道并传播出去。 所以才开口希望秦山能点头，将徐虎的人全部杀掉。 只是秦山看了眼高适才，随后抬起头，目光看向俘虏，眼中却格外平静。 感受秦山目光看来，俘虏们浑身上下颤抖的更加明显，甚至就连那十个官骑，也带着巨大惶恐，下意识佝偻了腰。 此刻现场所有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而秦山只是片刻沉默，随后开了口。 先看向那十个官骑： “你们以后跟我。” 简单随意的一句话，听现场众人耳中，却仿佛一道惊雷。 高适才愕然的抬起头，那十个官骑也是带着惊疑，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心看向秦山。 孙化看的皱眉，连忙轻‘咳’一声提醒。 而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十个官骑，立即跪在地上，对着秦山直接抱拳伏地： “愿为秦爷效死！” 十个官骑埋头紧贴地面，脸上却不仅没有丝毫对地面污秽的嫌弃，反而是难以压抑的惊喜。 秦山给钱大方，而且收了自己等于今夜自己捡了条命。 更重要的是，跟着秦山，似乎永远都在打胜仗，试问那个军卒，不想跟着一个项羽一般的人物？ 而其他俘虏看着秦山居然招降，脸上惶恐也是瞬间消散大半，对着秦山也投来热切目光。 秦山说完则偏头看向孙化，轻声吩咐： “俘虏里面选二十个好手补满兵额。” “其余的...就放回家。” 孙化连忙抱拳领命，而听见这话的俘虏，脸色终于松懈下来，长出一口气的声音，居然连绵起来。 而后看着孙化靠近，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带着一脸火热，绝大部分人都向前了一步。 不去理睬孙化忙碌，秦山回过头看向高适才。 此刻高适才已经彻底没了想法，只是微微埋头，脸上满是认命。 秦山把人放走，很快外面就会知道高适才手刃了徐虎，而为了保证自己，高适才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徐虎说成反贼，而这，也是秦山需要的。 看了高适才一眼，秦山终于向着后方马匹走去，路过时甚至伸出手微微拍了拍肩： “后面就有劳高大人。” 甚至没有偏头多看高适才一眼，秦山只是来到战马旁，直接翻身上马。 连带了十个官骑的合计三十精骑，见此也连忙跟着上马，忠实护在左右。 外围乡勇也是立即站好队列，站在两边恭敬等候。 篝火燃烧，将秦山身形照的高大，拉紧缰绳，河西马躁动的晃动马头。 高适才微微抬眼看去，恍惚间，仿佛真的看见古代的那些名将，在秦山身上浮现出了些许身影。 驱动马匹向前，秦山与高适才很快分开。 此地距离潼关已经不远，沿途也比较安全，高适才已经可以单独行动。 三百人阵型严整，在山道中打着火把，仿佛一条火龙。 只是走了半晌，前方的秦山，却突然抬起手，示意整个队伍停下，并偏头看向刚刚走过的后方山道。 李飞也驱马上前两步，回头看了眼，接着埋头低声，眉宇难得皱起： “听声音，至少五百骑。” 第74章 被五百精骑包围 李飞声音不大，但身边的裴元孙化却也听了清楚。 两人带着愕然对视一眼，随后看向秦山。 “徐虎的后手？” 孙化有些疑惑，秦山则轻皱眉头看着身后，略微沉默，瞟了裴元一眼。 一直望着秦山的裴元了然，直接将栗马拉动往回，对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士卒，举起了关刀： “全军戒备，长矛手在前，马弓手在后。” 裴元开口，身后士兵立即转身执行，很快摆出一个简单的防御阵线。 尤其是最前线，居然还形成了一片盾阵。 孙化驱马来到步兵线的身后，李飞弯弓搭箭来到马弓手身旁。 裴元也在吩咐完后立即回到秦山身后，带着三十精骑，默默跟着秦山。 与以往不同，孙化三人此刻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忌惮。 因为即便不用秦山提醒，就连最底层的披甲屯卒，也发觉到大地开始震颤，远处传来雷鸣般的马蹄。 上万流民和五百骑兵，根本没有可比性。 李自成刚入河南不过三百骑，但就是这三百骑，他就敢围开封。 所以此刻当众人突然发现身后突然冒出五百骑，脸上如何会不小心？ 秦山皱着眉，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裴元恭敬递来的朱红弓也握在了手里。 同时心底一个猜想不断扩大。 这五百骑绝对不是徐虎能调动的，此刻能在潼关调动五百骑兵的人，只有两个。 要么是贺人龙，要么是三边总督：汪乔年！ 只是他们不是还在河南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秦山眉头渐渐紧皱，自己的计划有一个必要前提，那就是高适才能活着回到京师。 但如果高适才没回去，甚至半路就被汪乔年给截了，那... 秦山没继续往下想，只是看向远处山道的双眼，更凝了一分。 很快，就在山道后，一条真正的火龙，带着巨大声势，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而在骑兵出现后的瞬间，就连秦山，也微微睁大了眼。 整整五百骑，全员身着布面铁甲，每一个人都带着护心镜、臂铠、明盔、护喉，手中装备也堪称豪华。 不仅三眼铳的身影随处可见，甚至就连秦山好不容易搞到的朱红弓，在队伍中也是比比皆是。 尤其是胯下战马，放眼望去，整个队伍里面仅是河西马，就不下于一百，而且战马身上，也都加装了布面马铠！ 这一幕几乎看呆了安平乡的乡民，此刻居然不是五百轻骑，也不是五百精骑，而是五百重骑向自己冲来。 他们本以为自己身上装备已经还算可以，但与眼前这支队伍相比，自己似乎还是那个叫花子。 尤其看着重骑排山倒海的冲来，前线屯卒更是面带绝望，回头看了眼依然稳在原地的秦山，随后握紧手中兵刃，将短矛伸了出去，站在原地认命的闭上了眼。 而刚刚加入的步卒和官骑，看着身边战友居然还稳在原地，秦山更是不仅不退，反而驱马向前了一步。 原本跑习惯了的他们，鬼使神差的居然也站在了原地。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在错愕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胆量。 而后，雷鸣马蹄越来越近，甚至就连秦山也缓缓弯弓搭箭，随时准备放弦的时候，随着一阵哨声，重骑开始了减速。 战马堪堪停在屯卒的盾阵前。 紧闭双眼的屯卒带着恐惧缓缓睁开眼，只看见高大的河西马，从火红的布面马铠后露出一双眼睛默默盯着。 粗重的呼吸，甚至直接喷在了屯卒面上。 长松一口气，屯卒不敢回头看，只是继续咬牙坚持在自己岗位上。 而后方秦山，却看着重骑身后一面代表将领身份的大纛，眼神彻底阴了下来。 那大纛上只有四个字： “三边总督！” 重骑站在原地，目光略有诧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伙装备堪称‘豪华’的乡勇。 谁家乡勇百分百披甲？还有后面那团身影，那是七十个骑兵吗？！ 带着好奇，双方居然就这么相互对视的打量。 裴元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盯着大纛下的人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火把在前遮蔽了视线，现在又是黑夜，大纛下居然一时间看不清领头之人的面容。 只有身边一个熟悉身影，不断点头哈腰，一边急忙开口，一边对着秦山这边指指点点。 “我呸，就该杀了那狗官。” 裴元唾了一口，虽然看不清，但从身形来看，那点头哈腰的，正是刚刚放走的高适才。 而此刻仅是看着高适才对着这边疯狂指点，便也知道大概说了些什么。 等到高适才说完，领头人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对着秦山投来目光。 而感受目光，秦山反而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目光丝毫没有秦山杀了他子侄，让他在朝廷落下谎报军功的不满，反而有那么一丝... 欣赏？！ 握紧缰绳，秦山带着些许疑惑直视回去。 而后人影微微埋头，转头看向身旁，人影身边一员同样身着布面铁甲的副官骑将恭敬候着。 人影指着秦山对他低语两句，副官立即领命向前。 不知为何，虽然穿着都是一模一样的装备，但这个副官，秦山居然也觉得有些眼熟。 心知眼前事情发展有些超出预期，秦山微微抬手示意人群稍微放松戒备。 而后副官驾马向前，人还没有出现在篝火下，极为熟悉的声音，却已经带着三分揶揄七分笑，传递了出来： “那乡勇头子，见着三边总督，还不出来见礼？” 最前面的孙化闻言立即震惊的看了一眼，随后猛然回头看向秦山。 裴元也是愕然张大嘴巴，瞪了过去： “这骑将...是赵宇？！” 裴元说完，赵宇便已经带着满脸难掩笑容，被火把照亮了面容。 看向秦山的目光，也满是亲切。 看着眼前熟悉面孔，赵宇指着身后高适才，脸色揶揄： “这位朝廷来的高大人，刚才可是把你秦百户，夸上了天！” 赵宇脸色满是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激动。 而秦山看了看赵宇，又看了看眼前重骑，最后目光直勾勾看向大纛下的人影。 随后秦山的呼吸，第一次，急促起来。 如果说明末所有官军都在摆烂，那么在这群官军中，还真有那么一个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的传奇。 此人可以说是大明最后的守护神，后世更是将其与大明的存亡与否，直接关联到了一起。 并给出了只要此人不死，大明不亡的至高评价。 秦山此刻带着一丝激动，看着大纛下的身影，翻身下马。 随后就在他人错愕目光，秦山第一次，对着一位官军，抱拳弯腰，行了大礼： “末将秦山，见过孙督师！” 第75章 为秦山定功 乡勇们愕然的看着秦山。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自己秦爷身上看见对他人的尊敬。 甚至就连赵宇，也在一愣后，对着秦头投去更加亲热的眼神。 而人影看着秦山行了大礼，也是微微愕然，这与赵宇所说的怎么不太一样？ 而且看着秦山，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秦山似乎很了解自己。 带着几分愕然，人影终于还是轻夹马肚，驱使着胯下神俊的塞外马，缓步向前。 火把照耀，在周围带出一片光彩。 当光彩照耀到此人身上，阴影驱散，人影完全出现在众人面前。 神俊的脸上带着精致的长须，一双剑目满含威严的同时，看向秦山还夹杂着一些慈祥与欣赏。 嘴角含着一许笑，此人带着些许好奇： “你怎么知道是本督师，而非汪乔年？” 随着这句话开口，此人终于承认了自己身份，他正是后世评价为：‘传庭死而明亡’的孙传庭！ 也是大明眼下最后一位还有能力力挽狂澜，护住大明社稷的传奇。 孙传庭询问，秦山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而孙传庭看着秦山，却也不继续深究，只是目光在秦山和其麾下乡勇身上看了一眼，目光中的欣赏越发醒目： “重骑崩于眼前而不乱，你和你麾下士卒，确是好汉！” 说着，孙传庭向前两步，伸手轻轻放在秦山手臂上，温柔的将秦山扶起。 “快快起来。” 孙传庭动作亲切，这一幕让身后重骑面面相觑，眼中浮现一些讶异。 从京师出发，这一路走来可没见过这个孙大人，给过谁这种好脸色。 就连秦山对于孙传庭的热情，也感到有些错愕。 重新起身，秦山微微看向孙传庭。 只见孙传庭站在面前，一双眼睛不断打量。 而且这丝打量，更是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满意。 终于，孙传庭慢慢收回眼神，随后转过身看着周围望过来的近千人，面色凝重了一些。 微微瞟了眼远处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表示的高适才，孙传庭向前两步，当着众人面，言语平缓，中气十足： “原潼关游击徐虎，放跑罗汝才、杀良冒功、强抢民女，更扮做山匪袭击忠良。” “现徐虎已被安平乡团练百户秦山阵斩，现连革里眼人头一并发送京师，为秦山定功。” 秦山微愕，远处高适才也是顶着满脸苦笑，无奈的看着孙传庭。 需要逼上贼船，徐虎就是我高适才杀得。 现在需要当做功绩，这徐虎就成秦山杀得了。 合着你俩在这里英雄相惜，我高适才就是那个见证？ 孙传庭说完，身为三边总督，这番话就已经是完全定性。 不同于高适才一开始的说辞，这一次，官军的事情才是真正彻底结束。 而且不仅没有过，甚至还多了一份功。 回头看向秦山，孙传庭本来板着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一丝柔色。 抬头随意看了眼天，孙传庭盯向秦山： “天色太晚，不如我们两方合兵一处，在此扎营。” 甚至没有多少询问意思，秦山看着刚刚送了大礼的孙传庭，只有抱拳一礼： “全凭督师安排。” 看着秦山知礼节，孙传庭眼中欣赏更加明显，脸上更是浮现出丝丝笑意。 也不说话，只是收回眼光看了赵宇一眼，赵宇了然，随后转身开口： “诸军安营。” ... 一片帐篷在黑夜中立起。 秦山直起身，看着眼前帐篷边角被尘土盖严实，将手中铁锹随意放在一旁。 孙化从一旁走来，手中也拖着一杆铁锹。 “都安排好了大人。” 微喘一口气，秦山抬眼看去，周围是整整齐齐一片营帐。 营帐都是用的乡下粗布外加木棍搭起，在以前看起来也还算整洁，但秦山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另一边，却带上了些许无言。 高大华丽的营帐，竖立在一起仿佛一片突然长出来的民居。 甚至秦山看去，感觉这些明代营帐，已经快要赶上后世水准。 有了对比再看自己这边，确实有些寒碜。 微微瘪嘴，秦山收回目光，正要给孙化说话，赵宇却从那边快步走来。 “秦百户。” 喊了一嗓子，秦山回头看去，赵宇也不抱拳，直接来到面前。 “多日未见，秦爷居然也有了官身。” 赵宇言语还是揶揄，看着秦山，眼中有些期待。 秦山见了微愣，赵宇见此有些不满： “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三边总督怎么成了孙大人。” 赵宇带着失望，秦山则是顶着满脸无语。 若是不知道历史，可能确实好奇，但反应过来后的秦山，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汪乔年战死后，崇祯被逼无奈将孙传庭从诏狱放出来，重新督师潼关。 但此刻秦山不好开口，只能努力带出一丝好奇，看向赵宇。 赵宇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满意，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孙化在身边，赵宇靠近半步，随后压低了声音： “方才不好说，这会可以告诉你。” “汪乔年...死了！” 甚至故意卖了个关子，赵宇说完便直直看向秦山，秦山嘴角抽了抽，好半天后... ‘哦’了一声。 赵宇：“...？？？” 带着惊愕，赵宇目光在秦山身上来回转动一番，随后眼中开始浮现出一丝不自信。 犹豫一会，赵宇眼中的期待彻底消散，只是带着无趣的公事公办： “汪乔年在朱仙镇大败被杀，死之前用兵极为激进。” 说到激进，赵宇带着一丝奇怪，因为这并不是汪乔年的风格。 而秦山闻言却是脸色怪怪，汪乔年猛然激进，多半有着革里眼人头事件的压力。 秦山随口打了哈哈： “那还挺有血性。” 赵宇偏头白了秦山一眼： “狗屁，他倒是有血性了，拢共三万潼关兵，直接没了两万。” 赵宇脸色带着一丝怨恨，若非汪乔年死了，赵宇说不得还得再咒骂几句。 直到过了好半晌，秦山等的不耐烦，轻咳一声提醒。 赵宇才抬起头，微出一口气： “走吧。” 秦山一愣： “去哪？” 赵宇指了指远处最大的营帐，脸色不自觉带上一份恭敬： “督师要见你。” 第76章 安平营 黑夜连绵，华丽营帐整齐排列，火盆被木架架起，其上燃烧着明亮火光。 甲片碰撞，带来一阵铿锵。 秦山跟在赵宇身后，看着这些火盆，习惯了放在地上的篝火，此刻看见火盆，居然有些不适应。 战马嘶鸣从不远处传来，几个骑手忙着安抚马匹。 因为追秦山，来不及带辅兵，这些粗活也只能先委屈一下这些骑兵。 此刻京营全员身着布面甲，听着铿锵转头看来，秦山一身n手老旧扎甲，甚至有些扎眼。 “督师，秦百户到了。” 前面赵宇止步，对着眼前营帐弓腰抱拳。 秦山也停在原地，脸上带起一丝尊敬。 “进来吧。” 轻声传来，虽然看不见，但赵宇还是抱拳弓腰又行了一礼，接着偏头看向秦山，向里面点头示意： “你去吧，督师只见你一人。” 微微抬眼，秦山瞟了赵宇一眼，随后也不犹豫，向前一步，掀开了帐帘。 入手处帐帘丝滑，秦山眼底快速闪过一丝错愕。 居然还包了层丝绸！ 带着诧异，身后帐帘放下，重新隔绝了内外，帐外嘈杂瞬间一轻，帐内多了几分静谧。 微微抬眼打量，两根大红烛火平缓燃起，摆在一张书桌两旁，将帐内照的一片明亮。 而在书桌后，一身红袍官服的孙传庭，正提着笔，低头不断书写。 烛光照耀，在孙的后背，拉出一条长长倒影。 提笔吸了点墨，孙传庭微微站直审视眼前书信，随后也不抬头，随意开口： “赵宇是我入狱前的参将，他的话，我从来不会怀疑。” “但是当他说起你，我确实有那么一瞬，起了点疑心。” 说着，孙传统随手又勾画几笔。 “不过还好，你确如赵宇所说，没让我失望。” 放下笔，孙传庭抬头，目光看向秦山身旁，微微示意： “把官印拿过来。” 秦山偏头看，身边立着一张长桌，上面正好放了一个用玉石打造的官印。 伸手抱起，轻步将官印递了过去，孙传庭接过直接对着眼前书信微微按压。 接着拿起书信，递给了秦山。 带着些许愕然，秦山下意识接过，孙传庭抱起一旁茶碗，暖了暖手，抬头注视向一旁的地图。 目光深沉，孙传庭望的出神，秦山来不及看信，跟着转头看去，地图的中心，写着两个大字： ‘开封’！ “出狱时，陛下问我需要多少兵马荡平贼寇。” “我给陛下说，五千精兵足矣。” “结果陛下给我的五千京营，实在是...” 孙传庭微微止住，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但随后偏头看着眼前秦山，眼中又重新泛起亮光。 嘴角重新泛起笑意，孙传庭脸上轻松了不少： “不过还好，现在有你，我就知道潼关兵依然能战。” 秦山从开封周围密密麻麻的流寇标识上收回目光，略微一愣。 带着些许无奈，秦山小心瞟了自信满满的孙传庭一眼。 等你见识了李自成，就知道这两年他实力增长的有多夸张。 而你自信满满的潼关兵，又烂成了什么样。 秦山没有说出来，只是好奇起来等着孙传庭抵达潼关，见识了潼关武备后，还会不会这么自信。 随后，秦山突然愣住，回想方才孙传庭的话，转头看向孙传庭，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什么叫现在有我？ 看着秦山望来，孙传庭目光瞟了瞟秦山手中的书信，秦山连忙低头查看，随后眼神微微睁大。 “你既是朝廷册封的潼关团练百户，那自然也归属我潼关官军。” “但我看你麾下士卒远超百户能带的兵额，所以先用你革里眼和徐虎的功劳，给你把官职升了升。” “而这，就是你的册封文书。” 孙传庭解释，秦山则看着眼前文书，带着一些错愕。 此刻文书上，官印落下的地方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而且官印也不是高适才的寻常官印，而是‘三边总督’四个大字的官印。 其含金量不知道高了高适才多少！ 秦山的官职也从一个不入流的团练百户，一跃成了大明潼关军团下的一员游击。 游击可以组建五百本部兵马，并独领一营，已经算是正式跨入‘将军’行列。 秦山带着一些震惊，孙传庭说的倒是随意，只是升了升官，可现在看来，这简直是直接连跳四级，将秦山以及麾下乡勇，全部转成了大明正规野战军！ 不仅日后将会拥有军饷，甚至还会得到朝廷配发的武器装备。 而孙传庭仅仅只是与秦山见了不过两面，便直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以至于两天前秦山还是一个白身，两天后的此刻，就成了大明朝的正牌将军。 看着文书上有些发烫的官印，以及官印下自己的名字。 秦山微吸一口气： 果然，战争永远是军人的阶级直通车！ 看着秦山脸上有些愕然，孙传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坐回帅椅，随手甩正衣袍： “现在，秦将军，既然你已是朝廷官军，又可独领一营，自然不能再叫乡勇。” “依本朝惯例，你可给自己本部起个名号，比如赵宇本部便唤作‘捷锐营’。” 微微回过神，秦山眼中短暂的愕然消散。 垂眼沉思，只是片刻功夫，秦山便又重新抬起了头： “安平。” 孙传庭抬眼，带着一丝疑惑。 “安平营，末将本部，便唤作安平营。” 秦山眼眸低垂，孙传庭则看着秦山，目光一时有些发呆。 居然用起兵时麾下兵卒家乡为名，这倒是比较少见。 而且... 孙传庭眼中泛起一些亮光，看向秦山的欣赏越发明显。 而且‘安平’两字，倒是符合天下百姓，在这世道下的追求！ 孙传庭没有反驳，只是拿起早已吸满墨的笔，在纸面上写下三个大字。 “好，秦山本部，从此便唤作‘安平营’。” 说完提笔，看着眼前颇具神韵的安平营三个大字，孙传庭拿起官印，再次加盖了上去。 烛火忽的一闪，前面传来了孙传庭的声音。 递过安平营的册封书信，孙传庭看向秦山： “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 秦山接过，眉眼微微一皱： “准备什么？” 孙传庭一脸淡然，重新坐回书桌，翻开新的一页，拿起笔继续书写。 随后头也不抬，只是平静： “当然是作为大明官军，准备随我一同...去潼关！” 第77章 出关!出关!! 去潼关！ 去跟随孙传庭，前往开封经历必败之战！ 去见证灭亡大明的李自成，到底集结出来多么声势浩大的军潮！ 去亲眼看看大明治下的百姓，为了活下去，掀起了何等可怖的滔天巨浪！ 去作为一个亲历者，而非旁观者，用尽全力抵挡轰隆碾下的历史巨轮！ 帐内无风，孙传庭说完，两根烛火却猛然晃动起来。 火光飘忽，照印在秦山身上，居然不断轮换于黑白之间。 孙传庭依然稳坐，即便面前纸页全然陷入昏暗，手中笔却不带丝毫停缓。 房内明明是一片寂静，但烛光晃动，却仿佛在帐内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 寂静，长时间的寂静。 秦山站在原地，手握两封册封文书，感觉重若千钧。 帐外，一个身影被篝火倒映出来，随后赵宇的声音，轻轻打破了沉默： “督师，晚宴备好了。” 烛火回正，滔天巨浪重新回归平静。 早已干涸的笔尖，重新落到了纸页上。 秦山双眼重新凝聚，抬眼看向孙传庭，对方正将毛笔放回，平静抬头。 “你随我一起吧。” 孙传庭开口，随后转身向着帐外走去。 掀开帐帘，赵宇站在门口，目光不带丝毫色彩的默默注视过来。 没有多余言语，三人就这么走向一旁，很快来到一处空地。 火盆烧的明亮，两侧摆放了一些茶几，最上方稍微高点的地方，则单独摆放一张。 其上菜色也很简单，不过是一盘干咸菜、一盘炒豆腐。 孙传庭走向上首，赵宇则拉着秦山，直接坐下。 此刻其他茶几上已经坐满了人，看着孙传庭过来，纷纷起身抱拳行礼： “督师。” 整齐尊呼，孙传庭脸上只是平静： “今日晚宴，不必多礼。” 孙传庭开口，众人这才坐下，随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不受控制的飘向秦山。 作为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身穿老旧扎甲的参会人员，秦山居然直接坐在了孙的下首，甚至比赵宇还要靠前。 虽然之前秦山及其麾下士卒给了他们极大震撼，但看着这才见了一面，就坐的这么靠前，众人眼中还是带上些许愕然。 反倒是秦山坐下后，脸色如常，既不见欣喜，也不见惊异。 孙传庭瞟了眼麾下众人反应，尤其多看了秦山两眼，随后对着众人，举起酒杯： “此杯先为陛下贺。” “为陛下贺。” 跟着孙传庭齐齐贺了一杯，秦山一口吞下。 温热酒水带着些许辛辣，顺着身体滑落，立时便驱散了些许春寒。 微出一口气，脸上浮现一丝红润，秦山抬头看去，周围军将也在这一杯下肚后，神情轻松了不少。 而后看着现场氛围没那么严肃，孙传庭又举起一杯。 众将连忙跟着举起，孙传庭则扫视一圈，脸色微板： “好叫诸位知道，陛下遣我督师潼关，是要我出关解开封之围，涤荡闯贼祸乱。” “希望诸位在我麾下，皆能奋勇杀敌，早日替陛下，还大明江山一片安宁。” 说着，孙传庭又是一杯饮下，只是其他军将听见这话，脸上浮现一丝莫名。 举杯的手有些停顿，一时间现场居然出现一丝犹豫。 就连秦山也看着上方一脸决绝的孙传庭，没有第一时间将酒水送下。 眼中浮现沉思，秦山依稀记得，李自成眼下的二围开封，已经进入尾声。 开封在周王朱恭枵、总兵陈永福、巡抚高明衡三人的配合下，李自成久攻不下。 反倒是外围打援灭了汪乔年。 最后孙传庭领五千京营，左良玉领七万南军，配合着南北夹击，李自成才再次从开封撤军。 而等到下一次三围开封，也是孙传庭与李自成的最终决战，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年。 而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孙传庭必须要收拾起汪乔年留下的烂摊子，重新打造出潼关军团，在左良玉完全退出的情况下，直面满级的李自成。 只是此刻的孙传庭，还未完全了解清楚他在狱中这几年的局势变化。 依然天真认为潼关和李自成，都还是他入狱时的样子，唯一区别，不过是李自成人数多了些。 而现场了解的军将，听见孙传庭要去打李自成，则是一脸沉默。 看了周围沉默人群一眼，秦山瞟眼看向赵宇，赵宇见着秦山看来，微微犹豫，随后放下酒杯，小心开口： “督师，这几年...李自成，早已今非昔比。” “潼关兵又逢新败，是不是先从长计议...” 听着赵宇开口，周围军将猛松一口气，纷纷表示附和： “对对对，还是需从长计议。” “赵参将言之有理，末将复议。” 人群七嘴八舌，虽然是赵宇开口，但与秦山对视，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鄙夷。 而后秦山看向上首，放下酒杯的孙传庭眼见下方人群‘建议’，目光并不看向众人，只是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秦山。 看着孙传庭目光看向秦山，甚至连一点余光也不给自己，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秦山带上一些愕然，而后，孙传庭一声轻叹，目光居然带起一点萧索： “天下大势，有得选吗？” 平平淡淡，孙传庭没有任何情绪。 但秦山听着这话，耳边却仿佛突现一阵惊雷！ 天下大势，孙传庭没得选，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世道，想要活下去，甚至做点事情，只有三个选择： 闯军、大明、满清。 明军虽烂，但却是诸多因素叠加下导致，而且其中也还有不少军纪严整的部队，就比如孙传庭整顿后的潼关兵。 闯军则是扶不上墙，难以挑起重任，并且最后随着满清入关，兜兜转转一圈，最终也都变成了明军。 所以就算加了流寇，最后也成了官军。 而至于最后一个选项...满清。 秦山眼神微凝，握酒杯的手加了点力。 他不想拖鞭子，也不想看见其他人拖鞭子！ 心底一片沉思，在孙传庭提醒下终于反应过来的秦山，眼中迟疑消散。 重新低头看向孙传庭，秦山举起酒杯对着孙传庭遥遥一敬，眼中只有一片坚决。 仰头吞下，恰好看见头顶乌云掩过残月，寒风吹拂，带起片片思绪。 而秦山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出关... 出关！！ 第78章 巍峨潼关 天气晴朗，早春骄阳洒下温暖，爽风吹过，压低了刚刚冒头的各色野花。 笔直官道仿佛利剑，将秦岭黄河间的大片平原一分为二。 此刻官道上，五千大军，带着漫天旗帜，沿着官道笔直行驶向潼关。 五百重骑在前，身后跟着全员布面铁甲的京营士卒。 而在重骑更前方，则是相比起来，仿佛叫花子一般的两百多步卒，以及六十连铁甲都配不齐的骑兵。 裴元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身后京营不仅骑兵人马具甲，甚至就连骑兵身后的步卒，居然也都全员穿戴了全套的布面甲胄。 带着难以置信的愕然，呆呆回头看向一旁孙化： “这些京营，这么有钱？” 本来安静的队伍被裴元一句话点醒，孙化先是小心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孙传庭，以及孙传庭右边的秦山。 随后才略带不满瞪了过来。 要是之前，孙化这种眼神裴元少不得又得争执一番。 但此刻裴元却只剩下呆滞，对身后京营的奢华反应不过来。 孙化也瞟了眼身后，看着重骑同样奇怪打量过来的眼神，瘪了瘪嘴： “京营是拱卫京师的部队，能进去的都是官宦子弟，家中非富即贵。” “打起来可能不怎么样，但在装备上...” 孙化没有继续，因为听见‘打起来不怎么样’后，后面几个重骑已经瞪了过来。 要不是更前方孙传庭和秦山，说不得还得呵斥两句。 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是什么叫花子装备，也好意思在这里对着我们这些京爷评头论足。 两边眼神一阵交流，而在最前方，孙传庭也没回头，只是目视远处越来越近的巍峨潼关，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等进了潼关，本督自当为你安平营配发甲胄。” 说着偏头看向秦山，孙传庭嘴角是难以压抑的笑容。 “好兵自然配好甲，你放心，本督之前随洪承畴总督潼关时，武库中备了不少好甲。” 说道洪承畴，孙传庭的脸色微微一沉，就在李自成围开封的当下，洪承畴也正在关外总督着与满清的宁锦决战。 开封与宁锦几乎是同步进行，而且两者的局势，都糜烂到了极点… 只是这丝变化来得快去的也快，看着秦山闻言一脸平静，孙传庭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赵宇在一旁默默看着，昨夜秦山回敬了一杯酒后，自家大人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这甚至比刚刚出狱，被崇祯接见时还要高兴。 随后前方传来一阵铜锣声，孙传庭听了脸上喜色更加明显。 回头看着已经遥遥在望的城墙，孙传庭举起马鞭指了过去： “前面，就是潼关。” 大军前行，秦山也顺着孙传庭的马鞭看了过去，随后巍峨的潼关，仿佛一座人造的山脉，横贯在秦岭与黄河之间。 微微扫视，秦山眼底倒映着这座雄关。 潼关横亘于三秦大地的咽喉位置，从东汉起经过隋唐明三代扩建，其规模和防御体系，已经堪称天工之作。 此刻放眼，能够看见漫长的城墙，南靠秦岭，北临黄河，连着外围十二座堡城，整个潼关防御体系呈‘工’字型隔绝内外。 安平邬堡不过五米墙高，而在潼关，依靠山势，高度直接陡升为三十米。 现在即便隔着很远，秦山一眼看去，也能看见城墙上瓮城、箭楼此起彼伏的堆叠在一起。 带着些许愕然，秦山身后传来一阵倒吸冷气声。 虽然世代生活在潼关周围，但孙化裴元等安平乡的乡民，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关隘。 孙传庭轻抚了一下长须，眼角带着一点笑意，自顾自开始了介绍： “潼关说是关隘，更是一座城池。” “万历年间，城中街巷便多达五十余条，牌坊庙楼更是林立。” 说着，孙传庭看向秦山： “而且历史上，这里也是曹操破马超，安史之乱阵亡二十万将士的地方。” 孙传庭本就文官出身，对史书自然多有拜读，此刻介绍起来，居然格外流畅。 而秦山闻言也是带着肃穆，默默注视过去。 大致介绍完，孙传庭终于不再等待，伸手扬起马鞭，直接抽打在战马身上，整个人疾驰出去。 身旁赵宇见了脸色一变，猛然握紧缰绳，对着身后大军挥了挥手： “快些跟上。” 随后整个大军，跟着小跑起来。 只是看着身后慢吞吞的京营，赵宇略带焦急的偏头看向秦山： “秦大人，你的安平营跑的快些，不如你先跟去？” 孙传庭现在只有一个人，潼关又不安宁，赵宇深怕就这点路，孙传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秦山闻言也不犹豫，只是跟着扬起马鞭，带着身后六十骑，追了上去。 潼关已经不远，秦山六十骑又都是老卒，驾起马来格外快速，只是片刻后，便看见了远处立于巍峨城墙前，孤身一人的孙传庭。 只是看着远处孙传庭，秦山却眼神微凝，目光顺势打量起周围景色，随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潼关，眉头轻皱了起来。 两下来到孙传庭身后，高大城墙下，只有几个部将跪在地上，默默恭候着孙传庭。 而孙传庭则孤身一人立于原地，眼中喜色消散，满眼低沉的注视过去。 现场氛围奇怪，感受秦山六十骑抵达，下方十几个部将，略带好奇的微微抬头看了过来。 随后看着秦山这副‘寒酸’样，脸色有些奇怪。 秦山缓步来到孙传庭的身后，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候着。 而孙传庭扫视一圈，双眼彻底沉了下去： “官兵呢？若此时来的并非是我孙传庭，而是闯贼，那潼关岂不是要失陷？” 带着一丝明显责备，下方几个部将匍匐的更低，但秦山看去，却发觉这些人虽然动作恭敬，但脸上神情却带着明显无谓。 只有最前面一员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憨厚的大汉，小心抬起头，脸上反而恭敬许多： “潼关兵被汪乔年与贺人龙带走，现在整个潼关，连守城的，也不过是刚刚招揽来的两千乡勇。” 说着，那大汉还看了秦山一眼，上下打量一番思索后，眼神微微睁大。 秦山则看着远处看见自己，猛然转过身不敢再望过来的乡勇，眼底有些错愕。 这两千乡勇，居然还是自己老相识！ 第79章 兵在哪? 孙传庭没有理睬身后秦山与乡勇的对视。 他看着面前这大汉，脸色柔了一分，但言语却还是带着责备： “牛成虎，这些人不知道本督，你跟我了这么多年，未必也不知道？” 拿起马鞭，指着牛成虎身后那些部将。 “汪乔年与贺人龙一共带了三万人，就算没了两万，那还剩有一万。” “而且汪乔年带出去全是募兵，潼关的卫所兵，可不在出征行列。” 放下马鞭，孙传庭骑在马上微微向前弓腰，脸色冷了下来： “所以那剩下的一万募兵和卫所兵，在哪？” 现场气氛紧张，秦山反倒像个局外人。 目光微微瞟向孙传庭，孙传庭脸上已经全然没了方才兴奋，脸上不仅满是冷色，就连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急迫。 毕竟本以为还有一万精锐，数万卫所可用，结果到了现场一看，居然只有两千乡勇。 这让在崇祯面前夸下海口的孙传庭，怎么接受的了？ 被质问的牛成虎额头冒出冷汗，支吾半天，居然说不出半个字。 ‘啪！’ 孙传庭猛然对着一旁空地挥动马鞭，一声清脆让面前跪着的众人，浑身一紧。 “我问你，兵呢？！” 孙传庭呼吸重了一分，看向牛成虎的双眼紧皱在了一起。 牛成虎没法，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 “剩下的一万募兵，被贺人龙带走了，而至于卫所...” 牛成虎没有再开口，卫所兵到了明末，到底有多烂，并不需要过多阐述。 孙传庭闻言没有对卫所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脸上带着一丝呆滞： “什么叫被贺人龙带走了？” “那可是朝廷的兵马！” 一声低喝，秦山微微偏头看去，孙传庭脸色铁青，握着马鞭的手，用力到发白。 牛成虎满脸苦色： “汪乔年在朱仙镇兵败，大军四散溃逃，最后是贺人龙带着本部兵马收拢了残军。” 孙传庭脸上浮现不耐： “收拢残军本是他该做的事，我问的是他为什么把兵带走！” 看着孙传庭依然询问，牛成虎终于开不了口，只是一咬牙，把头埋了下去。 孙传庭见此面含愠怒，抬头看向身后其他部将，结果这些部将居然正微微抬头，用眼神余光一直打量。 此刻看着孙传庭看来，立即埋头，但就是那么一瞬，不要说面前的孙传庭，就连秦山也看见这些部将眼中的‘看戏’神色。 眼神阴霾了些，孙传庭长出一口气，接着遥望远处空寂的潼关城墙，长时间沉默。 “那卫所呢？” 带着几许萧索，孙传庭言语平静下来，转而询问起卫所兵的情况。 牛成虎还是低头，身后一个部将却抬起了头。 小心看向孙传庭，部将轻轻开口： “督师，卫所兵也都随着汪乔年出关，在朱仙镇，溃了。” “对，三万战兵，三万卫所，都溃了。” 部将虽然说的小心，但脸上表情却不以为意。 秦山皱眉看去，甚至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难掩的笑意。 喝兵血、吃空饷，这些事情都随着汪乔年在朱仙镇的一败，被彻底洗了干净。 现在这些空饷得来的钱，全部都干净的落到了这些部将兜里。 孙传庭也在听见这话后，脸色呆了一下。 双眼微微睁大，带着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孙传庭并非不敢置信三万卫所死光了，而是不敢想象这些部将居然敢如此哄骗自己。 许是气到了极致，孙传庭握紧马鞭的手，反而松懈下来。 目光从这些‘硕鼠’身上收回，孙传庭回头，看向了秦山。 “督师。” 秦山连忙微微低头行礼。 看着秦山行礼，再看着秦山身后彪悍的六十骑，孙传庭眼中的怒火消散一些。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山还在孙传庭眼中看见了些许看待救命稻草的意味。 微出一口气，孙传庭让自己言语尽可能平缓： “秦山，你去卫所营里看看。” 孙传庭说的随意，但这句话说完，下方部将却带着愕然猛然抬头。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秦山却根本没给他们机会。 秦山只是抱拳，随后看向李飞： “你领马弓手在此陪护督师。” 说着，秦山直接拉动缰绳，带着三十精骑准备走向潼关。 此刻官道正前方正跪着部将，看着秦山过来，虽然不敢当面反驳孙传庭，却也不准备站起来给秦山让路。 若是秦山因此绕路，还可以算作他们给孙传庭的第一个下马威。 毕竟几个部将在这里，他们不相信秦山未必敢撞过去？ 日后是完全不在乎同僚情谊了？ 只是他们埋着头，前方官道上，马蹄碰撞官道石板的沉闷，却不带丝毫减缓。 带着些许愕然抬头，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楚了眼前这骑将的面容。 满目冷色，扎甲虽然陈旧，但其上却若有若无飘荡着一股血腥。 身后三十精骑脸色冰寒，不知为何，部将们看见这些精骑看向自己，感觉他们好像在看死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秦山在前，身下高大的河西马即将冲到自己等人面前，可秦山不仅不减速，甚至还一挥马鞭，让河西马加速。 三十骑轰隆而来，看的部将目瞪口呆，尤其是看着秦山眼神，他们很快明白一个道理。 这小子是真想撞死自己！ 没有犹豫，秦山还未到，这些部将便已经向着两边跑去。 一时间因为慌乱，甚至还是连滚带爬，身上华丽甲胄，也因此沾染上了大量灰尘。 看着袖口的鎏金臂铠全是污泥，有些部将想要开口喝骂，但刚刚抬起头，看着眼前鱼贯而过，一脸冰寒注视过来的秦山，却又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冷淡的眼白，仿佛扫视死人的看过来。 方才还若有若无的血腥，此刻随着三十骑从面前跑过，直接倒灌进了鼻腔。 闻着这股浓厚血腥，部将们来不及愤怒，只是瞪着震愕双眼，目瞪口呆看着。 “这三十几骑，到底杀了多少人？” 怀揣震惊，部将们只是与秦山短暂对视了一眼，便立即惶恐底下。 同时微微抬眼，用布满忌惮的眼神小心望去。 看着这伙精骑快速驶入潼关，眼神不断对视，都在从对方那里不断眼神询问。 孙传庭，到底是从哪搞来的这伙人？！ 第80章 闯贼进潼关啦!!! 秦山领着精骑不断挥动马鞭，直直向着面前城门而去。 虽然是内城，城墙相比潼关主墙低矮了许多，但其门洞却也深厚严实。 三十几骑冲进去，一时间门洞内的回响仿佛炸雷一般。 尤其是门口站岗的十几个乡勇，看着秦山冲来，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是慌乱推开城门，随后面对秦山，深埋下头，不敢有丝毫对视。 裴元看了一眼，嘴角一笑，举起马鞭指去： “大人，这不是徐虎那小子招募的乡勇吗？” 听见裴元开口，乡勇们浑身一颤，更加恐惧的站在原地。 秦山目不斜视，也不回答，只是一抽马鞭，直直向着卫所营跑去。 直到秦山三十几骑跑远，乡勇们才带着额头冷汗，小心抬起头，看着远处渐渐失去身影的秦山，猛松了一口气。 面面相觑，乡勇们脸上都带着错愕，随后看了看远处，赵宇带着五千京营追上来，三边总督的大纛顶在孙传庭的头上。 一个年小乡勇有些错愕： “这是新来的三边总督？” 年老的缓缓点头： “应该是。” 年小回头看了眼刚刚跑过去的秦山，重新回头，眼中莫名带上一点期待： “我看刚才督师对秦爷态度很好，秦爷莫不是...也成了官军？” 看着孙传庭开始带着部将向城门走来，年老乡勇连忙收回眼神： “说不定还是个大官...” 听见这话，周围围过来的乡勇双眼一亮，不少人对视一眼，眼中带着热切。 “我家就是安平乡的，只是早些年逃荒出来，现在秦爷成了官军，也不知道秦爷还要不要人。” “你是逃荒，我姨婆娘家就是安平乡，秦爷要是招人，也是我先去。” 乡勇们七嘴八舌，想着之前看见的安平乡勇，握着短矛的手，都不自觉紧了些。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大量马蹄，孙传庭带着京营，也跟着驶入潼关，众人这才收回眼神，安心站在了两侧。 而此刻的潼关内。 三十精骑停在秦山身后，带着一脸错愕，呆呆盯着眼前营寨。 秦山眉头紧皱，眼神满是疑惑，若不是脚下带路乡勇再三保证，秦山真怀疑是不是自己跑错了地方。 东偏西倒的栅栏，其上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根朽木勉力支撑。 眼前寨门大开，一个乞讨老头端着破碗，一边疑惑望着秦山，一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进去。 倒也不是没人管，而是这个营寨，直接没有门。 秦山眼中浮现疑惑，裴元见了一脚点在带路乡勇肩上： “门呢？” 乡勇泛着苦色，瘪了瘪嘴开口： “小人也没来多久，只是听说，卫里冬天缺柴，大门早就拿去劈了。” 听见这话，裴元一时间居然有些失语，而秦山看着进去后，不时回头看来的那老乞丐，双眼不断在眼前系统扫视，反复确认着对方头顶【卫所‘老’卒】的称号。 艰难收回眼神，秦山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夹马肚，向着营寨走去。 裴元见状转头对着身后精骑招手，三十几个甲骑，就这么带着甲胄铿锵，走了进去。 穿过单薄空透的寨门，眼前土黄的地上没有任何兵卒痕迹，只有一阵寒风吹过，居然在早春时节，带出了点点萧瑟。 裴元转头看了一圈，看着周围只有满地垃圾的营寨，回头看向秦山： “大人，潼关不是驻了三万卫所兵吗？这怎么瞅着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倒也不是一个都没有。” 秦山低沉开口，目光直勾勾看着远处好奇望来，头顶‘老卒’称号的老乞丐。 裴元顺着看去，看清楚后，脸色奇怪。 埋头微出一口气，秦山抬眼，继续驱动马匹： “去那边看看。” 秦山带着精骑向老乞丐而去，远处老乞丐看着秦山居然过来，脸上浮现一丝慌乱。 随后抱着破碗，慌乱回头，一边急的跺脚，一边对着身后一片窝棚大吼起来。 “快跑啊，贼军进潼关了！！！” 秦山握缰绳的手一僵，带着一丝愕然看去。 随后看着远处画面，双眼不断睁大。 远处窝棚在这一声大吼后，仿佛炸窝的耗子洞，一群人影杂乱的冲了出来，无头苍蝇一般的四处乱撞。 有几个人更是埋着头，看也不看直接向秦山这边跑了过来。 任凭身后老乞丐如何焦急大吼，那几人也仿佛没听见，就是埋头狂奔。 秦山微微瞪大眼中愕然，这是...炸营了？！ 看着人要全部跑开，秦山连忙回头看向裴元，举起马鞭指了过去： “把他们收拢好。” 裴元直接举起关刀，一拉缰绳，胯下战马躁动的扬起前蹄： “得令！” 看着裴元眼中火热，秦山眉头一皱，一马鞭直接轻抽在裴元甲胄上： “不准伤人，更不准杀人。” 有些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甲胄，眼中火热瞬间消散，裴元嘟了嘟嘴： “得令。” 三十精骑扬起马鞭，直接驾马冲了出去，很快就四处乱跑的人群控制起来，随后连马鞭也不敢用，只是不断呵斥，驱使着人群重新集中。 待人群重新安稳下来，秦山才驾着马，紧皱眉头来到跟前。 目光扫视人群，就连秦山眼中也满是愁闷。 眼前看去只有一千多人，此刻全部蹲在地上，瘦弱身躯上披着一件早就没了棉花的旧袄。 虽然已经早春，但此刻聚在一起，居然还是冻得浑身不住发抖。 那老乞丐在最前，怀里紧握着破碗，看着秦山骑着高头大马过来，连忙跪在地上不断对秦山磕头： “好汉饶命，我等早就没拿刀了！” 老乞丐一脸焦急，秦山见了只感觉太阳穴一阵胀痛。 知道卫所烂，但没知道居然这么烂。 秦山正要挥手，可正在磕头的老乞丐却突然一愣，呆呆看向秦山。 秦山见此也是疑惑，接着身后便传来一阵密集的甲胄轰鸣。 微微回头。 孙传庭骑着马，三边总督的大纛巍峨挺立，而在他的身后，五千京营仿佛天兵一般，浩浩荡荡的走进了营寨。 孙传庭看着眼前一幕微微皱眉，偏头看了赵宇一眼。 随后赵宇驱马快步过来，直到秦山面前才停下。 看着下方被控制起来的人群，赵宇一愣： “督师问怎么回事。” 秦山带着一丝苦笑，只是指着身后，满脸无可奈何： “我一进来，他们就炸营了。” 第81章 把人都叫过来 赵宇双眼一抬，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脚下上千卫所。 真不知道是秦山太猛，还是卫所太烂。 又或者，二者皆有。 赵宇不疑有他，只是无奈看了卫所一眼，随后盯向秦山： “督师马上过来，你想一下怎么解释吧。” 说着，赵宇直接打马返回。 秦山解释最好，还可以用秦山确实悍勇来略作安慰，而若是其他人来，那就是直接扬起手，往孙传庭脸上扇大耳巴子。 秦山微微低头，带着无语看了身后蹲在脚下的卫所兵，只感觉太阳穴又开始胀痛。 孙传庭很快来到面前，严峻目光在秦山和卫所兵身上来回看了两眼。 硬着头皮，秦山微微抱拳： “督师...” 刚刚开口，孙传庭举起马鞭直接制止，随后也不看向秦山，只是偏头看向潼关部将，脸色冷到了极致： “召集军卒，我要阅兵。” 跟在孙传庭身后的部将纷纷低着头，脸上涌现着明显的不满，此刻听见孙传庭开口，居然一时间没人回应。 都是老军汉，手中有兵谁都不怕。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情况是孙传庭如果还想要在潼关有所作为。 那就必须依靠他们这些掌握实际兵权的人，所以孙传庭此刻要做的应该是考虑如何示好，而非给自己上眼药。 还是外面那个部将，憋了半天后抬起头，极为随意的抱了一拳： “督师，恰逢新败，此刻卫里都是些散兵游勇，不如稍待些时日，待军卒恢复过来，再行阅兵。” “对对对，末将也是此意。” 有人带头，部将们纷纷开口，孙传庭则看着眼前这些军痞，强压的怒火下，是眼角浮现出越发明显的冷色。 目光扫视眼前这些无所谓的部将，孙传庭一时间居然有些气笑。 这些军痞想的确实没错，若是孙传庭真要为了尽快出关，回应崇祯安排，他还真就得依靠这些军痞。 不然孙传庭眼下将处于无兵可用的尴尬境地。 只是与原有历史微微不同，本来只有五千中看不中用京营的孙传庭，此刻却多了三百看似无关大局的乡勇。 以及这群乡勇的...头子！ 微微昂头，孙传庭满脸冷色中，带出一丝自信： “秦.山.” 一字一顿，孙传庭念叨的仿佛不是名字，而是某个能力压全场的咒语。 而这段简短的咒语，也确实在孙传庭开口后，给出了回应。 一阵甲片撞击，战马的马蹄在地面上传来沉闷回响。 一丝寒芒晃过人群双眼，下意识闭目，白日下的偃月刀居然泛起了冷光。 “在。” 驱马来到孙传庭身后，秦山抬眼打量眼前不以为意的部将。 孙传庭在前，秦山本就高大，此刻众人看去，仿佛秦山成了孙传庭的靠山。 寒芒、猩风、冷目。 身后七十骑的目光顺着秦山刀锋望来，居然让众人感觉自己体内吹透了一阵阴风。 心下一阵焦虑，部将们带着愕然低头。 他们此刻看着身边，只后悔出门时没把自家亲兵带上。 看着眼前这些军痞终于低头，孙传庭脸上浮现一丝冷意，随后越发威严的言语，从他口中传来： “我说，召.集.军.卒！” 再次开口，而这一次，部将们终于一咬牙，点了点头： “是，我等这就去召集人马。” 说着，部将们连忙四散跑开，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秦山面前多待。 看着部将离开，孙传庭也不看向秦山，只是翻身下马，抬头望了一圈，走向点将台。 足足两个时辰后。 孙传庭坐在点将台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赵宇和秦山站在两侧，眉宇也是紧紧皱起。 下方校场上，部将们绞尽脑汁，东拼西凑了三千人。 此刻三千卫所兵站出一个巨大的松散阵型，穿着北军最轻便的镶钉棉甲，头戴笠盔，仿佛竹竿一般站在地上。 秦山带着审视，不断扫过眼前卫所兵。 若是不懂行的从远处看去，仅仅只是看着这三千套甲胄，便觉得倒也有几分威武。 下方部将看着眼前杰作，也是脸上流露出一丝自满，略带得意的看向身后。 孙传庭看着两个时辰才集合起来的三千人马，脸色稍微平缓： “开始阅兵。” 明代阅兵并非单纯站在那里，也是有那么一套展示战术技能，体力阵型的操演。 此刻孙传庭开口，就是要让脚下军卒操演起来。 听见这话，下方部将脸上自满微微僵住，随后眼中浮现更大不满。 有几个年轻部将握起拳想要开口，但看着孙传庭身后的秦山，部将们却只是握紧拳，最后强行埋下了头。 赵宇看向下方，部将中走出一人，正是白日唯一对孙传庭恭敬，也是如赵宇一般的老部下：牛成虎。 先是举起帅旗对孙传庭恭敬一礼，随后牛成虎转过身，对着眼前卫所兵，挥动了军旗。 部队，开始了操演。 脚步杂乱，中气严重不足的军令，此起彼伏响起。 而后就是看着在场所有人纷纷皱眉，就连京营都微微瞪大眼睛的一幕。 卫所兵们，仿佛被原地打溃散了一般，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以至于连秦山看了半天，也实在找不出任何与行军作战有关的痕迹。 孙传庭坐在帅椅上，更是被气的脸色铁青。 随后就在这无头苍蝇一般的操演中，仅仅过去了不到半刻功夫，就开始此起彼伏的有人栽倒在地。 而这一募，看的孙传庭终于忍受不住，猛然一拳打在了椅子上。 咚！ 前面指挥的满头大汗的牛成虎吓了一跳，小心回头看来。 孙传庭呼出一口气，带着难掩愤怒，有些颤巍的开口： “让他们都站回去，不要再给我潼关兵丢脸。” 牛成虎连忙回头重新挥动帅旗，一旁鼓手也敲响了信号。 随后又用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些卫所兵才又重新勉强站出了一个模样。 而在队伍旁，则躺满了方才操演倒下的士兵。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阵亡将士。 随后孙传庭也不说话，直接从帅位上起来扶着刀柄，向着卫所兵走去。 第82章 这就是潼关兵?! “你们二人随我来。” 孙传庭的背影传来一句话，秦山和赵宇对视，这句话听在耳中，有些太冷了。 跟着孙传庭来到卫所兵面前，秦山默默打量。 前方孙传庭慢步走过这些瘦弱的士兵，虽然距离操演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但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却显示这些军卒还没有恢复过来。 秦山抬眼打量眼前一个卫所兵。 看不出年纪的疲惫面容上，脸上居然没有一点血色，身躯虽然不断偏倒，手中长枪倒是紧握。 但秦山认真瞟了瞟，随后眼底带起一丝无语。 这小子是把长枪当拐杖了。 秦山正在无语，前方却传来了孙传庭的一声呵斥。 “这是什么东西？这也能叫铳？” 连忙收回目光，前方孙传庭握着一根套在锈铁管上的朽木，对着眼前一个满脸惶恐的瘦弱士兵，大声质问。 士兵站在原地深埋头，根本不敢看向眼前这个京师下来的大官，只是抖抖索索的开口： “给我的就是这样的铳...” 听见这话，孙传庭猛然瞪大眼睛，鼻间泛着沉重呼吸，孙传庭一把将铳丢在地上。 随后一脚踩下，竟直接将铳踩的粉碎。 秦山低头看去，朽木包裹下的枪管，一脚下来直接化作了绣片。 微微皱眉，这质量甚至还不如刚刚起兵时淘换来的天启年短矛。 铳手恐惧的跪在地上，身躯明显颤抖起来，孙传庭则深吸一口，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严厉目光不断扫视，随后盯在一个长抢手身上，伸手握住佩刀，看着长抢手下意识躲闪的眼神，孙传庭猛然抽出。 只是不知是不是孙传庭用力过大，这长刀抽出来的瞬间，早被锈迹腐蚀的单薄刀身，直接折成两半，孙传庭握在手里的居然只剩下个刀柄。 手臂僵住，孙传庭呆呆看着手中刀柄，一旁秦山也是嘴角一抽。 这还不如百姓家中的菜刀呢！ 许是气到了极点，孙传庭的脸色反而一片死寂。 轻轻将刀柄放在士兵棉甲胸前，看着士兵接过，随手拍了拍，也不知是安慰还是无奈。 长出一口气，孙传庭偏过头看向远处那些部将，正要开口，可部将们的脸色却带着万分小心。 目光也不断在孙传庭和士兵身上来回晃动。 秦山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孙传庭也反应过来。 随后带着一丝愕然，孙传庭后退半步，重新回到士卒面前，伸出手再次拍了拍方才的棉甲。 秦山轻轻眯眼，注意力全放在了甲胄上。 孙传庭的手使力，那棉甲便仿佛一件单薄之极的棉衣，直接被捏软下去。 而孙传庭感受手中软绵，目光终于带着明显震愕，转头看向了部将。 部将们下意识低头，不愿与孙传庭对视，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耐的恼怒。 谁不喝兵血？怎么这个孙传庭就非要让大伙下不来台？ 看着部将们纷纷低头，孙传庭回过头，猛然撕扯下眼前所谓的棉甲。 仿佛被撕烂的棉服，劣质布面被瞬间撕开，棉花少的可怜，更没有甲片，最多的居然是填充的干草。 呆呆握着干草，手中甚至还在传来士兵的余温。 孙传庭目瞪口呆看着，周围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根本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直到好半晌后，孙传庭猛然将干草摔落，转身将旁边另一个士兵的棉甲撕扯开。 一样稀少的棉花，一样空无得甲片，一样填充的干草。 孙传庭牙齿紧咬，面上肌肉绷的僵硬。 他仿佛着了魔，不断撕扯着士兵身上的棉甲，而每一件棉甲，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当孙传庭再次握住一件棉甲，一双手，握在了孙传庭的肩上。 带着怒火猛然回头，随后看着眼前之人，孙传庭沉重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秦山皱着眉，虽然眼中带着无奈，但还是微微弯腰，对着孙传庭开口： “督师，稍安。” 赵宇站在秦山身后，眼中带着担忧，秦山则看着孙传庭暂时安稳下来，目光微微示意看向一旁。 孙传庭跟着看去，随后浮现一丝错愕。 方才被撕烂了棉甲的卫所兵，正蹲在地上，慌乱将满地干草捡起，并拼命塞回棉甲中。 此刻不过才过了片刻功夫，缺乏御寒衣物的士兵，就已经在早春寒冷下，冻得有些嘴角发乌。 秦山眉头皱紧，孙传庭眼中的样子货，在这些卫所兵眼中，却是平时舍不得穿，关键时刻用来救命的棉衣。 感受秦山手心传来的沉稳，孙传庭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眼中血丝消散了下去。 看着面前自己握着的棉甲，以及棉甲后士兵的惶恐，孙传庭的手，缓缓放开。 随后也不看向远处满脸莫名的部将，孙传庭带着一脸沉色，直直向着军营外走去。 赵宇见此连忙拍了拍秦山，示意跟上。 秦山则带着莫名，看了远处部将一眼。 这才刚到潼关，秦山就已经开始怀念起之前在安平乡的日子。 来人就砍的生活，是那么的简单纯粹。 收回目光，秦山快走两步跟在孙传庭的身后，远处部将见了，不以为意中带着些许后怕。 不管怎么说，孙传庭都是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如果真的把孙传庭逼急了，他们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人群面面相觑，最上方一员部将看着众人脸色有些退缩，脸色一冷： “慌什么？他孙传庭不过一个刚出诏狱的二品官，未必还能反了天？” “大家可不要忘了，咱们平日里孝敬的，都是谁！” 听见这话部将们脸色一愣，随后稍稍缓和一些，其中一个也连忙点头： “对，我家世代居于西安，早在洪武年间便出了状元，家中士子朋党不知多少，孙传庭他未必还敢动我？” 这人补充，听清楚后人群脸色更加一松，刚刚升起来的退缩消散，看向孙传庭离去方向，不以为意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而在大营外，秦山跟在孙传庭身后，看着走出大营，看天长叹的孙传庭，轻步靠了过去： “督师，接下来我们去哪？” 默默收回眼神，孙传庭眼中早就没了初时光彩。 低头看着远处人来人往的街市，微出一气，重新向着前面迈步： “再去看看武库和粮仓。” 第83章 武备松弛 秦山跟在孙传庭身后。 听着要去看武库和粮仓，眼眸更加低垂。 这还需要看？ 许知道秦山想法，孙传庭虽然走在前面，但一阵平稳声音却从前面传来： “哪怕武库全是老鼠，我至少也得知道那些老鼠若是下了锅，能不能让那些卫所兵吃上一顿肉...” 秦山眼神微抬，看向孙传庭的背影浮现一丝佩服，只是随后微抬的眼神落下，秦山双眸更加低垂： 怕就怕那武库里，老鼠都饿死光了。 一行人沉默不语，只是埋头赶路，很快来到武库面前。 武库被高厚院墙保护，只在前面留了一个大门。 此刻站在门前，库管小吏早早候在，武库门口也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身形高大健壮的卫兵。 “小吏见过督师。” 小吏顶着笑脸，嘴角挂着两个山羊胡，身躯有些瘦弱，秦山看去除了脸色有些红润外，与那些卫所兵也好不到哪去。 反倒是守在门前的兵丁，看上去极为粗壮悍勇。 眼神微微扫了一圈，感受秦山目光看来，那十几个兵丁微微有些不适应，不住的用眼角余光悄悄看来。 对视一阵，秦山收回眼神，前面孙传庭拿着小吏递来的账本不断翻开。 随着一页页翻开，孙传庭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面前小吏弯着的腰也是越发佝偻。 啪~！ 猛然将账本摔在小吏身上，突然大力下，小吏浑身颤了一下。 没有开口，孙传庭只是抬步走进武库，脸色越发冰寒。 路过门口，那十几个兵丁，目光直勾勾盯着孙传庭，看的极为认真。 随后一声轻咳响起打断，兵丁看去，随后带着些许愕然，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秦山跟在孙传庭身后，也在打量着他们。 而直到秦山走远，兵丁们才对视一眼，微松了一口气。 看向秦山的眼神也泛起一阵诧异、好奇。 很快来到一处库房，前面小吏用力推开库门，伴随一阵年久失修，极为难听的门页‘嘎吱’声，一股陈腐的尘味，扑面而来。 微微皱眉，孙传庭也顾不得等尘味消散，直接走了进去。 昏暗的库房，小吏看着孙传庭直接进去，也不敢落在后面，连忙跑在前面，将密封的窗户推开。 屋外光线落入，浮尘也被涌进的寒风吹散。 秦山定眼看去，只看见一排排高大的货架，上面极为稀疏的摆放了一些鸟铳、烂甲、枪矛。 扫视一圈，特意在角落多看了两眼，秦山眼神微亮。 边角缝中，果然躺着一支干煸的耗子干。 嘴角露出一丝无语至极的苦笑，前面却传来一阵朽脆的回响。 收起笑容看去，孙传庭看着眼前被自己用力一掰，直接断为两截的鸟铳，眼中已经只剩下呆滞。 那卫所兵拿着的鸟铳，居然还是武库里质量比较好的。 外面的得用脚踩，武库里的用手就能扳断。 虽然早做了心理准备，但眼见如此一幕，孙传庭还是感觉手脚渗出一股冷汗。 “这就是你库里的武备？” 小吏惶恐的跪在地上，额头深深埋在地上，身躯不住发抖。 面对孙传庭冷问，却半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秦山见此偏头看了眼大门方向，那十几个兵丁，正直直望着这边。 看着秦山看来，才连忙回过了头。 孙传庭见状也瞟了一眼，但很快收回，只是一声冷哼： “是那些部将的亲兵，怕这小吏胡言。” 说完，孙传庭重新抬起头，眉眼间只有皱起的川字。 半晌后，一声轻叹响起，孙传庭默默将断为两截的鸟铳放回货架，想象中呵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孙传庭只是望了望空荡的武库，转身走了出去。 没有再看其他库房，孙传庭默默离开了武库，直到走远后，身后一直探头探脑的部将亲兵，才收回眼神。 随后很快就有几骑驾马离开。 看着马匹远去的扬尘，秦山再看向前面低头慢步的孙传庭。 粮库在另一个方向，孙传庭却走的相反。 轻轻上前两步，秦山低声开口： “督师，是否去粮库？” 微微抬头，又是一声轻叹： “不用了。” 此刻孙传庭的脸上只有萧瑟，迈开的脚步，缓缓踩在街砖上。 秦山见状也不好再说，正要落后半步，孙传庭却突然开了口： “陛下放我出狱时，问我多少兵可以荡平贼寇。” “我当时说的五千精兵。” “但当我离开京师，虽然还未见着李自成，仅是看着北直隶的情况，我就知道...” “五千打不住了。” 孙传庭仿佛自言自语，却恰好将想要落后半步的秦山喊住。 孙传庭的脚步依然平缓，仿佛此刻正是茶余饭后的散步。 “所以一路上我都在思索如何才能不负陛下嘱托，如何才能解开封之围。” “不过还好，开封那三人守的不错，李自成几十万大军居然久攻不下。” “最后看着我孙传庭复出，左良玉也终于带着襄阳数万南军北上，李自成居然自去了。” “于是我孙传庭未放一枪一炮，便解了开封之围。” 说到这，孙传庭的话语突然带上一丝轻笑： “消息传回京师，陛下极为高兴，恰好汪乔年兵败身死，于是正式册封我为三边总督。” “只是...，陛下高兴，我却难了。” 轻笑来得快，去的也快，孙传庭背在身后的右手，不自觉微微握拳。 “陛下真以为我能五千兵荡平流寇，而我却知道，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 “以至于前往潼关的路上，我日夜思索，竟连一个好觉也没睡过。” “直到...赵宇找到了我。” 孙传庭的脚步停下，秦山本准备默默当个听众，见此也只有跟着停下。 孙传庭终于回过了头，看向秦山的双眼浮现一丝欣慰。 “那夜你回了我一杯酒，让我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我觉得三秦大地既然能出你这样的人物，只要我回到潼关，只需整顿一番必能再得一支强军。” “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 孙传庭苦笑浮起，看向秦山的眼神更加深邃了一分： “不是三秦大地依然悍勇，而是你秦山...悍勇！” 第84章 今晚吃饭，你也来 漫长空旷的长街。 秦山面对孙传庭投来的目光，微微低了头。 孙传庭见此收回目光，扶着刀柄，一声长叹： “眼下不要说练兵，甚至就连那三千卫所兵的粮饷，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来。” “更不要论领兵出关，平荡闯贼。” 说着，孙传庭抬眼看向秦山，脸上苦笑更重： “五千京营看起来威武，但从我出京师起，申请调回的报告，就从未断过。” “如今这副局面，我手下能用的，居然只有你秦山麾下的三百人。” 孙传庭苦笑，秦山对此则是无言，他实在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 而孙传庭说完，心中抑郁消散不少，长出一气后，脸色才渐渐正常。 重回严板，抬头看了一眼秦山身后远远跟着，三十装备老旧扎甲的精骑，脸色一正： “你放心，进关时答应你的好甲，本督会尽快拿出来。” “你安平营剩余两百兵额，以及相应军饷，也会优先补充。” 带着几分歉意，秦山听了却微微一愣，连忙抱了拳： “督师操劳。” 孙传庭见此一笑，伸手拍了拍秦山肩膀。 大手碰着肩甲，传来一阵甲片清脆： “你是我眼下唯一拿得出手的一营兵，我操劳些，也是应该。” 说着，孙传庭抬眼看了看远处渐渐落下的黄昏，重新低头，目光在秦山身上来回扫视。 秦山见状眼眸微抬，随后抱拳恭敬行了一礼： “督师有事，只管吩咐。” 孙传庭眼底浮现一丝满意，随后抬眼看了看远处武库门口，依然不时张望的部将亲兵。 收回眼神望向秦山，孙传庭脸色冷静的可怕： “今夜我将宴请那群本地部将，你和你的人...也准备一下。” 抱拳的手臂微微一僵，秦山抬眼看向孙传庭。 看着孙传庭泛着莫名光彩的双眼，秦山微出了一口气。 “末将...明白了。” ... 潼关北内城。 一处大邸横在两条街道上，将原本通透的街巷拦腰隔断。 府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面没写官职身份，只有两个字：张府！ 张府豪华，甚至门前街道都要平整洁净许多，不仅城里衙役专门遣了人在此专候。 甚至就连门前家丁，也是膀大腰圆，挎着长刀冷漠注视着人来人往。 若是宅门打开，眼尖的甚至能看见门后堆放的几杆泛着光泽的扎实鸟铳。 而在一旁侧门，还站着一群百姓，门前一位管家，正听着百姓诉说，随后做着评判。 毕竟不管是总督还是县令，在这潼关地界，可都比不上府中的张老太爷，管得了事。 只是今日这些打官司的百姓心思却不全在身上，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的不时看向一旁。 张府大门口，停满了一排的高大骏马，马匹豪华，一眼望去，居然连栗马都上不得台面。 就连评判的管家，也时不时偏头看向身后，似乎好奇着府内发生的一切。 此刻府邸深处，一间宽阔的书房。 环境简单，不过几张桌椅，几张茶几，上方书桌宽大，其上却也只放了寥寥几张白纸，挂着三竿大小不一的狼毫。 若不是屋中香桌燃起的寥寥白烟，明眼人一闻就知道是名贵的龙涎香，外人还以为此屋主人甚是节俭。 此刻茶几两旁的椅子上，坐满了白日与孙传庭不合的部将。 只是相对于面对孙传庭的不满，此刻在这屋中，众部将反而脸上满是小心。 闻着手中茶水清香，有人忍不住轻轻举起茶碗。 正要喝下，上首却传来了一声轻咳。 部将慌乱，刚到嘴边的茶水撒落一下，直接淋在布面甲胄上。 但他却也来不及擦拭，只是慌忙将茶碗放到一边。 而后，上方传来一声悠悠： “是不是鸿门宴，得看孙传庭，凑不凑得出五百持戟郎中。” 张太爷看着洒落自己茶水的部将，眼神微微流转。 周围部将见此顺着看去，幸灾乐祸、嫌弃不满，皆而有之。 部将脸色一白，带着惶恐的低头。 张太爷这才收回了目光，接着看向下方得知孙传庭请吃饭，心下不安齐聚过来的部将，脸色平淡。 听着这话，最上方一员部将小心看了身下众人一眼，随后挤出一丝恭敬： “张老所言极是，毕竟孙传庭不过一个二品，那比得上桃李满天下的张老。” 先是一句马屁，看着张老一脸平淡，只是默默把玩手中翠玉扳指，部将这才继续小心开口： “五百持戟郎中，孙传庭必然是没有，但若是三百乡下悍卒...” 边说，目光边全神注视，看着自己说出‘乡下悍卒’，摩擦扳指的手忽的止住，部将眼角一抽，带着一丝憋屈的无奈闭口。 是啊，乡下和悍卒，怎么能组合到一块呢？！ 张老微微瞟眼看了部将一眼，看着对方有些坐立不安，收回眼神，轻开了口： “那个唤作秦山的我也有所耳闻，据说之前打崩了罗汝才。” “但以当时看来，不过是有几分军才，一把大火炸了营。” “其麾下乡勇虽然彪悍，最多不过尔等军中老卒水准，你们这些部将加一块，家中亲兵足有两百。” “人数虽然少了些，但我不信就这么点时日，那秦山手下还能再有精进，全变成亲兵不成？” 张老脸色微微呵斥，听见这话，部将们面面相觑，随后带着一丝期待。 上首部将小心翼翼： “张老的意思，是让我等把亲兵带去？” 张老看着下方众人双眼火热，若是能让他们带亲兵，自然就不怕孙传庭。 但孙传庭毕竟是三边总督，请他们这些名义下属吃饭，居然还要把亲兵带上，这岂不是彻底把关系搞僵？ 心知这群部将在期待什么，张老微微低头，重新摩擦着手中扳指。 随后，一声低沉传来： “陛下急的很，相信再过两日，催孙传庭出关的圣旨，就该到了。” 众人闻言双眼一振，略微错愕后是满脸的惊喜。 孙传庭都要出关去送死了，你们还怕把关系搞僵？！ 第85章 鸿门宴?他也配! 黄昏渐渐落下。 随着最后一丝昏黄也被巍峨潼关阻隔，潼关的夜，甚至要比乡下更早几分。 部将们从府上纷纷离开，不多时，两百身着布面甲，身形高大的亲兵，一脸彪悍的来到总督府前。 这些亲兵都是部将们辛苦搜刮来的悍卒，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有着那么几场知名大战的经历。 再配备不惜血本的甲胄装备，此刻站在那里，仅仅只是望过去的眼神，就让府衙门口戒备的京营，面上浮现些许恐惧。 看着门口京营不断躲闪的眼神，部将们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亲兵们只带了佩刀或者斧锤一类兵刃，毕竟明面上还是吃饭，弓弩和鸟铳带来，那么不用等着吃饭，孙传庭就得先出来开片。 看着两百亲兵站满了府衙门前的长街，再看着京营一脸惶恐样，部将们这才带着一脸轻松，走了进去。 府衙内，赵宇气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双手用力握拳，以至于浮现条条青筋。 尤其看着麾下京营不争气的表现，双目更是有些血红泛起。 反倒是上首孙传庭，看着仅仅一门之隔，对自己投来莫名目光的部将亲兵，神色平静。 “哎呀呀，督师，来迟来迟，还请督师恕罪。” 一员部将客套拱手，孙传庭见此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 仿佛没有看见门外景象，孙传庭反而站了起来，对着部将热情挥手： “今夜吃酒，没有督师，只有我孙传庭和诸位。” 看着孙传庭热情，部将们一愣，短暂错愕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 相互对视一眼： 这孙传庭...怕了！ 看着部将们明显松懈下来，孙传庭这才继续招呼众人坐下。 待所有人坐好，直接抬眼示意，远处大门，被几个京营缓缓关闭。 看着关门，刚刚松懈下来的部将瞬间一僵，慌忙正要开口，孙传庭却已经对着众人，高举酒杯： “来来来，今日关门畅饮，但有一人不尽兴，谁也不准开这个门。” 部将们一时间找不到话头，门外亲兵看着院内自家大人没有吩咐，双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门关闭。 ‘轰隆’一声。 长街上的景象彻底隔绝。 随着几个京营点燃火盆，晃动火光下，光芒外的阴影，仿佛有些活物流动。 部将们坐立不安，只能看着一门之隔的门外，以及门外不多的一些京营，强行做些自我安慰。 而后看着孙传庭举起酒杯，连忙干笑着举杯回应。 门外亲兵看着大门彻底合上。 面面相觑下，带着一丝警惕的看向周围。 长街黑暗，空旷的通道格外深邃。 门外京营看着大门后传来一阵门栓合上的‘咔嚓’，小心对视一眼，随后直接向着长街两头跑去。 突然跑动的人影让门外亲兵一愣。 都是老军汉，眼中瞬间流露出一丝戒备。 缓缓抽出腰中兵刃，长刀、利斧、铜锤，伴着厚重甲胄，长街中居然一时间满是兵刃铿锵。 接着众人目光看向两边，京营脚步慌乱，随着他们离去后，寂静长街，居然只剩下亲兵。 没了人，按说应该更加安全，但眼见这一幕的亲兵，脸上不仅没有松懈，反而眼底戒备，越发明显。 随后！ 一个亲兵，猛然握紧手中长斧，目光死死盯向长街尽头。 京营离开，转而是一群人影从尽头两侧，走进了长街。 人影拥挤，黑暗中恍惚看去，居然足有三百之多。 亲兵脸色难看，下意识向着另一边后退，想要拉开些距离。 但就在后面通道，刚刚离开的京营，直接推来几辆大车，死死将出口堵死。 随后不敢片刻多待，慌乱的离开长街，跑的太快，甚至有人脚下一软，踉跄了一跤。 慌乱脚步快速远去，看着退路被堵死的亲兵，所有人缓缓偏头...看向另一边！ 眼神在长街中交互，没有退路的亲兵，缓缓举起长斧，将头盔...压低。 秦山站在队伍最前，看了看对面连脖颈都有铁护喉保护的亲兵，抽出朱红弓，放到了一旁。 裴元蹲在地上，伸出手摩擦着地面，待手中满是干灰，才重新站起，任由身旁乡勇用粗布，将右手与关刀绑死在一起。 李飞和孙化也是各自握着武器，顺着秦山，望向那头。 此起彼伏的呼吸极为沉重，黑夜下，秦山身后的人群，仿佛化作了一头头只剩下杀戮本能的野兽。 唾~ 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裴元眼神直勾勾望着对面，言词带着一丝躁动： “大人，弟兄们就等你一句话。” 乌云划过，彻底遮蔽了头顶本就稀疏的月光。 长街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秦山缓缓抽出了长刀。 “等下，还是我走前面。” 平淡开口，伴着一声短暂的沉重呼吸，随后迈动脚步，带起一片甲胄碰撞。 慢步、快走、小跑、加速！ 秦山冲在最前，身后三百安平悍卒，仿佛一条奔腾的黑色怒龙，伴着密集嘈杂的甲胄，狂潮一般冲了过去。 眼见这一幕，站在原地的亲兵，头盔下的双眼骇然瞪圆。 一个人能否死战，仅看他杀敌时的气势便能得知。 而此刻看着秦山领着自己的三百人冲来，亲兵哪里会不明白，眼前这三百人，各个都是能死战不退的悍卒！ 原本心中还抱有些许奢望的亲兵眼中浮现一丝满含斗志的绝望。 斗志是他们也同样死战不退，绝望是他们知道，他们若是不退，真会死在这！ 没有呐喊，没有鼓气，两边人仿佛只是沉默的机器，在撞在一起的那一刻，空中浮现的，唯有四散的肢体，以及舞动的寒芒。 一斧砍下，一个精骑连着头盔和其下头颅被敲了稀碎。 得手亲兵脸上浮现些许喜色，随后还没来得及抽出长斧，一柄短刀又从侧面捅来，直接顺着头盔，捅进了脖颈缝隙。 鲜血喷涌，仿佛一场大雨冲下，干燥长街，转瞬间变为血腻长廊。 而在府邸门内，正在举杯的部将听着门外兵刃甲胄铿锵，一双眼睛呆滞，随后猛然瞪大，死死瞪向了孙传庭。 一声轻笑，孙传庭缓缓用酒壶将酒杯斟满，随后看也不看下方部将，猛然仰头，将酒咽下。 第86章 这酒，居然如此辛辣 府衙内。 火盆依然照耀着光芒，但现场原本那股热闹，此刻却完全消失无踪。 空气静谧，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 部将们默默看向门外，听着门外响动，心里只感觉一阵滴血。 没有喊杀、没有嘈杂、没有哀嚎，门外唯一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利刃砍在甲片和肉体上的沉闷。 人如果恐惧，会大喊出来以此发泄。 但此时众人看去的门外，两边人马却没有一个人喊。 可不断响起剁肉的声音，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楚，门外正在经历何等酷烈的厮杀。 一阵清脆流水哗啦，部将们缓缓收回眼神，上方的孙传庭没有看向外界，他全神贯注举着酒壶，继续为自己斟着酒水。 清冽水流在火盆照耀下散着光泽，部将们此时看去居然觉得有些炫目。 微微偏头看向周围。 府内精选出来的京营虽然脸色惨白，但却依然紧握着武器，目光死死盯着这群部将。 说到底，府内众人的结局如何，始终得等着门外的结果出来。 但狭窄长街，数百人死战不退的厮杀，又哪会这么快结束？ 时间缓缓流逝，伴随终于开始零星响起的惨叫，屋内部将颤颤巍巍的举起酒杯，也是一口饮下，为自己壮了几分薄胆。 咚~！ 酒杯伴着大手，猛然拍在面前酒桌。 早就心惊胆跳的众人浑身一颤，齐齐带着惶恐看去，一个部将也不知喝了几杯，脸色红的可怕： “直娘贼！孙传庭，你tm个杀千刀的玩意，你要出关送死，非得拉着我们垫背！” 那部将晃晃悠悠，眼中满是酒精带来的狂躁。 东偏西倒的站起身，扶着身后座椅才勉强直起。 望向孙传庭，部将伸出手，微微有些发颤，对着府内戒备的京营指了一圈： “你指望这些废物能打我们的两百亲兵？” “哈...哈哈哈...” 埋头一阵低笑，笑容中满含着一股讥讽。 赵宇站在孙传庭身后，默默投去目光，眼中闻言泛起一丝杀意。 孙传庭却还是目不斜视，只是缓缓举起酒杯，目光望着远处紧闭的大门，大力一口咽下。 笑了一阵，看着孙传庭毫无反应，部将渐渐止住，随后顶着醉意，努力抬起头，目光也泛起狠厉： “那个秦山是厉害，但再厉害，他也只有一个人。” 说着转头扫视其他部将一眼： “而我们的亲兵，却有两百，难道秦山麾下那些卒子，也都各个都有亲兵水准吗？！” 带着一丝狂妄，这句话说出口后，仿佛门外的战斗，他们已经必赢。 孙传庭双眼间还是平静，他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远处大门，手中酒水不断，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送去。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门外终于传来某一方彻底崩溃的大喊，以及另一方丝毫没有停手的砍杀，屋内紧张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府衙内外一片寂静，不要说虫鸣，周围众人连呼吸都不敢过大。 醉醺醺的部将僵在原地，他也不偏倒了，也不敢直面孙传庭骂娘。 他只是脑袋深深埋在双臂间，死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这番寂静并不长久，但在府内众人眼中却长的可怕。 人群双眼死死盯着大门，负责开关门的京营，更是双脚瘫软，甚至不敢靠近。 直到有气无力的拍门声，在这寂静的世界中响起： “咚...咚...咚...” 声音微弱，但在府内却如同惊雷。 埋头的醉熏部将缓缓挺起自己僵硬的脖子，目光满含恐惧，死死盯向远处大门。 就连上方的赵宇，也不自觉干咽一口口水，紧握刀柄的右手，用力到全无半点血色。 ‘哗啦~’ 清脆水流继续，孙传庭在这时，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随后举起酒杯，看着远处紧闭的大门，眼中只有决绝： “开.门.” 缓言开口，府内众人听了却是心头一颤。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发白，目光完全钉死在了大门上。 四个京营士兵有些发软，平日里一人便足以合上的门栓，此刻四人合力，却半天也打不开。 直到好一阵后，门栓才终于抬起，跟着惯性滑向一边。 四个京营士兵喘着气，合力拉着门页，缓缓向两边拉开。 门页开合，人群目不转睛，孙传庭片刻不停地酒，也第一次僵在了半空。 门外黑暗，门页打开火光照耀了出去。 众人全神看去，甚至忘记了呼吸。 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倚着门墙，疲软的身体无力低垂。 鲜血仿佛关不紧的水流，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传来一阵清脆的拍打声。 大门开启，那人缓缓转过了头，嘴角张开，伴着有气无力的喘气。 望向府内的双眼，也只有无尽的茫然。 此人身上唯一有些独特的标识，只有他右手完全染红，却依然被粗布牢牢绑死的关刀。 看着大门开启，裴元偏头看向长街中央。 周围或坐或靠了些零散人影，人影围在一员小将周围，小将的脚下，则是堆砌起来的尸山。 “秦头...” “...门开了。” 裴元有气无力，秦山抬眼看向府内，手中满是缺口的长刀杵在地上。 地上全是尸骸，一刀下去直接顶着脊骨，随后秦山站直了身躯。 周围人看着秦山站起，纷纷也努力从地面起身。 周围尸体因此偏倒，直接滑落地面，随后带着一股红腻的血流，仿佛散落的墨汁一般，蜿蜒的漫过了门沿。 越过尸骸，秦山缓缓走向府内。 当门内火光终于照耀在他的身上，看清楚来人后的部将，带着完全呆滞的双眼，失魂落魄的瘫坐在了椅上。 赵宇猛松一口气，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依然开始大口喘气。 手中握刀的手心，也才发现居然早已全是汗腻。 越过门沿，秦山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看向上方直直望着自己的孙传庭，随手向着府内，丢去了一颗人头。 人头带着血线，落地传来一声沉闷，滚动几圈停下，秦山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安平营，已阵斩两百，罪将家兵。” 猛然仰头，孙传庭僵住的手臂将酒水一饮而下，随后看向周围完全呆滞的人群，指着酒水，笑出了声： “这酒，居然如此辛辣！” 第87章 只知秦爷 品味口中酒水。 孙传庭从未觉得眼前这酒如此甘口。 赵宇连着喘了几口气，随后目光看向了周围京营。 京营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腿脚虽然还是发软，但眼中却不再那么惊惧。 唯有望向门口秦山时，眼中才会不自觉带上一丝恭敬。 这乱世，谁最能砍，谁就最能受他人尊敬！ 而此刻在这些京营眼中，秦山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他们平生见过，最能砍的人。 从京营身上收回目光，偏头看了周围完全瘫软的部将，赵宇对着孙传庭微微弓腰低头： “督师，是否先将这些罪将关押？” 赵宇开口，孙传庭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看着门前秦山，以及他身后拖着疲惫身躯，缓缓进来的安平兵，整个人直接站起了身。 不管身边任何人，孙传庭直接快步走向秦山。 随后来到面前，看着同样有些疲累的对方，快速上下打量一眼。 秦山浑身被鲜血染红，身上老旧的扎甲也彻底破烂，全身血红之外的唯一色彩，只有眼眸中的那一抹白。 而秦山身后的安平营，其形象也与秦山并无二致。 收回眼光，孙传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双手稳稳握在秦山臂上。 只是点点用力，胖袄中的血水便涌了出来，直接淋了孙传庭一手。 可孙传庭对此却毫不在意，他只是看着眼前秦山，眼中带满诚恳： “辛苦了。” 说着，也不要秦山回礼，直接拉起秦山的手，向着上首走去。 “来，这些菜肴我一筷未动，你坐在这里吃。” 拉着秦山，在周围人错愕目光中，孙传庭直接将秦山拉到自己三边总督的位子上坐下。 随后端起一壶从未动过的新酒，亲自为秦山斟满。 这一幕看的赵宇和周围京营嘴角一抽。 就算是崇祯设宴，也不会让孙传庭这个三边总督来做这事。 可眼下孙传庭不仅做了，而且还是自愿。 虽然都知道这其中收买人心的用意居大，但看在人群眼中，却还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秦山见了也有些愕然，抬起手想要拒绝，孙传庭却直接用力将秦山按住，并直接将酒水递到了面前。 随后看着秦山，孙传庭脸色一片认真： “你是我的腰胆，有你，我才能直起腰，才能有胆。” “这杯酒，你如何喝不得？” 说着，孙传庭再次将酒水往前一送，秦山见此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接过，一饮而下。 甘烈酒水下肚，一番厮杀后的疲累在酒水刺激下瞬间得到缓解。 秦山脸上有了些气色，而看着秦山喝下，孙传庭脸上喜色更重。 抬起头，看向下方慢慢走到中间的安平营，孙传庭直接看向赵宇： “让伙房立即上肉上酒，记住，若是让我看见盘中但有半点菜蔬，那些伙夫明日就给发配宁锦。” 赵宇闻言立即拱手一礼，直接转身安排。 而后孙传庭看着下方依然站着的众人，以及京营慌乱搬来的大量桌椅，直接大手一挥： “诸位请坐，酒肉片刻便来。” 孙传庭说的大声，可下方听见这话的安平营，却只是瞪着眼白，默默望了过来。 三边总督发了话，却没有一人动作。 孙传庭见此一愣，随后一个声音，从孙传庭旁边传来： 放下酒杯，秦山看着下面望着自己的安平营，眉眼轻皱了一分： “督师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坐下，喝酒吃肉。” 没有挥手，没有多么高昂的言语，秦山只是平常语气，可这话说完，下方安平营这才脸上微微放松，随后互相搀扶着，坐到了桌椅上。 一旁自然早有医师候着，众人刚刚坐下，立即便开始了包扎医治。 而孙传庭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些激动缓缓消散。 这是只知秦山，不知朝廷！ 按下眼中快速闪过的无奈，孙传庭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 随后苦笑收起，转头看向秦山，眼中浮现诚恳： “你的兵员，明日就会补齐。” “今日厮杀的赏钱，也全部按照阵斩敌校的标准给予。” “所需甲胄装备，也会优先补给过来。” 孙传庭不断开着支票，下方伙夫许是对宁锦二字深有感触，居然直接在现场架起数个篝火，当众开始烤肉。 整头的肥猪肥羊稍慢，烤鸡烤鸭却是源源不断的送上了桌。 而后就是酒坛，十几个京营鱼贯向着安平营抬来。 随后也不带丝毫犹豫，直接将酒坛打开，恭敬的为面前安平营的士兵斟满。 坐在前面的裴元看着一脸恭敬，低头认真斟酒的京营。 若是今日之前说这些京营会给自己斟酒，不要说面上恭敬，能不打起来就算客气。 可眼下这些家中非富即贵的京营不断斟酒，甚至脸上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是只有恭敬。 赵宇也从一旁回来，看着下面完全瘫软的部将，小心翼翼靠近了孙传庭： “这些部将...？” 目光一直关注秦山和安平营的孙传庭闻言微微回过神，此刻他在秦山旁边重新搭了一张桌，与秦山平起平坐。 现在看着赵宇提醒，这才偏头看了过去。 虽然身上还有甲胄兵刃，但这些部将此刻却完全面若死灰。 按说人被逼到绝境，总是会有那么几分胆气，可眼下看着就在旁边不远处吃饭的安平营，以及门外不断搬尸的京营。 这些部将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却生不起半点活气。 微微放下酒杯，孙传庭脸上只有冷漠： “这群人已经被吓破了胆，留着也是累赘。” 说着偏头看向赵宇： “这几家的罪证可都收齐？” 赵宇点点头： “好收的很，仗着汪乔年和潼关张家庇护，这些人的罪责简直随处可闻。” 听见这话，孙传庭点了点头，随后收回目光先是瞟了秦山一眼。 见秦山只是默默喝着酒，并没有任何掺和的意思，孙传庭这才看向下方，缓缓举起酒杯： “就在门外，杀了把。” 热闹的场景并不共通，安平营渐渐吃的火热。 部将们却被脱去身上好甲，咸鱼一般被拖到了门外。 刽子手的大刀此起彼伏，随着门外红腻又填上几分新血，孙传庭在总督府的椅子... 才彻底坐稳了下去。 第88章 这些甲，是你的了 第二天一早。 天色放晴，和煦春风缓缓拂过大地。 百姓早早起床，又开始一天忙碌找食。 一处路口，两个百姓打着哈欠，合力推着一辆板车，上面堆砌着干柴。 柴夫脸色有些愁闷，天色渐暖，这柴火越发不好卖了。 随后低眉忧愁，一不留神，老木车轮碾过石子。 伴着一阵难听‘嘎吱’声，其上柴火厚重，直接向着一旁倒去。 柴夫猛然反应过来，想要撑住却已经吃力不住。 眼看着柴火就要洒落，一双手，却直接稳稳扶住。 看着板车稳住，柴夫大喜，连忙用力回正，随后抬起头正要道谢，到了嘴边的话语，却僵在了口中。 十几骑停在道上。 这些骑士身着崭新棉服，腰上带着革带，脚下一双皂靴，腰间更是直接光天化日下别着一杆长刀。 虽然没有着甲，但久在潼关的柴夫小心看了一眼，却立即看出这些俱是军中少见的悍卒。 而此刻伸出手帮忙的，正是这些悍卒默默跟在身后的一员黑衣小将。 看着眼前居然这么多骑手，柴夫的脸上有些惊愕。 潼关能有这么多马的，要么是张府，要么是官军，而这两者任何一方，潼关的百姓都不想沾上任何关系。 支支吾吾，柴夫脸色惶恐，秦山低头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看着面前道路终于畅通，直接一拉缰绳，向着前面走去。 裴元孙化领着精骑紧随其后，十几骑就这么带着马蹄回响，消失在柴夫眼中。 只留柴夫呆在原地，有些愕然的看了过去。 回望了一眼身后不知所措的柴夫，孙化回过头，脸色带上一丝喜色： “督师动作倒是麻利，这才一夜功夫，居然甲胄饷银都齐了。” 身旁裴元也是一脸喜色： “昨夜一场厮杀，我的甲都烂完，今日不知督师能给些什么甲来。” 秦山在前，看着远处遥遥在望的总督府，脸色平静，心底却有些忧虑： “武库完全指望不上，孙传庭又没多余钱粮，眼下这么仓促，真怕拿些烂甲对付。” 带着思索，秦山一行人很快来到总督府前。 长街尽头摆放着拒马，近百个身着便衣的汉子正站在拒马内，接受京营不断查验。 入口本就有障碍，京营和近百人混在一起，居然直接将路堵死。 秦山刚刚加起来的马速见此连忙拉紧缰绳，将战马停在拒马前。 河西马不爽的舞动马头，一口热气直接呼进了前面一个背对秦山的便衣汉子。 一股腥臭，汉子脸色大怒，回过头来正要喝骂。 毕竟谁胆敢在总督府前骑马？ 只是刚刚抬起头，嘴里话还没出来，看见来者居然是秦山，刚到嘴边的话又立即咽了回去。 接着有些心虚的收回双眼，默默埋头等着把守京营查验。 孙化骑马赶到，看了下面人群一眼，随后眉头一皱： “是京营的人。” 看着这群便衣汉子，孙化脸上有些疑惑，秦山闻言也跟着看了过去，扫视一圈后，眉头皱了起来。 把守拒马的京营看见秦山，也不敢先查验这些人的文件，而是立即对着士兵挥手： “快快快，将拒马搬开，让秦爷进来。” 道路畅通，秦山随意一夹马肚，继续向着里面走去。 便衣京营们纷纷站在两旁，也不敢看向秦山，就这么默默低着头。 秦山身后的孙化等人见此更加疑惑，目光不断扫视着这些名义上的‘战友’。 两步迈过，一行人来到府门前。 十多个杂役还在不断提水冲刷着地面，门内则又走出五个便衣汉子。 五人拿着文书，脸上满是喜色，只是刚刚出门看着冷眼望过来的秦山，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收敛笑容，五人连忙让到一旁，恭敬行了一礼： “秦大人。” 微微弓腰，埋着的面上满是小心，秦山看了一眼脸色更冷，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把守的士兵，也不回礼，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而直到秦山走远，这五人才猛松一口气，慢慢抬眼确认秦山不在，这才握紧手中文书，向着出口跑去。 总督府一片忙碌，洗地、布置兵器，甚至还有近两百匹明显是精选过的栗马，被几个马夫小心集中在一旁空地上 略有眼馋，秦山多看了两眼，一旁马夫见了，也是连忙弯腰赔笑。 想着自己挥下老马，秦山微微收回目光，随后也不多看，直接走进了大堂。 “你们在外面候着。” 随口吩咐，孙化和裴元直接留在原地，也对着马匹不断打量。 裴元带着一丝眼馋： “精选栗马和寻常壮年栗马，差距确实挺大。” 秦山进去，只见宽阔大殿，此刻堆满了精良的布面甲胄，甚至就连马铠也足有百套。 此刻秦山一进来，仿佛看见了一片巨大的甲胄展览。 “这五套也收回去洗漱干净，保养好后计入库中。” 赵宇在前面忙碌，对着五套刚刚脱下来的甲胄打上印记。 早有军士候在一旁，见此连忙将甲胄抱走，结果转身太快撞在了秦山身上。 一个踉跄，秦山连忙伸手扶住，站稳的军士正要感谢，可看见居然是秦山，脸上却下意识一白。 “多...多谢秦大人。” 带着一点昨夜遗留的恐惧，军士说完后立即离开，前面的赵宇听见声音回过头，看着秦山直接开口： “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快一个上午。” 赵宇对秦山还是那股随意，秦山见了收回刚刚扶人的手，脸上同样随意。 走到桌边，随手翻看赵宇记的账，只看见上面满是进账的各类甲胄。 赵宇见了也不阻止，只是提起茶壶，倒满一碗冷茶。 “忙得很，起火不便，就只有冷茶。” 递给秦山，赵宇将账本合上，随后微微点头，示意秦山看向一旁。 秦山转头看去，那里正是自己进来时看见的甲胄。 这些甲胄全部架起，身旁还摆放了配套马铠，此刻仿佛一个整齐排列的重骑方阵。 甲胄俱是全套最精锐的布面铁甲，除了‘身甲’外还有铁护臂、护心镜、铁护喉、带着护脸的明盔。 秦山默默打量，心底忍不住吐槽一句： “狗官军就是有钱。” 这些甲胄仅是一套，就价值不菲，在罗汝才那边都未见过，也就徐虎身上穿的能够比拟。 而此刻这些甲胄居然就这么密密麻麻摆在这里。 秦山打量，赵宇则端起递给秦山的冷茶喝了一口： “两百套甲胄，人是全套布面铁甲，马是镶嵌了铁片的布面马铠。” “门外还有两百匹刚换了马蹄铁，吃足精饲的上等栗马，” 咽下冷茶，赵宇直接拍了拍秦山肩膀，脸上还是随意： “现在这些甲和马，都是你的了。” 第89章 山纹甲、凤翅盔、塞外马、后金弓 身上一颤。 倒吸冷气下，秦山措不及防猛咳了几声。 可秦山也顾不得咳完，他回头看向赵宇，见着对方眼中揶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 看着秦山反应剧烈，赵宇放下茶碗，连忙抬起手： “别误会，督师的意思的是给你筹够两百甲骑，你营中淘换下来的多余老马，得送到督师府来。” 狠咽一口气，将咳嗽压制下去，秦山回头看了看甲胄，又看了看一脸揶揄的赵宇，脸上终于是慢慢平稳下来。 略微皱眉，秦山回想起，来时看见的那上百人的便衣京营，渐渐反应了过来。 赵宇也端起茶壶重新倒了一碗，随后接着一饮而尽。 听着‘吨吨’声，赵宇放下茶碗后长出一气：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两百套甲胄和马匹，是那些京营换下来的。” “而作为回报，督师批了他们调回京师的申请。” 望向门外，隐约可以看见墙外长街出口，那上百人兴高采烈离开的身影。 舔了舔嘴唇，赵宇脸色低了一分： “人可以走，但装备和马匹得留下。” 秦山默然，这其实就是孙传庭接受了花钱买出路的交易，这些甲胄和马铠，都是那些京营家中配备。 都是有钱家，又关系自己子侄性命，故而这些甲胄全是精品。 马匹也不用多说，若不是要先紧着宁锦，门外的上等栗马，能给全部换成河西马。 只是想着一贯严正的孙传庭，居然也走到了这一步，秦山眼眸还是跟着垂了一分。 两人沉默，恰在这时，赵宇身后一扇紧闭的门页，传来了孙传庭的声音： “是秦山吗？” 言语有些疲惫，秦山看了赵宇一眼，赵宇点点头： “督师唤你，咱们进去吧。” 说着，赵宇直接领着秦山来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不同外界繁忙，门页后的书房中，却是一片安静。 小心合上门，屋内洞开的窗户，明亮阳光照耀在书桌上，孙传庭带着满脸疲惫，低头不断书写。 秦山瞟了眼信纸，其上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快有上千字。 孙传庭暂时没有理睬两人，赵宇小心翼翼靠近秦山低声： “督师一夜未睡，潼关张氏昨夜与督师对峙了一番，说是已经给京师去信，要就昨夜的事，参督师一本。” 秦山默默听着，这些事暂时还落不到自己头上，秦山倒也无谓。 只是目光随意扫视书房，而后，秦山的目光就不受控制的看向一处。 孙传庭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套镶着银纹的华丽甲胄。 不同于过时的扎甲、也不同于追求性价比的布面甲，这套甲胄浑身上下全部用精致的细小甲片，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 每一个甲片一看都是精雕细琢，上面经过细心打磨，甚至泛着银光。 胸前护心镜也不如布面甲的那种单独一面，而是双面组合，直接将整个前胸完全保护了起来。 再搭配其他的护臂、肩甲、护喉、扞腰，这套甲胄秦山甚至只有在上一世的网络中才见过。 而且其上搭配的头盔，也不是那种普通的笠盔或者明盔，而是两边有着凤翅装饰的华丽头盔。 头盔不仅将头部保护，甚至甲片延长，将脖颈后也完全保护了起来。 与这套甲比起来，门外那那些布面甲，都只能算是‘一般’！ 秦山看的出神，书桌后的孙传统，却默默开口： “山纹甲、凤翅盔。” 连忙将眼神收回，秦山转头看向孙传庭。 孙传庭似乎终于写完，正直起身，低头默默检查，随后头也不抬，只是随意一句： “也是你的。” 秦山：“...？” 略微睁大眼睛，秦山看向孙传庭，而孙传庭检查一遍无误，这才放下手中狼毫，看向了赵宇： “将书信折好，快马发往京师。” 赵宇接过，秦山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孙传庭则一脸平淡： “这是给陛下的回信，昨日刚到潼关，陛下便发来了一封催我出关的命令。” 秦山一愣。 这才刚到潼关，就要让出关？而且潼关眼下这个样子，都不要说出关，能带着三千人卫所兵走出潼关，都算烧高香了！ 秦山有些愕然，孙传庭却仿佛没有这方面的忧虑，看着赵宇将信件收好，又开了口： “把后金弓也拿过来。” 赵宇连忙恭敬弯腰一礼，随后从一旁红色大箱中，抱出了一把浑身红漆金纹，弓身精实的华丽大弓。 秦山看着，鼻间呼吸稍重，果然，孙传庭抬头看了一眼，又是随意： “还是你的。” 到这，孙传庭终于将注意力从书信上收回，转头看向秦山。 眼中浮现一丝欣赏，孙传庭先看向赵宇： “一早过来，可让秦山先喝口水？” 赵宇连忙点头： “有，连着倒了两碗凉茶。” 赵宇义正言辞，秦山微微偏头，用余光瞟了一眼。 孙传庭闻言带着些许满意的缓缓点头。 随后握着右手手腕活动放松，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你安平营的粮饷我一早便遣人送了过去，五百兵额，一分不少。” “缺损的兵员，也已经精选了一批予以补全。” “这会人和粮饷，应该已经到了。” 想着营中留守的李飞，秦山微微抱拳： “多谢督师。” 伸手将秦山直接扶起，制止了行礼，孙传庭看了看身后山纹甲，又看了看眼前挺拔的秦山，眼中欣赏越发满意： “英雄自当配宝甲。” “这套我从京师带来的山纹甲，你穿正合适。” 说着拉住秦山，避免秦山再次客气，孙传庭对着赵宇招招手，将后金弓拿在了手中。 微微打量，孙传庭眼底浮现一丝赞叹： “这是京师匠造监复现的关外后金弓，分别有10斗、12斗、14斗三个档次。” “只是现在火铳成型，使弓的人少，绝大多数后金弓都是12斗打住，再高也无人会用。” 听着言语中的惋惜，秦山眉眼一低，连忙开口： “无妨，虽然只是最低档的10斗，但末将也必会爱惜。” 惊喜来的太多，不仅麾下骑兵直接顶配，甚至就连甲胄也直接顶配。 现在听着孙传庭惋惜，这后金弓似乎是最低档，秦山反而松了口气。 若是样样都顶配，秦山反倒觉得不真实。 只是刚刚说完，孙传庭和赵宇的脸色一愣。 握起弓，孙传庭上下打量秦山一眼，随后带着一丝错愕： “你要10斗吗？” “可我给你准备的...是14斗。” 微微呆滞，秦山抬起头，目光在后金弓、山纹甲、凤翅盔上来回转动。 心里剩下的唯一声音，就只有那么简短一句： “狗官军，真有钱！” 第90章 人形自走弩炮 现场有些沉默。 看着秦山有些失神，孙传庭抬走后金弓，想要递给赵宇： “若是要12斗的，那你得等等，我得让京师重新送一杆过来。” 举到一半，失神的秦山伸手直接一把握住。 抬头看向孙传庭，秦山脸色诚恳： “不，14斗...好的很。” 眼底呆愕，自己打生打死，与罗汝才狗脑子打出来，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杆六斗的朱红弓，二十件老旧的铁扎甲。 可到了潼关的第二天，确切说是自己正式加入官军的第二天。 不仅挥下直接补了两百重骑，而且就连自己，也是直接神装满配。 自己本以为还要刷很久的装备，居然这一个上午，就全了！ 听着秦山就要14斗，孙传庭脸上出现满意，随后将后金弓放在一旁。 认真看着秦山有些失神，想了想，主动开口： “朝廷缺钱，我到潼关也缺粮饷，你有过苦日子的心理准备，这点还是很好。” “只是...” 孙传庭微微一笑，眼中甚至带有一丝玩笑： “只是你未免，也太小看本督这个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的含量。” “若是要整顿数万精兵，出关御寇，眼下确实困难。” “但要给某个人搞套说的过去的装备，或者是凑出两百百重骑...” 孙传庭看向秦山，眼中笑意浮现的更加明显： “我可是...三边总督！” 说着，孙传庭直接拉起秦山走到窗边，随后指向窗外。 窗外是一处单独小院，此刻的小院中，站着一匹高大神俊的黑马。 骏马浑身上下无一丝杂毛，毛发乌黑发亮泛着油光，高大身躯下的马蹄，其粗壮程度直抵得上两匹上等栗马。 此刻与秦山目光对视，不同其他马匹的服从，传递来的居然是一股桀骜不驯！ 此刻骏马正在两个马夫的伺候下，吃着不知哪里找来的新鲜稻谷。 牙齿洁白整齐，咀嚼中传来清脆的嘎嘣声。 秦山微微眯眼，看着稻谷里面居然掺满了黄豆。 孙传庭脸上笑容越来越盛： “这是通过河西走廊运来，生长于西域的塞外马，送来的番人取名叫‘大黑龙’，我改名为‘玄影’。” “本是陛下赏赐给我，眼下...也送给你。” 猛出一口气，秦山看着系统中直接标出来，超过‘战争坐骑’‘贵族坐骑’两个大级，直接来到‘独特坐骑’的玄影，又一次想要抱拳。 孙传庭却一把抓住，随后看向秦山，眼中热切： “既然来了，你把甲穿上，弓拿上，再骑上马让我看看。” 说着也不允许秦山拒绝，直接看向赵宇： “让外面的人准备一下，等下我要看秦将军驭马挽弓！” 赵宇直接抱拳弯腰，随后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片刻后，赵宇的大嗓门，便传了出来： “清空殿前，再摆上标靶...” 听着门外不断吩咐，孙传庭转头看向秦山，也笑着向外走去： “我去让人把玄影牵来，你穿戴好就直接出来。” 说着，孙传庭也推门而出，只留秦山站在山纹甲前。 半刻后... 裴元孙化站在大殿门口，下方殿前两边围满了京营，孙传庭高坐上方，赵宇在前指挥忙碌。 四五个京营汉子，正拽着缰绳，满头大汗的与一匹披着银纹红底马铠的高大骏马角力。 黑马力大，面对身边人类不满的争抢缰绳。 四五个汉子身形高大，又披着几十斤的布面铁甲，一时间居然还控制不住。 看着骏马腾转，孙传庭脸上满是欣赏，而后，身边传来一句满意的言语： “怪不得唤作玄影。” 周围人下意识看去，随后不仅是裴元孙化，就连孙传庭一时间也愣在原地。 山纹甲、凤翅盔、白日照耀泛着银芒。 甲胄华丽坚实，却不显臃肿，秦山穿在身上只有极度精悍的力量感。 众人看去只感觉无数书中反复提及的银甲飞将，此刻真实的出现在了眼前。 孙传庭微出一口气，眼底愕然： “真乃...霸王再世。” 没有理睬周围看向自己的眼神，秦山将后金弓递给裴元，随后对着孙传庭抱拳一礼，直接向着玄影走去。 周围京营大汉累的瘫在地上，听着身后甲胄铿锵，喘着粗气转头看来。 一阵愕然，秦山直接从他们手上接过缰绳。 随后... 用力一拽！ 一声惊恐嘶鸣。 仿佛是红夷炮猛然炸响，巨大的身躯砸下，传来一阵轰鸣。 秦山一力之下，居然直接将玄影拽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仅京营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已经躺在地上的玄影，眼中也只有茫然和疑惑。 拽紧缰绳，秦山走到玄影前，没有打骂，没有角力。 只是看了玄影一眼，随后伸出手，轻抚了马身。 接着就在众人错愕下，随着秦山满骑术的安抚，玄影焦躁的眼神，在看向秦山时，渐渐安稳了下来。 看着差不多，秦山扶住玄影，微微用力将其扶起，随后握住缰绳翻身上马。 周围人看过来，恍惚间甚至看见玄影居然还配合着略微埋下了头。 而后众人还没回过神，孙传庭却大贺了一声： “好！” “把后金弓送去。” 裴元闻言也不耽误，直接抱着后金弓一路小跑。 秦山握在手中，赵宇也从一旁递来后金弓专用的箭矢。 足足14斗的拉力，一般箭矢根本无法使用。 秦山接过一看，不仅箭身粗壮一些，就连前段也直接采用了精钢箭头。 此刻仅仅只是握在手中，便感觉到了极为沉重。 略微感受重箭沉实，微吸一口气，秦山将箭，放在了弦上。 ‘吱~吱~吱~’ 仿佛弩车拉弦的回响，众人听在耳中略有难受的皱起眉头，但目光却死死盯了过去。 14斗后金弓，拉弦如满月，随着秦山一放，一阵破空尖锐伴着弓弦嗡鸣，仿佛炮弹一般直射了出去。 远处稻草充作的标靶瞬间炸裂，随后箭矢去势不减，一头撞在了总督府的厚墙上。 砖石崩裂，带着一声真切炸响。 门外执勤的京营吓了一跳，慌乱间握紧武器，扶着头盔四处眺望： “弩炮？！” “哪里来的弩炮？！” “何人在放弩炮？！” 第91章 安平锐骑 片刻后，总督府门口。 两百京营护着几十辆大车，在十几个提前换装的安平骑配合下，向着校场而去。 孙化跟着车队先走一步，裴元跟着秦山，站在总督府门前。 周围京营不时对秦山投来目光，随后看向门内忙着砌墙的民夫，眼神只有愕然。 赵宇也带着依然还未散去的不敢置信，目光不断上下打量着秦山。 感受周围人眼神，秦山握着玄影缰绳，翻身上马。 微出一口气，随后也不耽误，对着赵宇点头准备离开。 “不用送了，我回军营。” 赵宇回过神，想着砌墙花费，眼中一阵没好气： “谁送你了？我也有事。” 说着，赵宇拿出一封信，里面正是方才孙传庭给崇祯的回信。 看着信件，秦山本来因为装备顶配带来的喜悦，微微一顿。 赵宇脸上对秦山的随意，也不自觉严肃了一分。 两人相视无言，赵宇只是一拉缰绳上马，对着秦山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开。 出关…… 出关…… 想着这两个字，秦山轻叹了一声，随后也是一拉缰绳准备回去。 玄影仿佛心有灵犀，直接扬起马蹄，仅靠后腿转了方向。 跃马扬蹄，秦山一身银彩山纹甲看的旁人呆滞。 随后重重落下，马蹄仿佛炮弹炸在石板上。 看着微微昂头，躁动的玄影，秦山微微安抚一番，随后轻夹马肚，一骑绝尘的冲了出去。 来时花了小半个时辰，但回去秦山却只用了不过一刻功夫。 当秦山抵达军营，先走一步的孙化，也才刚刚抵达。 众人愕然看着秦山居然如此迅速，连忙让开道路，对着秦山行礼。 咬牙拉住缰绳，将玄影停下，秦山略带恼怒的拍了马头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关的久，玄影在城内也是撒开腿脚在跑。 看着挨了一下的玄影重新安稳下来，秦山这才抬头看向眼前。 这里就是昨日秦山过来查看的卫所营，整个潼关安置了许多军营，眼前这处是城中仅有的那么几个。 因为离总督府近，所以直接给了秦山。 此刻洞开的营门，几个军卒正在合力往上挂着崭新匾额。 匾额上书写了‘安平营’三个大字。 “兵员和粮饷都发下去了吗？” 骑在马上，低头望着孙化询问。 孙化见此连忙放下手头事情回应： “李飞都发下去，这会新兵应该都在吃饭。” 说着，孙化脸色有些奇怪，看了看身旁跟着过来的京营，略微压低了声音： “督师给咱们的兵员...太差。” 皱着眉，孙化有些欲言又止，秦山看了一眼，默默收回眼神，直接打开了系统。 随后就在系统内，一个许久未见的亲切兵种，顶着三百的数量，出现在眼前。 “壮丁！” 眼眸微垂，秦山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 只有收回目光，转而看着上方从安平乡带出来幸存的两百老卒，出现的一阵升级选项。 随手点开，随着战马和甲胄齐全，长短兵器和硬弓也都从抄家部将府中精选一批送来。 一个崭新的兵种，正等待着秦山点亮。 ‘安平锐骑！’ 安平锐骑：亲兵水准，人披重甲、马携铠具；善使长槊、骑枪，人手六斗硬弓，可骑射、可破阵、可奔袭，若是近战接敌，腰中官造雁翔刀搭配利斧铜锤，依然无往不利。 粗略看过介绍，秦山微微抬眼，随后瞟了眼远处已经排好队，准备着换装的两百老营，心念一动，默默点了升级。 随后简单干净的兵表的出现，两百安平锐骑，三百壮丁，静静躺在秦山面前。 收拢心神，秦山没有再耽误孙化忙碌，裴元此时也终于跟了上来，秦山一夹马肚，握紧缰绳让玄影不要飚速，向着营内走去。 校场上，三百从卫所兵中精选出来的壮丁，正穿着崭新厚实胖袄，抱着碗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白面馒头，伴着猪肉白菜，不断往肚里送。 李飞站在前面，默默注视着眼前这群秦山麾下，第三批次的新兵。 听着一旁马蹄，偏头看来，见着秦山模样后，留守的李飞眼神一亮。 秦山下马将缰绳递给裴元。 玄影暴躁，不能再像之前随便把缰绳交给普通人。 快步走到破烂点将台上，秦山偏头看向一旁空地整齐摆放的三百套镶钉棉甲和装备。 目光扫过，武器中缺少硬弓和火铳，主要还是长枪和腰刀为主。 裴元牵着玄影跟在身后，跟着默默打量一眼，随后微微咂舌： “这比咱们刚起兵时的装备好多了。” 虽然知道孙传庭这是抄了不少部将的家，再加上自己从京师带来的一些军械，优先给自己凑了三百套。 但此刻看着自己麾下这三百壮丁马上就要穿戴的装备，秦山还是有些炫目。 微微收回眼神，秦山点了点下面壮丁： “吃完饭休息一下，立即就要开始训练...” 裴元李飞认真听，可正说着，一阵马蹄却突然从营门外传来。 被打断的秦山偏头看去，一名京营骑兵带着一丝尊敬，翻身下马快步跑了过来。 随后面对秦山直接单膝跪地抱拳： “秦大人，督师让你立即点齐本部兵马，前往关口。” 看着突然到来的命令，秦山微微一愣，随后左右看了看，眉头轻皱： “有说是什么事？” 京营脸色有些奇怪，他微微抬头小心看向秦山，略微犹豫后，才慢慢开口： “关口来了伙官军。” 听见居然这个时候来了官军，裴元李飞对视一愣。 秦山细看着京营神情，见说道‘官军’二字，脸色居然还泛起一丝苦色，也是脸色微沉。 想了想，秦山看着眼前京营，缓缓开口： “那伙官军...姓贺？” 汪乔年带着三万潼关精锐出战，战没了两万，剩下的一万被贺人龙收拢起来。 随后不顾朝廷命令，执意脱离战场，这才导致孙传庭复起，带着五千京营出战开封。 而现在孙传庭已经回到潼关，消失已久的贺人龙，也该回来了。 下方京营听着秦山询问，下意识抬起头，脸上带着错愕。 略有支吾，随后直接点头： “对，贺人龙携一万兵马，正在关头与督师会面。” 第92章 潼关还有精锐? 潼关外。 不远处的平原上，密密麻麻排列了上万精锐军团。 最前面不仅有五百骑兵，后方更有足足两千身着布面甲的老卒，而在老卒再后，则是镶钉棉甲的八千官军。 此刻一万军团沉默不语，站在原地旗帜烈烈作响。 最前方五百骑前，一员胡子大汉，穿着特制铁扎甲，还披了件半袖虎皮袍。 就连头上的头盔，也裹了一圈虎纹皮饰。 身后军卒看着这人，目光满是火热。 对于这些军卒来说，贺人龙并非临阵脱逃，导致潼关兵尽没得祸首，而是带着他们逃出生天的恩人。 感受身后上万兵马对自己服气，贺人龙脸上满是自得，尤其是看着远处从潼关中鱼贯出来，京营卫所合在一起也不到八千数的孙传庭部，脸上更是桀骜。 身旁小校指着远处轻笑： “这孙传庭也是饥不择食，全潼关都不要的三千卫所，他倒是捡起来了。” 说着目光看向外表看起来华丽的京营，脸上讥讽更甚： “京营兵也就这花花架子还行。” 听着身边人对孙传庭毫无尊敬，贺人龙‘诶’了一声： “孙传庭毕竟是朝廷钦封的三边总督，是我等的统领，怎可如此怠慢？” 似乎在责怪，但看着身边军将对孙传庭毫不客气，自己责怪后反而极度恭敬，贺人龙的眼底哪有半分恼怒？有的只是满意和自得。 贺家军、贺家军，不听我贺人龙的，还叫什么贺家军？ 随后带着满意，贺人龙瞟眼打量渐渐靠过来的孙传庭，也是举起马鞭，指了过去。 言语含着一丝揶揄： “不过你说的...却有几分道理，啊？” 一声‘啊？’，贺人龙看向周围，周围军将闻言都是轰然大笑起来，看向眼前羸弱的孙传庭部，脸上更加怠慢。 引得众人大笑，贺人龙又看向身后，那里摆放着七八辆大车，大车上则是堆满了新鲜人头。 点了点数，贺人龙眼中喜色更重： “把这些腌臜收拢好，等下咱拿去换些赏钱，给大伙买酒吃。” 听着买酒，离开潼关许久的官军脸上露出喜色，随后连忙紧了紧长绳。 绳索绑紧，引的人头挤动，恍惚间露出半张老妪的脸。 默默从大车上收回眼神，眼见孙传庭带着人马已经来到面前，并且远远的就让手下站稳，孙传庭只带着赵宇，孤身向着贺人龙而来。 看着孙传庭居然这么客气，贺人龙脸上自得，渐渐换作自傲。 随后想了想，居然握着缰绳也不向前，就真的待在原地，等孙传庭迎了过来。 赵宇见了脸色一愣，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反倒是孙传庭来到贺人龙面前，一脸的热情： “贺疯子啊贺疯子，你可想死本督了。” 孙传庭早年跟着洪承畴统管过潼关，贺人龙早就已经与孙传庭多有来往。 此刻孙传庭这话出口，仿佛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在这里喜极相逢。 贺人龙脸上也是涌出喜色，看着孙传庭走到了面前，终于拱手行了一礼： “督师莫怪，贺人龙来迟。” 孙传庭连忙伸手扶住： “你我不必多礼，能把兵带回来，便足以算得上大功一件。” 看着孙传庭居然没有责怪自己脱逃，而且还认为自己把兵带回是一件大功。 贺人龙看向孙传庭的眼神，戒备立时下去大半。 随后脸上一热，直接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来，把我为督师准备的贺礼推来。” 早有准备的兵士看着贺人龙招呼，立即将大车推了出来。 孙传庭看着如此多的人头，尤其是那半张老妪脸，饶是养气功夫厉害，脸上笑容也是僵了一下。 随后眼眸低垂，向着身后潼关，瞟了一眼。 没看见秦山，孙传庭微出一口气，重新挤出笑容看了过去。 望了人头一眼，孙传庭故作疑惑： “这是...？” 贺人龙哈哈一笑： “嗨，回来路上碰着一伙流寇，于是我...” 兴贺人龙正说的兴高采烈，眼神却微微一抬，略带好奇的看向孙传庭的身后。 一阵轻微马蹄从远处传来，本来好友相见的氛围被打破，人群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随后，贺人龙最精锐的那五百骑，眼神微震。 京营华而不实、五百骑实而不华。 而此刻突然出来的两百骑兵，又华又实！ 安平锐骑人手重甲，胯下上等栗马高大健壮，还披了马铠。 此刻甲骑队形严整，仿佛一面骑墙压了过来，齐齐举着的长槊，槊上甚至飘舞着一条红带。 而且这些甲骑散发出来的骇人气质。 贺人龙挥下的五百骑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得是杀了不知多少人，血战余生才能得来。 这样的人往日一个也难见，此刻居然直接扎堆出现了两百个。 尤其是随着众人目光顺着长槊红带看向前，那作为锋矢的银甲骑将，更是让人看的心下一愕。 贺人龙有些诧异，他呆呆看看突然冒出来的两百悍骑，下意识看向了孙传庭： “督师，这是...？” 贺人龙开口，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安平骑出现后，他桀骜的态度，都不自觉收敛了一些。 孙传庭看着终于出现的秦山，眼底猛松一口气，随后回过头，看向贺人龙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自信： “是打罗汝才的一伙勇卒，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便带来了潼关。” “秦山？！” 贺人龙几乎立即就开了口。 这潼关附近，打崩罗汝才的乡勇，除了秦山，还能有谁？ 只是贺人龙记得他离开时秦山还是个白身，这怎么打一仗回来，秦山就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看其独领一营的旗号，起码也是游击将军了！ 贺人龙微微喘气： 不是...你这是坐火箭？ 带着愕然，贺人龙一时间居然忘了身后堆满的人头。 秦山则带着人来到孙传庭留下大队人马的地方。 裴元看着周围面对贺人龙有些胆怯的孙传庭部，以及前方孤身一人面对贺人龙的孙传庭，微微低头问了一句： “大人，是否在这候着？” 秦山闻言没有减速，直接举起马鞭，直直指向了贺人龙： “去，怼他们脸上。” 第93章 这些一看就是良民 秦山领着刚刚升级的两百安平锐骑，直接越过孙传庭远远留在后面的部队。 随后在贺人龙呆愕的注视下，两百骑来到平原上直接展开，形成一道三排的骑墙队列，就这么直接压了过来。 之前看着孙传庭还十分桀骜的贺人龙官军，看着两百重骑直接压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惶恐。 原本严整的阵型，此刻居然传来一阵脚步混乱的杂响。 贺人龙甚至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部队，竟然在缓缓向后退却。 嘴角一抽，贺人龙脸上桀骜消散，孙传庭眼见于此，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能被收拢的，都是跑的快的。 有些血勇的，往往就因为跑慢了，成了胜利方的战功。 此刻秦山两百骑山一般的压来，这些人有些惶恐的后退，反倒成了理所当然。 两百骑只是眨眼功夫便直接顶到了贺人龙面前，长槊放下，甚至再往前点，就能戳着人。 秦山微微拉紧缰绳，让玄影缓步来到孙传庭身后，随后也不看向贺人龙，而是对着孙传庭先行了一礼： “督师。” 看着秦山行礼，孙传庭打量一眼，眼中浮现满意： “不必多礼。” 制止了秦山行礼，孙传庭接着直接看向贺人龙，指着秦山开口： “介绍一下，这是朝廷刚封的游击将军，现正独领一营，日后同在潼关为将，你们下来得多多结识。” 贺人龙默默打量眼前秦山，虽然名字早就听过，但眼下却是第一次见面。 而且看着秦山身上的银彩山纹甲，以及胯下神俊的玄影，贺人龙眼中有些火热。 只是目光转动，在看着秦山弓袋中的那杆14斗的后金弓时，眼神却骤然紧缩。 不是，这玩意秦山也会使？！ 不敢置信，贺人龙顾不得眼馋甲胄和战马，他立即又看向箭袋。 弓可以哄人，但若是真要开弓，箭也必须是特制。 随后看着明显粗壮，前段还有直接采用精钢箭身的特制箭，贺人龙眼皮直接跳了起来。 这一幕的冲击，甚至远远超过了突然冒出来的两百安平锐骑！ 微吸一口冷气，看着孙传庭介绍完，贺人龙张了张嘴，带着一丝愕然，半天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直到周围人缓缓将目光看过来，贺人龙才猛然回过神，下意识开了口： “秦...将军，果真英雄！” 带着认真，这句话贺人龙说的格外真诚。 没办法不真诚，14斗的后金弓，这个距离若是秦山愿意，贺人龙身上等于啥也没穿。 看着贺人龙明显老实一些的神情，身后赵宇眼中只有一阵畅快。 贺人龙身后同样发现秦山后金弓的五百骑，也是瞪大眼睛带着难以置信，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现场一时间有些沉默，身后京营和卫所看不真切，他们远远看去，只感觉秦将军带着两百锐骑怼上去后。 原本趾高气昂的贺人龙部，气势居然瞬间矮了大半。 这一幕让京营和卫所心头猛然一松。 不管怎么说，秦爷算是咱们一边的。 双方气势此消彼长，孙传庭脸上客套下去不少，严肃多了一分。 故意装作没看见贺人龙脸上难掩愕然，孙传庭目光重新看向下方堆满人头的大车。 “这车上是...？” 将众人注意力收回，贺人龙瞪着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抬起了眼。 下意识想要说是流寇，可秦山盯了去，不等贺人龙说话，直接开口： “这些人，一看就是良民。” 山风一顿，秦山说完，众人只感觉现场时间都停了刹那。 贺人龙部的军卒纷纷投来眼神，想要露出一丝恼怒，但看着两百冷漠看来的安平锐骑，以及秦山弓袋中的后金弓。 原本的趾高气昂，此刻居然全部化作沉默。 贺家军短暂一眼，秦山感受到眉眼一皱，直接回望了回去。 军卒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头或是左顾右盼，居然不敢与秦山对视。 没了身后军卒给的胆量，秦山离自己又近，贺人龙听见这话虽然瞪大了眼睛，但看着秦山，居然开不了口。 下意识看向孙传庭，只是此刻随着秦山赶来，孙传庭原本的客套，已经下去不少。 面对贺人龙眼中明显的期盼，孙传庭的脸上，居然依然带着好奇。 见孙传庭不肯给自己明确这些人头身份，秦山也一直盯着自己，贺人龙埋头微吸一口气，再抬头，脸上一片死沉： “秦将军高见，确是良民。” “来的路上看着流寇作乱，我见这些百姓孤苦无依，怕其暴尸荒野，故而带到潼关来安葬，也好有个扫墓的人。” 贺人龙说着话，现场所有人却是大眼瞪小眼，裴元更是忍不住讥笑了一声。 笑声不大，但贺人龙还是咬着牙瞟了一眼。 可裴元感受贺人龙恼怒，不仅没有回避，反而回瞪了回去。 这一幕看的贺人龙更加错愕。 秦山的人，都这么勇的吗？ 你一个小校都敢瞪我，我身后这一万人难道是个摆设？ 颤抖的喘出一口气，贺人龙握着马鞭的手，直接青筋暴起。 只是火气虽重，但看着秦山后金弓的面上，贺人龙养气功夫，居然罕见的高！ 重新抬起头，故意不去看裴元，贺人龙只是看着孙传庭，彻底闭口不言。 看着贺人龙彻底沉默，孙传庭眼眸抬了一分。 随后主动伸手拉起贺人龙，脸色重新浮现亲切： “能有这份心，这些百姓遇着你，也是他们的命。” 模棱两可的说辞，接着不等贺人龙瞪眼，孙传庭继续开口： “你放心，汪乔年兵败，你收拢残军的事功大于过，这一点，我会如实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没有继续压迫贺人龙，孙传庭在这时对着贺人龙抛出了橄榄枝。 原本已经压抑到极点的氛围，随着孙传庭这话，立时得到极大缓解。 贺人龙也瞪着愕然双眼，猛然抬头呆呆看向孙传庭。 眼中跋扈不见，居然有那么一丝感激。 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孙传庭直接抬手制止，随后直接拉起贺人龙，当着众人面，向着潼关走去。 “一路劳顿，快些随我进关。” “也该让潼关的百姓看看，潼关兵，还在！” 第94章 崇祯密信 潼关大门洞开。 卫所兵把守城墙，京营则站在主道两排，将云集而来的百姓隔绝在外。 孙传庭部八千，贺人龙部一万，距离汪乔年带潼关兵出关，百姓已经连续数月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朝廷兵马。 李自成在河南闹的沸沸扬扬，忧心忡忡下得知潼关兵归来，百姓都是想要一睹为快。 “都靠后，再敢往前小心爷的长刀。” 京营不断将百姓推开，尽可能保证道路通畅。 而人群拥挤，不仅道路两排围满了人，甚至就连两侧屋顶楼房，也是挤出大量人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洞，随后一阵沉重马蹄，传了过来。 率先出来的，是本就作为仪仗队的京营重骑。 华丽的甲胄、厚重的马铠，连着本就花了心思的外貌，本就少见的百姓，立时便爆发出了一阵巨大欢呼。 人山人海的拍掌，几个身着华服的老爷，更是忍不住摇头晃脑： “好啊，真是神气，这才不愧为我大明天军。” “此时当作诗...” 诗兴大发，老爷想要说些文雅话，可是憋的脸色苍白，却也蹦不出半个字来。 直到京营重骑离开，身后紧跟着贺人龙的五百战场精骑出来，老爷才把注意力收回。 随后下方百姓，原本巨大的欢呼，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小了下去。 一时间现场全是窸窣。 明显没了一开始的欢迎，贺人龙的骑兵要是以往，必然要狠狠瞪周围百姓一眼。 但今日听着身后继续传来的马蹄，这些跋扈的老卒，居然难得一片沉稳。 这一幕倒是让与贺人龙打了不少交道的潼关百姓一愣。 随后好奇将眼光放长，向着身后看去。 在那里，随着又一伙骑兵出来，原本的些许窸窣，也瞬间荡然无存。 孙传庭走在前面，贺人龙与秦山一左一右，略微落后半步。 三人身前是贺人龙的五百精骑，身后除了扛着贺人龙和孙传庭大纛的仪仗，便是秦山带出来的两百安平锐骑。 见识了京营华丽外表，又见识了五百精骑杀气。 当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甚至两方面都更为出众的安平骑出现。 不仅贺人龙没有见过，就连潼关百姓也没见过。 没有京营的张扬，也没有精骑的杀气四溢。 安平骑默默跟在身后，手中长槊挺立，其上红带飘飘。 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是寂静的注视前方。 而百姓们看着这伙突然冒出来的悍骑，虽然明明没有任何张扬之举，但百姓看在眼里，心底却就是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随后哪怕安平骑并没有看过来，也下意识回避眼神，不敢太过直接的注视。 贺人龙跟在孙传庭身后，感受着人群连续三种神情变化，脸上沉到了极点。 真正的惧怕，并非背地里的小声议论。 而是...彻底无言！ 而此刻，当百姓看着秦山的安平骑出现在眼前，他们的反应，便是无言。 贺人龙带着一万军返回潼关，当他得知孙传庭只有五千京营时，预想过无数次跨入潼关时的景象。 自己麾下精骑出场，百姓的反应他早有预料，但他没有预料的，是秦山两百安平骑居然带来了这等压力。 甚至就连孙传庭，虽然没有看向身后，但眼底还是微微浮现一丝愕然。 若是秦山挥下这样的安平骑再多点... 孙传庭眼底微变，随后就是想起赵宇，眼中浮现巨大庆幸。 三人很快也穿过了人群，随后就是连绵的步兵。 甲士在前，步卒在后，枪矛林立，弓铳齐全。 越过主道，麾下军士自然根据指引返回自己驻地，孙传庭则领着众人，直接来到了总督府前。 贺人龙站在自己五百精骑前，孙传庭背后则站在秦山的两百安平骑。 “督师好意心领，但一路劳顿，末将实在是困乏的紧，就不进府叨扰了。” 贺人龙难得坚决，面对孙传庭热情邀请，直截了当的拒绝，片刻不愿离开自己的五百亲军。 孙传庭见状也不强留，只是点头，随后略微思索了一番，孙传庭抬眼诚恳： “虽然你刚回潼关，但李自成张献忠还在河南肆虐，陛下盼着我等出关的心急切的紧。” “你看你需要多少时日休整？” 先说局势急迫，最后才问需要多少时间，众人都知道孙传庭本意是希望贺人龙能少些日子就少些日子。 可贺人龙闻言却仿佛不懂，只是带着一脸为难： “非是末将推托，只是恰逢新败，军卒们又刚回潼关。” “末将估着重整操练，补齐武备，再养些膘，怎么也得要个一年半载。” “而且...” 贺人龙微微一停，若有若无的瞟了秦山一眼，随后带着些许难压的不满继续： “而且朝廷答应的出关饷和临阵饷，到现在都还还未补全。” “此时若是强行出关，末将恐有兵变之危。” 贺人龙说的大义凛然，孙传庭眼眉却低了下来。 明末拖饷已经成了惯例，以至于要用军时，深知战后就没钱的士兵，会拼了命的各种索要打赏。 以至于拔营要有拔营饷，行军要有行军饷，若是单日走的远了，这个行军饷还得根据里程额外再加。 而至于出关饷、临阵饷这些杂七杂八的名号，更是不胜枚举。 贺人龙的意思很简单： 没钱，不动！ 若是逼急了，还要兵变！ 孙传庭脸色明显沉下，默默看了贺人龙一眼。 见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收回出关的话头。 随后微出一气，脸上放松下来，对着贺人龙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那先回去休息吧。” 孙传庭放人，贺人龙直接抱拳一礼，随后看也不看秦山，转身带着马队就离开。 而看着贺人龙走远，赵宇靠了过来： “督师，眼下怎么办？” 孙传庭默默望着贺人龙出神，闻言收回眼神，全无方才的精神。 略带消沉，孙传庭开口： “贺人龙指望不上，还是得重新把潼关兵练出来。” 赵宇闻言脸色难看： “可是钱粮...？” 微微一顿，看着孙传庭没有回应，直接挑明： “那十几个部将虽然有些家资，但最多募个两万兵，这募回来后的操练和武备，花销可是巨大。” 秦山闻言也偏头看了过，先紧着一营兵粮饷武备充足，对于孙传庭这个三边总督来说还算轻松。 但真要练出几万兵，那就是把孙传庭卖了，也筹不够钱。 看着孙传庭脸色越发沉下，赵宇硬着头皮继续： “要不要，再给朝廷...去信？” 小心翼翼，可孙传庭听着这话，却看了赵宇一眼，随后伸手摸出一份已经拆开看过的信纸，递到了赵宇手中。 一声轻叹，孙传庭满是萧瑟： “密信。” “陛下亲笔。” 秦山眼眸一抬，看着其上工整的书法，有些出神。 这居然是崇祯的亲笔。 第95章 今日去吃酒 接过密信，赵宇愕然。 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目光快速扫过，随后眼神骤然紧缩。 秦山见此疑惑，孙传庭则依然萧瑟： “陛下密令，杀贺人龙！” 远处马蹄还未远去，孙传庭的话语与马蹄同时回响耳边。 下意识向后扬了扬头，秦山有些错愕的看向孙传庭。 微出一口气，眺望着贺人龙离开方向，孙传庭扶上刀柄，双眼出神。 “汪乔年兵败，朝廷需要交代。” “贺人龙临阵脱逃，事后见死不救，还将官军据为私军。” 出神目光收回，转头看向秦山： “贺人龙，就是交代。” 一旁赵宇长出一气，放下密信，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 “而且要求杀了贺人龙后就要即刻出关。” 无力垂下密信，赵宇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一万军已经成了贺人龙私军，眼下我们刚到潼关，不要说有支强军，眼下未募新军，连新兵都没有，陛下就要我们杀贺人龙，这如何能杀？” 秦山也轻皱眉头，看向孙传庭： “那之前提到的钱粮...？” 微微抬眼，一声轻叹传来： “只字未提。” 嘴角一抽，饶是秦山也感觉太阳穴猛然一涨。 没有粮饷，不要说募兵，连出关送死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军卒知道要出关打李自成，不仅欠饷没有补齐，连拔营饷等各种赏钱也无。 你猜他们的刀会先砍谁？ 忍着头疼，秦山微微思索，随后看向眼前两人： “杀贺人龙，抄家。” 秦山开口，两人神色如常，这一点都想到了。 可问题是... 赵宇看向秦山，眉眼越发皱紧： “贺人龙要养私军，又常年杀良冒功，抄家应该能解一时之急，但这并非长久之策。” “整练数万官军还要能战，这里又不是京师，仅靠抄家，就潼关那几个军将，能得多少钱？” “而且抄家说的简单，可贺人龙会伸出脖子等着咱们砍吗？” 赵宇说完，偏头看向孙传庭，眼中浮现一股不忿，忍不住开口： “督师，若要整军，还是得把卫所的屯田拿回来。” 秦山闻言眼神一亮，跟着看去，。 明末卫所糜烂，主要原因就是屯田被乡绅侵占，而乡绅靠着垄断土地，进而垄断了仕途。 随后由此诞生了明末的独特阶级：士绅！ 朝中东林党，便是士绅的权力具现，而赵宇眼下的意思，便是要想办法将军户赖以生存的屯田，从士绅手中拿回来。 而只要有了地，粮饷问题才算得到解决。 只是这些地都在士绅手中，而东林党已经完全把持了朝政，一般人根本动不了。 秦山想着，看向孙传庭，随后眼中泛起一丝庆幸。 还好孙传庭...不是一般人... 历史上的孙传庭，便是靠着清查田亩，以及天天‘问候’士绅保证了练兵的粮饷。 只是最后崇祯催的紧，李自成也确实没给孙传庭太多时间，不然时间若是再宽裕些，胜负还未可知。 赵宇开口，孙传庭终于从远处收了目光。 随后看向秦山，微微点头： “今夜宴请士绅，你也来。” 我又来？ 秦山心底一愕，孙传庭说完，直接转身走回府衙，赵宇给秦山提了醒，让他不要忘了晚宴，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时间总督府门口，只剩下秦山和两百锐骑。 “把人带回军营，只留十个老卒跟着就行。” 些许无奈，秦山随手让孙化领着锐骑回去，看了看正好高悬的日头，远处街巷中，隐隐传来一阵酒肉香气。 一阵口水吞咽声传来，秦山回头，裴元和李飞连着十个最早一批的老卒，齐齐喉结吞咽了一番。 看着秦山回头，裴元露出一丝赔笑： “大人，说起来，咱们来了这几日，居然还未好好逛过这潼关。” 裴元开口，李飞和老卒们也投来一丝热切。 脸上轻笑，秦山回头翻身上马，随后一扬马鞭顺着香味而去： “大人我还未领过俸，等下一人最多五个大钱。” 听着这话，众人脸上一喜，相视一眼立即翻身上马，跟着秦山便向街巷走去。 只是眨眼功夫，众人便离开了总督府，跟着香气来到一条满是酒楼食肆的长街。 此刻正是午时，贺人龙又刚好带着潼关兵回来。 眼下的长街极为繁华，有了驻军，人心安稳，纷纷外出找食。 归来的军汉也是带着白花花的银子，想着法的泼洒出去。 放眼看去，居然全是来不及去甲，散开后直接来此痛饮的军卒。 此刻秦山十几骑出现在长街前，周围百姓丝毫不觉得意外。 “我的娘，仅这一条街，就得有一千多军汉。” 看着周围军汉抱着酒坛吨吨送酒，面前鸡鸭鱼肉也是流水送上，裴元只感觉看的眼花缭乱。 其他从未出过安平乡的老卒，也是满脸眼热。 随意看了一眼，秦山目光看向远处一家装饰豪华的酒楼，许是消费高，那里的人要稍微少些。 举起马鞭，秦山指了过去： “那家人少，咱们去哪。” 早就看的火热的裴元连忙点头： “好好好，就去哪里。” 说着握紧马鞭，目光不住的打量过来。 看着众人都在等着自己先行，秦山也不耽误，带着一丝难得轻松，轻夹马肚，直接走了过去。 一行人高大，战马又带着马铠，就算不认识，仅看装备也知道绝非寻常军汉。 周围人和其他兵纷纷让路，那酒楼小二见着向自己来，也是连忙叫出来十几个杂役，端着热水面巾，顶着笑脸早早候着。 甚至就连院后的马棚，也上了细密干草，上面洒满了黄豆。 看着这服务态度，秦山忍不住微微抬眼，只感觉自己选的不错。 正要稍微快走两步过去，三个只穿了胖袄的瘦弱汉子，猛然从一旁二楼摔到了秦山面前。 突然出现三个人，玄影猛然止步，惊愕下扬起马蹄，下意识就要踩踏下去。 秦山见状一愣，连忙握紧缰绳让开，让玄影堪堪离头两分，踩在石板上。 轰鸣一声，汉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蹄，脸色惨白。 裴元李飞大惊，连忙过来帮着牵马。 待玄影停稳，秦山皱着眉看向一边。 十几个鼻头憨红的醉酒军汉，站在楼上，瞪着回过神来的醉眼，一脸惊惧的望着秦山。 第96章 去，给他两巴掌 秦山皱眉。 周围人群混杂，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大量目光。 虽然见过秦山的不多，但此刻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也立时有不少人认了出来。 阵阵低声惊呼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看着头顶显然认出自己，脸色苍白的军卒，秦山微微偏头看了裴元一眼。 不用开口，裴元顶着怒火，直接翻身下马，带着十个安平老卒冲进了进去。 随后伴着一阵沉重脚步，裴元直接上到二楼。 “直娘贼，也不看看你们冲撞了谁！” 一个巴掌直接打了下去，早已吓傻的军卒任凭裴元动手，居然不敢反抗。 这让不明所以，但却害怕贺人龙的百姓，见了脸色一呆。 潼关居然还有敢打贺家军的人？！ 略带愕然的看向秦山，秦山则看着裴元将人往下提，低头看向脚下。 三个瘦弱汉子，身上穿着胖袄，虽然胖袄崭新厚实，质量甚至要比秦山安平乡时还要好，但在周围潼关兵的甲胄对比下，这身胖袄此刻看起来却格外寒碜。 而他们怀里，还死死抱着半袋沉米。 此刻三个汉子已经反应过来，顶着白脸跪在秦山面前。 连贺人龙的兵都敢上去就是一耳光，就算不认识秦山，也知道眼前这人绝非自己能够招惹。 李飞认真看了一眼，随后低声： “卫所兵。” 见是潼关的那三千卫所兵，秦山微微挑眉。 这才几日功夫，那些凄惨的卫所兵，眼下不仅有了血色换了新袄，甚至还能外出买米。 看来孙传庭确实是真花了心思整军。 脸色柔和一分，秦山轻轻开口： “起来吧。” 看着三人有些惶恐，李飞脸色缓和： “大人吩咐，你们起来吧。” 小心看了秦山一眼，见着秦山脸上确实柔和，三人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此刻一旁裴元已经拖着人出来，喝醉瘫软的军卒，在看见门口秦山后，彻底走不动道。 轰~ 直接将人丢在地上，传来一阵沉闷回响。 “就是这厮动的手。” 裴元面容气愤，本来好好的吃酒被这小子打断不说，还差点砸倒秦爷。 此刻周围人群眼看热闹越来越大，渐渐围了过来，秦山见了直接看向裴元，轻咳一声。 “别让人挤过来。” 裴元了然，直接带着十个老卒散开，将人群挡在外面。 终于有了一点空档，秦山看了醉汉一眼，接着转头看向面前惶恐站着的三个卫所兵。 略微点头，秦山尽可能言语轻柔： “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卫所相视一眼，随后前面那人，咬了咬牙，抬头看来。 “大...大人...” 先是带着恭敬小心，随后转头看了一旁围观的贺人龙军卒，卫所兵重新埋下了头： “没什么事，是小的三个走路没长眼，自个从楼上摔下来。” 颤颤巍巍，秦山听了却眉头一皱。 一旁裴元也是略微带着愕然看了过来。 周围贺人龙军卒闻言也是纷纷露出讥笑，虽然不敢看向秦山，但却纷纷望向那三个卫所。 微出一口气，秦山瞟了瞟周围讥笑的人。 目光扫过，发现秦山看过来的兵卒，立即收敛了笑容。 重新看回来，看着下面三人带着一丝祈求的看过来，秦山没有再问，而是转头看向裴元。 举起马鞭，直接指向地上有些得意的军卒： “去，给他两巴掌。” 现场嘈杂气氛猛然一滞，人群在秦山这句话后，下意识闭了嘴。 地上军卒一脸愕然，瞪大眼睛呆呆看了过来。 三个卫所兵也是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山。 现场反倒是裴元，闻言后一脸火热。 两步过去，也不废话，提起军卒就是‘啪啪’两个大耳光。 裴元力重，两个巴掌下，军卒脸上立即肿了起来，直接肉眼可见的成了个猪头。 打完，裴元转头看向秦山： “大人，过瘾！要不要再来两个？” 秦山瞟了裴元一眼，一旁李飞也略带无语看了过来。 看着裴元瘪瘪嘴不再说话，秦山收回眼神，看着彻底懵住的军卒，随后才开口： “刚刚怎么回事？” 没有为难卫所兵，秦山直接问正主。 此刻秦山骑在马上盯着地上军卒，身形高大下军卒下意识干咽一口口水。 看着军卒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裴元又有些跃跃欲试，眼见于此，军卒眼神瞪开，慌乱开口： “小的们在楼上吃酒，喝醉了，见着这三个卫所居然换了新衣，还有饷买米，故而起了捉弄之心。” “只是一时间没收住手，把人推下了楼，还...还冲撞了大人。” 军卒有些犹豫，秦山听了眼中带着一丝无聊。 这是军中霸凌？ 募兵看不起卫所兵，在明末已经极为突出。 以至于上了战场，互相卖战友都成了常态，而这也导致双方之间的成见更大。 原本卫所兵没有人要，所以根本无力与潼关募兵比较。 现在孙传庭实在无兵可用，将三千卫所兵也整顿起来，这就导致刚刚死里逃生的募兵回来，看着卫所兵居然也过上好日子了，心下不忿。 了解清楚，秦山狠狠刮了军卒一眼。 看着秦山眼色，军卒更加惶恐的低下头。 而后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站立难安的三个卫所兵，以及周围望过来，神色莫名的募兵，秦山将马鞭递了过去。 看着马鞭，三人一愣，随后秦山开口： “拿着马鞭，去总督府找一个叫赵宇的，就是你们是我介绍，让你们在他捷锐营效力。” 秦山兵额满了，实在带不了人，若是放任三人离开，又难保事后不会被报复。 思来想去，让他们去赵宇麾下，反倒是个出路。 而三人听见这话，脸色一滞，随后带着难以置信，猛然抬头满脸惊喜的看了过来。 这等于是让他们直接去当本部亲军啊！ 慌乱的接过马鞭，三人立即感恩戴德的跪了下去。 周围募兵也是带着一些愕然，深深看了这三人一眼。 被这么一打断，周围人又都看了过来，秦山也没了吃饭的兴致，事毕直接转身离开。 而在秦山原本打算去的酒楼三楼。 一个身穿特制扎甲，身披虎袍半袖的胡子汉，正冷冷看着自己被打成猪头，却屁都不敢放的军卒，以及三个一脸惊喜的卫所兵。 第97章 白银一百两 【今日为感谢‘爱吃蒸布丁的司徒清芳’以及‘啧啧啧～～886’两位大大的打赏，加更三章，合计六更】 ---------------------------------- 天色将黑。 繁忙一天的潼关，夜里渐渐沉寂下来。 一座兵城，又是陕西抵御流寇的最前线，宵禁自是必然。 醉醺醺的军汉相互搀扶着返回军营，也有一些告了假，直接留宿花巷。 对于这些实质上归属贺家军的军卒，孙传庭暂时管不住，贺人龙也乐的给这些军卒大开方便之门，以此收买些人心。 原本繁忙的长街空寂下来，只有屋内店家咧开大嘴，不断数着今日盈利。 门外走过一队巡夜的卫所兵，高举的火把，微微照亮了街道。 此刻整个潼关，从城墙上看去，只有总督府的一处偏殿，灯火通明。 一阵马蹄从长街尽头传来。 把守京营举起火把望去，看着高大的玄影，连忙转头看向守门兵丁： “快开门，秦大人来了。” 吱呀声，厚重的府衙大门向着两边开去。 秦山翻身下马，缰绳直接交给裴元。 一个壮汉迎了上来： “赵宇值夜，督师让我在这里候着，秦大人快随我先进去。” 壮汉言语有些熟悉，秦山有些好奇看去，火光下，牛成虎的大脸，顶着满满谄笑，有些心虚的靠了过来。 秦山见此一愣，目光在牛成虎身上来回扫视。 牛成虎见状，脸上大嘴咧的更开，微微弯了腰： “那些部将平日就排挤我，那日去张府也没叫我，所以晚宴时，我不在场。” 眼神微挑，秦山轻笑一声满脸了然。 牛成虎见了脸上笑容更甚，那一夜后，潼关但凡长了耳朵的，谁不知道秦爷威风？ 转身让开路，牛成虎做恭请状： “秦大人这边。” 秦山见状也是配合着客套了一下： “多礼了，一起一起。” 说着也请了牛成虎一下，两人这才走了进去。 牛成虎在前带路，同时回过头小声开口： “眼下我在督师麾下领着卫所兵，赵宇领着京营。” 秦山点点头，正要继续客套，牛成虎脸色突然微微一变，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 “白日秦大人帮我麾下兵士教训贺家军，在下先谢了。” 微愣，秦山看了牛成虎一眼，牛成虎则一脸谢意看来，不再言语。 秦山那两巴掌，可不仅是自己人出了口气，整个潼关因此狠出一口气的人，大有人在！ 甚至就在秦山走进府衙的这点路，周围一些准备晚宴的杂役，看向秦山目光隐隐有些火热。 两人随后无言，很快来到置办晚宴的偏殿门口。 孙传庭正孤身一人站在门口。 没有穿甲，换了一身大红官服，孙传庭此刻居然有那么几分儒雅气息。 牛成虎恭敬抱拳： “督师，秦大人到了。” 孙传庭认真望着大门方向，随口回应： “站我身后，张老等人此刻也进府了。” 正说着，远处果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秦山还没站稳，孙传庭便直接迎了过去。 热情洋溢，孙传庭的脸上满是笑容： “孙传庭见过张老。” 甚至微微抱拳行礼，孙传庭一个三边总督，居然姿态如此之低。 可见张老这个潼关的士绅代表，就算是孙传庭，也要给三分薄面。 只是孙传庭主动外出迎接，又抱拳行礼，可那张老看着恭候一旁的孙传庭，居然只是露出一丝客套假笑，点了点头便直接走了过去。 这一幕看着秦山一愣，跟在张老身后的士绅，也都是有样学样，路过孙传庭时也不行礼，只是笑着点点头，最多轻‘嗯’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牛成虎脸色微沉，眼中却只有无可奈何，看着这些士绅越过两人，直接进了屋。 秦山默默打量眼前这群士绅，也就只有目光与秦山不小心对视，这群老爷的脸上才会出现一些怠慢之外的神色。 孙传庭从秦山面前走过，打断了秦山目光。 下意识看去，孙传庭看过来一个稍安的眼神。 随后人群入座，秦山和牛成虎站在孙传庭身后，孙传庭直接举起酒杯，笑吟吟做起了开场白。 无聊繁琐的客套酒会。 就算是秦山，看了一会后也忍不住泛起一股倦意。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吃了多久，人群中突然冒出来的‘白银’两个字，将秦山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督师为国征战，我等乡绅虽家境困难，却也不能坐视不顾。” 秦山回过神看去，张老从袖口中拿出一张老旧的单薄银票，轻轻推到了孙传庭的面前： “白银五百两，助督师剿贼。” 张老带头，其他士绅们也带着满脸不情愿，不满的摸出大大小小的银票： “白银一百两。” “两百两。” “五十两。” 士绅们仿佛打发叫花子，带着满脸嫌弃，将一张张银票轻飘飘的丢在孙传庭的面前。 而孙传庭举着酒杯，看着面前飘落的银票，就算早有准备，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终于，随着最后一个乡绅丢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孙传庭的面前，看上去多了厚厚一沓的银票。 只是秦山闲着没事算了一下，这里加一起，也不过六千两。 安平乡三个乡绅合力，都能凑出一千两，眼前这么多士绅，还有一家超级大地主，居然就只凑够了六千两，这简直是真把孙传庭当叫花子打发。 微呼一口气，孙传庭放下酒杯，目光看了看眼前凌乱堆起的银票，阴着脸，拿起了银票。 伸手，牛成虎连忙上前拿着一个盘子接过，随后孙传庭看向眼前士绅，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只是孙传庭脸色不好看，周围士绅却仿佛没有看见。 只是低头闭眼坐在自己位子上，全然看也不看孙传庭一眼。 只有一旁张老，见状一脸关切： “督师可是觉得不够？” “若是不够，我等回去再想办法筹措，再怎么说，大家努努力，三四千两还是有的。” 言语关怀，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孙传庭，随后看着孙传庭脸色更加难看，张老微微直起身，神色不变的悠悠开口： “若还是不足...” “就由我等给朝中去信，以我等在朝中相识，朝廷必然不会不管。” 秦山默默望着，这是帮孙传庭给朝廷求情吗？ 不，这是威胁孙传庭。 如果你还敢多要，我朝中的关系也不是吃素的！ 第98章 万事，从杀贺人龙开始 秦山看的明白，孙传庭就更明白了。 微微偏头看向张老，孙传庭就算养气功夫再好，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呵？” 几分嘲讽，几分疑惑，孙传庭看着眼前这群铁公鸡，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张老依然满脸关切，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勉强压下火气，孙传庭正要再说，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 孙传庭一愣，而几乎所有士绅听见脚步后，半天不动的众人，居然齐齐偏头看了过去。 这奇怪一幕引得秦山微微打量，甚至在几个乡绅脸上看见了期待。 张老脸色有些挂不住，但也只好装作没看见众人表现，只是微微回过头，低头把玩着手中翠玉扳指。 孙传庭有些疑惑，京营小校带着莫名，快步来到牛成虎身边，快速低语了两句。 众人隐约可以听见： “逃兵、阵斩、领赏等字眼” 只有秦山听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随后一股杀气，直接昂扬了出去。 本来众人还在关注那报信小校，结果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众人下意识偏头看向了秦山。 随后看着秦山模样，眼神又有些躲避。 牛成虎听完，脸色也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微呼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小心低头，在孙传庭的耳边重复了一遍。 随后... 啪！ 孙传庭手中酒杯，被猛然捏碎。 碎片嵌进肉里，瞬间流出大片血色。 牛成虎看的大惊，连忙上来包扎，孙传庭却冷冷看了身旁张老一眼，见对方全然没有反应，只是依然低头把玩扳指。 孙传庭猛然起身向着门外走去，牛成虎跟着，秦山落在最后，目光扫了眼前人群一眼，才也跟了出去。 快步来到府衙大堂前，十几个京营围着三颗圆滚滚的黑影，正打着火把不断查看。 秦山走近一看。 那是三颗人头。 三颗秦山白日帮着出头，三个卫所兵的人头。 只是白日的惊喜和感恩已经不见，此刻临死前的脸上，只有恐惧和绝望。 牛成虎在前询问了一番，随后回过神，一路小跑来到孙传庭面前。 带着一丝憋愤，牛成虎开口： “刚刚来了一队贺家军的骑兵，丢下这三人头颅，说是擅离军营，被当做逃兵给斩了。” “现在送到总督府来，是希望督师能够论功行赏。” 牛成虎说着，同时眼神不受控制的看向秦山。 贺人龙这是直接冲着秦山来的。 孙传庭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主意是那群士绅出的。 目的就是想要孙传庭知道，在找他们士绅之前，前面还有一个贺人龙，死死挡在路上。 此刻孙传庭离开晚宴，身后偏殿中，张老也带着士绅纷纷出来，一脸幸灾乐祸的看了过来。 孙传庭感受目光看了回去，只有张老还是一脸关切。 小心看了远处人头一眼，随后带着一丝眼底鄙夷，转头重新看向孙传庭。 “督师，既然你还有公务，那我等也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也不等孙传庭是否答应，张老便直接抱拳离开。 剩余士绅更是连抱拳也免了，只是看着孙传庭，客套笑了笑，直接走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总督府前门，居然只剩下孙传庭这十几号人。 气氛沉默，孙传庭冷眼看着脚下三个卫所兵，重新抬起头，目光出神： “万事，从杀贺人龙开始。” 牛成虎听不真切，有些疑惑，秦山则冷漠看了过来。 孙传庭说完，回头直接看向秦山： “秦山，你可敢杀贺人龙？” 想杀贺人龙，孙传庭除了秦山，实在想不到整个潼关还有谁能够做到。 秦山闻言则直接点了点头： “督师吩咐即可。” 看着秦山淡然，孙传庭露出一丝欣赏，随后回过头，眼神不再看向下方三个卫所兵，直接对着牛成虎吩咐： “给贺人龙去信，就说朝廷关于他收拢一万残军的功劳下来了，明日本督要亲自登门封赏。” 牛成虎一愣： “登门？” 带着一丝焦急，牛成虎连忙开口： “若是登门，贺人龙必然不会让督师带太多人上去，这不等于进了贼窝？” 孙传庭脸色如常： “若是不登门，贺人龙但凡有点反应时间，召集起了贺家军，整个潼关都得血流成河。” 牛成虎一滞，随后瞬间说不出话来，孙传庭则看着牛成虎，继续吩咐： “明日你和赵宇带着人马在远处候着，听着响动再冲进来。” 随后不等牛成虎回答，孙传庭又看向秦山： “明日就劳烦你，随我去一趟贺人龙大帐。” ... 半刻后。 秦山走出府衙大门，裴元领着十个老卒早早候着，看着秦山出来，连忙握紧缰绳，等候秦山上马。 一脚跨上，秦山骑在马上，裴元也连忙上马，准备一同返回安平营。 只是秦山上了马没有立即离开，目光看了周围人群一眼。 裴元疑惑，周围老卒也是下意识小心戒备向四周。 眼前十人都是最早一批的老卒，此刻不仅装备奢华，甚至就连熟练度也全部达到了亲兵。 这样的战力，已经算得上明末最顶尖战力的水准，可以说秦山若是愿意，这十人已经可以直接冲垮成百上千的流寇。 就算面对边军精锐或者满清八旗，也敢正面较量一番。 这十人，已经算是自己手下最强的兵。 裴元看着秦山出神，下方门口站岗的京营，也是一脸疑惑，不时将目光看了过来。 “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元小心翼翼，秦山则保持了片刻沉默，随后抬头，看向了裴元： “明日你们几人，随我去出去一趟。” 裴元心下一松：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大人吩咐就是。” 咧开嘴随意一笑，裴元带着一脸无所谓，随后又继续问了一嘴： “明日去哪？若是走的远，小人也好准备。” 轻夹马肚，胯下玄影向前迈步，马蹄踩踏地面打破了寂静。 随后，秦山的回答，才从背影传来： “明日，护送督师，去贺人龙本部。” 笑容僵住，裴元带着一丝呆愕看向秦山，握住缰绳的手，不自觉使上了力。 第99章 这个亲兵有点强 第二天，潼关外贺人龙本部。 因为一万官军加入，贺人龙本部营帐直接从城内搬到了城外。 此刻围绕着原有的贺人龙本部军营，大量永久性的长屋，正在动工之中。 几名骑兵从潼关疾驰而来，直接来到门前，堪堪停下马匹。 门口士兵连忙牵住，骑士翻身下马，片刻不停向着大营中跑去。 弯弯绕绕，骑士跑了一路，直至来到中心最大一处营帐前，才停下喘了口气。 随后看向门口把守的贺人龙亲兵，恭敬开口： “烦请通报，督师有一封信需要交给贺帅。” 说着，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干哑的喉咙，骑士将一封信纸递了上去。 门口亲兵看了一眼，接过信纸上下打量，好半晌后，才没好气的嘟囔一句： “等着吧。” 说着，带着没有油水可捞的不爽，亲兵走了进去。 孙传庭的信，亲兵可不敢为了要钱，让贺人龙晚几个时辰看见。 推开帐帘。 内部正在推杯换盏，贺人龙带着麾下新近投靠提拔的将校，不断送着酒水。 亲兵小心翼翼，没敢直接打断，而是从大帐侧边，慢慢摸了过去。 半路上，人群大笑的交流，传进了耳朵： “昨夜那三个卫所兵，死前都还握着那根马鞭，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救命法宝！” 一员部将哈哈大笑，身边众人听了，眼中也是流露出一丝畅快。 “要我说，那孙传庭也是无用，这都过了一夜，居然屁都没放一个。” “孙传庭还敢放屁？真要是逼急了，就他手上那五千京营三千卫所，真打起来，这三边总督，怎么也该我家贺帅坐坐。” 人群轰笑，酒精刺激下言语更加孟浪。 上方贺人龙听了，酒碗上的大脸，眼中闪动着期待。 三边总督，这名字，确实好听。 带着畅快，猛然将酒送下，那门口亲兵，终于好不容易挤到了贺人龙的身边。 随后待贺人龙送下一碗酒，这才靠了过来，低声开口。 听着孙传庭来信，贺人龙脸色一变，连忙抬起手示意，整个大帐立马安静下来。 放下酒碗，从亲兵手中接过信件，习惯性查看了一遍，确认并未有人开封，贺人龙这才撕开。 毕竟是老军汉，仅是这看信的一件小事，便也知道贺人龙确实并非那些只会嘴炮的废物。 目光快速扫过孙传庭的信纸，随后本来有些低沉的双眼，渐渐睁大。 看着贺人龙表现，下方众人有些吃惊的相互对视。 手中酒碗也都放了下来，全神贯注的看了过去。 好半天后，贺人龙带着难以置信的压抑笑容，将信纸放下，抬眼看向下方。 人群寂静，不敢说话，贺人龙则在短暂沉默后，猛然大笑起来。 对着众人举起信纸，贺人龙满脸畅快： “孙传庭...” “怂了！！！” 啪！ 信纸拍在桌上，贺人龙直接看向众人，脸上满是兴奋： “孙传庭来信，说朝廷对我收拢残军的嘉奖已经下来，眼下他正带着圣旨，在帐外候着，等着进来给我封赏。” 人群愕然相视，短暂沉默后，鼻息重了一分。 这不仅仅是贺人龙升官发财那么简单，这也是朝廷彻底免了他们临阵脱逃的罪责。 这也正是大伙死跟着贺人龙的原因。 此刻看着终于有了回应，大伙怎么会不激动？ 一开始直呼孙传庭全名的部将更是直接走了出来，当着众人面，对着贺人龙跪了下去： “恭喜贺帅，此番封赏过后，便是孙传庭，日后也不敢再有小视。” 另一个部将也是走出来，跟着跪了下去： “对，还有秦山那小贼，胆敢当众欺辱我贺家军，此番过后，定要秦贼好看。” 这部将开口，本来大伙心情还挺高兴，但随后立即又沉了下来。 贺人龙也是个直性子，这人说完后，居然直接大笑着一拍桌： “好，等下就让你去给秦山好看！” 部将：“...？！” “啊？我？” 一脸呆滞，部将有些惊愕，贺人龙看着这人秒怂表现，脸上板了下来，直接呵斥： “不敢就不要在这里废话！” 带着尴尬，部将谄笑的坐了回去。 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也是神采各异。 会逃跑，能打仗，在座的军将，可比那些流寇务实多了。 绝不会明知打不赢，还非要出来放嘴炮。 现场气氛随着秦山的名字，微微放凉了一分。 冷静下来，也有一些人略微犹豫后，试探性的开口： “会不会...有诈？” 小心提醒，上方沉思的贺人龙，立即偏头看了过来。 周围人也是面面相觑，毕竟咱这崇祯朝，杀武将的手段那是一套接一套。 贺人龙微微低眉，全无了方才兴奋，直到半晌后，才看向报信亲兵： “孙传庭，来了多少人？” 亲兵连忙回答： “孙传庭就带了十几个亲兵。” 一听只有十几个亲兵，贺人龙脸色瞬间一亮。 下方众人也是带上愕然。 把自己小命送到对方手里，就是最大的诚意！ 贺人龙呼吸再次沉重起来，周围军将也是目光重新火热。 既然这么有诚意，那就没道理再怀疑了。 猛然抬起头，贺人龙看向亲兵，脸上带着激动： “快快快，去把督师请进来。” 贺人龙起身，本来想着自己迎出去，但又害怕营外埋伏了人，想了想还是让孙传庭进来。 亲兵闻言立即转身外出，直接向着外面跑去。 看着亲兵离开，贺人龙看着眼前杂乱的酒肉现场，目光突然一阴。 举起酒杯，直接指向众人： “如此杂乱，等下督师进来见了，成何体统！” 贺人龙呵斥，部将们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收拾。 一时间大帐内居然开始了大扫除。 好在孙传庭过来需要花些时间，足足一刻功夫后，众人前脚收拾好，后脚帐外才传来脚步。 贺人龙满脸期待，下意识整了整衣甲，结果掀开帐帘的，还是出去回信的亲兵。 亲兵脸色带着惊愕，跑的气喘吁吁之余，还不断向后看去。 贺人龙一愣，亲兵指着身后，支支吾吾想要开口，但话还没说出来，一阵甲胄铿锵，却随着孙传庭，直接走了进来。 看着进来的众人，贺人龙直接看向孙传庭身后，随后目光骤然一缩。 亲兵中，秦山扛着一杆重型陌刀，直接走了进来。 第100章 是个好汉 孙传庭走了进来，但在场众人，脸色却全然没有了一开始兴奋。 现场一片寂静，酒憨的部将们，右手也下意识扶上了刀柄。 不是，扛陌刀进来，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看着尤其看着陌刀那宽大厚重的刀刃，这一下下去，穿什么甲都是白搭。 人群呆呆望过去，呼吸忍不住放轻。 此刻明明自己才是人多的一方，但秦山领着那十个亲兵仅仅只是往那一站，现场气势却被对方直接夺了过去。 而且就算不看秦山，仅是身后那十个亲兵，众人也是目光微微一缩。 众人小心注视，这等悍卒哪怕只有十个，全盔全甲再配上马，就足以做许多事情。 就比如满清在没有火炮前的攻城，便是选取几十白甲悍卒先登破门，随后放清军骑兵进去。 只是这样的兵，众人已经许久没有在大明北军之中见到过了。 更何况... 人群微微偏头看去，看着人群最前的秦山，瞳孔下意识收缩。 秦山会不会被人海淹死，帐内众人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这个距离，秦山手中那杆陌刀，想杀谁，谁就得死！ 而且死的很惨！ 随后众人顺着这个想法，纷纷将目光看向了贺人龙。 贺人龙的脸色已经完全铁青，他目光不断在秦山和孙传庭身上来回转动，脸上戒备远远大过了欢迎。 贺人龙此刻心里悔啊！ 看着悍卒，再看着秦山手里夸张的陌刀，贺人龙只恨自己方才怎么没想到多问一句有没有甲。 只想着十几个人再厉害也翻不起浪，一时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孙传庭也仿佛没有看见在场众人的情绪变化，向前一步。 还没开口，贺人龙便已经先开了口。 带着一股坚决，贺人龙握着刀柄注视过来： “督师，帐中人多，还请让亲兵候在帐外即可。” 虽然客套，但言语全无尊敬，反倒是暗含了一份威胁意味。 尤其说到‘亲兵’两字，目光更是直直盯向了秦山。 孙传庭刚刚迈出的脚步一顿，随后转头看向了秦山。 秦山扶着刀，盯了贺人龙一眼，随后对着孙传庭轻轻点了头。 转过头，孙传庭直接看向秦山带来的老卒。 “你们在外候着，秦将军跟着我即可。” 亲兵们先是看了秦山一眼，见着秦山点头，这才整齐抱拳，直接走了出去。 随后透着些许门帘，可以看见十个亲兵，直接站在大门口，将原本执勤的贺人龙亲兵给挤开。 贺人龙亲兵有些恼怒，但看着秦山带出来的这十个人，到了嘴边怒气，只能咽了下去。 人少了多半，大帐内的气氛终于安稳一些。 虽然最想的人没有离开，但看着自己帐下密密麻麻的披甲部将以及亲兵。 再看着抛开孙传庭，等于孤身一人的秦山，贺人龙到底没有再继续要求秦山也出去。 此刻大帐内，孙传庭和秦山站在中间过道。 两侧是站满全盔全甲的部将和亲兵，部将们站了起来，右手死死扶着刀柄，目光片刻不离的放在秦山身上。 眼中也全是紧张到极致的戒备。 而在大帐最内，眼前如此一幕的贺人龙，脸色终于放缓了一分。 看着贺人龙安稳下来，孙传庭脸色不变，又向前了一步。 “贺人龙，陛下圣旨在此。” 说着，孙传庭举起了一面圣旨，周围军将见了，下意识看向贺人龙。 现在他们依然是官军，看着皇帝的圣旨，还是会不自觉低上一头。 此刻看着贺人龙，也是想要看着贺人龙什么反应，自己也好跟着。 眉眼微跳。 贺人龙心底越发紧张。 目光死死盯着孙传庭手中的圣旨，随后目光不断在圣旨和秦山身上晃动。 看着秦山依然安稳站在原地，最让贺人龙忌讳的后金弓也没有带来，贺人龙脸上浮现巨大挣扎。 所有人都望着贺人龙，孙传庭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默默等待。 直到好半响后，在部将们都皱起眉头，贺人龙才顶着额头的一丝冷汗，也不靠近孙传庭，直接在原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末将贺人龙，接旨。” 虽然俯身，但头却没有埋下，反而是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孙传庭。 完成抱拳的双手，也是在松下后，直接扶在了刀柄上。 孙传庭仿佛没看见贺人龙表现，只是当着众人面，缓缓打开了圣旨。 周围部将见状齐齐想跪，贺人龙却立即抬起手，一脸恶狠的盯了一眼。 被如此目光一看，部将们立即停下动作，随后反应过来，所有人一脸戒备的将目光看向孙传庭。 虽然结果还未揭晓，但看着秦山带来的十个亲兵，以及同样披甲的秦山，贺人龙心中的警钟，已经高声长鸣。 事后若是错怪，贺人龙自然会想法子弥补，但若是没有错怪... 现场众人目光闪过莫名，没有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圣旨缓缓打开，明明不长，但众人只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直到孙传庭开口，众人才重新感觉到了时间流逝。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贺人龙随汪乔年出关御寇，本应在朱仙镇大败贼军，却因贺人龙遇敌先溃，致使朝廷剿贼大事，功亏一篑...” 孙传庭义正言辞，话语说出来也带着昂扬。 但随着孙传庭的开口，与昂扬相反，是整个大帐，越来越低迷的氛围。 部将们眼神缓缓沉下，呼吸变得沉重，握着刀柄的手也慢慢使上了力。 一股绝望到极限的癫狂，开始在大帐内弥漫。 孙传庭还在继续，而上方的贺人龙，却已经带着一阵低笑，缓缓站起了身： “哈...哈哈哈...” 莫名笑容，贺人龙看着依然在埋头宣读圣旨的孙传庭，脸上全然没有了任何期待与兴奋。 只有气到极致，反倒平稳下来的冷静。 不等孙传庭念完，贺人龙冷笑完后，直勾勾看了过去。 随后昂起头，直接对着孙传庭大声呵斥： “在这里，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突然的暴喝，现场是一片突然抽刀的密集铿锵。 部将和亲兵们带着阴到极点的眼神，顺着贺人龙的话，看了过去。 谁敢杀贺人龙？！ 哐啷一声，孙传庭依然念着圣旨，秦山手中陌刀，猛然杵在了地上。 陌刀夸张，周围部将气势为之一低，贺人龙呆呆看着，半晌后...忍住一声轻笑： “...倒是个汉子。” 第101章 杀贺人龙 贺人龙本部大营远处。 一处背风凹地，从远处看来什么都看不见，正好用来隐匿人马。 此刻的凹地中，赵宇、牛成虎、孙化、裴元等人，带着八千五百人，默默等候着。 军士有些紧张，脸上也带着些许惶恐。 好在安平营顶在最前面，赵宇牛成虎又亲自督阵，人群倒也算安稳。 回头看了眼身后大军，接着又看向远处的贺人龙大营，赵宇只感觉嘴角一阵起泡。 火急火燎，短暂急促的出了一口气，赵宇转头看向孙化： “这都进去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 赵宇眉眼紧皱，眼中满是紧张，一旁牛成虎也是同样带着一丝担忧。 反倒是被问话的孙化三人，此刻脸上满是平静。 瞟眼看了赵宇一眼，孙化瘪了瘪嘴： “从这里出发，仅是走到贺人龙大营便需要小半个时辰，这会说不定圣旨都还没有开始念。” 看着孙化满脸淡然，赵宇微微一滞，看着别人不急，自己反倒更急了。 “不是，你们难道不担心你们秦爷？” 忍不住吐槽一句，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稍微缓解一下压力。 孙化闻言带着无语瞟了一眼，甚至就连最少话的李飞，也微愕后难得开口： “不担心。” 赵宇：“...？” 简短的三个字，差点被噎死的赵宇只感觉浑身上下涌出一股无力。 开玩笑，要是没来潼关前，三人或许还会担心一下，但现在秦山已经满配神装，他们觉得真正该担心的，是要面度自己秦爷的贺人龙。 要不是为了保证平稳过渡军权，又担心贺人龙藏起来跑路。 全无防备下，只需要秦山带着两百安平铁骑，直接就能冲进大营，阵斩了贺人龙。 所以此刻三人反倒是一脸轻松。 微微无语，赵宇也终于停止了找话，转头再次看向大营，目光关切越发焦急。 随后，李飞猛然从马山站直了起来。 “打起来了！” 简短急促，四个字说完，所有人都愕然看了过来。 只是远处依然平静，赵宇看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异常。 直到他甚至有些不自信，想要回头再问一下李飞时，远处一员哨骑，打马狂奔而来。 “打起来了！贺人龙那边打起来了！” 人还未到，哨骑便已经开始忍不住大吼起来。 猛然拽紧的缰绳，让战马后脚绷直，直接在草地上带飞一片飞泥。 听见这话，赵宇略带愕然看了李飞一眼，随后来不及赞叹李飞的探查能力，直接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杆大号火铳，对着远处大吼一句： “所有人，给我冲！” 早就按捺不住的众人猛然向前冲去，两百安平铁骑更是在裴元带领下一马当先。 此刻的裴元也换了全套装备，除了双甲，裴元在布面甲外，还额外套了层扎甲，成了实打实身披三甲的超重装骑士。 此刻扛着关刀一马当先，赵宇在后面看着，只感觉裴元直接化身一台人形坦克！ 再加上两百安平铁骑一往无前，身后京营和卫所看了，居然也把气势提振了起来。 赵宇眼见于此脸上更火热，疯狂加速马匹，并小心保护着火绳，随时准备给对面来一发。 大军行动，距离又不是特别远，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后，最前面的骑兵，就已经能够肉眼可见贺人龙的大营。 看着高耸的寨墙，赵宇连忙将火铳对准了出去，裴元也是提起关刀，目光恶狠狠盯向前方。 秦山与孙传庭深陷内部，他们必须赶在贺人龙被自己亲兵解救出来前，将两人接应出来。 只是随着越来越近，预想中贺人龙本部激烈的抵抗并没有传来，反而是所有人都背对外界，直勾勾望着大营内。 以至于裴元真的仿佛坦克，直接仗着马铠厚重，轰然一声撞进了大营，周围贺人龙的军卒，都没有反应过来。 仿佛一拳打在空气，没有任何反馈的裴元脸上泛起恼怒。 他猛然拉住马，小心看向四周想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埋伏。 结果直到裴元来到面前，身边反应过来的贺家军，居然是直接带着惶恐，跪在了地上。 裴元见此一愣，一旁赵宇却在短暂错愕后，直接抱着火铳跃过人群，向着大营深处而去。 很快，赵宇也看见了让贺家军全体沉默的画面。 猛然拉住缰绳，战马高高扬起马蹄，赵宇的双目，却直勾勾盯着前方。 贺人龙营帐外。 军卒密密麻麻围在四周。 所有能够看见前方的人，都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僵在了原地。 哪怕京营和卫所冲进来，不断对着众人缴械，贺家军反抗的意志，也低的可怜。 赵宇的战马终于停下，重新站稳的赵宇骑在马上看向前方，忍不住微吸一口冷气。 秦山带来的十个亲兵老卒，眼下还站着只剩下三个。 而在他们脚下，则躺满了一百多甲士。 长刀利斧铜锤，各色重兵器破烂的丢在地上。 鲜血蔓延开，甚至浸湿了周围人的军靴。 赵宇目光扫过，看见不少甲士是连人带甲被劈成了两半。 而也正是如此酷烈的死法，吓住了周围想要围过来的军卒。 抬头看向前方，秦山站在原地，浑身上下被鲜血染红，手中厚重的陌刀，也出现了点点缺口。 可这点缺口非但没有让周围人生出勇气，反而是胆战心惊望过来，目光满是躲避。 略微抬眼，秦山喘着气，看了赵宇一眼，将陌刀杵在地上，一声闷响后，是从上不断滑落的血流。 鲜血滴落，正好滴在秦山脚下一人面前。 贺人龙瘫坐在秦山脚下，呆呆看着眼前躺满一地的亲兵。 脸上除了呆滞，便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一百个亲兵，三十多个部将，居然被秦山带着十个老卒，给砍完了！ 就算是军旅半生的贺人龙，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一幕。 以至于当秦山砍完所有人，转头看向他时，贺人龙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直接当着众人面，瘫坐到了秦山脚边。 现场安静。 只有孙传庭穿着大红袍，依然站在原地，他的袍角，甚至连鲜血都未染上。 看着赵宇等人冲了进来，孙传庭终于向前半步，接着看向眼前贺家军，一把举起了圣旨： “从此以后，潼关没有什么贺家军，唯有大明官军！” 第102章 怎的这般厉害?!(加更完成) 春风舞动。 贺人龙大营内，一片繁忙。 大营主道旁，秦山骑在马上默默打量眼前。 裴元跟在身后，帮忙扛着陌刀。 脚下是不断走过的贺家军，此刻他们正脱去甲胄，在京营和卫所兵的看押下，被集中起来。 而每当有人路过秦山面前，京营和卫所兵纷纷恭敬的行了大礼，而贺家军则是满脸恐惧的同时，小心翼翼的不断打量。 “秦大人。” 牛成虎带着大队军卒路过，对着秦山恭敬抱拳一礼后，才又带着军卒向前。 秦山点头做了回应，挑目望向周围，赵宇带着两个亲兵，驱马靠了过来。 “一万军卒，有不少还是督师当年督管潼关时的老卒。” 刚刚靠近，赵宇来不及歇口气，立即就开了口。 秦山偏头看去，赵宇干咽一口口水，举起马鞭指着面前乌泱泱一片人群： “接下来的整编，得花不少功夫了。” 说完，赵宇直接转身摸向秦山水壶，秦山抬眼打量周围，仿佛没有发现。 抹上水壶，赵宇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结果一提，脸色一愣。 秦山的水，早就喝完了。 瘪了瘪嘴，赵宇收回了手，随后看了裴元一眼，裴元水壶更是早不知道飞哪里去。 带着一些失望，赵宇只好干喘一口气，接着看向周围，寻找着水的痕迹。 看着远处一处水槽，赵宇眼神一亮，拉着缰绳准备过去，临走前略微停顿，上下打量秦山一眼。 言语沉稳一些：“回去休息吧，今天发生的事，督师已经写好信，发往了京师。” 说着，赵宇一夹马肚离开。 赵宇这是告诉秦山，孙传庭会如实将秦山的功劳上报上去。 悍勇的过程，阵斩的贺人龙，以及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保住了潼关最后一万战兵。 这些事情都将成为秦山更进一步的垫脚石。 听明白这个意思的孙化等人脸色微微一亮。 秦山则看着周围忙碌，终于是一拉缰绳，向着自己的安平营而去。 玄影马蹄清脆，裴元孙化三人连忙跟在身后。 营门外，两百整齐候在路边的安平铁骑，也随着秦山出来，默默跟在了身后。 一时间一条浩荡的铁骑之龙，伴着轰隆作响的马蹄，驶向了潼关。 ... 潼关内，张府。 还是那间书房，只是昔日那些部将不见，贺人龙回关拜访时的大笑也隐匿无踪。 整个书房只有七八个潼关士绅，坐立难安的不断相互对视。 清逸茶香飘散，可众人却无半点评鉴的心情。 从白日得知孙传庭全军突然出城后，士绅们便聚到了这里，等待着孙传庭与贺人龙之间，最终的结果。 张老坐在上方，闭眼默默把玩着扳指，门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一位管家轻声小跑进来。 对着急迫望来的士绅微微弓腰行了礼，随后直接越过众人，管家来到张老耳边，埋头快速低语。 随着管家开口，扳指在张老手中不断转动，随后... 猛然停住！ 略带愕然的抬起眼，张老认真的盯了管家一眼。 管家还是一脸平稳，默默点了点头。 一声延长的呼气从张老鼻中传来，随后带着一股难以置信，重新埋下了头。 不用张老招呼，管家小心后退，站在门口后，还对着急切望来的乡绅，再次行了一礼。 看着管家无言，众士绅更加急切的望向张老。 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如果是贺人龙赢了，张老绝对不会是眼下这种表现。 看着张老埋头半天不语，终于有等不及的士绅，开了口： “哎呀，张老！”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快说啊！” 一股焦急扑面而来，周围士绅闻言也是忍不住附和： “张老这个表现，难道是孙传庭赢了？” “可我看着孙传庭就带了秦山那小子和十个亲兵进去。” “难道贺人龙连这点人也拿不住？” 人群急迫，只是这话刚刚说完，沉默半晌的张老，突然抬起了头。 直勾勾看着直呼秦山小子的士绅，张老目光低沉的可怕。 被这目光一看的士绅脸上表情一愣，随后带着一股疑惑的低头。 众人也是疑惑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细细品味方才话语，没觉得哪里说的有问题？ 而张老看着周围士绅依然满脸疑惑，目光终于带上了严肃。 看向众人，张老一板一眼： “从此以后，谁敢再直呼秦将军名讳，就不要进老夫的门！” 张老说完，现场氛围瞬间一滞。 所有人带着反应不过来的愕然，呆呆看着一脸认真的张老。 不是... 您老怎么变脸如此之快？！ 看着人群脸色呆愕，张老心底只感觉五味杂陈。 如果自己的敌人，自己有把握拿下，那么张老不会有半点仁慈和含糊。 毕竟他们这些士绅，谁的上升之路不带点他人的血？ 但能做到潼关第一，张老真正厉害的本事，还是审时度势。 此刻看着众人望来，张老只是长叹一口气，轻抚着扳指，闭目缓缓开口： “秦山带着十个人，在一万兵中，砍杀了一百亲兵，三十多个部将。” 带着一股依然没有消散的难以置信，张老说完后，是终于反应过来的众士绅，茶杯哐啷一声掉落后，猛然瞪圆的双眼。 张老没有理睬众人惊愕，他只是通过这句话告诉现场所有人一个道理。 打的赢的敌人，可以不择手段的打。 但如果碰着打不赢的，那就要三思。 而秦山不是打不打的赢的问题，秦山是要不要掀桌的问题！ 打牌？勾心斗角？ 秦爷把牌桌子给你掀了！ 当张老清晰意识到，秦山已经完全超出游戏规则之外，他就立即转换了态度。 方才那句话，也是当众提醒众人，他张府未来将坚定的站在秦山一边！ 睁开眼，看着眼前依然满脸愕然的众人，张老抬眼看向门外，喊了一声‘管家’。 门口候着的一位管家弓腰进来，张老则取下自己翠玉扳指，直接递了过去。 随后当着众人面，缓缓开口： “拿着我的扳指去马场，为秦爷挑选一百匹上等栗马送去。” 管家沉默接过，随后在周围士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再花钱去找官匠，为秦爷打造五十杆鸟铳！” 第103章 要是他也不听话? 北直隶-京师。 一匹快马从潼关方向疾驰而来，马蹄飞扬，带着一片尘土。 守门京营远远见了，望着背后那三竿令旗不敢怠慢，立即对着城门口的人群开始了吆喝： “紧急军报，所有人快让开。” 京营大声呵斥，将周围人群疏散开。 而后目睹着传令兵疾驰进去，面面相觑，眼中带着一丝莫名。 李自成在河南闹得沸沸扬扬，这段时间各地的传令兵几乎从未断绝。 任谁也看出来这天下局势的不稳。 望着传令兵远去，一个年纪大些的京营微出一口气： “希望别又是战败的消息...” 传令兵一路疾驰，很快来到皇城前。 早有得到消息的禁军早早候着，传令兵顾不得战马停稳，直接翻身下马，缰绳一甩，禁军连忙上前帮着接过。 战马喘着粗气，禁军伸出手不断安抚，传令兵却高高举起一封军报，向着皇城内跑去。 而军报上若隐若现的署名，正写着‘三边总督：孙传庭’。 寂静的乾清宫。 太监宫女隐于大殿角落，日光照射进来，反射出些许浮尘。 宽阔光滑的地面，略微倒影殿柱，整个大殿一片寂静，只有上首主位，不时传来一阵书页翻开的沙沙声。 沙沙声静谧，周围太监宫女听得有些昏沉。 直到上方一阵轻叹传来，微埋的脸上，才猛然瞪大眼睛。 啪~ 一声轻响，册子被丢到了一旁，崇祯皱着久未散开的眉宇，无奈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与军报。 河南大旱、闯军肆虐、陕西蝗灾、湖广水患... 还有西南少民叛乱、辽东金军异动、江浙再请减税等等不一而足。 此刻崇祯收到的奏折，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哪怕一个好消息。 皱着眉，崇祯艰难的又拿起一封军报，正要翻看再看，大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 传来了声音，太监宫女们有些意外的看了过去。 陛下处理政务，谁敢走路发声？ 只是抬眼一看，太监们带着愕然，又立即惶恐低下。 因为来的人，正是崇祯朝的太监老祖宗，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入葬皇陵的太监。 王承恩！ 有些老旧的华丽宦官服穿在身上，崇祯节俭，以至于身边人，也都有意或无意跟着节俭。 听着声音，被打断思绪的崇祯眉头皱的更紧，抬头看来，见是王承恩后，脸色才稍有缓和。 举着刚刚送来的军报，王承恩脸上带着一丝喜色： “陛下，孙传庭的来信！” 听着孙传庭，崇祯眉眼一挑，连忙放下手中奏折，抬眼看向王承恩： “快拿上来。” 王承恩不敢耽误，直接将军报恭敬送了上去，崇祯握在手中打量一眼，交到了王承恩的手中： “打开。” 王承恩早有准备，熟练开启密封，检查一遍军报并无打开痕迹，这才将其中信纸打开，小心送到崇祯面前。 崇祯接过认真查看，随后眉宇间的阴霾，仿佛乌云吹散，渐渐散开。 “哈哈，好！” 一丝畅快，许久未笑的崇祯伴着这一声‘好’，整个乾清宫阴沉的氛围，甚至瞬间都明朗了起来。 将信纸直接递给王承恩，崇祯脸色难得浮现一丝红润： “这个叫秦山的，居然如此能打！” 王承恩接过查看，快速看完后，脸上也跟着展现出喜色： “眼下贺人龙伏诛，孙传庭总督潼关，这个秦山看起来功不可没，朝廷应当尽快给个嘉奖才是。” 王承恩说着，可面前的崇祯，却没有任何反应传来。 王承恩一愣，放下信纸小心看去，可方才还有些高兴的崇祯，此刻却又重新脸色沉了下去。 带着疑惑，王承恩轻轻放下信纸，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崇祯看着信纸，目光又扫视了一遍，随后低着头，传来一声轻叹： “眼下孙传庭已经总督陕西三边，贺人龙一死，也再无人可以掣肘。” “若是孙传庭也不听话...” 崇祯说到这没有继续，只是微埋着头，眼眸低垂，带着一丝忧虑。 本来兴高采烈的王承恩脸色陡然一僵。 建议嘉奖的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没法继续说下去。 短暂的明媚仿佛幻觉，片刻功夫后，偌大的乾清宫，重回一片阴沉。 伸手将信纸推开，崇祯拿起方才丢下的奏折，翻开继续用功，一旁堆积如山的各类报告还等着他处理，他必须更加勤政才行。 而后，看也不看王承恩，拿起笔准备继续批红的崇祯，缓缓开了口： “让孙传庭将贺人龙人头送来核验。” “另外再着兵部，催其出关。” 大殿无言，门外甚至没有鸟鸣，片刻安静后，只有王承恩夹杂一股无可奈何，轻轻回荡： “是...” ... 潼关。 一处乡郊，数百官军围满了一处山包，山包上站着几个人，正在这里登高望着脚下大地。 春天到来，日头渐渐高升，曾经满是积雪的田地上，又开始了有了忙碌的人影。 只是田地中除了民夫外，更多的还是拿着各色线尺，在田地上不断清查田亩的士兵。 秦山看着前面孙传庭不断查看刚刚从京师返回的军报，周围人一时无事，反倒有了片刻难得清闲。 赵宇看了看远处格外配合的张府管家，又看了看随意的秦山，脸上有些佩服： “这张老甚至未与秦爷说过几句话，眼下不仅清查田亩格外配合，甚至还如此大手笔，一口气了送了一百匹马，五十杆铳。” 赵宇更喜欢称呼秦山为秦爷，反倒对于那些官职不爱叫。 秦山瞥了赵宇一眼，说实话，当张府管家送来如此大手笔后，就算是秦山也震惊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示好，而是服软。 而明白张老想法的赵宇，看着秦山则只有钦佩。 别看杀得是贺人龙，但针对的，却是张老这群士绅。 眼下有了秦山，历史上本就依靠清查田亩解决军饷问题的孙传庭，其动作变得更加顺利。 而赵宇说完这句，秦山还没来得及接话，前面的孙传庭却回过了头： “秦山，让你去京师，你可愿意？” 第104章 全骑部队 放下朝廷回信，孙传庭默默将信件收了回去。 随后仿佛根本没有来信般，直接看着秦山问出了这个问题。 现场众人一愣，秦山皱眉看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赵宇看着直接将京师回信收起来的孙传庭，下意识开口： “朝廷又在催我们出关？” 众人将目光看去，孙传庭闻言微微低了一下眼眉，伴着一声轻叹，转身看向了众人： “粮饷问题虽然解决了，但从离开京师算起，也过了快两个月。” “李自成在河南声势浩大，陛下也是怕李自成真的做大，到时候不好收拾。” 侧面承认，众人脸色微微一滞。 崇祯倒也不是完全沉不住气，而是这李自成，确实没有给崇祯太多时间！ 看着众人无语，孙传庭目光还是放在秦山身上： “我并非让你去打李自成。” “你本职还是送贺人龙人头进京，沿路若是有机会，能杀杀闯贼气焰当然更好。” 孙传庭解释，似乎害怕秦山不接受，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当然，若是能从闯贼手里抢到什么东西，你都可以留下。” 算是一种变相承诺，孙传庭说完后，便默默注视过来。 孙传庭这是看着朝廷居然没有任何表示，想要让秦山借着送人头的机会，亲自去一趟京师。 到时候当着面，崇祯再怎么也得给些赏赐，哪怕是对他人而言没有太大实质意义的官职呢？ 而路上到底要不要打流寇，也是希望秦山见机行事，能打当然最好。 一可继续增加功绩，二可平缓崇祯焦急，为自己争取更多练兵时间。 秦山眼中浮现沉思，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底对孙传庭想法却浮现一丝了然。 要是其他人，对于孙传庭安排的这个差事，可能还有些抵触，但放在秦山身上，这简直是太合适了。 虽然靠着每日熟练度，秦山已经能很快的练出强军。 但没有人会拒绝任何让自己实力提升更快的途径。 强兵，是打出来的。 而孙传庭这个请求，简直是秦山瞌睡来了枕头！ 收回沉思，秦山抬起头，看着孙传庭一直安静的等候，随后在周围人各色目光中，点了点头： “末将愿往。” 听着秦山开口，孙传庭的脸上立即涌现出一片轻松。 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孙传庭直接伸出手，握在秦山肩上： “辛苦了，此番出去，但有什么需求，尽快提来。” 说着，看向周围众人，孙传庭神情严肃： “只要潼关有的，必然全力支持。” 孙传庭当然不是客套，秦山闻言后，也没有拒绝。 看着孙传庭认真，秦山脸上难得带上一份迟疑，随后伴着些许不好意思，缓缓开口： “还真有一点小小的请求。” 看着秦山居然也有拘谨的时候，孙传庭一愣，原本还认真的神情，居然带上了一点后悔。 默默打量了秦山一眼，孙传庭微出一口气： “你说...” 没了方才自信，孙传庭说完后直勾勾看着秦山，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似乎害怕秦山真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而秦山看着孙传庭依然没有拒绝，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终于开口： “也没啥，主要是如果能再给两百匹马，让末将本部组个全骑，此番出河南，或许会更有把握...” 秦山慢慢说着，同时一边说一边看着众人反应。 而听着居然又要两百匹马后，孙传庭还没有什么反应，赵宇和牛成虎，却已经睁大了眼睛。 贺人龙收拢了一万正规官军，连着多年本部积累，才勉强凑了五百骑。 李自成席卷河南，闯军对外号称拥兵百万，一围开封时的马队也不过三百。 而你秦山现在一个刚入流的游击将军，本部五百人马，居然就要全骑？！ 孙传庭也是呆了一下，默默看着秦山一脸认真，半晌后，放在秦山肩上的手，才轻轻拍了拍： “好，就再给你两百匹马。” 孙传庭答应，就算是赵宇也对秦山投来难以压抑的羡慕。 牛成虎更是有些目瞪口呆，自己三千卫所兵，可手下骑马军卒，也不过十几。 而秦山才加了官军不过一个月，居然就筹够了五百全骑。 这等骑军，若是秦山都操练了出来，放到山海关去，都能与边军和八旗掰掰手腕。 孙传庭也几乎是等于将手中一半的马队，全部交到了秦山手中。 而孙传庭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说完后只是看向赵宇，淡然开口： “将贺人龙哪里得来的马匹，挑选两百栗马出来。” “另外再从官匠刚刚打造出来的四斗弓、长刀长槊等武器也配套送去。” 赵宇闻言收回短暂的羡慕，对着孙传庭直接抱拳行了一礼。 安排完后，孙传庭才看向秦山，眼中流露出一丝认可： “你的想法不错，流寇势大，若是单以步队反而不便。” “虽然只是单马，但全骑机动力也远超流寇，到时候你能施展的地方反而更多。” 点出了秦山全骑的正面作用。 虽不敢说秦山没点自己的小想法，但至少在满足孙传庭需求上，秦山的全骑确实对于孙传庭而言作用更大。 看着孙传庭定性，在场众人也没什么好说，只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下面忙着清查田亩的人群身上。 而在田地尽头，一间乡下府邸。 府邸上依然挂着张府的匾额，此刻府邸中的阁楼上，张老带着一群士绅，默默望着远处。 士绅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要不是前面张老沉脸坐着，大伙早就已经开骂了。 清查田亩，在这些士绅眼里，简直是在割自己的肉！ 就算是张老，看着远处不断记录的军卒，脸色也是带上了一份沉寂。 只是看着远处山坡上，默默站在孙传庭身后的秦山，这份低沉，又转换为了无力。 终于，看着又一大片田地被清查记录，马上就要查到自家，一位士绅忍不住开口： “张老，不能再这么查了，这么搞下去，明年我全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士绅苦口婆心，其他士绅见状也是终于找到话头，疯狂的附和。 而张老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眉眼间的烦躁更加明显。 终于，忍受不住的张老一拍桌子，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止住了众人喧哗。 看也不看身后众人惶恐焦急，张老只是死死盯着远处秦山，好半天后，吐出一口气： “只要秦山还在一天，谁都别想让我跟孙传庭唱反调。” 看着张老居然还是如此坚决，众人脸上微微睁大了眼睛，相互对视间，看向张老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怨恨。 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谁还当你是老大？ 张老感受着身后众人态度变化，眼中无奈更加明显，终于是深深看了一眼秦山，收回目光。 一声轻叹…… 听着叹气，众人偏头看去，张老则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默默看着众人： “秦山在，咱们不能动，想办法让秦山不在，不就行了吗？” 张老把话说的直白，周围人却还是一脸没有反应过来。 张老看着气的头疼，终于把话挑明： “我已经给兵部尚书丁启瑞去信。” “相信要不了多久，孙传庭就该出关了。” 第105章 马弓手烂大街了? 第二天，安平营。 几个民夫忙着修缮围栏，曾经空旷的大门，此刻也重新挂上了厚重门页。 工头站在围栏后，对着全甲的孙化，不断点头哈腰。 孙化则默默数着大钱，一枚一枚交到工头手里。 只是往日看着钱双眼发直的工头，此刻注意力，却被营寨内的画面吸引。 甚至就连民夫们，也是干的心不在焉，目光不断向着内部望去。 此刻的安平营，人数本来只有不多的五百，但是随着张府的一百匹马，以及孙传庭的两百匹马，全营在此刻变为清一色的骑兵。 五百骑兵聚集起来，往哪一站，看上去便极为壮观了。 将钱算给工头，孙化直接回到秦山身后。 此刻秦山骑着玄影，正对着安平营五百骑，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裴元李飞。 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孙化开口： “大人，按照你的意思，这段时间外出的工钱，已经提前结给民夫了。” 秦山闻言点点头，上辈子最恨拖欠工资，现在换了秦山发钱，自然要严厉杜绝。 而且秦山也不怕工头作假，除非跑路，不然只要还在潼关，谁敢占秦爷的便宜？ 而至于跑路... 这世道，跑路还不如死的痛快点。 瞟了眼远处感恩戴德的工头，随后秦山目光默默打量向眼前蔚为壮观的五百骑。 眼中浮现系统，干净的兵表上，此刻只有三个兵种： 安平锐骑、北军游骑、火铳游骑。 锐骑不用多说，秦山带出来的独特兵种，重装全能的马弓手。 而北军游骑，则是装备了镶钉棉甲，使用四斗弓或者鸟铳，战马也不披挂马铠的大明北军机动骑兵。 虽然马匹不如锐骑，但因为甲胄轻便，又没有马铠，行军作战倒也能跟的上。 此刻秦山面前，就是前后排开，特色鲜明的三种骑兵。 尤其是那五十个火铳游骑，也在秦山面板提携下，强行给提升为了马铳手。 此刻看过去，居然有那么一丝线列时代，火枪骑兵的感觉。 从火铳游骑身上收回目光，秦山整体扫视了一眼所有游骑。 虽然之前都是疲弱的卫所兵，可一个多月的功夫，激增的熟练度，还有充足的营养供应，骑马挽弓倒也勉强到了合格线。 此刻秦山放眼望去，居然看不出这些游骑，一个多月前居然还是一群站不稳的卫所兵。 满意的点点头，秦山看着早已准备好的众人，一拉缰绳，玄影便了然的向着营外走去。 孙化三人跟在身后，而更后面，则是五百蔚为壮观的骑兵大队。 密集马蹄回荡。 路过营门时，忙碌的民夫目瞪口呆。 锐骑仿佛甲墙，手中长槊林立，头盔下的双眼，只是平静直视前方。 身后游骑轻盈，笠盔下的目光不断左右巡视，手中硬弓更是蓄势待发。 而直到整个安平营离开，缓过神来的民夫，才呢喃开口： “秦爷的骑兵，感觉比贺人龙的还要厉害。” 一旁工头听去，脸色微微一变，直接皱眉责怪过去： “废话，秦爷阵斩贺人那一幕，说是关二爷再世也毫不为过。” “麾下好汉，自然也是一等一。” 工头脸色有些羡慕，随后摇摇头，带着一丝无奈： “可惜是个女儿，不然怎么也要想办法送到秦爷身边。” 民夫闻言回头，脸上浮现一丝揶揄： “女儿也可以送嘛...” 工头一怒，正要喝骂，可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却变了味： “...那我...谢你吉言！” 说着，工头望向远处的浩荡五百骑，眼底浮现一丝火热。 开玩笑，要自己女儿真能成了秦爷的枕边人，自己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微微摇头，打散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工头看着还在望着安平营出神的民夫，脸色板了下来： “快点干活，秦爷可是把钱给足了，要是等着回来看着大营没有完工，到时自己去给秦爷解释。” 一声呵斥，民夫们这才收回眼神，埋头忙碌。 此刻的潼关城内。 随着贺家军被整顿，没有那么多泼洒银子的懒散军卒，潼关一时间变得有些冷寂。 可今日主干道上，随着秦山领着安平营出征，原本空寂的街道，瞬间拥挤起来。 秦山的事迹，在上万贺家军的注视下，不可能压得住。 几乎所有潼关人，都知道孙督师带来的这个秦爷，是一位勇冠三军，堪称吕布项羽再世的猛人。 所以当秦山即将出关的消息传来，几乎所有潼关人，都想来一睹风采。 此刻人挤着人，要不是执勤的卫所兵拼命将人群隔开，大伙甚至要直接挤到主道上。 而除了主道两旁繁忙，两侧楼房上，也有大量富家人士，早早买了靠窗雅座，向着下方眺望。 而其中最大最豪华的一层，张老则带着士绅老爷们，默默望着远处。 士绅们脸色满是激动，望着主道尽头，也全是期待。 一个士绅搓着手，脸上笑开了花： “好啊，这秦...爷，只带五百人出去，李自成说不定随便派点人，就能灭了他。” “到时候秦爷一死，一个孙传庭，难翻起什么浪来。” 本来想说秦山，但看着刚刚开口，张老便瞬间微微直起来的身体，士绅连忙又改了口。 张老可是严格遵守自己当日说的话。 秦山只要还在一天，谁也别想在自己面前直呼其名。 微微冷哼一声，算是警告身后得意忘形的士绅，随后下方传来阵阵惊呼，张老也顾不得再与身后众人计较，连忙站起身，顺着人群惊呼看了过去。 随后，张老双眼，慢慢瞪大。 五百骑，除了那个三甲的关刀汉，居然人手一张硬弓。 李飞不用说，孙化勉强也使得动四斗弓。 就连身后的那两百锐骑，张老也能理解，但再后面那三百个突然冒出来的游骑，张老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马也就算了，有自己的一份力。 但那三百拿着火铳、硬弓的游骑，张老实在搞不懂秦山到底从哪里搞来的。 周围跟着望出来的士绅，也是呆呆看了过去，随后不自觉的惊疑出声： “不是，这马弓手...” “这么烂大街了吗？！” 第106章 还有流寇大将? 天苍茫，一望无际的干涸大地，枯黄杂草零星点缀其中。 土地龟裂，深厚沟壑丑陋密布在田地上。 些许石子零碎铺在前方，从远处看去，隐约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也是一条宽阔的官道。 而在官道远处，一条土龙奔腾而来，若是有人细心看去，能发现这条所谓土龙，是大队骑兵疾驰带起的漫天扬尘。 秦山骑着玄影，眉宇紧皱的打量周围世界。 广袤的平原，早春时节应当阡陌纵横的良田景象，在此刻这个产粮大省，却只有无尽荒凉与死寂。 马蹄踩下，一具白骨被瞬间碾为粉末，秦山微微拉动缰绳，带着玄影稍微调整方向。 孙化瞟了一眼，带着一丝惆怅： “若不是这些骸骨，我甚至还以为河南从未有过人烟。” 火气冲的裴元，也是看着周围慌乱大地，目光有些深沉。 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裴元瘪了瘪嘴： “这才出关没多久，要是更里面，不知道又是什么鬼样子。” 两人吐槽，而李飞则只是望着远处，随后指着一个方向，开了口： “水源。” 两人微微睁开眼，眼中泛起亮光。 天干气燥，又是一路疾驰，大伙早就渴水的很。 虽然有水袋，但不知要行多久，所以也没敢放开了喝。 而李飞在开口后，前面的秦山，便已经一抽马鞭，向着水源而去，身后众人得知水源就近，也是纷纷拿出水袋，先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没花太多时间，秦山领着众人很快到了一处逼仄的田坎旁，而在田坎旁的几棵老树间，一个隐蔽水井泛着隐隐波光。 哗啦~ 一大桶水被提了上来，周围军卒见了连忙排队，过来给自己灌了个饱。 孙化则提着两个水袋，将水打满后直接向着一旁树荫下走去。 周围军卒见了纷纷让路问好，孙化则是少有回应，只是快步赶路。 “大人，水来了。” 秦山坐在树荫下，裴元杵着关刀戒备向四周。 远处荒凉大地，隐约可以看见几个游骑，在周围充当着哨兵。 孙化先是打开水袋，将水直接倒入一个木盆，待其中全是清水，才递给了秦山。 伸出双手捧起一捧水，痛快的敷在脸上，清冽带着凉爽，直接冲走了满脸疲惫与燥热。 双眼泛起精神，秦山又接过水袋，大口饮用。 清凉顺着身体滑落，这下不仅是外在没那么烦热，体内也泛起一片爽快。 看着秦山用完，孙化转身将水袋交给锐骑，让其去重新接满水。 接着拿出一张地图，直接铺在了树荫下。 地图细密，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各类地点，而在地图中间，两个大字显眼的展现在秦山面前。 开封！ 默默望了一眼，秦山伸出手，在开封上轻轻点了点。 随后手指上划，用一个略微绕路的弧线，停在了京师。 看了看这条弧线，秦山随意开口： “沿着这条线，去开封看看。” 孙化跟着看了一眼，有些皱眉： “不算绕路，但河南局势混乱，我们又摸不清楚情况，会不会有些风险？” 秦山默默看着地图，听着孙化担忧，微出一口气： “等李飞回来，若是能找到一两个当地百姓，先问问情况再说。” 秦山开口，孙化也没有再说，随后便又小心收起地图，将重新接满的水袋，绑在战马上。 水袋刚刚绑牢，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马蹄。 带着几个游骑，李飞驱马回来，而在战马后，则绑着一个身着粗麻衣的农民。 吁~ 一阵口哨响起，拽紧缰绳后，带着一片扬尘，几骑停在了秦山面前。 微微挥手将面前尘土抛开，秦山定眼看去，两个游骑已经拽着农民下来。 大手下去有些粗暴，秦山见了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孙化见状连忙轻咳一声提醒，两个游骑才连忙手上动作轻了点。 “当地人，就一个。” 指着脚下浑身瘫软的农民，李飞翻身下马开了口。 秦山则看了周围默默候着的游骑一眼，挥了挥手： “先去喝水。” 游骑们脸色一喜，齐齐对着秦山抱拳，随后转身离开。 接着，秦山看向裴元，对着农民点了点头： “给些水。” 裴元闻言从腰间直接取下水袋，打开瓶塞，直接递了过去： “大人赏你的水。” 农民有些惶恐，他挣扎的抬起头，小心看着周围情况。 周围满是三三两两休息的官军，大量战马靠边停稳，不断饮用着骑手送来的清水。 而后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看着秦山一身银饰山纹甲后，眼底微微愕然了一下。 这甲配着秦山，确实好看的紧。 但这股愕然也只是一下，待看清楚周围人的相互称呼，以及身上标牌，农民脸上的惶恐，立即转换为了恐惧。 “军爷饶命，小人真不是流寇，也不是细作！” 裴元递水的手僵在半空，秦山看着不断磕头的农民，眼中有些无奈。 连忙看了孙化一眼，孙化了然，上前将农民扶住： “我家大人不做杀良冒功的事。” 直接解释，听见这话，农民脸上的恐惧，才稍微消散了一些。 随后默默注视眼前还算‘正义’的安平营，农民惶恐的站在原地，不敢再说。 秦山微出一口气，尽可能让脸色缓和： “今日找你来，主要也是想问些情况。” 听见是问话，农民又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犹豫，直接抬起头磕磕巴巴的开口： “小...小人，什么都说。” 也不管农民拘谨，秦山直接询问： “河南眼下到底如何情况？” 听见这个问题，本来准备好的农民脸色一滞，随后想了想，才带着一丝惶恐，开了口： “小...小人不知。” 一个农民，能知道什么局势？ 虽然早有准备，秦山还是有些失望，看着农民回答不上来越发惶恐，决定还是先放对方走。 可农民在一阵沉默后，又补了一句： “小人不知道，但小人知道，往东五十里的县城，县老爷肯定知道。” 听见有县城，周围周围人眼神一亮，而后来不及询问，农民又带着一股小心开口： “只是那县城，现正被一伙流寇围攻。” “而且那伙流寇的大将，已经打崩了许多支官军，据说在整个河南都颇有威名。” 还有连续打崩多支官军的流寇大将？ 秦山浮现一丝兴趣，随后看着农民报出了对方名号： “那人唤作...” “杨承祖！” 第107章 潼关兵，出关了 渔阳县。 破旧的城墙，流矢在空中激飞，城上乌泱泱一片民兵和乡勇，城下也是乌泱泱一片流民和流寇。 喊杀声嘈杂，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 流矢恰巧射中一个民兵，捂着伤口，民兵哀嚎的被抬了下去。 陈民焦急的看着民兵被抬走，身后跟着几个衙役，提着铁棍满脸惶恐的注视四周。 一个身穿扎甲的卫所百户，带着一脸急迫，快步走了过来： “陈县令，必须得想些办法，再这么下去，县城不保啊！” 听着百户催促，陈民脸上焦急更加明显，只是顶着恐惧缓缓起了点身，小心翼翼向着墙外看去，看着城外望不到边的人海，脸色瞬间一片苍白： “...想...想办法，老夫这就想办法。” 哆哆嗦嗦，陈民下意识开口，可才刚刚说完，脸上便立即出现了莫大苦色： “我一个县令能想什么办法啊？！” 欲哭无泪，陈民抬起双手，用力捶在大腿上。 如此模样直接看呆了百户。 百户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安慰还是如何... 哀叹一声，陈民顶着恐惧指向城外： “这河南完了，城外到处都是流寇。” “李自成、张献忠、还有那些什么罗汝才、闯塌天...” “这每天睁眼得到的消息，就是你杀我我杀你，还有！还有这个杨承祖！” 陈民脸色直接成了苦瓜，带着满脸委屈，直直指着远处人海后的流寇： “怎么就让我碰上这煞神了？！” 陈民捶胸顿足，百户听着满嘴委屈，脸色也是跟着泛起苦色。 偏头看了一眼远处那杆写着‘杨’字的帅旗，忍不住也是一声长叹： “这杨承祖连官军都灭了不知道多少，据说连陈总兵都吃了点亏，今天让咱们遇上，这实在是...” 百户说不出口，但脸上泛起的绝望，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陈总兵便是河南总兵陈永福，也是开封保卫战，三大主心骨之一。 此刻百户看着能让自己河南军最高领导人都吃瘪的杨承祖，方才被焦急压抑下来的恐惧，终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要不是妻儿老小都在城中，他们何苦在这里与这杨承祖死磕？ 两人面若死灰，一时间没有再关注城外战况，但随着一阵从远处城墙传来的欢呼，渐渐压过了城头上的厮杀，两人带着苦瓜脸，愕然的看了过去。 远处山包上，一个甲骑孤立，正极为显眼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而看着对方装备，民兵和乡勇们，不断高呼着援军来了。 陈民两人用苦瓜脸错愕对视一眼，片刻后，猛然从原地站了起来。 援军？ 这个时候居然有援军？！ 城下，流寇大营。 皱眉看着远处突然出现的甲骑，杨承祖认真看去，却看不清来人的脸。 回过头，看着身后二十个骑马亲兵，杨承祖一挥马鞭指了指远处： “谁能看清楚是哪里来的人？” 刚从官军转换过来不久的亲兵相视一眼，眼中有些无奈。 这么远，能看清楚有个人影就不错了，还要看清楚具体什么样，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亲兵们也不会扫了自家大人面子，资格最老的亲兵顶着谄媚开口： “管他是谁！咱杨帅只从出了河南，几乎是百战百胜，手下老卒三千，流民无数，他要是敢过来，直接杀了就是。” “对对对，杨帅眼下在河南义军之中威名赫赫，远处那人说不定是哪里来的传令兵，咱们无须关注。” 两个亲兵开口，其余亲兵见了不敢落后，纷纷跟着拍马屁，杨承祖本来有些皱眉的脸，听见这些话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 在潼关内被秦山打下去的自信，在其他官军身上，杨承祖不仅找了回来，而且找了很多！ 在潼关内，你叫我小杨，我不挑你理，但没碰着秦山，请你叫我杨帅！ 心底一阵畅快，杨承祖正要顺着发表一篇大论，其中一个亲兵说的激动，直接开了口： “就算远处那人是秦山，杨帅也必让其好看！” 脸上畅快僵住，杨承祖收起笑容，瞟眼狠狠刮了说这话的亲兵一眼。 周围亲兵更是立即闭嘴，慌乱埋下头，不敢再说。 杨帅禁忌，谁敢提‘秦山’这两个字，杨帅就跟谁急。 微微挥动马鞭，轻拍在大腿边，杨承祖脸色泛狠： “那人要是秦山，等下你第一个上。” 杨承祖开口，亲兵闻言有些惶恐的低下头，而被打断了性质，杨承祖重新看向远处，望着那个人影，默默品味着方才那句话。 “那人要是秦山...” 心底不断重复，随后望向远处人影的杨承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那人怎么看起来，那身形还真与秦山有那么几分相似... 啪！ 一马鞭直接抽在已经埋头的亲兵身上，看亲兵疼的龇牙咧嘴，杨承祖一股没好气： “下回你给劳资把嘴闭上。” 略微发泄，杨承祖心底越想越不对劲，随后全然不顾远处正在攻城的流民大军，整个人从马山站直起来，全神贯注的看了过去。 “不对！” 心底猛然一个咯噔，看着远处那骑不断打量这边，尤其在自己帅旗上看了好几眼，杨承祖心里终于发觉了问题。 “那人...不会真是秦山吧？！” 越看体型越像，杨承祖终于浮现了一些惶恐。 好不容易从其他官军身上找回来的自信，此刻看着那极度神似秦山的甲骑，也如雪花般迅速消融。 偏头看向亲兵，杨承祖直接指向远处： “你去看看。” 亲兵一愣，正要想办法拒绝，远处老卒却传来阵阵惊呼： “来了来了，那小子一个人就冲下来了。” 老卒们愕然，城上陈民和百户也是有些愕然。 “这是在学项羽单骑破阵？” 毕竟是县令，陈民知道的还挺多，而百户则看着远处仿佛直接化作一道黑影的甲骑，脸色越发古怪。 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细碎石子，当他看着这些石子纷纷开始了跳动，百户脸色呆住： “不对...” 刚刚开口，百户还没说完，陈民便直接拍着腿大呼了出来： “肯定不对，那小子后面还跟了五百骑！” 第108章 箭雨、铁骑、横推 仿佛一条黑龙。 当秦山终于等到身后跟来的骑兵，立即便直接冲了下来。 没有什么会比抓个杨承祖更能摸清楚状况了。 而杨承祖看着越来越近的甲骑，虽然装备、马匹都大变样，但看着那张越发清晰的脸，杨承祖只感觉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极致的憋屈。 咱俩有必要这么缘分吗？！ 现场依然有着苦瓜脸，只是张苦瓜脸从陈民和百户脸上，跑到了杨承祖脸上。 亲兵和老卒们看着五百骑铺天盖地的席卷下来，那雷鸣般的马蹄，以及高大恐怖的体型，直接吓呆了众人。 一个亲兵神色呆愕，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以及最前面一骑绝尘的骑将，下意识看向身后： “杨帅，得跑...” 边说边回头，可是亲兵话到一半，偏头看去时，却发现原本高高挺立的流寇大将杨承祖，此刻居然直接消失无影。 亲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依然四处张望，以为自家大帅换了地方。 可看了一圈，发现都没有杨承祖身影后，亲兵这才渐渐反应了过来。 “杨帅...跑了？” 亲兵呆愕，在河南官军中都打出威名的杨帅，居然还没跟敌人碰面，就跑了？！ 愣在原地，而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山，流寇大军也终于开始了松动。 人群相互推搡着不断后退，没有了指挥，本能的恐惧压过了战斗意志。 五百骑的冲锋，足以称的上毁天灭地！ 一声弓弦嗡鸣从远处传来，接着就是极为醒目的尖锐破空，一杆粗大黑影划过半空，在亲兵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箭射穿了三个老卒。 城头上正在喝水的陈民猛然喷出。 随后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连成一条线倒下去的人群。 百户有些愕然，下意识看向远处，呆呆开口： “弩炮？” “没看见弩炮啊...” 看着百户呆愕，陈民气急，直接指着远处搭上第二支箭的秦山，忍不住的大声开口： “哪！那小子就是弩炮！” 陈民说完，人群顺着看去，随后恰好第二发箭矢出来，密集的老卒队列，又被犁出一条血色胡同。 哐啷~ 兵器猛然掉在地上，从高处目睹这一切的民兵乡勇，不自觉张大嘴巴，松开了双手。 而下方同样反应过来的老卒，看着重新搭上第三支箭的秦山，终于是带着齐齐倒吸的一口冷气，疯也似的转身逃去。 而后，是终于进入射击范围，铺天盖地而来的五百支利箭。 天空仿佛突然出现一片快速划过的黑影。 带着堪称完美的抛物线，箭雨急速呼啸，猛然砸在相互推攘后退的人群之中。 随后如同秋风压倒麦穗，密集的人群在箭雨下，如同被镰刀划过，整齐向下倒去。 密集人潮骤然一空，幸存者呆呆看着身边瞬间倒下的同伴，哆嗦的双眼，只剩下恐惧。 随后... 是第二波箭雨！ 暴雨冲刷，一遍遍将地面上的黑色顽疾给洗刷为血红。 密集的流寇大军彻底崩溃，面对冲来的骑兵，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 人群只是不断拥挤逃跑，但两条腿如何跑的过提起速来的骑兵？ 第三波、第四波。 箭雨狠狠冲刷，随后是雷鸣铁蹄，狠狠撞进人群。 仿佛一台巨大的推土机，五百骑横压过去，直接在人群之中带出一条恐怖的血泥长廊。 裴元舞动着关刀，脸上满是狂热，每一次关刀舞下，必然会有一个老卒被劈为两半。 而更多的老卒，却是被排成密集队列的骑队，直接撞倒在地，接着被密集马蹄踩为肉泥。 城头上，渔阳县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骑兵雷霆？ 陈民有些呆滞，看着下方仿佛犁地一般，直接从流寇身上犁过的五百骑，短暂错愕后，是猛然一白的脸颊。 至少到目前为止，陈民没遇见过只负责打跑流寇，不进城的官军。 而一想到官军要进城，而且还是下面这些直接用马蹄踩踏出血泥的悍卒。 虽然流寇远去，但陈民感觉不到丝毫流寇被打跑的轻松。 流寇乌泱泱一片退去，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杨承祖的痕迹，秦山终于一拉缰绳，将玄影停了下来。 一名锐骑停在身后，秦山直接指着远处： “让裴元继续追杀，流民可以不管，老卒尽可能屠尽。” 锐骑无言，只是点了一下头，随后直接一夹马肚，向着前面的裴元追去。 紧接着，秦山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孙化驱马靠近，有些气喘吁吁： “大人，杨承祖跑了。” 孙化一脚踢在身旁一个浑身颤抖的亲兵身上： “这小子是杨承祖亲兵，说还没接触，杨承祖就不见了。” 带着一丝可惜，那亲兵则是颤颤巍巍看着秦山，随后满眼惶恐的深埋下头。 如果有其他亲兵在这，还能发现这就是要给秦山好看的那个亲兵。 秦山当然不知道，他只是看着亲兵满脸惶恐，以及他身上在原本看来，还有些奢侈的布面甲，神色随意： “问一下有没有残害百姓。” 孙化了然，对着一旁几个早就候着锐骑点头示意。 锐骑上前将亲兵拖走，一时间战场周围有些空寂，只有远处裴元将游骑散开，开始用手中长刀不断收割着老卒。 看了远处一眼，秦山默默收回目光，接着抬头，目光随意的向着渔阳县的城头看去。 从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的陈民和百户躲闪不及，目光与秦山对视了一下。 两人大惊，连忙将目光收回，身体也下意识躲到了城墙后面。 孙化跟着瞟了一眼，看着这群人对自己这些救命恩人如此态度，脸色不免有些阴沉。 抬眼看了看天色，远处黄昏落日，太阳渐渐影入地平线。 回过头，孙化带着一些试探： “大人，天黑了，今夜是在哪扎营？” 孙化一边说一边看着渔阳县，而上方陈民两人听着这话，脸色瞬间一白。 秦山闻言瞟了孙化一眼，看着孙化目光有些躲闪，转头跟着看向了渔阳县城。 第109章 去开封看看(加更完成) 远处大地。 原本拥挤在一起乌泱泱一片的流寇已经完全散开。 三千老卒被五百骑一冲即溃，现在大地上，到处都是游骑纵马挽弓，清剿着四散溃逃的流寇。 渔阳县城下，秦山抬头打量着城墙。 看着城头自己望去，眼神纷纷回避的人群，脸上有些无奈。 这世道，官军绝大部分时候，甚至还比不上流寇。 渔阳县众人有这种反应，反而正常。 只是眼下秦山对河南情况知之甚少，杨承祖又没抓到，只能是问一下这县令了。 望了一圈，秦山目光停在了一处护墙后的县令官服身上。 孙化看着秦山看去，立即配合大声开口： “县令出来回话。” 城墙上，陈民浑身一颤，周围民兵和乡勇疯也似的躲开，瞬间将陈民摆在了显眼位置。 哆哆嗦嗦，陈民忍着恐惧，慢慢直起了身，随后回望向秦山，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将...将军，小人便是此城县令。” 陈民话语说的磕巴，甚至就在眼角余光处，远处游骑围杀流寇的画面还在不断传来。 马蹄、弦嗡、哀嚎，都成了秦山此刻的背景板。 看着陈民恐惧，秦山脸色尽可能放缓，脸上甚至十分难得挤出一丝笑： “勿怕，我等是孙督师挥下潼关兵，今日想要进城休整一番，并补充些给养。” 说着，似乎害怕陈民误会，秦山又连忙补了一句： “花钱，我们花钱补充些给养。” 秦山说的诚恳，上方陈民听了脸上有些愕然。 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众人，其他人也是一脸错愕。 百户下意识开口： “这...难断真假啊...” 带着犹豫，百户意思比较明确，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敢第一个说不开门。 陈民看了百户一眼，带着没好气： “我当然知道难断真假，但与其他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官军比起来，至少这伙人，还算客气。” “而且...” 干咽一口口水，陈民下意识又看了眼墙外秦山，尤其是在那张后金弓上多看了两眼。 带着一丝无奈，陈民咬了咬牙： “而且咱们不放他们进来，他们未必就进不来了？” 说着，陈民扫视一圈身边人，看着众人脸色一愣后瞬间一片苍白，知道自己的意思是表达到位了。 百户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看着没有人再反对，陈民猛出一口气，站起了身： 脸上挤出热情： “将军稍等，我等这就开门。” 看着陈民配合，秦山投去一丝赞赏的眼神，随后看着陈民转身安排，才回头看了孙化一眼： “进城记得约束好军纪。” 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乡，秦山还是多嘱咐了一句，孙化则是了然的点点头。 很快，随着一阵沉闷吱呀，前面厚重的大门缓缓向着两边开去，露出了后面深邃的门洞。 此刻锐骑和游骑已经清剿完了敌人，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 陈民站在城门后，默默候着秦山。 一夹马肚，秦山走了进去。 玄影马蹄清脆，在其身后，则是刚刚血战归来的五百骑。 密集马蹄在门洞内回响，听得门后渔阳县众人，脸色有些发苦。 秦山出来，陈民连忙迎了上去： “将军，热水和饭食已经在准备，还请将军和麾下好汉，前往县衙。” 脸上热情，周围百姓则是一脸惶恐的注视过来。 五百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秦山点点头，随后也不多言，只是跟着陈民进到了城内。 军卒自然有人安排，等进到了县衙，秦山则直接被陈民往大堂里引。 此刻大堂中已经摆放了满满一桌好菜，在河南大旱的背景下，已经极为奢侈。 而在大堂内，还站着一大一小一对母女。 许是家境优渥，母亲带着几分丰韵美感，女儿也是娇俏可人。 秦山看的一愣，陈民连忙解释： “小人妻女，府中缺粮早没了仆役，这桌饭菜，正是妻女所做。” 秦山了然，而陈民说完，眼中带着一丝惶恐，同时看向大堂内，也带着一丝埋怨。 本来只是说做饭，随后就躲到里屋，没想到还是被秦山撞见。 母女两人也是有些恐惧，只是在看向秦山时，目光中有些诧异。 居然还是个俊朗将军？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秦山也知道陈民担忧什么，他直接走到一旁，动手去掉了凤翅盔。 甲胄沉重，吃饭自然要取下。 “无妨，一起吃。” 秦山本意是粮食不足，好菜要一起分享，可陈民听了却脸色一呆，随后泛起绝望。 母女两人也是跟着身躯一颤，有些恐惧的看了过来。 感受几人会错意，秦山连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一起吃饭...” 重复一遍，陈民绝望的脸上，短暂一愣后，渐渐反应了过来。 惊愕下猛松一口气，陈民连忙上来： “将军好心，是小人失礼了。” 看着陈民了解，秦山终于不再多言，只是又伸手取身甲。 陈民见了帮忙，可笨拙的却半天取不下，正在手忙脚乱之际，那女儿反倒主动上前来帮忙。 女子手巧，两下就帮秦山将甲取下，速度甚至比手下亲兵都快。 略微错愕的看了过去，女儿忙完后，也不敢看向秦山，只是低着头又退了回去。 陈民见状干笑一声，随后拉着秦山入座： “将军辛苦，先吃饭。” 坐下，女儿过来斟上一杯酒，有些怯生的送到秦山面前。 秦山见状接过，随后拿过酒壶，一脸随意： “我自己来。” 拒绝了服侍，秦山将酒水送下，略微驱散疲累。 接着也不夹菜，直接看向陈民： “入城一则是休整，二则是想要了解一下眼下河南情况。” 看着秦山直奔主题，端着酒杯舍不得入口的陈民，心底这下才是彻底松懈。 母女二人也是终于有些胆量小心看向秦山。 陈民放下酒杯，脸色泛起一丝愁苦： “好叫将军知道，眼下的河南，毫不夸张的说，出了城，就是闯军的天下。” 也许是想起了这段时间来自己受的苦，陈民说完，也顾不得酒水宝贵，一口将自己杯中的咽下。 秦山看着陈民没说到自己想要的，等对方喝完酒，才又补充： “我的意思是，开封附近的情况怎么样？” “开封？” 陈民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秦山，眼中也浮现一丝疑惑。 秦山见状重新给自己斟满一杯酒，随后言语随意： “不错，在下想去开封看看。” 第110章 咱也是官军 啪~ 一双筷子掉在了地上。 秦山和陈民看过去，女儿呆在原地，连忙弯腰捡起筷子。 脸上流露出惊愕，顾不得去管女儿失礼，陈民只是重新回过头看向秦山，好奇开口： “将军为何去开封？” 秦山闻言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端起酒杯，陈民见状连忙收回话题： “小人多嘴。” 告了一声罪，陈民咂吧了一下嘴，感受口中残留的些许酒香，眼中有些沉思。 片刻后，重新抬起头，陈民直接开口： “至从二围开封后，流寇们便汇聚在归德府，随后不断往外派遣小股流寇打粮。” “然后用劫掠来的粮食，裹挟更大的流民，并不断围剿官军，最后吸纳俘虏继续壮大。” “就小人所知，整个河南被裹挟的流民足有百万之巨，其中老卒虽然连番受到官军围剿，但人数不降反升，估摸着十三四万还是有的。” 陈民说完，饶是秦山有些准备，听着这数量，握着酒杯的手也微微楞了一下。 流民其实还好，随时要被饿死，谁给饭，他们就听谁的。 可以说只要有粮，不要说一百万，河南有多少饥民，李自成就能裹挟多少。 只是这个老卒这么点时间里，连番交战下，居然又暴涨了三四万，秦山却没有想到。 默默送下酒水，感觉有些棘手的秦山一时间陷入沉思。 一旁陈民三人看着秦山无言，也不敢开口，只是坐立难安的候在一旁。 感受现场气氛有些尴尬，秦山猛然反应过来。 抬眼看了三人忐忑，秦山压下思索，象征性夹了口菜。 “好手艺。” 赞叹一句，看着秦山终于动筷，陈民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看了妻女一眼，三人配合着吃了起来。 一时间屋中只有沉默动筷声，秦山则边吃边思索，到底打不打怎么打，还是得去开封看看再说。 黄昏彻底落下，渔阳县百姓终于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朝阳升起。 县城外，直到秦山的队伍彻底消失在眼前，城头上的陈民，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昨夜居然相安无事？ 周围百姓也是脸色呆呆，似乎不敢想象这是一伙官军。 悍卒大多跋扈，而秦山这伙官军不仅强悍，而且其军纪，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百户站在城头有些错愕： “这个安平营，算是我见过最彪悍的官军了。” “真没想到孙传庭居然这点功夫，就把潼关兵练成了这样。” 百户呢喃开口，身旁陈民闻言却直接白了一眼： “这与潼关兵有什么关系？” “这明显是这位秦爷领的兵强！” 反驳了一下百户，陈民也将注意力放到远方，望着秦山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 ... 离开渔阳县，吃饱喝足，又带够了给养的马队不断向前。 一路上也不停留，只是几日功夫便赶到了开封附近。 仿佛与之前并无什么区别的干涸大地。 稍微显眼点的官道上，秦山领着安平营匀速向前。 目光打量周围，也许是越来越靠近开封，周围大地上的死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仅仅只是一眼望去，便能不时在杂草或田地上发现一两具苍白的骸骨。 周围世界一片荒凉，也不见丝毫人烟，这些骨骸不知道死了多久，就这么横在地上，无人理睬。 官道尽头出现又一队骑兵，秦山收回目光看去，负责侦查的李飞，带着几个游骑迎了过来。 秦山见状直接举起马鞭，身后孙化见了，立即高呼一声： “停止行军！” 玄影带头缓缓减速，马队们也齐齐拉紧缰绳，渐渐停在官道上。 秦山没有开口，众人也不敢下马，只是张着有些干裂脱皮的嘴唇，小心打量四周。 一些实在渴的受不了，则会拿出水袋，小心给自己送一口水。 李飞来到秦山面前，握紧缰绳不等马匹停稳，就直接开了口： “前面十二里有一伙流寇在劫掠村庄。” 秦山脸色如常，似乎早就对这种事情有了心理准备： “人多吗？” “不多，也就二十几人。” 微微挑眉，秦山看了李飞一眼，李飞了然： “来之前我已经让游骑包围了那伙人。” 见李飞抓了伙舌头，孙化连忙开口： “大人，马上就要到开封了，这伙人说不定就是开封附近的流寇。” 裴元也点点头： “对，正好拿这伙人问话。” 见众人都想得一样，秦山也没有啰嗦，直接一扬马鞭，对着李飞开口： “带路。” 五百骑重新出发，而在不远处村落内。 二十多个身着镶钉棉甲，手中拿着长枪弓箭的军卒，正看着外面默默候着，目光阴阴盯来的十几个游骑，脸色难看。 一个老卒带着不甘，唾了一口口水： “直娘贼，真是走了背字，居然被围在了这里。” 说完，低头看着四周凄惨的死去百姓，老军卒脸上狠厉更重： “几个泥腿子，有必要来十几个游骑？” 周围人则没有那么胆气，只是看着周围游骑，以及对方身上与自己穿着一样的镶钉棉甲，脸上带着一丝希冀： “要不要先问问，万一是自己人呢？” 河南混乱，官军和流寇早已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旗号外，仅靠装备，小股人马之间，还真不好分清楚。 有人提议，周围人也是连忙点头，十几个游骑，他们才二十多个步卒，这要是真打起来，他们还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军卒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转头看了一圈，看着手下人都在下意识回避，最后目光放在最瘦弱的一个人身上： “你去问问。” 瘦小军卒脸色一变，但看着周围所有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咬了咬牙，还是自认倒霉的向外走去。 只是刚刚才走了两步，大地，便开始了震动。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众人愣了一下，远处游骑也是默默向后看了一眼，接着也不继续包围着些人，直接驱马向着两边让去。 而老军卒眼见这一幕，脸色一呆： “不好，是大股骑兵！” 老军卒开口，周围人更是猛然瞪大眼睛。 随后就在远处，整整五百骑带着漫天烟尘，出现在了眼前。 而后看着这股骑兵的旗帜，二十几人见是官军，居然不仅不慌，反而猛松了一口气。 老军卒更是立马向前快跑两步，直接扬起手，激动开口： “咱也是官军！” 第111章 要么不打，要么大打! 五百骑浩荡。 看着这二十几人没有敌意，直接向着两边让开，将人群直接包围起来。 战马轰鸣，带着扬尘弥漫，马队中间的老军卒等人，看着眼前这些骑兵，眼中满是羡慕。 世道乱，谁不想加入一伙彪悍的队伍？ 尤其看着那两百安平锐骑，仅是身上那套装备，老军卒等人就知道价值不菲。 眼中带着火热，这伙官军都在好奇这陌生旗号是哪里的队伍。 而秦山驱马停在这伙人前面，回想方才话语，眉头紧皱了起来。 麾下军卒分散开，将整个村落占据。 秦山偏头打量了一番村中凄惨景象，随后偏头看向了眼前这伙官军。 身后李飞有些错愕，他看着这伙人烧杀掠抢，还以为是流寇，结果现在看来，居然还是官军？！ 老军卒看着眼前骑军威武，而后目光直接放在队伍最中心，被众人簇拥着的秦山身上。 热情的向前跑了两步，老军卒对着秦山直接单膝跪地： “拜见大人。” 老军卒开心，本以为是流寇来替百姓出头，到头来发现居然也是官军，捡的一条命，众人自然高兴。 只是他的热情，换来的却是秦山冷冰冰的一句疑问。 举起马鞭，指着眼前村落： “为何要杀这些村民？” 老军卒脸上热情一僵，随后带着反应不过来的满脸疑问，抬头看了过来。 “啊？” 下意识开口，朝廷没发钱粮，河南又打成了一锅粥，官军要发财，流寇要征兵。 大伙早就已经杀顺了手，谁知道这些百姓今天是良民，明天会不会就成了流寇？ 成了流寇死，还是被当做良民死，在眼下的这片大地，有任何区别吗？ 老军卒想不明白，所以秦山的这个问题，在老军卒看来，简直奇怪到可笑。 看着老军卒居然还在疑惑，秦山一鞭子直接抽打了下去。 啪！ 镶钉棉甲被直接抽开一条口子，老军卒吃痛惨叫了一声。 而后就是顶着满头疼出来的大汗，抬头看向秦山。 看着秦山一脸冷色，老军卒终于反应过来，随后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些骑兵，眼中渐渐明白。 这些人居然是刚进河南的官军！ 可眼下除了一早进来的官军，还有哪支官军敢往开封走？ 老军卒咬牙忍着疼，终于正面回应： “不是村民！这些都是流寇！” 直接指着地上手无寸铁的村民开口，老军卒此刻只能咬死这些人是流寇。 随后希望这些官军与其他官军一样，最多要点钱，这件事就轻轻揭过。 秦山看着打死不认的老军卒，脸上冷色更重。 随后看了看周围空寂的环境，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摸清楚状况。 “你们是哪支官军？为什么在这里？” 见着秦山询问，老军卒猛松一口气，连忙开口解释： “我等是左总兵麾下的湖广军，前些日子领命驰援开封，被开封附近的流寇击溃。” “眼下人马散开，都在想办法往南阳府去。” “南阳府？为什么不去开封？” 秦山皱眉，这里明显距离开封更近，李自成又撤了围，眼下看来进开封才更加合理。 老军卒闻言一愣，想了想后才带上几分小心： “左总兵在南阳府，闯贼在归德府，眼下整个河南，除了外面小股流寇和官军，也就这三个地方还兵力充足。” “我们本就是左总兵麾下，自然退往南阳府。” 老军卒一边说一边小心注视秦山，虽然没有直说，但秦山也明白过来。 归德府靠近山东和北直隶，南阳府靠近湖广，开封则在中间。 有条件的，自然跑往更安全的南阳府，谁还会进开封去主动送死呢？ 明白过来，秦山又继续询问： “说说开封附近的情况。” 老军卒闻言也是配合继续： “开封附近已经没有任何官军，只有流寇活动。” “小股流寇多如牛毛，但大多是些流民和溃兵老卒混杂，真正有威胁的流寇实际上也就三股。” “他们分别是李过、闯塌天、李岩。” 说出这三个名字，老军卒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连忙补充： “实际上还有一个杨承祖，但是不久前打渔阳县的时候突然溃了。” 老军卒脸上有些疑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杨承祖怎么突然就没了。 但眼下看着眼前的安平营，眼中渐渐反应了过来。 而秦山听着这三个名字，却有些沉思。 眼下河南确实英雄齐聚，就这么随口说出来的三个流寇，居然都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 闯塌天不用说，虽然是最弱的一个，但也是只比罗汝才低一个档次的三等流寇。 而李过和李岩，则大有说法。 李过是李自成麾下仅次于刘宗敏的大将之一，李岩更是这三人中最不得了的存在。 不能说李自成的成功全部来源于李岩，但李岩绝对是李自成成功路上最重要的助力。 可以说正是因为采用了李岩的建议，李自成才在河南混的风生水起。 那句‘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儿歌，便是李岩编撰并发散出去。 也正是李岩善用舆论力量，才让李自成在进入河南后，收到饥民们的热烈追捧。 与其他农民出身的流寇不同，李岩还是个正统士绅子弟，是流寇中少见的知识分子。 其妻子红娘子，在流寇中同样赫赫有名，算得上一员悍将。 随后秦山又询问了一些问题，将开封周围情况摸清楚，便让裴元将这些军卒拖走。 不去理睬军卒的求饶，孙化靠了过来：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孙化询问，秦山眼中则一片沉思。 算算时间，再有几个月李自成就要三围开封，随后便是孙传庭出关，朱仙镇大败，李自成席卷北方。 时间上，留给自己的并不多。 若是不抓住这次前往京师的机会，好好练一下兵，真到了出关那一天，手中的力量还真是犹觉不够。 毕竟五百骑，和五百锐骑，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战力差别却是天差地别。 而眼下大胆分散开的这几伙流寇，简直就是自己最合适的练兵对象。 而且马上要去京师，总不能空着手，至少得带点土特产吧！ 拿定主意，秦山看着默默等候自己命令的孙化，抬起了头： “从下往上，给我挨个打！” 第112章 先打闯塌天 秦山说完直接翻身下马。 天气干旱，虽然只是早春，却还是跑的人浑身燥热。 来到一处破屋，里面早有锐骑亲兵将桌面打扫干净，随手将头盔取下，亲兵立即接过放在一旁。 孙化跟着进来，从一个亲兵手上接过地图，直接在桌面上铺展开。 门外有人送来井水，秦山拿着找来的烂碗，一边送水，一边看向地图。 快速在地图上进行了一番标注，随后孙化也不喝水，直接指向了开封附近的三团醒目标志。 从上往下，孙化手指连点了三个地方。 “根据目前消息看来，开封靠近归德府方向，从上往下分别是李岩、李过、闯塌天。” 说着，孙化从闯塌天的位置往下划过，只是一点距离后，落在了一处荒郊。 上面没有地名，但孙化还是点了点头： “而我部目前在这里。” “时间上来说，上午出发，中午就能到。” 秦山喝完水，将烂碗递给亲兵，目光顺着孙化划过的地图看了一眼。 接着抬头看向屋顶，透过缺口看了看日头： “或者说，现在出发，午时抵达。” 秦山随口一说，孙化闻言愣了愣，也是下意识看了眼日头，随后配合着点点头： “对，如果现在出发，午时就能打到闯塌天。” 孙化说完沉默看向秦山，秦山则又看了看地图，随后伸出手指直接点在闯塌天的位置上： “那就先打闯塌天。” 秦山吩咐，刚刚补完水的众人立即又重新上马。 随着一阵轰鸣，直接向着闯塌天的位置而去。 几个时辰后…… 日头越发高悬，当正午骄阳彻底盖在众人头顶，秦山带着十几骑前出几百米，远远眺望向远处县城。 大明的旗帜不见踪影，此刻城头上到处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闯’字旗帜。 而在这个旗帜下，则是城头密密麻麻的老卒，以及城外人山人海的流民。 孙化打量一眼，嘴角微微有些抽气： “这流民...怕是得有好几万！” 秦山也看着仿佛阴影一样盖在县城周围的百姓，脸色有些莫名。 罗汝才拼死拼活，在陕西也不过积累起了这等数量，可现在河南随便找一个流寇，便有着如此规模，闯塌天甚至还是最弱小的一个。 微出一口气，秦山眼神带上一点阴霾，拿起马鞭指向人山人海： “李自成的拥‘兵’百万，看起来是一点都不夸张。” 身边孙化裴元等人闻言也是脸色难看一分，百万流民，就算再弱，只要一拥而上，也能淹死不少敌人了。 更不用说从流民中源源不断转换来的老卒，以及各路投降官军。 几人略微沉默，裴元左右看了看，主动开口： “大人，打不打？” 一旁孙化回过神，脸上有些犹豫： “虽然流民不堪一击，但对方毕竟有城墙，我们五百骑攻城，就算赢了，这损失未免也...” 孙化反对，裴元闻言甚至难得没有瞪对方一眼。 秦山则打量一圈，随后偏头看向李飞： “等下你带四十游骑去闹点动静，如果闯塌天出来，不要硬抗，直接退往这边。” 说完，秦山又看向裴元孙化： “大部队不要露面，等闯塌天出来，咱们在野外攻击。” 三人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闯塌天出不出来，但这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随后众人行动，李飞特意选择四十个最弱的游骑出来，带队向着县城而去。 四十骑略微散开，带着扬尘，居然也有些气势汹涌。 远处坐在地上的流民偏头看去，随后仿佛炸窝一般，人海向着四周疯狂散开。 突然的变故立即引起城头老卒注意，对着下方慌乱的指指点点，并不断对着身后呼唤。 很快，一名老卒直接跑进了县衙。 县衙内，闯塌天一身横肉，粗糙的脸上满是麻子点，此刻正对着对面一人不断宽慰： “杨兄放心，我这里老卒四千，流民数万，还有城墙，那秦山过不来。” 闯塌天带着一丝戏谑，看向眼前这个曾经处处压自己一头的杨承祖，脸色畅快。 杨承祖闻言则是脸色带着无奈，只是端着酒壶，给自己又灌了一口： “这是自然，自然...” 随口奉承，杨承祖只觉得心里无限憋屈。 自打撞上了秦山，他就感觉自己一直走背字，以至于眼下面对自己曾经怎么也看不上的闯塌天，此刻居然还要奉承两句。 而闯塌天看着杨承祖敷衍，脸上畅快卡在半空不上不下，只感觉没到位。 瘪了瘪嘴，闯塌天眼神一转： “就算过来了也不怕，哥哥我正好帮你收拾了那个什么秦山。” 闯塌天说完，杨承祖喝酒的手一顿，随后放下酒壶，略带愕然的看了过去。 先不说借机称‘哥’，占了杨承祖点便宜。 杨承祖真正错愕的，是自己明明把事情说完了，这闯塌天居然还不当回事！ 心底恼怒，但杨承祖按下不快，脸上带着严肃： “兄弟...” 正要再次提醒秦山的可怕，门外一个老卒，却直接跑了进来： “大帅不好了，城外来了一伙骑兵，正在驱散咱们的流民。” 哐啷！ 一声响动传来，老卒和闯塌天都带着疑惑看了过去。 酒杯掉落在地，杨承祖脸色满是呆滞，太阳穴上的肌肉，也是一阵胀痛抽搐。 “来了！秦山来了！” 杨承祖下意识开口，闯塌天则看着杨承祖失魂落魄，脸上满是奇怪。 随后看向老卒，多问了一句： “多少骑兵？” “四十，四十个游骑。” 老卒回答，本来心底被杨承祖表现也有些忧虑起来的闯塌天，闻言后脸色一松。 接着看向杨承祖，眼中讥讽更甚。 闯塌天直接起身，看向门口老卒： “立即点齐兵马，待我出城荡平这伙骑兵。” 说完，转头看向杨承祖，带着一阵哄笑： “也算是给我这位老弟，壮壮胆！” 闯塌天说完，杨承祖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看着闯塌天大步流星的脚步，以及脸上快意，杨承祖却说不出口。 一时间县衙内只剩下杨承祖，门外两个杨承祖最后的亲兵进来，看着杨承祖呆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开口： “大帅，咱们怎么办？” 回过神来，杨承祖双眼渐渐重新凝神，随后眼中立时浮现一丝果决。 看向面前两个亲兵，杨承祖咬了咬牙： “还能怎么办！趁着那傻子出去送死的空档，咱们跑！” 亲兵面面相觑，皱眉带着疑惑： “往哪跑？” 杨承祖一愣，略微思索后，随后双眼一亮： “李过部离这里不远，咱们去投靠李过。” “不管城外那伙人是不是秦山，就算是，总不可能前脚打了闯塌天，后脚又去打李过吧？” 说着，杨承祖脸上火热平复了一点： “应该...不会吧...” 第113章 不能用常识思考 县城外。 闯塌天带着二十几骑，身后跟着数千老卒，乌泱泱一片向着野外杀去。 前方四十骑不时回射过来一些流矢，只是准头往往不佳，也就是老卒密集，人挤人没分开，才让这些箭矢发发没有落空。 看着身后又倒下去几个老卒，闯塌天脸色有些恼怒。 随后目光在前面游骑身上来回看了两眼，举起马鞭指去： “等下追上了，都不许下死手，这些游骑大帅我要活的！” 带着一丝贪婪，前面这四十骑在闯塌天眼中，简直是做梦也不敢想的精锐。 自己如果能收了，再找些骡子老马凑凑，说不定也能搞个百骑的马队。 双眼火热，但身旁亲兵闻言却带着明显忧虑对视一眼。 随后还是亲兵队长硬着头皮，小心开口： “大帅，情况有些不对...” 正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游骑双目火热的闯塌天被打断畅想，随后带着一丝不满瞪过去： “怎么不对？” 没有直接责罚，而是先问了情况，毕竟能活到现在，闯塌天也不全是废物。 亲兵队长连忙指着前方游骑开口： “对面四十骑，跑了这么半天，居然都没摆脱我们，这显然有问题！” 闯塌天一愣，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亲兵。 而亲兵说完脸上浮现一丝后悔，连忙改口： “大帅，我的意思是，咱们就二十几骑，后面全是步卒，就算前面四十骑马力不足，也不可能让咱们追这么久。” 亲兵队长是从官军转换过来，此刻开口解释，闯塌天也反应过来。 微微皱眉，看着前面明明越来越近，此刻却又重新把距离拉开的游骑，没由来，闯塌天突然想到了杨承祖。 猛然举起马鞭，闯塌天直接让手下停止行军。 身后大队人马立即乌泱泱一片停下，闯塌天看着前面没有停下，继续越行越远的游骑，目光向着四周看去。 空旷的大地，周围是一览无遗的景色，至少在闯塌天扫视时，没有看见任何大股骑兵的迹象。 心底微松一口气，闯塌天看着游骑远去，脸上虽然有些不舍，但警惕还是让他握紧缰绳，没有再下令追击。 亲兵们见此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正要等着闯塌天下令返回，他们的身后，县城处却传来一阵巨大喧哗。 人群愕然，纷纷回头看去，闯塌天也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只感觉背后激出一身冷汗。 五百骑从县城侧面出现，直接驱散城外流民，横在了闯塌天返回县城的必经之路上。 而原本还速度缓慢的四十游骑，此刻也换了方向，从侧面急速向着五百骑汇合过去。 此刻再看，那些游骑哪里像之前的慢慢吞吞？ 五百骑直接开始了加速，奢华的装备，庞大的人数，此刻齐齐向前，直接带来雷鸣般的马蹄轰鸣。 而后面跑的气喘吁吁老卒还没喘口气，就看见身后向自己冲来这么大股骑兵，大惊失色下，居然想要往后退去。 随后，迎接这些后退老卒的，是一阵猛然扬起的屠刀！ 寒芒闪过，带着热血泼洒，老卒惨叫响起，随后是闯塌天冰冷到极致的命令： “谁也不准后退！” 老卒回头，闯塌天已经带着手下亲兵来到了队伍最前线，并立即阻止了手下的溃败。 随后看着老卒都恐惧的愣在原地，闯塌天才又继续开口： “长枪手在前，弓弩手在后！” 吩咐完，看着手下老卒还是呆愣在原地，闯塌天眼色一急，猛然挥动马鞭，直接抽打在面前一个老卒脸上。 力道很大，直接将老卒面容抽烂，随后伴着老卒捂脸哀嚎，闯塌天抬眼瞪向周围老卒，再次开口： “不想死的，就立即给劳资动起来！” 哀嚎，呵斥，鼻间淡淡的血腥，让老卒们终于开始了行动。 长枪手挺着长枪上去，弓弩手则集中起来，拿起箭矢准备射击。 看着周围老卒不断涌向前方，闯塌天脸色这才微松。 荒野，若是真让这五百骑冲入阵型，闯塌天的结局，不见得会比杨承祖好。 前方长枪阵渐渐成型，闯塌天终于可以抬眼看向前方。 远处五百骑越来越近，大地的雷鸣也开始越发醒目的回荡在耳边。 看着这五百骑，闯塌天心底只在后悔。 本以为杨承祖有夸大，没想到居然还真是五百骑。 而且更让闯塌天没想到的，是就靠着这五百骑，就敢直冲自己的三千老卒。 见着面前枪阵，闯塌天眼中带上一丝讥讽，冷哼一声： “这些官军就算冲破了我的枪阵，等下速度慢下来，我数千老卒一拥而上，难道还能翻天？” 带着基本常识，闯塌天脸上有了自信，同时越发觉得杨承祖大不如前。 除非对面各个都是亲兵，不然怎么可能杀穿严阵以待的厚重步兵阵型？ 而且亲兵换老卒，就算一换多，也是怎么算怎么亏。 死死盯着安平营，闯塌天等着骑兵过来送死。 只是随着骑兵终于进入射击距离，闯塌天看见的，却让他握着缰绳的手，忽的一颤！ 最前面一骑拿起后金弓，对着远处拉弦放箭，伴着巨大弦嗡，一道粗大的黑影，直接撞进了密集的枪阵队列。 一条血肉胡同炸裂。 漫天血雨和残骸，直接散落在周围人群身上。 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身后，随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个老卒被一杆特制箭矢射倒在地，此刻人叠人，仿佛一个冰糖葫芦。 而闯塌天也是瞪大双眼，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 愕然抬起头，回想杨承祖口中那些‘神话’，闯塌天终于反应过来。 常识来说，他的决策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不能用常识来考虑秦山。 因为此刻紧随秦山一箭之后，是五百骑整齐射来的漫天箭雨。 黑影滑过天幕，拥挤在一起的枪阵，手中不多的盾牌根本护卫不全。 随后就是割麦子般，瞬间倒下一片的老卒。 原本粗厚长枪队列豁然一空，幸存者胆战心惊，而后第二波箭雨，继续射来。 第114章 太需要这个消息了 箭雨泼洒，狠辣的箭矢仿佛长了眼，不断收割着面前老卒生命。 原本厚实的防线，此刻已经在箭雨打击下被射的七零八落。 后方弓弩手慌乱反击，可绝大多数都是猎弓糙箭的远程部队，软绵绵的箭矢打在人马具甲的锐骑身上，大部分居然直接被弹开。 而后就是越来越近的安平营，越过前面已经完全起不了作用的长枪方阵，对着后面弓弩队展开射击。 箭雨射来，弓弩队立时倒下一片。 而在弓弩队身后的闯塌天，看着自己直接被射崩溃的老卒，整个人完全呆住。 快准狠！ 这些箭矢每一发都达到了这个完美标准。 可问题是闯塌天打了这么久，从没在大明北军中见识过这种狠辣的箭术。 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多！ “难道是边军下来的？” 一个亲兵不敢置信，下意识呢喃一句，可闯塌天回想杨承祖说的话，当他反应过来这些悍卒居然只是一群训练了不到一年的乡民，眼中惊愕更甚。 闯塌天说不出话，前面的枪阵却已经被彻底射垮。 无数老卒丢下武器，恐惧的向后逃去，反倒将后面的弓弩队顶在了前面。 亲兵见了大惊，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直接拉住了闯塌天： “大帅，不行了，得跑！” 一脸焦急，亲兵晃动着闯塌天，而终于反应过来的闯塌天，脸上却转眼间换上一股绝望。 不去理睬亲兵焦急，闯塌天抬头看向前方那一骑绝尘的骑将，眼中只有无力。 既然杨承祖没乱说，那这个距离下，面对换了顶级宝马的秦山，自己跑不跑的，已经不重要了... 铁骑终于横推进了老卒之中。 五百骑全部收好弓箭，转而拿起各种长兵器，在彻底崩溃的老卒之中不断屠杀。 玄影停在中心位置，脚下躺着一具无头尸体，周围没有亲兵，眼看着闯塌天彻底没了想法，亲兵第一时间便丢下了自己大帅。 两个锐骑正在收拾闯塌天的人头，而秦山骑在马上，打量周围疯狂收割老卒生命的游骑。 一旁传来一阵马蹄，孙化驱马赶了过来： “大人，流寇彻底溃了，咱们接下来是打扫战场，还是反攻县城？” 人未至，孙化却已经喊了出来。 秦山收回目光，看着人数所剩不多的老卒，直接直接偏头看向孙化。 举起偃月刀，秦山点头示意了北边。 孙化一愣，骑在马上转身偏头看去，片刻后回过头，脸上有些疑惑： “李过？” 看着锐骑将人头收好，秦山一夹马肚，驾着玄影向北边走去： “对，李过！” 回应一句，秦山带着认真： “不要浪费时间打扫战场，也不要贪恋剩下那点老卒，让全营准备好，立即奇袭李过。” 秦山吩咐，孙化带着一丝错愕，但反应过来后立即抱拳颔首： “明白了，赶在李过反应过来前，再破一路！” 孙化说完转身传令，秦山则渐渐开始提起马速。 身后是得到命令后，不断汇聚起来的骑兵，刚刚才冲溃了闯塌天的安平营，又开始在秦山带领下，向着更靠近归德府的李过部杀去。 秦山继续奇袭，而随着闯塌天当着现场数万流民面兵败，继杨承祖之后，归德府闯军本部外，又一支活跃的流寇被清剿。 消息快速散开，很快随着抓住一伙四散溃兵，距离战场最近的开封，也得知了这一状况。 开封城内。 河南总兵陈永福驾马向着周王府而去。 眉宇间紧皱的皱纹，显示着其内心极度起伏的心绪。 穿过二围开封后寂寥许多的长街，陈永福的战马直接停在了阔气的王府门前。 门口早有王府护卫帮着牵马。 翻身下来，陈永福将佩刀取下递给护卫： “高名衡高巡抚到了吗？” 护卫连着点头： “得到陈总兵通知，巡抚大人一早便来了，此刻正与周王在偏殿等您。” 见周王也已经等着，陈永福不敢耽误，连忙向着王府大门快跑几步。 随后在太监引领下，直直走向偏殿。 偏殿专门用来议事，故而距离大门不远，陈永福只是片刻功夫便抵达了门口。 此刻殿门大开，门内上方坐着一位身穿王服，身形瘦高的中年男子。 另一边则坐着位身着巡抚官袍，面容冷静的老者。 看着两人到齐，陈永福连忙进门，先是对着周王行了大礼： “末将陈永福，拜见王爷。” 接着又转头看向高名衡，行了一个常礼： “见过巡抚大人。” 周王面容带着烦虑，看着陈永福进来，有着前面两次抵御李自成的合作经历，也不多做客套，直接就开了口： “坐下说，到底怎么回事？” 高名衡也是带着疑惑，认真看着陈永福。 陈永福连忙坐下，随后也来不及喝上一口太监送来的热茶，直接开口： “好叫周王和巡抚大人知道，闯塌天，溃了！” 认真看来的两人脸色一愣，看着一脸认真的陈永福，两人带着愕然对视了一眼。 陈永福见状连忙继续，将秦山击溃闯塌天的全过程都说了一遍。 而说完后，周王瞪着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呆呆看着陈永福。 高名衡见状也开口询问： “消息再三确认过？” 陈永福点头： “再三确认过，末将派出了小队哨骑前去查看，确实见着满地尸骸。” “而且根据附近残存流寇描述，闯塌天被这伙骑兵阵斩不说，还割去了头颅。” 看着陈永福笃定，高名衡一时间脸色也浮现一丝震惊。 上方周王则略微回过神，有些自语： “前些日子的杨承祖，怕也是这伙人击溃的。” 陈永福连忙附和： “多半就是！” 周王闻言端起茶水，想要送一口，可眼中疑惑更甚，又放了下去： “那岂不是说，这伙骑兵，已经连破了两路大寇？” 陈永福这一次没有立即接话，毕竟杨承祖隔得远，眼下消息逼仄，没有十足把握也不敢说。 可陈永福没有开口，一旁反应过来的高名衡，却直接开了口： “不管是不是，都得说是！” 周王和陈永福一惊，双眼齐齐看去。 高名衡则带着一脸认真，以及眼底难以压抑的激动，缓缓开口： “河南...不，朝廷！都太需要这个消息了...” 第115章 再说说这个秦山(加更完成) 归德府。 因为靠近山东，河南干旱的影响在这片大地相对微弱。 此刻早春时节，宽阔的大地上，满是开垦的田地。 而在田地周围，则是密密麻麻，漫山遍野的流民。 闯军老卒小心戒备在田地周围，不远处的田坎边，堆叠了一堆尸骸。 这些忍不住饥饿想要挖种子吃的流民，成了闯军警告他人的工具。 时局变化，终于不用被官军撵的四处流传的闯军，居然也开始有了经营的想法。 一队骑兵从开封方向疾驰而来。 官道两旁流民遍地，瘫坐在地上，对骑兵投去艳羡目光，老卒来回疏通，保证着道路畅通。 很快，穿过密集人群，骑兵驶入高大的归德府城。 沿路老卒不敢阻拦，骑兵背着令旗，直直冲向府衙。 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抛给门口老卒，骑兵举起一份军报，快步跑了进去。 此刻府衙内。 大殿门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穿着各种甲胄的流寇首领，而在大殿内，由外向内，则站着装备精良许多，神色冷漠的大寇。 此刻大寇们围在中间的地图周围，随着大殿中不断回响的话语，目光死死盯着地图。 啪！ 长棍点在地图中央，透过厚重羊皮纸，直接打在桌面上传来一阵脆响。 “开.封.” 上方一字一顿，下方大寇们看着开封，随后顺着长棍，齐齐看向上首。 范阳笠、大胡子、独眼龙。 一个格外高大壮硕的大汉，正站在所有大寇前，手持长棍，点着开封。 人群沉寂，昔日的吵闹，在面对这个大汉时，却只剩下安静。 因为这人是明朝的送葬人，也是天下义军共推的首领：李自成！ 看着地图上的开封，李自成目光扫过人群。 随后将长棍递给身边亲兵，面上带着沉静： “开封不除，我等义军仿佛被钉死在河南。” “接下来不管是进军山东还是北直隶，背后有着开封这么一坨敌人，我们都施展不开。” 大略讲解了局势，李自成说完便后走了两步，直接坐到了帅椅上。 而后一位身形矮胖，面上带着山羊胡的‘员外，出来开口： “所以今日闯王召集诸位，也是想要听听大伙对于攻克开封，有什么主意。” 众人微微偏头看去，这位外表看来没有丝毫出众表现，甚至有些猥琐的人，正是李自成最早的谋士，牛金星。 只是面对牛金星抛出来的这个问题，大殿一时间还是一片安静。 大寇们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无话。 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了，连着打了两次，第二次甚至拥兵几十万，可死磕了一个月，人死了不少，开封却依然稳固。 对于眼下这些个大寇来说，能想到的法子，早在前两次就想完了。 看着人群沉默，李自成脸色平静，随后瞟眼看向牛金星，微微颔首示意。 牛金星见状瘪瘪嘴，眼底有些不乐意，但面上还是恭敬一礼后，当着众人面开了口： “若是各位首领都没有主意，那闯王这边倒是有个法子。” 听见这话，众大寇纷纷看来，最前面的刘宗敏，身为李自成首席大将，更是主动带头抱拳行礼： “闯王只管吩咐，我等必然遵从。” 刘宗敏身形高大，身上甲胄也是极为精良，作为李自成麾下最能打的将领，直接统领了李自成的三千马队。 此刻刘宗敏带头表态，其他大寇只好连忙跟上。 人群一起抱拳，对着李自成弓腰： “全凭闯王吩咐！” 看着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李自成脸上浮现一丝喜色，随后再次看向牛金星，直接对着地图示意。 长出一口气，带着眼中难压的嫉妒，牛金星向前一步，一边拿起长棍，一边开口： “待春收后，我们三围开封。” 啪！ 又一声，长棍再次点在地图上，随后不等牛金星开口，身后的李自成主动说话： “这一次，我们不攻城，我们围城！” 人群愕然，说着李自成直接站起身，来到地图旁。 看着人群错愕目光，脸上流露出得意： “咱们现在也是有根据地的人，春收后军粮充足，又有秋收接续，咱们只要包围开封，城内那么多人，要不了几个月就会饿死。” 听着这话，大寇们面色一喜，不用死人，还能彻底拿下开封，这怎么看都是好事。 而牛金星看着李自成的得意，眼中嫉妒彻底溢了出来。 因为这个计划并非来之于自己，而是来之李自成身边新锐谋士：李岩。 自从进了河南，重用李岩的李自成实力大增，以至于牛金星这个老人，反而越来越退居二线。 现在就连攻打开封这样的大事，李自成也是全盘接受李岩的建议。 现场气氛松快，李自成看着众人都对这一决定赞同，这才站自身，再次扫视了一圈众人。 目光看过，现场稍微安静，随后李自成随意的开口： “大家还有没有其他事，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但这话刚刚出口，大殿内最外围的一个人，却默默开了口： “小人有事。” 话音一出，现场瞬间一顿，本来都已经准备各回各家享福的大寇们，纷纷带着不满看了过来。 而在看清楚开口之人后，却是面色一愣。 传令兵站在人后，终于等到了插话的机会。 见是传令兵，李自成也不先让众人退下，而是直接示意了一眼刘宗敏。 刘宗敏了然，直接走了过去，从传令兵手上接过信件，转身递给了李自成。 撕开信件，李自成默默打量一眼，随后伴着越看越多，脸色居然渐渐沉了下来。 此刻门外没有其他吩咐的大寇们已经开始想要出去，而李自成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停下。” 李自成亲自开口，众人脚下一停，回头看去，李自成则缓缓放下信件，目光有些深邃。 随后眼神扫过人群，最后放在最角落一个大寇身上。 看着李自成目光，其他大寇跟着看去，随后有些疑惑。 被望着的那人也是一愣，眼神在信件和李自成神情上看了两眼，紧接着猛然睁大。 放下信件，李自成露出一丝包含些许无奈的轻笑： “罗汝才，再给我们说说这个...秦山。” 第116章 这么快就败了? 看着李自成果然说出了秦山这个名字。 罗汝才瞪大的眼睛渐渐平复下来。 而周围大寇闻言，也是反应过来后，带着一丝讥讽看了过去。 与原有历史不同，几乎没有老卒，麾下得意大将杨承祖又接连败北，罗汝才的话语权，在流寇之中已经极为微弱。 此刻大殿议事，站位居然也是最末尾。 而至于罗汝才关于秦山的解释，则是被流寇们当做了天方夜谭，只当是罗汝才瞎说。 不是没有几十骑破上万大军。 古时项羽就能28骑冲刘邦五千骑，但问题是咱这世道，真有这么厉害人，怎么外面会没有一点风声？ 众人看向罗汝才，而罗汝才感受人群目光中的意思，脸上一愣后，是突然颤抖起来的身躯。 直到此刻，罗汝才才理解了杨承祖当日在邬堡外，满脸兴奋的心情。 虽然李自成还没有明说，但罗汝才如何不知道，这是秦山那煞神，杀到河南了！ 终于，杀到河南了！ 怀揣这种莫名想法，长出一口气，罗汝才带着微微颤抖的身躯，当着众人面，走到了最前。 而后十分难得，原本对罗汝才说辞同样嗤之以鼻的李自成，居然还示意亲兵，递来了一杯水。 而如此反常一幕，让周围本来讥讽的大寇们，脸色微微一愣。 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大寇们的脸色也严肃一分，随后目光齐齐看向罗汝才。 现场安静，所有人只是默默望着，而罗汝才送下一口水后，望着地面出神半晌，才埋着头，缓缓开口： “那个秦山...不是人...” 众人终于愿意认真听罗汝才说，罗汝才带着三分愤怒，七分哀怨，将他遇见秦山后的所有经过，全部说了个遍。 一旁李自成不仅认真听，而且还不断让罗汝才说的再详细点。 这更是激发了罗汝才的表达欲。 终于，足足半个时辰后，罗汝才咬牙切齿的说完： “六十骑！那六十骑真的是我见过最悍勇的兵卒。” “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了，这个安平乡，怎么就这么邪门！” 最后喝下一口水，周围大寇们只带着依然的难以置信，呆呆看着罗汝才。 六十骑，破了罗汝才数万流民几千老卒，难不成这个秦山，还真是项羽再世？ 众人依然是满脸不相信，李自成则看了众人反应之后，微微拍了拍罗汝才肩膀，随后站了起来。 人群注意力跟着放去，随后李自成举起那份军报，神色认真： “我信。” 啪~ 马鞭吊在地上，大寇们脸上的不敢置信继续，只是看向了李自成。 而李自成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将手中军报挥舞，默默开口： “一伙来自潼关的官军，在两天前阵斩了闯塌天。” “之前渔阳县的杨承祖，也是这伙官军的杰作。” 看着人群微微瞪大眼睛，李自成放下了军报，随后看向下方一脸期待的罗汝才，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确定，这伙官军就是秦山。” 人群恍然，罗汝才却是猛然深吸一口气，脸上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的激动。 真不是我废物。 是那个秦山太不是人了！ 不去管沉冤得雪的罗汝才，以及周围呆愕众人，李自成目光看向地图，双目有些严肃： “开封附近，还有那几伙大的义军？” 拿着长棍的牛金星回过神，连忙对着开封周围连点两个地方： “现在还有李过和李岩。” “其中李过本部在野外。” 说到李岩，牛金星眼底一愣，随后闪过一丝莫名期待。 李自成则当着众人面，看了地图一眼，随后抬起头看向刘宗敏： “即刻带上马队，去找李过。” 本来跟着一起看地图的刘宗敏一愣，随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啊？” 李自成脸色微微一沉，但看着刘宗敏，却也没有直接发作： “既然能破占据县城的闯塌天，那么也能击破李过。” “你现在立即带马队出去，如果那个秦山真敢继续袭击义军，你就与李过配合，一举平了此獠。” 李自成解释，刘宗敏终于反应过来，下方罗汝才也是有些错愕的看了过去。 周围人更是面面相觑，虽然不敢说话，但相互对视的眼神中，震惊的意思就没有断绝过。 罗汝才愕然，李自成怪不得是闯王呢。 自己得到杨承祖回报，还有些不以为意，虽然也上心，但也根本没把秦山放在眼里。 可李自成在明确情况后，居然当机立断便直接派出了自己的最强机动战力，要把秦山直接一巴掌拍死。 闯军眼下早不是一围开封时的三百骑，人数已经扩充到了整整三千。 就算个体实力不如秦山麾下安平营，但如此巨大的数量差距，就是淹也把秦山淹死了。 而李自成说完，不管周围人的震惊，直接将取出一面令旗交了刘忠敏的手中： “立即出发，不要耽误。” 刘宗敏知道事情严峻，也是接过令旗，面色严肃： “闯王放心，末将知道深浅。” 刘宗敏说完直接转身离开，屋内刘宗敏的亲兵，也跟着一起向外走去。 大寇们纷纷让开，即便到了此刻，也依然反应不过来。 只是刘宗敏大踏步向前，正前方的府衙大门，却又跑进来了一个传令兵。 看着又一个传令兵，人群心底一个咯噔，传令兵也是看着所有人望向自己，眼中带着奇怪和惶恐。 众人无言，只是默默注视着传令兵小心走了进来，随后将军报递给了李自成。 握着军报，李自成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深深看了一眼，随后长出一口气，才撕开了密封。 接着拿出信件开始查看，周围整个大殿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只是默默望着，一时间整个大殿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而后，李自成眼底也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缓缓将信件放了下来。 人群看着李自成这个表情，心底又是猛然一个咯噔。 随后带着期待又不期待的矛盾，死死盯着李自成。 长出一气，李自成抬头看向刘宗敏，略微沉默后，缓缓开了口： “直接去找李岩，李过...” “也溃了。” 第117章 好消息? 归德府城城门大开，明明已经下午，但大股的骑兵却还是源源不断的驶出府城。 随后在刘宗敏的旗号下，向着开封方向疾驰。 而更早得知消息的开封，也早在一天前，便将河南发生的事情，通过驿站，发往了京师。 此刻京师。 宽大乾清宫内，崇祯坐在上首，看着眼前奏折，眉宇紧皱。 下方，王承恩拿着一封封军报，不断高声宣读出来。 “...故而南阳府与张献忠部的交战，湖广左良玉部损兵八百，军马器械无数，亟待朝廷补充。” 又念完手中一份报告，王承恩正要拿起下一封，上方的崇祯，却随手丢下奏折，面含恼怒和无奈的看向下方： “诸位爱卿，关于河南眼下局势，诸位有何见解？” 崇祯不再处理政务，王承恩也放下了手中新的军报，随后喝了口水，微微润了润喉咙。 而在王承恩另一边，崇祯目光看去的方向，几个身着红袍的一品大臣，正坐在椅子上，面容严峻。 此刻崇祯发问，大臣们纷纷看向中间，一位儒雅异常，面容自带英武的儒雅老者。 看着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对方，崇祯也是皱着眉，直接点名： “丁启瑞，你身为兵部尚书，有何见解？” 东林把持朝政，朝堂上别的不好说，官员的仪容是极富气质。 不同于孙传庭的内敛，此刻丁启瑞仅是靠着外表，众人看去便觉得是一位顶尖儒将。 只是此刻这位儒将听着崇祯点名，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与无奈。 为何？因为史书上对丁启瑞最多的两句评价，便是‘启瑞不知兵...’和‘故而遁走...’ 他之所以能当上兵部尚书，除了能干的都被崇祯砍完了，没砍的也不敢上外，还有就是东林一脉的大力支持。 此刻崇祯询问对策，正如了历史上的评价，启瑞不知兵，不知该如何回话。 现场一时间有些沉寂，崇祯见此眉宇皱的更紧，正要带着责备开口，丁启瑞终于开了口： “以下官拙见，还是应当尽快催促孙传庭出关。” 一句话开口，打破了沉寂，上方崇祯闻言后，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看着崇祯脸色缓和，丁启瑞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兵，但察言观色揣摩上意，丁启瑞却知道的很。 而且让孙传庭出关，不仅能讨到崇祯欢心，也能给潼关的士绅大族，一个交代。 丁启瑞说完，周围东林大臣微微投来满意色彩。 孙传庭在潼关，乃至整个陕西三边，都在大搞查田，早就将山西的士族逼的苦不堪言。 虽然朝中眼下并无陕西一脉的大臣，但天下士族是一家，若是让其他地方看见孙传庭这么搞出了甜头，其他地方都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现场气氛随着这句话后，渐渐活跃了起来，崇祯也并非完全愚蠢，在丁启瑞这句话后，立即提出了异议： “可眼下闯贼坐大，孙传庭也一直说兵新募不堪用，若是贸然出战...” 崇祯没有继续，此刻将孙传庭解释的话语说出来，不仅是心中确实有些担忧，也是希望有人能出来打消自己顾虑。 毕竟李自成的发展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崇祯的预期。 再不想办法遏制，不等孙传庭出关，李自成就能打进京师了。 看着崇祯有些支吾，丁启瑞如何不明白崇祯想法？于是立即接过话头： “微臣反对此论！” 站起身，丁启瑞义正言辞，崇祯看着眼神一亮，面容上也浮现期待。 快步走到大殿中间，丁启瑞对着崇祯恭敬行了一礼，随后才抬起头，神态昂扬： “若李自成真到不可遏制的程度，那为何孙传庭领五千京营精锐出城，配合湖广左良玉，就能逼退闯贼？” 高声阔论，听见这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崇祯脸上期待越发明显。 “故而，就算闯贼这些时日又裹挟了些流民，但孙传庭在潼关也募了新军，再加上河南陈永福，湖广左良玉，以及直隶京营，多方齐下，如何不能荡平贼寇？” 丁启瑞说完，听见手下还有如此多的精兵强将，崇祯甚至连眉眼间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随后带着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转头看向了王承恩。 “给孙传庭，拟旨。” 王承恩面如死水，听着丁启瑞言论，眉头都没抬一下，崇祯发布命令，他也只是毕恭毕敬的微微颔首，轻道了一声：“是。” 又是半个时辰后。 丁启瑞走出皇城，回到了皇城旁的兵部衙门。 带着满脸疲惫，崇祯勤政，也带着大臣们勤政。 讨论了一天的流寇，年纪渐渐起来的丁启瑞，如何坚持的住？ 早有下人备好了热水面巾，一旁偏房，还专门布置了一桌酒菜。 丁启瑞回到屋内，接过热毛巾敷了脸，感受热气腾腾，脸上疲惫随着毛孔打开而稍有缓解。 随后放下，正要再洗洗手，一旁桌面上的一封报告，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眉头一皱，伺候的下人见了连忙拿起报告： “开封的军报，说是打了胜仗。” 听见开封打了胜仗，丁启瑞脸色一愣，随后直勾勾盯向下人： “如此重大之事，为何不立即上报？” 打胜仗可太稀奇了，而且还是开封，这消息要是传上去，今天也不至于被崇祯一番数落。 丁启瑞显然动了气，可下人闻言却先看了看外面，随后才埋头低语： “大人您的吩咐，说是与孙传庭有关的军报，都得先过您一眼。” 居然还是与孙传庭有关？ 丁启瑞一愣，随后也顾不得用干毛巾，直接将湿手在下人身上擦了擦。 下人无言，只是伺候着丁启瑞将信件拆开，让丁启瑞查看其中内容。 看着连破两路大寇，虽然消息还不明确，但开封指明为潼关兵所为，丁启瑞的太阳穴，只感觉一阵胀痛。 偏头看向下人，丁启瑞缓缓点了头： “没拿上去，是对的...” 丁启瑞面容纠结，孙传庭清查田亩，已经彻底动到了东林的底线，现在逼迫孙传庭出关送死，才是东林的大计。 这个时候任何能够帮助孙传庭的内容，都不能呈给崇祯。 屋内沉寂，想了半晌后，丁启瑞长出一口气，随后拿起信纸，直接放在烛台上，引火烧毁。 下人还是无言，丁启瑞则看着渐渐被火焰吞噬的报功信件，面容冷漠： “记住，兵荒马乱，兵部从未收到过开封的报功文书！” 第118章 打李岩?不，打李自成! 开封城北一百里处。 马蹄轰鸣，弦嗡、寒芒、哀嚎，此起彼伏回荡在大地上。 漫山遍野的老卒四散溃逃，安平营五百骑则漫山遍野的追杀。 最远处大地上。 杨承祖欲哭无泪的夺路狂奔。 最后两个亲兵也没了，看着杨承祖到哪，秦山就杀到哪，这两本来就没投靠多久的亲兵，很明智的选择了跑路。 马匹跑的疲累，而后身边传来一阵同样疲累的道谢： “杨兄，若非是你，今日在下怕要落了闯塌天的后尘。” 杨承祖脸上苦色一愣，随后连忙挤出一点笑容，偏头看向一旁。 李过披着来不及束紧的甲胄，骑在马上颠簸，甲片松垮下不断来回碰撞。 “高兄说笑了，我等义师本就一家，岂能我一人单独跑路？” 杨承祖说着看了李过身后还算忠诚的十几个亲兵。 确实不能，不然孤身一人的，那些饿疯了的流民，谁认识你杨承祖？ 杨承祖客套，李过则回头看着身后。 自己千辛万苦招募来的老卒，正漫山遍野的被秦山的游骑猎杀。 没有城墙，又没防备，刚刚接待了杨承祖的李过，转眼间就看见秦山的铁骑杀到了面前。 随后李过的溃败，甚至要比闯塌天还要迅速。 “只可惜我的老卒...” 李过看的瞠目欲裂，咬牙切齿下，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而杨承祖对此却毫无反应，只是继续打马狂奔，生怕被秦山发现踪影，骑着玄影杀过来。 杨承祖无言，李过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老卒，脸色也终于微微平静一些。 随后偏头看向杨承祖，也许是救命之恩尚在，李过居然征求起了杨承祖的意见。 “杨兄，接下来咱们去哪？” 说着，李过连忙补充： “李岩就在周围，我们要不去投奔李岩？” 李过开口，杨承祖身体却猛然一颤，随后慌乱回过头： “万万不可！” 李过一愣，杨承祖感受自己失态，连忙解释： “秦山是个煞神，你就不怕他跟着咱们去打李岩？。” 回想秦山麾下骑兵悍勇，李过也是脸色一变： “那我们去哪？” 杨承祖直接举起马鞭，对着北方直直指去： “眼下唯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归德府了！” 归德府作为李自成根据地，眼下不仅有着十多万老卒，而且全府所有城池都归李自成所有。 秦山的五百骑就是再悍勇，一头扎进去，李自成就算不野战，只需守着高墙，秦山也一点办法没有。 听着杨承祖建议，虽然李过还是有些不甘就这么回去，但回想秦山五百骑冲来的模样，还是咬咬牙，举起马鞭顺着杨承祖指去。 回头看向亲兵： “全部加速，直回归德府。” …… 此刻李过本部营地，秦山骑在马上，打量着周围不断清剿残敌的游骑。 出关时刚刚来到骑射合格线的游骑，此刻在猎杀过程中，却已经展现出了渐渐接近锐骑的水准。 不敢说百发百中，但三箭之下必有亡卒，却也已经全员达标。 看了一会，秦山收回目光，转头打开了系统。 此刻的兵表上，两百锐骑几乎没有损失，三百游骑虽然损失了三十几，但剩余的游骑，其熟练度却已经全员摸到了老卒水准。 更有几十表现优越的游骑，已经触碰了亲兵门槛。 若是再来这么几场战斗，返回潼关后，只要装备跟上，剩下的游骑，就能全员升为锐骑。 到时候秦山本部，就能成为一支完全由锐骑组成的马队。 而这等马队，人数虽然只有五百，可野战时，寻常几千步卒根本无法抵挡。 就算汇聚数万，只要找准机会，秦山一击之下，也能发起一场毁天灭地的冲击。 目光带着满意，裴元这时也从从远处赶来，高大的河西马以及三甲裴元，让马蹄踩在地面上传来让人耳朵有些发蒙的沉重闷响。 “大人，李过也彻底溃了，咱们是不是继续奇袭李岩？” 河西马躁动，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让战马在地面上不断来回踱步。 裴元拉紧缰绳控制，秦山闻言则抬起头，直接开口吩咐： “先继续清剿残军。” 给出回应，裴元也不多想为什么不继续奇袭李岩，只是提着关刀行礼表示知晓，随后转身离去。 随后秦山就近左右看了看，直接翻身下马，来到一处篝火旁坐下。 旁边打漏了一口烂锅，里面散落着些许糙米和野菜。 秦山坐下后，几个亲兵牵着马匹，默默候在一旁。 打开系统，秦山又开始查看起缴获。 此刻的系统一栏中，正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战利品。 秦山扫过一眼，随后心底微出一口气。 果然，只有打军团，缴获来的东西才算丰厚！ 此刻的战利品栏中，不仅有着一百多驮马，上万两金银，兵刃无数，甚至还有不少布面甲和马铠。 虽然与三路流寇合起来有近一万的数量相比，这些布面甲和马铠实在少的可怜。 可眼下秦山看去，东拼西凑的，也能凑出五十套。 再配合刚刚升到亲兵的几十个游骑，此刻秦山战力品旁的兵种栏中，正有五十个新锐骑，等待着秦山点击升级。 深吸一口气，秦山也没有犹豫，目光一动，锐骑瞬间多了五十，而游骑少了五十。 眼下秦山的队伍，来到锐骑二百五十骑，游骑二百二十骑。 点完升级，秦山立即看向一旁，不远处刚刚完成清剿的游骑返回到了堆积战利品的地方。 随后孙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甲胄与马铠，直接分给战功最多的五十游骑。 升官的游骑面色兴奋，其他游骑也是一脸羡慕看来。 而后裴元特有的沉重闷响再次传来，高大战马止住，裴元又一次开口： “大人，残兵都清剿完了，咱们现在去打李岩？” 偏头看着裴元一脸兴起，秦山又看了眼连续奔袭两场，本应疲惫，却靠着面板覆盖，丝毫不见体力衰减的骑手和战马。 一边走向玄影，秦山一边开口： “不打李岩了。” 裴元，甚至旁边刚刚走过来的孙化都愣了一下。 而后秦山翻身上马，伸出手直接指向北边： “打归德府！” 第119章 胆子真大 李岩所在县城。 城门紧闭，城外空无一物，甚至连流民都被全部收入城中。 城墙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老卒，所有人全神贯注的打量城外，各色檑木箭矢也堆满了角落。 如此全神戒备，就算是来了数万边军精锐，没有火炮辅助，想要啃下这座县城也要花费巨大力气。 此刻县城内。 县衙门口站满了戒备的亲营兵，一旁校场，更是堆积了密密麻麻的战马，彪悍的马队也在一旁休息。 此刻县衙书房，刘宗敏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先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说给了李岩。 李岩面容白净，看谁都带上一份和善。 身后跟着一位英姿飒爽，身形紧实的女将。 女将身着红甲，虽然双目带着疑惑，但还是顺着自己夫君李岩的目光，看向了地图。 “...所以闯塌天和李过都已经溃了，闯王担忧李岩兄弟，故而派我紧急驰援。” 刘忠敏终于说完，随后连忙抱起一旁茶壶，对着嘴里就是狂送凉茶。 其中茶叶也顺着茶水落下，刘宗敏也不含糊，连着茶叶一起咽了下去。 “呼~” 灌完一壶，刘宗敏放下茶壶，直接看向一旁李岩的亲兵： “再来一壶！” 亲兵闻言看向李岩，刘宗敏一愣，但也跟着先看向李岩，本以为李岩会立即点头，可李岩却听着刘宗敏说完，目光依然死死盯着地图。 看着李岩居然毫无反应，刘宗敏一愣。 而李岩伸出手在地图上不断比画，尤其是闯塌天和李过之间，更是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 咂吧嘴，虽然有些不满，但李岩的能力有目共睹，刘宗敏虽然是李自成首席大将，却依然对着李岩不敢甩什么脸色。 很快，李岩抬起头，原本儒雅的脸上，皱紧了眉头： “闯塌天和李过两部之间，相隔多久被击溃？” 用袖子擦了嘴，刘宗敏昂起头微微回忆： “好像是...一天...” 带着一丝不自信，李岩闻言却再次低头看向地图，伸出手再次在地图上开始勾画。 而这一次，则是李过到自己这里。 看着李岩关注距离，刘宗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闯王早就想到这个秦山很可能会继续奇袭李岩兄弟，所以这不叫我领着三千马队来了吗？” “李岩兄弟放心，那秦山不来也就罢了，真要来了，李兄弟只需要守好城，我领着马队，必能荡平此獠。” 刘宗敏说的自信，不过想着自己的马队，刘宗敏只觉得自己确实有自信的底气。 三千马队，就算是边军下来，自己也敢碰一碰，更不用说还有李岩的数千步卒。 只是听着刘宗敏自信，李岩却伸出手，在地图上自己所在位置点了点，皱着眉，又从李过的位置，向着归德府勾画过去。 随后，李岩睁大了眼睛。 “这小子...居然想打归德府？！” 呢喃低语，可听在刘宗敏和红娘子耳中，却猛然一惊。 刘宗敏脸上自信僵住，随后也不看地图，直接看向李岩，带着一丝不自信： “李岩兄弟何出此言？” 李岩抬起头，脸上眉头紧皱在一起，看着红娘子和刘宗敏疑惑，直接指着地图解释： “秦山从剿灭闯塌天，到奇袭李过，中间只隔了一日。” “而我距离李过更近，都不说加速，只要保持奇袭李过的速度，半日要不了便能打到我这里。” “可眼下算算日子，距离李过溃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而这两天里不要说秦山，连一个官军溃兵都没看见。” “如果秦山要打，这两日我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而且这几日探子传来的开封情报，也没有大股骑兵出没痕迹，也就是说这个秦山，已经失踪整整两日了。” 李岩解释，而刘宗敏越听眼神越大，随后不等李岩继续，自己主动接上了话： “而两日功夫，正好是归德府抵达这里的时间...” 说完，刘宗敏感觉背后浮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贴着衣服只感觉格外不适。 快速喘了口气，刘宗敏眼底还是疑惑： “可是我们在归德府有十几万人，还有大量城池堡垒，这个秦山说到底也不过五百骑，他怎么敢打归德府？” “就算他敢，他也打不赢啊！” 看着刘宗敏还在疑惑，李岩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焦急，直接伸手拍在地图上，一双大手正好压着河南： “他不需要真的打，他只需要带着人，竖起官军的旗帜在归德府转一圈，就赢了！” 李岩说着，眼底浮现一阵心焦。 他善用舆论的力量，所以也知道舆论的伤害。 秦山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杀几个大寇都只能算添头。 毕竟当天下得知，五百官军就能在流寇腹地横冲直撞，还连续击溃三支流寇，阵斩一名首领。 这对于明朝行将就木的低迷士气来说，简直就是一剂强心剂。 而若是官军重新变得敢战，到时候可能还真会出现丁启瑞在朝廷上说出的盛况。 湖广左良玉、河南陈永福、陕西孙传庭、直隶丁启瑞，四方合力围剿刚刚站住脚跟的闯军。 而到了那时，才是闯军的末日。 刘宗敏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打了这么多年，也是敏锐的体会到李岩想要表达的含义。 脸上终于也浮现焦急，刘宗敏连忙看向李岩：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李岩咬咬牙，目光在地图上不断扫视： “立即带着马队出发，赶在秦山出动前，将其截住。” “只要野外能截住秦山，三千马队就算无法击败他，也能拖上不少时间，到时候十几万老卒云集，秦山就算是神仙，也跑不出去。” 刘宗敏听了神情微微提振，但随后眉头又皱的更紧： “可秦山比我们先走两日，我们能追上？” 李岩脸色也是浮现一丝忧虑，但看着地图，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他已经连续奔袭了四日，又接着打了三场，就算他人挨得住，我不相信他马也挨得住！” “只要马力耗尽，咱们就追的上。” 第120章 我全都要 李岩说的缓慢，虽然言语坚定，但眼神却带着一丝犹豫。 马力不是无穷无尽的，至少在李岩的认知中如此。 所以他提出这个计划，确实无懈可击。 但李岩一边说一边看着地图，目光中的犹豫，却始终消散不下去。 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秦山奔袭四日，连打三场，李岩居然没有看见任何马力耗尽的迹象。 这一点甚至让他一度以为秦山是不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 可刘宗敏信誓旦旦保证，秦山确实只是单马，这才让李岩收起了猜测。 此刻看着地图，虽然紧皱眉头，想半天想不明白的李岩，只能猜测秦山只是撑着一口气，实际上在打了李过后，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心底给出一个自己目前看来最合理的解释，随后李岩抬起头，看着刘宗敏居然还站在面前。 眉宇一皱，李岩疑惑： “刘将军为何还不出发？” 刘宗敏面色有些支吾，好半天后，才慢慢开口： “如果真如李兄弟所说，那还必须要尽快找到那个秦山才行。” “可我上阵杀敌还行，但这找人...” 刘宗敏没有继续，但意思清楚，那就是这件事棘手，自己又不善于找人奔袭，所以怕误了事。 而李岩见此很快反应过来，虽然这个烫手山芋自己也不想接，但事关重大，李岩还是短暂犹豫后，抬起了头： “若是刘将军不介意，可由我和我娘子，带着马队先行，刘将军领着我本部老卒，紧随其后。” 看着李岩主动接下这个烂差事，刘宗敏脸色大喜。 也不含糊，直接拱了拱手： “如此有劳李岩兄弟。” 李岩属于核心班底，之前也曾带过几次马队，所以刘宗敏根本不担心将马队交出去。 而李岩心知事情紧急，也不继续与刘宗敏多言，只是对着亲兵随口吩咐几句后，与刘宗敏快速完成了交接。 紧接着小半个时辰后，刚刚入城没多久的闯军马队，又从城内蜂拥了出来。 而在马队又离开了半个时辰后，刘宗敏才带着李岩的五千老卒，慢悠悠出了城。 大军浩荡，周围反复搜索过没有秦山踪迹，前面又有李岩挡着，刘宗敏反倒是清闲下来。 随意派出一些探马草草戒备，接着便是一路向着归德府而去。 只是随着刘宗敏走远，县城远处的杂草堆中，几个游骑突然从草地上起身，骑上马，也向着归德府赶去。 而看着这几骑快速超过刘宗敏的速度，哪里能见半点马力耗尽的模样？ 归德府外。 马队被刘宗敏带走，不多的哨骑又着重放在了山东和北直隶方向，开封方向上，反倒主要依靠流民和沿途哨兵警戒。 白日还好，而到了夜里，广袤的大地，瞬间成了闯军得灯下黑。 残月高悬，几朵乌云飘过，遮蔽了不多的一点月光。 归德府城外，不便行动的山林内，五百骑一片寂静，只在山林中，几个刚刚从开封附近回来的游骑，给秦山带来了情报。 “所以现在是李岩带着马队往回，步队由刘宗敏统领。” 孙化挥手让游骑退下，立即将这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听见居然是刘忠敏，秦山微微愣了一下，而裴元李飞两人，则是双眼浮现一片火热。 偏头看向秦山，裴元有些激动： “大人真是神算，如此一来不仅对咱们威胁最大的马队被调的来回奔波，龟缩的李岩步卒，也都出了城。” 孙化也是默默偏头看向秦山，带着佩服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们现在只需折返回去，就能轻松再破一路。” 手下火热，但秦山一时间没有回答。 反而是低着头，看着远处归德府有些沉思。 原来秦山也知道归德府根本不好打，只是想着能博点名望就好，若是能把龟缩的李岩勾引出来当然更佳。 只是没想到眼下这个局势，居然变成了李岩带领马队，刘宗敏统领步卒。 而从闯军的排位来看，击败刘宗敏，甚至是击杀刘宗敏，其轰动程度远不是一个刚刚出山没多久的李岩所能比拟。 这也怪不得孙化三人有些火热。 看着秦山沉思，天上残月渐渐落下，远处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孙化忍不住又轻声提醒： “大人，咱们是打刘宗敏，还是去归德府？” 秦山回过神，这两个选项目前来说，都是风险较小，收获巨大的抉择。 不管选择了哪一个，在秦山抵达京师之前，都将成为轰动天下的大事。 到时候就算是崇祯，也会不顾一切为秦山加官进爵。 而此刻看着孙化略有焦急的询问，秦山思索半天，随后握紧刀柄，长出了一口气： “我全都要！” 孙化三人眼神一愣，随后看了看远处归德府，又看了看开封方向，最后看向秦山。 “大人意思是...？” 秦山转身望向归德府城，在三人错愕目光中，直接点了点头： “对，先去归德府见见李自成，随后不要恋战，立即绕路北直隶，折返开封，奇袭刘宗敏！” 秦山一脸果决，而孙化三人呆呆看着秦山，眼中火热仿佛被浇了一层热油，瞬间腾的一下激烈起来。 只有马力不够的人，才会做选择。 而安平营的五百骑不用。 安平营 ，全都要！ 孙化看着旁边鼻息明显沉重起来的裴元，又看了看远处渐渐大亮的天空。 也是跟着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 “大人，下令吧。” 三人站直身，秦山则看着身后体力充沛的众人，一如既往的没有那么多文绉绉的宣讲，只是翻身上马，将插在地上的偃月刀，提了起来。 秦山上马，身后休息了一夜的五百骑也是齐齐翻身上马。 一时间整个山林，到处都是甲胄铿锵的声音。 山下几个赶早的樵夫恰巧撞见这一幕，看着满山铁骑，惊慌失措下慌乱向着山下逃去。 看着对方身影，裴元嗤笑了一声： “多半告诉闯贼去了。” 秦山则收回目光，一夹马肚，带头向归德府而去。 “无妨，不用这些樵夫，我们也要去见见李自成。” 第121章 重要的，是射出这一箭 归德府的闯军，早就习惯了安逸。 威胁最大的左良玉躲在南阳府，开封闭门不出，深怕与闯军碰面。 前面又挡着闯塌天、李过、李岩三部，所以当山林中浩浩荡荡下来了五百骑，城头闯军看了一眼，居然收回视线毫无反应。 秦山带着马队直接上了官道，周围流民继续投来艳羡目光。 秦山看了一圈，居然没有看见任何敌意。 甚至低头看向官道旁恰好走过了的一队老卒，老卒见着秦山望来，还点头哈腰露出一脸谄笑。 前几日闯军马队大举出动，此刻看着秦山五百骑，老卒们居然还以为是自己马队回来了。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就算是秦山也有些错愕。 孙化看了一圈，忍不住开口： “这些闯贼，甚至没想过官军会打到这里。” 孙化开口，丝毫没有任何避讳，下方点头哈腰的老卒本来还在赔笑，可听着‘闯贼’‘官军’几个字，脸色微微一变。 抬起头小心打量过去，秦山仿佛没有发现老卒错愕，只是看了周围一圈，右手握上了刀柄： “把我们旗帜立起来。” 偷摸赶路，秦山早就让麾下将旗帜收起来。 这也是老卒们反应不过来的原因之一。 此刻听见秦山吩咐，众人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将旗帜重新立了起来。 随后就在旗帜下，孙化深吸一口气，大声开口： “潼关安平营，荡平闯贼！” 一声大呼，在刚刚睡醒的闯军耳中，如同一声巨雷。 周围不管是流民还是流寇，都愕然的看了过来。 随后就看见秦山一脚把脚边点头哈腰老卒踹飞，接着直接举起偃月刀，一夹马肚，向着归德府而去。 五百骑带起轰鸣，周围终于反应过来的流民恐惧四散，仿佛瞬间炸开的蚁窝。 周围不多的老卒也是下意识拿起武器，蜂拥过来。 只是老卒零散，面对秦山麾下整整五百铁骑，他们不多的血性，在马铠不过一次冲击下，便瞬间四散。 玄影一脚将面前一个带队的亲营兵踢飞，随后微微埋头向前，又撞飞了一个躲闪不及的老卒。 而后不过十几人的巡逻队，便在眨眼功夫成了秦山马蹄下的亡魂。 看着周围疯狂躲避的人群，以及前方归德府城上大惊失色，对着下方不断指指点点的守军。 秦山微微拉动缰绳，在射击范围外，带着马队开始沿着归德府不断袭杀落单流寇。 一个值班小校站在城头，看着下方仿佛猛虎冲进兔子窝的景象，脸色一片焦急。 一边让人给李自成报信，一边指挥着老卒拿出弓箭鸟铳射击。 只是秦山距离卡的好，这些箭矢和弹丸，都没有打在秦山身上。 反倒是秦山看着小校不断上蹿下跳，拿出后金弓，对着上方一箭射去。 巨大嗡鸣，小校下意识偏头看去，随后只感觉胸前甲胄仿佛被一发弩炮击中，一阵惊人巨力下，直接推着自己向后飞去。 ‘轰’的一声，小校直接撞在了门楼上，下意识想要呼吸，可张开嘴，喷出来的却只有夹杂着碎肉的血花。 杨承祖站在门楼旁，呆在原地，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吐血小校。 随后与周围人一样，只是沉默的将目光在小校破碎胸口，以及直接钉进墙壁的箭矢上来回晃动。 “这合理吗？” 杨承祖呆在原地，看着居然也跑到归德府的秦山，心下只感觉一阵无力，以及一阵彻底摆烂，无所吊谓的妥协……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扒拉，李自成顶着一脸血，走了出来。 李自成也在小校和箭矢之间看了一圈后，随后默默回头，看向牛金星： “摆上盾阵。” 牛金星点点头，正要转身去办，李自成又连忙补充一句： “摆两层。” “啊？” 牛金星回头看了李自成一眼，随后反应过来，才又连忙点头： “啊！对，得摆两层！” 秦山看着自己一箭后，那些徒劳放箭放铳的老卒，呆呆看了身后一眼，随后立即齐齐蹲在了护墙后，心下闪过吐槽： ‘对嘛，本来只是走个过场，没必要把小命搭上。’ 而后秦山正要收回弓，上方城墙上，却又突然出现了一片盾阵。 盾阵密集，甚至前后摆了两层，而在盾阵缝隙中，密密麻麻的大寇身影，簇拥着一个大汉，向着秦山望来。 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秦山默默看着躲在盾阵后，范阳笠、大胡子、独眼龙的李自成。 而李自成也站在城头，看着城下身穿山纹甲、胯下塞外马、手拿后金弓的秦山。 相视无言，所有人都只是目光交互，唯一的异类，也只有随着秦山连破几路流寇，位置得以稍稍靠前的罗汝才。 而曾经杨承祖的亲切，此刻来到了他的脸上。 李自成回头看了罗汝才一眼，脸色有些无语，随后前面盾阵猛然一合，跟着传来一阵错愕： “挽弓了！那煞神挽弓了！” 大寇们齐齐后退一步，李自成回头看去，却根本看不清楚下面情况。 盾阵严密，众人猛松一口气，随后连忙开口，希望找回些颜面： “两层盾阵，那小子未必还能射穿？” 不敢嘴炮，但人群却立即质疑。 为了防备秦山，牛金星安排的大盾，足有一拳厚，而且前后两层，还不算抗盾的披甲亲兵。 就算是弩炮，也没这么大威力。 而李自成则听着周围人的质疑，双眼反应过来后，微微睁大。 一声箭矢撞在大盾上的沉闷传来。 虽然最前的亲兵只感觉手臂一阵发麻，但箭矢确实只射穿了大盾，最后卡在盾牌上。 人群见此更加得意，而李自成却忽然抬起手，示意盾阵让开，向外看去。 府城下，秦山一箭后直接就带着安平营远去。 周围无数流民老卒，默默注视着如入无人之地的秦山，而后，就是目光齐齐看向了城头。 确切的说，是那一箭！ 李自成沉默，身后大寇们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相视一眼，渐渐安静下来。 秦山不需要射中，需要的仅仅是向李自成射出这一箭。 因为这一箭，是杀穿了整个河南流寇，直逼归德府城，当着无数流民老卒的面，直冲的李自成！ 秦山这一箭没有伤害，但在周围无数流民老卒注视中，却是直插闯军心头的寒矢！ 李自成望着秦山远去，深吸一口气，半响转身向后走去。 越过人群，脸上只有沉默。 直到彻底背对众人，走下了城楼，李自成才浮现一丝莫名。 随后一阵低语，从口中传来： “我干嘛非要出来呢？” 第122章 核动力骑兵 第二天。 归德府城外。 秦山待过的那片山林，五百精锐马队寂静无声。 而在山下，两千五百骑随意休息，周围围满了老卒和辅兵。 李岩站在山林边，目光打量下去，昨天被玄影撞死老卒的地方，几个流民正在忙着打理地面。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红娘子带着一身铿锵，走了过来： “夫君，闯王派人说不用进城汇报，让我们继续领着马队，提防秦山。” 李岩回过头，红娘子拿着一封信，直接递了过来。 打开快速过了一眼，字迹还算工整，一看就是牛金星的笔法。 默默看完收起，李岩转头看向昨天同样地方，同样五百骑站立的山林，眉宇微皱，带出一声轻叹： “还是没有消息吗？” 红娘子摇摇头： “不管是山东还是北直隶，哨骑都说没有发现秦山的踪影。” 李岩闻言眉头皱的更紧，要不是众目睽睽下，亲眼看着秦山射完那一箭，直接向着北直隶而去，李岩甚至以为是不是消息有误。 带着疑惑，李岩重新站在了山林边，尽可能模拟着秦山昨日举动，随后望着北直隶方向，神色沉思： “五百骑不少了，如果真去了北直隶，我们的人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除非...” “他没去！” 李岩眼中浮现坚决，目光从北直隶方向收回，转而看向了其他地方。 回过头，直接看向红娘子： “其他方向的消息呢？” 红娘子一愣，连忙回答： “之前一直关注北直隶，其他方向没怎么过问，我这就去问一下。” 红娘子说完转身离去，而李岩则看着周围依然披着甲，随时准备外出的闯军马队，脸上沉思越发深沉。 很快，红娘子快步回来，而且脸上也带着一股诧异。 李岩见了一愣，也不等红娘子走到面前，直接迎了上去： “什么情况？” 红娘子也皱起了眉，听着李岩询问，有些犹豫的开口： “所有方向都问了一下，除了一个地方外，都没有任何可疑迹象。” 红娘子说的支吾，李岩看着自己妻子表现，随后猛然抬起头，不等红娘子开口，直接望向一个与北直隶完全相反的方向开了口： “开封！” 红娘子一愣，抬眼有些错愕： “夫君真是神算！” 表达了一下自己惊诧，随后红娘子将得来的消息直接说出口： “开封附近的流民带来消息，说是今天上午，看见了大片马匹踩踏的痕迹，沿路还有些新鲜马粪。” “根据马蹄看来，数量应该在五百左右。” 说完，红娘子带着一点崇拜看向李岩，而李岩则在说完‘开封’两个字后，脸上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的震惊。 红娘子眼中崇拜愣住，随后李岩抬起头，面容带着焦急： “地图！” “快把地图拿来！” 李岩面容急切，红娘子也不敢耽误，连忙看向一旁亲兵，直接从对方手中接过地图，在地面上铺开。 李岩见了也顾不得是否平整，手指直接点在地图上，从渔阳县开始，手指在地图上不断划过一个又一个地点。 闯塌天、李过、归德府、开封... 李岩的手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巨大且不规则的狭长椭圆。 随后，李岩埋头瞪眼，带着震惊呢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呢？！” “单马，奔袭六日，连战四场，眼下居然还从归德府绕路，重回开封...” 李岩带着对秦山机动力极度不敢置信的神情，抬起头看向红娘子，再一次问出了他已经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确定那个秦山，手上五百骑都是单马？” 红娘看着李岩震惊失色，眼中也在错愕后浮现严肃，微微埋头想了一下，认真开口： “最早的消息确实是五百骑，现在连破了闯塌天和李过，手上应该多了些驮马。” 红娘子认真说完，虽然这个答案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但李岩还是带着不敢置信，嘴角一抽： “秦山骑的...是天马？” 缓缓开口，李岩眼中只有世界观受到冲击的呆愕。 亲兵见了不敢打断，只是默默候在一旁，红娘子则看着自己夫君失神，略微犹豫，还是小心打破了沉寂： “可是秦山，为什么要回开封？” 红娘子轻言细语，本意是希望李岩能想些其他问题，以将注意力收回来。 可这个问题一抛出，李岩发散的眼神瞬间凝聚，震惊之余也浮现了巨大疑惑。 抬起头，李岩看向红娘子： “是啊？他为什么又要回开封？” “昨天那一箭，已经足够他去找皇帝拿赏了，现在回开封，未必是...” 李岩说着，双眼再次缓缓睁大，随后连忙看向脚下地图，直接对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点了下去。 接着从红娘子标注的秦山安平营出现的地方一路勾画，李岩脸色，瞬间雪白。 “这小子...如此大胆？！” 一旁安排人抬来小桌，想要将地图铺在桌上的红娘子一愣。 她一面看向失色李岩，一面让人继续铺设地图。 地图宝贵，直接放在地上，若是擦破了一点，可是让人心疼的紧。 “你们快点铺好。” 随口吩咐一句，看着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的李岩，红娘子直接来到身边。 “夫君？可是又有什么发现？” 红娘子眼中浮现一丝担忧，自从秦山出现，自己这位一直淡定自信的夫君，却已经连续多次失色。 眼下更是脸色雪白，让人不免担忧。 此刻回到李岩身边，红娘子小心看去，随后伸出手，缓缓放在李岩手上。 体温接触，李岩终于回过神来，随后顾不得其他，李岩抬起头看向红娘子，脸色也第一次出现了慌张： “秦山往北直隶去的消息，刘宗敏知不知道？” 红娘子一愣，随后也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按照惯例，这种军报是所有人都发的。” 李岩一个踉跄，红娘子见状连忙将李岩扶住，而李岩带着发昏的双眼，嘴角哆嗦的开口： “快...” “所有人出去，去救刘宗敏！！！” 第123章 飞射 开封通往归德府的官道上。 数千老卒零零散散，散漫的往前走去。 尾巴上跟着海量流民，拖家带口默默跟在身后。 流寇们不管这些流民，不断有人退出，也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加入。 官道旁的平地，十几骑聚集在一起，刘宗敏在马上望着眼前不断开过的流寇，耳边回荡着识字亲兵的诵读。 “...所以秦山所部已往北直隶去，沿途各部应当格外防备。” 终于，亲兵将信纸放下，刘忠敏双眼虽然看着面前人海，眼底却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秦山，居然这么厉害！” 忍不住感慨一句，身后亲兵则对视一眼，略微向前压低身体靠近，接着小心开口： “大帅，咱们要不要也注意一点？” 刘宗敏出神的双眼收回，随后带着诧异，回头看了自己亲兵一眼。 亲兵低着头，不敢直视，刘忠敏却直接拿起马鞭，指着远处官道： “昨天上午还在归德府，那么多人看着往北直隶去，我们前面还挡着李岩。” “你居然让我注意他？” 刘宗敏带着没好气，倒也不是他狂妄，而是就如李岩一样，谁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尤其是李自成亲自发来军报，承认了秦山往北直隶去。 看着亲兵恭敬无言，刘忠敏也没有继续多说，只是拿起马鞭，轻拍着大腿，随口吐槽： “除非那个秦山不休不眠，从归德府绕路，不然他不可能截住我。” 说着，刘宗敏手中马鞭使力大了一点： “如果他真敢这样，就算人受得了，他的马也全部累死了。” 一脸无所谓，刘宗敏的眼中看不见丝毫紧张。 提议亲兵本来也只是走程序提醒一下，看着刘宗敏这么说，自然也就不再多嘴。 随后刘宗敏正要继续回味信中秦山的所作所为，前面在这时传来了一阵喧哗。 刘宗敏一愣，抬头看了过去，随后看见官道正前方，一群马队，正带着尘土，疾驰而来。 此刻老卒凌乱，几乎没有任何队形。 不少人甚至将嫌热，将甲胄脱下，直接背在身后。 整个队伍上下，全部都是穿着单衣，毫无防备的状态。 而身后刘宗敏呆呆望着，下意识看向身旁亲兵，疑惑开口： “李岩怎么突然回来了？” 亲兵闻言一愣，也是认真看了去，但随着远处马队不仅没有减速，反而开始提速，就算没有旗帜，亲兵也是瞬间瞪圆了眼睛。 “是秦山！！！” 一声惊惧大喝，亲兵的声音在刘宗敏耳边直接炸响。 而后刘宗敏带着更大错愕，转头看向前方，看着最前方两百锐骑，仿佛骑墙一般压了过来。 马队未至，先来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 老卒几乎没有着甲，狠辣的箭矢直接撞进人群，仿佛一阵狂风吹过，将前面老卒瞬间射倒一片。 而直到此刻见了血，听着身边战友哀嚎，其他老卒也如刘宗敏一样，终于反应过来。 老卒们可不知道对面是谁，他们只知道此刻正前方突然出现大股骑兵，而此刻这股骑兵，正泰山压顶般冲了过来。 “跑啊！” 几乎只是刹那，第一轮箭雨过后，也不知是谁最先吼出了这一句，紧接着是整个队伍，瞬间瓦解。 此刻两百安平锐骑前，秦山看着眼前不断溃逃的老卒，目光快速扫过，最后放在了官道边。 与远处呆在原地，愕然望来的刘宗敏目光相撞，身边是焦急摇晃刘宗敏，想要让其逃跑的亲兵。 没有多言，秦山确认了身份，直接拿出后金弓，将箭矢搭了上去。 搭箭、挽弓、放弦。 黑色箭矢仿佛弩炮直接激射出去，远处刘宗敏在箭矢下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大骇，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翻身滚下马去。 箭矢落空，直接撞进一旁亲兵身上，随后亲兵直接被射飞出去。 撞到另一边几个亲兵，随后人群愕然看着掉落在地，出气多进气少的亲兵。 略微呆愕，随后亲兵们反应过来，猛然驱使战马向前，挡在了刘宗敏身前： “大帅快走，我等拦着那煞神！” 不同于杨承祖，刘宗敏手下的亲兵，在此刻展现出了担当。 刘宗敏此刻已经反应过来，看着亲兵果决，也没有什么言语，只是深深看了这些自己朝夕相处厚养的亲兵一眼，随后直接转身逃去。 两个亲兵伺候着刘宗敏重新上马，随后不顾一切的打马狂奔。 紧接又是一阵弦嗡，一阵重物摔落在地的沉闷，从身后传来。 刘宗敏忍不住回头看去，随后就见着自己亲兵一拥而上，而那个本该拿弓的秦山，居然换成了偃月刀，一刀横切了过来。 前面亲兵下意识用手中盾牌抵挡，可配合着玄影借力，秦山的这一刀，居然直接劈开了盾牌，将胆敢阻挡的亲兵，砍成了两半。 仿佛腰斩，漫天血雨从依然骑在马上的下半身喷来。 身旁其他亲兵感受面上不断掉落的血花，呆呆看着真如煞神的秦山，原本对刘宗敏的忠诚，在这一刀后，只剩下了恐惧。 玄影仿佛鬼魅，一刀后直接与彻底僵在原地的亲兵擦身而过。 追逐罗汝才时的画面没有再出现，哪怕刘宗敏已经加起了速，秦山还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靠近。 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山，刘宗敏眼底全是惊惧。 随后看着两旁呆愕老卒，不顾一切的大吼出声： “挡住他，给劳资挡住他！” 剩下的两个亲兵也停了下来，用手中长刀直接砍杀了呆愕的老卒，随后快速让人群堵在秦山面前，形成了一道五人厚的人墙。 同时各种长兵器不顾一切的伸了出来，仿佛在秦山前方，长出了一片刺猬林。 眼见于此，前方刘宗敏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更加大力的抽打马鞭，让自己胯下的战马加速。 只要这些步卒能多拖延一点功夫，刘宗敏就有信心逃进出发时的县城。 只是刘宗敏刚刚挥动马鞭，身后便传来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刘宗敏好奇回头，可身后并没有了秦山痕迹，反倒是自己的老卒和亲兵，全部瞪大双眼，齐齐望着天空。 一片阴影忽的遮下，刘宗敏好奇抬头。 秦山骑着玄影，一跃飞跨空中，天上骄阳被高大身形遮蔽，而后背光的阴影里，秦山正拉动弓弦，将箭矢从上而下，对准了过来。 第124章 快都别睡了! 半天后。 秦山奇袭刘宗敏的官道上。 地上倒满老卒，身上不管是甲胄、兵刃、还是衣物，都被洗劫一空。 而在这群老尸骸不远处，大量闯军马队，正在围杀抱着各种装备的流民。 一个老汉脚步踉跄的倒在地上，手中抱着的一件开口棉衣，早就掉在了身后。 但身后马队还是追杀而来，看着老汉倒地，难得没有举起刀，而是准备把老汉拖出去。 看着马队狠厉眼神，老汉吓得瘫软在地，随后一阵马蹄停下，温和的声音，从老汉身后传来。 “把东西收回来就行。” 李岩骑在马上，默默看着脚下瘫软的老汉，前方马队看着居然是李岩，连忙收回手，对着李岩恭敬行了一礼。 随后默默盯了老汉一眼，转身回去叫来几个刚刚转换为民夫的流民，让他们把棉衣捡走。 不去管马蹄旁不断感恩的老汉，李岩只是皱着眉，深出一气，打量眼前大地。 点缀了整个空地的尸骸密密麻麻，自己交换给刘宗敏的五千老卒，几乎全部倒在了地上。 红娘子跟在身后，看着眼前一幕，随后抬眼看了下日头，眼中有些呆愕： “不过半日功夫，这秦山就杀光了我们五千老卒？” 李岩没有回应，只是皱眉看着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一片空旷处的孤独尸骸上。 虽然甲胄没了，衣服没了，脑袋也没了，就这么赤条条躺着。 但李岩仅看身形，就知道那人是谁。 骑在马上的身体微微晃动，随着最后一点奢望消失，李岩瞪去的眼神下，是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脸颊。 红娘子跟着看去，虽然是个不穿衣的男人，但目光没有丝毫避讳： “刘宗敏？” 带着一点不敢置信，李岩却咬牙撑着身体，握紧缰绳轻夹了马肚。 马蹄铁压在官道石子上，传来一阵清脆，李岩的身体，却随着越来越近，越发左右晃动起来。 没有让亲兵上前，李岩看着红娘子，示意过去： “劳烦娘子…” 红娘子带着担忧看了自己夫君一眼，随后翻身下马，直接走了过去。 蹲下身细心查看，随后抬起头，轻轻一点。 确认是刘宗敏，李岩身体瞬间一软，居然握不住缰绳，向着一旁倒下。 亲兵一慌，连忙扶住，红娘子也跟着回来，满脸担忧。 李岩嘴角微微颤抖，在众人搀扶下坐到了一旁树干上，而李岩呆呆望着地上倒毙的刘宗敏，双目无神。 刘宗敏死了，李自成最重视的闯军首席大将死了，而他李岩却有着最直接的责任。 若当时李岩坚持让刘宗敏继续领着马队，就不会发生眼前一幕。 虽然是刘宗敏主动提出，但在李自成幕僚普遍嫉妒敌视李岩的情况下，刘宗敏的死，将是直接插在李岩心头的一把刀。 望了半天，李岩终于强行回过神，转头看向一旁，几个军卒正被绑着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看着李岩看去，红娘子连忙开口： “刘宗敏的亲兵。” 见是刘宗敏亲兵，李岩收回一些眼神，点头示意： “叫过来，问问刘宗敏怎么死的。” 马队将亲兵拖了过来，随后几人跪在李岩面前，带着哭腔不断磕头： “李爷饶命啊，小的们拦了，真拦不住！” 看着亲兵不断求饶，李岩神色有些烦躁，直接开口打断： “说说刘宗敏怎么死的。” 求饶的亲兵僵住，随后趴在地上小心对视一眼，抬起头，带着一些支吾： “秦...那煞神，飞起来把刘将军射死了...” 周围人群一愣，李岩也是带着一点愕然，抬头看了身旁亲兵和红娘子一眼。 红娘子有些气笑： “你怎么不说他长了翅膀？” 亲兵无奈，只好苦着脸继续： “小人所说当真！那煞神胯下的马格外神俊，小的们组成矛墙，结果那厮一跃而过，直接从我们头顶飞跨过去，随后就在天上那点功夫，那煞神直接一箭把刘将军钉死在地上。” 回想方才查验尸体，看见从上往下的一个贯穿伤，红娘子一时说不出话。 李岩则看着地上尸骸，大致还原了当时现场。 带着不敢置信，李岩正要继续询问一些细节，官道前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 红娘子看去，眉宇一皱，低下了头： “归德府的传令兵...” 听见来自归德府，李岩眼眸瞬间一垂，而后红娘子直接迎了上去，接过信件看了一眼，转过身，回到李岩身旁： “闯王让我们把马队即刻带回去。” 将信件递给李岩，李岩快速扫过，随后阴着脸，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 开封府。 夜深，巍峨的开封城墙下，蹲满了无以计数的流民。 流民陆陆续续蹒跚而来，又有一些等不来施舍，陆陆续续离去。 城墙上火把通明，一个长长竹篮放下，上面放了些陈米烂菜，周围早就候着的流民，一拥而上抢了精光。 两个火把丢下，照亮竹篮周围，随后一阵弓弦拉起，一个小校在身后弓手瞄准下，探出了头。 早有惯例，随着小校伸出头，最前面一个大汉，连忙将早已准备好一张信纸，丢了进来。 竹篮重新拉上来，弓手依然死死瞄着大汉。 若是消息来的不真，依然要赏他两个窟窿。 只是小校带着满脸随意，拿起竹篮中的信件习惯性扫视一眼，随后伴着一声错愕到极致的惊咦，小校猛然瞪大了眼睛。 身旁官军好奇看了过来，小校却顾不得他人奇怪目光，只是将信纸放在火把下，瞪大了眼睛看去。 随着又一遍确认无误，小校微微抬头，深吸一气。 随后也不示意弓手放人，紧握着信纸，快步跑进门楼。 门楼内，陈永福身着一套鱼鳞甲，端坐在将椅上有些昏昏欲睡。 周围人走路小心，深怕扰了总兵大人清梦，但小校进来的脚步，却直接将陈永福惊醒。 带着愕然和些许起床气看去，小校却一脸震惊，也不说话，直接将信纸交到了陈永福的面前。 看着小校神情，陈永福一愣，随后带着一点狐疑，低头看了过去... 小半刻后，门楼内传来一阵大吼： “快去把王爷和巡抚大人叫醒！” “...睡觉？这个消息不要说王爷，就是陛下见了，都得从娘娘床上爬起来！” 第125章 大明，太需要这个消息 开封城，周王府。 深更半夜，除了巡城兵丁，也就只有更夫敲锣走过的声响。 灯笼带着微弱光彩，黑夜中仿佛浮动的火花。 原本沉寂的周王府，却随着一阵细碎脚步，重新明亮了起来。 一顶轿子快步从远处跑来，轿夫沉稳的脚步踩在地上，居然让轿子感受不到过多颠簸。 只是随着轿子停在周王府门口，高名衡顶着有些发黑的眼窝，一脸疲倦的走了出来。 虽然早春，但深夜还是有些阴寒，匆忙起床穿的少，高名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王府门口的太监早早候着，看着高名衡过来，连忙上前迎接。 “王爷已经候着了，巡抚大人快随小的来。” 太监点头哈腰，高名衡呼出一口热气，揣着手，跟着走了进去。 两步来到偏殿，屋内已经升起了火炉，高名衡一进去，便感觉温度上了几分。 周王同样顶着满脸疲倦，手中捧着热茶，看高名衡进来，随意指向一旁： “坐吧，深夜阴寒，已经备了热茶。” 高名衡先是恭敬行了一礼，随后才直接坐下，端起热茶送了一口。 温暖热水划过，立时驱散寒冷，浓郁茶香更是猛然提神。 一口热茶下肚，高名衡精神提增了一些，转头看向周王，有些疑惑： “陈永福又是何事？这大半夜居然连王爷也叫起来了。” 周王送下一口热茶，喘出一口热气，摇了摇头： “本王也不知。” 看着周王也不知晓，高名衡没有继续喝茶，而是稍微思索，眉头皱了起来： “莫不是闯军又回来了？” 周王送茶的手一愣，顾不上喝茶，连忙将茶杯又放了下来。 随后竖起耳朵认真听去，半晌后，摇了摇头： “没动静啊？” 见不是闯军，高名衡和周王脸上疑惑更重，同时被深夜叫醒的不耐也在积攒。 终于，就在两人第三杯热茶下肚的时候，一阵快步，带着密集的甲片回响，从门外传了过来。 两人抬眼看去，陈永福仿佛没有看见两人满脸不耐，直接大步走了进来。 “陈总兵...” 高名衡皱眉想要询问，陈永福却直接扫视两人一眼，直接开了口： “刘宗敏死了！” 砰~！ 茶杯摔在地上，上好的龙井洒落地面，将蜀绣地毯打湿一片。 周围太监们看的眼皮直跳，而周王却顾不得手中被热茶烫的发疼，直直瞪着陈永福。 一旁本来还有些质问语气的高名衡，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看着两人失态，陈永福却仿佛还觉得不够，跟着就说出了第二句： “李自成在归德府，被人当众射了一箭。” “嗯？！” 瞪大眼睛的周王下意识‘嗯’了一声。 随后呆呆看着陈永福，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陈永福则拿着一份信纸，直接交到了太监手中，随后由王府太监，送到了周王手里。 周王将手上茶水甩开，随后拿起信纸，靠在烛台旁认真查看。 随后一双眼睛，越看越大。 高名衡在一旁看不着，心里不免一阵急躁。 不断伸着脑袋看去，想要看看信纸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终于，在周王又看了一遍后，带着眼中错愕，有些失神的将信纸交给了高名衡。 早就等不及的高名衡接过后立即查看，随后快速扫过一遍，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 “这真是我们官军所为……？” 没人回答，陈永福页看着两人看完，终于带着难压的兴奋，开了口： “连破杨承祖、闯塌天、李过三部，还阵斩了一人。” “随后又昼夜奔袭归德府，不仅在百万流寇中如入无人之地，甚至还当众射了闯贼一箭。” “最后又连夜折返，在开封附近截杀刘宗敏。” “短短不到十日，这个秦山居然前后奔袭近千里，破四路流寇，阵斩大寇两人，这等战绩实在是...” 陈永福说不下去，这个战况在局势糜烂到极点的眼下，简直就是一剂打在整个大明官军心头上的强心剂。 陈永福说不下，一旁终于消化了所有消息，脸色浮现激动的周王，有些哆哆嗦嗦的想要拿起茶杯。 伸手摸了空，一旁太监见状赶忙又沏上一杯，只是周王却收回了手，抬头看着陈永福和高名衡，身体满是因为过度激动带来的颤抖： “发信，给朝廷发信！” 周王颤抖，陈永福也立即附和： “对，必须得给朝廷发信，如此大胜，应当立即昭告天下。” 两人激动，而一旁看完信纸后沉默半天的高名衡，却突然开了口： “如何发信？” 两人一愣，周王有些呆愕： “自然是将情况发给兵部，让兵部呈给陛下。” 高名衡看着周王没有反应过来，脸色沉了一点，随后连忙提醒： “王爷不要忘了，上次斩闯塌天的信，到现在，京师可都没有消息呢...” 高名衡没有说的太直白，周王是皇戚，陈永福是武将，只有高名衡这个文官，才摸清了门路。 当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高名衡就已经想到东林与孙传庭之间的矛盾。 丁启瑞又是东林推上去，如果再走兵部，这个信件大概率还是到不了崇祯手里。 此刻高名衡提醒，周王很快也反应过来，随后带着一些不喜，白了高名衡一眼。 你小子不也是士绅出身？ 高名衡一愣，守了开封大半年，居然都快把自己阶级立场忘了。 高名衡连忙开口： “此刻守下开封大过一切，王爷但有吩咐，下官必以王爷为首。” 连忙表了态，周王这才收回目光，随后一脸平静： “此事也简单，不要发兵部，本王直接用我的王印，给陛下去信。” 说着，周王看向高名衡： “内容还需润色，不如就由高大人来？” 高名衡连忙点头： “正是应当，下官今夜必把内容润色好，天色一亮，便直发京师。” 周王点点头，随后左右看了看陈永福和高名衡，略微沉默后，带着一点怅然，又缓缓开了口： “还有开封，还有河南...” 陈永福两人有些错愕，周王说完则昂起头，长出了一口气： “大明需要这个消息，河南的几百万百姓，更需要这个消息...” 第126章 朕要大大的赏 快马奔驰的马蹄踏在石板上，寂静深夜，马蹄铁的清脆，于京师中回荡传开。 从开封出发，传令兵昼夜不息，终于在第二天深夜，赶到了京城。 而后满城寂静被沿着长街跑过的骑兵快速拉开，骑兵过后，是道路两旁府邸，鱼贯亮起的烛光。 小半个时辰后，府邸大门打开，一顶顶轿子或者马车，开始伴着车轮碾过的细微吱声，向着皇城而去。 丁启瑞长长打了一个哈欠，坐在马车中，感受车身晃悠，本就疲倦的双眼，更加低垂。 晃悠了不知多久，在丁启瑞一垂一垂的迷糊中，马车晃悠，忽的停下。 “老爷，皇城到了。” 管家在车窗外小声开口，丁启瑞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随后嗯了一声回应。 听着回应，管家连忙掀起车帘，搀扶着丁启瑞下了车。 此刻皇城外，已经停了不少轿子和马车，丁启瑞一出来，便围过来几个大臣： “尚书大人，到底是何事？陛下深夜召集我等到此？” 瞪着疲倦双眼，看着周围人都围着自己询问，丁启瑞有些疑惑： “我也才来，怎么会知道？” 听着丁启瑞这话，几个大臣面面相觑，随后带着一丝狐疑，轻声开口： “尚书大人不知道？” 看着眼前人的表现，丁启瑞更加疑惑，眉宇间的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看着丁启瑞表现，与丁启瑞关系较好的一个大臣，微微压低了声音：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何事，但消息，来之开封...” 听着‘开封’，丁启瑞一愣，随后片刻后，双眼瞬间瞪大。 接着看向一旁候着的兵部侍郎，面色带着愠怒： “开封的消息，为何未过兵部？” 开封是战场，理应所有消息都从兵部过，所以众大臣才会来询问丁启瑞。 而眼下居然有一封信没有经过兵部，直接传递给了崇祯，这立即让丁启瑞有种事情失去自己控制的紧张。 尤其是想着之前烧毁秦山阵斩闯塌天的来信，丁启瑞更是感觉脖颈后激出一阵冷汗。 京师更北，眼前又是深夜，这点冷汗出来，立即让丁启瑞感觉仿佛敷上了一层冰，只冻的丁启瑞一阵头脑胀痛。 而被问话的兵部侍郎则一脸苦色，憋了半天后，才支吾开口： “下...下官不知...” 侍郎无言，丁启瑞越发感觉头脑胀痛，脸色也白了一分。 周围大臣看着丁启瑞居然失态，再次面面相觑，脸上带着诧异。 正要再说，城门却在这时打开，王承恩亲自站在了皇城门口： “诸位大人，还请随我进宫觐见陛下。” 一声嘹亮，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众大臣纷纷丢下丁启瑞，向着王承恩而去，希望能够提前得知些消息。 丁启瑞也跟着看去，却看着王承恩面色红润，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启瑞还感觉王承恩有意无意盯了自己一眼。 心底更加惶恐，丁启瑞呆在原地，直到身后传来轻轻推攘，才反应过来： “老爷，该进宫了...” 丁启瑞回过神，前方大臣们已经走了进去，围在王承恩身边不断询问，可王承恩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始终不发一言。 眼看着人群越走越远，丁启瑞不敢再呆在原地，也是带着一点踉跄，咬咬牙跟了上去。 一行人一路快步，很快来到乾清宫前。 只是人还未至，崇祯爽朗的大笑，便已经透过大开的宫门，在黑夜中传递出来。 “哈哈哈，好，好啊！” “朕皇兄这封信，真是让朕开怀畅快至极，至极！” 听着崇祯高兴，大臣们虽然还不知道事情经过，但也都是猛然松了一口气。 至少目前看来不是什么坏事。 整个队伍中也就只有排在前列，脸色有些惶恐的丁启瑞，听见崇祯这话，脸色更加苍白。 混着人群走进大殿，感受宫外阴寒消散，丁启瑞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崇祯正站在上首，捧着加盖了王印的信件，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不断查看。 而他的脸上，则是已经许久未见，高兴到极致的激动。 王承恩把人带进来，看着崇祯还沉浸在信件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恭敬提醒： “陛下，诸位王公大臣，都已经到了。” 抬起头，看着王承恩示意下方，崇祯终于长出一口气，暂时按捺下心中激荡。 直接坐在椅子上，崇祯目光快速扫过人群，随后直接放在丁启瑞身上。 感受皇帝目光，所有大臣纷纷偏头看了过去，丁启瑞则微微埋头，不敢与崇祯有任何对视。 重新举起手中信件，崇祯看着丁启瑞，带上了几分莫名。 “将信件拿与丁尚书。” 没叫爱卿，崇祯如此正式的称呼，让丁启睿心底一个咯噔！ 王承恩连忙应了一声，小心接过信纸，手指避开，深怕擦花了这封久违的报功文书。 王承恩将信件送到丁启睿面前，丁启瑞接过，虽然知道局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却还是好奇压过了惶恐，让他忍不住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让崇祯高兴成了这样。 小心目光扫过，随后原本疲倦的双眼，仿佛被打了鸡血，急速瞪大！ 一时无言，丁启瑞只是双手有些颤抖，王承恩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着信件，深怕丁启瑞不小心将信件擦花。 有这封信在，崇祯头上的白头发，都不知道要少多少。 而其他大臣看着丁启瑞如此失态，他们想要查看信件内容的心情更加急迫。 就算崇祯就在上首，也有不少人将双眼偏转到了极致，想要窥见其上哪怕一点内容。 而上方崇祯看着丁启瑞已经看了一遍，也不等对方主动回应，脸上莫名情绪继续，开了口： “破四路流寇、斩两员大寇、射闯贼一箭，百万流寇中全身而退，这些事情，兵部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直接问出了话，抱着信件不敢放手的丁启瑞更加颤抖。 强忍着惶恐，也不敢看向崇祯，直接埋头抱拳一礼，开了口： “臣下去即刻查验兵部往来文书。” 看着丁启瑞‘不知情’，崇祯没有继续询问，只是深深看了丁启瑞一眼，随后脸上渐渐重新泛起火热： “此事你明日给朕答复，而在这之前...” 崇祯身躯坐直，脸上居然浮现一丝霸气： “朕要大大的奖赏这个秦山，诸位爱卿，谁反对？！” 第127章 秦山大人何在? 春风和韵。 冻了一冬的直隶大地，迎着春风泛起点点绿茵。 直通京师的官道上，虽然战乱不断，却依然可以不时看见些许奔忙的商队。 也正是这些商队，勉强养活了几家路边的茶摊。 一处凉棚，后面是宽大马舍，地上堆砌了大团干草，若是商队大气，还能加上些干瘪黄豆。 只是时局艰辛，就算是商队，也不敢如此浪费，只是要了些干草，再满了清水，让不多的几头骡子驮马，混个水饱。 马舍内，小二忙着铺设草料，但耳朵却直直竖起，不断向着茶棚。 此刻茶棚内坐着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茶棚外也蹲满了闲来无事的百姓。 此刻人群纷纷入迷的看着茶棚，瘦高的茶老板靠在茶柜，正对着众人唾沫横飞： “...那秦大人岂是等闲？胯下玄影如墨，不见半点杂色，唯有四蹄泛白，居然自带云纹。” “手中偃月刀更是泛着神光，一刀挥下，直接将那闯塌天斩于马下，豁~，您猜怎么着？那恶贼居然是头独角邪鲛！” 茶老板说的声情并茂，随后看着人群正在兴起，直接摸出一块惊堂木猛然拍下： “啪！” 人群一震，呆呆看向茶老板，而后茶老板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用手中握了不知多久的抹布，擦了擦柜台： “欲知后事如何，明日，明日再来。” 人群愕然，看着茶老板不知哪里找来的惊堂木，脸色浮现一丝愠怒： “你这店家，闯塌天都讲了三天，还有那大寇刘宗敏，箭射李自成，你怕不是要拖到年后？” 人群带着不忿，只有店内第一次听的商队，听得津津有味。 这茶老板，是个会断章的！ 看着摊外百姓抱怨，茶老板堆起笑，对着众人不断抱拳哈腰： “不急不急，大伙明日再来，再来，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说着茶老板挥着抹布，端起舍不得加柴，有些半冷的水壶，上前给不多的几个客人重新斟上了水： “几位慢用，不够还有。” 捧起半温冷茶，商队送了一口，随后左右看了看渐渐散开的百姓，又从兜里摸出两个小钱，颠了颠，排在桌上： “再买壶茶，你把那大寇刘宗敏继续给我们说说。” 看着钱，茶老板双眼一亮，连忙一把握住，对着客人点头哈腰，正要翻身再讲，一阵马蹄，却停在了门口。 听着又来客人，茶老板连忙将钱装进兜里，随后一边回头招呼小二，一边迎出了门： “再给客官水一壶！” 说着，也不管想听故事的客人，茶老板又一脸热情出门去迎新客。 只是刚刚走出茶棚，看着眼前一幕，茶老板脸色一呆。 十几骑停在茶棚旁，身上甲胄精悍，不少地方还浸了血痂，而最前面一骑胯下宝马如墨，浑身不见半点杂毛。 看着玄影，茶老板双目微微睁大，周围本来已经离去的百姓，也重新围了回来。 秦山看着脚下有些错愕的茶老板以及周围瞠目百姓，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可还有茶水？” 看着秦山询问，茶老板呆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有有有，客官里面请。” 茶老板满脸震惊，连忙转身让开大门。 秦山则翻身下马，扫视周围诧异望来的人群一圈，转头看向孙化： “多买些干茶，除了给大伙送去，也让周围百姓喝几口。” 孙化点点头，接着脸上露出极为自然的热情笑容，向着茶老板走去。 五百骑彪悍，这里又是官道，秦山没有将人都带过来。 进了茶棚，自然有亲兵帮忙安排座椅，而随着秦山走进，本就不多的几个客人，连忙起身，也顾不得找老板退茶水钱，直接转身离去。 兵荒马乱，官军可比流寇危险！ 一时间整个茶棚，只剩下秦山十几人。 茶老板从后厨抱出大袋干苦陈茶，一个锐骑接过，直接向着五百骑而去。 几个火炉也是全部烧开，倒入一点干茶，煮出大壶茶水，分给门外围观百姓。 孙化数出几枚大钱，交到茶老板手中。 茶老板接下钱，不敢耽误，又抱出一堆茶碗，麻溜摆开。 随后就是明显昂贵许多的新茶，当着秦山面，冲泡出来。 “大...大人，给您上好茶。” 一句暗语，茶、好茶、上好茶，茶老板意思是秦山眼下喝的，已经是店里最好的茶水。 秦山见状微微颔首： “老板辛苦。” 看着秦山居然给自己回话，茶老板脸上浮现一阵喜悦，随后不断的弯腰回应。 一旁孙化忙完过来，则取出一块干的发硬的粗饼，用匕首敲碎，随后一块一块放在茶水里泡开。 秦山和周围人都已经习以为常，而茶老板和店外百姓看了，却有些诧异。 有着玄影，大伙一早便认出了这就是茶老板故事中的正主。 虽然确实神俊，但神光呢？神光哪去了？ 而且都非等闲了，这吃喝怎么还是如此简单？ 干饼泡茶，也是秦爷这等人物吃的饭？ 人群诧异，而茶老板则是打起十二万分小心，上了茶水，又转头看向马舍。 看着小二抠抠搜搜的往玄影马槽倾倒黄豆，茶老板脸色一急： “你在作甚？把那黄豆都倒进去！” 小二回头脸上诧异： “老板，这足一袋呢。” 小二提醒，茶老板脸色更急： “那是神马，别说一袋，就是十袋，它也吃的下。” 开玩笑，秦爷出手阔气，这袋黄豆要不是秦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干净。 小二被训斥了一顿，也不再含糊，直接将一袋黄豆整个倒在马槽中，随后在一旁水槽，重新换上干净清水。 看着店老板‘热情’，秦山送了一口茶水，接着转头看了孙化一眼。 孙化了然，丢下手中所有碎饼，随后转头看去： “那些黄豆一并记在账上。” 听着孙化开口，茶老板脸上笑开了花，只是这么片刻买卖，便赶得上之前半年。 而秦山看着好不容易泡开的干饼，正要抽出筷子，凉棚外却又传来一阵马蹄。 外面围观百姓哄的散开，接着一阵甲胄铿锵，十几个华丽的京营，大步走了进来： “秦山大人何在？” “我等京营奉陛下旨意，特来恭迎大人！” 第128章 长街尽头是紫禁 京营说着看了一圈，原本的趾高气昂，在看着茶棚内装备丝毫不差，反而多了不少血痂的锐骑，神情只有恭敬和小心。 随后微微埋着头，对着这些刚刚杀穿河南的悍卒表示了自己敬意后，目光小心扫视一圈，放在了秦山身上。 看着人群簇拥，又身着山纹甲，京营连忙过来。 齐齐弯腰抱拳行了大礼，随后也不抬头，直接恭敬道： “大人，陛下得知大人抵达京师，特命我等前来迎接。” 说着，京营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心虚轻笑： “早先小人跟随督师去潼关，这才刚回京师不久。” “那日宴请潼关部将，小人还帮着推了挡路车。” 笑着拉近乎，同时小心打量秦山。 看着眼前这个京营居然还算半个‘战友’，秦山眉眼微挑了一下。 随后目光看着对方甲胄： “这么快又换了身甲？” 脸上笑容一僵，随后带着不好意思，京营微微埋头： “小人家中时代居于京师，略微有些薄产。” 直接装傻仿佛没听出来秦山调侃，京营只是依然保持恭敬。 而周围围观百姓看着平时耀武扬威的京营老爷，此刻居然如此谦卑，脸上诧异更加明显。 这秦爷身上虽然没有神光，但这些京营老爷倒是谦卑的紧。 放下茶碗，看着有些发冷的茶饼汤，秦山想了想，还是将碗往前推了推，随后拿起放在桌边的佩刀，站起了身。 “让给门外百姓。” 对着自己茶饼汤点了点，候在一旁的茶老板连忙点头，随后也不敢耍滑头，直接端着茶碗外出，扫视一圈，将其中食物倒给人群后的一对极度瘦弱的孤儿寡母。 “吃吧，这可是秦爷赏赐。” 本就看着食物有些目光发直，一听还是秦山给予，孤儿寡母更加感恩戴德。 而后看着门外有些火热看过来的人群，秦山站直身微出一气，看向了棚内众人： “把身上干粮都留下。” 马上进城，没必要再带着干粮。 正在吃茶饼的人群连忙住口，随后摸摸索索，丢出了大量干饼。 一旁茶老板看的一愣，门外百姓也是越发火热。 就连京营也是眼见如此一幕，有些愕然。 微微低下头，不去直视那些百姓，秦山则看着埋头京营，眉头一皱： “你们没带干粮？” 正在低头等候的京营一顿，抬头看向秦山有些错愕： “啊？我们也...？” 话到一半，看着秦山皱眉，京营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有有有，小的出门恰好带上了一日干粮。” 说着，京营们慌忙摸出干粮，深怕惹得秦山不满。 开玩笑，秦爷站在这里，真以为命令只说给安平营？ 随后看着京营也把干粮掏出来，秦山转头看向茶老板，对着干粮示意： “煮一锅饼汤，尽可能都分点。” 茶老板呆呆点头，秦山分粮的举动，不亚于自己神话故事中的震撼。 这世道，对老百姓的好，可比粮食还稀缺。 而秦山说完也不耽误时间，直接转身出门，玄影早就候在门口，翻身上马。 原本空旷的官道，随着前来迎接的两百京营骑兵，还有得到命令出来的五百安平骑，一时间整个茶棚外，居然有些拥挤。 此刻七百骑安静肃立，尤其是那两百没见过秦山的京营，更是看了一眼后，不自觉低下头。 最后打量周围一眼，秦山直接轻夹马肚，带头向着京师而去。 京营连忙让到道路两边，随后混进安平营队列，整整七百骑簇拥着秦山，驶向京师。 马匹迅捷，京师又早就遥遥在望。 只是不多时的功夫，一行人便来到了京师前。 而随着越发靠近，明末的乱世迹象，也越发消散。 直到前面开始出现密集商队，以及虽然不在城内，但依然繁华的城外民居。 秦山，尤其是秦山麾下第一次离开家乡的安平营，终于看见了大明的心脏，巍峨京师。 明末的北京城历经二百余载，全城由砖石构成，七千八百米的中轴线自永定门一路向北延伸，最终抵至钟鼓楼。 中心的皇城每逢黄昏便会泛起金光。 外面三重城墙内外相扣，内墙四十里长三十米高，其上箭楼密布，仿若一个个巨人，俯瞰在密集建筑之间。 还有正阳门外商幡如林，横贯的大运河上往来着密密麻麻的漕船，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利玛窦从欧洲带来的自鸣钟响。 即便到了末日来临前的最后几年，此刻展现在秦山眼前的，依然是让人叹为观止的明代繁华。 官道两旁渐渐拥忙，但七百骑浩荡，沿路又早有京营把持道路，沿途百姓早就让开。 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高耸城墙，却依然没有任何人出来示意下马，秦山有些疑惑看向迎接京营。 京营见状略微低头，面容恭敬： “陛下旨意，让秦大人带着我等，直穿京城。” 说完，京营略微停顿，随后带着一丝崇拜，言语激动： “陛下是想让整个京师，都看一看大人的风采。” “看一看我大明官军的风采！” 看着京营激动，秦山带着一点错愕收回眼神。 所有人都希望得到他人认可，而非好吃懒做、无所作为之辈。 而京营别看威风，在大明百姓眼中，还真就背负了这样名声不知多久。 眼下能够跟着秦山进城，混在安平营中感受一番百姓刮目相看，这些京营子弟，如何不激动？ 秦山有些诧异崇祯的示好，允许军队骑马带刀穿城，这已经是古代极为浓重的恩泽。 虽然秦山也不是很在乎，但这也算崇祯对秦山的第一重示好。 还算不错的开头，秦山按捺下心中微微泛起的诧异，随后看着终于来到眼前的巍峨京师，轻挥马鞭，直直进入了京城。 门洞深厚，当秦山穿过，出现在眼前的是密密麻麻围观的百姓。 早在秦山到来之前，他的事迹和名声，就已经先他一步，抵达了京师！ 看着两旁不断满目火热的百姓，京营只是带着满脸激动，指向笔直长街尽头，有些颤抖的开口： “大人，穿过长街，就是紫禁城。” 第129章 册封潼关总兵 鲜衣怒马，人潮簇拥。 无数目光看着刚刚杀穿整个河南，几乎是全身而退的安平营。 尤其是随着说书先生们的不断传颂，那个身发神光，斩妖除魔的秦爷，更是成了京师百姓好奇紧的第一号人物。 “秦爷来了！秦爷进城了！” 几个好事小厮快步跑过人群，不断对着身后指去，一边跑一边不断大喊。 本就等的有些心焦的众人听见这话，立即转头看去，随后想象中神光赫赫的秦山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七百重骑，带着轰鸣马蹄驶进了京师。 春风从城外吹过，带着点点晨寒和冷腥，人群看着浑身布满血痂，面容只有冷峻的安平营众人，目光有些发呆。 不需要神光赫赫，那弥漫的冰寒冷意，便是安平营自带的风采。 就如潼关一般，兴高采烈的京师百姓有些沉寂，目光默默望着这群悍卒，一时间只感觉有些刺目。 漫长的七百骑，无人说话，唯有沉重马蹄踩踏地板，不断传来沉闷回响，仿佛片刻不停的雷鸣。 人群寂静的将目光投向最前，看着前方军旗竖立，其上巨大的秦字迎风招展，随后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秦山身上。 山纹甲、凤翅盔，胯下宝马浑身如墨，最后看着头盔下年轻英武的面容，百姓终于见到了说书先生口中的秦爷。 满城喧哗随着秦山领着马队驶过而沉寂，京师很大，但一条直路通下，还是很快来到远处皇城前。 此刻皇城门口已经站满了迎接的京营仪仗队。 大量步卒盔明甲亮站成一排，手中举着各种旗帜，两侧还有两百骑安静站立，默默候在原地。 看着终于到了皇城，秦山抬手示意，身后七百骑见状立即散开，直接从长街上的狭长队列，快速在皇城前转换为一个巨大的骑兵方阵。 京营步卒人多，但在整整七百骑的骑墙队列下，居然风头完全被安平营夺了去。 尤其是出城迎接的两百骑，更是混在队伍里脸色红润，看向自己同僚时，腰板都要挺的直些。 没办法，跟着秦爷，腰板太硬，弯不下去！ 战马的轰鸣渐渐平息下来，秦山看着城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影，目光打量过去。 一个宦官，一个红袍大员，秦山看着系统名字，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来回转动。 王承恩、丁启瑞！ 没必要怠慢，秦山直接翻身下马，随后行了一个着甲状态下的抱拳礼，虽然礼节算不上重大，但王承恩却带着一脸笑容，十分亲切上前直接伸出手扶住秦山。 双手挨着甲胄，其上来不及洗去的血痂，沾染了些在手上。 身后丁启瑞看了微微皱眉，下意识揣了揣手，而王承恩还是带着笑意，热情拉起秦山： “秦将军真是神俊，此番河南之行，真可谓给天下一展朝廷风采！” “来来来，陛下和百官已在太和殿等候，陛下嘱咐，让秦将军一定要着甲觐见。” 说着，王承恩便直接拉起秦山，向着皇城而去。 反倒留着丁启瑞干站在一旁，没有理会。 脸色微沉，但丁启瑞还是默默跟在身后。 在城门口交了弓箭武器，秦山直接走进了皇城。 沿途京营恭敬站立，角落中的太监宫女也是埋头不敢直视，横穿前殿空寂广场的宫廷大道上，只有三人并排，直直走向议定国策的太和殿。 高耸密集的宽大台阶在道路尽头耸立，台阶两旁站立着华贵京营，每五十阶分别站立着一个太监，太监看着王承恩带着秦山进来，开始带着独特韵味，高声唱喏。 悠扬人声，在这片浩大空寂的巍峨紫禁，传向远方。 “潼关游击，秦山到~” “潼关游击，秦山到~~” 阵阵接力，明锐声响被不断拉高，一阵接一阵的传递到了太和殿上。 随后，一位太监走出巍峨宫殿，站在了台阶最上首，故意仰头看天，开了口： “宣，秦山觐见~~~” 悠扬传荡，王承恩听着旨意，转头看向了秦山。 这一次，王承恩没有再伸手，而是微微弯腰，向着前方示意： “秦将军，接下来的路，得要你自己走。” 秦山脸色沉默，抬头看着眼前仿佛通天的台阶，目光有些深邃。 随后，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秦山第一次，踏上了代表帝国权力最顶尖的石阶。 一步踩下，并没有任何不同。 京营还是站在两旁，王承恩与丁启瑞站在下方，默默看着。 但秦山，却没由来深出了一口气。 王承恩埋头不语，丁启瑞则看着秦山随着第一步踏上去，开始逐渐加快的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台阶高耸，随着秦山一步一步踏上，太和殿巍峨高大的殿宇终于出现在眼前。 文武百官林立其中，明黄龙椅上端坐着皇袍中年男子。 此刻看着秦山上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将目光直直看了过来。 微吸一口气，忍住站在这里俯瞰身后脚下大地的欲望，一旁太监上前，对着秦山弯腰： “秦将军，进去吧。” 没有犹豫，秦山迈动了脚步，跨进了太和殿中。 而随着秦山正式进入，早就准备好的太监，直接拿出圣旨，在秦山走进来的路上，开始了宣读。 悠扬的声音仿佛秦山觐见的背景音，当终于走到了崇祯面前，圣旨也来到了关键的地方： “...故而特封秦山为潼关总兵，并赐蟒袍，以示嘉赏。” 潼关属于陕西三边，一般由三边总督兼任，而眼下崇祯直接将潼关总兵的位置，再次连升三级，给到了秦山。 与那些游击、参将、副将不同，到了总兵级别，就彻底迈入可以独自领军的门槛。 不仅本部亲营跃升至一千人，而且还能统领军队。 此刻的潼关总兵，便已经允许秦山统领五千军单独作战。 而若是能做到如陈永福那般的河南总兵，更是能够统领一省数万之兵！ 此刻随着太监宣讲完圣旨，秦山行礼的空档，沉寂多年的系统，也在圣旨彻底下发后，传来了提示。 提示内容简单，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家族系统，解锁成功！” 第130章 你的大明烂透了 久违的提醒，秦山心底一震。 正想要查看，上方的崇祯却在圣旨念完后，开了口： “爱卿，确实英武。” 崇祯夸奖，秦山连忙收回对系统的注意力，只能等着觐见结束，自己独自一人时查看。 随后微微抬头看向那位明明年纪不大，却已经显现出一丝老态的皇帝。 带着真情实意的高兴和欣赏，崇祯也在默默打量着秦山。 看着秦山听完甚至有些错愕的反应，崇祯十分满意。 毕竟从一个游击到总兵，秦山直接连跳了三个大级，再往上一个大级，便能直追孙传庭的三边总督。 这种升官速度，哪怕是在乱世，也过于骇人听闻。 秦山几乎等于只用了不到一年，便走完了许多军将十几年的仕途。 只是崇祯没想到的，秦山的错愕并非官职，而是来自于系统的升级。 客套回应一番，崇祯看着满朝文武，尤其是秦山身上依然带着的血痂，面容难得浮现一丝自得。 目光扫视一眼，随后看向秦山，微微颔首： “爱卿一路辛苦，若是还有什么需求，大可一并提出来。” 崇祯这话本意是可以提些不痛不痒的小需求，或者直接主动说不要，给崇祯留个面子。 但秦山闻言想起孙传庭，顿了顿，还是直接开口： “启禀陛下，末将有一事禀告。” 秦山开口，周围大臣们纷纷略带愕然的看了过去。 随后看着秦山一脸认真，知道秦山并没有领会到崇祯含义，眼中不免露出一丝讥讽。 在朝为官，察言观色最为重要，而眼下这个秦山看起来，在这方面实在是差劲的紧。 崇祯也是一愣，看了看严肃的秦山，随后带着一丝后悔，停顿了半晌后，开了口： “但说无妨...” 崇祯盯着秦山的眼神有些不对，而秦山闻言则仿佛没有看见周围人群的各色目光，而是直接开口： “目前天下大乱，闯贼实力非比寻常，潼关又武备松弛，末将特请陛下加派粮饷，给以时日，以足潼关练兵所需。” 话不多，但秦山说完，整个大殿却在瞬间变得一片寂静，身后大门更是传来一阵踉跄。 好事之人回头看去，终于爬上来的丁启瑞带着一脸错愕，被门沿板了一下。 随后看着人群投来目光，连忙埋下头，不敢直视崇祯，快步回到自己位置。 王承恩也从旁边回到崇祯身边，看着说完的秦山，脸色大变。 秦山或许只是字面意思，但在他人耳中，却完全不同。 崇祯脸色僵住，只是默默打量过去。 秦山这句话几乎每一段，都打在了崇祯的痛点上。 天下大乱？ 虽然确有这种迹象，但需要你个小小的总兵来提醒？ 更何况你这个总兵还是朕刚刚册封的。 闯贼实力非比寻常？ 你这小子说的话怎么跟朕的贤臣所说完全不同？ 闯贼不就是裹挟流民多了些，怎么就非比寻常了？你这意思是闯贼还能颠覆了朕的大明江山？ 潼关武备松弛？ 可前几任三边总督都是崇祯亲选，若是武备松弛，那不就证明崇祯识人不明？ 还有给饷给时间，连孙传庭都只敢私下说，你小子居然直接大殿上提了出来，这不是让朕下不来台！ 崇祯脸色难以控制的阴了下来。 整个太和殿，也随着崇祯不满，变得一片死寂。 秦山这句话在崇祯耳中就一个意思： 你的大明烂透了。 你不仅得承认，还得给钱给粮，让孙传庭练兵。 感受气氛变化，秦山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而后没过一会，随着崇祯没有再看向秦山，而是在大臣之间扫视一圈，一个声音直接响了起来： “臣驳斥秦总兵之言！” 秦山偏头看去，丁启瑞站出来，直接当着众人面，开了口。 看着丁启瑞，崇祯脸色稍有缓和： “丁爱卿又有何看法？” 得到崇祯允许，甚至看见崇祯自己都没察觉，眼底下意识浮现的期盼，丁启瑞心底猛松一口气。 同时更在心底轻看了秦山一分。 确实会打仗，但也局限于会打仗。 带着自信，丁启瑞转身看向秦山，随后带着满脸义正言辞，展现出一股威严神色： “秦总兵，闯贼确实有了做大迹象，但这难道不是我等将士的责任？” 说着，丁启瑞对着崇祯抱拳行礼： “陛下日夜操劳，只为还天下一个太平，反倒是前线将士屡次违背圣意，以致官军一败再败。” “如此局面，诸军不思锐意进取，居然只是一味要饷要粮，若是朝廷事事允许，岂不是又要养个贺人龙？” “而且陛下诛阉党，清吏治，眼下满朝贤臣辅佐，正是圣君之像。” “如此圣君贤臣，诸将士便是略有拖饷，也应当奋勇杀敌，以报皇恩。” 丁启瑞高谈论阔，秦山则看着眼前画面，终于反应了过来。 自己一句这么简单的实事求是，眼下居然直接转变成了眼前这副荒唐模样。 贤臣？ 指的是李自成进京时，头顶‘顺臣’标志的满朝文武？ 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可到头来留在史书上的，却不过是孔家降清，嫌水太凉！ 看着周围大臣们略有鄙夷和嘲讽的眼神，秦山脸色渐渐阴了下来。 随后目光看向丁启瑞，让本来还在义正言辞的对方，话语微微一顿。 杀了这么多人，秦山此刻自带的杀气，仅仅只是看过去，丁启瑞便有些发慌。 “...所以...臣对秦总兵所言...有些异议...” 带着支吾，原本的气势汹汹居然当着众臣的面，渐渐平息下去。 一开始的驳斥，也变成了‘有些异议’。 这一幕看的崇祯有些发呆，但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丁启瑞，崇祯最后的目光，还是放在了丁启瑞身上。 没有直接站队，崇祯等着丁启瑞说完，带着难掩不满，站起了身： “此事改日再议，秦总兵一路劳顿，先下去休息。” “今日若是无事，便散了吧。” 崇祯不满，现场氛围又不对，自然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找事。 于是人群纷纷对着崇祯行礼，恭送了皇帝离开。 第131章 拉拢我? 崇祯远去，满朝文武也在崇祯消失于眼中后，终于放松下来。 也不看向秦山，所有人三五结伴，转身向着大殿外走去。 一时间反倒将秦山留在最后。 等着秦山也走出大殿，巍峨的太和殿前，举目望去，居然不见一人。 依然是来时的空旷，微风吹过，压着花草弯腰，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远去的呜咽回响。 空旷中，秦山站在台阶前，终于可以从这里俯瞰整个京师。 天气晴朗，一眼便能望出很远。 此刻仿佛整个京师，都竖立在了秦山脚下。 只是此刻的秦山，已经没了来时的兴致。 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看着孤身一人的秦山有些诧异。 他不明白为什么来时轰轰烈烈的秦爷，转眼间离开皇城，变成了如此模样。 没敢开口询问，小太监只是恭敬对着秦山行了礼，随后开口： “大人，小奴带您出宫。” 看着小太监低眉顺眼，秦山没有再留恋此刻风景，他只是看着小太监，露出一抹笑容： “有劳了。” 小太监一愣，略带愕然的抬头看了一眼。 看着秦山一脸和善，随后又连忙低下，带着一点不敢置信： “不...不劳烦...” 满朝文武，谁曾给过他们这些底层太监半点好脸色？ 小太监无言，带着秦山一路走出皇城。 直到秦山站在了皇城外，小太监才恭敬告辞，脸上带着一丝激动。 而后秦山正要找玄影，一个身着户部侍郎官袍的人，突然来到面前。 带着太和殿上没有的热情，侍郎拱拱手，直接开口： “秦总兵一路辛苦，若是晚上还没安排，不如来我府上，晚上约了户部的诸位大人，一起为秦总兵接风洗尘。” 看着莫名其妙请自己吃饭的陌生侍郎，秦山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拒绝。 可话还没说出口，旁边却又过来一个三品大员，级别明显比侍郎更高。 一样的热情，大员甚至还行了一个平级的大礼，随后看也不看脸色有些阴沉的侍郎，直接笑着开口： “秦总兵还是来我们工部，这一路劳顿，损兵折将，正好我工部新造了一批甲胄武备，正好补给秦总兵。” 看着第二个人直接给出好处，而自己甚至都不认识，秦山脸色错愕更甚。 而工部大员看着秦山错愕，脸上带着得意，瞟了眼只是请吃饭的户部侍郎。 而侍郎见状虽然级别更低，但还是咬牙硬着头皮开口： “户部负责粮饷，秦总兵需要募兵，还是来户部更合适。” 几乎就是明示，秦山看着眼前两人争着请自己吃饭，眼底错愕缓缓消散，随后反应了过来。 目光直接略过眼前两人，远处本该早就离去的官员们，此刻依然三三两两守在远处。 同时目光不断瞟了过来，注意力完全放在秦山身上。 而通过这些人极为泾渭分明的站位，秦山如何还不明白，这些搞党争的，是把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干净新锐，拉拢进自己派系。 兵荒马乱，深居皇宫的崇祯看不出来，掌握一手消息的大臣们却看的出来。 这大明亡不亡，就看孙传庭与李自成在河南的一战了。 如果能在这一天到来前，把秦山这个超级打手拉拢进来，怎么看都是好事一件。 明白了众人想法的秦山终于收回了眼神，随后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难压的怒火。 党争！党争！ 国可破、人可亡，政敌必须死！ 不能说大明完全亡于党争，但党争造成的伤害，远胜天灾。 压着怒火，秦山脸色也冷了下来。 原本还不断开价的侍郎和大员，看着秦山神情突然变化，脸色也是跟着一变。 到了口中的话语说不下去，同时带着一点惊疑，看向秦山。 咱没得罪这煞神啊！ 秦山目光冷漠，转身准备离去，可刚刚转身，眼前出现的一人，却直接让秦山愣在了原地。 丁启瑞安静站立，看着秦山回过身，脸上努力想要挤出了一丝轻笑，可半天下来，却只有一阵嘴角的抽动。 努力半天挤不出来，丁启瑞彻底放弃，随后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口： “你的总兵官印和文书，还需要兵部核验。” “若是无事，今夜还是来我府上，一起吃个饭。” 别人想拉拢秦山，我丁启瑞也想啊！ 毕竟我反的是孙传庭，又不是秦山，秦山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带着几分忐忑，周围人群则看着丁启瑞堂堂一个兵部尚书，居然亲自出面拉拢，一时间居然有些瞩目。 那个级别最低的侍郎，更是张了张嘴，连加码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丁启瑞说完也是微埋着头，目光刻意与秦山避开。 方才秦山对另外两人的态度，丁启瑞看的清楚，这小子对于党争，居然还是个中立派。 等了一会没有等来秦山拒绝，丁启瑞有些错愕。 终于将目光看了过去一点。 随后看着秦山脸上恼怒渐渐消失，转而换上一点沉思，丁启瑞心底猛然一阵惊喜。 这小子开窍了？！ 带着一点不敢置信，丁启瑞顿了顿，连忙决定趁热打铁。 瞟了一旁大员和侍郎一眼，丁启瑞略微压低了声音： “秦大人虽然已经贵为总兵，但驻地实在不好。” “眼下文书还未最后敲定，若是得空，晚上正好聊聊驻地一事。” “潼关抵着河南，湖广和南直隶那边，恰好有个总兵的空缺。” “稍微运作下，也不是不能安排过去。” 丁启瑞一边说一边看向秦山，在他看来，这已经是那些军将最喜爱的好处了。 前往安全富饶的地方，当个总兵官，又不用担心打仗，又能拿钱，这简直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抢不来的好事。 而眼下丁启瑞为了拉拢秦山，也是为了避免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们跑到南京，能有点话语权。 此刻居然不要一分钱，直接给了秦山。 而后丁启瑞看着秦山脸色越发平稳，神色也渐渐舒展开，眼底惊喜越发明显。 如果真能把秦山拉到自己麾下，这简直让丁启瑞做梦都要笑醒。 只是秦山双眼汇聚过来，脸角也带起笑，看的丁启瑞一脸期待的时候，秦山的话语，却让丁启瑞直接僵在了原地： “多谢尚书大人美意，只是末将兵疲将累，一路武备也多有折损。” “若是尚书大人能给末将补点马铠甲胄，末将必然登门叨扰。” 看着秦山不要官位要装备，丁启瑞一愣，随后看了看周围同样有些诧异的另外两人，想了想，带着一点小心的开口： “要多少？” “不多，布面铁甲、连着马铠和六斗弓，末将只要三百套！” 秦山狮子大开口，丁启瑞眼神瞬间瞪圆，正要反驳怒斥，秦山却在说完后直接看向另外两人： “先要这么多，若是还缺，再来麻烦两位大人。” 两人一愣，面面相觑后看了丁启瑞一眼，眼底一热正要点头。 前面丁启瑞却已经强行收回不忿，一脸热情的一把握住秦山： “好，三百套就三百套，今天入夜前，就送到你安平营上！” 第132章 又不是你家的，都给他! 丁启瑞说完，随后不再言语，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秦山。 而秦山也十分上道，直接当着无数人的面，对着丁启瑞行了一礼： “那今夜，末将多有叨扰了。” 正大光明的表态，虽然三百套锐骑装备和战马让丁启瑞眼角直跳，但看着其他政敌的不甘，以及自己派系众人投来赞赏，丁启瑞又觉得值当。 秦山行礼，丁启瑞想要摆摆样子，结果秦山前脚行完礼，后脚又对着另外两人，也行了礼： “剩下的，末将明日再来。” 丁启瑞：“...？” 大员：“...？” 侍郎：“...？” 现场三人呆住，周围正在眺望的人群也是瞬间呆住。 待价而沽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大伙对于秦山这一类‘武夫’，也做好了出出血的准备。 但问题是你前脚收了东西，后脚就当着对方面跟其他人商议聚会，这吃相未免也太直白了。 人群呆愕，秦山却不管人群目光，直起身扫视人群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拉拢我？ 那可真是得准备好好出出血了！ 秦山目光快速扫过呆愕人群，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向秦山的眼神也是带上一点阴光。 秦山这种行为，以往众人当然也有办法制，那就是一起针对秦山。 但在眼下的乱世局面下，这些针对放在秦山这一类军将身上，就简直可笑。 左良玉朝中谁都不帮，崇祯甚至连续发旨让他发兵也不理睬，为何？ 因为左良玉手上掌握了十几万湖广军，只有别人给左良玉面子，没有谁敢让左良玉给面子。 现在的情况换到秦山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没有了反制手段，剩下的就只有想办法尽可能喂饱这些军将，从利益上做捆绑，而非相互反制。 秦山想着这些道理，所以对于周围大臣们投来的阴冷目光，甚至连一点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搭理。 只是在扫过人群时，看着一个大臣不仅没有阴色，反而投来一点赞赏，微微诧异了一下。 放过去一些注意力，与其他拉帮结派不同，这个大臣与秦山一样，也是孤身一人。 而且身形高大，完全不像文官。 默默留意一点，秦山一夹马肚，驾着玄影往前离去。 目送秦山远去，大臣们终于是深吸一口气，带着无奈对视一眼，随后直接当着对方面，转过身各自吩咐。 “把拜帖给秦总兵送去，明日再叫来上好歌姬。” “礼？先备钱，其他要什么，等秦总兵提。” 丁启瑞看着几乎是明目张胆表示要下场拉拢秦山的其他派系，嘴角只有一阵气的火急火燎的嘴泡。 随后左右看了看，唤来自家马车。 早就候着的仆人见状连忙过来，伺候着丁启瑞上车后，在车帘外低声询问： “老爷，是否回府？” 一大早起来，昨夜几乎没睡，往日正常来说，这个时候丁启瑞都要回去补个觉。 但此刻听着管家询问，车帘后传来了一阵没好气： “回什么府？” “去周大人府上！” 感受丁启瑞烦躁，管家不敢再言，直接弯腰来到马车前，指挥着马夫向另一处府邸走去。 马车晃晃悠悠，但丁启瑞却没了往日习惯性的瞌睡。 只是坐在车里皱着眉，想着秦山‘吃里扒外’，心中满是郁郁。 很快，马车又来到另一处府邸，与其他府邸相比，此处外表看起来倒是极为寻常。 整个府邸除了大门上的周府，也唯有站岗京营，代表着府邸所有者身份的不一般。 管家小心翼翼，不等马车停稳，直接来到车帘边： “老爷...” 正要提醒，可前面的车门却直接打开，丁启瑞居然主动走了出来。 看着丁启瑞主动，管家收了口，脸上疑惑更甚。 而后也不用通报，守门京营看着丁启瑞，直接行了礼，随后推开了门。 朱红大门气派，丁启瑞走了进去，原本外面看起来还很一般的大院，进到里面后，却满是极致文雅到极点的奢华。 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画面，饶是贵为兵部尚书，丁启瑞也忍不住眼眉微微跳动。 在京师建一座覆盖整个府邸，类比江南林园的宅子，这其中的花销，可谓让人瞠目结舌。 仅是把这宅子卖了，得来的钱，怕是都够孙传庭的军饷了！ 心底有些吐槽，但丁启瑞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示，反而面容表情越发恭敬。 因为这里是大明首辅：周延儒的府邸！ 也是一手推动丁启瑞成为兵部尚书的幕后党魁。 走进府邸，看着面前候着的管家，丁启瑞面色居然带上一丝客气： “还请通报首辅大人，就说丁启瑞拜见。” 一个没有任何官身的管家，此刻看着堂堂兵部尚书，大明名义上的最高军事统帅，居然也不行礼，只是同样客气的笑着点头： “老爷早就吩咐了，让丁尚书到了直接去老爷书房。” 说着，管家也不等丁启瑞回应，直接转身在前带路。 府邸规模庞大，其中又满是院落和长道，丁启瑞饶是来了几次，此刻跟着管家，居然也走了小半刻功夫。 终于，丁启瑞来到了周延儒的书房。 或者说，书院。 一个精致小院，两旁有着清澈水池，其上水波流转，居然还做了水道，引来了活水。 而在水池对面，奢华富贵的书房朱红大气，房门大开，一位极为儒雅的长胡老者，正低着头，用手中狼毫，练着书法。 管家走到院门便不再进去，丁启瑞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小心迈过门沿，进到了书房。 “首辅大人，下官丁启瑞拜见。” 微微弯腰，上面的周延儒却没有立即回应，依然练着书法。 丁启瑞不敢催促，只是站着，直到勾画完最后一笔，周延儒才抬起头，脸色平静： “皇城口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了。” 看着周延儒已经知晓，丁启瑞微微一僵，随后带着一丝没把事情办好的心虚，微微埋下了头： “那个秦山，实是孟浪的紧...” 丁启瑞意思是秦山居然狮子大开口，而且还待价而沽，几方拿好处。 只是周延儒听完，却重新低头欣赏自己书法，随后重新提起狼毫，吸饱了墨，准备再做修补。 而在下笔之前，周延儒头也没抬，只是淡漠的询问： “那些东西，是你家的？” 第133章 卸甲卸甲! 那些马匹甲胄，是你丁启瑞家的？ 既然不是，那你在这里心疼什么？ 周延儒继续练着书法，这句话说完后，反应过来的丁启瑞愣在原地。 随着略作修补，面前书法终于修补好，周延儒拿着狼毫打量，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人。” 放下狼毫，周延儒开口，门口很快进来两个早就候着的小厮。 也不用周延儒开口，两个小厮将书法小心装裱起来，一个管家也来到周延儒面前，弓腰埋头： “老爷，还是城东书店？” 周延儒坐到茶几旁，拿起热茶，吹开一点浮叶，轻点了头。 管家了然，直接带着两个小厮和书法离开，丁启瑞见了疑惑，看向周延儒，周延儒则送下一口热茶，缓缓开了口： “左良玉，想让我运作一下，将他调回襄阳。” 丁启瑞明白过来，这是左良玉送来了银子，周延儒通过书法交易的形式，收取贿赂。 这件事在明末实在寻常，只是听着这话，丁启瑞眉头一皱，忍不住带上一丝忧虑： “现在河南除了陈永福的河南兵，也就只剩下左良玉的湖广兵了，这左良玉再一走，李自成恐要做大。” 周延儒闻言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放下茶杯片刻，随后又重新端了起来。 看着周延儒端茶，丁启瑞知道这是要送客，毕竟秦山的事情周延儒已经定了调。 反正都是朝廷的东西，花多少都无所谓，必须尽可能将秦山拉拢到自己这一边。 而至于李自成做不做大... 开玩笑，咱这位大明首辅，可是敢明目张胆谎报军情，放任清军第六次入关，随意劫掠的主，李自成做大在他这里... 算个屁！ ... 与此同时皇城内。 送秦山离开的小太监一路返回，很快来到皇城内一处独立宫殿，慈庆宫中。 慈庆宫乃是太子居所，此刻的太子朱慈烺，正好十三岁。 随着渐渐开始跟着崇祯观政，朱慈烺也学会通过一些手段，打探着外界的消息。 小太监到来，将秦山的所作所为全部说了一遍。 半晌后，一个还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出一声惊叹： “这位秦将军，居然如此奇特？” 秦山到达京师，引起了各方注意。 只是在众人不断关注的时候，秦山这个正主，却也不四处闲逛，直接回到了落脚驿站。 驿站内宽大，本就是用于给入京官员休息的地方，故而也十分大气豪华。 玄影直接从侧门驶入，早有锐骑候着，在官驿马夫配合下，将玄影安顿到了单独马舍。 而在马舍通往大堂的门口，孙化三人早早站在那里。 看着秦山回来，三人迎了过来： “大人。” 微微问好，只是本来准备随意回礼的秦山，看着眼前三人模样，却脸色一愣。 从出潼关开始，整个安平营几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又是出汗又是鲜血，再配合扬尘，可以说除了甲胄在身格外威武，近身后，众人身上谁没点味？ 只是此刻看着眼前孙化三人，秦山都不用动鼻子，仅是看着三人换了干爽常服，面容全无黑灰，便也知道三人已经洗了澡，换了衣。 本来没什么感觉的秦山，此刻有了三人做对比，顿时感觉浑身难受。 下意识抖了抖，孙化见此脸上一笑： “此处官驿得知是大人下榻，已经专门备了洗澡水，脱去的甲胄，也从匠造监请了几个匠师专门修补。” 孙化介绍，秦山抖动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后也不说话，直接略过三人向着自己客房而去。 热水泡澡，在这当下可是件极奢侈的享受。 光是那些柴，便是一笔不小开销。 而看着秦山准备直接上楼，裴元脸色也在此时露出一丝十分难见的揶揄： “除了热水，官驿还专门给大人安排了点其他服务。” 秦山一愣，好奇看向裴元，可裴元却只是挤眉弄眼，眼中带着一点羡慕。 看着裴元奇怪表现，秦山又看向孙化，而孙化却一本正经，只是轻咳了一声： “大人上去就知道了，据说官驿老板，还费了不少力气。” 看着三人都不语，秦山眼神微微一挑，也懒得再问。 门后到底有什么，自己一看便知。 两步上了楼，一间专属雅间大房，推开门，屋内亮堂洁净，而在隐蔽角落，几面屏风遮挡内，一股热气正在蒸腾。 而除了蒸腾的热水，还有透过淡薄屏风，两位身姿婀娜的人影。 听着开门，那两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大一小，年纪气质各有不同的美女。 两个女子面容俏丽，身材也绝非寻常农家女子的粗大，而是柔软娇弱，皮肤白皙。 此刻两女看着秦山进来，带着一点害羞，齐齐行了礼： “教坊司命我姐妹二人，前来服侍大人。” 教坊司全是罪臣女眷，故而都是富家女子，与寻常百姓女子有着极大差距。 此刻两人看着秦山，没有想象中的五大三粗，反而是个俊俏年轻人，姐妹俩虽然害羞，但目光还是带着点点暗喜，忍不住不断看了过来。 随后看着秦山有些呆愕，两人十分主动，直接上前，双手伸出，开始帮秦山卸甲。 一阵香风扑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热水将室内温度搞得太高，这两女居然身上衣着单薄，此刻贴身下，感受那股柔软，秦山只是随意一看，便能瞅着薄纱下的大片雪白。 甲胄一件件取下，秦山很快也只剩下单衣，上身精赤出来，看着秦山精悍身躯，姐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妹妹则带着一点担忧，心慌的低下了头。 而见事已至此，秦山又不迂腐，也就只好从善如流... 日头高悬。 折腾了整个上午，当秦山推开房门，浑身上下也焕然一新，穿了件干爽新衣出来。 此刻长街外已经泛起酒肉香气，官驿周围本就繁华，有的是人想做官员生意。 看着秦山出来，坐在下面看戏的孙化三人连忙起身。 肚中一阵翻滚，听着回响，秦山微微挑眉，来了京师这么大半天，居然还没吃过饭。 而后看着眼前裴元闻着酒香一脸期待，秦山直接挥手，带头向着官驿外走去。 而直到四人走远，看戏的人群中，两个商人才默默回头注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 “那人就是秦山？” “不会有错，上边让咱们关注的，就是此人！” 声音虽小，但一股浓厚的晋地口音，却扑面而来。 第134章 有探子 秦山四人走出官驿。 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繁华，秦山一边走着打量，一边转头看向孙化： “营里都安排好了吗？” 孙化从一旁繁华中收回眼神，连忙点头： “轮换放了假，也额外发了饷。” 见此秦山点点头，现在安平营只有五百人，沿路又抢了好几路流寇，眼下钱财方面秦山富裕的很。 秦山刚刚说完，前面的裴元便四处不断嗅闻，很快站在了一家酒楼门口。 回过头看向秦山，裴元指着酒楼，眼神火热： “大人，这家酒香！” 裴元嗜酒，在找酒的功夫上，就是李飞都要差一点。 秦山放眼打量过去，酒楼竖立在长街最繁华的中心，而且十分难得居然有四层楼高。 不仅装饰奢华，就连门口小二，身上穿的也不是粗布，而是棉衣。 此刻小二看着裴元对着秦山开口，察言观色只是晃了一眼，便立即迎到了秦山面前： “客官好眼力，我家的酒，不敢说京师，但在这条街，若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站在秦山面前，先是对着裴元点头哈腰一顿吹捧，随后看向秦山，脸色热情： “这位大人一看便非寻常，难得进京，我家恰好开了一批五年的春香，正好客官可以一饮。” 小二没时间去长街观摩秦山，所以此刻秦山站在面前，也没有认出来。 不过秦山见状反而高兴，这正符合了安静吃酒的想法。 “那就这里吧。” 看着秦山拍板，裴元脸上瞬间露出笑容，小二也是一脸高兴，连忙将秦山往店里引。 随后刚刚进门，便直接大声开口： “贵客四位~~~” 说着，小二才转头看向秦山，带着恭敬： “不知是大堂还是雅间？” 此刻大堂内不少人听见有客，下意识看了一眼，随后人群中，不少人微微一惊。 “这不是那谁...” 低语开始在大堂内此起彼伏起来，秦山见状连忙看向小二： “给我最安静的雅间。” 小二闻言眼底一阵激动，但面上却带着一丝支吾： “客官若要安静，需得上四楼，只是四楼雅间，定价...” 小二没有继续，深怕说多了让秦山误会自己嫌弃对方穷。 而秦山闻言则摆摆手，直接开口： “价钱没有问题，只要安静。” 得到秦山同意，小二这才脸上笑开了花，直接对着早早望来的掌柜，再次一声吆喝： “四楼风云居，上客~~~” 听着上客，掌柜眼神也是一亮，随后看着小二恭敬万分的将秦山四人引上楼，直接转身掀开连通后厨的帷幕： “快些准备，来了大客，先把四小样送上去。” 后厨一阵答应，随后看着面前大堂不断低声交流的人群，又叫来了一个小二： “你去大堂想办法打听打听，来的这人是谁？” 小二连忙答应，随后借着送茶功夫，把大致情况摸了遍。 快步回来，看着掌柜正在给风云居挂上客牌，也不等着挂完，直接带着一丝慌乱开口： “那人就是杀穿河南的秦总兵！” 挂牌的手一顿，掌柜带着一丝错愕看了过来。 随后片刻沉默，直接又掀开后厨帷幕： “快快快，把那瓶醉花雕也送上去。” 后厨一愣： “还没报菜呢。” 掌柜脸色一急： “送的，这瓶不要钱。” 醉花雕不要钱？不知道客人是秦山的后厨一惊，但看着掌柜严肃，也知道多半来了贵客，于是直接点头，开始准备。 而后楼上小二也在此时下来，直接来掌柜面前。 看着小二，掌柜连忙开口： “秦爷都点了什么菜？” 小二有些疑惑，他不知道什么秦爷，但想着应该就是四楼客人，于是带着一点难压激动，连忙开口： “是个外地人，啥也不懂，只让我把好吃的往上拿。” 说着，小二脸色忍着激动低声： “掌柜的，是大肥羊...” 小二本意是可以大宰一刀，但话刚刚说到这里，掌柜的却直接一巴掌扇在脸上。 一声清脆，引得周围人纷纷看来，掌柜先是对着周围客人点头哈腰，随后才回过头，眼神阴狠： “告诉你，要是惹得四楼有半点不快，小心你我的脑袋！” 能杀穿河南的军将是自己一家酒楼能得罪的？ 左良玉、贺人龙，这些军将的所作所为老百姓未必不清楚？ 秦山这么厉害，在他们眼中，其凶悍程度只会比左良玉与贺人龙之辈更加凶悍。 可怜小二以为接了大单，可转眼间看着掌柜眼神，只剩下呆愕。 警告一番，随后掌柜看向另一个小二，吩咐下去： “去两个人专门候着，再让后厨十二万分心的备菜。” 另一个小二点头答应，而后只是片刻功夫，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的端上了四楼。 随着又一道菜送上，小二高声报了菜名： “?鹿茸三珍，客官慢用。” 小二离开，但在座孙化三人都还没动，只是目光看向秦山，等候着秦山开口。 仿佛回到了起兵时的那一夜，只是菜肴和环境都大变了样。 随后秦山看着三人望来，端起酒杯，轻笑一声： “都看着我干嘛？吃啊。” 得到允许，三人脸上瞬间忍不住一笑，随后动筷，培元更是将那瓶醉花雕给秦山满上后，直接给自己满了一大杯。 而秦山一口酒水送下，出关以来的疲惫在此刻一扫而空，长出一气，只感觉一身松懈。 只是一杯酒水下肚，秦山微微偏头从四楼望向下方。 浩大的京师，楼下到处都是人山人海。 孙化在一旁看着，送下一口酒，忍不住开口： “外面饿死这么多人，这京师里面倒是繁华。” 听着孙化一点怨气，秦山把玩着酒杯，目光有些低垂： “越是乱世，越是如此...” 低声开口，听见这话的孙化三人有些错愕。 李飞也跟着看了过去，随后打量一眼，突然放下了酒杯。 看着李飞没喝醉花雕，裴元顺手接过喝下。 李飞见状嘴角一抽，但也来不及找裴元麻烦，只是目光重新看向淡定望向外界的秦山，有些皱眉： “大人，有探子。” 转过身，秦山给自己重新满上一杯春香酒，随后送到面前，神色平静： “对，从出了官驿，就一直跟着了。” 第135章 家族系统 听着有探子，孙化和裴元握着筷子的手立即止住，对视一眼，随后齐齐看向秦山。 而秦山则只是将酒水送下，没有做出更多反应。 “继续吃。” 招呼三人一下，秦山将刚上的那盘?鹿茸三珍夹了一筷。 摸不清楚都是哪些人在打探，操再多心也没有用，还不如好好享受一番。 看着秦山淡定，孙化三人也只好在眼底带着一点警惕，转头开始了吃饭。 而楼下繁杂人群，默默看了秦山一会后，居然分成几路离开。 其中一路，甚至直接进了皇城。 秦山等人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当他们走出酒楼，是掌柜不断地点头哈腰。 晚上还要去丁启瑞府上，秦山下午也没什么兴致逛街，直接回到官驿，准备休息一下。 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教坊司的两人也早已离去。 放下窗帘，室内有些昏沉，躺在柔软的床上，感受难得干爽舒适，秦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在床上好好休息过了。 楼下长街隐隐传来窸窣的人声嘈杂，但在安静的室内，却更显静谧。 放松一下身躯，此刻室内寂静无人，又无事打扰，秦山终于睁开双眼，默默唤出了系统。 家族系统已经解锁，现在终于有时间查看一番了。 此刻的系统内，除了正常的兵表外，又多出了一个栏目。 秦山心念一动默默切换，随后展现在面前的，便是家族系统的界面。 界面上的内容可以分为成员、部队两大类。 成员一栏上，有着孙化、裴元、李飞三人，而在这三人之下，又列出了一个虚幻的空白名牌，等待着随时增加新的成员。 系统没有忠诚概念，只有成员说法，也就是说现在秦山可以拉拢新的成员加入麾下，并直接锁死忠诚。 而且秦山最担心的人数限制也直接没有，只要自己有能耐，对方又愿意，想拉多少成员都可以。 “人才收集器？” 秦山略微愕然，但随后心底一热。 一个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的队伍，哪怕人少，也能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 至少明军互相卖队友等一系列问题，都将彻底成为过去式。 怀揣火热，秦山又连忙看向部队。 此刻的家族部队栏目中，只有秦山这一支部队的存在。 但现在秦山已经可以通过选择成员，扩建新的部队。 而且带队的手下还可以接受自己官职册封，只要不超过统领部队数，就可以让他们统领更多的士兵。 这些士兵也能如安平营一般，直接从带队成员身上获取面板熟练度的加成，用远超寻常军队练兵的速度，提增战斗力。 等于说秦山只要找到的成员能力不错，就可以批量生产弱化版的安平营！ 有些咂舌，看到这里就连秦山自己也忍不住睁大了一点眼睛。 孙传庭练兵够厉害了，但在这套家族系统下，简直会被秒成渣。 整个系统唯一的限制，也就只有爆兵的装备和粮饷需求。 而至于装备和粮饷... 忽的一下起身，秦山透过窗帘看向楼外。 天边夕阳已经开始渐渐落下，远处皇城也撒上了一片金黄。 距离丁启瑞约定的晚宴时间，已经快要到了。 想着丁启瑞等人的拉拢，秦山嘴角浮起一丝难压的笑容： “我不相信偌大的京城，这么多党派，还凑不出几千套装备！” ... 入夜。 丁启瑞府邸。 宽阔的迎客房，足足摆了四张大桌。 仆役不断走菜，每张桌上全是好菜和好酒，主客位上，秦山也是吃的鼻头憨红，有些放浪形骸。 只是秦山一脸随意，丁启瑞的脸上却全无半点喜悦，目光不仅看着秦山，甚至还不时阴阴扫过下方人群。 因为就在其他三桌上，居然还坐了其他派系的官员。 按理说请那些人来吃饭，是由请客的人说了算。 但秦山不一样，秦山非要把其他几派也叫上，混在一起。 秦山这个‘吃相’，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 看着秦山泰然自若，丁启瑞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而秦山又是一杯酒水送下，一旁一个连秦山都记不起名字的官员，热情开口： “秦总兵为国为民，我等自然也不能落下，那缺的一百套布面甲，我等出钱，让匠造监打给秦总兵。” 听着大气，秦山脸上立马露出一丝笑容，刚刚才放下的酒杯，又立即满上： “还是这位大人豪迈，下来末将必要多多走动。” 听着这种已经开出去不知道多少次的空头支票，那官员也只是笑着举杯回应。 一百套布面甲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用来给秦山刷个脸熟，最是合适不过。 而众人看着秦山与官员如此你好我好，眼中带着一点讥讽笑意，纷纷看向了丁启瑞。 秦山这是演都不演了，就是吃拿卡要，就是待价而沽！ 而且现场的气氛也在秦山带动下，早已变了味。 现在已经不是拉拢秦山，而是防止被秦山惦记。 那天送礼的人太多，我记不清。 但谁没送，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秦山这种作为，将想要宣布秦山正式加入自己一派的丁启瑞，只感觉被当了猴在戏耍。 而且现场若只是这些只送的起一两百套装备的也就算了，真正让丁启瑞有些下不来台，却是一开始便当众拉拢的户部和工部。 这两个部都是实权，而且对于武力的追求，远强于本就掌握兵马的丁启瑞。 此刻别看秦山吃相难看，但在这两派眼中，却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贪财好啊！ 只要贪财，就不怕秦山吃完跑路。 利益的捆绑，才是最为稳妥。 此刻没有资格参与拉拢的小派系都已经全部做完了表态，秦山本部的新兵装备，直接一口气凑满。 不仅游骑全部升为锐骑，新的五百兵额，也直接筹够了五百套锐骑装备。 只是这等大手笔，在此刻的京师众人面前，却还只是开胃菜。 随着小派系刷了脸熟，随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丁启瑞和户部、工部另外两派。 沉默，由户部打开： “六千兵额，这练兵粮饷，我户部为国为民，也理应支持。” 第136章 狮子大开口 户部来的还是白日那位大员。 这里毕竟是丁启瑞的府邸，就算是拉拢，几部的尚书，也不至于全部亲自下场。 而听着户部大员开口，现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丁启瑞，握着酒杯的手，也瞬间颤抖了一下。 些许酒水洒出，丁启瑞脸色有些难看。 而秦山看着户部大员，与之前其他只是举杯遥遥敬一杯不同。 秦山脸色一正，直接拿起酒杯，站了起来： “末将替麾下六千军卒，替河南百姓，谢大人。” 看着秦山明显有别于其他人的尊敬态度，户部大员脸色一喜，也是直接起身，拿起酒杯对着秦山回敬。 而看着户部开价，除了其他人的震惊外，还有就是工部大员和丁启瑞有些阴霾的送酒。 两人客套完，秦山坐下，工部大员看了丁启瑞一眼，看着丁启瑞还没有表态的意思，随后正了正身，看向秦山： “秦总兵，不知你除了粮饷，可还有什么所需？” 工部大员没有跟户部比钱，而是直接问了秦山需要什么装备。 毕竟外界可能上百两的甲胄，在工部内，只要最低的成本价。 看着工部大员试探，秦山故意流露出一丝思索，半晌后，才开了口： “主要还是缺乏甲胄和火铳。” 两个花钱货，听着秦山开口就是这两个大头，工部大员眼皮一跳。 一个兵的粮饷其实不算多，而且还是细水长流，又不是一次性给完。 但如果秦山一口气就要筹够五千兵的甲胄，若是一般罩甲也就算了，但如果还是要好甲... 工部大员心底已经打上了实在不行放弃的打算。 而秦山看着对方反应，仿佛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放下酒杯，一脸随意： “也不多，若是能再有五千套布面甲，和两千五百杆火铳，当然最好。” 工部大员一愣，脸上并没有露出震惊，而是一脸疑惑。 因为震惊到了极致，第一反应，是自己有没有听错。 工部大员下意识开口： “你要多少？” 秦山放下酒杯，还是一脸随意： “五千套布面甲，和两千五百杆火铳。” 哐啷~！ 酒杯摔落在地，名贵的白瓷瞬间化作碎片。 人群偏头看去，角落一个侍郎，正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秦山。 工部大员更是呆在椅子上，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脸色渐渐变为呆滞。 汪乔年时期的潼关军团，满打满算三万战兵三万卫所，还有乡勇团练数万，合称十万大军，也不过一万套布面甲。 京营兵家家富贵，全军一万人，等于一万个大户出钱，也才筹够了一万套布面甲。 你秦山一个刚入流的总兵，麾下本部连着统领兵额不过六千，这就敢要五千套？ 剩下那一千不要，还是因为那一千已经有了，如果没有，你莫不是还要直接吼六千？ 工部大员错愕的看着秦山，面上虽然没说，但心底却已经吼了出来。 只是虽然心底一片肉疼，但看着眼前秦山，尤其想着河南的战绩，工部大员还是咬了咬牙准备应下。 京师作为天下武备中心，又是天子守国门的最前线，这些甲胄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 只是就在这么片刻的犹豫，不等工部大员开口，上方的丁启瑞，却在这时说了话： “粮饷、装备，兵部一并给你。” 哐啷~！ 人群没好气的又看了过去。 刚刚哆哆嗦嗦换了酒杯的侍郎，在这句话后又摔了下去。 又一个白瓷酒杯消失，但人群来不及心疼，只是连忙看向丁启瑞。 就连秦山，也带着一点错愕的看了过去。 看着人群瞪眼看来，丁启瑞的脸上居然一片随意： “按照朝廷军制，这些粮饷和武备，本就该由朝廷供应。” 丁启瑞一脸平淡，反倒是周围人听了一愣。 吃拿卡要习惯了，丁启瑞此刻这句话，反倒是提醒了众人，明代募兵，本就是要全套甲胄的。 最多是在扎甲、布面甲，或者棉甲上相互调配。 次等的用棉甲，上等的则是布面甲或者扎甲。 只是明末糜烂，募兵战力沦为卫所兵、卫所兵沦为乞丐、能做到全员甲胄的，反而只剩下那些军将的亲营兵。 只是这个道理在场官员虽然都懂，但问题是，你丁启瑞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而且就算给了这些装备，秦山麾下新募的士兵，在眼下这个局势，未必还有时间训练？ 众人想要问话，但此刻又开不了口，目光只能在秦山和丁启瑞身上来回转动。 秦山也深深看了丁启瑞一眼，随后至少当着众人面，行了一个大礼： “末将，谢过尚书大人。” 没有想象中的热情，丁启瑞看着秦山行礼，反倒是一脸冷淡。 众人有些奇怪，秦山则似乎反应过来，没有多说。 丁启瑞这是已经看出来，秦山今天就是为了搞装备和搞钱，就算自己满足了秦山，依然不会得到秦山的支持。 可丁启瑞即便如此，依然选择答应了秦山。 事已至此，在场众人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随着极为短暂的寒暄，人群直接离去。 就连秦山，也是待人走的差不多，与丁启瑞再行一礼后，转身离开。 一时间府邸内只剩下丁启瑞一派的官员，而后一个兵部侍郎，小心靠了过来： “大人，这秦山只要装备不要调动，明显存了回潼关的打算。” 侍郎带着疑惑提醒，今天这晚宴，秦山就是纯赚。 丁启瑞却把玩着手中酒杯，神色平淡： “老夫当然知道。” 看着丁启瑞知道，侍郎脸上疑惑更加明显，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却十分明显。 知道给了东西，秦山还是要回潼关，那这些装备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看着侍郎和其他官员疑惑，丁启瑞目光从眼前酒杯收回，随后看着工部和户部坐着的位置，起了身，在室内缓缓踱步。 “第一，秦山是否能拉拢过来，不重要！会不会被户部和工部拉走，才重要！” “第二，孙传庭就是天大的麻烦，只要出了关，一切自然结束。” “第三，...” 丁启瑞回头看着呆愕的众人，神色浮现出周延儒脸上的那股平静： “这些甲胄和饷银，是你家的？” 第137章 还有探子(加更完成) 远离丁启瑞府邸的街道。 秦山顶着脸上醉醺，回想方才晚宴，知道自己赌对了。 连国破家亡都比不上党争，给一个总兵几千套装备，算的了什么？ 只要自己保持中立，不偏倒任何一方，自然会有人为了避免对手势力扩大，出钱出力。 毕竟看着对手过上好日子，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同时也终于理解闯军进了京师，为什么第一件事就是抄家。 这些蛀虫，太肥了... 秦山步履随意，此刻入夜，没有路引，行人少的可怜，以至于长街中，只有秦山四人。 随着路过一个个幽黑小巷，在又路过一处小巷时，原本随意的秦山，突然转身，向着小巷冲去。 身后孙化三人见状一愣，也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冲了上来。 一阵肉体碰撞的沉闷从黑暗小巷中传来，再伴着一声痛呼，等孙化三人赶到，秦山已经徒手将一个壮汉按在墙上，右手掐在了咽喉位置。 而在两人脚下，还躺着一个吃痛男子。 手指微微使力，被擒住的壮汉眉头皱紧，秦山将脸微微拖出小巷阴影，借着长街月光，秦山使劲的手，忍不住一松。 “杨承祖？！” 以为自己看花，秦山下意识揉了揉，再睁眼看着眼前人，确实是杨承祖。 而杨承祖看着秦山错愕，虽然被秦山擒的满脸难受，但还是努力挤出一脸谄媚，尽可能笑着开口： “秦...秦爷...” 杨承祖开口，秦山则带着满脸疑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杨承祖见状顶着一脸难受，也不敢动头，只是眼神忍不住不断往下，看向秦山握着自己脖子的手： “...疼...” 忍着疼，杨承祖艰难开口，听着这句话，秦山终于反应了过来。 瞟了杨承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寂静，秦山收回了手。 “咳咳咳...” 终于从墙上下来，杨承祖忍不住不住咳嗽，随后也顾不上给秦山道谢，而是立即跑到那倒地男子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同时俯身低语，带着抱怨： “李爷，我就说来不得...” 秦山眉头一皱，看着杨承祖居然如此重视倒地男子，秦山这才发现这人似乎才是正主。 方才被杨承祖吸引了注意力，秦山此刻把眼睛看了过去，随后看着名字，眼神再次一愣。 男子没有理睬杨承祖的抱怨，只是艰难起身，随后向前走出阴影，一个颇为儒雅的礼节，行了过来： “在下李岩，拜见秦总兵。” 李岩开口，孙化三人脸上浮现不敢置信，也跟着方才秦山一样，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的长街。 李自成进京了？ 长出一气，秦山目光在李岩和杨承祖身上来回转动，随后皱起眉： “你们专门找我？” 秦山带着狐疑，李岩则顶着有些发乌的右眼，随后依然保持儒雅，缓缓摇了头： “闯王让我进京办点事，恰好有些时间，特意前来拜访秦总兵。” 看着李岩回答，秦山眉眼一挑。 局势混乱，各方势力用间谍简直到了泛滥的地步。 之前那几路探子，说不得就有李岩的人。 回过神，秦山眉宇舒展开，看着完全不像流寇的李岩，又看了看杨承祖。 随后脸色奇怪： “他也来当探子？” 李岩脸色难得一红，随后看着杨承祖面对秦山，心慌的不断目光躲避，脸色带起一点哭笑不得的神色。 “想着可能会碰见秦爷，闯王特意叫杨承祖护我周全。” 杨承祖？在秦山面前？护你周全？ 孙化三人目光呆滞，杨承祖脸上也是心慌到了极点。 看着就连秦山也有些疑惑，李岩脸上的哭笑不得，更加明显： “秦总兵，整个义军除了杨承祖，还有谁能从你手上连续跑掉四次？” 秦山一僵，随后带着一点错愕，看向了杨承祖。 还别说，就连秦山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这个杨承祖，是唯一一个能从自己手上四次逃脱的人。 这一瞬间甚至就连秦山，都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收回眼神，秦山又看向李岩： “说吧，找我什么事？” 看着秦山直入主题，李岩脸上浮现出一股赞赏： “秦总兵果然快人快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要当面看看，视我百万义军如无物的秦总兵。” 秦山一愣，就为了单纯看一面？ 看着秦山不信，李岩轻咳一声，随后仿佛漫不经心： “当然，闯王让带话，若是秦总兵愿意，我等百万义军，随时恭候秦总兵。” 收回眼神，秦山直起了一些身，搞半天是来当说客。 丁启瑞和朝廷官员想要拉拢秦山，我李自成也想啊！ 而秦山看着李岩无奈神色，随后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长街，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李自成派你来做这事，不怕你死？” 这种传话的事情可大可小，完全犯不着用李岩这样的顶尖谋士。 而听着秦山询问，李岩脸上忍不住一阵苦笑： “秦总兵那一箭，射的又何止是刘宗敏...” 见状，秦山反应过来，李岩这是因为刘宗敏的事，在李自成面前失势了。 而这个失势，要比原有历史，提前了整整两年。 话已说完，李岩也根本不奢望秦山会选择加入义军。 李自成让李岩过来，也更像是借秦山的手，做掉这个让李自成痛失爱将的罪魁祸首。 现场气氛开始有些奇怪，身后的杨承祖，浑身上下也开始哆嗦。 若是秦山愿意，此刻他跑不了第五次。 就连李岩，也是带着一点认命的神色，微微埋下了头。 看着眼前两人表现，秦山目光打量了一圈，一阵奇怪沉默后，重新开口：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杨承祖瞬间抬起头，眼神瞪圆，李岩也在一阵错愕后，抬眼看来，眼中带着疑惑。 脸上浮现激动，杨承祖想要道谢，李岩却直接皱起眉： “秦总兵这是嫌弃我脑袋不如刘宗敏值钱？” “可我们有两个人，这总比的上了吧。” 看着李岩指向自己，杨承祖道谢的话停在嘴边，脸色一僵，目光机械的转动向李岩。 这tm是人话？？？ 而秦山看着李岩疑惑，脸上只有随意，抖了抖衣袍，将方才打斗的些许灰尘抖落，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秦山远去，现场几人都是错愕。 唯有背对众人的秦山，双眼看着家族系统的成员一栏，目光火热。 一个一流大寇，一个顶级谋士。 这两个即将叛逃闯军的人，秦山怎么看怎么喜欢！ 第138章 关外 第二天。 天色大亮，楼下渐渐传来早起忙碌的百姓嘈杂。 昨夜繁华消失，楼下只有水车净街的泼水声，以及车轮碾过地板的吱呀。 “这些潲水才卖你五个小钱，真是便宜你了。” 官驿掌柜站在楼下，不满声音细微的传递到楼房上，数着手中小钱，也传来碰撞清脆。 远处鸡鸣依然此起彼伏，在这些清晨声响下，秦山倚在窗边，眺望着泛着淡淡薄雾的京师。 楼下马舍，孙化带着人正在打包行李。 贺人龙人头送到，秦山也在兵部办完了手续，今天就是离京的时刻。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踏在木梯的沉闷，停在门口，随后接着一阵叩门： “秦大人起了吗？” 轻敲门页，秦山从楼下收回目光，带着一点疑惑，开了门。 官驿掌柜顶着一脸笑容，看着秦山开门，连忙将手中一封信件递了上去。 “打扰秦总兵，有人托我给大人送封信。” 瞟眼看着掌柜手中信件，有些鼓囊的信袋上没有任何署名。 抬头看了掌柜一眼，见对方只是笑着低头，也不知道具体内容。 秦山随手接过，挥了挥手： “多谢。” 随口唤退掌柜，关上门，左右打量信袋一番，脸上疑惑更甚。 随着要马上返回潼关，探子的活动倒是少了下来。 皇城的人早走了，昨夜见了李岩后，闯军的人也撤了。 但就在方才望着窗外的时候，秦山还是能够感觉到一双眼睛在远处观望。 而眼下这封信，想必就是这最后一路人的动作。 打量一番没看见什么奇怪地方，秦山将信件撕开。 里面有两张纸，一张是来自晋商的五千两会票，另一张则是信纸。 会票就是明末类似银票的一种大额银两交易票据。 信纸上则没有多余内容，只有一个地点。 而看着银票和信，秦山脸上疑惑消失，转而渐渐沉默下来。 这最后一路人，居然是关外！ 晋商便是山西靠近蒙古的商人，私下来与满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入关后更是被封为皇商，在关内的许多间谍活动，满清便是靠着晋商作掩护。 此刻仅是看着这张晋商会票，秦山已经能够猜出来的是什么人。 将会票收好，看着窗外薄雾渐渐散去，秦山忍不住皱眉摇了一下头。 这京师都快被渗透成筛子了... 微微吐槽，秦山思索片刻，来到窗边，看着下面已经准备好的孙化等人，直接转身下了楼。 孙化三人正靠在马舍旁默默等候，看着秦山从过道内走出，三人连忙迎了过去，只是还没开口，秦山便开始吩咐： “官驿有多少锐骑？” 看着秦山询问，三人一愣，随后孙化立即回答： “官驿人不多，只有十个。” 听着有十个，秦山点点头，随后直接看向孙化： “你回营里，带人在城外候着。” “裴元李飞带着锐骑跟我去办件事。” 三人微微一愣，都要走了，还办什么事？ 只是三人也没多问，只是直接翻身上马，默默看着秦山。 而秦山也没有继续多说，直接驾着玄影，向着晋商约定的地方而去。 城东书店。 书店后的小院，一个中年晋商小心站在石桌旁，身板不自觉佝偻下去。 门口守着几个伙计，石桌边，则站着四个带着帽子，身形彪悍的壮汉。 壮汉身躯粗大，全不像汉人，扫视晋商和伙计的目光，也带着一丝警惕。 这四个戈什哈往日就算到了沈阳也十分少见，此刻居然直接集齐了四个。 戈什哈是满清精锐护卫的意思，其战力要超过寻常满丁，更不用说下面的旗丁和包衣，算得上是精锐力量。 如果不是重要人物，绝不会派出四个戈什哈贴身保护。 四个大汉的目光让晋商有些不适应，他只好将注意力放在石桌旁。 一个同样身形粗壮，但年轻许多的男子身上。 此刻周围没有外人，晋商勾着腰，刻意压低了点声音： “主子，这个秦山眼下还摸不准，奴才还是建议不见的好。” 为了获取满清信任，也是为了获得商业上的竞争优势，晋商中有许多自贬为奴，给满人当包衣奴才的人。 而他们这些包衣，也成了满清在关内最信任的存在。 只是听着刚刚收成包衣的晋商提醒，满达海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满。 “主子要做什么事，你个奴才多什么嘴？” 看着满达海全无老满人贵族的那种面上功夫，晋商脸角一抽。 而后只能用满达海身份尊贵来自我安慰。 毕竟人家满达海是努尔哈赤的孙子，代善第七个儿子，正儿八经的清朝宗室。 日后更是靠着入关后跟随阿济格和豪格讨伐李自成、张献忠的功绩，成为清初理政三王之一，可以说是极有权贵。 从八旗的制度来看，能给满达海当奴才，也确实比其他奴才高人一等。 而看着晋商有些下不来台，满达海也在训斥完后，脸色带起一丝自傲： “这几日在你们汉人京师，天天听这个秦山有多厉害，我还真想见见。” “听说这厮贪财，若是能收了，主子我也乐意多个奴才。” “若是不能收，也要让他见见我满人风采，知道什么才是悍勇。” 说着，满达海看了身后四个戈什哈一眼，眼中自得更甚。 在历次入关的夸张战绩下，满人确实已经全方位建立起了对汉人的战力自信。 此刻听着秦山如何厉害，满达海这个少壮派，怎么可能忍得住？ 以至于完成了对京师官员的贿赂工作，希望能够给正在与开封之战同步进行的宁锦之战缓解一些压力后，第一件事便是约见秦山。 只是看着满达海自信，戈什哈却脸色有些严峻： “贝子爷，我觉得还是得小心点，这里毕竟是汉人的京师，就算汉人再弱，一拥而上仅靠我们四人也实在敌不过。” 贝子便是满达海的皇家爵位，比贝勒低，戈什哈也并非满达海包衣，所以不用自称奴才。 而听着这话，晋商连忙解释： “好叫四位大人知道，此地并非寻常，上面自然有京师高官照拂，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还从来没有谁敢在这里大动刀兵。” 晋商自信满满，而后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 回过头，晋商脸色一松： “怕是那个秦山来了。” 听着秦山，满达海脸上依然带着自傲，对着门口伙计使了眼色，伙计了然，直接打开门，随后脸上还没露出习惯性笑容，一杆长刀，便已经劈了进来。 鲜血四溅，秦山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院中的人，一个不留！” 第139章 杀鞑子细作 鲜血，冷语。 脸上带着自傲的满达海一呆。 而后就是十个身着便衣，手持长刀硬弓的悍卒走了进来。 晋商本就多有走私买卖，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 现在看着眼前悍卒，瞬间就从一旁杂货中抽出长刀，对着悍卒冲了上去。 随后，一阵弦嗡响起，硬箭几乎贴脸撞进伙计身体。 人群被射飞出去，其他幸存者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一白。 下意识想要缴械投降，可眼前悍卒却目光冷漠，直接抽出长刀，对着眼前人大肆砍杀。 秦爷说了，院中人，一个不留。 最后面的满达海看着眼前一幕有些错愕，身后四个戈什哈也是仅仅看了这一轮交锋后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汉人，不要说他们四个戈什哈，就是白甲兵来了，恐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就连满达海，也在看了一眼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些人的强悍。 这些汉人这么彪悍？！ 带着一点错愕，满达海扫视人群一眼，随后看向浑身僵住的晋商： “那个是秦山？” 冲进来的锐卒都十分强大，以至于满达海搞不清里面谁是秦山。 可已经偷摸观察几天的晋商，却带着满脸死灰，机械的摇头： “这些人都不是秦山，这些人只是秦山手下的兵。” 听着这些人居然还不是秦山，满达海忍不住长吸一口气。 目光的呆呆看了晋商一眼，随后看向门口。 耳边除了前面伙计惨叫，还有就是晋商的不敢置信： “疯了，这个煞神疯了，居然敢在这里动刀...” 仿佛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晋商对于秦山这种直接掀桌子的做法，一时间完全接受不了。 四个戈什哈则对视一眼，看着前面对投降伙计毫不留情下死手的锐骑，几乎只是转瞬间，便定下了心神。 两个戈什哈抽出藏好的硬弓走到前面，另外两个戈什哈则拉起满达海，直接向后门而去： “贝子爷，快走！” 戈什哈一脸焦急，满达海虽然被拖了起来，但还是带着一脸憋屈，咬着牙没有离开。 他目光死死盯着大门，想要亲眼看一看秦山。 看着满达海不走，四个戈什哈大惊，前面两个更是咬着牙，也不顾前面还在绝地挣扎的伙计，对着人群射出箭矢。 一声嗡鸣，箭矢离开弓弦。 但箭矢还在半空中，单薄的院门后却直接穿透门页，飞来了一支粗大的特制黑箭。 黑箭与戈什哈箭矢相撞，但依靠着强大威力却继续向前，直接向着放箭的戈什哈冲来。 黑箭虚幻，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等着满达海反应过来，带给他无限自信的戈什哈，直接被射飞了出去。 随后被箭矢带着，直接钉到了墙上。 看着双脚离地，低头不敢置信看着胸口箭矢的戈什哈，这会不仅是满达海，就连剩下的三个戈什哈，也是一脸呆愕起来。 三人下意识呆呆看向门口，随后一个身着蟒袍，手持后金弓的青年，轻皱眉头走了进来。 看着进来的人居然比自己还小，满达海心底最后一点傲气也瞬间消散。 而秦山看着眼前几乎是在被单方面屠杀的场景，目光越过身前忠实执行自己命令的锐骑，放到了院内。 晋商已经抖若筛糠，身下的戈什哈与满达海也带着些许恐惧看了过来。 看着这几人，秦山面容还算冷静，直到看见满达海，秦山的眉宇，再次一皱。 随后没有多言，再次取出一箭，秦山站在门口，弯弓搭箭对了过去。 看着秦山对准自己，满达海瞬间感觉脑后汗毛瞬间全部竖起。 一种恐惧到极致的干渴，瞬间弥漫全身。 戈什哈见状也是魂飞魄散，其中两人顾不得其他，捡起死去戈什哈的硬弓，不顾一切的对着秦山放箭。 最后一人则直接挡在满达海面前，将满达海直接往院墙上推，希望满达海能够翻墙逃生。 满达海一脸失神，仿佛机械一般被戈什哈拖拽上了墙。 院墙左边还挂着尚未断气的戈什哈，满达海双脚在身下戈什哈的脸上使力，随后又一阵沉闷颤动，从右边墙上传来。 满达海下意识向右看去，又一个戈什哈被钉在了墙上。 满达海失神双眼终于微微回过神，带着一点世界观受到冲击的不敢置信，满达海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是踩在戈什哈脸上的脚，更加使劲。 随后，是第三次颤抖。 不敢偏头看，满达海只是用力爬墙。 只有身后晋商，看着仿佛挂坠一般在院墙上钉了一排的戈什哈，大脑转不过来。 就是白甲兵追杀溃散明军，也不曾这么霸气啊！ 这秦山杀戈什哈，怎么感觉跟宰鸡仔一样？ 随后看向慌乱逃跑的满达海，本就为了赚钱当包衣的晋商，在临死前，眼中浮现出一丝自得。 什么主子？在我汉家英雄面前，你们爱新觉罗家就是个屁！ 心底带着一种怪异满足，随后是慢步来到身前，锐骑冷漠挥舞起的长刀。 晋商倒地，一直拖拽满达海，背对秦山的戈什哈，也在满达海终于爬上墙后，被第四箭钉在了墙上。 此刻的满达海骑在墙头，呆呆看着脚下一幕，自己父亲分给自己的四个戈什哈，已经真成了挂坠，整齐挂了一排。 而做到这一切的那个煞神，正看着墙头的自己，冷漠搭上了第五支箭。 看着搭箭，满达海终于没了所有的精气神，只是带着满脸的魂飞魄散，不顾一切的翻身到了墙外。 一墙之隔，满达海心情终于一松。 顾得不周围百姓震惊目光，不顾一切向着远处跑去。 只是刚刚抬起有些颠簸的右腿，一阵马蹄，却停在了面前。 错愕抬头，裴元提着关刀，看着脚下惶恐的满达海，嘴角满是狞笑。 “还以为讨了个无聊的苦差，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意外收获。” 看着素未蒙面的裴元，满达海脸色一呆，随后在他满是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是从头顶仿佛斩开烈日的寒芒关刀。 势大力沉，满达海最后的画面，只有不断旋转的天地。 而直到他的人头落地，附近的衙役和兵丁，才从四面八方汹涌了过来。 第140章 誓杀汝! 书店后院。 四个戈什哈的帽子被脱去。 一员小校站在四人前，看着整齐挂成一排，拖着鞭子的戈什哈，脸上满是后悔。 在他身后，云集来的上百个衙役和兵丁带着惶惶不安，小心守在四周，而在他们中间，反倒是一脸随意的秦山和锐骑。 仅看着这个画面，不知道还以为这些衙役和兵丁正在被秦山罚站。 而不是秦山在京师白日杀人，被他们‘看管’起来。 小校脸色满是苦色，在确认了眼前四个满人身份后，心底只有自己跑这么快干嘛的悔恨。 当得知周延儒的书店发生闹事，本以为是个好好表现的机会，小校跑的比谁都快。 但没想到现场互砍的两拨人，居然是秦山和鞑子。 再加上书店背后的周延儒，这三方任何一方，都不是他这个小校能够招惹。 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四个挂坠身上艰难收回，小校脸上尽可能堆起了笑容。 转身来到秦山面前，小心恭敬至极的行了礼： “大人，确认了，确实是鞑子。” 小心翼翼开口，秦山闻言则直接起身： “既然确认了，那我就走了。” 看着秦山要走，小校连忙上前一步，挡在秦山面前： “非是小人不让大人走，只是此地幕后之人，非同小可...” 小校脸色尽可能恭敬，而秦山看着小校有苦难言，脸色一松： “没事，回去你如实上报即可。” 说着，秦山再次迈步，挡在前面的小校来不及再说，只能是立即向着一旁躲去。 这书店后面是谁重要吗？这个局势下，谁有兵，谁就有真理！ 秦山离开，周围明显人数更多的衙役和兵丁却头也不敢抬，只是看着秦山离去。 只把后面小校急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好半天后直到秦山彻底驾着马远去，才带着无奈，连忙亲自向丁启瑞府上跑去。 周延儒轮不到自己一个小校拜见，这件事得立即报给丁启瑞。 没有马，小校跑的飞快，当他来到丁启瑞府上，给管家说了大致说了事情后，没有等来让他进去的许可，反而是府邸侧门打开，丁启瑞亲自走了出来。 鞑子、秦山、杀人、周延儒，这四个词每一个都让人头皮发麻，可眼下居然凑到了一块。 “你把事情再说一遍。” 站在门口等马车，丁启瑞看着小校让人再说一遍，小校不敢隐瞒，将整个经过全部说完。 而听着秦山居然杀了五个鞑子，其中一个还是后金贵族，丁启瑞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 了解完整个经过，马车也停在了门口。 丁启瑞来不及给小校什么表示，直接上了马车，随后还未坐稳，便急急开了口： “快，去周大人府上。” 马夫扬鞭，在本就少人的长街疾驰出去。 很快抵达周延儒府邸，轻车熟路，丁启瑞快步进到了周延儒书房。 小院静谧，但片刻功夫后，是茶杯猛然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那个秦山，怎么敢？！” 书房内，丁启瑞坐在椅子上，低头没有直视，周延儒则脸色惨白之余带着恼怒。 有事没关系，把事情捅上天就有关系了。 呵斥完，看着脚下茶杯碎片，周延儒脸色十分难看。 没有坐下，站在桌旁低头沉思片刻，随后抬起头看向丁启瑞： “那五个人，确定是鞑子了？” 丁启瑞下意识想要开口，但想着自己明明才说了确实是鞑子，周延儒却还在这里明知故问，立马反应过来。 抬头看向周延儒，丁启瑞一脸严肃： “只是初步查验，还未交于仵作，一切还是得等仵作验明。” 看着丁启瑞立即改了口，周延儒脸色微微松了一分，随后坐下抖了抖衣袍，面色平静： “不管是不是鞑子，陛下哪里，都不能是鞑子。” 低头随口，周延儒说着这句话，看都没有看丁启瑞一眼。 丁启瑞闻言则同样低头，目光没有任何对视： “下官明白。” 敲定了满达海的处理，周延儒微出一口气，随后拿起换上的新茶杯，慢慢吹开浮叶，带着一点懊悔： “早知道是给关外那群人用，我这租子还收低了。” 平静下来，周延儒有些心疼自己的租子。 这件事其实还真不是周延儒为了钱直接勾结关外，仅仅只是晋商交了孝敬，随后背着周延儒，将这些有着周延儒庇佑的地方，当做了满清细作的庇护所。 看着周延儒已经平稳下来，丁启瑞又微微压低了声音： “那秦山那边...” 丁启瑞提醒，送下一口茶，周延儒神色越发平静。 “秦山贪财，这几日京师已经是人尽皆知，出京前为了钱财当街杀人，倒也说得过去。” 周延儒说着这话，脸上没有半点情绪起伏，丁启瑞呆呆看了一眼，随后只是默默点头。 一码归一码，给钱给甲，那是党争，现在则是让秦山去当擦脚布，把收留鞑子细作这件事给揭过去。 所以对于周延儒和丁启瑞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的地方。 敲定如何应对，现场原本紧张氛围略微松弛下来。 丁启瑞也终于有空给自己送口茶，随后品着清香，带着一点无语： “这秦山确实能打仗，但今日这件事，处理的也过于莽夫了。” “天子脚下杀人，事后还直接出城，对于陛下来说，这几人是不是鞑子反倒不重要。” 感慨秦山的做法毫无利益可取，上方周延儒听着丁启瑞这么说，转而放下了茶杯。 “眼下河南糜烂，宁锦那边又极为不顺，若是京师又出了事，陛下自然是万万不能接受。” 两人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挑明了这件事的真相对于崇祯而言根本不重要，虽然他也确实很难获知真相，但这也意味着两人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大。 这也是两人能如此淡定的原因。 听着周延儒附和，丁启瑞端起茶杯想要继续送茶，但想了想又放了下来，随后带着一脸疑惑，看向周延儒： “那这个秦山，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丁启瑞询问，周延儒的脸上难得不再是一片平静，反而泛起了一点莫名。 不知沉思什么，过了片刻后，周延儒才重新抬起头： “因为秦山要给关外传个消息。” 丁启瑞一愣：“消息？” “对，消息，一个不管耗费何等代价，誓杀你的消息。” 第141章 何腾蛟 京师外。 来时的茶棚，只是没了之前围观百姓。 天色有些昏沉，淡薄云层遮蔽了太阳。 零星的一点雨水打在干涸大地上，转眼间消失在田地间。 进京时的两百锐骑三百游骑，此刻已经全部转换为了锐骑。 从京师方向奔驰出来，众人看着周围空无一人的大地，脸色有些奇怪。 秦山走在最前，孙化瞟了周围一眼，带着一些疑惑： “前些日子进京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些百姓，这才一个月不到，怎么人都不见了？” 孙化这话，也是其他人的疑惑，只有李飞打量远处，偏头看向秦山。 “前面茶棚还在。” 秦山将目光往前看去，果然看见进京时的那处茶棚，随后一扬马鞭，直接开口： “去茶棚休整一下，顺便问问。” 听着休息，锐骑们脸色一喜，战马轰鸣一时间强了不少。 而茶铺老板听着战马疾驰过来，也是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秦山这边不断打量。 待看清楚了秦山旗帜已经从游击成了总兵，下意识挥起手一阵招呼，随后焦急的转身跑向茶铺。 有些皱眉茶老板表现，秦山带着人停在茶铺前，挥手让锐骑在这周围休息，随后翻身下马，走了进去。 “我就知道秦爷还要回来！” 刚刚进去，茶老板激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随后已经将茶水提了出来，给放在空桌上的茶碗满上。 看着这一幕，心知方才茶老板是忙着倒茶。 秦山顺势坐下，看着店里只有茶老板一人忙碌，不见了之前小二，端起茶送了一口，秦山有些疑惑： “店家，百姓都去哪了？” 茶老板倒茶的手没停，听着秦山询问，直接开口： “都逃荒去了。” “逃荒？” 孙化等人也跟着一愣，秦山有些呆愕的看着茶老板，茶老板见状又继续开口： “翻过春就没下雨，大伙把地开了，洒下种子，最后亲眼看着种子干死。” “大伙无奈，把种子挖出来勉强吃了一顿，便出去逃荒了。” 茶老板说的随意，但秦山听得却低了一点眉。 这几年小冰河的影响只会越来越严重，未来几年甚至会出现整个北方都同时出现旱情的情况。 与此同时整个南方，又会出现大面积洪水泛滥。 这些逃荒的百姓不管往那个方向去，最后得到的结局都不会太好。 看着秦山沉默，孙化看着依然守着茶摊的老板，好奇开口： “那你为什么还守在这里？” 看着孙化询问，茶老板说完后有些低迷的情绪消散不少，随后笑了出来： “我想着秦爷还要回去，就专门在这守着。” “不瞒您说，等着秦爷走了，我也就把茶摊收了，不做了。” 听着这话，秦山也回过神，放下茶碗看向茶老板： “你还算富裕，也去逃荒？” 茶老板嘿嘿一笑： “去南方投奔亲戚。” 听着去南方，周围一些锐骑投来点羡慕目光。 秦山看着这个有些一面之缘的茶老板往好地方走，也是流露出笑意： “去南方哪里？” 茶老板端着少了大半的茶壶回到柜台后，一脸轻松： “去扬州。” 听着去扬州，人群脸上羡慕眼神更重，秦山则微微一僵。 没有看见秦山反应，茶老板带着一丝憧憬的继续： “辛苦了一辈子，准备去扬州养老。” “等着仗打完了，不管是闯军还是朝廷，总打不到扬州来。” 茶老板说着，随后脸色微微一呆，反应过来最后那句话有些大逆不道。 正要开口解释，秦山却站起身，脸色平静： “去贵阳吧，贵阳好。” 看着秦山居然对一个茶老板去哪养老发表言论，现场众人微微一愣。 茶老板也是呆了一下，随后正要再说，门外却传来一个同样诧异的声音： “为什么去贵阳？” 秦山一愣，回头看去，一个高大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仆人，仿佛没看见周围锐骑和屋内众军汉，只是好奇看向秦山。 皱起眉，眼中有些疑惑，这人不知为何，还有些眼熟。 带着疑惑打量高大男子，那人却自己主动见好： “在下何腾蛟，此番回湖广，恰好与秦总兵顺路。” 简单告礼，何腾蛟随后又默默补了句： “那日在皇城外，曾在人群中与秦总兵见过一面。” 秦山眼神一亮，想起这就是人群面对自己吃拿卡要面露不满时，唯一一个对自己展现出赞赏的人。 而且秦山眼底有些奇怪，默默打量眼前这人，这就是何腾蛟？ 何腾蛟身为湖广总督，可以说在联合流寇反清这件事上，出了大力。 几乎李自成和张献忠麾下的流寇，最后都是在何腾蛟的配合下转换为了官军。 何腾蛟治理下的湖广，更是在流寇遍地的明末，相对而言比较安宁。 可以说在明末官场中，何腾蛟属于哪个比较务实的异类。 快速回想了一遍何腾蛟的所作所为，秦山再看着对方丝毫不担忧周围锐骑，脸上又是奇怪。 顺路？ 兵荒马乱，不在京城约好，反倒出了京城突然顺路了？ 而何腾蛟则没有理睬秦山疑惑，直接坐到了秦山旁边，将面前茶碗略微推开，随后一脸好奇看了过来： “秦总兵，为什么扬州不如贵阳？” 何腾蛟追问，秦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可能说到时候扬州十日，一个也跑不了吧？ 秦山没法回答，只是看着何腾蛟一脸好奇追问，岔开了话题： “何大人这是要与末将一同穿行河南？” 没有得到回答，何腾蛟默默看了秦山一眼，随后也不再继续追问，点了点头： “对，若是秦总兵方便，可否送我到潼关？” “放心，到了潼关，左良玉自然会派人来接我。” 一个地方民政一把手放着马车轿子不坐，居然要跟秦山骑马横穿大半个河南，现场众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秦山则看着何腾蛟直接提出请求，略微思索一番，倒也没有拒绝： “既然何大人不嫌马匹劳累，我们又恰好顺路，与何大人同行一阵，自是应当。” 第142章 我观此子，如雾里看花 茶棚内又休息了片刻。 当秦山掀开门帘出来，屋外休息的锐骑纷纷站起了身。 此刻众人都补足了水，身上也带了些便宜处理的粗茶。 走出来，秦山转头看向孙化： “给何大人和随从准备两匹驮马。” 说着，秦山回头看向何腾蛟： “战马性烈，驮马温顺，希望何大人理解。” 主动解释一句，何腾蛟却摆摆手： “无妨，在下也能骑马。” 看着何腾蛟这是铁了心要一直跟着，秦山终于没了想法，直接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向着远处而去。 随后五百骑将何腾蛟护在中间，很快消失在茶老板的视野中。 ... 夜色高悬，没有半点云彩的天幕，直接倒映着银河。 荒无人烟的大地上，一片帐篷竖立，其中篝火燃烧，仿佛是投射下来的星光。 最中间一处帐篷，孙化快步从帐外走过，一个锐骑跟在身后不断汇报： “哨骑散开了至少十里，若是有什么异动，会用鸣矢告警。” 听着这话，孙化点头回应，只是其话语随着渐渐远离，在帐内的声音反而越发微弱。 此刻帐内，何腾蛟借着烛火看书，看到兴起，还会用笔略作勾画。 随从守在一旁安静磨墨，听着帐外锐骑汇报和孙化走过的脚步，脸色有些诧异： “大人，这秦总兵的兵，比左良玉的强多了。” “就算是左良玉的亲营，恐怕也难以较量一二。” 能被何腾蛟带在身边，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随从，甚至直接就是族中子侄，故而此刻敢直接说话。 听着随从赞叹，何腾蛟没有回应，依然看着书。 而感受帐外安静，随从安静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 “大人，咱们为何一定要与秦总兵一路？” 又一个问题，正在看书的何腾蛟终于有些看不下去，放下书，转头看了自己随从一眼。 随从有些心虚的低头，何腾蛟则在默默看了对方一眼后，将手中的书，轻轻丢在小桌上。 轻微‘砰’的一声，随从抬头看来，何腾蛟则仰头闭眼用手轻柔鼻梁，随后也不低头，直接开了口： “孙传庭快出关了，届时我湖广必然会多有接触。” “这秦山突然冒出来，又是孙传庭手下最能打的，故而我想近距离见见。” 略微解释，何腾蛟按完鼻梁，终于低下了头，随后睁开的眼中，带起了一点惊异。 偏头看着帐外一片寂静的营地，以及只有篝火霹雳的回响，何腾蛟缓缓开口： “之前略有耳闻，知道孙传庭手下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在河南那一战，也确实提增了我军的士气。” “但各地军将谎报军功又非一日两日，我一开始还颇为怀疑。” “但今日见了，不得不说，这秦山练兵的本事，确实让老夫有些叹为观止。” “今日不见一面，日后若是要配合作战，老夫恐怕对秦山的消息，还要天然带上几分怀疑。” 何腾蛟开口，随从闻言有些诧异，随后连忙开口： “那这个秦总兵，说不得还真是咱大明的玉柱。” 看着自己随从这么说，本来带着惊异的何腾蛟却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再次瞟了帐外一眼，何腾蛟却缓缓发出一声轻叹。 “是玉柱，但不一定是大明的玉柱。” 一阵慌乱呼吸传来，带着烛火微微晃动。 随从有些呆愕的看着何腾蛟。 “大人这话的意思是...” 随从不敢继续，因为此刻毕竟他正身处秦山军中。 而何腾蛟看着自己随从慌乱，忍不住轻哼一声： “慌什么？真有什么事也不是现在。” 随从呆住，何腾蛟则带着没好气，重新开口： “贪财却不怕死。” “求官却不党争。” “眼下世人只有从潼关往外跑的，哪有主动去潼关？” “但秦山不仅去了，还把从朝廷得来的那些甲胄装备，也一并发往了潼关。” “这就让老夫有些看不明白了。” 何腾蛟越说脸色越古怪，话匣子仿佛也在此刻被打开。 随后带着一脸疑惑，双目无神转动一番，有些奇怪的开口： “可笑丁启瑞、周延儒，只把秦山当个打手。” “若是秦山真能拿着那些装备练出六千强军，到时这天下，说不得又得多一位棋手...” 听着何腾蛟居然连天下棋手这样的称呼都给了出来，随从脸色忍不住白了一下。 帐外依然安静，仿佛根本不存在那五百彪悍的锐骑。 但在帐内，随从却已经不敢再往下接话，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事多什么嘴。 感受随从慌乱，何腾蛟默默瞟了对方一眼。 随后重新拿起书，靠近烛火又翻开一页： “眼下我看秦山，也是雾里看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整个帐内重新只剩下翻书的沙沙声。 随从也不敢继续再说，只是安分磨墨。 空寂大地一片沉静，营帐中的篝火被夜巡添了几次柴，也终于伴着晨曦划破天空，慢慢熄灭下去。 一阵脚步走过营区，不断唤醒沉睡的锐骑，随后穿戴甲胄的密集碰撞声，开始在营地中传开。 中心帐篷被掀开门帘，何腾蛟带着一点不适应帐篷而带来的疲倦，放眼打量周围。 远处天色明亮，几只黑色大鸟盘旋在半空。 而后就在这群大鸟下，一发黑影突然破空，将其中一支直接射了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人群呼唤，营地内的锐骑也相互得知了消息，纷纷放下手中事情，向着射落大鸟的地方跑去。 何腾蛟有些错愕，身旁则传来一阵脚步，偏头看去，孙化快步来到何腾蛟面前，看望远处开口： “我家大人在射杀秃鹫。” 秃鹫？ 何腾蛟一愣，秃鹫大多在秦晋方向，虽然与北直隶隔得也不远，但怎么跑这来了？ 带着疑惑，而远处地面又是一发箭矢射了上去，将第二支秃鹫射了下来。 “又射落一支，秦大人真是神箭。” 何腾蛟随从忍不住拍手叫好，何腾蛟看着周围纷纷围过去的锐骑，脸上疲惫一扫而空，对着随从挥手： “咱们也去看看。” 第143章 你的家族成员正在遭受攻击 营地不远处空地。 看着头顶快速躲开的剩余秃鹫，秦山将后金弓收起。 人群中紧接着又传来一阵赞赏： “秦总兵射的一手好箭。” 何腾蛟走出来，看着秦山脚下秃鹫，面上虽然尽可能平静，但眼底还是浮现一股难压的惊愕。 挽弓射雕，是对弓手的最高评价之一。 虽然秦山射的是秃鹫，但连续两箭皆中，而且还神色平静，这让何腾蛟就很难冷静下来。 听人说，与亲眼看着秦山恐怖，这完全是两码事。 继续开口，何腾蛟掩饰心底惊愕： “秃鹫怎么跑这来了？” 北直隶毕竟不是秃鹫的主要活动区，何腾蛟有这疑问，也是合理。 秦山则看着远处不死心，依然盘旋在周围的秃鹫，将弓箭收起，随意转身走回营地： “哪里食物多，自然往哪里走。” 何腾蛟一愣，也跟着看向远处秃鹫。 它们下方的干涸中，似乎有着那么一丝村落的身影。 秦山转身向着营地走去，路过何腾蛟，保持着客气： “后面奔波，下面正在准备肉汤，咱们吃了再行。” 说着，秦山直接离开，何腾蛟却愣在原地，想着肉汤，又呆呆看了一眼地上肥硕的秃鹫，脸色有些泛绿。 天色逐渐大亮。 营帐已经全部收起，全部打包放在驮马身上。 何腾蛟面容一阵庆幸，看着碗里的腌肉，知道秦山到底没有把那两只秃鹫下了锅。 倒也不是不缺粮食，主要秃鹫肉坚硬难吃，而且毕竟食腐动物，贸然吃下，谁知道会不会吃出什么问题？ 眼下安平营又不缺粮，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两支秃鹫上打主意。 喝下一口肉汤，感受浓重的盐味，有些吃不惯的何腾蛟只是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 想要将肉汤放下，可看着周围锐卒们吃的津津有味，何腾蛟一时间又觉得有些为难。 对于体力活动来说，充足的盐分是保命的关键。 没办法，何腾蛟看了一圈，只好咬牙将肉汤再加些清水冲淡，混着粗粝干饼艰难下送。 只是何腾蛟细嚼慢咽惯了，又不适应这种饭食，等着周围锐骑都吃完，居然还没有吃干净。 一时间所有锐骑都在自己战马旁候着，静静望了过来。 有些压力，何腾蛟也终于顾不得其他，连忙将食物全部下肚，随后顶着干饼仿佛石子划过喉咙的不适，皱眉强行咽下。 一阵马蹄从一旁过来，何腾蛟睁眼看去，秦山默默望着何腾蛟： “何大人，我们眼下还不急着走，你可以慢点吃。” 何腾蛟连忙摆手： “不碍事，我吃的下，不要因为在下耽误了行程。” 看着何腾蛟摆手，并立即就想要上马，秦山微微俯身，脸色认真了一分： “眼下，咱们真不急着走。” 正在上马的何腾蛟一愣，随后看向秦山，脸上有些疑惑。 随后偏头看了看，周围的锐骑已经全部披甲候在战马旁，整个一种整装待发的状态，怎么此刻不走了？ 思索一阵，何腾蛟眉头忽然一紧，随后连忙看向秦山： “可是有流寇？” 秦山顿了顿，随后直起身，有些模棱两可：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何腾蛟脸色更加疑惑，随后看着远处干涸空寂的大地，又带着一点不信的摇头： “不对，这里虽然也旱，但毕竟不比河南，闯贼怎么可能放着开封和潼关不管，直接往北直隶来？” 嘟囔一句，何腾蛟抬眼看去，正要再问，远处的官道上，却传来了一阵马蹄。 “真有流寇？！” 何腾蛟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可看清楚了来人，却是安平营的锐骑。 而且最前面带队的人，还是一个上午没见的李飞。 何腾蛟疑惑，孙化却已经驱马迎了上去，快速交流两句，随后立即回头，对着秦山高举右手左右晃动了三下。 看着这个信号，秦山拉紧缰绳，胯下玄影躁动的来回踱步。 低头看了何腾蛟一眼，秦山直接开口： “等下我要去办点事，会留下五十锐骑保护何大人。” 说完，早就按捺不住的玄影立即冲了出去，提前准备好的锐骑也纷纷上马。 看着大队人马上马，不少人更是已经将硬弓抽了出来，目光中也开始包含杀气，摸不清楚状态的何腾蛟脸色有些焦急： “秦总兵何事？可是真有流寇？” 身后传来何腾蛟焦急大声询问，秦山也不回头，只是举起马鞭对着锐骑挥舞一番，随后向着李飞来时方向指去，让锐骑行动了起来。 接着才拉住玄影，让战马原地转了一圈，借着片刻目光相对的功夫，吐出了两个字： “接人。” 说完，不再限制玄影的秦山，便瞬间化作一道黑影，向着已经奔驰出去的锐骑，追了过去。 “接人？！” 何腾蛟愣在原地，周围也传来一阵散漫马蹄。 五十个锐骑来到周围，其中带头一个中年汉子，有些可惜的看了远去锐骑一眼，随后对着何腾蛟行了一礼： “在下刘大，接下来由我等暂时护着大人。” 看着刘大，何腾蛟张嘴想问，但看着对方一脸单纯，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话来。 重新闭上，何腾蛟看着远去的秦山带出漫天烟尘，心底只有无限疑惑，这个时候，秦山要去接谁？ 尘土弥漫，锐骑放开了速度，在大地上疾驰。 玄影速度惊人，快速追到锐骑前方，孙化在前与李飞带队，看着秦山过来，连忙略微放慢马速，来到秦山身侧。 直接向着东南方向指去，孙化有些气喘： “本以为至少得回到河南，没想到刚出京师就被埋伏了。” 秦山立即顺着看去，一边打量一边开口： “有多少人？情况怎么样？” 孙化干咽一口，看了李飞一眼，接着帮李飞当嘴替： “对方埋伏了五百马队，另一边只有两百老卒。” “情况不好说，这会那些老卒就算没溃，估计也快死光了。” 听着这话，秦山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焦急。 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身后一眼，随后一扬马鞭，让玄影开始加速： “你们跟上，我先过去。” 孙化一愣，想要劝说一下，可玄影已经彻底放开远离了众人。 而秦山看着东南方向，目光焦急之中，也带着火热。 扩充家族，就在当下！ 第144章 投官军?劳资就是官军 荒地上。 数百马队围绕在一群步卒周围，马匹不断奔驰，形成了一个圆环，而后马队中不多的马弓手，不断向着圆环内抛射着箭矢。 箭矢横飞，上百个老卒聚成一团，仿佛刺猬一般躲在盾牌和长矛后。 周围躺着几十具尸体，少甲或无甲的身上插着至少数根箭矢，鲜血顺着流淌出，染红了身下周围土地。 干涸土壤拼命吸吮，土质稍微软化，但却带上了有些刺眼的红腻。 老卒人堆中，李岩脸色灰败的站在原地，双臂无力下垂，甚至没有握上兵器。 红娘子守在身边，脸上满是焦急，而杨承祖在前带着暴怒，不断指挥着老卒抵抗。 老卒们面色恐慌，但看着眼前一幕，以及身后杨承祖不断传来的命令，勉强坚守在阵地上。 又一轮箭矢袭来，外围几个没有盾牌的老卒，应声倒在地上。 周围老卒一阵慌乱，看着多出来的缺口，却没有人敢上前拿起长矛。 杨承祖见状大怒，上前一脚踢在一个老卒背上，将对方直接踹翻在地。 “他们快没力了，拿起长矛，不然都得死。” 被踢了一脚，看着远处马队确实越来越少的箭矢，老卒咬咬牙，捡起长矛顶到前面，随后认命的把眼睛紧紧闭上。 看着暂时稳住，杨承祖回头看向李岩，红娘子仿佛一个侍卫，穿着甲胄拿着盾牌，将李岩护在身后。 而李岩则是面若死灰，身上没有半点战斗意志。 “李岩，你不是聪明吗？眼下怎么办，你快点拿个法子！” 杨承祖说完看向红娘子，脸上又带起些没好气： “若不是你娘子在外面带了两百老卒候着，咱们这会已经被踩成肉泥了。” 刚刚说完，一发箭矢越过人群，直接射在杨承祖的肩上。 没有披甲，箭矢狠狠钻进肉里，杨承祖忍不住痛哼一声，随后恶狠狠转头看向外围马队。 咬着牙，杨承祖脸上满是狠厉： “瞎贼！劳资为你办事，你居然想要爷的命！” 李自成被陈永福射瞎了一只眼睛，故而不少官军喜欢将李自成称之为‘瞎贼’，算是一种蔑视称呼。 此刻没了生路，杨承祖爷也不再与李自成有半点客气，直接说了出来。 而说完这句话，红娘子身后的李岩，终于有了些反应： “主要是杀我，杨兄弟不过是被我牵连。” 有气无力，言语低沉到没有半点精气神。 杨承祖看着李岩终于说话，转头看了回来，原本还咬牙切齿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笑容： “有啥关系？反正都是瞎贼要杀我。” 说着，杨承祖上下打量了李岩一眼，随后居然直接咧开了嘴，笑容变得更加明显。 “倒是李岩兄弟可惜，那瞎贼不识货，非要听牛金星那卵怂的话。” 看着杨承祖此刻居然还笑的出来，李岩脸色微微有些错愕。 不愧是能从秦山手下连续跑掉四次的人，面对绝境的心理承受能力，就连李岩都有些叹为观止。 不免高看杨承祖一眼，李岩精神恢复了一些，瞟眼看了外面养精蓄锐一会，开始重新弯弓搭箭的马队，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有些活气，李岩看向杨承祖，也露出一丝苦笑： “也不全怪牛金星，义军遭受如此大败，总的有个人出来交差。” “那群人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稍微顺水推了一把。” 略微解释，杨承祖看着李岩苦笑，一愣后，居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李兄弟终于不嫌我笨，肯与我也说道说道。” 看着杨承祖居然调侃自己，李岩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对杨承祖的懒得多言，还是被对方看在眼里。 此刻身陷绝境，李岩想了想，还是看向杨承祖，居然恭敬行了一礼： “杨兄弟若是笨，那我岂不是蠢？” 看着李岩居然放低姿态，杨承祖脸上更加高兴，正要笑着接受，李岩却抬起头，带着一脸认真： “杨兄弟最多算是粗鄙...” 杨承祖：“...？” 笑容僵住，杨承祖瘪了瘪嘴，看着李岩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李岩说完这句话，终于彻底恢复过来，站直身，看着又开始放箭的马队，脸色严峻起来。 杨承祖跟着看去，对着地面唾了一口： “好大的手笔，一下来五百。” 李岩望了一圈，眉头深皱： “除非有援军，不然今天是跑不掉了。” 红娘子闻言连忙上前一步，紧紧靠在李岩身边： “我与夫君同死！” 红娘子与李岩的感情也算是传奇，一个士绅子弟，一个起事大寇，能走到这一步十分不易。 杨承祖则看着红娘子一脸决绝，脸上有些无奈。 转头看向李岩，杨承祖带着不死心： “一定还有办法，要不李岩兄弟再想想？” 看着依然不死心的杨承祖，李岩微微一愣，这求生意志也是真的强。 李岩无言，杨承祖嘴角一抽，看着远处箭矢下即将崩溃的老卒，脸上带出一丝懊悔： “早知道该投官军！” 听着投官军，李岩眼神微垂，也是因为对李自成最后一点幻想，让他错过了好几个机会。 微叹一口气，李岩想要再给红娘子和杨承祖说说，可前面最后一点老卒，也终于抵挡不住。 随着又一轮箭雨下来，老卒瞬间倒下四个，剩下的人轰然一声，向着周围逃去。 而看着阵线终于崩溃，早就等不及的马队立即放下硬弓，向着人群一拥而上。 眼见这一幕，杨承祖‘哐啷’一声抽出长刀，看了李岩一眼，脸色坚决：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下，咱们分开跑，各自求活把。” 即便到了眼下，杨承祖依然不认命，李岩看的有些呆愕，也许是受到感染，李岩也咬了咬牙，扶上刀柄准备行动。 可前面呼啸冲来的密集马队，却在一发从身后划过众人的箭矢下，直接将最前面两骑射成了串糖葫芦，带着向后倒飞出去。 马队大惊失色，好不容易稳住，可紧随其后又是第二发第三发。 凶猛箭矢将马队射的人仰马翻，李岩也带着错愕慌忙向箭矢来的方向看去。 一骑如墨，手中弓弦嗡鸣。 在李岩目瞪口呆中，秦山驱使玄影来到李岩面前。 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李岩，秦山神情冷峻： “不是要投官军吗？” “劳资就是官军！” 第145章 城头改换大王旗 李岩：“...？” 红娘子：“...？” 杨承祖：“...！！！” 秦山开口，现场几人反应各异。 秦山和李岩红娘子好奇看向又连滚带爬回来的杨承祖，脸上有些疑惑。 杨承祖看着三人望来，神色一正： “找活路，不跟秦爷跟谁？” 随后，也不管周围兵荒马乱，杨承祖直接对着秦山跪在地上，低了头： “小人杨承祖，拜见秦总兵！” 杨承祖跪地，李岩双目呆滞，嘴角不自觉张开。 这杨承祖行事之果决，审时度势之迅猛，就连李岩也说不出话。 远处马队重新安稳，但看着人群中的秦山，再看着地上串糖葫芦的马队，虽然人数更多，但却下意识有些忌惮。 随后就在秦山来的方向，锐骑们也带着漫天扬尘赶到。 看着装备了马铠的锐骑，以及齐齐举起的硬弓，马队们相视一眼，果决的向后逃去。 没了威胁，现场焦躁氛围终于平缓下来。 杨承祖看着马队离开，也不等秦山回复，直接起身，给秦山牵起了马。 要不是后背还带着一支箭矢，甚至还要以为杨承祖方才是跟着秦山一起过来。 对于杨承祖表现，李岩没有多言，只是看了看远去马队，以及围拢过来，将几人包围起来的锐骑，脸上一阵苦笑，接着理了理衣袍，极为正式的对着秦山，行了礼。 “小人李岩，拜见总兵大人。” 李岩行礼，身后警惕的红娘子，也跟着行了礼。 没有多言，秦山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 随着此刻三人行礼表态，骑在马上的秦山，只是打开系统，看着成员一栏，瞬间多出了三人。 李岩、杨承祖、红娘子。 呼吸微微急促一点，秦山看了面前三人一眼，直接转头看向刚刚跟上来的孙化，指着开口： “配马配甲，一起回潼关。” ... 马队奔驰。 何腾蛟待在队伍中，看着前面秦山身后多出来的三人，目光满是错愕。 秦山要接的人，居然是这三个大寇？ 前面换了身轻便鳞甲的李岩，也看着身后湖广总督何腾蛟，脸色奇怪。 这何腾蛟又是怎么会在秦山的队伍里？ 两人目光在马队中对视一眼，随后又不着痕迹的相互挪开。 反倒是前面秦山，突然抬手示意。 马队瞬间开始减速，李岩与何腾蛟也跟着往前看去。 奔袭一路，潼关已经遥遥在望，再过了前面县城，便是潼关。 看着队伍停下，孙化想要开口，一旁杨承祖，却抓住机会先说： “前面是渔阳县，小人与他们打过几天交道。” 被抢了话，孙化微微有些皱眉的瞟了杨承祖一眼，随后实在忍不住开口： “你们那交道，恐怕打的不怎么友好...” 杨承祖一笑： “他们非不让我进去...” 看着杨承祖厚脸皮，孙化一时间说不起话，前面秦山则打量了远处渔阳县一眼，有些疑惑回头看向李岩： “闯军打到这边了？” 想着低调行事的李岩一愣，抬头看向秦山，又望向渔阳县，看着上面飘扬的闯字旗，脸色疑惑。 略有犹豫的摇头： “我离开前，闯军主力还在归德府，也未听闻围攻开封的消息，应该没过来才对。” 回想开封依然坚挺，左良玉虽然从南阳府撤军回了湖广，但李自成不可能绕过开封直取潼关。 秦山重新看向远处渔阳县，想了想，还是一扬马鞭，驱使玄影向前： “去看看。” 马队重新前行，很快来到渔阳县城下，上面的民兵和乡勇胆战心惊，躲在护墙后甚至不敢向外看。 而近距离看着满城的闯字旗，秦山等人的脸上也是同样疑惑。 很快，城头传来一阵喧哗，两个人影，探头探脑的从城墙后伸出了脑袋。 秦山看去，与那两人目光相对，随后秦山眉头皱起，那两人也是带着错愕瞪大眼睛。 陈民看着来的居然是秦山，连忙躲到护墙，恶狠狠刮了百户一眼。 “我就说先不挂，你非要挂，这下好了，来的不是李自成，反倒是秦山！” 看着陈民责怪，本来明明是一起商议出来的事情，此刻却反倒全部怪在自己身上，百户瘪了瘪嘴一脸不服。 看着百户不说话，陈民脸上有些后悔，听着城下隐约传来的马蹄，咬咬牙，陈民重新站了起来。 探出头，陈民一脸笑容： “误会，都是误会。” 说着，转头看向身边民兵，连忙呵斥： “还愣着干嘛，快去给秦爷开门。” “再把这些旗帜收了。” 陈民发话，人群终于行动起来，眼前城门打开，墙上旗帜也纷纷被取了下来，重新挂上了明军旗帜。 眼见这一幕，秦山也是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是做好了两边不得罪的准备，那边来人，就起那边的旗帜。 回头看了李岩和何腾蛟一眼。 这两人对此倒是十分淡定，看起来是见怪不怪。 城门打开，与上次不同，这一次陈民好亲自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大量民兵和乡勇。 快步来到秦山面前，陈民正要行礼唤一声将军，可看着秦山身后旗帜上的官职，却忽的一愣。 等等，总兵？！ 陈民有些错愕，这怎么去一趟京师，就升总兵了，现在三级连跳这么随意吗？ 心底错愕，陈民手上动作也略微错乱了一下。 但随后还是连忙将礼节改了过来，换成下级面对上级的大礼： “下官渔阳县令，拜见总兵大人。” 看着陈民行礼，以及城头渔阳百姓慌乱的收起闯字旗，重新换上大明旗帜。 秦山没有追问旗帜的事，只是微微俯身，随意道： “在你县过一夜，明日一早离开。” 有了上一次经验，陈民没有拒绝，直接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下官已经安排了热水热食，总兵大人只管取用。” 说着，陈民让开道路，秦山也直起身，对着陈民认可的点点头，带队向着县城而去。 马蹄渐渐越过城门，陈民站在路旁，看着眼前明显比出关时更加彪悍的锐骑，脸色极为诧异。 不知道还以为秦山出去换了人。 而在马队中看着李岩，陈民没什么反应，毕竟也不认识，但看着何腾蛟这个湖广大员，陈民却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第146章 三围开封 天色渐渐落下。 渔阳县城门紧闭，城墙上也站着巡夜的民兵。 不多的火把在夜风下微微晃荡，在城墙上带出一团团暗黄的光团。 此刻县衙内。 陈民端起一杯茶水，对着眼前秦山、何腾蛟恭敬行了一杯： “县里缺粮，酒水已经食尽，只能以茶代酒，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一个潼关总兵，一个湖广总督，秦山与何腾蛟的身份，在陈民面前确实已经天差地别。 何腾蛟神色自若，只是随意举起茶杯客套了一下。 秦山则保持初次抵达渔阳县的态度，客气示意。 茶杯放下，一旁一个少女过来连忙斟上热茶。 何腾蛟微微看去，看着少女在秦山面前的拘谨，眼底浮现一丝轻笑。 陈民也是有些尴尬的看了何腾蛟一眼。 连忙岔开话题，陈民看着秦山开口： “这些时日来，孙督师在潼关练兵已经初有成效。” “最近甚至能够看见一些来自潼关的夜不收。” 带着一些赞叹，何腾蛟闻言也点了点头： “孙传庭练兵确实有一手，接下来面对闯逆，朝廷真正能用的兵马，也就孙传庭的潼关兵。” 何腾蛟说完还看了秦山一眼，目光亮了一分。 只是陈民略微犹豫，看着眼前两人，想了想又补充道： “只是为了筹集钱粮，陕西的士绅几乎都与孙督师结了冤。” “这段时日从我们县里过去的驿骑，几乎日日不断。” 略有小心看向何腾蛟，秦山身为潼关总兵，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要还是怕何腾蛟会有些不满。 只是何腾蛟闻言却毫无脸色变化，只是随意吃了两口菜，便将筷子放下。 陈民见状心底微松，他主动提出来，也是希望能不能看何腾蛟这个湖广大员帮着说说。 毕竟孙传庭若是能稳住，对于他们渔阳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看着何腾蛟没有任何反应，陈民略微沉默，便又举起茶杯主动开口： “天色已晚，两位大人不如就在县衙住下？” 说着，陈民瞟了自己女儿一眼，随后带起一点笑意： “小人早已备好房间，绝对要比外面舒适些。” 看着自己父亲居然还看了自己一眼，女儿有些慌乱的低下头。 何腾蛟见了倒无不可，只是笑看着女儿和秦山，随意点了点头： “有劳了。” 而秦山看着明显有些害羞的少女，心底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眼下这个时局，又不是事后可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秦山实在是没有心思在这上面浪费。 略微沉默，秦山直接站起了身。 也不看向女儿，只是看着陈民： “不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我还是去校场与将士同住。” 陈民脸色微微一僵，一旁少女也是略微错愕后，埋下了头。 一阵苦笑，陈民没有强求，只是跟着起身，客气抱拳一礼： “那就由我送送总兵大人。” 走出县衙，陈民与秦山再次行礼告别。 左右看了无人，陈民缓了口气，也不管秦山听不听，直接开口： “小女唤作陈小盈，今年恰好二八，秦总兵日后若是得空，可以顺路来看看。” 说完，也不看秦山，只是重新抱拳一礼，转身回了县衙。 而看着陈民离去，以及远处暗淡的天幕，秦山也只是微出一口气，带着一点无奈的转身离开。 第二天。 秦山领着安平营离开渔阳县。 何腾蛟也在随后被左良玉的亲营接走。 陈民守在城头，看着再次空寂的大地，转头看向百户，略带无奈的对着旗帜点了点头： “取下来，把闯军的旗帜挂上去”。 ... 过了渔阳县，秦山没花两日便赶回了潼关。 随着远处巍峨城墙渐渐出现在眼前，秦岭连绵横贯在大地上。 时隔多日，秦山终于重新回来。 而在这之前，京师的粮饷和甲胄装备，也已经同步运送到了潼关。 现在只等秦山回来，募齐自己的六千兵。 而远行多日的众人看着遥遥在望的关隘，脸上也纷纷流露出一丝喜色。 胯下更加驱动战马，尽可能加快了些速度。 远处潼关上，看着大地突然出现的大团骑兵，立即敲响了警报，一个小校更是指着秦山不断大呼‘有贼！’ 密集守军立即涌了出来，站满了城头，各色弓箭鸟铳伸出，对准了秦山。 李岩见此有些诧异： “汪乔年在朱仙镇大败，潼关兵几乎一战尽没，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又重振了起来。” 杨承祖也脸色有些怪异。 当日离开时，何曾想过会以眼下这种身份回来？ 而秦山则看着眼前潼关反应，扫过一眼，展现出一丝疑惑： 潼关守军的人数，要远比自己离开时更多了。 抬手示意，安平营慢慢停了下来，城楼上也出现一阵骚动，军卒们对着身后不断行礼。 大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后一个胡子大汉伸出头看来，看着秦山后，目光微微瞪大，接着转过头直接给了小校一巴掌。 牛成虎一脸怒气： “什么贼人？那是秦...总兵！” 改过口，秦山升官的消息早就先一步传回了潼关。 随后带着一点感慨和羡慕，看着短短一年不到就爬到自己头上的秦山，牛成虎先弓了弓腰： “秦总兵稍待，我这就让人开门。” 说着，也不管小校满脸惶恐，牛成虎快步下墙。 很快一阵沉闷传来，眼前厚重的潼关大门，缓缓向着两旁打开。 “哎呀呀，秦总兵回来的正是时候。” 牛成虎一脸热情，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高兴。 秦山则挥手让锐骑进城，随后看着牛成虎，拿起马鞭指了指城头严阵以待的守军： “怎么反应这么大？” 看着出关时的三百游骑此刻全部转换了锐骑，并不断驶入潼关，牛成虎脸上猛松一口气。 随后听着秦山问出的问题，脸色一呆。 缓缓转头看向秦山，牛成虎带着一点狐疑的上下扫视了秦山一圈。 看着秦山脸上确实疑惑，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牛成虎更加错愕。 嘴角瘪了瘪，牛成虎带着疑惑，反问了秦山： “秦总兵还不知道？” 秦山疑惑： “知道什么？” 牛成虎指了指开封方向，脸色难看： “李自成，三围开封了...” 第147章 潼关军团 锐骑迈动的马蹄回荡在耳边。 潼关内隐隐传来看着强军加入，士气高涨的欢呼。 秦山则默默转头看向开封方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潼关兵出关的日子，终于到了... 沉默望着，身后传来一阵马蹄。 马蹄急迫，来到秦山身旁才停下。 而后赵宇熟悉的声音，直接传来： “秦爷，督师让你尽快过去。” 回过神，秦山转头看向赵宇，赵宇脸上没有牛成虎脸上的高兴，只有难见的严峻。 看着秦山看过来，赵宇转头看向牛成虎： “督师让你回去依规处理胡乱喊贼的小校。” 脸色微微一板，牛成虎有些不忿的点了点头： “帮我回禀督师，我已经赏了那厮一巴掌。” 看着牛成虎如此回应，赵宇也不再多说，只是看向秦山，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走吧秦爷，莫让督师久等。” 秦山对着牛成虎快速点头示意一番，随后一扬马鞭前行，向着潼关内赶去： “走吧。” 赵宇跟在身后，此刻秦山的官职已经超过了自己，虽然秦山不在乎，但赵宇却不能再像以前一般并排而行。 两人快速进入潼关，随后迎面而来的，是激动的潼关百姓以及守军，看着彪悍的锐骑返回，士气大增下的欢呼。 两旁人群脸上流露出笑脸，不断向秦山挥着手，秦山看去，甚至隐约间在人群脸上看见了一丝绝地逢生的庆幸。 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赵宇，赵宇则皱眉望了周围一眼。 轻叹一声，赵宇带着一丝无奈： “得知要出关了，这几日军民的士气都不怎么高。” 赵宇说完又看向秦山，深皱的眉头舒展开一些： “不过还好，秦爷这时候回来了。” 举起马鞭指着百姓和前面的军卒，赵宇挤出一点笑容： “大伙都盼着秦爷。” 看着赵宇难看的脸色，秦山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而是看着周围多了许多的军卒，开口询问： “这段时间来，潼关练了多少兵马？” 赵宇也收回神，听着这个问题，脸上终于多出了一丝真心轻松。 带着一点自得，赵宇指着城头密密麻麻望来的数千守城兵丁： “眼下潼关共有卫所兵一万，募兵两万，再加上五千京营和秦爷六千兵额，潼关军团合计四万一千人。” 听着这个四万一，秦山忍不住心底轻叹一声。 就算是孙传庭，也确实没法在几个月的功夫里，将潼关军团恢复到三万足额战兵的全盛状态。 别看眼下理论人数要比汪乔年时期的三万多，但其中水分实在是大。 卫所兵就不说了，就算有着孙传庭训练，战斗力也最多算是添头。 募兵两万里面，一万是昔日逃兵，一万是刚募新兵，战斗力要大打一个折扣。 京营更不用说，底子摆在这里，孙传庭最多让他们可以打打顺风仗，真要碰着决战，孙传庭甚至不敢随意将他们派出去。 而至于自己挥下的六千... 看着前面锐骑，秦山心底的轻叹，直接跑到了面上。 这趟出去战损的锐骑都还等着补充，那剩下的五千五百兵，更是连人都还没有募。 眼下又出关在即，局势实在是算不上轻松。 带着想法，秦山与赵宇一路赶往校场。 作为孙传庭点兵的地方，校场要比之前严整许多。 来到大门口，秦山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出去，还没进门，里面便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赵宇来到身后，对着秦山解释： “朝廷来了钦差，督师正在陪着查验军卒操练。” 秦山见状点点头，随后赵宇给门卫京营查验了身份牌，转头对着秦山招手示意： “走吧，督师就在里面。” 两人快步进去，很快来到军卒操练的外围。 远远看着点将台上站着的孙传庭，以及身下坐在椅子上的一位红袍大员，秦山与赵宇没有再进去。 “给督师通报一声，就说秦总兵回来了。” 赵宇给京营说了声，京营则看着秦山，脸上带着一丝客气： “小人这就去。” 看着京营去报信，暂时无事的秦山将注意力放在远处校场上。 两万募军盔明甲亮，虽然布面甲不多，但棉甲却几乎人手一件。 手中弓箭、鸟铳、长矛也都一看都是新近打造，质量比刚来潼关时好了不少。 而且看着两万人的动作，虽然不少新兵依然有些生疏，但初步看来，却也已经有模有样。 赵宇看着秦山在打量募兵，来到身旁，忍不住压低声音： “虽然还有些不足，但勉强达到可堪一用的水准。” 赵宇目不转睛，望着募兵有些出神。 就是这些他口中可堪一用的募兵，将是出关后面对李自成号称百万流寇的中坚力量。 本来说应该还有秦山麾下的六千人，但算着日子，就连赵宇，也不认为秦山能够练出什么兵来。 想到这，赵宇有些可惜的回头看了秦山一眼： “可惜时间紧迫，若是能再多些时日，等着秦爷也把兵练出来，把握又要大上些。” 听着赵宇可惜，秦山从远处收回目光，在赵宇有些错愕的目光中，淡定开口： “来得及。” 赵宇：“...？” 略微呆滞，赵宇看着秦山一脸平静，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来得及，你这会连兵都还没募呢！ 赵宇想要开口却说不出来，他只是默默闭嘴，认为这不过是秦山为了宽慰自己的说辞。 想到这，赵宇还微微诧异了，偷偷瞟了秦山一眼，这煞神居然还会宽慰人了？ 两人一时间都不再多言，远处操练还在继续，但人群的注意力却突然纷纷看向了点将台。 秦山见状也看了过去，钦差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对身旁一脸严肃的孙传庭，面上全是不满。 孙传庭皱着眉，似乎想要给钦差再说些话，可钦差却直接挥着手，看也不看孙传庭，直接向着大门走去。 两旁京营连忙让开，孙传庭也带着一脸愠怒，深吸几口气按捺下心情，迈步跟在了身后。 而看着直直向自己走来的钦差和孙传庭，秦山看了赵宇一眼，见着对方也是一脸无奈，于是默默让开半步，站在了一旁。 第148章 募兵! 秦山看着钦差快步走到自己前面不远处。 与孙传庭之间的对话，也终于听清楚。 “...孙总制，你这话本官信，陛下也不会信！” 听着钦差带着几分责备，孙传庭跟在身后，目光瞟了秦山一眼。 秦山微微颔首，孙传庭则直接略过，将注意力继续放在钦差身上。 孙传庭努力在后陪着一丝笑脸： “所以就需要钦差大人返回京师后，替我潼关数万官兵美言几句。” 没有用为国为民，因为孙传庭知道这些人不认这个理。 孙传庭说完后看着钦差没再继续，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随意瞟向他处。 于是一抬眼，目光示意了赵宇一眼。 赵宇了然，连忙从一名京营手上接过一包沉甸甸的布袋，直接顺势塞在钦差手上。 堆起笑，赵宇一脸市侩： “大人劳累，不如由小人带着领略一番潼关特色。” 布袋沉甸，握在手里，钦差原本严肃的面容，终于是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分。 回过头看向孙传庭，钦差脸上表现出一丝无奈： “孙总制，非是在下无理取闹，实是本官职责在身。” 看着钦差解释，孙传庭笑着点头： “理解，钦差大人也是身不由己。” 看着孙传庭上道，钦差终于脸色松了下来，随后对着孙传庭一拱手： “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了，总制也早些歇息。” 说着，钦差直接转身离开，离开时，袖袍中还握着那团布袋。 早就候着的赵宇连忙堆起笑脸跟上，带着一丝点头哈腰，在前引路： “钦差大人，这边...” 望着两人远去，秦山脸色有些深沉，随后目光收回，一个疲惫的人影，站在了秦山面前。 下意识后退半步，抬眼一晃，居然是孙传庭。 看着孙传庭面貌，秦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眼袋深垂，带着浓厚的黑眼圈，双目虽然有神，但却全不如之前明亮。 轻轻呼出一气，正要对着孙传庭行礼，孙传庭已经先伸手扶住秦山，脸上带着一丝满意： “回来就好。” 说着，不等秦山反应，直接将其拉起，向着点将台走去。 “李岩三人的事情我已经上报朝廷，对于三人的诏安已经敲定下来。” “另外京师发来的甲胄和鸟铳，也都全部抵达，我让赵宇全部封存进了武库，你随时可以去取用。” 微微停顿，孙传庭回头看了秦山一眼： “若是还有不够，你给我说，我再给你补。” 看着孙传庭认真，秦山连忙拱手： “督师不必操劳。” 心知秦山是真心话，孙传庭没有再客气。 毕竟开口就要两百匹马的主，真不会跟自己这个督师在这个时候演什么客套。 两人来到点将台，此刻下方两万募军已经操练完毕，正笔挺的站在位置上，默默等候着孙传庭的指令。 而孙传庭直接将秦山拉到正前，指着下方还算合格的军卒，转头看了过来： “你现在升为总兵，麾下理应节制六千兵马。” “眼下时间紧迫，你剩余的兵额，可以从我这两万募兵中抽调。” 将成熟的兵员送与他人，这在平时也已经算得上大气。 更何况秦山如果真要，就得带走五千五百人。 周围军将闻言有些诧异，纷纷小心回头看了过来。 虽然都认识秦山，面上不敢有丝毫表示，但眼底还是带出了一些不满。 马上出关，带老兵还是新兵，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反倒是下方隐约听着声音的募兵，脸色瞬间带起一片火热。 人群骚动，秦山则看着眼前这些刚刚迈入募兵水准的军卒，想了想，还是转头看向孙传庭，恭敬行了一礼： “督师，末将还是想新募军卒，亲自训练。” 秦山表态，军将们猛松一口气，下方军卒则有些失望。 孙传庭也带着一点诧异，认真看着秦山并非客气，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孙传庭看来，这个节骨眼重新募兵，就算是秦山，恐怕也很难练出什么好兵来。 而秦山沉默不言，心底则有自己的想法。 论练兵，自己毫无疑问速度远比孙传庭快。 这个时候与其让孙传庭重新练兵，不如让自己来。 而且对于练兵，秦山也有些自己的想法，他不准备继续训练眼前这些传统部队，而是准备自定一个新兵种出来。 新兵种，自然还是新兵更合适。 现场沉默一会，看着秦山铁了心，孙传庭深深望了一眼，随后带着欣慰，伸手在秦山手臂上拍了拍： “有心了。” 孙传庭此刻还以为秦山不要兵，只是为了体谅自己的成果，所以对秦山更加高看。 周围军将也在没了抢兵的风险后，看向秦山的目光，带上了钦佩。 拍了两下，孙传庭说完，也不继续耽误，直接看向秦山： “那你快去，这回李自成三围开封，朝廷是拖不下去了，我们出关的日子，就在最近。” 告诫一下，秦山再次拱手一礼，直接转身离开。 沿途京营和募兵纷纷瞩目，看过来的目光也远比之前更加恭敬。 马上大战，潼关兵们对于秦山的依赖，随着战局的糜烂，越发明显。 在军卒目光中走出校场，门外孙化骑着马，带着十几个锐骑默默等待。 从锐骑手中接过玄影缰绳，秦山直接翻身上马，孙化则靠了过来： “李岩三人正在营内换装和医治，我方才去武库查验京师运来的装备，也都足额足质。” 说完，看着秦山拉紧缰绳让玄影安静下来的秦山，孙化继续： “我们接下来去哪？” 玄影向后踢动了几下马蹄，随后带着不耐烦的晃了晃马头，终于是安稳下来。 看着孙化在一旁恭候，秦山抬眼看着周围望来的潼关百姓，举起马鞭，指向了人群。 “募兵。” 募兵？ 孙化短暂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孙传庭会直接给兵呢。 而周围百姓听着这两个字，则是眼神瞬间睁大，随后看着秦山一扬马鞭向着安平营赶去，对视一眼，人群几乎是瞬间转身向着家里跑去。 同时边跑，人群一边不断地拉朋唤友。 传递开的消息简单，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秦爷募兵了！” 第149章 大明方阵兵团 潼关市井。 出关在即，休沐的军卒多了起来，手中银钱也花的大手大脚。 一处小食摊，店家熟练烧着热油，待其上冒出缕缕白烟，便一手将铁锅连着其中热油提起。 随后当着一旁小桌食客的面，滚烫热油一点不撒的淋入碗中。 ‘刺啦’~ 鲜红的辣椒面在热油下瞬间激起一层香味，连带下面扎实的宽面，四碗油泼面呈现在食客面前。 “店家好臂力！” 食客赞叹一声，望着店家的手臂有些发神。 长年累月的磨炼，这店家手臂极为粗壮，不仅能将装满热油的大铁锅单手提起，而且还能游刃有余的丝毫不撒将热油倒入碗中。 此刻听着客人夸奖，店家露出笑容，习惯性的准备客套几句，可刚刚回过头，就看见原本喧哗的市井人群，却突然开始向着一个地方汇聚过去。 人潮汹涌，甚至差点撞到了面摊。 店家一边护着面摊，一边看着人群，脸上满是疑惑： “这位兄弟发什么事了？” 店家眼尖，连忙拉住一个经常光顾自己的熟客。 那人脸色焦急，看着自己被拉住落在后面，本来准备喝骂，可用力挣扎，却半点挣脱不得。 带着一丝恼怒看了过来，看着居然是有几分眼缘的店家，尤其是看着对方那粗壮的手臂，脸色微微平淡的一分： “秦爷募兵，开的饷是寻常三倍，这会大家都在赶着去应征。” 听着三倍饷，店家用力的手下意识一松，终于挣脱出来的那人也是立即跑了出去。 “三倍饷...？” 店家有些呆愕，这可是募兵的三倍饷，募兵战斗力高过卫所兵，便是募兵能够得到的军饷远多于卫所。 而眼下秦山募兵，居然直接给出三倍，这份收入已经足以让人心动。 转头看了看狭小破旧的面摊，再伸出手快速算了笔账，只是短暂错愕后，店家也顾不得好生收拾，直接转身也跟着人群跑去。 此刻道路尽头。 安平营校场门口。 孙化火急火燎的指挥着锐骑将人群阻挡在外，随后目光扫过人群，快速的从人堆中找出那些体格壮硕的人。 “你、你、你，还有你！” 一气点了四个，靠着臂力挤过人群的店家连着其他三人被放了进来。 “你们去那边排着。” 指着一旁，那里已经汇聚了不少人，随着这四人也进去，杨承祖扫视一圈点了点头： “够两百了，进去把。” 两百人走进校场，而在另一边，则是一百多气喘吁吁，体力耗尽面色苍白的人失落走了出来。 而后新来的这两百人，也立即汇入到了面前不断奔跑的人群。 点兵台上。 李岩用笔不断书写，很快又写满了一页。 随后一边翻页，一边对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十几人，指了指一旁： “你们合格了，过去把。” 十几人面色大喜，而在那边，红娘子带着十几个锐骑，正在不断发放饷银和装备。 又送过去一批，李岩得了片刻空闲，转身来到秦山身边，略微换了换嘴，才对着秦山开口： “大人，眼下已经募够一千，照着速度，今天入夜前，就能募满六千兵。” 秦山闻言点点头： “辛苦了。” 李岩连忙放下纸笔，脸色一正： “小人应该。” 说着，李岩转身回去继续记录，而秦山则看了脚下不断奔跑的人群一眼。 随后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签字画押后领饷领装备的新兵。 因为是从潼关直接募兵，过来的要么是这么久都没被饿死，底子好的过分的流民。 要么就是身强体壮，营养充足的城市兵。 可以说在身体素质上，这些三倍饷招来的新兵，远超过之前所有批次。 而且就连装备，也好的让人瞠目结舌。 此刻换装完毕的新兵，一水布面铁甲，随后根据体格差异，体壮者领一根加长长矛，稍微体弱者领一杆鸟铳。 因为秦山直接从丁启瑞那边要了两千五百杆铳，所以此刻的新兵队列，其铳手与长枪手的比例，直接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一。 而且不同寻常鸟铳手相对单薄的甲胄，秦山就连鸟铳手，都是重装。 反正系统加持，秦爷就是要练重装铳手。 毕竟就连同时期的欧洲，板甲火枪手也正是大行其道的时候。 也就是刺刀燧发枪还没大规模生产，不然秦山还想一步到位直接练几千线列步兵。 秦山看着不断补充进来的新兵，军营外，带着京营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的赵宇，也带着一点愕然呆呆看着秦山选拔出来的兵员。 安排完京营，没有事的赵宇举起马鞭，指着秦山另一侧考核通过的新兵，有些疑惑： “那些兵体格好倒也罢，毕竟三倍饷。” “但这秦爷是练的是什么兵？队伍中的鸟铳手比例怎么这么高？” 身边赵宇亲兵对视一眼，也是疑惑的摇摇头。 眼下的各地军队，鲜少有高火器比例的存在，要么集中一起，在军团层面与其他军团配合作战。 要么就是混编在队伍中，与弓箭手一样，作为单个部队的火力输出。 但眼下潼关兵的配比，显然并不具备这种大兵团的配合，也就是说秦山手下的这支军队，居然是一支火器比例极高的单兵团。 这就有些超出赵宇的认知了。 看着自己亲兵也没人能够回答，赵宇带着好奇的收回目光。 而在安平营内，随着日头渐渐落下，通过考核的人越来越多。 孙化选进来最后一批两百人，正式宣告了募兵结束。 李岩也举着发酸的右手，顾不得书法，有些潦草的将最后几个人名写上。 重重的名册，终于被合了起来。 长出一口气，下意识甩了甩右手，接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 李岩偏头看去，秦山居然走到了前面，一双目光默默打量着一旁集结新兵的校场。 李岩也顺着看去，随后看着眼前一幕，微微有些晃眼。 五千步卒穿戴整齐站在秦山面前，五千人分为了十个队列，每五百人一个队列。 顺序还是一队长枪手，一队鸟铳手。 秦山放眼看去，只感觉眼前长出了一片泛着寒光的枪林，而在枪林之后，则是队形密集的铳手。 一千人为一团，此刻现场是五个兵团。 而在五个兵团成型的那一刻，秦山系统上的家族兵表中，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兵种： “大明方阵兵团！” 又或者用另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 西班牙大方阵！ 第150章 新军体系 此刻的校场上，孙化等人忙完全部过来，孙化这三个老人还好。 可李岩三个新成员，却看着眼前堪称豪华之极的兵团，脸色有些呆愕。 红娘子更是忍不住的低语： “咱们义...” 李岩偏头看了过来，红娘子连忙止住，随后重新换了说辞： “闯贼也就占据了一整个归德府，装备上才有了一点起色。” “在这之前，哪怕是以罩甲来算，老卒也达不到全员配甲。” “可眼下咱们安平营...” 红娘子望的有些发神，咽了一口口水后才呢喃继续： “咱们安平营不仅全员配甲，而且还是布面铁甲，火铳的数量也高的吓人。” 红娘子说这话，周围人虽然安静，但也是顺着红娘子的话一起看了过去。 满员的六千兵整齐站立。 最前面是五百直接锐骑装备的马队新兵。 这些马队成员秦山是找孙传庭从老兵中选调。 因为只要五百人，各营之间倒是极为配合。 所以新的五百马队，起步便是老卒水准，只要稍加训练，便能成为新的锐骑。 而原本的五百锐骑损失，也通过全军选调，直接选够了亲兵水准的骑手补足。 这些直接锐骑装的老卒骑手，也从北军游骑，更名为安平游骑，属于次一等的锐骑部队。 此刻锐骑和游骑分为两个五百人队列，左右站立在校场两边。 而在中间，则是五千步卒新兵。 新兵还未接受过训练，此刻只是勉强排出了一个队列。 但人靠衣装，整齐划一的布面铁甲，再加上枪林和鸟铳，哪怕只是新兵，此刻看去也有些晃眼。 带着一丝感慨，李岩忍不住也发出一声赞叹： “如此五千步卒，若是操练出来，野地足可抵御至少数万老卒。” “若是低于两万，只有四倍之敌，甚至敢于主动击溃对方。” 李岩作为明末最顶尖人才之一，他的看法显然要比其他人更加老道。 杨承祖在一旁听着，虽然也很认同，但看着队伍中繁多的鸟铳手，却有些疑惑。 回头看向秦山，带着一点仿佛已经刻进骨子里的小心： “大人，为何要如此多的铳手？而且我看了一圈，怎么没有看见弓手？” 看着杨承祖疑惑，秦山反倒是先看了人群一眼，见所有人都一脸好奇，只有李岩若有所思，于是看向李岩，微微颔首示意： “李岩，你有什么看法？” 秦山点名，李岩连忙回过神来，随后看了秦山一眼，带着恭敬想要先客气一礼。 秦山见状直接摆摆手： “不用多礼了，直接说。” 李岩行到一半停住，随后也不继续客套直接起身，看着所有人都看过来，先开了口： “小人也是一点自己的看法，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大人和诸位见谅。” 秦山点头，其他人也是看的有些心急，李岩终于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指了过去。 “马队不用多说，这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 “大家真正关心的步卒，虽然没有常见的刀盾、弓手等各类配置，但以我观之，这步卒简直无解！” 李岩给出的评价极高，周围人听了脸上好奇更甚，只有秦山投去了感兴趣的眼神。 看着没人反驳，李岩终于稳下心神，开始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看大人配兵，乃是五百铳手五百长枪为一队。” “若是我用兵，如此一队当长枪在前，铳手在后。” “敌人若与我对射，则我火铳齐鸣，足可压制同等敌军。” “敌人若改为近身，我枪阵如林，也可遇敌极大杀伤。” “而且此阵严密，敌骑胆敢突阵，必先在我火铳下极大杀伤，再于枪林下头破血流。” 杨承祖听着疑惑： “那若是围绕着骑射？” 也许是刚被马队骑射打出了一点阴影，杨承祖好奇询问。 李岩则先是小心观察了一下秦山反应，看着秦山脸上浮现认可，于是心下胆气大了点，直接白了杨承祖一下： “步队都射不过我，马队就射的过我？” 李岩开口，杨承祖立即反应过来队伍中配比极高的鸟铳手，随后一脸恍然。 但另一边的孙化则看着李岩介绍，却皱着眉也提出了疑问： “如此队形确实强大，但机动性未免太差。” “而且保持如此严密的阵线，对军卒的训练和士气也有着极高的要求。” 对于孙化疑问，李岩则是直接将指向步卒的手指到了马队上。 “所以此军必要马队配合，机动性的作战需求，将由骑兵完成。” “而至于训练和士气...” 李岩没有继续，而是转头看向了秦山。 有秦爷在，训练和士气会是问题？ 就算日后必须到了分军的时刻，三倍饷也足以保证高昂的士气了。 众人看着李岩解说，心底也是渐渐明白过来这支新军的强大。 细细回想着各种作战场景，随后带着一点愕然，一时间居然觉得无解。 只是李岩说完，脸上的佩服下去了一点，最后也带上了一点疑惑，只是这个疑惑他人无法解答，只有看向秦山。 皱着眉，李岩直接开口： “只是有一个问题，小人还想不明白。” 秦山带着满意，对着李岩直接点头： “你的问题应该是，怎么确保敌人永远是主动发起进攻的那一方。” 李岩一笑，默默拱了手： “对，此军论起防御简直无敌，但敌人若是不与我军打，却显得有些无处使力。” 看着李岩居然一眼便将横行欧洲两百年的西班牙大方阵看的如此透彻，而且还立即找出了目前部队的短板，秦山看着李岩越看越喜欢。 日后实力不断壮大，李岩便是那个最合适独领兵马的帅才，而其他人眼下则只能算作将才。 没有立即回答，秦山转头看向其他人： “你们对于这个问题有什么见解？” 人群一愣，杨承祖和裴元对视一眼，直接带上一点无语。 李岩都不知道，你问我们？ 只有孙化低头，眉头虽然紧皱，但眼中却仿佛差一点就能抓到某样东西。 看着众人无言，秦山也不准备继续耗费时间，正要开口解释，身侧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很简单，配上火炮。” 秦山有些错愕看去，孙传庭正站在人群旁边，目光默默盯着远处的方阵兵团。 第151章 册封家族成员 “督师。” 看着孙传庭，秦山带着众人连忙行礼。 孙传庭则随意一挥手，一边走过来，一边注视着远处士兵。 毫不客气的坐到秦山方才的椅子上，孙传庭打量着远处，继续方才的话题： “只要拥有足够的火炮，任何敌人都不可能站在原地忍受火炮的轰击。” “到时候我军自然永远处于防守的一方。” 说完，孙传庭转头看向秦山，目光带着一点震撼： “所以你的这个新军，除了步队、马队，还缺一个炮队。” 秦山没有为了引导手下人的故意等待，而是直接佩服的行了礼： “督师高见。” 看着秦山客套，孙传庭却直接抬起手，制住了秦山行礼： “不，本督与你相比，哪里算的上高见？” 众人有些错愕，孙传庭则看着秦山，心底第一次浮现震惊。 之前最多算是看好和认可，全然不像眼下。 说起来西班牙方阵并不是什么多么高深的东西，甚至孙元华也曾小规模聘请西洋军官实验过。 但问题在于这个东西的从无到有，并如此大规模应用，却需要熟知军事，并且极度开明的将领才能推行出来。 而这样的将领，其能是等闲？ 此刻的孙传庭，便是已经对秦山再次刮目相看。 开始只以为你能打，后来知道你也挺能练兵，现在你居然还能打破常规，制定此等新军战术？！ 秦山眼见孙传庭表情，也是立即反应过来。 虽然他很想说这个也并非全是自己想法，但此刻又不好开口，只能是厚着脸皮，故意把话题岔开： “督师言重，此术只是小策，我大明能人辈出，未能推行主要是我大明一直以骑炮为重，对步队的关注略少罢了。” 秦山这么说，孙传庭则又高看了秦山一眼。 因为秦山这话说的也确实是事实，不同的作战需求和作战地域，自然会催生出不同的作战方向。 大明的敌人主要是游牧民族，所以对于高机动性和火力的追求远高于步兵。 在明末崩溃之前，实际上明军的主要作战方式，便是强大骑兵与炮兵配合。 而在这两者上，大规模装备火器的关宁铁骑，以及引进后迅速超过西洋的红夷大炮，都走在了欧洲的前列。 眼下国力衰退，便宜量大适用性强的方阵兵团，才重新有了存在的价值。 只是秦山说完，孙传庭脸上的震撼消散，可欣赏却更为明显，此刻更是认定了自己对秦山的看法。 看着越描越黑，秦山一时间也不敢再说，只好干脆直接站在原地不再多言。 孙传庭重新站起身，目光最后带着欣赏在新兵上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对着秦山开口： “准备一下，钦差那边还没有交差，我以演练为由又拖了一个月，一个月后，钦差点名要看你安平营的操练。” 说着，孙传庭背起手，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你部表现的好，说不定还能再拖些时日。” 说完，孙传庭也不再多礼，直接对着众人随意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只是刚刚走了两步，孙传庭仿佛想起什么，又回过头看向秦山，叮嘱一句： “你明日来我府衙一趟，我送你点东西。” 说完也不等秦山好奇，直接转身离开。 一时间校场只剩下秦山和麾下六人，人群都看着秦山，等着接下来的命令。 想着一个月后的演练，秦山又看了看远处已经快要长满一点熟练度的新兵，眼底带起一丝随意。 随后看着安静的六人，秦山想了想，对着孙化伸出了手。 孙化一愣，秦山则抬眼示意他的胸口。 反应过来，孙化脸色突然浮现一缕激动，随后连忙伸手进去，从里面掏出了六张文书。 文书上早已加盖了秦山潼关总兵的官印，而孙化、李岩六人的名字，也分别写在了上面。 看着这六张文书，裴元有些疑惑，其他人则是很快反应过来，一脸火热。 看着众人神色各异，秦山轻笑一下，随后也没有多余步骤，直接将文书递给了孙化： “发给大家。” 孙化点头，连忙将文书根据名字发了下去，秦山则看着众人查看，同时开口： “从即刻起你们正式成为本总兵挥下参将。” 其他人早有准备，此刻听着只是一脸火热，而这时才反应过来的裴元却猛然瞪大眼睛，抬头直接看向秦山： “我当官了？！” 直接说出口，秦山无奈看了自己这个先锋一眼，随后收回眼神，指着远处新兵，开始了分配。 “孙化。” 秦山点名，孙化立即激动的站了出来，秦山看着自己这个大总管，目光满是欣慰。 后勤工作很难看见，但却至关重要，孙化平日上场杀敌的机会太少，反倒在人群中有些不引人注意。 心底快速感慨一番，秦山眼神慢慢严肃下来，言语也正式许多： “即日起你领步卒一千。” 孙化立即恭敬低头，对着秦山行了大礼。 接着秦山又看向李岩、李飞等人。 没有再单个点名浪费时间，秦山一气点到： “李岩、李飞、杨承祖、红娘子。” 听着呼唤，四人也一起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看着秦山。 “你们四人也封为参将，各领一千步卒。” 虽然人数少于做流寇时，但看着新兵精锐，又想着秦山坐火箭的上升速度，不仅李飞诚心行礼，李岩三人也是诚恳的行了一礼。 而没有被点到名的裴元有些错愕，在后面不断地张头望来。 秦山则最后将目光看了过来，随后看着裴元，继续开口： “裴元你是先锋，眼下先不独自领兵，跟在我身边替我统领本部马队。” 看着秦山安排，虽有有些眼热其他人都能独领兵马，但想着毕竟能继续跟着秦山，而且马队的日常管理也交给了自己，裴元还是带着一丝高兴的行了礼。 此刻人群安排完毕，秦山看着眼前众人激动，终于是一挥手将众人散开： “回去各自领你们的兵，督师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一个月后操演，大家明日便要开始练兵。” 第152章 三日后，出关... 第二天一早。 潼关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晨曦照常升起，百姓如同往日一般忙碌。 装满恭桶的板车早早出城，长街小巷满是早起吆喝与车轮碾过的吱呀。 而混在这片嘈杂中的，便是要比往日更早一些，军卒训练的震天口号。 安平营。 秦山穿戴整齐跨上玄影，裴元默默跟在身旁，远处校场上，则是五千步卒，五百老卒马队正在训练。 “走吧，去督师府衙。” 一扬马鞭，秦山驾着玄影外出，身后跟了十个锐骑，一行人直接驶出营地。 早上人少，一行十几骑又盔明甲亮，尤其秦山身上的银饰山纹甲极为华贵，沿途百姓看着早早便主动让开。 于是一路畅通无阻，秦山很快来到府衙前。 守门京营看着秦山到来，连忙上前帮着牵住缰绳。 “督师在里面？” 秦山下马随口问着，京营却一边小心牵着玄影，一边摇头： “方才还在，就在刚刚出去了。” 正在往里面走的秦山一愣，有些错愕的看了京营一眼。 不是昨天叫自己过来吗？ 看着京营也是一脸疑惑，秦山没有多问，转身继续向着府衙内走去。 而后刚刚迈过大门，宽阔的前殿空地上，正堆放了二十多门大小各异的火炮。 其中小炮占据绝大多数，整齐排列在前，在后面则是四门有着粗壮炮身，口径颇大的大炮。 虽然心底已经有些猜测，但看着这些火炮，秦山心底还是微微有些诧异。 正在火炮前进行清点的赵宇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下意识回头看来，看着是秦山，直接举起毛笔对着眼前火炮指去： “督师昨日从你那回来便让我收集火炮，抛开本部留下一些，一共给你凑了二十门虎蹲小炮，四门大将军炮。” 说着，赵宇收回手，脸上带着一些可惜： “可惜红夷大炮都被洪承畴带去了宁锦，不然说不定还能给你筹几门红夷大炮出来。” 秦山快速扫过这些火炮一眼，随后看向赵宇，注意力先放在另一件事上。 “督师去哪了？” 赵宇快速在册子上勾画好，随后将册子合上递给一旁亲兵： “把火炮装车，立即送往安平营。” 早就准备好的京营兵立即点头执行，而看着京营兵忙碌起来，赵宇才回过头看向秦山。 摇摇头，赵宇也是疑惑： “不知道，就在刚刚突然出去了。” 随后皱眉想了一下，赵宇又带着一点不确信： “我只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京师那边来了一个传令兵。” “不过这段时间闯贼三围开封，这些传令兵往来本就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看着赵宇也不知道，秦山看了看周围空旷，只好无奈收回眼神准备离开。 赵宇见状往前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走，我送送你。” 赵宇对秦山总是热情，始终保持着第一次见面时的态度。 两人向着大门走去，只是还没跨出大门，眼前却突然走进来了一群人。 秦山一愣，孙传庭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潼关眼下各部军将，那钦差也带着一脸苍白，有些无力的跟在孙传庭的身后。 两边人对视，孙传庭皱着眉，对着秦山随意开口： “秦总兵等一下。” 说着也不管秦山回应，直接略过两人，与钦差向着前殿走去。 秦山见状不免更加疑惑，皱眉看了赵宇一眼，见着对方也是同样惊疑，于是又把目光看向跟着过来的那群军将。 军将们看着秦山望来，连忙围了过来，对着秦山行礼： “见过总兵大人。” 人群不断拱手，秦山眼下已经是总兵，官职可以说只在孙传庭之下，现场众人有这些表现也是正常。 而秦山微微回礼，随后目光看了一圈，放在排位靠前的牛成虎身上。 看着秦山目光投来，牛成虎眼中浮现一丝机灵。 不等秦山开口，牛成虎主动上前，背着身后众军将，刻意低声： “总兵大人，末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看着牛成虎小心模样，秦山眉头直接皱成了川字。 赵宇也嘴角一抽，直接伸出手指着牛成虎，想骂又开不了口。 不知道你装什么神秘？！ 没好气收回眼神，秦山转身看向前面大殿，只能是站在众将最前，默默候着。 过了不知多久，天气越发炎热，众将又穿着甲，一时间人群开始忍不住不断做些小动作。 只是看着秦山在前依然笔直站着，又不敢当着秦山面直接休息。 看着人群不适，秦山抬眼看了看日头，犹豫片刻，转身准备让人休息。 只是刚刚准备回头，前方的大殿门，却终于打开。 孙传庭直接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招了招手。 赵宇连忙推了一下秦山： “督师唤我们进去。” 秦山也来不及去管身后众人，直接跟着招呼一声，便直接向前殿走去。 两步进了殿，孙传庭没有坐下，只是深皱着眉头站在大殿内。 钦差则依然是满脸苍白，浑身无力的瘫坐。 “督师。” 秦山进来快速扫了现场画面一眼，随后直接行了礼。 身后赵宇牛成虎带着众将，也是跟着行了礼。 而孙传庭只是摆摆手，直接制止了人群，随后呼出一口气，看向钦差。 “大人，此事由我还是...” 听着孙传庭叫自己，钦差脸上泛起一点活气，随后连忙摆摆手： “此事还是由督师来。” 看着钦差彻底软下去，孙传庭眼底闪过一缕无奈，但随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了众人。 略微沉思，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孙传庭坐回了主位，将身上衣袍打理整齐。 看着孙传庭居然如此正式，众将心底一个咯噔，秦山微微偏头看了身后一眼，随后又看向前面孙传庭，脸上同样沉了一点。 坐端正，孙传庭望着众人，终于开口： “宁锦之战结束，我军...败了。” “洪承畴降清，眼下后金与京师之间，只余一座山海关。” 大殿猛然传来一阵齐齐倒吸的冷气，孙传庭则仿佛觉得消息还不够劲爆，又继续开口： “时局紧迫，闯贼必须尽快清除，朝廷以连发军令调集各路大军，我潼关也在出征之列。” 略微停顿，转头看了人群一眼，孙传庭终于直起身，缓缓开口： “三日后，出关...” 第153章 公元1642年 三日后，安平营。 日头刚刚泛亮，全营便传来了繁忙的嘈杂。 几匹马候在校场旁，裴元带着十几个锐骑默默守在一边。 远处快步走来几个人影，秦山全甲在前，孙化李岩两人亦步亦趋。 “火炮只练了两日，眼下每队分了四门小炮，那四门大炮则单独组了个炮队。” 李岩开口，孙化也在一旁补充： “粮草都已经备好，督师给我们分了两千辅兵，眼下已经在营外候着。” 来到战马旁，秦山从裴元手中接过缰绳，转头看向李岩孙化： “全军要求必须在午时前全部出关，我现在去督师处，一个时辰后你们出营。” 两人连忙点头，秦山上了马，看着远处零零散散的新兵，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孙化见状没有开口，李岩则带着一点难压的忧虑。 跟着转头看了还有些稚嫩的新兵一眼，回头望向秦山： “大人，我们的兵几乎没有训练。” 玄影躁动，秦山握着缰绳，微出一气收回眼神，看向了李岩： “路上还有些时间，到时候边走边练吧。” 说完，秦山驾着玄影离开，裴元与十几个锐骑连忙跟上，一行人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踏出安平营，原本并不拥挤的街道，此刻却挤满了人。 十几个乡勇转换成的辅兵，正推着堆满粮袋的板车，吃力的挤过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可不敢误了军粮。” 一个乡勇队长在前对着人群不断吆喝，秦山也候在一边，没有与军粮抢道。 抬眼望向四周，此刻整个潼关都陷入到一片巨大的繁忙之中。 顺着这些粮车看去，潼关的数个巨型粮库，正不断驶出粮队，并先一步出关，向着远处而去。 粮队终于驶过，乡勇队长对着秦山不断点头哈腰感谢，秦山轻轻点了头，随后继续驾马向关头而去。 一行人很快上了主道，主道宽阔，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主道上便已经传来了一阵密集脚步。 大量军卒排成队列，不断向着关外走去，听着身边传来马蹄，人群偏头看来，随后忍不住发出阵阵欢呼。 “秦总兵！” 身披棉甲的军卒纷纷举起手中武器，看着秦山兴奋的挥舞起来。 原本有些低迷的神情，也在看见秦山后立时提振了起来。 看着人群模样，秦山举起手微微示意，此刻秦山站在路边，仿佛是个检阅军队的将军。 裴元认真看了一眼，随后靠近秦山： “是左五营的募兵，他们比咱们先出城。” 秦山打量一眼，远处关头处，已经围满了人群。 “不要耽误，就等咱们了。” 秦山说完举起马鞭继续前行，十几骑不断超过人群，随后仿佛波浪，带着人群一阵接一阵的欢呼起来。 声浪传递，当秦山来到关头，一群军将早就看了过来。 “总兵大人。” 军将们纷纷见好，秦山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了裴元。 “秦总兵好大的威风。” 赵宇看着秦山笑了一句，人群中，孙传庭看着终于欢呼起来的军队，脸色也略微松了一分。 “军心可用。” 低声评了一句，随后孙传庭对眼神对着秦山微微示意，又转头看向牛成虎： “你部卫所兵在后四至后五的位置。” 孙传庭指着眼前队形图，不断给各部军将安排位置。 秦山暂时没什么事，给众人回礼后，转头打量起不断开过的大军。 赵宇摸了过来，看着秦山打量，直接开口： “时间太急，乡勇和团练还是少了些，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人。” 秦山想着路上的辅兵，孙传庭还算良心，没把这些人当炮灰顶前面，而是作为全军的辅助兵。 一路上安营扎寨、运送粮草、打造拒马辅具等累活都由辅兵完成。 虽然累了点，但相对却安全的多。 赵宇说完后则又小心看了周围一眼，跟着压低了声音： “这一次朝廷是真急了，据说京师每日要出去三十几个传令兵，几乎将整个北方的军队都调动起来。” 听着这话，秦山终于收回了眼神，偏头看了过来： “整个北方？” 看着秦山还不知道，赵宇脸上涌现出一丝得意，随后又连忙开口： “山东刘泽清、湖广左良玉、河南陈永福，除了山西防着鞑子不敢动，再加上咱们陕西三边，可以说是能动的都动了。” 说完，赵宇为了更加压低声音，身躯都往秦山靠了靠： “就连北直隶，据说也要由丁启瑞把京营兵全部带出来。” 听着这么多的各路人马，周围竖起耳朵的军将都脸上一喜，只是秦山得知居然有这么多人，想了想有些好奇： “这么多人，谁统筹？” 秦山问出这个问题，赵宇脸色一愣，随后兴致低了一些： “丁启瑞...” 忍不住微微昂起头，带着一点错愕，秦山呆呆看着赵宇。 周围稍微懂行的军将，也是跟着一脸呆滞的看了过来。 现场气氛莫名，赵宇也显现出一丝不爽的神色，而后就在此时，一旁的孙传庭突然开口： “秦山。” 打破现场氛围，听着叫自己，秦山连忙偏头看了过去。 也不需要秦山行礼，孙传庭默默看了众人一眼，随后直接伸出手指着队形图： “你部走最后。” 居然不是先锋？ 众人一愣，孙传庭则默默看了队形图一眼，轻叹一声： “你部大多都是新兵，能带出来就实属不易了。” 看着孙传庭话语，秦山也没有多余客气，路上还需要操练，若是走在最前，就需要担任先锋和哨骑的任务，落在最后也不错。 直接拱手接受，孙传庭看着总算安排完，终于站直身看了一眼眼前大军。 随后直接转身走向城楼。 赵宇见状连忙示意秦山，秦山则对着众将眼神招呼了一下。 人群跟上，很快来到了城头。 此刻城墙外宽阔的空地，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军。 四万战兵，两万辅兵，排成无数个巨大的队列，仿佛人海一般横贯在了大地上。 公元1642年，明崇祯十五年，孙传庭出关。 朝中盛赞其军容鼎盛，并对外宣称： 潼关兵，足十万！ 第154章 武装行军 荒凉大地。 黄河奔腾，潮水汹涌带着巨大轰鸣。 沿着黄河，数万大军排成漫长的队列，不断向前走过。 哨骑如雨点般被大量散了出去，巡队军士不断往来奔波，尽可能减少行军途中的逃兵。 天色早已过了正午，日头正在逐渐向着西边落下，而走了半日，身后潼关却依然遥遥在望。 几个巡队军士跑过，目光有些好奇的看向大军的外侧。 五千步卒正排成队列，一边进行队列训练，一边缓步向前。 若是队伍被大军拉远，这群行军途中还全盔全甲的步卒，甚至会来一场全副武装的重装奔袭。 而且严密预防的逃兵，在这群军卒身上似乎也全然没有这个问题。 大军旁的一处小高地。 秦山骑马立于这里，身后是一边训练一边行军的本部人马，身前则是不断开过的大军。 孙传庭在最前，默默打量军队，远处传来一阵马蹄，赵宇带着一百骑从队伍后方回来，身上布面甲还带了一些血迹。 将几个脑袋直接丢在孙传庭脚下，赵宇有些气喘的努力安抚胯下战马： “这几个人带头闹饷，已经被末将诛杀。” 秦山低头瞟了这几人一眼，赵宇也更靠了过来： “都是当日随贺人龙回来的逃兵。” 看着刚刚出关就开始闹饷，孙传庭目光泛起一些冷意。 随后抬眼看了看依然明亮的天空，以及走了快四分之三的日头，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牛成虎： “安营扎寨把。” 日头还早，但现场众人却并没有任何意外，牛成虎直接拱手行礼，立即转身出去安排。 随后一队骑兵举起一片旗帜快速跑过队列，并不断大呼着‘安营’。 战兵们见状猛松一口气，直接原地坐在了地上，辅兵们则来不及休息，立即向着两旁散开。 要么伐木准备营帐木材，要么开始挖坑并连在一起形成一道简陋的护营沟。 大量驮马驴车被安顿到一起，其上驮运的材料也被不断取下，并扩建为一片快速耸立起来的营区。 而等这一切忙完，远处日头终于开始落入地平线，天色也从大亮转换为了黄昏。 来不及等营帐完全建好，赶在彻底落日前，大军开始鱼贯进入营帐之中。 随着最后一队人马也驶入，远处天色终于黑暗了下来，而后是营帐内的篝火通明。 “哨骑至少要保证方圆十里，巡夜哨兵也需要再多加一倍。” 孙传庭大帐，烛火照的通明，对着值夜部将吩咐完，孙传庭挥了挥手： “去吧，本督夜里会来巡视。” 部将抱拳离开，而后刚刚放下的帐帘又被掀开。 几个亲兵端着食盘进来，上面堆放着一碗炖黄豆和咸菜，而在食盘后则是满满半桶的杂粮馍馍和野菜汤。 豆制品补充蛋白质，馍馍补充碳水，咸菜补充盐分，菜汤补充维生素，除了油脂少些，这一顿已经算得上是营养均衡。 看着晚餐送来，孙传庭直接对着同在帐中的秦山、赵宇等人招呼了一下： “先吃饭，边吃边说。” 众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随后拿起筷子便开始吃。 而孙传庭待众人吃了一口后，才又继续： “朝廷已经明确了丁启瑞为本次作战的总统领。” 说着，孙传庭又拿出一堆信纸： “丁启瑞已经下发文书，要求各部在怀庆府集结。” “给我部的要求，是必须在十五日内赶到。” 正在吃饭的赵宇一愣，胡乱将食物咽下，有些呆愕的看向孙传庭： “怀庆府？” 带着疑惑，秦山也一边送着馍，一边将注意力放了过去。 转头看了秦山一眼，见秦山也是有些无语，赵宇放下碗筷： “可闯贼在开封，怀庆府距离开封也太远了吧。” 牛成虎也在一旁皱眉： “而且怀庆府极大偏离了我们的粮道，若是往怀庆府走，我们沿路的粮食损耗必然要增加不少。” 运粮是有损耗的，毕竟运粮食的人总也是要吃饭。 越长的粮道，也就意味着能运到前线的粮食越少。 “而且拉长了粮道，闯贼派出马队袭扰的可能性也加强了。” 赵宇忍不住抱怨，孙传庭则只是默默送了一口黄豆，随后看向秦山。 “秦总兵有什么看法？” 孙传庭询问，秦山咽下食物，有些沉思： “那个位置并不利于左良玉和刘泽清的会和，选在哪里，光是等待这两路人马，都需要多花不少日子。” 集结部队繁琐，自然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集合部队，而眼下的怀庆府，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赵宇等人也是认可的点头，而孙传庭听着众人反应，也是放下碗筷，有些机械的咀嚼食物。 看着孙传庭沉默，众人眼底有些焦急。 事关自己生死，所有人都不认为怀庆府是个好主意。 赵宇拿起碗筷想要继续吃两口，可满脸愁容又让他重新放了下来。 随后看着孙传庭沉默，赵宇还是忍不住开口： “督师...” 小心唤了一声，先把孙传庭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看着孙传庭瞟眼看向自己，赵宇这才壮了几分胆子： “还有那十五日赶到怀庆府的命令，我部人马众多，又缺少充足训练，眼下严格来说已进战区，为保大军完整，每日用来行军的时间不过半个白日。” “以我们眼下的速度，十五日实在是难以实现，除非少做些营垒防备，多出些时间用来赶路。”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闯贼埋伏了一些人马...” 行军途中被攻击，哪怕敌人人数不多，对于军队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正常的将领，根本就不会制定出如此不切实际的命令。 而这也再次印证了丁启瑞不知兵的评价。 赵宇此刻说这么多，也是希望孙传庭作为丁启瑞之下第二人，能够给丁启瑞说说，将集结点改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只是看着赵宇提议，孙传庭没有多言，反而看向了一直沉默的秦山： “秦总兵，你觉得为何会选在怀庆府？” 孙传庭询问，人群也把目光都看了过来，秦山则微微一愣，随后没有他人那种焦急，反而带起了一股随意： “怀庆府背靠山西，紧挨北直隶，若是有变，倒是个极好跑路的地方。” 说着，秦山又拿起一个馍，而孙传庭看着人群愕然，也重新低头开始吃饭。 一个还没打就想着跑路的统帅，你就是把嘴皮磨破了，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第155章 京营兵没了? 二十日后。 孙传庭终于带着潼关军团抵达了怀庆府。 看着前方府城遥遥在望，军卒的脸上纷纷浮现起了一丝激动。 似乎已经畅想着进城后可以如何舒适的休息一下。 秦山站在官道旁，看着孙传庭也带起一点轻松，眺望着远处府城。 孙传庭回头看向秦山，眼底有些放松： “这几日丁启瑞的命令一道急过一道，眼下终于是赶到了。” “也不知道其他几路人马到了没有。” 说着，孙传庭又看向大军一旁，正在传来训练口号的安平营。 整齐的队列，如枪林般前行的方阵，以及上弹速度已经快要达到一分钟两发的铳手，这些士兵正用一个夸张的速度，急速成长起来。 现在连续行军了快一个月的安平营，已经可以走出严整队列，并保持作战队形，追赶上一旁行军的部队。 募兵们有些愕然安平营的成长速度，孙传庭也看了两眼后带着一点愕然。 只是秦山身上超乎常人的地方太多，以至于孙传庭愕然后，反而觉得这不正常才是正常。 几个骑兵从府城过来，潼关这边也前出了几个骑兵对接。 两边快速交流两句，随后一起向着孙传庭跑来。 几骑很快抵达，赵宇在最前面，脸上带着一些奇怪。 “督师，是尚书大人麾下的京营，得知督师抵达，让督师即刻前往府城面见。” 听着丁启瑞召唤，孙传庭没有太大反应，这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看着孙传庭准备走，赵宇脸上又出现一缕欲言又止。 看着赵宇表现，孙传庭驾马的动作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事？” 赵宇脸色垂下，想要说话可最后又放弃，只是看着孙传庭询问，有些无奈的回应： “督师还是自己去看吧。” 赵宇开不了口，孙传庭也懒得继续追问，只是一扬马鞭驾马出去，秦山带着赵宇等将也跟在身后，十几个军将快速略过大军，向着怀庆府城而去。 而在孙传庭离开后，那几个跟着一起过来的京营骑兵，却对视一眼没有跟上，反而是眺望了潼关军团一圈，随后向着孙传庭麾下的五千京营而去。 远处随着众人越来越靠近府城，眼神不断四处打量下，眼中也终于渐渐浮现出了惊愕。 赵宇没说出口的话，大伙也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看着城外空旷的大地，以及城头稀少的兵丁，牛成虎认真看了一圈，随后有些愕然的开口： “其他几路人马呢？” 赵宇脸色阴沉，直接白了牛成虎一眼。 这还看不出来？眼下自己等人，是最先赶到的部队。 或者说，是唯一真的往怀庆府来的部队。 身后军将有些错愕，最前面的孙传庭则一言不发，直接带着众人走进了府城。 来到府衙门口，孙传庭直接下马进去。 门口陌生的京营，带着一股天然自傲，居然微微斜眼看向这些潼关军将。 众将有些不忿，有些狠厉的瞪了过去，只是京营却丝毫不惧。 此刻在丁启瑞门前，他们就是整个朝廷大军，地位最高最核心的兵马。 对这些外地军将甩些脸色，简直太正常不过。 人群见状虽然气愤却开不了口，直到一个银饰山纹甲，身披半袖蟒袍的青年跟着人群走了进来。 那些抬眼的京营看见这人，才在一愣后，带着惶恐的猛然低下了头。 孙传庭大步往里走，秦山也不看这些认出自己的京营一眼，只是直接无视他们，跟着孙传庭走了进去。 而赵宇等人看着京营对秦山的反应，眼底流露出一丝嘲讽，随后带着恶气被出出来的爽快，也跟了进去。 “你们在门外候着。” 来到门前，孙传庭直接回头快速说了一句，随后直接进屋。 秦山等人则停在门外，没有更近一步。 大门短暂的打开又关闭，透过其中的一些缝隙，甚至能够看见屋内还有一个侍童！ 众人有些呆愕，纷纷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对视一眼，随后眼底更加浮现出一丝糟糕神情。 房门紧闭，但房内的声音在过了一会后，还是渐渐传了一些出来。 众人努力听去。却听得有些迷糊，直到一声重大的惊堂拍桌声传来，丁启瑞高昂起来的声音，终于让大伙听了个大概。 “限你十五日，你却足足多花了五日，如此贻误军机，你还不知罪？” 听着这话，就算是秦山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孙传庭解释的声音不大，众人听不清楚，只是听着丁启瑞更加怒不可遏。 “本官自然要上折子参你...” 随后话语压低，众人又听不真切，只是听着里面一阵迷糊对话，最后听出了半句： “...但有下次...小心军法...” 里面终于说完，随后只是片刻功夫，眼前房门打开，孙传庭又重新走出来。 带着一点难掩不忿，孙传庭阴着脸，默默走到人群面前，微叹了一口气： “走吧，为防扰民，我部被安排在城外。” 听见这话大伙一愣，牛成虎更是带着一点慌乱。 “督师，大伙可都盼着...” 话没说完，孙传庭却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牛成虎有些憋屈的站在身后。 大军走了这么久，居然不让进城，这很容易在军卒心中造成不满。 其他人也是一脸不忿，转头恶狠狠看了丁启瑞的房间一眼，随后连忙随秦山跟在孙传庭身后。 走出府衙，门口停着马匹，众人重新翻身上马，随后远处一阵密集脚步传来，人群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不是不让进城吗？” 牛成虎一愣，因为远处孙传庭麾下的五千京营，正在不断开进府城。 而孙传庭也是丝毫没有预料到的呆愣了一下。 只有秦山看了看远处京营，又看了看默默等在外面的其他潼关兵马，目光难免带上一分无语。 一名部将从远处打马疾驰而来，周围京营想要阻拦，却被对方直接强行冲开。 看着是自己麾下帮忙统领京营的将领，孙传庭呆愣后，是忽然咯噔一下的内心。 人还未到，惊慌的声音却已经传来： “督师，那几个京营拿着尚书令牌，把咱们得五千京营兵调走了！” 第156章 就剩我们一路 京营兵本就是崇祯临时调给孙传庭。 现在丁启瑞总督兵马，其本部名义上便是所有京营兵，所以调走这些人马从法理上来说完全合理。 可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上，不仅不想办法加强前线将领的战力，反而调走对方兵马，这实在是... 众人面色呆愕，实在想不下去，秦山也忍不住回头盯了丁启瑞府衙一眼。 门口京营看着秦山看了回来，还下意识低了头，刻意不用眼神对视。 “方才叫督师来，恐怕便是为了抢这五千兵。” 赵宇阴冷开口，众将也是满脸无语，只有孙传庭长出了几口气，随后一言不发的直接打马前行。 看着没有说出任何话的孙传庭，众人也只好跟上，在路过京营兵时，这些得到消息的军卒则会下意识躲开目光，根本不敢看向众人。 其他人还会带着不满不时瞟一眼这些兵，秦山和孙传庭则直接无视向着城外而去。 马蹄清脆，混杂着京营开进府城的脚步，众人穿过门洞，城外密密麻麻的潼关兵，正带着一脸奇怪和期盼看了过来。 看着士兵反应，赵宇拿着马鞭的手忍不住握紧： “大伙还以为都能进城...” 下意识拍打了一下大腿，似乎是要发泄情绪，孙传庭则看着众人望来的目光，言语平静： “各部安营，我们要在怀庆府等另外几路。” ... 一个月后。 潼关军团的营帐绵延在城外，昨日才下过雨，地面满是泥泞。 “这回又是谁的兵？” “什么？劳资的兵？” 赵宇驱马快步走过，马蹄下落溅起飞泥。 秦山站在营帐前看着赵宇远去，随后目光放向城门，那里丁启瑞的京营兵正挡在城门口，与赵宇麾下的募兵产生冲突。 “...直娘贼，不让我们住城里，还不准我们进城？！” 潼关兵愤怒的大吼从前面传来，而守门京营则站在门口，举着盾阵直接将人隔绝在外。 城墙后一个小校更是探出头，一脸皱眉： “尚书大人有令，为保安民，诸军皆不得入城，你们再闹小心军法！” 带上一点威胁，可城下募兵听了脸上更加气愤： “这几日下雨难过，你们倒是躲在城里清闲。” “下雨也就算了，每日送来的粮草全是你们挑剩下的，给来的柴火也都湿的烧不燃。” 募兵们你一嘴我一嘴宣泄着情绪，直到赵宇赶到，看着自己上官，募兵们才强忍着住了嘴。 上面小校看着赵宇压住募兵，脸上露出一丝假意客套，正要说话，赵宇却直接举起马鞭指去，一脸冷笑： “你等着。” 小校脸色一僵，而后赵宇看也不看对方脸色难看，直接转身让自己手下军卒回去。 望了眼远处冲突，秦山无聊的收回眼神。 随后看向眼前营地，谁能想到一开始的等等，到了眼下居然直接成了等一个月！ 再这么等下去，都不用打，开封里面的人就该全饿死了。 忍不住微叹一气，秦山不再关注远处城门口两军的争执，转头看向身后自己本部。 等待唯一的好处，就是自己麾下的五千新兵，终于练的有模有样，不仅完全脱离新兵模样，甚至还要比其他募兵更加悍勇。 看了一眼渐渐正午的日头，以为这一天又要这么过去，正准备返回营内，赵宇的马蹄却又从城门口回来。 战马疾驰，直接将飞泥点在了秦山脚边，带着一点无语看去，赵宇却一脸急迫： “督师召见，要出发了。” 说完赵宇也不等秦山，继续驱马向孙传庭的位置赶去。 秦山见状愣了片刻，随后连忙来到玄影旁，翻身上马直接跟了过去。 而等秦山赶到，翻身下马后玄影却极为不满的晃动马头，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泥浆已经点满了马蹄。 “忍一忍。” 随手拍了拍玄影马头，秦山把缰绳交给跟着来的裴元，随后直接走进了大帐。 “秦总兵。” 门口士兵行礼，走进去后，先到的军将也纷纷拱手。 秦山快速回应一番，而后来到前面，孙传庭已经站在地图前等着众人。 听着脚步抬眼一看，见着秦山也到了，孙传庭终于开口： “其他人不等了，各将准备听令。” 说着，孙传庭直接指向地图： “明日大军出发，我部三万人先行，一万京营随后。” “这几日连下春雨道路难行，各部应尽可能保证前后诸军的衔接，切莫隔的太远。” 孙传庭说道这抬眼看了秦山一眼，随后言语稍微缓和些，指向潼关军最末尾的位置： “安平营在最后，为我军兜底。” 看着这个安排，秦山心知孙传庭的想法。 留一支强军在最后面，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也能在关键时刻支棱起来，为前面士兵制造一条缓冲带，不至于出了事直接全军崩溃。 只是孙传庭说完，现场大帐内却氛围奇怪。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宇出面，带着一点疑惑开口： “湖广兵和山东兵呢？” 众人也是一脸好奇看去，出发前说的好，多路大军齐聚剿贼，怎么到头来只剩下自己潼关这点人马？ 孙传庭也知道这种事没法隐瞒，更没法去欺骗，于是听着疑问微微低头望着地图，默默开口： “左良玉部的五万人马已经抵达了汝阳府，但其来信说本部被张献忠所阻，一时半会过不来。” “而至于山东刘泽清...” 孙传庭双手直在地图桌沿边，不知觉使上了一点力： “刘泽清以相隔河南距离遥远为由，朝廷已经批准了其留在山东，待我军打过去后，于另一侧威胁归德府，与我军呼应。” 呼应？ 我们跟闯军主力死磕，你去归德府打秋风？ 人群一呆，只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 而孙传庭则看着众人反应，终于直起身，脸上带起沉稳： “这几日朝中催促的紧，开封也几次告急，今日丁尚书得到河南陈永福的来信，说是其部两万人即将抵达，所以我部并非立即面对闯贼，而是先与河南兵会和。” 略微宽慰，众人听见这话眉头才稍微一舒。 而后孙传庭看着众人再没意见，这才一挥手，向着人群示意： “各部回去安排，明日一早我军出发。” 第157章 雨路难行 雨水稀稀拉拉的落下。 放眼看向远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倒扣进了雨幕之中。 泥泞的官道，几个传令兵快速跑过，泥水不断四溅，胯下马匹仿佛整个裹上了一层泥衣。 前面隐隐传来一阵整齐脚步，传令兵连忙拉紧缰绳，伸手搭在眼上，微微眯眼看去。 一片蓑衣大军，甲胄全部取下放在板车上用蓑布盖好，鸟铳手们也将鸟铳和火药小心护在身下，尽可能避免雨水的侵袭。 此刻唯有如林枪阵和严整队列，告知着传令兵这支部队的身份。 看着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一个传令兵停下，另外的传令兵则快速从这支队伍的两侧越过。 留下的传令兵顾不得雨水，直接浑身湿漉的来到队伍前面，看着一个同样身披蓑衣，驾着骏马的青年，连忙翻身下马抱拳： “总兵大人，前面卫所营的辎重翻车，道路被堵死，督师让各部就地停下，防止队列拉开。” 看着面前传令兵，秦山带着一点无奈的看向前方，雨幕弥漫，甚至看不见前军的身影： “知道了。” 得到回应，传令兵也不耽误直接离开。 而后秦山偏头看向孙化，不用开口，孙化便点了点头。 转身向后跑去，孙化伴着泥水溅起的声音，不断开口： “全军就地等候。” 孙化的声音混在雨水里渐行渐远，另一边李岩忍不住靠了过来，有些皱眉： “这都第四次了，再这么下去，今日能行三十里都算不错。” 秦山也皱眉看着远处，但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望了一阵前面，又回头看向身后。 看着秦山看去，队伍中的杨承祖忍不住展现出一些不满： “这些狗官就知道躲在城里，咱们都出来了三日，那一万京营兵居然还窝在怀庆府。” 杨承祖抱怨，李岩则带着一丝担忧。 小心看向秦山，李岩深皱眉头： “前后拉的太远，若是我指挥，必然会想办法夹击一波。” 李岩说出队伍的弊病，秦山也深知问题的严峻，随后看向远处雨幕，叹了一口气： “所以督师但有一营落下，便会全军停下等待，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 秦山开口，李岩也认可的点点头，虽然行军速度慢了点，但至少能尽可能保证全军完整。 说完秦山抬头看了眼天空，伸出手接起落下的一点雨水。 雨水并不大，只是连绵的让人心烦。 李岩也跟着看去，带起一点可惜： “若是再大点，说不定能缓解一下旱情。” 土地干旱，这点雨水根本无法补足水分，只能单纯造成一时泥泞，阻碍大军行动。 半天等不来继续前进的命令，秦山最后瞟了眼日头，转头看向李岩： “今天多半就到这了，让大伙准备安营。” 李岩点点头，正要转身吩咐，雨幕中，又有一个传令兵从身后跑了过来： “继续前进，诸军继续前进。” 秦山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传令兵跑过。 李岩也是惊异： “还走？” 日头已经过了四分之三，再不抓紧时间，入夜前根本立不好营帐。 “不对，这传令兵怎么从后面来？” 李岩反应过来，突然看向秦山。 秦山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又一个传令兵从身后跑过，连忙伸手拦人。 看着居然有人敢拦传令兵，那军卒脸色一怒，正要举起马鞭喝骂，待靠近看见居然是秦山，又立即把话憋了回去。 连忙拉住马匹，军卒脸上堆起一阵笑： “总兵大人有何吩咐？” “是谁下的令让全军继续前行？” 秦山直接开口，那传令兵也不敢隐瞒： “是府城的尚书大人下令，说是这两日实在缓慢，让今日务必多行二十里。” “多少？二十里？！！！” 刚刚回来的孙化忍不住惊愕开口，周围人也是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这鬼天气花了足足一天都才走了三十里，居然还要再走二十里，这岂不是要雨夜行军？ 这要是中间出点什么岔子... 众人脸色一沉，随后不带任何掩饰，直接鄙夷看向身后府城方向。 秦山也一脸阴沉，对着传令兵挥挥手示意对方离开，随后看着众人都望向自己，想了想，看向李飞： “你带几个游骑去前面找督师，看督师有什么安排。” 李飞无言，直接点头带着几个游骑出去，而后秦山看着众人，默默用马鞭拍打了一下大腿： “先不行军，等李飞回来。” 众人微松一口气，随后默默站在原地，任凭雨水打落在蓑衣上。 日头渐渐落下，雨水也淅淅沥沥开始变大，一缕积水从脖子滑落进了衣内，早就有些潮湿的单衣，立时变得越发湿润。 感受寒冷划过，秦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带着一点焦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身后孙化李岩等人也是越发急迫，目光不断的放在日头上。 天幕，甚至已经开始渐渐泛起昏沉。 终于，在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前面越发细密的雨幕中，几骑穿着蓑衣践踏着泥水返回。 人群连忙定眼看去，回来的正是李飞。 带着些许四溅泥水到了玄影身上，李飞拉紧缰绳，随后直接将一份文书递了出来。 秦山看了眼李岩，李岩了然的上前接过，直接打开快速扫了一眼。 紧接带着猛然松下的一口气，随后又立即重新带起担忧，李岩在众人疑惑目光中回过头，举起手中文书： “督师让我们就地安营不必再前。” 众人猛松一口气，随后还没来得及转身让人安营，李岩却又继续： “督师说丁启瑞那边给了消息，陈永福就在前方二十里安营等待，督师决定继续前行，直接去与陈永福会合。” 听着这话，众人轻松还未消散，便又齐齐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众人一时拿不住主意，纷纷看向秦山。 略微皱眉沉思，秦山又看了看孙传庭的来信，还是决定相信孙传庭。 重新抬起头，看着越发昏暗的天色，秦山对着众人抬手示意： “全军安营，今日不必再前。” 第158章 孙传庭溃了?(加更完成)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伴随最后一点雨水落地，没了冷热空气交互，断断续续的落雨也停了下来。 地面泥泞，辅兵们打着火把，在火光下抓紧忙碌。 “一、二、三、” 一群人吆喝，将一根粗大木桩嵌进了刚刚挖出的壕沟中。 周围泥水湿滑，瞬间覆盖住了木桩，仿佛地里长出了一根光秃秃的原木。 而后这些原木连接到一起，组成了一道木墙。 秦山站在营外，几个锐骑身披蓑衣，举着火把站在周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为了保护甲胄，即便停了雨，蓑衣一时半会也不会取下。 皱眉看了一会眼前依然忙碌的人群，秦山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天色黑暗，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篝火的点点火光。 “游骑都散出去了？” 李岩点点头： “额外加了一百，散了两百游骑出去。” 秦山闻言略微放心，不知为何，今夜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宁。 再次看了孙传庭方向一眼，看着依然没有任何人影，秦山终于还是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孙化： “不管多晚，都必须把营立好，门前壕沟也必须挖出来，在这些完成之前，全军不得解散。” 孙化了然的点头，随后秦山又一次看向孙传庭方向，默默望了一会，终于转身准备回去。 众人见状连忙跟着，锐骑们也将火把略微举高，多照亮了一点周围黑暗。 只是刚刚转身向着营内走了两步，秦山却又突然停下。 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有些慌乱的停下，正要看向秦山，可秦山却在短暂停顿后，猛然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是孙传庭的方向！ 众人见此一愣，也是立即看了过去，随后几个骑兵快马跑了过来。 天色黑暗众人看不清，于是纷纷看向李飞。 李飞连忙上前看了一眼，随后回头： “是我们的游骑。” 听着是自己游骑，众人心底略微一松，正要默默等着游骑回来看看什么情况，秦山目光却略过这几个游骑，看向了更后。 紧接着，秦山一皱眉，直接看向了众人： “全军着甲，食肉脯，进水。” 秦山果断，周围人却一愣，有些呆愕的看着秦山，随后远处游骑看着秦山居然恰好在营外，直接冲过来不等战马停稳，便扑到秦山面前。 伸出手指向孙传庭方向，游骑有些焦急： “有溃兵从前面过来。” 溃兵？！ 人群一惊，而后看着秦山越发严峻的神情，终于是不再耽误，转身一面急步走进大营，一面大吼： “全军着甲，食肉脯，进水！” 众人呼唤，正在原地坐着休息的军卒闻言一愣。 随后在毫不吝啬，大规模燃起的火把光芒下，众人终于站起了身，开始慌忙从自己小队中的板车上拿取装备。 而刚刚把晚饭准备到一半的辅兵，也顾不得锅中半生不熟的米粥，连忙在焦急敲响的军锣声中，从食袋中取出大量肉干。 看着身后忙碌，秦山又看了看游骑身后黑暗的大地，继续对着身旁裴元开口吩咐： “把军鼓敲起来，再把篝火全部点燃，尽可能把我们的位置传递出去。” 裴元不问为什么，直接转身执行。 随后在人群慌忙下，穿透性极强的军鼓声从安平营回荡出去，而后是不留余力燃起的篝火，将安平营照耀的仿佛黑暗中的神宫。 正在忙着指挥本部人马的众将见状一愣，杨承祖不敢去问秦山，连忙跑到李岩身旁： “李兄弟，总兵这是什么意思？” 李岩愣愣看了一眼，听着杨承祖询问，有些呆板的回过了头。 双目出神，李岩眼底有些惊愕： “居然不是撤退？” 李岩没有回答杨承祖，杨承祖见状大急，也顾不得改善自己在李岩心中粗鄙的形象，直接伸手握在李岩双臂，用力推了推： “哎呀我的大兄弟，总兵大人这到底是要干嘛？” 被杨承祖晃回了神，李岩终于抬起头，面上带着严峻和一丝狠色： “立即着甲，总兵这是要把溃兵都引过来！” 杨承祖一愣，周围听见的人也是一愣。 溃兵没了组织度，可是已经不分敌我了，贸然聚众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而且有溃兵必然就有敌人，到时候引过来的可就不仅是溃兵了。 杨承祖反应过来，看着不断敲响的军鼓，脸色在短暂错愕后，也跟着浮现出狠色。 转头看向自己挥下军卒，杨承祖直接猛然抽响了马鞭： “半刻内，全员必须全部着甲！” 营内慌乱，秦山则站在营外，站在原地在锐骑的帮助下穿戴着甲胄。 伸直双手等着身边锐骑忙碌，周围是一片黑暗，秦山面容冷峻，目光不断瞟向远方。 甲胄繁琐，一时半会穿戴不完，可黑暗中的人影，却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 惊慌到极致的气喘从前面传来，几个跑的完全脱力的卫所兵，正穿着单衣，未着任何甲胄的步履踉跄而来。 机械的奔跑，脸上满是体力耗尽的苍白，此刻唯一支撑他们的，只有眼前灯火通明的安平营。 刚把身甲穿好，秦山等着锐骑帮忙穿戴‘披膊’，同时对刚刚回来的裴元眼神示意。 跟着秦山示意看向那几个卫所兵，裴元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几个卫所兵已经跑的失了神，看着裴元过来，下意识居然是茫然。 而裴元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将最前面两个卫所兵仿佛提小鸡一般直接提了过来。 直到他们被丢在秦山面前，两人抬眼看着火把照耀下渐渐披挂起来的秦山，双目才终于重新有了色彩。 随后不等秦山开口，两个卫所兵狠喘一口气，直接带起哭腔，对着地上磕了下去： “秦总兵，督师...溃了！！！” 两个卫所兵哭天喊地，刚刚披上半袖蟒袍的秦山，闻言双眼一瞪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哭的最响的那个直接倒地，哭声也戛然而止。 秦山没好气看着这两人，你宁可说孙传庭死了都好，你非要说他溃了！ 略微活动身上甲胄，秦山直接带着不满，皱眉开口：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们知道的，说全了。” 第159章 到底怎么回事 被踢了一脚，两个卫所兵连忙止住哭天喊地。 “快点说！” 见着两人半天没蹦出一个屁，裴元也忍不住呵斥一句。 干咽一口口水，两人终于是想了一下后开口： “太多的情况小人也不知，只知道跟着行军，天黑了也不扎营，腿脚走的难受。” “对对对，前面还有人闹了几次，结果说是前面有其他人给咱们安营，让我们去了直接住就行。” 说的杂七杂八，秦山气的双眼一瞪，下意识把马鞭举了起来。 “我问你们怎么溃了，又是谁说的督师也溃了！” 马鞭有些晃眼，两人吓了一跳，随后终于顶着恐惧，支支吾吾的开口： “咱们就这么走着，前面一群人欢呼，说是到地方了，咱们也就跟着欢呼起来。” “结果往前又走了两步，又是一阵吵闹，咱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漫山遍野都有人在喊孙传庭跑了。” “接着就是大量火铳和弓箭从四面八方像雨点一样射来，火力强的弟兄们招架不住，想着督师都跑了，大伙也就跟着一起散了。” 两个卫所兵你一言我一语把他们眼中看见的情况说了个遍。 秦山则听着火力强劲，下意识抬眼看向远处黑暗。 大量溃兵已经全部断断续续从黑暗中跑了出来，秦山看过去，这些溃兵除了丢盔弃甲，身上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重新低头看向眼前两人，这两人身上除了脸色跑的苍白，其他也是一点血花都没看着。 皱起眉，秦山忍不住言语压寒了一些： “你们肯定，火铳和箭矢很多？” 有些阴冷，被秦山直接注视的两人额头瞬间浮出冷汗，接着脸色也更加白的全无血色。 两人不敢开口，秦山见状站直，双目示意了一下裴元。 裴元在一旁早就急的咬牙，现在得到示意，立即也跟着踢了一脚： “快说！” 裴元下手没轻没重，另一个卫所兵直接被踢在地上有些喘不上气。 看着这一幕，另一个卫所兵终于带着惶恐，猛然跪在了地上： “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到处都有人吼，然后周围两边就传来一阵铳声，接着大伙就散了。” 终于说了实话，秦山忍不住微出一口气。 一旁营地已经全军戒备，李岩最快，甚至已经开始把本部人马带出营地在外面直接布阵。 见己方终于完成准备，秦山略微思索反应，随后眼底一亮，带着点诧异低头看向面前两人。 “你们是说当时漫山遍野都喊的是‘孙传庭’跑了？” 两人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对对对，都喊的‘孙传庭’！” 听着这话，就连一旁的裴元也皱起眉。 转头看向秦山，裴元有些疑惑： “咱们平日里都喊督师啊！” “是闯军夜袭，闯军那边才会直呼其名。” 忙完的李岩走了过来，人还没到便已经先开口。 秦山看了李岩一眼，眉头皱起： “我知道，但问题是闯军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距离开封太远，而且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会继续行军？” 秦山说完，随后与李岩相视一愣，不约而同转头看向怀庆府方向。 望了片刻，李岩摇摇头： “不至于到这一步。” 秦山也收回眼神，丁启瑞是无能，不是发疯，眼下还不至于敢直接和李自成勾结，做出卖官军的事情。 想不明白，秦山看着开始在李岩本部前慢慢汇聚起来的一些溃兵，转头望向李岩。 李岩摇摇头： “这些溃兵的情况都一样，听着闯军诈唬，火铳响了一阵便直接溃了。” “没有督师那边的消息？” 李岩摇头： “没有。” 看着稀稀拉拉过来的溃兵，秦山忍不住看了远处，随后偏头： “你带着步兵留守本部，我带些人去看看。” 李岩闻言双眼一瞪，连忙拉住秦山： “总兵不可！” 秦山停下看来，李岩带着一点焦急： “前面局势混乱，我们又两眼一抹黑，这会地也没干，贸然带着骑兵出去，限制太大。” 秦山闻言脚下略微缓了一分，随后看着远处黑暗，是更加紧皱的眉头。 看着秦山如此模样，李岩又紧接着补充： “可以让李飞带人去，他白日跑过一次，记路。” 李岩说的有理，一旁裴元也投来认可表情，只是秦山听着这话，却下意识看了李岩一眼。 秦山目光下李岩微微低头，有些不敢直视。 他说的当然没有错，但除了表面那层意思，私底下又何尝没有些其他想法？ 现在所有人都依附秦山，秦山发达他们才能跟着发达。 所以秦山的安危，李岩甚至要比对自己都更关心。 换句话说，李岩此举的核心意思，就是前面真要有个什么风险，李飞死了最多伤筋动骨，可要是秦山有个三长两短...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莫名，而一旁同样跟着过来待命的李飞，则没有言语，只是对着秦山行了一礼，转身带着十几个游骑，向着前面而去。 李飞远去，秦山终于站在了原地，没有继续往前。 而后看着全部集结过来的众将，秦山瞟了一眼已经开始越聚越多的溃兵，面向众人： “辅兵留守营内，战兵全部出营排开，尽可能收集溃兵。” 听着秦山命令，李岩猛松一口气，随后不再唱任何反调，果断的拱手行了一个大礼，接着便转身开始指挥起来。 而李岩刚走，孙化又带着一个传令兵走了过来。 “总兵大人，怀庆府的军令。” 孙化还没开口，过来的京营小校便直接开口把文书递了过来。 秦山关注溃兵和李飞方向，听着是丁启瑞来信，直接示意孙化看一下。 孙化见状伸手准备拿取，可那小校却一愣后直接收回了手： “尚书大人要求，必须秦总兵亲自看。” 正在焦虑的众人闻言一愣，秦山也站在原地顿了一下。 氛围莫名，这个节骨眼上谁还在乎一个躲在城里的统帅？！ 秦山偏头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一点不爽： “孙化，我让你看信。” 甚至没有搭理小校，秦山只是看着孙化，而被点名的孙化脸色一涨，直接从小校手上把信抢了过来。 随后不等小校恼怒，孙化快速撕开看了一眼，接着带起惊愕，抬头看向秦山： “丁启瑞让咱们立即退回府城，与他合兵一处退往京师！” 第160章 秦山在此，诸军勿慌 孙化开口，现场瞬间在短暂错愕后又陷入到一片沉寂。 带着不敢置信，所有人呆呆看着那封军令，而小校打量着秦山麾下彪悍的六千兵，眼底更是火热。 不等秦山反应，小校收回眼神，更加焦急的看了过来： “怀庆府已经知道孙传庭兵败，此战罪责尚书大人保证不会牵连秦总兵，一切将由孙传庭一并承担。” 小校说的诚恳，在他看来此刻战事已定，赶紧跑路才是正理。 只是听着他的这些话，秦山却在默默看了对方一眼后，转头重新看向李飞方向： “不去。” 甩下两个字，轻飘飘的甚至让小校以为自己听错。 愕然了一阵，小校有些呆滞的看着秦山，随后下意识想要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些反馈，可转头看了一圈，众将却在秦山说完后，也都直接无视了小校。 想着出发前自己给丁启瑞打的包票，小校脸色有些挂不住，若不是为了邀功，一个军校怎么可能来送信？ 也许是被秦山反应有些逼急，小校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狠色： “秦总兵，你在抗命！你不怕我将此事上报？” 小校放狠，孙化闻言带着一丝无语的看了这小校一眼，随后转头看向秦山： “总兵大人，若是把这件事传回去，确实会多些不必要的麻烦。” 孙化平静开口，周围人没什么反应，小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脸色大喜看向孙化，想要表扬两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前面的秦山便头也不回的轻‘嗯’了一声。 小校一愣，得到秦山允许，孙化则直接转头看向小校，随后一柄长刀从其腰腹间狠狠捅了进去。 猛然瞪圆双眼，带着满脸惊恐和不敢置信，小校低头看了眼腹部长刀，再看着秦山甚至都没放过来的半点眼神，小校终于反应过来孙化的意思。 传令兵？什么传令兵？ 兵荒马乱的，没看着！ 小校倒地，自然有锐骑过来将人直接抬走。 一时半会等不回来李飞，秦山又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溃兵身上。 五千人散的比较开，举起的火把仿佛一条光带，不断将溃兵吸引过来。 而在队伍的最中心，杨承祖的怒吼更是一刻不停的传来。 孙化跟着看去，眼色有些凝重： “咱们太显眼了，几乎所有溃兵都在往我们这跑。” 秦山放眼打量，整个营地外被步卒收拢的溃兵越来越多，甚至已经隐隐了人潮趋势。 而且在队伍中也不再仅仅只是卫所兵，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募兵的身影。 募兵胆气壮，面对阻挡的安平营步卒，居然开始了推攘。 人群你推我挤，很快一声铳响直接短暂的打断了现场喧哗。 人群一惊，秦山也立即皱眉看了过去。 看着一个步卒捂着胸口被战友拖到后方阵线后，紧接着是杨承祖暴怒挥起的长刀。 一刀砍下，不小心失手开枪的募兵脸色呆滞，直接被一刀砍翻在地。 周围人群有了鲜血的刺激，双目瞬间涨红，开始更加大力的挤推阵线。 李岩从远处跑来，路过杨承祖时怒斥了几句，随后不敢停留，又直接向着秦山跑了过来。 “大人，溃兵太多了，收拢不住。” 裴元也看着隐隐有些失控的局面，尤其看着居然了伤了自己人，右手不自觉握上刀柄： “得杀！” 裴元杀气凌然，刚刚过来的李岩一惊，连忙反驳： “不能杀！” 又一次唱反调，裴元有些不满的看向李岩，李岩脸色有些无奈，随后求救般看向秦山。 看着两人态度，秦山长出一口气，也跟着点了点头： “确实不能杀。” 看着秦山还有理智，李岩猛松一口气。 此刻局势不明，战况到底怎么样根本没人清楚，说不定闯军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抓住这个机会把明军诈溃。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多的收拢溃兵，并保证军心士气。 而眼下这个局面，除非大杀，不然根本止不住人。 可如果大杀，就算事后人群安稳下来，这军心也不具备继续作战的条件了。 就连流寇杀人，也都是杀些不值钱的流民，哪怕是老卒，流寇也不会随意滥杀，而是尽可能平稳的收拢。 秦山发话，裴元虽然有些不爽李岩，但还是默默将手从刀柄上收回。 而后不等众人反应，秦山直接翻身上马，骑在了玄影上。 人高马大，秦山一时间立即变得巍峨起来，身后锐骑见状也是跟着连忙一起上马。 李岩看着一愣，但秦山也不看向他，只是望着前面慌乱的溃兵，冷静开口： “把我的总兵旗打起来。” 说着，秦山一夹马肚向前，裴元连忙把旗帜高举，在其他锐骑火把的簇拥下，向着远处溃兵而去。 马蹄践踏着泥水有些沉闷。 十几骑人高马大又举着火把，虽然黑夜，但依然勉强照亮了其上高耸的总兵旗。 看着这么一条重骑火龙过来，溃兵们把目光都放了过来，随后眼底慌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安心。 秦山无言，只是全盔全甲，端正的骑在马上。 身后锐骑簇拥，裴元小巨人般衬托，秦山身上银饰山纹甲火光照耀下，于黑夜居然泛起了点点光彩。 而后秦山就带着光彩，匀速从人潮面前走过，并把目光不断打量下去。 溃兵们看的一呆，秦山此刻仿佛就是一颗定心丸，给每一个看见自己的溃兵，吃进了肚里。 李岩在身后呆愕看着。 秦山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在他目光扫过后，那些溃兵便渐渐安稳下来，随后站在原地双眼缓缓回过神。 原本喧哗嘈杂在这时消散，李岩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随后直接站在高处，对着人群大喊： “秦山在此，诸军勿慌！” 李岩的声音穿透黑夜，一旁孙化也在短暂错愕后立即跟着喊了出来。 随后是下方杨承祖，再然后是前面排成阵列的安平步卒。 “秦山在此，诸军勿慌。” 声音响彻黑夜，音浪传开，随后是溃兵们干咽一口口水，终于开始渐渐平复下来的面容。 第161章 马队跑不起来 篝火与密集火把将营地照的亮堂。 步卒们护在营地两侧，只有李岩带着本部一千人站在营地门口，不断对着溃兵进行登记和引导。 “好了，这两百是右二营的募兵，进去后让他们在募兵区域等着。” 李岩指着眼前又集结好的两百人，直接对着一旁候着的孙化开口。 溃兵太多，李岩和孙化必须要配合着才能把人安顿下来。 而溃兵看着周围严阵以待的安平营，以及方阵后面高大严密的营墙，逃跑时的慌乱终于彻底消散。 而后目光偏转看向另一边营外小高地，看着在刻意增加的火把照耀下，格外显眼的秦山，人群眼中更是浮现出莫大安心。 高地上，目视脚下不断被收拢进营地的溃兵，秦山默默站着继续充当图腾。 一阵脚步从一旁传来，裴元带着两个军校直接走了过来。 军校身上甚至还勉强穿着甲胄，来到秦山面前，双目带着恭敬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着秦山直接拜了下去： “总兵大人！” 两人军职不低，秦山偏头看了一眼，随后飘向裴元。 裴元微微昂头： “李岩让带过来，说这两人比较靠前，知道具体情况。” 听着这话，秦山终于也顾不得继续当图腾，转身正视向两人，眼神严肃： “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两人不敢隐瞒，思维也清晰许多，其中一个不起身，继续跪在地上直起腰，恭敬的望向秦山： “闯军用陈永福的印信和军旗诈骗，在水网处布置营寨，先将我军引诱进去，最后直接烧了桥梁把我军拦腰切断。” “最后至少上万人马齐出，我军本就疲惫，又放松警惕被断开，立时全军不稳大溃。” 另一个小校闻言也是跟着补充： “这些流寇也远胜之前，不仅全员披甲，而且战力彪悍。” “烧毁桥梁时我部恰好过河，与这伙人发生交手，匆忙下居然落了下风。” 回想着早前情形，两人面色带起一点疑惑，随后才情绪有些低迷的继续： “最后见那水浅，后面又全是溃兵，我们便拼着命淌水跑回来了。” 听了大概，秦山直接皱眉： “督师呢？督师的情况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带着一点不确信，有些沉思的开口： “督师在最前，事发前我们见着督师已经进了那引诱我们的营帐。” “而后兵荒马乱，我们便不知道了。” 长出一口气，秦山这下是终于搞明白了经过。 闯军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陈永福印信，并以此欺骗了丁启瑞，让丁启瑞命令孙传庭冒进。 最后在预设地设伏，进行了一波漂亮的伏击。 只是想到这里，秦山的眉头皱的更紧。 因为他依稀记得历史上三围开封，虽然闯军也主动前出与孙传庭对峙，但地点却是距离开封不远的朱仙镇，而非眼下更加靠近怀庆府的地方。 也就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了历史走向，闯军极为激进的派遣一两万精锐前出设伏，而非如历史一样继续采取保守对峙。 想到这里秦山甚至隐约间觉得闯军一改战术，似乎还有些针对自己的意思。 因为在这地界找个水网密布的地方可不容易，而这个水网对于设伏来说根本没有多少提增作用。 倒像是为了预防骑兵而专门找的地方。 微叹一口气，秦山眼底有些阴郁，果然，敌人也不会傻到待在原地挨打，被打了也会想办法反制。 两人把知道的消息说完，看着秦山陷入沉思没有敢直接起身，而是继续保持单膝跪在地上。 只是时间久了，两人有些难受，开始忍不住皱眉做些小动作。 秦山反应过来，偏头看向两人，连忙挥了挥手： “起来吧，你们先回营里休息。” 得到秦山允许，两人猛松一口气，随后也不继续多言，直接向着秦山拱手告退。 两人远去，远处大地上，也混杂着一群溃兵的惊呼，一阵马蹄传了过来。 马蹄速度快，但并没有动手，而是直接向着秦山而来。 秦山转头看去，先一步望过去的裴元立即开口： “李飞回来了。” 马蹄直接停在小高地下，原本出发时的十几个游骑，此刻回来的只有不到一半。 李飞下马，甲胄铿锵带着一股血腥，直接走了上来。 身上甲胄布满血迹，战马身上也插着几根箭矢，此刻停下后，战马几乎是立即开始了嘶鸣。 周围几个锐骑连忙过去帮忙拉住战马，辅兵中专门伺候马匹的马夫，也听到召唤连忙从营内跑了出来。 “督师还活着。” “路上遇着一伙流寇马队。” 李飞言简意赅，随后直接来到秦山面前，在地图上连续点了几个地方。 “这到这，两万流寇。” 看着几点之间连成的一条弧线，两万闯军已经将孙传庭所在的那处营寨包围了起来。 “天黑，两边没打。” 秦山看着地图，李飞又在一旁补充。 秦山快速看了两眼，随后想起两个小校说的精锐闯军，又回头看向李飞： “这伙闯军比之之前老卒怎么样？” 李飞略微沉思一下，随后才有些缓慢的开口： “不及我营，但比官军精锐。” 想了想，又抬起头连忙补充： “披甲！这伙闯军全员披甲！” 将最怪异的地方说出来，秦山听着与两个小校一样的说辞，眉宇一阵紧皱。 沉思一会，脚下大地已经开始渐渐泛亮，下意识抬头，东边居然已经开始浮现鱼肚白。 冷热交替，淅沥沥的细雨又开始烦人的落下，还没进营的溃兵也纷纷有些不爽的咒骂起老天爷。 收回目光，秦山看向裴元： “去把李岩孙化叫来。” 裴元点头转身而去，正在忙碌的两人片刻后直接跑了过来。 “总兵大人。” 行了礼，秦山取下蟒袍，披上蓑衣。 “天色已亮，我带锐骑去接应督师。” 李岩一愣，这一次没有直接反对，而是带起一缕忧虑： “我也有所耳闻，那边水网纵横，又下了雨，马队恐怕跑不起来。” 蓑衣披好，秦山没有看向李岩，而是往前两步，脚下是五百锐骑，五百游骑，整整一千重甲骑兵的队列。 此刻骑兵全员披上蓑衣，任凭雨水落下，打在身上溅起水花。 裴元跟在身后，秦山望着自己本部一千重骑，默默开口： “全员改长槊为关刀。” “这一次，我以重步横推！” 第162章 闯军中营兵 李岩孙化有些错愕，他们望着秦山反应过来。 上马是重骑，下马就是重步，一千重骑能杀穿敌军，一千重步也同样可以。 此刻秦山说完，重骑们立即将长槊放下，转而提起了关刀，一时间长槊如林的重骑部队，瞬间变为重甲长刃的关刀铁骑。 晨曦从远处照来，雨水溅在刀刃上更显冷寒，再配合着全员重甲蓑衣，周围人一时间居然看的呆住。 秦山直接迈上玄影，一身山纹甲，手中拿着的也是比关刀更加夸张的陌刀。 此刻立于一千重骑前，不仅本部众人看的出神，就连那些溃兵也是干愣在原地，眼角一阵直抽。 还好这群煞神是自己这边... 眼底不自觉闪过一丝这种想法，而后就是沉闷马蹄如同雷鸣般在雨水中回荡开，众人目送秦山领着重骑向孙传庭疾驰而去。 道路又开始泥泞，一千骑速度不快，倒仿佛是在武装行军。 沿路依然断断续续跑来大量溃兵，看着眼前重骑居然向着前线行军，全部愣在了原地。 溃兵们自然认出了秦山，此刻纷纷低头站在路边不敢直视。 骑在马上扫视这群人，秦山直接对着裴元开口： “回去让李岩从募兵中找些哨骑出来，给这些溃兵指路。” 说着秦山收回眼神看向前方，言语深沉了一点： “后面还要打开封，这里每一个溃兵都很宝贵。” 裴元点点头，转头给一个锐骑吩咐，而后秦山终于不再关注道路两旁的溃兵，一扬缰绳，开始全力赶往前方。 此刻二十里外。 浅显水流七零八落的穿过大地，空寂的河道没了往日波涛，只在中心处有那么一点勉强汇集起来的小溪。 两条水道仿佛壕沟隔开大地，此刻水道内的高地上耸立着一片杂乱简陋的营区。 而在水道外，则是两万全员身披棉甲手持兵刃的悍卒，排成了一道弧形阵线，将营地牢牢包围起来。 高一功骑马站在队伍最后，看着眼前脚下的两万军卒，目光满是得意。 举起马鞭指去，高一功对着身边另一员闯将笑着开口： “李过兄弟，你练的这些中营兵不仅比老卒厉害，甚至连官军也能压着打。” 李过骑马并排在高一功身边，闻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望了远处营帐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看向这些‘中营兵’。 占据归德府后，李自成也开始了运营，不仅种地，而且还从投降官军以及精锐老卒中抽调人员，组建了五大营。 后营管后勤，其他几营则是寻常老卒部队，而中营则全员穿戴棉甲，并进行严格操练的正规军。 此刻看着面前整整两万披甲人马，虽然棉甲廉价，但也勉强算的上甲士。 而两万甲士这四个字，让李过脸上浮现出难以压抑的自得。 出山后第一战便击溃了潼关兵，并将孙传庭围在死地，这让他心底浮现出一丝傲气。 高一功看着李过没有接话，又抬头看了眼天空，眼下天色逐渐大亮，雨水也不断落下。 于是高一功转头看向李过： “是不是该压上去了？” 高一功建议，李过闻言也看了一眼天色，正要点头，左边最远处的地方，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李过好奇看去，十几个没穿甲胄的官军正想从边缘逃出去，而附近警戒的中营兵正拦在水道边，对着这群人不断砍杀。 面露一丝讥讽，李过直接回过了头： “找死。” 平淡吐出两个字，李过望着远处营帐内，听着喧哗探头探脑的官军，面容一冷： “雨水湿寒，把提前准备好的热食送上来，半个时辰后，捉杀孙传庭。” 高处营帐。 赵宇看着被捅杀在水沟中的逃兵，面色暴怒到了极点。 回过头，看着周围军卒都一脸恐惧的看着远处，随后偏头看向脚下跪成一排的三个逃兵，握着长刀的手，用力到发白。 “都杀了。” 语气森寒，周围本就湿饿一夜的军卒忍不住身躯一颤。 而后就是赵宇亲兵高高举起的长刀，将三个跑回来的逃兵直接斩杀。 人头滚滚落地，身躯软在地上，脖颈处喷涌出大片鲜血。 血流四散，随后混着雨水流淌向众人脚边。 默默望着脚边血水，赵宇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胆战心惊的军卒，面容冷峻： “再有逃兵，闯贼不留你们，我赵宇也不留你们。” 看着赵宇手中明晃晃的长刀，军卒们喉结一动，接着低下头，根本不敢再直视。 看着人群暂时安稳下来，赵宇低头示意将这三个逃兵抬走，随后长出一口气，面容脸色缓了一些。 扫视一圈，见着众人脸上的惊慌无措，赵宇开了口： “天色已亮，秦总兵此刻必然已经出发。” “往来不过二十里路，再坚持半个时辰，秦总兵必至！” 听着这句话，军卒们惶恐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活色，失神的双目也回过神来。 带着涌出来的希冀，人群齐齐看向赵宇，这种感觉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看着众人反应，赵宇拿起长刀，面容有些狠厉： “我用人头向诸位担保！” 众人双眼一亮，呼吸忍不住急促了一些，相互间一阵对视后，终于拿起能找到的各色武器，缓缓转身，面向了营寨外。 而后就是忍不住的不断抬头，目光在中营兵和日头上来回切换。 半个时辰，真就是板着手指头算时间。 远处正在进食的中营兵身后，本来还在讥讽逃兵的李过微微一愣。 望着居然重新站起来，一副戒备模样的官军，脸色有些奇怪。 高一功见状也是疑惑，看着对方不断抬头的样子，转头看向李过： “李过兄弟，这些官军怎么又有了胆气？” 李过默默望了一阵，随后又瞟眼望了一眼远处，忍不住冷哼一声： “还能为什么？无非等着那煞神。” 听着秦山，高一功身躯下意识绷紧了一点，跟着偏头看去，目光带起一点犹豫： “你是说秦山明知道这地形，他还敢来？” 李过默默望着，随后看着自己挥下的两万中营兵和地形，脸上浮现一丝自信： “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 “我倒要看看他的马队跑不跑的起来！” 第163章 他们怎么下马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赵宇安抚完士兵，又争取到了半个时辰后，便直接转身向着营帐内走去。 一脚踩下，混着血水的泥泞沾染了整个靴子。 顾不得脚上湿滑沉重的触感，赵宇来到最中心。 十几个依然披甲的募兵将这里把守起来，而在这十几人身后的一处木垛上，坐着孙传庭。 雨水落下，孙传庭的甲胄也被淋湿，面容上满是疲惫，牛成虎护着一碗热水候在一旁，脸色有些焦急。 目光看了牛成虎一眼，牛成虎缓缓摇头，赵宇忍不住眉头一皱，小心来到孙传庭的面前。 “军士都安抚下来了，再守半个时辰绝对没有问题。” 说着，赵宇看向牛成虎手中的热水，对着孙传庭微微弯下了腰： “秦山绝不会见死不救，此刻天色已亮，他必然已经在来的路上。” “到时候督师还要指挥，眼下还是先喝口热水驱驱寒气为宜。” 赵宇说完，牛成虎连忙将热水再一次送了上来。 “督师，热水还温着呢。” 孙传庭听着秦山两字微微回过了神。 抬起头，赵宇看着孙传庭眼神，忍不住微微一呆。 孙传庭的眼中，居然有一丝愧疚！ “我知道秦山必然会来，这一点上我相信他。” 孙传庭开口，看着眼前着急的赵宇和牛成虎，终于还是接过热水，一口喝下。 温暖顺着热水划过，本就有些年老的孙传庭，面容立时恢复了一些血色。 看着冷的有些发白的双手，孙传庭将水碗递了回去，接着站起身顺着凌乱营墙看向外界，目光满是担忧。 举起手指了过去，孙传庭微叹一口气： “闯军围了一夜不打，必然是围点打援。” “秦山步卒要忙着收拢溃兵，能及时赶来的最多那一千骑。” “可如此地形骑兵行动大受阻碍，若是跑不起来被那两万闯军一拥而上...” 孙传庭说不下去，赵宇则看着周围闻言的募兵目光有些慌乱，连忙补充： “秦总兵之勇不下项羽，便是只有一千，也必能击破这两万闯贼。” 赵宇有些焦急，孙传庭也反应过来。 放下手，孙传庭面容重归平稳： “嗯，这一点自是必然。” 孙传庭说的到也不算违心，他方才真正的担忧，还是这一战结束后，秦山会有多少损失的愧疚。 而赵宇看着人群又安稳下来，心下也猛松一口气，现场一时间重新安静下来。 相视无言，没了交流，众人将注意力又全部放在了眼前遭遇上。 本就存在的湿寒更加让人不适，打了一个寒颤后，牛成虎看着现场无言，终于忍不住随意开口： “若是丁启瑞让秦总兵回怀庆府？” 思来想去找不到好的话题，最后还是放在了秦山身上。 孙传庭和赵宇闻言一愣，赵宇有些无语的白了牛成虎一眼，孙传庭则不知是不是被丁启瑞坑出了火气，听见这话后，居然面色满是平静： “丁启瑞的传令兵，永远也到不了秦山面前。” 牛成虎脸上疑惑： “为什么？” 牛成虎开口，而这一回，是孙传庭忍不住盯了牛成虎一眼。 看着两人无视自己，牛成虎也不再深究，只是又想着继续找个话题，把这难捱的时间摸过去。 但牛成虎还没开口，外围把守的军卒，却传来了阵阵惊呼。 三人一愣，孙传庭在短暂发愣后脸色瞬间变得严峻。 赵宇也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后脸色难看： “时间还早，多半是闯军动了。” 呢喃一句，随后不等孙传庭的命令，赵宇直接行了一礼，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军卒们身上装备五花八门，看着赵宇过来，连忙指向下方： “赵大人，闯军起身了！” 赵宇跟着看去，两万中营兵进完了热食，此刻正不断从原地站起身。 身上的棉甲齐整，与官军相比仿佛他们才是官军。 守军慌乱，赵宇看了一圈，猛然抽出长刀，两步走到尽可能高的地方。 赵宇显眼，守军纷纷将目光看了过来，赵宇则一脸狠色，对着众人举起长刀： “秦总兵已在路上，诸军只需坚守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秦总兵必至！” 再次一阵打气，守军们的面容也在秦山名字下恢复了一些气色。 大口喘气，激发胸腔中的最后一点血气，守军也都跟着挥舞起了武器。 官军吼叫着相互鼓舞，而在高地下，看着官军模样，李过忍不住讥笑了一声。 望了眼自己面前齐整的中营兵，李过直接举起马鞭指了过去： “居然还在指望着那煞神。” 看着李过自信，一贯与谁都爱乐呵两句的高一功，此刻却没有接话，只是谄笑了两声。 如果是讨论秦山，那我还是少说两句的好。 看着高一功也在忌惮，李过懒得再搭理对方。 收回指去的马鞭，李过望着自己挥下大军，脸上自信更甚： “我军饱食，又休息了一夜，对面孙传庭最多还剩几千人，而且一夜没吃没睡，等下我军必要横推过去。” 说着，李过便举起手准备下令。 “全军...” 刚刚开口，一旁却立即伸了一只手过来。 身躯被猛然推了一下，李过带着一点被打断的愠怒，高一功则仿佛没看见，只是指着远处，面色有些焦急： “那煞神来了！” 看着高一功惊慌，李过连忙憋回怒火，随后也带着一点慌乱跟着看去。 一千重骑跑的并不快，泥地难行，速度甚至还比较慢。 而看着重骑速度居然这么慢，李过刚刚浮现的一丝慌乱立时下去不少。 带着兴奋，李过连忙举起马鞭指去： “果然跑不起来，等下他们在马上近身不便，只要我们贴上去，这一千人都得死！” 李过兴奋，秦山在河南那十日奔袭，不知道打的闯军心底生出了多大阴影。 为了防备秦山，甚至专门找了这水网密布的地方。 此刻看着地形有效，李过如何不兴奋，他甚至已经开始遐想自己大军围杀秦山的画面。 只是李过的兴奋还没持续太久，高一工却再次伸手推了一下： “你快别笑了，你看他们在干嘛！” 李过疑惑，又跟着看去，而后脸上兴奋还没来得及消失，转而变为了一片惊愕。 双眼呆呆，李过下意识看向高一功： “他们怎么下马了？” 第164章 挡秦山者，人甲具碎 李过神色呆滞，一旁高一功见状急的忍不住眼中泛起一股恼怒。 也顾不得再与李过你好我好，高一功直接摇晃着李过，一脸焦急： “那煞神要步战！！！” 轰~！ 高一功说完，恰好一阵春雷响起。 声音巨大，炸的李过猛然缩了一下头。 带着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双眼，李过呆呆看着远处下马后，正在排成紧密队列的一千人。 甲胄厚重，人人身披蓑衣，此刻雨水伴着雷鸣后隐隐加大，打在安平营众人身上，直接溅开了一层水花。 而在水花之下，是一千把泛着冷芒的关刀！ 一千名重甲关刀武士，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李过面前。 李过目光在自己麾下‘甲士’和秦山锐骑身上来回转动，看着自己廉价棉甲组成的大军，再看着对面蓑衣下厚实的布面铁甲，李过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叫甲士？没有甲片的棉甲，也配叫甲士？ 艰难从锐骑身上收回眼神，李过在短暂呆愕后，是猛然回过神的惊慌。 “坏了！” 忍不住低喝一句，随后在高一功疑惑目光中，李过慌忙指向自己的中营兵： “下雨，我的鸟铳和弓箭都用不了！” 高一功反应过来，眼中也浮现起一点慌乱。 火铳不用说，眼下还都是火绳枪，下雨直接就不能使用。 而弓箭在雨水下不仅弓弦会变得丝滑不易使力，就连射出去的箭矢也会在雨水下大打折扣。 此刻没了远程火力的压制，这就意味着李过要想阻止秦山，就必须要让麾下的两万人，用冷兵器你一刀我一刀的硬砍！ 与那煞神带领的一千甲士对砍？！ 明确了这一点，高一功僵硬的转动脖子，望了望队形排列完成，已经开始要前进的锐骑，又看了看两万正在匆忙转向，准备直面秦山的中营兵。 “实在不行，咱们撤？” 高一功小心试探，而听着高一功这话，李过双眼瞬间瞪圆。 带着一点不敢置信，李过指了指自己两万人，又指了指远处高地上待宰的孙传庭： “孙传庭就差最后一下，我两万人又不是流民，如果碰着秦山我就退，回到闯王面前，还会有我好果子吃？” 李过反驳，看着高一功还是脸色戚戚，终于一咬牙，脸上浮现狠色： “我们装备差点，但毕竟人多，而且也都是老军卒，我不想我两万人还压不过那煞神！” 说完，李过转身看向自己中营兵，直接驱使战马上前两步： “杀重步一人，赏银百两！” “伤着秦山，赏银万两，封大头目，独领一营！” 李过没敢说杀死，毕竟不现实。 李过吼完，看着中营兵不敢置信中带着狂热的看过来，李过直接举出了李自成的令牌： “闯王亲自许下的奖赏，诸军无疑！” 对于被秦山射了一箭的李自成，确实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此刻得到这种瞬间阶级几次翻身的承诺，本就人多胆气壮的中营兵，双眼更加火热起来。 看着军心可用，李过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抽出长刀指向秦山： “杀，你们的福贵就在眼前！” 被李过一番话刺激的面色涨红的人群纷纷转头看向远处，望着不过一千人的队伍，人群忍不住抽出武器，开始躁动的战吼起来。 两万人躁动，而在他们一阵战吼后，是看着对面动作，居然又渐渐重新平复。 秦山站在最前。 目光冷冷看着远处望过来的两万人，裴元检查完队伍回到身后，将面上雨水甩开，沉默的点点头： “都准备好了。” 一千人无言，中营兵的呼唤似乎与他们无关。 此刻只是默默看着秦山，等候着自己统帅的命令。 而秦山的命令，是缓缓从地上提起，直接重重杵在地上的陌刀。 些许石子在坚硬陌刀下被碾碎，看着竖起的刀刃，锐骑和游骑们也举起关刀，随后从身侧拿出铁面，盖在了脸上。 铁面冰寒，其上神情也全是冷漠，唯有双眼流露，展现出其后军卒的彪悍。 提刀，带甲，一千关刀重步，只是瞪着冷漠，无声回应着对面欢呼打气的中营兵。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交互，中营兵们在福贵下激励起来的胆气，居然在这对视中有些消沉。 李过见状大急，也顾不得再说其他，直接看向一旁鼓手，大声吼道： “敲鼓，进军！” 鼓手也呆呆望着远处，此刻听着李过命令，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举起手中鼓槌，向着大鼓敲了下去。 鼓声沉闷，穿透了雨幕，而后是中营兵中的将官，开始不断呼吼的进军指令。 战场的紧张将方才对视中的心惧击散，中营兵目光在血气和福贵下重新变得狂热。 两万人齐齐迈步，速度不快，仿佛一座大山般压了下去。 而在他们对面，秦山看着穿戴整齐的安平营，终于是向前一步，随后将陌刀直接单手提起，举在天上挥舞一圈，紧接直接压向前方。 随后，秦山独立于全军之前，他迈步，身后一千重步，跟着迈步。 而目睹了秦山方才单手举起陌刀挥舞一幕，李过已经完全呆住，高一功也带着愕然，忍不住自语： “这玩意...居然可以被单手提起...？” 两人呆滞，而在他们下方，两边人马并没有奔跑，就这么保持着匀速，不断地相互靠近。 此刻雨水越下越大，密密匝匝落下，仿佛把人泡在水里。 而后就在这密密雨水中，安平营与中营兵，终于碰撞到了一起。 无声无言，直面秦山的中营兵目光不断交互，看着秦山靠近下意识想后退，却又被身后人推搡着向前。 退不动，周围几个中营兵对视一眼，随后看着孤立在前的秦山，一咬牙，齐齐举起手中兵刃扑了上来。 四个中营兵悍勇，看着他们一起围杀，身后李过忍不住大喝一声‘好！’ 而后来不及赞赏，前面人群前，秦山手中的陌刀就已经高高举起，带着一阵快若闪电的寒芒，划过了众人目光。 下意识闭眼，再睁开，四个中营兵居然齐齐化作两半，失去归属的双手也横飞上了半空。 身后中营兵惊的慌乱止住脚步，李过脸上兴奋未消，也立时僵住。 一刀劈四个？！！！ 人群镇住，而秦山这一刀舞下后，身后重骑也齐齐低‘喝’一声。 低喝将战场气势一夺，裴元紧随其后，对着眼前人山人海的中营兵，猛然怒吼： “挡秦山者，人甲俱碎！” 第165章 进!斩! 裴元暴喝！ 中气十足的声音仿若惊雷穿透雨幕，直接炸响在面前惶恐的中营兵面前。 陌刀寒芒晃眼，雨水不断冲下，带着其上血花顺着刀身滑落。 望着立于关刀重步最前的秦山，正面的中营兵拼死不敢再前，身后的中营兵却又在富贵的刺激下不断用力推着前面战友向前。 一时间整个两万人的大阵，居然不受控制的变成半圆形。 中间的中营兵不前，两侧的人马则飞快的围拢过来。 李过看的目瞪口呆，秦山那一刀劈死四个的画面实在震撼，以至于一旁高一功用力摇晃，都不能让他回过神来。 看着李过完全呆滞，高一功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转头看向面前传令兵，开口怒吼： “加赏钱，伤一重甲兵赏百两，能正面砍秦山一刀，赏千两！” 高一功的胡乱吼着赏格，面前传令兵听着一愣。 他们还没从秦山那一刀的震撼下回过神，又被高一功给惊在原地。 不求杀，不求伤，能砍出那一刀都算赏钱，而且还是一千两！ 传令兵带着不敢置信看向高一功，而看着面前传令兵居然还在呆滞，高一功气的想要把长刀甩出去。 只是最后一刻忍住，左右扫视一圈，一把将鼓手的棒槌抢了过来。 直接将沉重的棒槌甩了出去，砸在传令兵队伍中，将人群唤回了神。 咬牙切齿，高一功腮帮高高鼓起： “快——去——！” 终于反应过来，传令兵们终于不再耽误，连忙转身向着远处中营兵而去。 同时回想着堪称疯狂的赏格，就连他们也不约而同看向了秦山。 高一功的赏格立即传递到了中营兵之中，听着如此疯狂的奖赏，中营兵刚刚被秦山一刀镇住的气势，在一瞬间仿佛热油浇下，直接将人群激的面色潮红起来。 短暂停顿，中营兵纷纷有些癫狂的看向秦山，停顿许久的中阵，终于开始了推进。 人群密集，几乎所有目光都死死盯着秦山。 距离太远的也会把目光放在关刀重步身上。 看着如此一幕，秦山面色如常，身后一千重步铁面下的双眼，也只有冷漠。 中营兵被刺激的仿佛烈火，而秦山挥下重骑，则仿佛一块冰寒的顽石。 没有鼓舞和言语，也没有赏格的刺激，秦山面对小心靠过来的中营兵，只是向前了一步。 “进！” 裴元大喝，随后是一千重步跟着秦山齐齐向前了一步。 看着近在眼前的敌人，中营兵终于没了回转余地，在一声不知人群中哪里传来的怒吼下，疯狂的向前扑了过来。 人潮汹涌，秦山眼前满是拥挤的棉甲军卒，随后秦山高举陌刀，再次对着疯狂冲来的中营兵狠狠舞下。 “斩！” 裴元跟着大喝，一千重步面对冲来的中营兵，是跟随秦山一起挥舞下来的关刀。 寒芒闪烁，汹涌的人潮仿佛一头撞在冷芒之中。 沉重刀刃劈开甲胄，随后去势不减的斩进肉里。 最前面的中营兵用兵刃和盾牌抵挡，可势大力沉的一刀，直接将面前中营兵全部劈翻在地。 一刀斩下，面前人潮瞬间一空，秦山借机向前一步，身后裴元也再次传来又一个大喝： “进！” 全军再进一步，敌潮再次近身撞了上来。 “斩！” 关刃下压，血花四溅，伴着雨水溅开一片片血雾。 一千人仿佛机械，跟着秦山不断重复这两个简单的动作，整个安平营此刻面对汹涌敌军的唯一声音，就只有裴元紧随秦山动作之后，不断开口的“进”与“斩”！ 中营兵的身后，看着如此一幕的高一功也完全呆愣在原地。 不仅是高一功，而是每一个没有加入其中，得以窥见全貌的闯军。 李过的脸色完全苍白，任凭雨水顺着面颊落下。 高一功下意识握着刀柄的手，也完全失力，只是呆板的扶在上面。 此刻整个闯军后线只有一片沉默，而真正的恐惧，正是无言。 雨水充足，又刚刚补了水，但高一功还是看着远处伴随‘进、斩’，不断在人潮中开进的一千人，直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忍不住再次干咽一口口水，喉结滑动，带着其上些许雨水顺着脖颈滑落进了甲内。 清凉将高一功唤回些神，艰难从前面收回目光，僵硬转动脑袋，转头看向周围。 鼓手没了棒槌，早已没有敲鼓，此刻也没有心情敲鼓。 后线仅有的一些预备队，看着眼前一幕，虽然隔得很远，但脸上也已经布满了恐惧。 人群双眼瞪开，任凭雨水落下划过眼眸，却不敢有片刻的眨眼。 不少军卒，甚至其中包含着一些亲兵，身躯更是在雨水下开始了微微颤抖。 明明距离遥远，明明不需要他们上场，可恐惧却还是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看着自己挥下众人反应，高一功又回头看了李过。 李过看着自己自信的中营兵被如此砍瓜切菜，面上的呆滞还未恢复过来。 高一功无奈收回眼神，转头看向脚下，随意一脚踢了一个身边的亲兵： “你去...” “啊？！” 亲兵仿佛被惊吓的兔子，被踢了一下后听着高一功开头两个字，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随后不等高一功反应，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人，我是你的亲兵啊！” 亲兵惊慌失措，高一功看着自己这个曾经以悍勇着称的亲兵，此刻居然被远处血腥厮杀给吓得全无胆色，不免又微微瞪大了眼睛。 随后带着猛然反应过来的心绪，立即抬头看向周围。 此刻几乎所有目睹了远处一幕的身边闯军，都瞪着恐惧双目望着自己。 如此绞肉，除了看不清全貌的当事人，高一功的随便两个字，都引起了眼前部队的胆战心惊。 高一功脸角直抽，能留在身边自然都是精锐，可眼下这些精锐，居然仅仅看着远处一幕，便被彻底吓破的胆气。 没有呵斥，高一功立即将嘴边的怒骂压下，转而是尽可能挤出和善： “不是让你等也上去，只是想让你去把鼓槌捡回来。” 战鼓停歇，所有人都望着心惊胆战，高一功必须得把战鼓重新敲响，避免人群把注意力都完全放在远方。 而听着高一功这话，周围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那亲兵也是一愣后连忙上前捡起鼓槌。 而后就在这些动作下，高一功看着周围人下意识略微向远离战场的防线退了两步，眼底浮现的只有一阵无力。 第166章 真得跑了... 高处营帐。 官军同样呆愣在原地。 他们地势更高，能够看见的画面也更全。 此刻不仅是底层军卒，就连目睹这一切的赵宇，也是立在原地，双眼中满是呆板。 哐啷~ 一阵声音突然传来，看的出神的人群一惊，随后慌乱将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军卒望的出神，居然忘记了使力，不小心将手中长矛掉在地上。 地上堆着几柄刀刃，撞在一起传来的声响。 回过神来，赵宇看着呆滞的官军，突然提起长刀，转头看向自己亲兵： “去，看看还有多少甲，全部集中起来，咱们冲出去背袭，配合秦爷。” 亲兵一愣，随后不同于高一功亲兵的惊恐，这亲兵是在短暂反应后，瞬间涨红的双目。 “干！冲出去跟着秦爷干！” 周围人群纷纷看过来，心底浮现出这种想法，随后突然间就感觉不到的湿饿，反而是一身火热和使不完的劲。 看着如此军心模样，赵宇短暂错愕后是带着一点莫名的看向远处秦山。 这军心依附，都快超过孙传庭了... 而也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却阻织了众人： “不用去。” 人群错愕的看去，孙传庭带着十几个甲士，从营中走了出来。 脸上的灰败和疲惫此刻已经从孙传庭的脸上消失。 孙传庭走到营帐边，默默看了一眼下方，随后也不回头，一边看一边开口： “你们人少，甲胄又缺，下去作用不大。” “而且...” 孙传庭微微停顿，看着下方秦山带着寒芒不断劈砍下来的陌刀，眼底也忍不住一阵发愣。 确实强的有点过分了... 莫名其妙冒出这种想法，孙传庭连忙止住，并继续开口： “而且如此关刀阵，除非调来火炮火铳齐射，不然这些闯军除非把秦山累死，不然根本别想着击溃。” 孙传庭说完，赵宇带着众人愣了一下，随后默默看向下方。 此刻一阵劈砍后，就算是有着夸张赏格刺激，秦山面前也已经没有任何中营兵胆敢靠近。 从上面看去，整个一千人的阵型，仿佛正在以秦山为锋矢，直接划开了厚重的闯军阵列。 又是一声‘斩！’，面前闯军立时被劈倒一片。 秦山提着陌刀在前，中营兵惊惧不敢靠近，不要说伤，现在就连砍一刀在此刻看来都已经是实打实的奢望。 一刀过后，关刀阵跟着又进一步，而少数几个侥幸伤着重步的中营兵，则兴高采烈从两侧跑开，回去找高一功领赏。 片刻的空闲，裴元大喝完，突然唤了声秦山： “大人。” 秦山微微回头，裴元直接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似乎是闯军的头目。” 秦山闻言转头看去，果然看见躲在营帐远处，另一片小高地上的闯军。 秦山收回目光，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 不知不觉间，就在这单调的‘进’‘斩’中，整个千人队列在两万中营兵中推进了数百米。 看着距离差不多的孙传庭营帐，以及另一边默默望过来的高一功与李过，秦山偏头看向裴元。 “全军转向。” 说着，秦山提起陌刀指向高一功和李过的位置： “往那砍。” 裴元了然，对着最右侧军官吩咐立于原地不动，随后本人直接跑向最左侧，开始在行进中进行转向。 仿佛一道镰刀，军阵从左边缓缓收割下来，面前挡路的中营兵，纷纷在关刀下被劈翻在地。 而看着如此一幕，不仅李过高一功被惊的直接从马上站了起来，就连上方的孙传庭，也在一愣后猛然向前了两步。 在战场上，尤其是在已经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军阵进行转向，是一件极度危险的操作。 而在明知的情况下依然转向，要么指挥官是个废物，要么这伙军卒，已经精锐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层度。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部队，就算是孙传庭，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秦爷手下的亲营，已经悍勇到这种程度了吗？” 牛成虎忍不住脸颊一阵直抽，直接说出这话来，而赵宇看着下面即便转向，都依然保持严丝合缝，甚至将不少以为有便宜捡，面色大喜的中营兵劈翻在地，也已经说不出话。 以往一直只是看着秦山锐骑厉害，此刻亲眼看着这些锐骑下地步战的模样，赵宇心底只有一个词在不断回想： “横推！” 此刻的秦山，就是在横推。 随着最后一个锐骑站直，整个一千人在此刻完成了大转向。 从面对孙传庭方向，成了面对李过高一功。 亲眼目睹着这一千人居然真的完成了转向，并且直直面向了自己，高一功缓缓从站姿瘫坐到了马背上。 双目出神，高一功看着早已不复一开始激动，甚至隐隐有些退缩的中营兵，再一次转头看向李过。 这一回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伸出手摇晃了对方。 右手牢牢握紧李过肩膀，高一功用力推了推，被晃回些神，李过喘了几口气，终于双眼带着一些清明，看向了高一功。 高一功脸色严肃： “李过兄弟，咱们真得跑了...” 听着高一功的话，李过双眼不自觉微微睁大，眼中不服气的想要反驳两句。 但回想着从接敌以来看见的画面，李过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 看着李过无言，高一功连忙趁热打铁： “此刻后撤，咱们最多算是平手，回去后一战击溃孙传庭的功绩也足够提增我军士气。” 高一功苦口婆心，希望李过能见好就收，李过脸上的坚持也在听见这话后，缓缓消散了一些。 随着远处已经隐隐可以听见的裴元大喝声，李过终于在猛吸一口混杂着雨水的湿寒空气后，双手握紧了缰绳： “好，我们撤！” 最后不死心的看着远处军阵一眼，李过目光冰冷扫视一圈，随后指向损失最为惨重的一队中营兵： “去告诉他们千总，就说我军需要休整，让他们顶上半个时辰，事后给他官升一级，赏银千两。” 李过冷漠对着传令兵吩咐，传令兵眼眸低垂，只是默默听着。 高一功见状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驾马离开，前面的闯军，却轰然间向着四周散开。 同时惊恐的呼喊从口中传来： “挽弓了，那煞神挽弓了！” 高一功一僵，慌乱回头看去，紧接着目光陡然瞪圆！ 雨幕中，秦山立于阵前，手中硬弓开弦如满月，其上黑色铁矢，笔直对准了过来。 第167章 没杀够? 雨水落下，现场闯军在这一幕冲击下只剩下寂静。 李过和高一功愣愣看着，片刻后才带着难以置信的倒吸冷气声，对视一眼。 举起马鞭，李过直接指向秦山： “如此距离，又是雨天，他能射过来？” 三分不信，七分讥讽，李过说完，高一功正要带着错愕也狐疑两句，一发黑色箭矢，却拖着尾影刺透雨幕，直接将丝毫不避的李过，从马上射飞出去。 雨天为徒方便未着重甲的李过，带着满眼反应不过来的错愕，在空中瞪大了狐疑的双眼。 周围空旷，李过飞下了战马，随后重重摔在地上，身躯溅起了周围大片泥浆。 人群呆呆看着一幕，高一功也在短暂错愕后，看也不看远处秦山，顺势一下从马上扑倒在地。 同样溅起一阵泥浆，但倒数了三秒后，下意识摸了摸全身上下，高一功也顾不得地面泥浆难受，一脸庆幸的猛松了一口气。 还好，先射的李过... 看着高一功居然如此果断，刚刚搭上箭矢的秦山眉头一皱，有些无奈的又把弓箭放下。 而周围目睹这一切的中营兵，呆呆看向身后，原本骑在马上始终立于众人眼前的李过和高一功，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中营兵带着错愕，随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秦山。 这煞神是怎么做到一箭射翻两个的？而且还是并排的两个。 中营兵们自然想不到这么多，在他们眼中，只看见秦山弯弓搭箭，随后一箭射出，李过和高一功便同时消失在了战马上。 而看着如此震撼的一幕，又没了身后将领监督，中营兵终于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开始缓缓的想要后退。 高一功这边。 众人呆呆看着躺在地上，死后依然瞪着不敢置信双眼，死死望着自己胸口箭矢的李过。 一群人陷入死寂，直到前面一个小头目跑来，看着眼前一幕也顾不得其他，慌乱跑到高一功的身边。 高一功依然匍匐在地上，小头目想要说话，可即便弯腰了，此刻对于高一功来说也是高高在上。 弯了弯腰，又几次拱手，看着都不怎么‘恭敬’的小头目，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趴在地上。 “高大帅，中营兵在退，咱们是要督战还是增兵？” 两人趴在满是泥浆的地上，周围人目光有些莫名的看了过去。 而高一功仿佛没有看见周围闯军的目光，只是看着这小头目，忍不住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啪~ 小头目被扇的一脸错愕，高一功则打完后，面色一恼： “还打个屁，通知下去，全部一起撤！” 说完，也不等小头目回应，高一功看向自己身边已经举起大盾的亲兵： “那煞神呢？” 亲兵小心透过缝隙看去，随后几番确认，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来： “那煞神收弓了。” 听着这话，高一功这才从地上起来，随后也来不及打理一下满身泥浆，先是牵着马又往后狠退了几步，躲在一处土包后，才重新翻身上马。 周围跟满了闯军将领，见着所有人望向自己，高一功一阵没好气。 忍着发火的欲望，高一功在人群中望了一圈，随后目光盯着李过一开始吩咐过的那个传令兵，脸色一冷： “刚刚李过的话，是不是人死了就当放屁？” 传令兵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不敢继续耽误，直接转身去传令。 而后高一功看着远处中营兵随着传令兵到来，那被选中的一队人马虽然脸色有些不情愿，但其千总却十分兴奋。 随后就是中营兵，开始尽可能保持阵线的后退。 看着军阵还算平稳，高一功也不再停留，直接一挥手，带着手下亲兵开始向着后方移动。 乌泱泱一片中营兵后撤，除了少数人马胆战心惊的留在后面，尽可能拖延一点时间，大军的整体后撤已经成了定局。 高处营帐，官军们看着眼前一幕，终于是猛松一口气，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瘫坐到了地上。 只是有人瘫坐，更多人却是拿起武器，一阵欢呼的冲出了营寨。 守军士气大增，似乎有要跟着秦山打出去的迹象。 本来已经有些脱力，开始坐着休息的赵宇，见状连忙起身，对着人群大吼： “不可追击！” 中营兵还算精锐，此刻后撤又保持着组织，己方少甲而且体力不支，贸然冲出去肯定凶多吉少。 赵宇是真怕这些人看着秦山厉害，以为自己也这么厉害了... 有着赵宇的严厉禁止，守军们带着一点无奈停下了脚步，但已经走出营寨的人群却也没有再回去，而是就这么站在高处，对着秦山不断振臂欢呼。 又一刀劈倒面前一个中营兵，秦山周围闯军看着身后并没有重整，而是直接一路往后跑的其他部队，终于反应过来。 随后伴着一声恐惧呼喊，留下来断后的中营兵直接也转身加入到后撤的队伍。 只是其他人还有些组织度，这些人则直接转变为了溃散。 面前终于没有了人影，呼喊了大半天的裴元来不及休息，直接张开大嘴，仰头对准了天。 一阵雨水润喉，秦山则立起陌刀，转眼看着远处不断远去的中营兵。 也不管裴元喝没喝够，秦山直接转身提起陌刀，转身向战马走去。 裴元见状连忙闭嘴跟上，而后秦山背对着裴元边走边开口： “把伤员留给督师，再给督师说我部位置，让督师可以带着人去那边重新组织。” 裴元跟着连忙答应，随后答应一半听着没有自己等人的安排，有些疑惑： “那咱们呢？” 开口询问，秦山头也不回，看着远处安静等待的战马，直接回答： “剩下的人给我上马，那剩下的中营兵，我要全部拿下！” 秦山说完直接上马，身后裴元愣了一下后脸色瞬间火热。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秦爷当什么了？ 人群纷纷跟着秦山重新上了马，随后只留下几十个伤员和几个死者，等待着孙传庭出来。 而在营帐上，正要出去的孙传庭看着秦山居然骑着马继续往前，脸色一呆后，错愕的看向赵宇： “这小子，没杀够？！” 第168章 追杀 几天后... 雨水渐渐平息，干涸的大地一览无余。 几百中营兵倒在地上，剩下更多的上千人，则丢盔弃甲漫山遍野的散开。 一个中营兵面色惨白，身上脱去了所有甲胄，嘴巴张到最大，拼尽全力呼吸着空气。 干哑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之前饱食后的精神抖擞，此刻只剩下体力消耗到极致的踉跄。 一阵沉闷马蹄从背后传来，听着这声音，中营兵本就苍白的脸上，双眼流露出巨大恐惧。 猛吸一口气，想要拼命挤出肺中不多的一点氧气，可早已体力耗尽的身躯，传来的却只有瘫软到极致的无力。 呼啸声传来，一发箭矢直接将其射倒在地上。 一名锐骑收回目光，面色沉稳的看向另一边奔逃的中营兵，并重新搭上了一支箭。 远处大地，秦山立于一名闯军千总身旁。 千总倒在地上，周围躺着七八个亲兵，他们身上甚至还坚持披着棉甲。 只是这些棉甲在秦山的陌刀面前，显得有些可笑。 看着散开肆意猎杀溃兵的锐骑，秦山眼见差不多，对着裴元微微颔首： “把人召集回来，前面的闯军更多。” 裴元点头，转身拿出一个号角吹响。 而后秦山直接轻夹马肚，带头继续向着远处追去。 听着号角的甲骑纷纷靠过来，一时间一条千骑组成的巨龙，直接横贯在了大地上。 前方不远处。 高一功穿着单衣，看着面前不断跑过的中营兵，脸上满是憋屈。 出发时的两万中营兵，此刻眼前只剩下不到三千，而且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跑的面无血色，步履踉跄到了极点。 看着队伍最后又渐渐落下的千把人，前面中营兵的眼中浮现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最尾巴那千把人，双目中却已经布满了绝望与恐惧。 看着这一幕，高一功忍不住咬了咬牙： “直娘贼，那煞神和他那群骑兵，未必都是铁打的？！” 伸出三根手指，高一功对着身边亲兵望了一圈： “三天，整整三天！追杀了这么久，他们难道不会累？” 吐槽一句，周围有马的亲兵则没有回应，只是抓紧时间给自己的战马补充黄豆等精饲。 一手安抚马匹，一手握着黄豆，目光则在高一功的话语下，转头看向了远处。 只希望等下那煞神追上来后，自己胯下的战马能多蓄点力。 一把黄豆吃完，看着远处已经遥遥在望的一条河流，亲兵连忙将战马牵过来。 “大帅，吃完了，前面就是涡河。” 带着一丝焦急，亲兵一边说一边不断回头看着身后。 高一功闻言也是跟着先看看了远处河流，随后才看向身后。 狠狠对着对面唾了一口，高一功直接翻身上马： “再多半个时辰，我就能把这三千人带回去。” 亲兵看着高一功上马，也是跟着一起上马，随后目光有些躲闪，忍不住瞟了瞟渐渐落下的人群。 高一功见状一滞，随后甩了一下马鞭，带着一点怒气： “两千人，劳资把这两千人带回去。” 看着高一功生气，亲兵们脸上连忙挤出笑容，此刻看着已经不远的涡河，他们心思哪里还在乎这些两条腿的中营兵？ 看着手下表情，高一功更加恼怒，随后正要喝骂，远处的地平线上，却突然惊飞出一片飞鸟。 亲兵脸上的假笑瞬间止住，高一功的面上也是直接僵硬。 人群机械的转过脑袋，目光直直望着远处，随后就在那片飞鸟下，一群重骑，正如同一座甲山般压了过来。 眼角疯狂抽搐，回想着之前落下的一千人，高一功伸出手算了算时间，随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直接指向秦山带着的一千重骑： “那一千人，这么快就死完了？” 高一功错愕，可亲兵看着脚下又开始加速的中营兵，只是一脸焦急的围了上来： “别管那一千人了，大帅，咱们这会得先跑啊！” 说着亲兵指了指远处中营兵，又指了指自己脚下： “咱们成吊尾巴的了。” 带着焦急，亲兵苦口婆心，而高一功闻言脸上没有前面几次的配合，而是猛然握紧了刀柄。 脸上涌出狠厉，转头恶狠狠看向自己亲兵： “河上船少，这点距离，咱们带出来的人已经跑不掉了，如果贸然抢船，那煞神都不用动手，咱们自己就得死完。” 看着高一功呵斥，亲兵脸色呆住，在他的想法中，只要自己等人跑得快，就能趁着秦山杀光中营兵前，逃到河对岸去。 可高一功看着李自成刚刚练出来的两万精锐，居然就这么一战全部报销，回想着李岩遭遇，高一功对李自成的恐惧，一时间压过了秦山。 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秦山带过来的骑墙，高一功猛然看向亲兵： “时间还来得及，过去让大伙背靠涡河列阵，河对岸就是我军大营，只要能坚守住，闯王不会不管咱。” 听着高一功命令，亲兵们虽然有些不愿意，但看着高一功握在刀柄上的手，直接爆出了条条青筋，还是识趣的没有唱反调。 一群人立即打马奔跑了出去，随后散在中营兵的两边，尽可能将人群汇聚起来。 看着这一幕，高一功猛然松了一口气，而后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山，也是向着涡河而去。 望着近在眼前的最后一点中营兵，秦山目光微微远眺，望向了河流对面。 在河流的那边，正耸立着一片密密麻麻的营帐，此刻营帐中看着这边的动静，已经开始疯狂涌出人潮。 “闯贼的大营？” 裴元有些疑惑，秦山则将目光从大营放在了河这边，慌乱组织阵列的三千中营兵身上。 举起陌刀，秦山指了过去： “不要减速，直接荡平过去。” 中营兵疲累，此刻即便站定，面容上也满是苍白。 连续数天的追杀，几乎没有片刻休整的人群，不仅身躯疲累到了极点，就连腹中也饿的火烧火燎。 而锐骑听着秦山命令，却纷纷从怀里掏出肉干，开始进食。 望着身边不断跑到河边喝水的中营兵，又看了看远处居然没有丝毫减速，直直撞过来的秦山，高一功脸色彻底死沉了下来。 “这tm...真是铁人？！” 第169章 当面横推 涡河。 淮河流域第二大支流。 历来是豫、皖地区最重要的水运要道。 此刻的涡河对面，李自成站在河边，标志性的笠帽带在头上，迎着河风微微起伏。 身边人潮汹涌，宽大的涡河沿岸，一时间聚集了近十万人马。 众人面前，涡河上几十条船拼命向着河对岸划去，而在对岸，是高一功指挥着三千中营兵，尽可能组织起了一个背靠涡河的阵型。 李自成看过去，隔着宽大的涡河，远处的人影显得有些渺小。 身旁旗帜招招，牛金星看着身后一群流寇头领，以及近十万老卒望着河对岸，偏头来到李自成身后，微微压低了声音： “李过没见着，中营兵也只剩下三千...” 牛金星开口，一旁郝摇旗、田见秀等二线将领，则带着一点无语看向牛金星。 这还需要你说吗？ 李自成没有回应，只是眼神默默望着对面。 随后目光跳过河对岸垂死挣扎的高一功，直接看向丝毫不减速，直接压过来的秦山。 “不是说...成了吗？” 缓缓开口，李自成的目光死死放在秦山身上，身躯没有转动，只是背对着众人。 田见秀和郝摇旗将目光看向牛金星，而才报了喜的牛金星，却脸色一滞。 看着人群纷纷看向自己，牛金星忍不住皱了眉： “李过的亲笔信，之前确实成了！不信等下你们问李过。” 连忙举起李过的来信，牛金星直接在众人面前晃悠，而李自成看着高一功战马后拖着的一个人形包裹，忍不住呼出一气： “怎么问？找个人下去问吗？” 正在证明自己并没有乱说的牛金星一愣，随后回头看向李自成，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看着牛金星无言，田见秀忍不住岔开了话题： “是不是加派些船，不然等下高帅恐怕也...” 田见秀提醒，李自成却看着自己只剩下三千的中营兵，眼底强压下怒火后，脸上一片死寂： “船再多点，过来的恐怕就不是高一功了。” 李自成说完，不管田见秀一脸错愕，转头看了看周围。 河这边停满了船只，而在河对岸则空无一物。 “加派些船，但不要直接过去，待高一功上船后，再全部退回来了。” 李自成冷漠下达命令，田见秀闻言略微惊愕的睁开眼睛： “那三千中营兵？” 李自成冷哼一声： “船多了，他们就会想跑，而秦山，不会让他们跑。” “让他们以为有希望多坚持一下，咱们至少想办法把高一功接回来。” 看着李自成冷血，田见秀一时间说不出话，虽然一想到刚刚练出来的两万中营兵就这么报销有些心疼，但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田见秀直接转身安排，很快更多的船只驶出，同时一艘小船加速，直接来到河对岸。 看着河对岸高一功在得知消息后愣了一会，随后李自成就看着高一功孤身一人起身直接向着小船走去。 走之前给亲兵下达了命令，不知道高一功说了些啥，人群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船队，居然还欢呼了一声。 最后直到高一功上了船，李自成才猛松一口气。 刘忠敏死了、李岩叛了、现在李过也死了，要是高一功也出了问题，李自成只感觉手中没人可用。 紧接着，也顾不得再关注高一功，李自成将目光死死盯向越来越近的秦山。 亲兵们散入人群中，对着疲惫之极的中营兵不断命令，很快一阵还算厚实的矛墙立了起来。 只是连续奔逃几天，这些长矛数量不多，七零八落的顶在前面。 望着河对岸的三千中营兵，李自成虽然心在滴血，但却更想看看秦山到底悍勇到了什么程度。 此刻的河对岸，随着大地渐渐重新干燥，战马的马蹄变得不再沉闷，而是如同雷鸣一般。 秦山在队伍最前，看着逐渐向着河对岸驶去的高一功，直接举起了手中陌刀。 陌刀竖起，裴元立即将秦山的大旗也双手举了起来。 随后就在这面旗帜下，一千骑立即向着两旁散去，直接组成了一道宽厚的骑墙。 骑墙远没有中营兵的阵线厚重，但却摆出了同样的宽度，随后在马蹄的雷鸣中，仿佛一台推土机，直接当着河对岸十万闯军的面，笔直的压向中营兵。 看着这一幕，田见秀忍不住猛然握紧了拳： “狂妄，直接用马队冲撞矛阵，就算咱们丢了不少矛，这煞神也必然会多许多损伤。” 气恼中带着一丝鄙夷，而李自成看着远处这一幕依然保持面色冷静。 只是随着锐骑摆开队列后，秦山手中陌刀又放下，随后看着锐骑收到秦山信号，接下来的一个整齐动作，一旁牛金星敏锐发觉李自成握着缰绳的右手，晃动了一下。 一千锐骑齐齐拿出硬弓，随后是将箭矢搭上，默默拉开了弓弦。 天晴了，我的马不仅能跑，还能射。 而你的中营兵不仅武器装备丢了大半，甚至就连甲胄都难有几件。 此刻李自成这边看着这一幕，他们面色立时呆了一下。 一千重甲马弓？！ 而直面秦山的那三千中营兵，更是在一阵慌乱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 高一功还在往后，接应的船只也还在像模像样的靠过来。 中营兵们望眼欲穿，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只感觉这些船只速度慢的出奇。 暂时没了念想，中营兵们终于狠下心转头看向前方，而后就在他们的注视下，锐骑手中的弓箭，全部从弓弦上射了出来。 箭雨密布，亲兵水准的箭矢，在李自成忍不住微微瞪开的双眼下，狠狠地扎进密集的中营兵阵列中。 箭雨仿佛带着幻影的镰刀，直接在人群中挥舞下来。 前面的军卒纷纷倒地，原本严密的阵线，瞬间空出了大块。 如此杀伤看呆了闯军人群，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甲胄，老卒们只感觉胸口一阵发凉。 而后河对岸惊呼不断传来，锐骑第一轮箭雨后，是随着越发靠近阵列，手中箭矢玩命泼洒了出来。 仿佛机关枪，直面锐骑阵列的中营兵如同麦子不断向后倒去。 闯军看的忘记了呼吸，而李自成眼见如此一幕，只是沉默的下达了命令： “让船队回来...” 一点消沉，李自成说完周围人的却没有动作。 微微一愣，李自成抬眼看向周围，而所有人只是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的望着对岸。 心底一个咯噔，李自成也连忙转头看去，锐骑摧枯拉朽的冲垮了三千中营兵，随后仿佛推土机将敌人直接碾碎在地上。 而在这群锐骑最前，秦山已经放下了陌刀，转而直接驱马来到河边，拿出了后金弓。 弓弦拉满，秦山将一发箭矢搭了上去。 而在箭矢的前方，是正坐在船上，看着秦山对准自己，目瞪口呆的高一功！ 第170章 秦山万岁，大明万岁! 河风、铁骑、几朵白云飘过，河对岸十万闯军，呆呆注视着秦山。 涡河涌动，其上小舟孤立于中央。 两边距离一致，看着不仅极为渺小，而且身躯还在随着波涛随机晃动的人影，李自成没有说话，田见秀却带着瞪开的眼睛，无意识的低声呢喃： “这...能射中...？” 若是其他人，此刻闯军不会有这种呆滞。 他们只会对举起弓箭的人大肆嘲讽，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但此刻眼前挽弓的人却并非其他人，而是秦山。 是十日内奔袭千里，破四路流寇，斩大寇两人，在归德府百万闯军面前箭射闯王的主。 而如此距离挽弓，历史上也并非没有，只是这样的人在之前，一个叫项羽、一个叫吕布。 而现在，难道要多个秦山？ 人群仿佛感觉自己正在见证历史，就连李自成也微微僵住，目光没有放在自己最后一个一流大将身上，而是死死放在了秦山手上。 所有人都在好奇，秦山这一箭，到底能不能中。 后金弓缓缓拉满，秦山骑着玄影，孤立于河岸边。 河风与十万人的目光从对岸传来，而秦山冷目中，却只盯着波涛上的那片孤舟。 终于，微吸一口气，缓缓将弓弦转动半圈。 匠造监精心打造的弓身，在这极限扭转的半圈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裴元站在身后，听着后金弓的声音，难受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随后，秦山五指，猛然放开！ 弓弦的声音在波涛与苍茫下几近无声。 不仅裴元听得微不可闻，河对岸更是一点声音也无。 但就在这一箭之后，目睹着秦山放箭的十万闯军，却感觉一声弓弦嗡鸣，直接回荡在了内心深处。 心脏伴着弓弦放开颤抖了一下，而后所有人目光死死盯着那发黑色箭矢，在波涛上旋转的刺破河风，随后笔直的射向孤舟。 波浪打来，孤舟不断起伏，高一功呆呆看着远处，身躯在波浪拖动下高了一分。 而就是这一分，箭矢仿佛与波浪约定好，直直射入了高一功的头颅。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箭矢穿过人颅，钉在身后的孤舟上。 高一功双眼保持着呆愕，河岸处的十万闯军，也是带着呆愕，一时间全部忘记了呼吸。 天地一片寂静，涡河两岸的人马只是瞪着眼睛注视河中央的小舟。 又一个波浪打来，小舟猛然一颠，而高一功失去了控制的身躯，在这一颠下，栽倒进了船下湍急的河流。 一朵浪花泛起，随后就在人群的目睹下，高一功的身躯一阵起伏，最后被浪花卷到河底。 而直到这时，十万闯军才终于回忆起了呼吸。 呼~ 猛然喘出一口气，闯军双眼瞪大，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惊惧的盯着秦山。 身后锐骑绞杀完最后一点中营兵，随后默默排成队列立于秦山身后。 而后就在这一片无声对视中，秦山身后的远处，是一阵连片吹响的号角，以及震耳欲聋的战鼓。 微微回头，秦山将目光看了过去。 连片旗帜高高竖起，整齐军阵迈步，传来一片浩荡的脚步。 旗帜招展，人山人海，一股气势上完全不输于闯军的部队，正在军鼓的鼓动下，缓缓踏入战场。 而在秦山的对面，则是十万闯军隔河相望，仿佛人潮一般无边无际。 几名骑兵从远处而来，他们马蹄飞快，从地面上带起了点点烟尘，看着脚下密集的三千中营兵尸骸，几骑脸色一呆，随后驾马快步从两边略过，直接来到秦山的不远处。 不敢直接怼脸，几骑翻身下马，随后快步跑到秦山面前，单膝跪在了地上： “总兵大人，督师已到。” 传令兵抱拳行礼，小心打量着周围。 除了中营兵的尸骸，他们更惊讶河对岸闯军恐怖的数量。 同时心底也有些好奇，这些闯军怎么都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就这么呆呆看着秦总兵，连一个叫嚣的人都没有。 “知道了，回去禀告督师，我这就带人归营。” 听着这话，传令兵连忙收回疑惑的眼神，连忙对着秦山又行一礼后，转身上马向着后面而去。 而秦山也看了河对岸的闯军一眼，转头看向了身后。 连绵的军阵已经展开，本来被夜袭导致的崩溃，此刻居然没有半点士气低迷的模样。 甚至在看见直接一路杀到涡河边，将两万中营兵全部斩杀干净的秦山，整个军阵是士气高昂到极致的欢呼。 欢呼初始嘈杂，而随着越发靠近，这些嘈杂也渐渐整齐起来： “秦山万胜，明军万胜！” “秦山万胜，明军万胜！！” 刚刚经历了失败的军卒们面色潮红到了极点，他们不断挥舞着武器，对着远处的秦山整齐的发出一声声欢呼。 这欢呼声巨大，甚至直接穿过涡河，来到了闯军的耳边。 闯军众人脸色死寂，只是默默注视着河对岸的一幕。 明明自己才是人数更多的一方，但眼前一幕，却仿佛明军才是那个一开始就大获全胜的人。 看着军阵不断传来的山呼万胜，秦山将后金弓放进弓袋，随后双手握住缰绳，转身向着军阵迎去。 裴元高举着‘秦’字总兵旗紧随其后，一千锐骑也驾着战马，排成狭长队列跟在身后。 秦山孤骑最前，身后带着一条铁骑长龙。 而后又有两个传令兵驱马赶来，来到秦山身边驱马略微落后半步，直接带着一脸恭敬开口： “总兵大人，督师让你务必从全军阵前策马一次。” 听着孙传庭这个奇怪的命令，秦山转头看了一眼随着自己靠近，山呼声越发洪大的军阵。 军心，就是这么鼓舞起来的！ 而秦山，就是那个鼓舞军心的人！ 没有拒绝孙传庭的命令，秦山默默点头后驾驶玄影靠近军阵，随后这条追随秦山的铁骑长龙，在高大的‘秦’字旗下，于三万潼关兵前，策马而过。 而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山，这些刚刚踏入涡河区域的军卒，全部爆发出了更加巨大的欢呼。 甚至隐隐中，众人口中的万胜，似乎也变了味。 “秦山万岁，大明万岁！” 第171章 不是败了吗? 怀庆府。 白日风高气清，翠绿杂草随风摇曳。 本是附近最大府城，可如此白日，整个怀庆府却四门紧闭，城头上也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京营兵。 京营队伍中混杂着一些民兵乡勇，此刻全部精神戒备，带着一丝惶恐的注视向城外。 仿佛城外看不见的地方，正躲藏什么洪水猛兽。 一名传令兵从远处驱马而来，看着如此严防死守的府城，眼中略微诧异后，是眼底闪过的一丝鄙夷。 没人接应，传令兵停在城下，随后握着缰绳安抚躁动的马匹，抬头看向城头： “三边总督孙传庭的军报！” 高喊一声，城头小心翼翼探出一个脑袋，看着下方孤身一人的传令兵，很快一个竹篮从城头放了下来。 “放里面。” 带着几分戒备，看着居然不让自己进城，传令兵略带无语的将军报放了进去。 随后竹篮上升，守城小校看着没有问题后，直接转身离开。 而后整个偌大的府城，居然再没有人理睬城下的传令兵。 微微晃动了一下长途奔波带来的身体疲惫，随后瞪着双眼不满看了城头一眼，传令兵直接一扬马鞭，向着远处而去。 此刻的府衙内。 丁启瑞的书房，几个京营参将默默站在一旁，微微埋下的眼中满是不耐。 “不对，此句似有老夫的责任，不可，得再做修改。” 上方书桌后，丁启瑞一脸焦急激动，手中拿着一封文书，忍不住拿起笔将其中一句直接划过。 随后将文书丢到一旁，与其他人被折磨的满眼不耐和疲惫，丁启瑞又连忙拿出一份空白信纸，吸饱了墨，重新提起了笔。 “刘参将，把你了解的情况，再细细与老夫说一遍。” 被点名的参将忍不住极力压抑着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抬起头，脸上疲惫的连最基本的客套都难以保持。 随后咽了口水润润喉，参将又开始机械的回答。 “通过我部传令兵的见闻，孙传庭...轻敌冒进...” 带着一点不忿，参将说最后四个字前，言语明显顿了顿。 而上方丁启瑞却一脸满意，带着一点高兴的下了笔。 堪称完美的书法，字迹工整之极的落在白纸上，随后丁启瑞抬头看向参将，想让他继续。 只是这时又一个参将从门外进来，看着众人居然还站在这里，面色一愣。 看着这人，丁启瑞连忙放下笔，眼中浮现一丝期待： “怎么样？可有回信？” 参将面含苦色，直接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音讯。” 丁启瑞脸角微微一抽，随后用一丝难以置信，看向了眼前众参将。 “前后派出去了十个，十个人难道都死在路上了？” 带着一丝不愿意承认，听着丁启瑞这话，周围参将确实没由来心底一阵厌烦。 这都如此明显了，秦山不听你丁启瑞的，你干嘛还非要派人？ 丁启瑞面色死寂了下去，被这么一打断，也完全没有了继续书写的兴趣。 有些疲累的瘫坐到椅子上，片刻沉默后，丁启瑞抬头望着在场参将，面色有了几分死灰。 “你们说，孙传庭...死了吗...？” 意志消沉，丁启瑞这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此刻他们不敢回答，只是仿佛聋了般全部低下了头。 是政敌不假，不希望孙传庭好也不假，但丁启瑞从未想过让孙传庭死。 因为就连丁启瑞也看的明白，孙传庭要是真死了，这大明就真没有可以指望的人了...... 可眼下这个局面，孙传庭因为自己的原因雨夜冒进，以至于被闯军夜袭大败，如果孙传庭不死，这个消息一旦上报，他丁启瑞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服侍崇祯这么多年，丁启瑞太清楚崇祯对于大臣的态度了。 没问题还好，若是有了问题... 丁启瑞不敢往下想，随后在恐惧下，他刚刚消沉下去的精神，又立即被激发了出来。 “写！” 丁启瑞重新起身拿起笔，整个人有些癫狂。 周围参将相见，面色更加无奈，随后正要继续配合，一名城头小校，却拿了一份文书进来： “尚书大人，孙督师的军报。” ‘啪’的一声，丁启瑞手中的狼毫直接摔在桌上。 周围参将也都是瞬间绷直身躯，瞪着眼睛看来。 “谁？” 丁启瑞带着一点不敢置信，小校见状心底一慌，连忙又重复一遍： “孙督师的军报。” 确认无误，丁启瑞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 庆幸之余的脸上，浮现出惶恐。 “拿...拿过来。” 略微颤抖，丁启瑞连忙坐到椅子上，避免让他人看出自己的窘迫，而后小校直接将军报递来，安静的放在丁启瑞的面前。 周围军将纷纷瞪大了眼睛，从几日前大败开始，整个怀庆府几乎都是两眼一抹黑。 而最靠近怀庆府的安平营，更是连派了十个传令兵，一个都没回来。 现在众人只感觉自己就是困守怀庆府的瞎子，外界到底变化成了什么样，全部都一无所知。 而眼下孙传庭的这封军报，在这种情况下无疑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勾引了过来。 只是丁启瑞默默望着眼前军报，却半天不敢动手。 几次伸出了手，却又放了回去。 “会不会...又是闯贼欺诈？” 丁启瑞突然抬起头看向眼前众人，听着丁启瑞这个疑惑，众参将脸色一愣，随后眼中焦急更甚。 你管他是不是欺诈，先打开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众人急的头皮发痒，而丁启瑞看着没有回答，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略微颤抖的将军报拿了起来。 咬了咬牙，丁启瑞终于带着一点狠厉，将军报撕开。 文书上写满了字，而丁启瑞在看见的第一眼后，便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字迹，确是孙传庭的手笔。 带着略微放下的心，丁启瑞认真看向了文书，其上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而在丁启瑞查看的过程中，周围参将只看见丁启瑞握着文书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 能到尚书这个位置，养气功夫自然了得，众参将何曾见过丁启瑞眼下的模样。 而在丁启瑞快速看完内容，随后颤抖的放下文书，瞪着一脸惊愕，望向了众人： “不是败了吗？！” 第172章 我丁启瑞也要跟进 丁启瑞愣在椅子上，瞪着疑惑双眼看向众人。 而众将更是一脸懵逼，在这个问题下忍不住面面相觑。 丁启瑞努力将军报拿起来，向着最近的参将递过去，那参将见状连忙接过，随后也顾不得行礼，直接打开查看。 周围军将也都是一起涌来，围在此人身旁一起看了过去。 内容洋洋洒洒，但众人快速扫视，很快在看清楚了内容后，惊的全部瞪大了眼睛。 呆愕的将军报放下，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回想文字描述中的战况，只感觉后背猛然激出一阵细密的冷汗。 收拢溃兵、驰援败军、一千重步雨天横推两万甲士、事后还一路追杀，不仅荡平了两万闯军精锐，而且还连杀李过、高一功两员大寇。 如此夸张的战绩，以至于孙传庭的失败在这面前都变得无关紧要。 现场一阵沉寂，直到不知是哪一个人，无意识的埋头低语： “这还是人？” 众人微微愕然的抬眼四处望去，想要找到那个说话的人，可众人望了一圈却看着都是在疑惑对望。 随后带着一点错愕，人群缓缓将目光看向了前方。 丁启瑞坐在椅子上，深埋着头，目光失神望着桌面。 众人将目光看了过去，丁启瑞似有感应，无力的双手微微握紧，随后抬起了头。 目光对视，众军将连忙收回眼神，重新表现出恭敬模样。 而丁启瑞略微喘了口气，重新站起身，将狼毫提起。 放在墨盘中再次吸饱了墨，丁启瑞又拿出一张白纸，开始了书写。 看着如此一幕，众将有些疑惑，而丁启瑞则一边快速书写，一边头也不抬的下令： “全军准备出城。” 众军将双眼微微一睁。 这老王八居然也敢出城了？ 心底诽谤，而最前面的一位京营副将，则带着一点小心的开口： “可是与孙督师会合？” 丁启瑞手下笔锋不断，头也不抬的开口： “那里离闯贼太近，附近可有什么县城？” 副将微微直起身，眼底有些无语，但略微思索后，还是恭敬开口： “附近五十里处有个阳城县。” 丁启瑞最后一笔写完，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那张白纸上便已经写出了洋洋洒洒的两三百字。 快速检查一遍，丁启瑞直接将文书举起，交到一旁一个暂时充当丁启瑞亲兵的京营手中。 “即刻发往京师。” 看着写了半天都没写好，秦山战报一传来，立即就写好的文书，人群有些好奇。 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隐约看见‘大胜’等字眼。 收回眼神，众人目光中有些玩味。 推卸责任你绞尽脑汁，这轮到报喜了，深怕去慢了被别人抢先。 而丁启瑞仿佛没有看见众人表现，写完后直接将狼毫放下，转头看向等待出城命令的副将： “那就去阳城县。” 说着，丁启瑞埋头想了想，又连忙补充： “给各路人马发信，就说我部将开赴涡河，与闯贼对峙。” 副将刚想要拱手行礼，听着丁启瑞这话，手上动作直接一顿。 但随后也来不及多有反应，只是连忙按捺下心情，直接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两个时辰后，蹲守怀府多日的一万京营，终于也从城中离开，开始向着涡河一线而去。 于此同时大量传令兵向着四面八方散开，不仅京师方向有人，汝阳府的左良玉，归德府外的刘泽清，甚至就连开封府，也都派去了大量人手。 传令兵一路疾驰，天色黑下又重新亮起，在第二天的清晨，一封报告，直接从竹篮吊进了开封城，并被守城小校，快速送往了城内。 此刻的开封王府。 周王、高名衡、陈永福三人脸色死沉的坐在自己位置上。 周王面色难看，捧着茶杯也不进茶，只是眼含些许不满的看着陈永福。 陈永福大败，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还把总兵官印给丢了，这要是落到闯军手里，并借此骗来其他官军... 想到这，消息闭塞，还没了解到外界局势的周王，带着一点恼怒，举起了茶杯。 看着周王动作中蕴含的不满，陈永福面容上的苦色越发明显，随后求救般看向对面高名衡。 高名衡看着陈永福反应，略微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转头看向周王，想要宽慰两句。 “王爷，这官印也不一定就落到闯贼手里...” 高名衡开口，而后正要继续，一个王府太监，则慌忙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并递上了一份文书。 “王爷，两位大人，怀庆府那边的军报。” 听着军报，几人纷纷一惊。 陈永福带着一点恐惧的抬起头，正在送茶的周王也一惊下不小心将茶水洒出来了一点。 水花落下，直接落在王服上。 可周王却顾不得这些，直接转头看向高名衡。 高名衡将目光从周王身上转到军报，随后看着另外两人反应，只好起身去将报告接过。 在另外两人望眼欲穿的注视下，高名衡将军报撕开，随后拿出里面文书开始查看。 两人死死盯着高名衡，而作为一省之巡抚，高名衡本该气定神闲的面容上，却在看了前面短短几句话后，瞬间瞪圆了双眼。 同时带着莫大责备，下意识看了陈永福一眼。 这个眼神看的陈永福一呆，周王也跟着看了过去，几乎只是极为短暂的刹那，反应过来的陈永福，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周王有些颤抖的想要将茶杯放到桌上，茶杯抖动，清脆的瓷器碰撞声细细传来。 而后茶杯还没完全落地，一旁的高名衡，却直接整个人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极为失态的张大嘴巴，惊呼出来： “这怎么可能？！” 高名衡看的目瞪口呆，本就惊恐万分的陈永福又被吓得身躯颤抖一下。 一旁周王也是在这惊呼中手中茶杯直接没有放稳，滚落到了桌面上。 茶水四散，周王却顾不得这些，只是带着错愕的看向高名衡。 高名衡惊呼完，也心知自己失态，随后连忙将文书递给周王，同时脸上依然保持着震惊，呆呆开口： “秦山在涡河边，阵斩两万闯贼精锐，并先后射杀李过、高一功！” 第173章 朕要赏他 京师。 几名传令兵背着高高令旗，策马奔腾在京师大街。 两旁百姓纷纷躲开，甚至就连一些达官显贵，看着这些浑身跑的风尘仆仆的传令兵，也不敢有半点妨碍。 传令兵跑过，地上散落着几片来不及收走的烂菜叶。 众人望着远去的背影，没有多余交流，只是机械的重新摆好摊贩，继续着之前的活计。 自从宁锦之战惨败，李自成三围开封开始，这段时间的传令兵繁多到让京师百姓早已麻木。 甚至连最基本的讨论，都已经懒得开口。 反正往来繁忙，带来的消息却高度一致，就是不知道今日，又是哪里败了。 紫禁城内。 天气明媚，但巍峨的乾清宫却如往日般一贯死寂。 崇祯高坐其上，手中拿着奏折批阅，刚满十四的太子朱慈烺候在一旁，跟着自己父亲了解着政务。 几个太监拖着又一批奏折进来，随后也不送给崇祯，直接堆在下方一张大桌上。 无事的朱慈烺看着这一幕，随后目光微抬，看向被崇祯要求，直接诵读军报的王承恩。 “...此战，我军兵损五百，甲胄火铳一千，全军往襄阳退去。” “...归德府城高池厚，我部血战三日，损兵七百难有寸进，亟待朝廷补充钱粮...” 王承恩不断诵读，上方崇祯虽然头也不抬，但面容紧皱阴郁下，恍惚间竟显现出了点点老态。 微叹一口气，王承恩将手中这几份报告读完，看着崇祯没有反应，又拿起刚刚送来新的军报。 军报层叠，王承恩托在手里，感觉其中一封军报，居然有些厚实。 眼底略微诧异，报败的军报往往简短，鲜有多写，此刻看着明显厚实不少，王承恩眼底浮现一丝苦色，随后不着痕迹的将这封军报，放到了最后。 这么厚，不知道又得败成什么样... 把上面的重新打开，看着其中一如既往的说辞，王承恩机械的开口： “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来信，鞑清游骑这几日又有增多，关外的三处土垒失陷...” “湖广总督何腾蛟来信，张献忠趁我军与李自成对峙之极，猛攻勋阳府，似有入川迹象...” 一封封报告读下，王承恩口中的失败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看着手中报告越来越少，门外也没有新的军报送进来，王承恩又放下一份军报后，摆在眼前的，只剩下那封最厚实的军报。 略微犹豫，王承恩没敢立即打开，一直回荡在乾清宫中的声音，居然安静了下来。 崇祯有些不适应，微微抬头看了过来，王承恩见状心底一颤，连忙当着崇祯面，将军报拆开。 看着王承恩动作，崇祯才重新低下头，继续看着眼前奏折。 心底长叹一口气，王承恩小心翻开，开头第一句便是丁启瑞上书。 看着居然是李自成那边的来信，王承恩心底一紧，随后深吸一口气，忍着慌乱开口： “兵部尚书丁启瑞上书，我军大胜...” “大胜？！” 仿佛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王承恩有些尖利的嗓音猛然爆发在乾清宫中。 上方崇祯忍不住带着些许不满看来，随后用疲惫至极的声音轻轻责备： “败就败了，慌什么？” 崇祯说完又低头看着奏折，而朱慈烺看着崇祯居然还在习惯性以为是失败，自动把大胜改成了大败，忍不住有些握紧了手。 下方王承恩也是一片呆愕后，连忙看向崇祯，挥舞着军报想要再说。 只是崇祯说完低下头，刚刚拿起奏折的手，猛然僵在了原地。 崇祯，反应了过来。 没有抬头，也没有放下奏折，崇祯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随后用难以压抑的颤抖，尽可能平缓的开口： “...继续...” 得到崇祯命令，王承恩连忙将军报重新拿起，随后带着难掩激动，开始了诵读： “...闯贼先以河南总兵陈永福官印骗取我军信任，以致我军遭遇伏击，阵脚大乱。” “幸得全军将士用命，顶住了闯贼围攻，随后潼关总兵秦山携锐骑一千，大破敌军，并一路追杀，阵斩两万闯军精锐，并先后射杀李过、高一功两员大寇...” 王承恩刻意读的缓慢，几乎每一个字后都有着细微的停顿，原本小片刻功夫便能读完的内容，此刻居然读了整整一刻钟。 而就在一刻中，乾清宫外的明媚，似乎终于透过高大门扉，照耀进来。 王承恩握着军报的手同样颤抖，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抬起头，言语间有些支吾，慌忙深吸几口气后，才带着一丝哭腔，直接高捧起文书，对着崇祯猛然跪了下去： “陛下，胜了！我军胜了啊！” 王承恩脸上是难掩的哭腔，这声大吼后，崇祯也终于放下手中奏折，抬眼看向了王承恩。 “拿...拿来...” 身躯激动的颤抖，言语也有些磕巴，崇祯浑身发颤，耳边回荡着其上内容，只感觉仿佛仙乐般让人愉悦到了极点。 崇祯召唤，王承恩连忙跪在地上向前猛进了几步，随后朱慈烺看着喜极而泣的主仆二人，主动起身来到王承恩面前，帮忙将这封军报递了上去。 崇祯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望着了救命稻草，朱慈烺甚至还没有恭敬送到，便急不可耐的起身一把抢了过来。 看着自己父皇失态，朱慈烺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欣喜。 随后瞟眼望着文书上多次出现的‘秦山’二字，将其牢牢记在了心中。 握着文书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崇祯的身躯也有些抽泣的颤抖。 不是两万流民，也不是两万老卒，而是实打实的两万闯军甲士，甚至还有李过、高一功两个大寇。 这份胜利在洪承畴剿灭高迎祥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低头避人擦拭了一下双眼，深吸几口气，崇祯让身躯的颤抖渐渐平缓下来。 随后抬起头看向王承恩，言语尽可能保持平静： “朕记得上一次，也是这个秦山？” 王承恩连忙点点头： “对，上一次奔袭千里，视百万闯军如无物的，也正是秦总兵。” 王承恩肯定，崇祯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文书，终于重新抬起了头。 转头看向王承恩，崇祯眼眉间满是严肃： “叫周延儒来，朕要立即嘉奖这个秦山。” 第174章 赏银一千两 乾清宫内。 整个宫殿泛着一丝喜色，周延儒坐在下首，身边奉着一杯热茶，飘散着寥寥茶香。 面色有些沉思，过了片刻后，周延儒带着一丝忧虑： “秦山之功确实当赏。” 先定了调，随后周延儒微微瞟了崇祯一眼，崇祯正拿着丁启瑞的军报，看了看。 如此战绩，又当着十多万交战军卒的面，丁启瑞十分明智的没有再做隐瞒，只是在过程中隐去了自己的责任，并极力证实了秦山的功绩，以此抵消罪责。 心里带着一点对丁启瑞为了保自己而将军报递上来的不满，周延儒看着崇祯对自己话没有过多反应，于是略微停顿，带着一点小心的继续开口： “只是...” 缓缓说出两个字，一旁笑着的王承恩面色不变，但却带着笑容，背着崇祯，瞟向了周延儒。 两人目光交互，王承恩有些不满，周延儒却只是投去一点无视。 又一个阉党！ 上方崇祯听着反转，有些好奇的看过来，看着崇祯脸上并没有立即展现出如王承恩一般的不满，周延儒心底微松一口气。 随后周延儒直接开口： “只是秦总兵眼下已经官至总兵，若是再升，至少也得总制一省。” “这倒无妨，毕竟陕西总兵尚且空缺，只是老臣担忧，李自成未灭，日后必然还有大战，若秦总兵再有功绩，朝廷又该拿出何等奖赏？” “到时候是封伯？还是封侯？” 周延儒说着直视向崇祯，而崇祯听着这话，也是瞬间一滞。 崇祯时期有明确记载的伯爵，只有李自成即将打进京师时，册封了吴三桂为平西伯，刘泽清为东平伯。 而崇祯之所以册封，也是因为孙传庭彻底战败，崇祯希望吴三桂和刘泽清能勤王。 而在这之前，整个崇祯朝对于爵位的封赏，可以说是吝啬到了极点。 远不如关外满清对于爵位的大度！ 不要说最末等的伯爵，满清就连王爵都能册封下去。 而秦山坚决支持孙传庭的举动，在周延儒眼中就是完全站队孙传庭，属于自己的绝对党派敌人，自然不会坐视秦山获得太多好处。 此刻他说出的这句话，就恰好打在了崇祯的软肋上。 崇祯坐在上首，眼中兴奋渐渐平息下来，眼中也浮现出犹豫。 两人俱是沉默，只把朱慈烺和王承恩看的眼底满是急色一片。 “父...父皇，秦总兵毕竟于天下有功，怎可不赏？” 朱慈烺带着一些犹豫，咬了咬牙打破沉默。 周延儒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朱慈烺一眼，崇祯也是听着太子居然主动开口，偏头看去带着一点莫名的眼神。 朱慈烺有些害怕，说完后连忙低下了头，甚至不敢与两人有任何对视。 收回眼神，崇祯看向周延儒，脸上纠结更甚： “太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周延儒眼眉微微低垂，闪过一丝不满，随后重新抬起头，一脸严肃： “自然，老臣也支持应当予以封赏，只是这个封赏，确实需要多做计较。” “毕竟若是直接到了头，这天下又未平，没了其余奖赏，秦总兵若是也贪图享乐，这不反倒误了天下大事？” 回想着其他军将，崇祯脸色也是立即冷了下来。 左良玉、刘泽清、吴三桂，这些人都手握大量军队，但都几乎没法调动。 眼下也就一个孙传庭听话，崇祯是真怕孙传庭也成了左良玉那些‘军阀’。 周延儒的意思很简单：不能喂太饱了，喂的太饱，就不听话了... 崇祯此刻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兴奋，眼中只剩下犹豫和愁闷，只把一旁王承恩和朱慈烺直接看的目瞪口呆。 只是两人此刻完全说不上话，只能干愣在原地，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一幕。 崇祯犹豫半天，终于是抬头看向周延儒： “那以爱卿的意见，当如何封赏？” 看着崇祯终于征求自己意见，周延儒眼底浮现得意，随后直接回答： “官职就不必再升，给些钱粮等实质性的奖赏即可。” “这样既可保证后续秦总兵再立新功时有官职可赏，又不至于寒了将士的心。” 周延儒开口，崇祯闻言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丝高兴，但随后又是一脸纠结。 “可这国库...” 崇祯有些为难，而周延儒也自然知道在他们东林运作下，国库的实际情况，于是立即将准备好的说辞提了出来。 先是直接起身，来到崇祯面前行了大礼，接着五体投地，直接带着恭敬开口： “为避免寒了天下将士之心，臣请陛下，调拨内帑。” 内帑就是皇帝的私房钱，周延儒此刻的意思就是让崇祯用自己的钱，来奖赏秦山。 只是听着周延儒的话，崇祯脸上为难更甚。 崇祯的内帑，是真没多少钱了... 只是周延儒可不管这些，反正是你崇祯想要赏赐，那就你崇祯给钱，咱们这些士绅，可是‘穷’的很啊。 纠结半天，崇祯转头看向王承恩，眼中有些征求： “大伴，宫中内帑还有多少？” 埋着头，王承恩眼中浮现为难： “陛下，宫中内帑...只余一千三百多两...” 王承恩语气消沉，宫中太监宫女虽然消减了多次，但毕竟这么多人要吃饭，再加上宫殿必要的维护和修缮，这点钱，真的不多。 崇祯见状有些无言，又求救般看向周延儒，而周延儒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五体投地，将对‘圣君’的态度，恭维到了最高。 看着周延儒神情，崇祯脸上浮现难堪，一时间大殿又陷入一片寂静。 朱慈烺眼见于此，终于是再次鼓起勇气，小心开口： “儿臣这里还有些余钱，母后也有些陪嫁首饰可以卖了换钱，若是凑凑，还能再得五百两。” 听着这话，崇祯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看向太子，虽然有些内疚，但眼中纠结半天，还是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周延儒： “朕从内帑出一千两，内阁再以朝廷名义修书勉励一番。” 看着崇祯终于爆金币，周延儒连忙再次行了一礼： “陛下圣明。” 面对恭维，崇祯意志消沉，只是带着深深无奈的略微低头： “希望那个秦山，能体谅朕的难处吧...” 第175章 涡河对峙 涡河沿岸。 隔着河流，两边是连片的军营大帐。 而在军营外，则是四面八方，不断往来运粮的车队。 十几万大军聚集在这里，粮车的补给，片刻都不敢停。 涡河边，孙传庭带着一群军将一边行走，一边不断打量着对岸，船只全部被处于防守方的闯军带到了对岸，孙传庭这边，反倒连一叶扁舟都没有。 赵宇不断听着哨骑汇报，想要知道哪里还有些船只。 而在身后，孙传庭拿着一封朝廷的文书，脸色有些尴尬。 默默望着秦山，孙传庭组织了一下语言： “虽然朝廷只赏赐了五百两，但却是陛下从内帑调拨，赏银虽少，但恩义厚重。” 孙传庭说这话倒是带着真诚，而秦山看着到手的五百两，虽然他也不在乎，也还是有些被气笑。 周围军将一脸莫名，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那圣旨，眼底火热几乎是瞬间消去了大半。 最后剩下的那点，还是因为秦山在这里。 本来昨日的事情大伙都有些想要刻意遗忘，但此刻看着这干瘪的五百两，他们却又重新想了起来。 这万岁，怎么就吼不得？ 孙传庭感受周围人低迷下来的士气，终于是将文书放下，随后偏头看着不断收集情况的赵宇，刻意岔开了话题。 “赵宇，现在情况怎么样？” 孙传庭召唤，正在从一个传令兵手中查看文书的赵宇连忙回过了头。 对着传令兵快速吩咐几句，赵宇直接来到孙传庭的面前： “督师，总兵大人。” 对着孙传庭和秦山先后行礼。 此刻整个潼关军团中，孙传庭第一，秦山第二，若是两人同时在场，往往都要顺着一起行礼。 孙传庭摆摆手： “此刻战时，不必多礼。” 赵宇闻言立即起身，随后拿出刚刚记载的内容，直接走到地图边，伸出手点了下去： “我军反败为胜，成功推进至涡河，此举引发了极强的连锁反应。” 赵宇说着先指向地图五十里外的一处县城： “丁启瑞的一万京营兵前进至阳城县。” 接着指向南阳府： “左良玉部七万湖广兵正式出城，前进至汝州一线。” 说完，赵宇手上动作不停，又跨越了大半个河南，点在归德府外： “刘泽清的山东兵正式进军归德府，通过哨骑汇报，这几日闯军粮道繁忙了许多，似乎想要抓紧时间补充军粮，担忧后线安危。” 秦山看着地图，跟着赵宇的讲解，整个地图上原本死气沉沉的局面，随着自己此战反杀，重新变得活络起来。 仅仅只是从地图看来，闯军便已经开始有了渐渐被四面合围的风险。 众将看着如此局面，心气也高了一些。 而后赵宇又抬起头，目光从地图放在了后方热火朝天的军营内。 众人跟着望了过去，看着正在积极展开训练的人马，赵宇重新开口： “先前一战我部损失三千人，甲胄一千套。” “现在已经从乡勇团练中择优补了三千新兵，甲胄还好，有着中营兵缴获也是不缺。” 秦山听着赵宇讲解，偏头望了军营一眼。 这三千人并非战死，而是收拢溃兵时实在没办法收拢过来的溃兵。 这些溃兵要么已经拿着饷银逃回家，要么就是落草为寇，干些打家劫舍的买卖。 只要不上战场送死，干什么都可以。 一旁赵宇说完，孙传庭也跟着开了口： “眼下我部与闯军隔河对峙，诸位可有破敌的办法？” 秦山收回注意力，周围军将先是小心看了秦山一眼，见着秦山没有表态，这才有人小声开口： “眼下我军兵少，又有三千新兵，而且也没有船，这如何能谈破敌？” 小心翼翼，但众人还是从话语中听出了一点无语。 能守住涡河就不错了，居然还想着要过河？ 孙传庭闻言也不看向说话的人，只是偏头看向赵宇： “船只情况怎么样？” 赵宇拿起文册翻开快速看了一眼，随后开口： “闯贼几乎把持了所有船只，我军哨骑连续奔走一昼夜，只搜得小船三十。” 说着，赵宇指了指官军这边的河岸，那里已经停了几艘小船。 看着船居然这么小，秦山身后的李岩有些无奈： “这样的船，三十艘一次最多投送五百人。” 现场比较安静，李岩说完，其他军将瞟了一眼，随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五百人的投送量，对于河对岸的闯军来说，简直就是送菜。 看着大伙因为没有船，无法发起进攻的一脸庆幸模样，孙传庭脸色带着一些不可奈何的沉了一分。 随后望了众人一圈，将目光放在秦山身上。 若是没有秦山支持，孙传庭不可能指挥这些军将发起这样的进攻。 看着孙传庭看向秦山，众军将也是跟着看了过来，只是孙传庭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到了秦山手中。 秦山见状有些皱眉，随后直接当着众人面打开查看起来。 而就在秦山查看的同时，孙传庭在一旁开口： “吴三桂给朝廷的来信。” 听着吴三桂三个字，众人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现场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孙传庭才又继续： “满清...又有入关的迹象...” 放下手中文书，秦山有些无奈的向着山海关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沉默半天的他，也是终于开了口： “为了弥补宁锦之战的损失，满清似有再次借道山西入关，劫掠大明的动作。” 说着，秦山将文书交还给孙传庭，并直起身，看向周围众人： “我估计就在最近一两月内，满清会再次入关。” 秦山说的比较沉稳，但周围军将闻言却是带着一点难堪。 他们微微瞪开双眼，目光也是忍不住不断往山海关方向和涡河对岸闯军大营身上来回转动。 天下大势一盘棋，哪有你从容对敌的余地？ 没有理睬其他人，秦山直接将目光全部放在孙传庭身上，随后在对方期待目光中，点了点头： “若要过河，督师有什么吩咐？” 第176章 如何渡河? 秦山开口，孙传庭心底微松一口气，随后不自觉腰板也硬了一点。 直到这时孙传庭才转头看向其他军将，而其他人在秦山开口后，虽然面上有些犹豫，但却没有在表现出反对的意见。 见军心可用，孙传庭连忙走到河边，向着对岸指去。 “很简单，建一座滩头阵地，只要阵地能抵御住闯军围攻，我军便能将部队运送过去。” 说着，孙传庭看向秦山： “闯贼两万精锐尽丧，胆气一破，只要我们大军过了河，便能逼退闯贼。” 孙传庭说完，周围军将有些皱眉，赵宇也在一旁跟着补充，直接指向了地图： “涡河延长，若是要进开封，必须夺得涡河控制权，不然粮道必将随着涡河极大延长，到时候不仅军粮消耗会增加，而且也极易被闯贼袭击。” 赵宇解释了为什么一定要攻破涡河的缘由，而众将却还是面面相觑。 说的简单，问题是哪里去找能抢渡过河，并在河对岸孤军抵挡闯贼十万老卒的人马？ 众人心知自己本部人马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随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了秦山。 孙传庭没敢直接开口询问，也只是默默看着秦山，希望能从秦山嘴里得到肯定。 这样悍勇的军卒，除了秦山麾下的安平营，他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部队。 秦山无言看了地图几眼，眼神在漫长的涡河上望了一圈。 现场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秦山开口，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山的声音，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部可以渡河。” 沉稳简单的一句话，周围军将听见这句话则是齐齐猛松一口气，随后带着敬佩的看向秦山。 孙传庭整个人原本有些紧绷的身躯，也在瞬间松懈下来。 没敢耽误，孙传庭直接开口： “秦总兵准备怎么打？” 秦山转头看了看涡河，默默算了一下距离，直接开口： “涡河虽然难以逾越，但其宽度远不及之前，我见了闯贼过河耗时，一次兵力输送，往来大约在半个时辰左右。” “我部一次输送五百兵，只要能在一个时辰内成功输送上去一千人，便能占据一小块滩头阵地。” 看着秦山完全没有考虑本部步兵士气崩溃的问题，军将们有些愕然。 要是其他人，这个计划简直会被笑掉大牙，但秦山不会，因为大伙已经被秦山连续两次的战绩，给刺激的心服口服。 既然秦爷不考虑士气，那就证明秦爷手下兵，真能顶着闯军火力强行抢渡。 而孙传庭听着这个简单计划，展现出一丝犹豫，细细看了看河对岸，随后转头看向秦山： “没有其他要求？” 秦山下意识想要摇头，可愣了愣，又止住： “火炮。” 秦山说着抬头，直接看向孙传庭： “我部需要大量火炮。” 秦山指向己方面前的滩头： “涡河不长，我军大炮直接架在河边，足以掩护我军。” “还有那些便于携带的小炮，我要在第三批次的输送中，全部送到对岸。” “连带的，全军的炮子散弹，我也要全部带走。” 孙传庭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赵宇。 赵宇低头快速算了一下，随后抬起头，肯定的点了点： “虎蹲小炮全军共有五十门，秦总兵分了二十，剩下还有三十，若是前两批次稍微多带些，第三批次输送可以全部送达。” “而至于炮子散弹……” 赵宇又低头微微算了算，随后抬眼看向秦山： “以虎蹲炮计算，足射五轮。” 得到赵宇肯定答复，孙传庭重新看向秦山，随后默默望了眼对岸，眼中犹豫依然没有消退。 低头想了一会，孙传庭带起一点担忧： “你部悍勇，本督自不会怀疑。” “只是如此抢渡，闯军若是调集大量弓手铳手半渡击之，你的损失会不会太大？” 孙传庭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秦山要如何应对闯军的反击，而秦山闻言没有犹豫，直接来到地图旁，伸出手点在此刻官军所在位置。 紧接直接从这个位置出发，沿着漫长的涡河直接画了一个狭长的大圈： “我带本部骑兵携三日干粮，通过陆路奔袭至闯军侧后埋伏。” “若是闯贼调集半渡击之，我便马队齐出，一举荡平闯军的弓手。” 说着微微握拳，秦山直接砸在地图的河对岸。 摆着地图的木桌一颤，而孙传庭看着这么一个大圈，忍不住有些发懵。 目光微微呆滞，孙传庭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山： “从这里出发往来约有八百里，你昼夜不停最快也需要一昼夜。” “等你赶到预定位置，恰好是我军渡河的时间，你能立即投入战斗？” 就算是完全信任秦山的孙传庭都带起疑惑，周围军将更是仿佛看怪人一般看着秦山。 这样的长途奔袭，恐怕连关外满清都很难做到。 而秦山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完自己计划，将拳头从地图上收回来： “我半个时辰后出发，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将准时出现在预定位置，掩护我军抢渡。” 说完，秦山直接看向孙传庭，微微抱了拳： “事发匆忙，我部干粮不足，还请督师从全军调集。” 看着秦山认真，孙传庭回过神来，呆呆回想这样的计划，秦山的计略并不复杂，就是将本部军卒的悍勇利用到了极致。 五百人一批次强行抢渡，一千骑一昼夜奔袭八百里，再立即投入战斗策应步卒。 随后带着数千孤军直面十万闯军老卒，为后续部队创造渡河条件，这里面的每一个步骤，在孙传庭的眼里，只有一个核心。 就是仗着本部步卒的强悍，直接跳出常规作战之外，对闯军直接进行降维打击。 微微愕然，心底带着一点对秦山麾下士卒的震撼。 孙传庭下意识点了点头： “自然，全军干粮将全部补给于你，大炮队也会立即开始假设。” 说着，孙传庭彻底回过神，右手拍了拍秦山臂膀，认真看去： “从此刻开始，整个潼关军团，都将围绕你的计划，进行展开。” 第177章 秦山在哪? 天高气爽，稀薄的雨水在旱了整年的大地上，只零星的下了短短几天。 没有雨水补充，涡河变得舒缓不少，闯军大营内，李自成全身披着甲胄，一脸疑惑的快步走向河岸。 田见秀跟在身后，脸色有些奇怪： “已经几次确认，官军确实在准备渡河...” 听着田见秀的话，一战损失李过高一功两员大将，导致一夜未睡的李自成双目焦躁更甚。 他快步往前走，周围是大量调动起来，忙着往河岸边去布阵的老卒。 脚步突然一顿，李自成带着一股惊疑看向牛金星： “你确定把船都收拢了？！” 以为是牛金星遗漏了大量船只，李自成眼中隐隐有些怒火浮现。 牛金星吓了一跳，随后连忙摆手： “我检查过几遍，就算没有全部收拢，留给官军的最多也就一些小舟。” 田见秀也在一旁连忙开口： “牛军师所言不错，官军确实没有大船，只有三十艘小舟。” 田见秀解释，李自成这才将目光从牛金星身上收回，随后带着一点不敢置信，有些呆愕的看向田见秀： “你的意思是，官军准备靠着小舟，抢渡？！” 田见秀脸色也是狐疑，但看着李自成疑问，只能带着一点不自信的点点头： “目前看来...正是如此。” 李自成的脚步彻底停下，看着前面已经摆开阵势，沿着涡河漫长展开的十万大军，李自成脸上沉默了好一会，才依然带着一丝不敢置信，重新向前迈动了脚步。 此刻罗汝才等其他合兵一处的大寇已经站在了河岸边，他们望着对岸，脸上全是狐疑。 “闯王。” “见过闯王。” 李自成从身后走来，周围有些身份的纷纷对着问好，罗汝才等其余大寇也是偏头看来，微微颔首行礼。 只是此刻李自成已经全然没有了给这些人打招呼的心思，他直接越过众人，站在了最前方。 随后站在提前搭建好的一处了望台上，举目望向河岸。 五百全盔全甲的重装步卒，正在陆续上船。 而在这五百步卒身后，还有九个这样的五百人方阵坐地等待，同时一杆高大的军旗竖立，上面书写着安平营三个大字。 于此同时就在这些人的最前方，十门大将军炮炮口高高昂起，直接对准了这边。 郝摇旗早就候在了了望台上，看着李自成将注意力放向火炮，于是低声开口： “我军的炮手计算过，这十门火炮足以覆盖我军沿岸，应当是用来掩护抢渡。” 郝摇旗解释，可李自成却只是呆呆看了一圈，随后转过头再一次看向自己沿着河岸排开的十万大军。 右手扶上刀柄，李自成的脸上也带起了一些不自信： “会不会...在其他地方还有官军的偷渡？” 李自成开口，众人望了田见秀一眼，田见秀见状十分肯定的摇头： “小人以人头担保，整个涡河上，官军只有这点船。” 见着田见秀表态，现场众人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更加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即便到现在，他们也不敢相信这些官军，居然敢以五百人就来抢渡。 看着众人不敢置信，田见秀想了想，小心发出一声疑问： “对岸那批抢渡的官军，似乎是秦山手下的步卒。” 秦山？！ 众人瞬间回过神来，李自成也深深看了两眼，随后依然是摇摇头： “从京师返回潼关再到现在，这秦山的步卒最多训练了不到五天，其余时间全是赶路行军。” 李自成伸出手，直接指向对岸正在上船的步卒： “这群几乎没有训练过的人，除了装备好，能起到任何作用？” 众人顺着李自成手看过去，随后也是深以为然。 看着大伙反应，田见秀也不好再说，而李自成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目光微微一亮，立即回头看向对岸。 目光望了一圈，随后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紧张。 转头看向一直关注对岸的郝摇旗，李自成连忙开口： “秦山呢？” 郝摇旗一愣，随后也看了远处一眼，紧接着眉头一皱，直接摇头： “一上午都没见人。” 李自成闻言脸上紧张更加明显，目光全神贯注的又在河对岸看了几圈。 并且随着一直没有看见秦山，面色越发慌乱。 看着李自成表现，周围人有些诧异。 随后不着痕迹的低头，目光闪烁着莫名光彩。 就连李自成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的自己，已经隐隐展现出了一些对秦山的惧怕。 看着身后罗汝才等其他大寇的反应，田见秀连忙上前两步，随后直接指向涡河，故意大声提醒： “闯王，官军渡河了。” 被田见秀打断，李自成回过神来，随后目光快速瞟了一眼罗汝才等人反应，立即反应过来。 重新稳下心神，李自成目光也投向了涡河，随后沉稳的声音重新回来： “还真把这些新兵用来抢渡。” 说着李自成偏头看向其他大寇，脸上流露出一股自信，带着轻笑开口： “这孙传庭倒是有心，非要给咱们送这五百套好甲！” 大寇们闻言瞬间哄笑，并终于找到机会对着秦山展现一番优越。 “这秦山和麾下马队厉害，总不可能这些几乎没有训练的步卒，也能打吧？！” 将方才沉闷气氛打破，众人哈哈大笑。 田见秀见状连忙上前，指着已经快要划过一半的官军： “闯王，是否把弓手派去河岸候着？” 郝摇旗也在一旁附和： “对，官军人少，此刻又犯了半渡击之的大忌，我军正好用弓手将这些步卒全部射杀。” 说完看了眼周围十万老卒，郝摇旗又补充一句： “正好以此鼓舞我军之前失利的士气。” 两人都展现出同样的意见，李自成则带着一点沉思，打量了河对岸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不必全派，先派点人上去即可。” 看着不准备火力全开的李自成，田见秀有些疑惑，而李自成说完这句话后，目光依然望着河对岸，并下意识的开口： “秦山不知道去哪，咱们还是小心些...” 第178章 再等等 田见秀有些无奈。 身后大寇们也是有些错愕的看着李自成。 官军都要渡河了，就因为没看见秦山，你便不敢把人派上去。 曾经叱咤风云的李闯王，怎么也变得如此畏敌如虎了？ 那秦山再厉害，未必还能飞过河来？ 众人不语，而田见秀则想了想也没开口，只是带着一些无奈行礼后离去。 很快闯军队列中走出了一千弓手，这些弓手拿着弓箭背着箭壶，前出至河岸边，为了防止火炮把队列散的极开。 接着便默默等待着无法反击的安平营，进入到自己的射击范围。 只是安平营还没到，河对岸十门大将军炮，却先一步将炮子送了过来。 轰鸣声炸响，闯军只看见十朵硝烟绽放，随后十枚黑乎乎的炮子，快速跨过涡河，狠狠砸了过来。 距离遥远，大将军炮精度又本就不如红夷大炮，一轮轰击下来，十枚炮子落在河岸上，除了炸起大片烟尘外，也就只轰烂了三个弓手。 看着这一幕，牛金星忍不住笑了一声： “声势浩大，杀伤效果实在一般。” 只是牛金星说完，周围大寇们却带着一点鄙夷的看了过去。 前面的李自成更是看着火炮轰击，眉头瞬间一皱。 因为就在那十发火炮下，李自成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千弓手，全部下意识埋了下头。 本就在接连失利下低迷的士气，此刻更是猛然矮了下去。 尤其是死者附近的弓手，看着自己眨眼间便被轰烂的队友，更是浑身颤抖，隐隐有些退缩。 在榴弹炮出现前，这些直射火炮，主要作用并非杀伤，而是打击敌军士气，和逼迫对手主动发起攻击。 此刻声势浩大的轰击，只在一轮轰击下，便已经肉眼可见的极大打击了闯军的士气。 等着一轮轰完，河对岸的明军开始忙碌的开始重新上弹，李自成身形不动，直接看向田见秀： “让弓手再前，立即对渡河明军发起射击。” 田见秀立即领命，避免士气崩溃的一个方法，就是己方也射击。 让士卒们有事干，自然就不会注意力全被火炮吸引过去。 弓手们很快再次向前，随后举起手中弓箭，开始向着已经到了河中央的安平营射去。 箭矢密集，但在河风吹拂下却有些混乱。 最后带着一点软绵无力的射在船上，直接被盾牌挡住。 而后又在连续两轮箭雨后，河对岸的大将军炮又重新开炮。 一时间整个河岸两边，都在箭矢和炮子的交互下，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这样对射了半天，看着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安平营，田见秀脸上有些焦急。 转头看着李自成依然目光不断打量对岸，丝毫不关心越来越近的五百官军，田见秀忍不住靠了过来。 必须得加派人手了，若是真让这五百人靠了岸，未免也太打脸了。 带上尽可能恭敬的态度，田见秀小心开口： “闯王，要不要再加派些人手？” 说着看了看小舟上带着的盾牌，田见秀又补充： “铳手也可以派上去，等着官军靠近，能破了他们甲。” 说的小心翼翼，同时边说边观察李自成反应，而李自成闻言却依然望着远处，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秦山...到底去哪了？” 看着李自成居然还在关注秦山，田见秀有些无奈，而后李自成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五百官军，转头看了过来： “哨骑有没有什么回报？” 田见秀一愣，随后带着一点奇怪： “没...没有。” 说完田见秀看了一眼对岸，眼中有些反应过来。 脸上浮现点点愕然，田见秀小心开口： “闯王是担心秦山绕路奔袭？” 看着田见秀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李自成心底无奈叹了口气，若是李岩、刘宗敏等人，哪里还需要自己操心？ 听着哨骑没有回报，李自成望向河上船队，言语缓慢： “再等等...” 此刻涡河对岸。 望着每轮不过一千支的箭矢零零散散的钉在船上，赵宇有些疑惑： “闯贼怎么只派了一千人？” 说着赵宇看着河滩，目光浮现出一丝兴趣： “这河滩晒了几天，倒是平整的很，若是秦总兵能准时赶到，只需要一个冲锋，便能荡平这一千弓手。” 赵宇有些遐想，一旁一直望着远处出神的孙传庭却在这句话后猛然瞪大了眼睛。 呼吸稍微急促一下，孙传庭瞪了赵宇一眼，随后立即左右偏头看了两圈，直接开口： “快，立即去营内把秦山的总兵旗立起来。” 赵宇一愣，带着疑惑看向孙传庭。 而孙传庭说这句后，又握着马鞭直接指向周围零散的一些骑兵： “再把骑兵全部集中起来，还有后勤驮马连在一起，务必给我在营中营造出秦山还在的迹象。” 孙传庭说的急迫，赵宇则在短暂错愕后，目光快速看了眼远处只有一千闯军弓手的河滩，又看了看按照约定，即将抵达的秦山。 孙传庭这是想把闯军弓手全部骗出来，为秦山营造一个绝佳的袭击条件。 如果能把闯军的弓手全部引出来，并集中在河滩上... 赵宇身体一颤，随后猛吸一口气，居然忘了给孙传庭行礼，直接转身跑向营中。 很快，一杆‘秦’字大旗高高竖起，紧接着就是在秦字下，大片的马队行动迹象。 闯军这边。 看着这杆旗帜竖起，大寇们忍不住纷纷大吼起来： “那煞神动了！” 人群指了过去，此刻‘秦’字旗在营帐中快速向着后方行动，大片马匹奔跑下，直接激起了漫天烟尘。 田见秀见状有些激动： “闯王，秦山就在对岸，现在要不要把弓手派上去？” 望着大片马队行动痕迹，李自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眼中有些疑惑： “为何向后跑？” 看着李自成居然还没安心，田见秀直接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身后罗汝才带着一些恼怒，忍不住喝了一声： “闯王，那五百人都要上岸了！” 十万人目睹着五百人成功上岸，这对士气的打击，不见得比秦山当面射杀高一功来的轻。 “是啊闯王，就算秦山真的奔袭，这一昼夜下就算来了，又能起什么作用？” 田见秀苦口婆心，秦山没看着，但那五百人是真的要上岸了。 看着周围人纷纷表态，李自成终于从远处‘秦’字旗上收回眼神，随后几番咬牙，点了头： “把弓手...都派上去...” 第179章 全军向前，荡平过去! 李自成终于点头，田见秀见状猛松一口气，连忙转身对着早已等候多时的传令兵看去。 “快，让弓手上去。” 传令兵直接原地打起号旗，而后一处木制塔楼上，四个传令兵面对四个方向，也开始重复这个号旗。 军鼓与号角响起，接着就是老卒队列中传来一阵窸窣，更多的弓手走了出来。 弓手密集，陆陆续续看去居然足有五千之数。 五千弓手全部披甲，而且手中拿的也是硬弓，而非那些民兵软绵无力的猎弓。 众大寇看着如此多的弓手，虽然已经见过几次，但还是面容忍不住浮现出一丝自得。 牛金星更是见着密密麻麻的弓手站满了整个河滩，眼中满是激动： “壮哉，当作诗一首...” 牛金星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张了嘴，可到最后又缩了回去。 任凭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什么高雅诗词。 而在河对岸，看着居然走出来了五千弓手，饶是孙传庭有些心理准备，此刻依然是被惊的猛然往前走了两步。 举目眺望，右手握着刀柄，孙传庭忍不住带起一点震惊： “闯贼居然有五千弓手？” 一旁赵宇等军将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听着孙传庭惊呼，居然没人回答。 只是这个震惊来得快，去的也快，当看着密密麻麻的弓手站满了河滩，并且为了防炮队形极为松散，毫无面对骑兵冲击的准备。 孙传庭的震惊只在极为短暂后，便是猛然沉重起来的呼吸。 呼~！ 呼吸声甚至盖过了河风，周围军将见着孙传庭如此失态，纷纷诧异的看了过来。 而孙传庭对此却只是仿佛不知，他呆在原地，只是看着弓手密密麻麻，不断向着河滩靠近。 闯军这边。 李自成心中的紧张随着弓手的出场消散大半，脸上也重新浮现出傲气。 李自成望了望，随后又看向田见秀： “往两翼调些长枪手协防。” 注意力从秦山身上收回，李自成的军事素养重新开始发挥。 即便没有秦山的影子，他还是让人派出长枪手防备两翼。 田见秀没有多余反驳，反正老卒众多，调集些长枪手又不费什么力。 很快就在弓手两边，又有数千长枪手跑了出来。 直到这时，李自成的面容才彻底松了下来，随后注意力放在河滩上，忍不住微昂了头。 笑着开口，李自成下意识望向身边： “刚进商洛山时，谁能想到今日？” 看向两边，只有田见秀、郝摇旗、牛金星等人的笑脸回应。 恍惚间李自成一愣，李岩、刘忠敏、李过、高一功...这些人的身影，此刻全部消失在了眼前。 刚刚升起的高兴转眼消失，脸上又浮现出一片愁闷。 牛金星看的有些无奈，虽然并没有出现，但他却感觉那个秦山仿佛一直就在他们身边。 田见秀见状也是立即岔开话题，将李自成的注意力往自家弓手身上引去： “弓手宝贵，我义军能有五千弓手，足可傲立天下。” 牛金星也是连忙补充： “不错，弓手难练，一个寻常弓手最快也要两三年。” “不仅甲胄、硬弓花钱，就连吃食，这几年下来也远超寻常老卒。” “而如此耗费下练出的弓手，我军眼下能有五千，确实可以多做许多事情。” 牛金星与田见秀你一句我一句，不仅将李自成重新说的面色火热起来，就连身后那些大寇，也是眼中既有自得，又有一股深深忌惮。 十万老卒来源繁杂，其中大量都是各路流寇汇聚而来。 而这些弓手精锐，却全部都是李自成一人独享。 所以别看李自成人数相较以往少了许多，可其战力，反而已经超过了周围其他大寇不知道多少个量级。 以至于就算损失了两万中营兵，李自成依然可以压制住这些大寇。 感受身后众人的忌惮，李自成神情渐渐重新变得自信，随后望着越来越近船队，李自成居然向前一步，言语沉稳到了极点： “先等这些官军上岸后再射杀，他们甲胄倒是不错。” 五百人上岸，面对五千弓手的箭雨，李自成还真有胆气做出这种决定。 周围人没有反对，只是带着莫大眼馋，直勾勾望着秦山麾下的全甲步卒。 牛金星见状忍不住在一旁赞叹： “闯王高明，这五百甲到了我们手里，便等于多了五百全甲步卒，若是那孙传庭不死心继续派人来，我们说不得还能再多得几百套。” 此刻闯军众人的面上只有轻松，并且按照李自成的命令，弓手故意等待，就这么看着五百步兵成功上岸，并立即开始组成一个五百人的小方阵。 “嗯？” 田见秀一愣，李自成也是看的一呆。 “这些兵，不像是新兵啊！” 有些呆滞，田见秀呆呆看着五百步卒居然直接当着五千弓手面快速组成了阵线，不要说独面十万闯军转身逃跑，甚至就连动作也没有丝毫慌乱。 李自成也是有些呆滞，随后那股对秦山的沉闷，再再一次的浮起。 仿佛过山车，不知道是第几次泛起焦虑，李自成又一次看向了河对岸，秦山的旗帜早已消失不见，周围的哨骑也没有任何回报。 带着不安，李自成想要再问一下田见秀哨骑是否有回报。 只是还没转头，不远处的一名流寇头目，却带着疑惑，偏头看向一边： “咱们的哨骑怎么都回来了？” 众人一愣，纷纷跟着看了过去，此刻的河滩一侧远处，十几个哨骑不要命的打马狂奔。 而在就在这十几骑的带动下，众人恍惚觉得大地甚至传来了一阵颤抖。 带着愕然，那头目低头看向地面： “这十几骑怎的把地都踩抖了？！” 没有人回答头目的疑问，只有田见秀呆呆看了两眼，随后望着紧随哨骑身后，那片涌动的骑墙，双目猛然瞪圆： “秦——山——！！！” 带着惊惧到极点的嗓音尖利，田见秀的大吼震醒了所有人。 而秦山望着河滩处密密麻麻的呆愕弓手，目光只在短暂诧异后，猛然举起了陌刀。 陌刀下压，秦山猛然一夹马肚： “向前！再向前！” “无论碰着什么都不准停，全军给我荡平过去！” 第180章 重骑压路机 日头高照。 有些炎热的空气顺着河风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有些燥热。 但此刻闯军众人看着紧随哨骑身后，不带丝毫减速直接向着河滩冲去的一千重骑，所有人却感觉光着身子，一下来到寒冬腊月。 冰窟一般的严寒席卷了李自成全身，他双目开到最大，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一千重骑速度极快，不仅直接吊在哨骑身后，甚至还能拿出弓箭，不时射翻一两个人下来。 “疯了，这煞神真疯了！” 田见秀惊惧的望着远处，嘴角不自觉呢喃，握紧双拳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他居然真的绕了八百里...” 依然是不敢置信，而另一边的郝摇旗，更是看着秦山陌刀下压，一千甲骑居然还在加速，面色白到了极点： “奔袭八百里，现在居然片刻不停，还要立即投入战斗，这秦山手下的人难道不会累？！” 两人震惊，而一旁李自成更是呆呆看着秦山横压过来，目光浮现一丝癫狂的看向守在弓手外围的长枪老卒。 “还有老卒，我还有两千长枪老卒，这秦山不一定就能冲过去。” 说完，李自成面容再没有身为闯王的沉稳自信，而是急不可耐的看向田见秀，直接大吼： “快，把弓手都撤回来！” 田见秀慌乱点头，连忙看向传令兵，准备立即打出撤退的命令。 只是他还没有说出口，周围的那些大寇们，却齐齐发出了一片倒吸冷气的震惊。 田见秀下意识看去，首先看见的，是李自成猛然软下，直接向着地上倒去的身躯。 郝摇旗连忙扶住，牛金星等人也是慌忙围了过来： “闯王！” 周围人群焦急，可田见秀的目光却透过李自成，目睹了让李自成浑身无力的一幕。 一千重骑齐齐拉弓，手中箭矢仿佛机关炮，对着密集的长枪老卒，密集发射。 秦山一发箭矢射出，随后根本不看前面状况，又立即拿出第二根箭矢，直接对着远处继续射了出去。 抵近急射！ 精锐马弓最爱用的战术之一。 又一发箭矢从秦山手上离去，随后带着狂暴的速度与尖锐，直接射穿老卒手上单薄的破木板，并去势不减的又穿透老卒只穿了罩甲的身躯，一头扎进身后的另一个人身上。 强大动能带着两人齐齐向后踉跄了两步，随后直接倒去。 只是周围原本密集的战友并没有扶住他们，当他们倒下，看见的是仿佛暴雨一般从前方飞来，直接带着无数细密‘砰砰’声，将自己身边战友钉死在地上的箭矢。 此刻在田见秀和大寇的眼中，原本厚实的两千长枪老卒，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功夫，便被直接射垮。 而后剩余老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看着一千重骑仿佛一面厚重的甲墙，正面压了过来。 玄影微微埋头，秦山手中陌刀前伸了一些，随后面前身形单薄的老卒，瞪着呆滞双眼，被玄影一头撞飞。 两边相撞的瞬间，大寇们下意识闭了眼，脸上也浮现感同身受的喊疼表情。 面容全部挤在一起，仿佛此刻被撞的是他们。 只有田见秀呆滞的望着远处，看着只有极少数幸运儿可以被撞飞，更多的是来不及逃跑，被一撞后直接倒在地上，瞬间消失在马蹄之下。 一千重骑轰隆向前，马蹄铁踩在地上，初始还是地面的干硬，中间便换为了些许的柔腻，再接着，又换为了干硬。 锐骑们不去管脚下这种奇怪的触感反馈，他们只是默默跟着秦山身后，手中长槊前举，一味的加速、加速、再加速！ 战马嘶鸣，长槊顿挫。 锐骑们哪怕闭着眼，也能感受到胯下战马、手中长槊不断撞在各种物体上。 而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死前惨叫，片刻不停地回荡耳边。 此刻就在涡河两岸的闯军和官军眼中，笔直宽阔的河岸上，密密麻麻的闯军弓手仿佛蚂蚁一般慌乱的拥挤奔逃。 而秦山的一千甲骑，就如同一台压路机，笔直沿着河滩横推。 重骑的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弓手，重骑的身后，则是一片重归平整，只是多了些泛着血红，紧贴地面的奇怪人形图案。 “秦...总兵，真若楚霸王...” 河滩上，看着眼前一幕的杨承祖目光呆滞。 他的身边是正在抓紧上岸布阵的第二批次步卒。 目睹着秦山当着自己面横推过去，看着五千弓手满脸绝望，杨承祖背后狂冒冷汗的同时，脸上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当日跪的快... 干咽一口口水，身后船队再次返回，而前方的秦山，带着一千重骑也完完整整横推完了整个河滩。 随后就这么当着十万老卒的面，秦山陌刀一挥，一千甲骑几乎是毫发未伤的转身向着安平营步卒而去。 马队快速从步卒方阵旁驶过，秦山的身影出现在孤军面对十万闯军的步卒面前，立即引起了一千步兵的齐声欢呼。 长枪鸟铳高高举起，人群不断振臂高呼，丝毫不见面对百倍闯军的忌惮和恐惧。 反倒是看着秦山推完弓手，又大大咧咧回到河岸边与本部步卒汇合的闯军，空气寂静到了仿佛没有人呼吸。 李自成强撑着站起来，目光没有再关注河岸上五千尸骸，而是目光直勾勾望着靠河列阵的秦山，目光深沉到了极点。 几乎只是极为短暂的一个瞬间，李自成突然扶住身边人，不住的开口： “进攻，这个时候必须进攻！” 周围人有些诧异，纷纷看向李自成，而李自成看着只有不过两千人，孤零零靠岸的秦山，面色红润到可怕： “十万打两千，压也压死了，要是错过这个机会，等这秦山再发育一会，咱们以后拿什么打？” 众人听得眼神一亮，随后也是看向河岸边的秦山，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对秦山的恐惧，在此刻全部转换为了对秦山的渴望。 河滩边。 秦山骑马带着一千锐骑立于两个步卒方阵背后，李岩、杨承祖、裴元候在身边，望着远处随着号角传来，渐渐前压的老卒，面色有些严峻。 “总兵大人，闯贼来了。” 李岩提醒，态度远比横推前恭敬。 秦山则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老卒，右手放在弓身上慢慢摩擦，微微昂头： “让他们来！” 第181章 明末最强火力投射(上) “第一批次，我们直接派十倍人数，两万老卒围攻。” 田见秀带着一丝惶恐，全身紧绷的指着远处。 虽然李自成暂时没有说，但之前劝说李自成派出弓手的人中，自己无疑是最出力的那个。 李自成望着从大阵中脱离出来，一口气排成巨大阵线的两万老卒，目光中浮现出一丝仿佛赌徒的狠色。 大寇们也都纷纷向前几步，目光死死盯去。 涡河上，运送第三批次部队的舟船正在奋力前行，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直面两万老卒的秦山身上。 河风吹来，带着难得气爽。 看着老卒缓缓靠近，秦山转头看向李岩和杨承祖： “返回你们本部，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射击。” 李岩和杨承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行礼后回到自己的方阵之中。 大量鸟铳手躲在长枪手身后，将早已准备好的鸟铳从长枪手的缝隙中，对准了外界。 氛围有些安静，除了风声，也就只有两万老卒迈步带来的细碎。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看着己方缺乏火力，顶着盾牌小心翼翼靠近的老卒居然安稳走过了整整三百步的距离，闯军众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 “八十步了，我军只差八十步了！” 一个大寇忍不住开口，李自成也默默盯着前线，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是越发忌惮下，不断皱起的眉头。 老卒的步伐还在继续，待在阵线中的杨承祖，甚至已经能够清晰看见对面老卒的面容。 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秦山，随后杨承祖面容有些诧异。 即便到了如此距离，秦山依然稳坐在战马上，除了右手不断缓缓抚摸弓身，目光中不见半点着急。 回头重新看向前方，这一次，杨承祖已经能够看见那些老卒脸上的麻子。 “五十步！我军已进五十步！” 田见秀忍不住激动的开口，在他们看来，人数更多的己方，只要贴身，就能占据极大优势。 人群全神贯注，除了河对岸十门大将军炮不时轰鸣射来一两发炮子，仿佛气氛组一般打在老卒队列中，整个涡河两岸，几乎没有人说话。 四十步... 随着闯军老卒迈过这条线，沉默许久的秦山，终于握住了弓身，将后金弓抽了出来。 随后拿出一支箭，缓缓搭在了弦上。 一直关注秦山的李岩和杨承祖两人猛松一口气，随后带着激动，转头对着自己本部人马开口： “鸟铳手准备！” 两人的声音在此刻安静下变得极为醒目。 随着准备两字说完，整整五百鸟铳手分成两个队列，以一个夹角的射界，将枪口对准了外界。 与此同时，还有身后一千锐骑，也纷纷拿出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了过来。 越来越靠近的老卒们也是带着满脸惶恐，拼命将身躯躲在盾牌后。 三十步，只要进了三十步... 老卒们心底不断计算着距离，三十步，就是步兵能够全体力冲锋的距离。 只要进了三十步，他们就能快速冲到安平营的面前，用手中兵刃展开肉搏。 只是他们在等三十步，秦山也在等！ 鸟铳三十步，可破重甲！ 弓弦的嗡鸣，随着第一个踏入三十步距离的老卒，猛然回响。 后金弓，又称短矛发射器，在秦山手中被拉成圆形，随后猛然将其上特制箭矢发射了出去。 箭矢带着尖锐呼啸，直接从步卒们的头顶飞过，随后直接穿透最先踏入三十步老卒手中的木板，将对方直接射飞了出去。 强大的动力将老卒撞向身后人群，但人群此刻已经来不及管他，都是在进入三十步后，猛然大喝一声，满脸癫狂的开始全力冲锋。 只是他们刚刚抬起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口中大喝也没有吼完，比他们更大的震撼，却随着五百杆精良鸟铳，一千张六斗硬弓，给压了下去。 硝烟、弦嗡。 横飞的箭矢与子弹，仿佛一柄无形的收割之刃，带起一阵狂风吹过了眼前密集的人群。 三十步的距离，单薄木板打造的盾牌，瞬间绽放出大片木削。 紧接着这盾牌后的老卒胸口炸开血花，整个人的身躯在动能下弓了下去。 而后子弹去势不减，又撞进了身后另一个老卒的右手，将其手臂直接打的原地向后摆去。 木削炸裂声，箭矢撞地的砰砰声。 伴着乌泱泱一片向后倒去的老卒身影，密集炸响在安平营的队列之前。 面前瞬间一空，靠前的零星几个幸存者呆呆看着周围。 原本肩并肩的战友，此刻全部躺在了地上，一时还未死去的他们，正抱着伤口，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这些幸存者呆滞的抬起头，眼中无意识的看向前方，随后眼底深处，又跟着浮现出一片恐惧。 那些刚刚完成射击的鸟铳手，正在面无表情的原地重新上弹，丝毫没有面对几十步外闯贼大军的半点慌乱。 望着鸟铳手们熟练的动作，看着身后锐骑们没有继续放箭，而是将箭矢放在弓上等待下一轮射击，身后完全愣在原地的老卒，在亲眼看着鸟铳手再一次将枪口对准了出来，终于轰的的一声，全部转身向后逃去。 一轮射击，安平营清空了正面三十步至五十步的所有老卒！ 大寇们愣在原地，他们脸上的不敢置信仿佛镶嵌进了肉里。 他们呆呆看着山呼海啸跑回来的老卒，随后目光整齐划一的看向李自成。 不是说都是新兵吗？这一分钟两到三发的射速，你给我说是新兵？！ 而李自成也是呆呆看着下方严阵以待的安平营，终于在忘记了半天的呼吸后，目光带着极度震惊看向了秦山。 五天时间、两个月的行军... 这秦山是给这些新兵吃了仙丹？！ 不然怎么可能练的出来这种兵？！ 深知实际情况的李自成此刻已经是完全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向秦山，随后感受身后大寇们越发不恭敬的目光，李自成猛然回过头，目光严厉到了极致： “再打一轮，谁能杀了秦山，谁就是新闯王！” 第182章 明末最强火力投射(下) 大寇们不恭敬的目光猛然一顿。 就连呼吸也有了短暂的停顿。 随后瞪大眼睛，求证般的看向李自成。 看着众人反应，李自成猛然拔出长刀，直接当着众人面，在左手手心划过一道。 一条血口立时浮现，随后李自成左手握拳，鲜血仿佛打开的水龙头，直接流下。 人群呆滞，李自成却越发狠厉： “我李自成在此发誓，谁能杀了秦山，谁便是天下义军公认的新闯王！” 斩钉截铁，听着李自成这话，大寇们的呼吸重新回来，随后伴着一阵猛烈的倒吸冷气，面容上全部浮现出了癫狂。 就连早被秦山打的心服口服的罗汝才，也带着一丝奢望，忍不住的看向了秦山。 此刻的河岸边。 孙化带着五百人也踏上了陆地。 此刻的锐骑旁，孙化站在地上，默默指着身后不断跑过的两人小组，对着秦山汇报： “大人，五十门虎蹲炮全部抵达。” 秦山微微偏头看去，虎蹲炮不同于大将军炮、红夷大炮等人力很难拖动的大炮。 虎蹲炮更像是一个超级加大的短柄鸟铳。 不仅两人就能轻松拖着行动，而且个别猛士，甚至可以直接将虎蹲炮夹在臂下，单兵手持发射。 虽然这样的威力很难真的称为大炮，但廉价的造价，使得他可以拥有极多的数量，并作为军阵可靠的近距离支援火力。 “散弹炮子都带来了？” 孙化点点头： “都带来了，督师亲自盯着，足够五轮。” 秦山略带满意的收回目光，随后看了看远处开始集中更大规模，并气势明显高昂不少的闯军再次向前，转头对着孙化颔首： “你部五百人布置到左翼，另外把火炮分成两组，你部左翼分二十五门，李岩右翼分二十五门。” 孙化闻言直接点头，随后看着远处重新靠近的敌军，准备带着人往左翼部署。 看着火炮快速分开，秦山又立即补充： “到位后，立即上弹。” 孙化回头快速行了礼： “小人明白！” 一千五百步卒分成三个方阵，在闯军面前排开更宽的阵线。 而在闯军那边，至少五万老卒，正在其上头目不要命的鼓动下，气势高昂的涌了过来。 河对岸。 看着如此奇怪的一幕，孙传庭有些疑惑，若非大寇们不计血本，这些老卒可很难展现一次这种战斗欲望。 赵宇有些忧虑的回过头： “督师，没太对...” 听着赵宇担忧，孙传庭却看了看河对岸正在摆开阵线的秦山安平营，以及刚刚抵达这边，继续装载步卒的船队。 眼中有些无可奈何，孙传庭只是低头嘱咐： “让船队，再快些。” 官军忙碌，而在秦山这边，望着漫山遍野，几乎是不留丝毫余地涌来的老卒，秦山目光也严峻了一点。 甚至就连这些老卒的步伐，都要比上一批快了不少。 裴元有些错愕，忍不住皱眉开口： “这些流寇，也不知道是下了什么血本。” 秦山打量一圈，随后从地上提起陌刀，指向了一旁： “让锐骑准备一下，等下一轮射击后，我们从侧翼突击这些老卒。” 裴元闻言点点头，对着双手唾了一口，狠狠搓了一番： “我的关刀早就等着了！” 裴元火热，方才射击，就裴元在一旁干看着，此刻早就憋了一团火。 秦山说完则直接重新摸出后金弓，再一次将箭矢搭了上去。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老卒在正面顶了许多大盾，老卒们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希望能够只承受一轮齐射。 田见秀看着下方老卒动作，随后瞟了其余大寇一眼，目光有些不满： “咱们人换来的经验，倒是让这些老寇们学了去。” 说着田见秀指向下方： “中间大盾人还少，更多的人放在两翼，他们这是想从两边包围过去。” 田见秀不满，而李自成则默默望了下方一眼，随后转过头看向身后，原本站满大寇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罗汝才，默默站在原地。 看着居然还剩下一个，李自成微微一愣，随后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自嘲。 而罗汝才看着李自成居然看了自己一眼，也在一愣后，脸色微微一白。 转过头，李自成直接看向田见秀： “让我们的人准备，等下打起来，我们直接撤。” 正看着远处咬牙切齿的田见秀猛然一愣，带着不敢置信的看向李自成。 “闯王这是...认输了？” 没敢直接开口说出来，而李自成看着田见秀表情，却也仿佛猜到： “对，从秦山荡平我五千弓手后，我就知道打不赢了。” 眉眼开始狂跳，田见秀的脸上又浮现出疑惑。 而李自成仿佛又猜到了田见秀的想法，依然默默站在原地，随后十分淡定的开口： “我不先打一阵，这些人会上？” “这些人不上，我们还能坐稳闯王这个位置？” 田见秀愣在原地，官军内部有问题，闯军又何尝不是。 如果就只有李自成一直输，手下流寇们自然不服，可如果这些大寇也输了，而且输的更惨，我李自成不就稳了吗？ 田见秀反应过来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随后远处传来一阵巨大喧哗，接着就是鸟铳齐射，以及一阵更加巨大的轰鸣。 田见秀下意识看了过去，大寇们精心准备的厚重两翼，直接撞在了足足二十五门虎蹲炮组成的散弹面前。 此刻田见秀看见的，便是用远比鸟铳齐射更加夸张的散弹风暴，直接扫平了足足一百米的空地。 紧接着，是在这些老卒没有反应过来前，秦山的一千铁骑，再次动了起来。 铁骑横扫，早已没了斗志的老卒瞬间土崩瓦解，而那些被闯王刺激的大寇，更是混在人群中，被秦山挨个点名。 人山人海的溃败，李自成转身向后，而后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看着依然呆滞的田见秀，握着缰绳，淡定开口： “那些老卒能收拢就尽量收拢，那些大寇如果有回来的...” “全杀了。” 第183章 官军齐进 涡河边。 锐骑分散开，漫山遍野的收割着闯军生命。 而之前漫长的营帐，更是泛着冲天烈火，仿佛一道火墙，制造了一条临时阻隔带。 从河滩到营帐前的空地，地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尸骸，五千安平营步卒找了相对干净的空地，披甲坐在地上休息。 秦山骑着玄影眺望着周围战场，裴元从远处跑来，面容红润： “大人，那五万老卒彻底崩了，要不要继续追杀？” 裴元关刀下垂，就在说话的空档，上面还在不断往地面滴落鲜血。 看了眼漫天大火的营寨，秦山随意吩咐： “再追杀二十里，之后全军必须回来。” 裴元大喜，直接举着关刀行礼： “末将得令！” 裴元说完一牵缰绳向后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秦山眼中。 而后另一个声音从一旁响起： “李自成，确是壮士断腕。” 带着一点可惜和佩服，孙传庭骑马站在秦山身旁，看着漫天大火阻挡了官军，也隔绝了麾下老卒逃亡的退路。 秦山闻言转头看向孙传庭，此刻的孙传庭身后，大量船只大批量的开始投送部队。 除了一开始的三十艘小舟，此刻不仅小舟多了许多，而且还有几艘大船。 看着这些船，秦山忍不住微叹一声： “李自成走之前不仅把营帐烧了，就连船也烧了，我的人只抢救出来了这么些船。” 秦山如此开口，孙传庭连忙摆摆手： “你的功绩已经无人可比，些许河船，不碍事。” 说着，孙传庭下意识看向周围。 大批官军正在不断沿着河滩布置，各营军将也是微微落后几步，吊在秦山和孙传庭身后。 此刻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将，所有人都将目光死死盯在河滩大地上。 密密麻麻的老卒尸骸，正用一个人叠人的状态，呈现在众人眼前。 有些人，依靠的是朝廷官身获得恭敬，而还有些人，则是依靠其夸张的战绩。 落后半步，面容恭敬不敢言，这在以往潼关军将们只有面对孙传庭时才会表现出来。 可随着击溃中营兵，抢渡河滩这两战，就算秦山只是比他们高半级的潼关总兵，但这些军将，却已经用出了对待三边总督的姿态，面对秦山。 就连赵宇看着秦山，也是心服口服。 孙传庭从这些人脸上收回目光，面容上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是带着一丝轻松，极为欣慰的看着秦山。 轻轻抚须，孙传庭眼角有些笑意： “此战之后，李自成以不足为虑，接下来便是一路追杀，防止其重新做大即可。” 说完，孙传庭顿了顿，又连忙补充： “当然，我军也不能掉以轻心，此后应当更用全力。” 也许是回想起了曾经李自成被自己打的只剩一十八骑，实力甚至远低于现在，最后却依然死灰复燃，孙传庭这一次没敢把话说的太死。 而秦山闻言则是了然，也没提之前老事，只是微微颔首，对着孙传庭随手行礼： “督师放心，宜将剩勇追穷寇，末将明白。” 看着秦山如此表现，孙传庭的脸上满意更甚，随后正要再说两句，涡河对岸，却爆发出了巨大喧哗。 孙传庭一愣，秦山也立即回头看了过去。 “难道闯贼还有埋伏？” 孙传庭有些疑惑，但随后又觉得没对，毕竟脱离主队孤军在外设伏，除了那两万中营兵，李自成手下的老卒可做不到。 只是中营兵不是已经死完了吗？ 跟着秦山偏头看去，随后看见的并非战乱景象，而是一万盔明甲亮的京营，正排列在河岸边。 而后几个京营军将，正对着上船的卫所兵，大肆喝骂。 隔得太远孙传庭听不太清楚，但看着喝骂后，卫所兵们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船上下来，随后京营开始上船。 尤其是最大那条船，更是全船清空，只上了不到一百人，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身大红官袍，被京营簇拥的丁启瑞。 一艘小舟这时靠岸，传令兵对着河岸扫视一圈，随后直接向着孙传庭跑了过来。 “督师，丁尚书的军令。” 说着，传令兵递上一封文书，孙传庭见状忍不住眉头一皱，周围军将也是纷纷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知道了。” 接过文书，孙传庭挥手让传令兵退下，随后也不避讳秦山，直接当着面将文书拆开。 快速扫视一眼，孙传庭的眉头，皱的更紧。 看完后孙传庭直接递给秦山，随后在秦山查看的同时，忍不住望着大船离岸，开始靠过来的丁启瑞，无奈开口： “丁启瑞的命令，要求我们停止追击，待他过河后合兵一处，再一起追击。” 秦山这时也看完，将信件还给了孙传庭，随后一旁赵宇转头看了一圈，略微压低了声音冷哼一声： “战局不利，他就躲得远，眼下战局明朗，他倒积极了。” 暗含几分讥讽，而孙传庭则默默又看了信件一眼，随后看着秦山，紧皱的眉头重新舒展开： “无妨，有秦山在，我军败不了。” 孙传庭说完，终于是转身正面向了河滩，随后轻夹马肚，向着不断靠来的丁启瑞迎去。 其余众将也是带着一点无奈和心不甘情不愿，默默跟在孙传庭的身后。 很快大船靠岸，伴着其他舟船，京营兵也全部踏上河滩。 大量京营开始淌水走上陆地，同时在潼关兵的身后开始排列阵型。 只是与以往不同，这些京营兵全没了之前的高傲，此刻看着河边候着的众人，尤其是几乎已经与孙传庭并排的秦山，京营兵的脸上不仅不见丝毫高傲，反而全部下意识微微埋头。 更有甚者不少京营兵在路过秦山时，还会忍不住微微举起武器恭敬致意。 潼关众军将见着如此一幕，面色也带起了一点自豪，跟在秦山身后，腰板不自觉直了几分。 而后就在京营兵不断开过汇入的同时，丁启瑞所在的大船也靠了岸。 随后一名小校站在船头，居高临下扫视一圈，最后目光放在了孙传庭的身上。 “孙督师，丁大人召见。” 第184章 此地唤作朱仙镇 看着丁启瑞居然不下船，大伙脸色有些难绷，就连一向好脾气的赵宇，也是忍不住直接右手紧握住了刀柄。 孙传庭则略微眼神示意了一下众人，随后自己下马，淌水上了船。 所谓大船也是相比于小舟，此刻孙传庭上了船上，也许是嫌弃船内逼仄沉闷，丁启瑞直接站在外面接见了孙传庭。 随后秦山等人便听见了船上的对话。 开始还只是客套，可随着丁启瑞提出一些要求后，是孙传庭实在忍不住的反驳。 “...所以明日一早，我军应当全力突进，万不可让闯贼跑掉。” “下官支持追击，但此刻隔着涡河，我军粮道至少需要两日才能打通，大军又刚刚打完，下官意见还是随着粮道一同推进才最为稳妥。” 看着孙传庭不支持自己，丁启瑞面容有些挂不住，随后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孙传庭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只是其他人听不见忍不住皱起眉头，秦山却微微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 “...先入开封...圣心眷顾...” “左良玉...归德府势如破竹...” 听来听去，丁启瑞的追击，也不过是看着局势明朗，想要抢功。 带着无聊的收回眼神，随后过了不知道多久，孙传庭从船上下来。 众人带着疑问看去，而后孙传庭脸色沉稳，淡定开口： “等粮道建立，两日后出发。” ... 日头落下又高悬，合兵一处的四万官军经过两日休整后，正式离开涡河开始向着开封进军。 与此同时随着大战消息传开，原本还只是有些躁动观望的其余官军，也配合着开始了动作。 左良玉部从汝阳一线开始突进，速度极快的往开封赶来。 山东刘泽清也在沉寂许久之后，全军齐出，向着目标前进。 只是不同于左良玉想要抢先进入开封，刘泽清则是认准了闯军空虚，丝毫不顾配合的孤军猛攻归德府。 多路官军齐进，曾经战败的军报刹那间便全部消失无影，随后成了报捷文书，雪花般涌入紫禁城。 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大明各处都在捷报频传。 而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三万潼关军团配合着丁启瑞的一万京营，紧赶慢赶下正式抵达了开封西南面。 而后望着远处一片从漕河分流出来的水网河镇，大军停在了河镇外。 秦山骑在马上，默默眺望着远处城镇，一些哨骑正在从河镇赶来。 这点空闲，秦山微微打量周围。 四万大军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大地上，除了最前面的孙传庭，秦山领着安平营，便在整个官军最中心，最前面的位置。 而丁启瑞的京营则躲在安平营身后，丁启瑞本人更是在京营中心，丝毫不向外展现出身形。 很快，哨骑快速汇报了两句，孙传庭得知后带着一点愕然的望了远处河镇一眼，转身打马回来。 来到秦山身边，孙传庭脸上的错愕快速消散，随后带着一股轻松，指着远处河镇： “你可知，这里是哪？” 笑问秦山，秦山则默默看着远处看上去不大的河镇，目光有些深邃。 “此地，唤作朱仙镇。” 低语回答，孙传庭笑着点点头，随后带着一种奇怪的轻松，也重新望了过去。 “不错，朱仙镇，秦桧与金人签订和议的地方。” 说完，孙传庭带着一种极为奇怪的莫名，深深看着朱仙镇： “我原以为，会在此地与李自成对峙...” 秦山回过神，微微瞟了孙传庭一眼，历史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历史上，孙传庭也确实是在朱仙镇与李自成对峙，并进行了大战。 初期孙传庭野战一直一直占据优势，后期是李自成派遣刘宗敏袭击粮道，逼迫孙传庭回援，而留守的河南兵看着就剩自己，居然直接溃败，陈永福更是管不住，被溃兵裹挟。 随后李自成趁势反击，前后夹击下击败了孙传庭。 只是到了眼下，孙传庭看着远处朱仙镇，却并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大战。 李自成居然直接退了！ 深深望了几眼，孙传庭回头看向秦山，随后面容上带起一点奇怪遗憾： “李自成没在这，他直接放弃了朱仙镇，正在全力往归德府退去。” “眼下前面的朱仙镇，是陈永福的河南兵把守。” 说完，就连孙传庭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眼中含着一丝激动，看向了秦山： “过了朱仙镇，就是开封！” 开封。 从秦山起兵时，这个地方就一直缠绕在他的头顶。 而眼下兜兜转转，那座标志着大明是否存续的城池，正敞开大门，等待着秦山。 心中有些激荡，秦山强忍着从远处朱仙镇收回目光。 而在身旁，一名京营小校来到孙传庭的身边，在孙传庭耳边快速低语了几句。 孙传庭不断点头，随后挥手让小校离开： “回去禀报尚书大人，下官这就准备。” 小校见状连忙行礼，随后看着秦山看了过来，也是跟着立即补充一礼。 不去理睬小校，孙传庭看向秦山： “闯贼撤围开封，正在往归德府退，沿途闯军把守了不少城池，我军很难再突击，接下来得花费几日时间积蓄些粮草，准备攻城。” “我军出战至今已有三月，正好在开封略作休整，这几日丁启瑞要我随他一起前往京师为陛下报喜，所以接下来...” 孙传庭微微停顿，身后听见这话的众军将却是带着短暂错愕后，一脸惊喜的看过来。 就连比较靠后的京营军官，也是闻言后一脸火热的看向秦山。 丁启瑞和孙传庭都走了，这整个潼关军团，岂不就落在秦爷身上？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也让受够了丁启瑞鸟气的众人，面色红润。 孙传庭看着身后众人反应，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深出一气，陪着众人期待，点了点头： “这几日潼关军团由你统领，开封...” “也由你带军，第一个进入。” 说完，孙传庭看向了丁启瑞方向，忙着给崇祯报喜的丁启瑞已经换了马站在远处等待。 看着孙传庭看来，面上满是焦急的催促。 而后孙传庭回过头，看着秦山忍不住又轻轻拍了拍秦山臂甲： “去吧，陈永福就在朱仙镇。” “开封，在等你。” 第185章 进驻开封 孙传庭说完，便直接带着亲兵打马向丁启瑞赶去。 早有数百京营骑兵在一旁候着，待孙传庭赶到后，一群人便立即驱马向着京师而去。 望着丁启瑞和孙传庭离开，秦山默默收回眼神，随后感受着身后一片火热目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三边总督的大纛微微落后半步，虽然没有直接立在秦山身边，但大纛的些许阴影，却盖在了秦山身上。 而后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那扛旗的潼关小校，发现这点后居然还略微往前走了两步。 此刻从远处看去，仿佛三边总督的大纛，已经完全立在了秦山头顶。 赵宇略微无语的看了那小校一眼，但目光扫过其他军将火热双眼，又看了看秦山，最后只是瘪了瘪嘴没有多言。 而秦山看着众人都已经准备好，终于是一挥手，带头向着前方的朱仙镇而去。 四万大军连忙跟在身后，旗帜招展，几乎百分百披甲的大军，迈步间满是甲胄碰撞的铿锵。 铿锵连成一片，随后伴着望不到头的兵海，一步步走向前方。 而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是三边总督的大纛下，秦山驾着玄影身着宝甲，被上百军将簇拥着走向朱仙镇。 此刻的朱仙镇前。 陈永福领着三千河南兵呆呆看着眼前盛况。 刘泽清的山东兵不多，装备也不行。 左良玉的湖广兵虽然人多，但几乎没有骑兵，甲胄也多是罩甲。 而此刻秦山身后带领的潼关兵，不仅甲胄齐全，而且全军加一起足有三千骑兵，再加上整整两万募兵甲士，一万京营甲士，一万精锐卫所，配合队伍中不断推进的十多门大将军炮，以及精悍到极点的六千安平营。 孙传庭打造的这支潼关军团，当得起大明北军最后一支野战军团的荣耀。 虽然陈永福的官职为河南总兵，等级要比秦山在高一头，但此刻看着被人群心服口服簇拥而来的秦山，陈永福居然下意识抱了拳，对着秦山忍不住微微弯腰。 身后河南兵见状甚至不觉得奇怪，反而是在陈永福之前，便先一步弯腰行礼。 “下...末...” 陈永福张了张嘴，但最后都咽了回去，随后纠结半天，陈永福才改了口： “河南总兵陈永福，见过秦总兵。” 刻意回避，但陈永福说完后还是极为正式的行了一个大礼，在动作上表明了自己的敬意。 因为没有谁，会比他这个与李自成打了几年，更清楚秦山这连续几战的含金量。 别看自己眼下高了半个官职，但仅仅只是看着眼前这些军将的面容，便知道秦山要是愿意，只要不是立即扯反旗，说是要带他们去打满清，恐怕这伙人都敢嗷嗷的往上冲。 而且就算扯了反旗... 陈永福胡思乱想到这里，下意识看了看那群潼关军将的脸，随后又微微埋下。 就算扯了反旗，恐怕这里面也有一多半要跟着干！ 心底微微一紧，陈永福想到这里忍不住姿态又低了一分。 秦山骑在马上，看着脚边的陈永福，以及身后三千身着罩甲，面容惶恐的河南兵，终于是抬起了手。 一个细微动作，但眼见如此一幕的众军将立即转身下达命令，随后就是号角响起，四万潼关军团，停在了原地。 没有托大，秦山看着陈永福客气在前，还是立即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裴元手中后，快步来到陈永福面前。 随后看着陈永福抱拳微微弯腰，秦山下意识伸出双手，将陈永福扶了起来。 “陈总兵快快请起。” 嗯？！ 人群看的一呆，陈永福也在起身后，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容一愣。 不是，这画面有些不对啊！ 人群微微瞪开眼睛，目光不断在秦山和陈永福身上来回转动。 陈永福抱拳弯腰，秦山站在前面伸手扶起。 这尼玛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山才是那个高半级的... 秦山也是反应过来，随后看着站起身后一脸想哭哭不出，想笑又实在挤不出来的陈永福，面色尴尬。 一时间现场气氛有些僵住，随后还是看着秦山身后裴元等人直勾勾望过来不爽目光，陈永福才心底无奈叹出一口气，终于略微让开半个身子，指着远处： “秦总兵，请吧，周王和高名衡高巡抚，正在等你。” 说完，陈永福回过头看向秦山，眼中浮现出一点真情实意： “开封几十万百姓，也在等着你。” 陈永福这话说完，那些惶恐的河南兵脸上跟着浮现一些感激。 对于他们这开封附近的人来说，秦山是当之无愧的救命恩人。 秦山见状也乐的打破尴尬，于是直接也是连忙拱手回礼： “陈总兵言重。” 说完，秦山立即翻身上马，随后看着身后高高竖起的三边总督大纛，再次向前一挥手，驾着玄影迈步向前。 陈永福连忙上马跟在身边，三千河南兵则继续留在朱仙镇，把守着开封的南大门。 而后本该走在前面，至少应该并排的陈永福，却在马上，故意落后了秦山半个身位。 同时看着三边总督大纛的影子直接盖在秦山身上，有些不着痕迹的看了那扛旗小校一眼。 随后一路无言，有秦山在，不用担心逃兵，眼前又是开封这等一等一的大城，军卒们步伐走的极快，赶在太阳落山前，一群人便已经来到了开封城下。 而也就是在这时，离开潼关后这么久，秦山终于看见了大片的河南百姓。 或者说，活着的河南百姓。 开封城外，正密密麻麻蹲着无数百姓。 这些百姓双目无神呆滞到了极点，看着气势浩荡的四万潼关军团，眼中没有陈永福和河南兵的那种震撼与惶恐。 他们只是瞪着只剩下进食本能的双眼，目光不断在军卒们的身上来回晃动。 而后就在远离流民的河边，还立着一处不起眼的肉摊。 只是肉摊上虽然挂满了肉，但周围却没有一个百姓胆敢靠近。 秦山看着这一幕微愣后，双眼立即紧皱起来。 而陈永福看着秦山居然在关注那里，随后带着习以为常的自嘲，笑着开口： “米肉，也就是人肉，高巡抚让留着，说多少能救些人。” 第186章 入城、肉食、论赏 陈永福似乎早就见怪不怪，此刻说完后，面容上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周围的河南兵与百姓，也都是一脸理所当然。 在秦山与陈永福说话的这点时间，大军依然在不断进入开封，远处河滩边的肉摊，也只是短暂的出现在秦山眼中一小会。 宽阔门洞隔绝了外部画面，门洞深邃，一时间秦山耳边只剩下马蹄在门洞内回响的清脆。 四年旱蝗、两年拉锯、三次围城、两次黄河决堤，秦山甚至下意识以为此刻开封外的这几十万流民，就已经是整个河南所剩不多的活口。 甚至就在眼前，门洞两侧执勤的河南兵，身形甚至要比潼关的卫所兵还要消瘦。 军卒尚且如此，更何况百姓。 也许是感受到秦山的些许情绪起伏，落后半步的陈永福故意笑着打岔： “让秦总兵见笑，若不是秦总兵神勇，这点时间便击溃了闯逆，若是再围下去，这开封便要彻底断粮了。” 陈永福唤回秦山注意力，秦山听见这话，瞬间想起历史上的开封，第三次围攻时，李自成便是采取的死围。 前后围了近半年，直接把开封变成了一座死城。 而方才还有些稀少的肉铺，在原有历史线上不仅多如牛毛，甚至到了后期，还开始直接捉对捕杀。 不仅百姓成群结队，军卒也是相互抱团，实在饿的受不了了，便外出找其他找‘肉’的队伍，决个高低。 而眼下随着李自成并没有围满六个月，这一幕并没有出现在秦山眼前。 城外依然汇聚了几十万流民，蹲在地上麻木等死。 秦山回过神，想了想后回应了陈永福： “眼下闯军退去，后面应当会好一些。” 秦山说完，队伍终于走出了门洞，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远比潼关宽阔的大街，除了军卒前行，居然看不见半个百姓。 而陈永福在秦山这句话后，忍不住苦笑一声： “若是只破了包围，自然无事，但眼下粮食暂时还没进来，左良玉的七万湖广兵却马上就到。” “到时候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我开封哪里承受的住？” 说完，陈永福望了望眼前空旷的民居，面容有些消沉。 而秦山听着七万变十几万，心知这是把自己四万潼关军也算上。 但这并非陈永福不识好歹，而是一个确实的问题。 军卒的食物开销，可比只求活命的流民，高的太多太多了。 心底微叹一口气，随后微微瞟了眼在陈永福这话后，面色不善的麾下军将。 众人看着秦山看来，面容瞬间一正，而后秦山也不再多言，只是沉默的向着开封军营而去。 作为一座大城，又有着三次围城经历，开封城内建设了一个巨大的兵营，寻常容纳几万人完全不成问题。 待秦山来到军营，看着整洁宽阔的校场，面容没有太多喜色，只是看着早已候在门口，等待命令的潼关军将，随口吩咐： “让各部分配营房，今明两日无需操练，可在营中休息。” 说完，看着下方军将略有期待的目光，以及已经在校场站队等候，时不时投来目光的士兵，秦山愣了愣，还是短暂犹豫后，微微颔首： “今日夜里，加一顿肉食。” 看着秦山点头，军将们终于是笑着拱手回应，随后秦山正要再走，军将们却又是立即看了过来。 而且眼中火热，甚至要比方才更加明显。 秦山见状有些疑惑，还是身后赵宇看了忍不住来到秦山耳边，快速低语： “论赏...” 秦山双眼一挑，曾经这些事都由孙传庭和赵宇负责，眼下孙传庭随着丁启瑞去了京师，战事又暂时告一段落，自然要立即论功行赏才行。 秦山顿感一阵头疼，但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先转头看向赵宇： “需要多少钱？” 赵宇不着痕迹的微微偏头，故意让自己的嘴角不展现着军将面前，随后小声开口： “大约需要五六千两。” 说完，赵宇又慢慢补充： “朝廷一分没有...” 听着这话，秦山只感觉太阳穴猛然一涨。 虽然这才是正常，但这问题落在自己身上，秦山还是忍不住极为头疼。 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赵宇看着秦山如此表现，随后带着一点畅快，又幽幽开口： “督师备了一万两，暂时够用。” 秦山一愣，揉额头的手顿住，有些愕然的看了过来。 而赵宇则是脸上浮现一丝自得笑意。 你秦爷天下无双，但在你秦爷看不见的地方，我赵宇和督师，也不是全无建树。 看着赵宇脸上那股明显的邀功的得意，秦山没好气后，还是带着一些欣慰和佩服，对着赵宇认真点了点头。 “辛苦了。” 简短三个字，秦山没有再多说，而是转头看向期待的军将，直接开口： “今日肉食，明日校场发饷，论功行赏。” 看着秦山给出肯定答复，众军将这才是纷纷恭敬到极致的对着秦山行了大礼。 而后人群主动略微靠边，将秦山前路变得更开。 秦山也过多耽误，直接轻扬马鞭，向着营内走去。 秦山作为总兵，潼关军团的二号人物，自然有着独立宽阔的总兵居所。 就在校场的大堂后，竖立了一排独门独户的小院。 亲兵早就帮秦山收拾好了住所，负责保养武器和甲胄的匠户也早早候着，等待着秦山褪去装备。 大堂内，秦山站在原地双手抬起，两名亲兵前后忙碌，不断将秦山身上一件件甲胄卸了下来。 随后交给一旁早已等候的匠户，小心将这些名贵的甲胄抬走，进行保养修复。 忙活了半天，秦山终于脱去整套甲胄，再换了一身干爽的戎服，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凉茶，整个人彻底轻松了下来。 只是凉茶的水杯还未放下，一个人却已经站在了门口，笑看着秦山。 秦山有些愕然看去，此人穿着二品大员的红袍，面容带着一丝儒雅。 不同于何腾蛟的干练，此人似乎极为内敛。 那人看着秦山注意力放了过来，随后脸上笑容继续，直接微微拱手： “在下高名衡，特来宴请秦总兵。” 第187章 菜人哀 高名衡站在门口，直接对着秦山笑着微微行了一礼。 秦山见是高名衡，也是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迎了过去： “高大人客气了。” 嘴上客套，可厮杀惯了，此刻这种人情来往，却让秦山心底有些不适应。 莫名有些怀恋孙传庭，秦山脸上努力堆出笑容，而高名衡看着秦山出来，居然没有继续客套，而是直接转身让开路，对着门外做邀请状： “秦总兵请把。” 直接干脆，秦山看着高名衡做派还有些错愕。 而高名衡则看着秦山反应，笑着开口： “知道秦总兵是个爽快人，老夫就没有多礼。” 说着，高名衡再次对着门外做邀请状： “请。” 秦山见状收起愕然，也是不多言直接抱了拳，转身向门外走去。 毕竟是一整个军团的统领，高名衡身为河南巡抚，请自己吃个饭，实在是正常。 秦山没有多想其他，走出门后直接翻身上马，随后高名衡坐着轿子，带着秦山外出。 此刻潼关军已经完全进城，街道略微恢复了一点人气。 高名衡带着秦山直接往城门口走，随后在紧挨着城门的一处装饰极为普通的饭馆前停下。 打量眼前不过二层小楼，外表普通的食馆，秦山忍不住有些疑惑。 虽然不在乎，但自己代表潼关军团，这规格未免也... 想着也许是开封缺粮，又是别人请客，秦山到底没有多言，随后两人进去，门内老板看着走进来的高名衡和秦山，面容显得十分惊愕。 高名衡仿佛没有看见店家反应，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随后转头对着随从吩咐道： “去点些菜，多要肉食。” 说完，看着秦山还站在原地，连忙指着自己身边： “秦总兵快坐，此地肉食卖的极好。” 看着面前空旷，甚至有些昏暗的房间，以及从后厨隐隐传来的熟悉血腥，秦山愣了片刻后眉眼微微一挑，接着眼含了然和好奇的看向了高名衡。 随后也不多言，直接大咧咧坐了下来。 高名衡看着秦山反应微微一愣，带着深意和错愕的上下扫视，随后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个随从。 没有说话，高名衡只是点了点头。 随从明白，直接转身走出了食馆，接着不过片刻功夫，门外便冲进来了一群衙役。 看着衙役，店老板彻底脸色苍白，而后衙役们冲进后厨，只是片刻功夫后，一名捕头，来到了高名衡的身边。 先是对着高名衡行了礼，随后又转头看向秦山，捕头再次行了一礼。 “两位大人，此店胆敢用米肉招待，已被我等拿下。” 衙役说的义正言辞，而准备了一番话术的高名衡，看着秦山神情没有丝毫意外，微微高看一眼。 没有回应捕头，高名衡只是挥了挥手让其告退，随后转头看向秦山，带着一点佩服： “秦总兵果然厉害，我这小把戏心知必然瞒不过秦总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恭维一番，秦山则只是淡定看着高名衡，随后转头看了眼后厨，回过头一本正经： “高大人有什么所求只管说，末将能帮自然帮。” 饶了一大圈不就是为了求人吗？ 见着秦山上道，高名衡眼神一亮，只是高名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低头，在寂静的环境中吟诗一首： “芙蓉肌理烹生香，” “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 “徐割股腴持作汤。” 高名衡言语低沉，这句唐代黄巢之乱时的食人诗词，带着一股空灵回荡在房中。 周围人听着这话忍不住微微偏头，秦山脸色也沉重了一分。 而后高名衡吟完直接起身，对着秦山行了一个极为恭敬的大礼，丝毫不带半点二品大员的架子。 “秦大人，还请随我一来。” 说着高名衡走出食馆，秦山见状望了一眼浑身抖若筛糠的店家，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直接上到了开封城墙，随后高名衡直接站在城墙边，对着秦山向城下示意。 秦山看过去，入城时的人山人海，此刻从高空眺望，更觉浩瀚。 只是如此多的人汇聚在一起，秦山望过去时，居然看不见半点生气，只有无尽的死气沉沉。 秦山眺望，高名衡则在一旁开口： “秦总兵，你看见了什么？” 城楼上一片沉默，听着高名衡询问，秦山收回目光，随后十分自然的开口： “我看见了...无数个李自成...” 哐啷！ 身边一位兵卒的长矛掉在地上。 周围军将面面相觑不敢开口，高名衡也是带着震惊和愕然直接就看了过来。 虽然这就是自己希望秦山看见的，但高名衡并不希望秦山说出来。 一直引导秦山的高名衡此刻反而支吾起来，被秦山这句话给当场镇在原地。 而秦山说完这句，十分淡然的转头看向高名衡，随后双手背在身后，微昂起头： “大明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李自成，而是饥饿...” “饥荒的问题不解决，今天就算杀了一个李闯王，明天还会蹦出个张闯王，刘闯王！” “这次是河南，下次可能就是山东、北直隶、甚至江南。” “而至于关内的流寇、关外的建奴，这些在饥饿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秦山虽然开口闭口都说的是饥饿，但高名衡看着秦山淡然模样，如何不知道秦山实际说的是朝廷。 哪年不闹灾？哪年没民变？怎么到了明末，这些问题就变得似乎再也无法逾越一般？ 此刻高名衡已经极为后悔自己今天这么多事，本想着循序渐进影响秦山，没想到反被秦山上了一课。 面上带着一点苦色，高名衡铺垫了许久的请求此刻反倒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看着秦山，一句话也不敢接。 而秦山说完，目光终于从高名衡身上收回，随后转头看向城外几十万流民，尤其是河滩边的人肉铺子，深深看了一眼。 没有回过，也没有其余铺垫，秦山只是默默望着，随后头也不回的开口： “高大人，说吧...” “你们想要多少军粮...” 第188章 买粮 周王府。 王府迎接贵客的正殿。 王殿内，周王坐在上首，下方则左右坐着秦山与高名衡。 三人面前摆放着小桌，桌上布置着一些佳肴，而在两人身后，还各自立了一个太监伺候。 现场气氛有些沉默，秦山也是坐在自己位置上，有一杯没一杯的默默送酒。 周王见状没敢直接打扰秦山，而是转头看了高名衡一眼。 高名衡无奈，想了想，终于趁着秦山放下酒杯的空档，轻轻打破了沉默。 “秦大人。” 先是唤了一声，而且不带总兵，直接唤的大人。 秦山闻言抬起眼看来，神色如常： “高大人请说。” 给些回应，高名衡有些吊起的心态略微缓了些。 小心瞟了周王一眼，高名衡再看向秦山，目光有了计较： “其实我等也并非是让秦大人直接拿军粮出来。” “毕竟闯逆未灭，过几日你们又要大军前出归德府，到时候正是缺粮的时候。” “所以我等有个想法，等下说出来，不知秦大人听了是否觉得可行。” 高名衡缓缓说着，一边说一边注视秦山，而秦山闻言则只是放下酒杯，一脸认真看了过来： “高大人但说无妨。” 看着秦山如此反应，高名衡又松了一口气，随后连忙略微向前靠了靠，开始讲述： “很简单，我们开封出钱，买粮！” 听着这话，秦山一愣： “买军粮？” 支援和买，这其中的差别可是有些大，而且秦山也不是个喜欢拿救命粮发财的人。 真要是缺钱，秦山随便找个地主老财扣个通逆的帽子不就行了吗？ 秦山疑惑，高名衡则连忙摆手： “秦大人误会，我等的意思是我等从湖广、南直隶买粮。” 听着这话，秦山更加疑惑，而高名衡这一次也不再中断，直接一口气说完： “秦大人必然疑惑如果要买粮，我们何须找你。” “秦大人有所不知，这通过民间买粮，和通过军队买粮，其中的差价，可是极大。” 说着高名衡依然面向秦山，身躯微微偏转对着周王拱手： “连续三次围城，我河南是半厘税银也收不上来，眼下全靠着周王慷慨，才得以坚守至今。” “只是长久以往，便是王府也实在缺钱，如果我们通过民间买粮，先不说那些粮商故意抬价，便是买到了平价粮，这运送费用也是一大笔。” “而以眼下的开封，我等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 看着高名衡解释，秦山终于明白了这开封的想法。 民间买粮容易被抬高价，再加上运费叠加，开封就算花了钱，也买不来多少粮。 而如果通过军队的名义买粮，再使用军粮道运输，这同样的支出，得到的粮食却是天差地别。 看着秦山有些感兴趣，高名衡脸上一喜，随后趁热打铁： “而且我们不会让秦大人白白辛苦，买来的粮食，我们会分三成留作军粮。” 周王此刻也有了胆子开口，在高名衡说完后，也是跟着补充： “对，三成粮全部通过漕运送来，实得粮草足以支撑大军五日所需。” “而且事后，秦总兵那一份，自然不会少。” 周王按照惯例对着秦山许下一个承诺，秦山则带着一点无奈，不着痕迹的微微瞟了周王一眼。 而后看向高明，彻底将酒杯放下，一脸认真： “从买粮到送来，需要几日？” 高名衡显然已经算了不知道多少次，伸出五个手指，立即开口： “最多五日！” 秦山见状眉头一皱，下意识看了眼城外流民方向： “五日？” 带着一点疑惑，秦山的这意思是城外那么多的李自成，能等得了五日？ 高名衡见状反应过来，随后举起已经空下的酒杯，想要送酒掩饰一下尴尬。 只是举起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高名衡还是心底轻叹一口气，将酒杯重新放下： “所以在这之前，老夫希望秦总兵，能先匀点军粮出来。” 看着高名衡终于开口，秦山也没有太大反应，早在城头开口询问的时候，秦山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眼下从潼关来的粮道依然接续着，只要不是把存粮全部给光，又或者粮道断绝，匀些粮食出来倒也问题不大。 秦山没有直接回应高名衡，而是转头对着大殿外招了招手。 守在门口的赵宇见状连忙进来，眼下秦山统领整个潼关军团，赵宇这个第一副手，自然时刻跟在秦山身边。 “军中还有几日的存粮？” 赵宇带着一点不情愿看了高名衡一眼，高名衡则仿佛没有看见，只是再次拿起空酒杯掩饰尴尬。 收回眼神，赵宇低头： “三日。” 听着三日，秦山忍不住眉头一挑，随后看了看远处高名衡，高名衡此刻终于想起了酒壶，正在往杯中倒酒。 看着高名衡根本不敢往这里看，秦山回过头，对着赵宇吩咐： “拿出两日存粮来。” 赵宇闻言没敢直接反对，只是看着秦山，有些皱眉低语： “那我军就只剩下一日存粮了。” “这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赵宇没有继续，而一旁的高名衡见状则是连忙开口： “五日！只要五日，五日后我开封借你两日存粮，倒还你五日。” 高名衡深怕秦山返悔，声音说的很大，赵宇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随后一阵犹豫后，也没有再言语。 而秦山看着高名衡求救般的眼神，以及上方周王满眼期待，终于还是握紧了一下酒杯，对着赵宇挥手： “去吧。” 看着秦山拍板，赵宇也不再多嘴，默默对着三人行了礼，随后直接告退。 而后看着秦山居然如此配合，高名衡忍不住站起身，直接当着周王面来到秦山面前，万分恭敬的抱拳弓腰，行了一个大礼。 “本官替开封几十万百姓，谢秦总兵救命之恩。” 秦山见状连忙摆手，正要将高名衡扶起来，一旁两个太监却已经端着一盘银元宝走了过来。 看着这些银元宝秦山一愣，高名衡则是连忙解释： “准备买一万两的粮，按照惯例是应当给秦总兵五千孝敬，只是开封眼下确实紧张，这一千两还希望秦总兵不要嫌弃。” 看着高名衡以为自己是嫌钱少，秦山扶着高名衡的双手愣了一下，随后直起身，直接对着周王行了礼： “王爷，既然这些钱给我，那我便做主将这些银两加在买粮的款项中，算是我秦山，给百姓买的粮。” 第189章 今日，军粮必到 看着秦山这么说，高名衡和周王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 周王还好，毕竟这才见面不过半个时辰，而有了前面的交流，高名衡看向秦山的目光越发莫名。 不知不觉间，甚至心底浮现出当日何腾蛟见着秦山的心思。 此子是玉柱，但或许并非大明的玉柱！ 当一个武将不惜命，还不爱财，还特别能打... 忍不住微微暗喘一口气，高名衡看向秦山的目光，夹杂起来点点心忧。 只是这心忧看着秦山直接奉上的一千两，想着城外百姓，又快速压了下去。 随后又吃了两轮酒，秦山也不多耽误功夫，直接与周王和高名衡告辞。 高名衡将秦山送出王府，随后看着秦山带着十几个锐骑上马离去的身影，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山作为眼下开封最大军事力量的掌控者，城门上巨大坚固的门楼，成了秦山的居所。 玄影速度快，开封又行人稀少，只是片刻功夫秦山便回到了门楼下。 快步走上城墙，周围站满了防守执勤的卫所兵与河南兵。 “不中不中，大伙这样可是不中嘞！” 刚刚上了城墙，瓮城内便传来了一个大嗓门的声音，秦山听着忍不住看去，就在门楼前方的城墙上，正在轮值的孙化和杨承祖，正看着城下。 迈进门楼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听着城下不断传来的‘不中’，秦山还是转身向着墙边走去。 “总兵大人。” 周围军卒看着秦山过来，连忙抱拳行礼，孙化和杨承祖闻言转头看来，也是连忙略微退到两边，对着秦山拱手抱拳： “大人。” 众人行礼，秦山随意的点点头，随后走到城边向下看去。 巨大的瓮城内，无数百姓集中在空地上，此刻人群疯狂拥挤，举起合起的双手，不断地向前伸去。 周围把守的河南兵则拿起长矛组成一片人墙，尽可能让百姓排出一个队形，而在这些河南兵的身后，则是前脚拿到军粮，后脚就下锅的粥棚。 “也就是这些百姓实在没力气，不然这些河南兵，估计够呛。” 杨承祖头头是道的点评下方拥挤模样，也许是见得多，此刻看着这种画面，杨承祖十分的淡定。 同时看着下方军粮，又看了看秦山，眼中有些可惜。 孙化也站在身后往下望去，有些皱眉： “饥民太多，咱们匀出两日的军粮，每顿照这个吃法，最多也就吃两天。” 孙化有些忧心，而听着这话，另一边的一个河南参将，却带着一点你见识少的神情： “至少吃四天，若是需要，八天都可以。” 孙化一愣，秦山也带着疑惑看了过去，看着就连秦山也偏头，那参将连忙站直，随后脸上神情正经起来： “一天不需要两顿，一顿就可。” “若是只需要吊命，两天一顿粥，短时间内也不至于饿死人。” 孙化脸角一抽，一旁杨承祖闻言则是正当如此的神情。 你想着一天两顿稀粥人根本吃不够，这些见识过大规模饥荒的人，却只在乎这些粮发下去，能吊命几天。 吃饱？能把命吊着就不错了！ 孙化反应过来没有再开口，只是皱着眉重新看向脚下。 人群用双手接过粥铺提供的半大木碗，几乎是将碗中米汤舔了干净，而后将木碗不舍的递回去，看着军卒将米粥重新满上半碗，再发给下一个人。 人群还算井然有序，毕竟饿了这么久，实在是没有多余力气，能坚持走到粥棚前，就已经算是体力不错了。 秦山默默望了下方一会，随后终于转身走向门楼，开始查看起布防来。 身为最高统帅，又关系全军存亡，这些看似日常的琐事，秦山几乎难有可以不过问的。 ... 五日后。 开封门楼。 一群军将汇集在门楼大殿中，大殿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以开封为中心，将周围地形尽可能细致的绘制了出来。 而在军将上方，陈永福故意落后半个身位，默认自己低半头的站在秦山身后。 站在沙盘正前方，秦山举着指挥棒，对着沙盘上大大小小的城池，连点了几下。 “从开封往西北方向去，到达归德府前，闯军一共占据了五座城池” “这五座城全部进行了坚壁清野，我军如果要进攻，要么使用火炮轰击，要么耗费军卒强攻。” 说完，秦山将指挥棒收回来，转头看向了一眼身边赵宇。 众军将抬眼看去，赵宇则走到沙盘边，拿起一个小的有些可怜的火炮模型，堆在了第一座城池前。 看着火炮模型居然如此迷你，众军将脸色一呆，而后赵宇直接开口： “我军火炮共有虎蹲炮七十门，大将军十五门。” “攻城，虎蹲炮用不上，也就是说我们只有十五门大将军炮可以使用。” “而按照对这几座城池的了解，即便闯军不进行加固，我军轰塌每一座城池的时间，至少也需要七日。” 听着七日，人群又下意识齐刷刷看向秦山。 没有说话，大伙只是目光有些想说又不敢说。 秦山见状没有回避，直接将指挥棒从潼关到涡河，在到朱仙镇、开封，最后往归德府划去了一条格外狭长的线： “如果继续深入，我军粮道会进一步拉长，存粮的储备速度会越来越慢。” “所以如果攻城，为了预防任何可能的突发情况，我军至少会备上七日粮草，才会出战。” 听着秦山这话，众军将配合着点点头，随后不着痕迹看向了陈永福。 两日军粮匀给开封，潼关军只剩下一日，这种情况下还在谋划进攻，确实有些在钢丝上行走的感觉。 看着众人反应，秦山则直接收回了指挥棒，看了陈永福一眼。 陈永福感受现场众人反应，随后向前一步，挺直腰板斩钉截铁的开了口： “今日，军粮必到！” 看着陈永福肯定，大伙这才微微收回目光，接着秦山正要继续，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喧哗。 而后就在裴元的呵斥下，一个浑身带着血迹，身上甲胄破烂的河南军千总，跑了进来： “俺入他娘！愣左良玉，抢俺们粮！” 第190章 粮被抢了? 啪~！ 千总刚刚说完，人群便听着身后猛然传来了一声巨大响脆。 大伙回头看去，指挥棒依然握在秦山手中，但却已经断为两截。 目光在指挥棒上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随后看着最粗的一截直接被秦山单手捏断，大伙又不着痕迹的收回眼神，随后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 陈永福想要开口，但看着秦山此刻模样，瘪了瘪嘴却又不敢。 千总右手捂着眼睛，脸颊上满是流淌的鲜血。 秦山默默低头看了眼直接断开的指挥棒，随后直接递给一旁目瞪口呆的赵宇。 “先给他水。” 秦山开口，千总干咽一口口水，随后一名亲兵直接递来一碗清水。 千总来不及道谢，接过清水连忙放在嘴边，上嘴角略微泡在水里，立时大片血丝蔓进了水碗中。 也没有嫌弃，千总直接大口喝下，寂静的门楼内，一时间居然可以听见其喝水的吨吨声。 一碗落肚，千总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随后捧着水碗，略有期待的看着秦山。 “再给他一碗。” 秦山开口，一旁亲兵闻言又拿了一碗过来。 千总快速道了谢，随后又是大口喝下。 直到第二碗落肚，千总脸色才好了许多。 秦山等到这时才看着千总开了口： “到底怎么回事。” 千总没有再犹豫，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诉说： “俺们守在朱仙镇上，等着漕粮船。” “结果前几日左良玉的湖广兵进驻了朱仙镇，开始俺们还与那些湖广兵处的不错，结果等着咱们粮船来了，那贼厮左良玉，居然直接带着人扣了俺们船...” 千总连喝的两碗水，此刻说起话来不带半点停顿，秦山认真听着，很快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山在涡河边击溃李自成后，左良玉和刘泽清都觉得大局已定，纷纷开始急功冒进想要抢占功劳。 刘泽清是盯上了闯军大后方归德府，左良玉是想要先入开封。 只是李自成直接放弃了朱仙镇，将通往开封的道路完全让了出来，以至于先进开封的成了秦山。 没有了大功，左良玉便选择占据恰在漕河的朱仙镇，对着过往漕粮不断吃拿卡要。 而最大的一次吃拿卡要，便是直接一锅端了秦山与开封合力买来的漕粮。 砰！ 千总说完，陈永福忍不住一拳直接砸在沙盘上。 “直娘贼！那厮必然存了报复的心思！” “敌强便畏敌如虎，敌弱又贪功冒进，没好处拿还心生嫉妒，这左良玉……” 沙盘上各种旗帜和模型瞬间被震的一抖，秦山见了微微收回眼神，转头看向陈永福。 “陈大人，开封对此准备如何应对？” 看着秦山默然望着自己，陈永福刚刚腾起的火气瞬间收敛一些。 随后脸色红白一阵，转头对着京师方向抱了拳： “自然是与高巡抚和周王联名上折子参他！” 陈永福语气狠厉，但眼底深处却有些忌惮。 河南兵拉锯这么久，早就变得羸弱不堪，不仅战力不行，人数也只剩下不到两万。 陈永福就算想要说些硬气话，也没有底气去说。 随后陈永福说完，转眼看了秦山，目光带着一点试探的开口： “秦总兵，是否一起？” 陈永福小心翼翼，而秦山见状却直接回过头，摆了摆手： “我就不了。” 陈永福微松一口气，他还深怕秦山也联名，把矛盾扩大，刺激到左良玉那个疯子。 只是陈永福那口气还没说完，秦山直接望着沙盘旁上的朱仙镇，目光冷了下来： “我直接带人过去。” “嗯？” “啊！！！” 陈永福连续两声，随后瞪圆双眼，呆呆的看向秦山。 不是，我知道秦总兵勇，但是也不知道你这么勇啊！ 这潼关军不过是交给你代管几天，你就敢直接带着潼关军去跟友军开片？ 陈永福想到这里连忙看向门楼内的潼关军将，结果这一眼看去，看见不是避战和心虚，而是一圈人目光火热的望着秦山。 不少人甚至已经把手扶在刀柄上，忍不住摩擦起来。 陈永福忍不住微微昂头。 原来是整个潼关军都这么勇... 想了想，陈永福还是决定出口缓和一下，真要是两支官军打起来了，整个天下都得震动。 而那些粮食与这一点比较起来，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秦总兵...” “不，秦大人！” 陈永福脸上尽可能带起轻松，慌忙来到秦山身边，略微弯腰： “这等小事不劳烦秦大人出面了，我这就告知高巡抚和周王爷，让他们书信一封给左良玉。” 说着陈永福略微压低声音，带着一点自信： “左良玉无非是想要些钱，等下把钱送到，这些粮就算左良玉要扣下些，咱们开封也能得不少。” “只要过了眼前，我们再出钱买就是了。” 陈永福一边说一边看着秦山，只是看着秦山始终一言不发，眼底的焦急，开始渐渐变成惶恐。 陈永福在秦山这样的表现下实在是没法继续说出口，而秦山等着陈永福说完，随后才一脸冷静的转头看来： “陈大人误会了，你们开封的粮，我自然管不着。” “但我的军粮，还有我那一千两买给百姓的粮，这些，我得管。” 说完，陈永福脸色一变，随后看了周围河南军将一眼，都在这句话后忍不住带着些许羞愧的低头。 你要当王八，我管不了，但你不能指望着我跟你一起当王八！ 陈永福被怼的脸色从红白转为铁青，但随后还是咬着牙，强撑着开口： “秦总兵，你可知你这出兵，到底意味着什么？” 说完，陈永福也顾不得秦山回应，又连忙开口： “左良玉只是贪财，我们还是可以想办法与其商议...” 陈永福说到一半，秦山终于忍不住看了过来。 看着秦山盯着自己，陈永福话语一僵，随后秦山低眉看了看陈永福的佩刀。 陈永福愕然跟着看了下去，随后秦山在前，带着一点不耐的开口： “左良玉唯一听得懂的道理，只有刀剑！” 秦山说完不再理睬被怼的说不出话的陈永福，而是直接转头看向面前早就等着火热的潼关军。 哐啷一声，秦山抽出长刀，随后用长刀代替指挥棒，直接把刀尖顶在沙盘上的朱仙镇前。 “现在早食刚过，全军立即出击，我要在朱仙镇吃晚饭！” 第191章 秦爷，不可啊 高名衡骑在马上，大红官袍的袍角被他毫无形象的抱在怀里，随后强忍着马匹颠簸导致双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不断加速着马匹。 此刻的开封主道上，大量军卒正在不断向着城外开拔。 高名衡看向这些士兵，几乎是百分百的披甲率，而且最次的都是棉甲，布面甲更是比比皆是。 除了没有把大将军炮推出来，足足七十门虎蹲炮也夹杂在行军队伍中。 看着如此一幕高名衡脸上更加焦急，随后终于赶到城门口，也来不及顾忌形象，直接用一个比较难看的姿势下了马。 脚步一软，身边随从连忙将高名衡扶住： “大人，要不先歇会？” 随从开口，高名衡却在稳住脚跟后，直接一把将随从推开，面色焦急： “那煞神都要出发了，哪里还有你家老爷我休息的时间？” 说完高名衡直接举目望了一圈，虽然没有看见秦山的身影，但听着门洞外不断山呼来的‘万胜’，高名衡还是立即步行向着城门外走去。 一队锐骑恰好在此时进入门洞，高大的战马、精良的甲胄，再配合骑士淡漠的双眼，高名衡从其身边走过时居然感觉有些心慌。 强忍着心底不安，高名衡尽可能小跑起来，终于是赶在大军完全穿过门洞前来到了城外。 随后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画面，高名衡的脚步忍不住瞬间放缓。 宽阔的开封官道上，密集的军阵正在不断开进，而在官道旁随意找的一处小高地上，上百甲胄华丽的军将，正簇拥着一员年轻总兵。 总兵默默打量着眼前不断开过的军卒，而这些军卒每当路过这位年轻总兵时，也必然会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万胜！万胜！” 面前恰好是走过的京营兵，而这些京营兵也是面容上展现出难得的斗志，对着秦山不断欢呼着‘万胜’。 看着这些京营兵居然也能有如此富有胆气的一幕，高名衡忍不住心底哀叹一声。 将为兵之胆，而秦山这个将，不仅把胆量给的足，而且还直接给了两个。 高名衡甚至恍惚间觉得这些京营兵只要能一直看见秦山，他们甚至敢去关外直面八旗的冲锋！ 高名衡站在一旁有些遐想，而孤立于军阵之外，高名衡的显眼很快引来了远处众军将的注意。 李岩上前半步站在秦山身后，指着高名衡兵快速低语两句。 秦山转头看来，一直关注着秦山的随从连忙提醒了高名衡： “大人，秦总兵看过来了。” 高名衡回过神，看着远处默默望着自己的秦山，终于是一咬牙，继续走了过去。 快步从两个军阵之间的空隙穿过，高名衡来到小高地下。 周围军将沉默的转头投来目光，被这么多军将望着，高名衡忍不住微微咽了口水。 而后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把高大人迎过来。” 听着秦山声音，众军将连忙回过头，比较靠近高名衡的孙化，则对着身边护卫的锐骑微微示意。 锐骑让开道路，高名衡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跑到秦山身后。 随后也不行礼，直接带着急迫的开口： “秦总兵，不可啊！” 高名衡此刻是真的慌了神，当他得到陈永福的报信后，整个人几乎是瞬间感觉掉进了冰窟。 潼关军打湖广军，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这都算是捅漏天了。 而秦山看着渐渐走完的军团，转头看着高名衡想要劝说，只是直接将手中马鞭举起，指向远处喝了五天粥把命吊回来的饥民，接着又指向自己挥下的潼关军团： “高大人等得起，这些饥民可等不起，我的军卒也等不起。” 甚至没给高名衡多说的机会，秦山这句话说完后，高名衡直接僵在原地。 按照高名衡的想法，不管是怎么操作，都需要几日的功夫，而且要多花不少钱不说，饿死人是肯定的了。 只是高名衡实在不敢让两边打起来。 实际上除了秦山了解后续历史发展，其他人此刻即便看着局势已经明朗，但依然对大明抱有期望。 所以在他们看来，朝廷依然是哪个极有权威的存在。 只是在秦山眼中，随着局势发展到眼下，就算有着自己击溃李自成，但那些诸如左良玉、刘泽清的将领，还是早已进入拥兵自重的地步。 左良玉面对朝廷军令，甚至可以做到连续一年不管不顾，逼的崇祯又是服软安抚，又是给了伯爵。 刘泽清就更厉害，原有历史随着李自成击败孙传庭后，刘泽清这个山东总兵，居然直接带着麾下士兵强行前往江南，在江南安顿下来，对朝廷军令是直接连回应一下都懒得糊弄。 吴三桂更不用说... 所以在秦山看来，高名衡这些被困在开封的人，对局势的认知早已完全落后。 对付左良玉这些连崇祯都懒得理睬的军将，只有刀剑才能说服对方。 而至于朝廷... 左良玉一年不听军令，换来的不是责罚，是一个伯爵的封赏！ 秦山把高名衡也怼的愣在原地，随后终于收起马鞭，看也不看高名衡一眼，直接打马向着远处军阵而去。 上百军将连忙跟着，再连着周围护卫的锐骑，一时间秦山身后跟了数百甲骑。 而看着秦山带着甲骑离去，高名衡只是呆着原地，看着秦山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不断呢喃： “完了...完了...” 与此同时的朱仙镇。 左良玉骑在马上，身形不显魁梧，反而是一身精壮，面容上的胡须也不多甚至带着点点白净。 只是一双鹰眼打量四周，让人总感觉一种被毒蛇盯着的不适。 此刻左良玉的面前，几个军卒衣衫不整的站在大街上，而在军卒面前，则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女，一脸惶恐哭泣的瘫坐在地上。 左良玉目光打量，随后看着军卒，目光有些冷：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军卒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大街，以及根本不敢围观，躲得远远的百姓，面容带着恐惧的低下。 而几个少女看着左良玉这么说，眼底也是浮现一丝期待，带着求救的目光看向左良玉。 而左良玉则打量少女一圈，随后举起马鞭，直接指了过去： “这两个最好的，先送我房里去。” 第192章 比我还跋扈? 顺路捡了两个女人，左良玉脸上带起一点愉悦。 随后不管面上先是惊愕，随后面露喜色的军卒，直接打马离开。 身后一群身着布面甲的亲兵连忙跟上，不同于其他军卒的浪荡，这些亲兵面上倒是一脸冷漠和彪悍。 左良玉快马往着漕河赶去，而在整个朱仙镇，原本的三千河南兵早已被强行收编进了左良玉的麾下，此刻的朱仙镇里里外外，满是身着罩甲，拿着长矛鸟铳的湖广军。 朱仙镇不算太大，本就是为了方便漕粮进入开封而发展起来的河镇，左良玉只花了一点时间，便来到了目的地。 此刻的漕河边一处巨大仓库前，密密麻麻的军卒把守在周围，而一位年轻的副将正站在军卒前，不断地向着远处眺望。 看着这个年轻副将，左良玉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随后直接驱马来到面前。 年轻副将也连忙把缰绳牵住，而后左良玉翻身下马，拍了拍此人肩膀： “吾儿真是替我得了大好处。” 左梦庚看着自己父亲表扬，脸上有些自得，随后直接跟着左良玉往里走了进去。 此刻的军卒身后，躺着十几具尸体，还有几十人满脸恐惧的被绑着跪在地上。 而在这些人身后的仓库里，则是堆积如山，密密麻麻的漕粮。 看着这么多的漕粮左良玉眼睛忍不住微微睁大，呼吸也沉重了一分。 而后看着周围还活着的那些来接粮的开封兵，忍不住眉头一皱。 看着左良玉皱眉，左梦庚了然，直接对着身边候着的军将微微点头示意。 随后左良玉也不回头，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军卒临死前的哀嚎与求饶。 只是片刻功夫，仓库又重归安静，左良玉也忍不住走进仓库，对着这些漕粮不断拍打检验。 “军粮，军粮，我等奉勤王军令前来开封，得这些军粮，何其应当！” 左良玉一边说一边笑，周围军将闻言也是都跟着哄笑了起来。 只是在哄笑结束，一个比较年老的副将，看了看身后笑完后面带忧虑的众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 “总兵大人，这毕竟是开封的粮，若是全部扣押，怕是会饿死很多人。” 左良玉看着自己军将居然关心起了泥腿子，脸上笑容一收，随后冷冷的看了过去。 老将脸色一变，于是又慌乱补充： “我听那些开封兵说，那个秦山把军粮都匀出来，就等着这批漕粮补充，我们现在把粮全部收了，这岂不是与秦山结仇？” 老将说完，身后其他军将连忙跟着不断点头，脸上也带起一点惶恐。 虽然没看见秦山，但那夸张的战绩早已是天下皆知，大伙心中还是有些忌惮。 左良玉看着手下众人反应，脸上的冷色变得更加明显，但也就只是极为短暂的瞬间，左良玉又收回了目光。 略微平静，没有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心思，左良玉只是回头望着堆积如山的漕粮，随后冷静开口： “抢了又怎么样？” 回头看向众人，左良玉一脸理所当然： “难道那个秦山会为了一些粮食，带人来打我？” 听着这个说法，众将连忙摇了摇头。 “应该不至于，那秦山如果真来，岂不是比我等还要跋扈？” 说到跋扈，众人脸上涌出一丝自得，在当下这个世道，谁有咱们左大人跋扈？ 左良玉也是脸上露出轻笑，随后更加大力的拍了拍装满粮食的麻袋。 扎实的沉闷声传来，左良玉脸上笑容更甚： “本总兵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因为我占点便宜，就敢与我动手的人。” “就算是哪个秦山，最多也是派些人来喝问一下，到时候随便丢给他点粮，算作交代就行了。” “而至于开封...” 左良玉眼神有些冒光： “要么给钱，要么这些粮，就是我的了。” 听着左良玉这么说，众人脸色好了许多，正要配合着恭维两句，一个小校，却慌乱的跑了进来。 门口的亲兵见状想要阻拦，直接把小校挡在仓库门外，里面的左良玉等人也是带着一点疑惑看来。 进不去，小校也顾得其他，只好大声喊了出来： “总兵大人，潼关军打过来了！！！” 正在拍打粮袋的手瞬间顿住，左良玉在短暂错愕后，瞬间瞪圆双眼。 真就比我跋扈？！ 其他军将闻言也是忍不住慌忙转头看向左良玉，眼中有些焦急。 哪怕他们有七万人，秦山的潼关军只有四万人，而且还是东拼西凑的四万人，但此刻在场湖广军将，脸上却满是恐慌。 没办法，打个李自成都跑惯了，军心和胆气早就在一次次保存实力的故意认输和退缩下，彻底的消失无踪。 左良玉脸角一阵狂抽，正想要说些狠话，可转头看着周围军将，以及门口听着大喊，军卒脸上的惶恐神情，这些话瞬间又憋了回去。 将为兵之胆，而左良玉此刻居然想从自己麾下军卒身上获取胆量。 咬咬牙，左良玉到底没敢放狠话，只是看着众人开口： “不要慌，我们人多，又是防守方。” “而且都是官军，我不相信那个秦山敢完全不顾朝廷！” 众人看着左良玉这说辞，瞬间脸色一呆。 您这个时候想起朝廷了？ 您不是说谁有兵，谁就是朝廷吗？！ 而眼下秦山真的打过来了，就是事后捅上去，你觉得崇祯爷会管秦山？敢管秦山？！ 看着人群莫名目光，左良玉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两句话的可笑。 随后想了想，终于是咬咬牙抬起了头： “派人去找秦山，就说我们只是代为保管，马上就把粮食送回去。” 左良玉咬牙切齿，额头更是布满冷汗，一旁一直崇拜自己父亲的左梦庚，更是看着这一幕直接被震在了原地。 只是此刻已经没人来得及顾及小少爷的想法，众将只是连忙招呼着准备派人。 可人还没出去，整个朱仙镇却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惶恐喧哗。 左良玉一愣，随后听着喧哗脸色瞬间一白。 又一个小校跑了进来，而这一次，小校身上甲都脱了： “大人，那秦山直接打进来了！” 第193章 把人命补回来 仓库内，左良玉带着众人呆呆看着丢盔弃甲的小校。 随后在短暂沉默后，军将们轰的一声仿佛直接炸开了锅。 那老将直接一脸焦急的跑到左良玉身边，拉住左良玉右手，忍不住不断摇晃： “总兵大人，那秦山实在跋扈，我军不敌，还是跑吧！” 老将苦口婆心，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周围其他军将也是一脸慌乱： “对啊总兵大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人群不断点头附和，左良玉则看着自己麾下这些军将，脸上神情错愕到了极点。 可这...还没打呢... 几次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左良玉望着脸上只有急切，一门心思想要跑路的众人，左良玉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 跑惯了，真就要一直跑了。 心底忍不住轻叹一声，左良玉终于是抬起头，一脸的认怂： “好，咱们撤，都是官军，秦山不至于大开杀戒，咱们回湖广，这段时间收到的粮，全部便宜秦山。” 看着左良玉点头，大伙脸上瞬间流露出一股庆幸，随后连忙回头向着自己的马匹赶去。 而周围的亲兵和护卫，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指挥，但也是轻车熟路的上了马，只在极短时间便完成了出发准备。 左良玉看着自己麾下军将的这些表现，要是以往，左良玉的脸上会对此展现出认可。 但眼下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左良玉却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厌恶。 只是左良玉没敢表现出来，他也配合着来到自己战马旁，准备上马离开。 只是不等左良玉上马，一发黑色箭矢却带着破空呼啸，突然一下擦着左良玉脑袋，狠狠钉在仓库墙壁上。 剧烈的空气呼啸声在左良玉耳边炸响，狂风带起左侧头发。 心脏猛然僵住，左良玉甚至连呼吸也瞬间停顿了一下。 而后望着钉在墙上后，尾巴甚至还在颤抖的箭矢，左良玉机械的转过脑袋，向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周围军将已经全部僵在原地，他们虽然骑在马上，却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目光深深埋下，根本不敢往前看去，只在深埋的眼底中，展现出了一缕不敢置信。 此刻左良玉的眼中，就在仓库的大门口，密密麻麻的锐骑在门口排开，而在甲骑的最前方，一个从未谋面的年轻总兵，正手持着弓箭，冷漠注视过来。 而自己整整七万湖广兵，更是面对人数更少的潼关军，直接全部缴械投降。 左良玉甚至看见不少胆气还不如自己军卒的京营，也是挺直腰板，满脸悍色的将几个胆敢反抗的军卒给直接打翻在地。 呆呆看向秦山，左良玉眼中只剩下大大的疑惑。 京营不是说软蛋的狠吗？ 此刻原本喧哗的现场随着秦山这一箭后瞬间安静下来。 随手将弓箭递给身边裴元，秦山默默打量一圈全部做低头认错状的湖广军将，随后看着不方便行马的仓库，秦山对着左右随意开口： “下马。” 十几个亲兵和裴元闻言连忙下马，接着秦山下来后，裴元忍不住对着前方仓库内示意。 秦山转头看去，脸色也是愣了一下。 就在仓库中，随着自己这句下马后，那些准备逃跑的湖广军将，居然也纷纷跟着一起下马。 深埋着头的他们，还以为秦山那句话是说给自己！ 带着一点无语到极致的神情，秦山甚至不自觉握紧了一点缰绳。 这样的军将，能指望他们打什么硬仗？ 秦山盯了这些军将一眼，终于是走了进去。 锐骑亲兵紧随其后，一行人步行走过，身上甲胄传来一阵回响。 而后秦山就这么直接的走到了左良玉的面前。 周围左良玉的亲兵还有些胆量，时不时把目光放过来，而秦山则直接看着左良玉，随后转头看向仓库里面的漕粮。 “为什么抢我的粮？” 望着粮食，秦山直接开口，现场的氛围更是随着这句话，瞬间低沉了下来。 左良玉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儿子大几岁的年轻人，此刻被这种质问，让他脸面实在挂不住。 但想要发火，可感受方才箭矢射过的那半边面颊，左良玉最后又憋了回去。 “...误会...” 咬牙吐出两个字，而一旁一直观望的左梦庚，则看着自己父亲居然服软，随后瞪大了眼睛，呆愕的看向秦山。 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不仅已经成了总兵，而且还让左良玉如此服帖，这完全冲击了左梦庚的世界观。 而秦山听着误会两个字，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认可的神情，只是拿起马鞭轻拍大腿，随后看向了另一边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开封兵尸体。 “刚刚是谁动的手？” 望向一个左良玉的亲兵，秦山直接开口。 被问话的亲兵一愣，随后带着一定硬气的直接转过了头。 秦山见状也没有继续问，直接转眼看向裴元。 裴元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直接当着众人面，‘哐啷’一声抽出了长刀。 众人见状有些错愕，而后就这么看着裴元来到那硬气亲兵面前，在对方错愕目光下，直接一刀砍下。 瞪着震惊的双目，亲兵脑袋直接滚在了地上，鲜血流淌，空气中更是弥漫开一股血腥。 左良玉和其麾下军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他们瞪开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秦山。 而后所有人齐齐深吸了一口冷气。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今天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湖广军将，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跋扈。 当着总兵的面杀他亲兵，这就算是左良玉，甚至之前的贺人龙，也不敢这么干啊。 而裴元一刀砍下，随后看着眼前惊的全身绷直的其他亲兵，直接带起一股跃跃欲试，又看向秦山。 鲜血从裴元刀剑滴落，秦山则目光扫视，看向另外一个亲兵： “谁干的？” 第二个被问话的亲兵浑身一颤，随后终于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向一旁一个脸色早已变得一片惨白，满脸绝望的军将。 看着亲兵指认，秦山看也不看左良玉，直接对着裴元再次点头： “从这军将往下，把人命补回来。” 第194章 你怎么不讲理啊 秦山冷漠开口，裴元则是闻言后一脸兴奋。 而后就带着这么几个锐骑亲兵，将这军将直接拖走，随后让其相互指认，很快把当时动过刀的人全部揪了出来。 认真数了数人头，裴元转头大喊一声： “大人，还缺五个。” 秦山闻言没有回应，直接转头将目光放在了左良玉的亲兵身上。 裴元见状大喜，直接提着抱拳： “得令！” 而后就在这些亲兵的恐惧下，裴元带着人把这些亲兵也拖了出去。 接着就当着里里外外数万湖广军的面前，裴元的长刀不断劈过，直接把这些人给砍翻在地。 而在这个过程中，就在秦山面前的左良玉，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头滚落，秦山直到这时，才重新看向左良玉，随后再次问出了之前的问题： “为什么抢我的粮？” 再次质问，左良玉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硬气，他强忍着心底恐惧，抬起头看向秦山： “...你这么做...不怕朝廷...” 壮着胆色，左良玉做出了他能做出的最后反抗。 如果真被秦山当着自己麾下几万军的面前如此拿捏，他左良玉也算是干到头了。 而秦山听着这话，脸上确实愣了一下。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左良玉，随后带着一点疑惑，反问到： “你怕不怕朝廷？” 左良玉一滞，嘴角抽动想要说话，却半天说不出来。 而后只能是心底长叹一声，整个人终于软了下去。 “我...抢习惯了...” 带着一点认命，左良玉终于回答了秦山问题，而后这个回答直接让秦山短暂错愕了一下。 左良玉的这个回答，还真是接地气。 左良玉一开始就没想过秦山真会打上门，虽然他也知道秦山厉害，但毕竟是友军，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事。 秦山也是愣了片刻后看向左良玉，带起一点疑惑： “你湖广缺粮？” 左良玉摇摇头： “不缺。” “那你到处抢？” 左良玉嘴角一抽，随后又软了一分： “这世道，谁会嫌粮多...” 这回换秦山脸角一抽。 谁说千万富翁看见钱就不想了？湖广不缺粮，左良玉就不想要粮了？ 而左良玉说完后，现在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想到天下真有比自己还跋扈的。 此刻了解清楚，秦山脸上到底没有忍住展现出一缕无语。 而左良玉说到这里，也是终于抬起头，脸色一片诚恳： “秦总兵，你们开封的粮全在这里了。” “我知道，想让秦总兵放我走，我不可能不出点血。” 说着，左良玉十分上道的指向仓库的另一边： “我这段时间得来的粮也都在这仓库里，秦总兵可以全部拿走。” “只求秦总兵高抬贵手，我左良玉保证日后再不敢与秦总兵过不去。” 左良玉说的诚恳，毕竟看着秦山远比自己跋扈的态度，再看着仓库外悍勇的四万潼关兵，左良玉是真的服帖了。 只是左良玉说完，秦山看了看满仓库的粮，一时间并没有立即回答。 左良玉等了一会不见秦山回应，有些错愕的抬起头，而后看着秦山带着一股莫名的目光，心底猛然一个咯噔。 “你的湖广兵可以回去，而至于你...” 秦山说完看向左梦庚，接着微微颔首： “让你儿子回去后拿粮来赎！” 秦山说完，现场再次一顿，随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秦山。 秦爷这是，勒索？！ 左良玉脸上也是在短暂错愕后瞬间呆滞起来。 像是秦山这种直接勒索的土匪手段，就算是左良玉，也不敢做的这么直接。 而且秦山勒索的还不是一般大户，而是堂堂一省总兵，比秦山还高一级的军将。 左良玉脸色精彩到了极点，憋了好半天后，才终于带着一点憋愤，咬牙开口： “秦总兵，你不能不讲理啊！” ... 京师。 乾清宫。 丁启瑞与孙传庭坐在下方，崇祯脸色红润，不仅头上白发少了许多，面容也年轻了不少。 虽然奏折还是多到处理不完，但在一旁的军报上，崇祯却找到了许久未见的自信。 以至于王承恩刚刚念完关于满清异动的消息，崇祯也难得表现出了一丝轻松。 随手将处理完的奏折丢到一旁，崇祯转头看向下方。 面容热情，崇祯端起茶送了一口后，开了口： “关外建奴异动，两位爱卿有何见解？” 皇帝问话，丁启瑞不给孙传庭机会，立即抢着开口： “宁锦之战我军虽然惜败，但建奴损失也是极大。” “这眼下休整了还不到半年便又有入关迹象，以臣观之，必以劫掠为主，而非战略进攻。” 听着这话，崇祯略带放心的点头低语： “如此还好...” 说着，崇祯又看向孙传庭，脸色略微严肃了一分： “孙爱卿，宜将剩勇追穷寇，闯逆那边还是要尽快解决，待闯逆事毕，你部要即刻北上山海关，以防建奴。” 崇祯开口，孙传庭虽然心底有些无奈，但面上却没有表示，而是诚恳的行了礼： “微臣明白。” 看着孙传庭态度诚恳，眼下潼关军也确实打的不错，崇祯这一次终于没有催促，只是随手拿起奏折，准备继续批阅。 而在这时，正在诵读军报的王承恩突然一喜： “陛下，是关于秦总兵的军报。” 听着秦山，崇祯脸上瞬间露出振奋，眼神都亮了几分。 放下刚刚拿起的奏折，崇祯连忙挥了挥手： “快快说来，是不是战局又有进展？” 崇祯一脸期待，王承恩也是立即打开，不疑有他的直接开口： “潼关总兵秦山，绑了湖广总兵左良玉...” 王承恩的兴奋瞬间止住，嘴巴甚至因为收的太快，发出了一阵尖利嗓音。 心底暗叫一声不好，王承恩没敢继续，小心抬头看向崇祯。 而崇祯脸上的兴奋也是僵在脸上，随后带着一点不敢置信，转头看向丁启瑞和孙传庭。 地方总兵勒索一省总兵，这在整个大明朝，也是头一遭了。 丁启瑞正在喝茶，被这个消息呛的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一时间居然没法回应崇祯。 崇祯见状只好把目光放在了孙传庭的身上。 第195章 半夜求见 孙传庭有些目瞪口呆，此刻看着崇祯看来，只是极为短暂一瞬后，孙传庭直接站起来身。 “陛下，微臣以人头担保，此事责任绝对在左良玉身上。” 孙传庭斩钉截铁，王承恩则小心看着军报接下来的内容，面容苦色更重。 潼关军打湖广军、当众斩杀朝廷军将、扣押一省总兵做人质勒索，这里面每一个消息，都在冲击着王承恩的认知。 现场气氛奇怪，而一旁丁启瑞虽然不咳嗽了，但面上还是努力涨红一片，使自己看上去极为不适。 崇祯再次看了丁启瑞一眼，见着没有任何办法回应自己，崇祯终于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孙传庭身上。 而直到这时，丁启瑞见状后，脸上神情才渐渐安稳下来。 心底猛松一口气，丁启瑞甚至不敢抬头，只在心里暗想： 这煞神，太会捅娄子了。 现场气氛变得沉默下来，原本的艳阳高照，此刻变为了漫天乌云。 崇祯兴奋彻底消失，面容沉到了极点，随后目光默默看了看孙传庭，又看了看王承恩刻意放在身下，尽可能避免自己注视的军报。 好半天后，崇祯才突然重新拿起面前奏折，略微低头，声音平淡的传来： “此事由孙传庭核实处理。” 听着崇祯选择让孙传庭主持，在场众人一愣，随后连忙低头。 这件事，居然就这么揭过了？ 而且让孙传庭主理，谁不知道这其中含义？ 孙传庭未必还会对秦山使坏？ 看着崇祯表明态度，丁启瑞也是顺应圣意的连忙表态： “陛下圣明。” 面对马屁，崇祯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反应，他只是随手处理掉又一个奏折，随后头也不抬的开口： “你们二人离开也有几日了，回开封去吧。” “尽快剿灭闯逆，随后北上山海关。” 崇祯带着平淡和公事公办，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亲切。 而此刻丁启瑞与孙传庭也不敢在多做停留，得到崇祯吩咐后，直接行礼后转身离开。 走出乾清宫，丁启瑞本来还想再去拜访一下周延儒，但在这么大的一个篓子下，丁启瑞只是让下人拿着一份书信去递送，而后直接随着心急如焚的孙传庭，赶往开封。 两人紧赶慢赶，花了足足三日功夫终于返回开封。 而得知了孙传庭和丁启瑞返回，秦山也早早派出骑兵，在远处等候。 与前来迎接的赵宇见了面。 孙传庭没有立即过问秦山的事情，而是带着一脸沉默，直接合兵一处往着开封而去。 只是随着越来越靠近开封，看着远处人山人海的流民，孙传庭的速度却放慢了下来。 “督师，何故慢下？” 赵宇有些疑惑，而孙传庭看着远处居然没有蹲在地上，而是在周围走动，并不断忙碌大肆建设防御设施的几十万流民，面容莫名到了极点。 小心观察孙传庭反应，赵宇想了想，慢慢开口： “秦总兵与开封买了些粮，结果不小心...买多了...” 说道最后赵宇略微顿了顿，再次小心看了一眼孙传庭没有反应，这才又继续： “所以秦总兵想着以工代赈，动员流民修缮和扩建开封的防御体系。” 说着赵宇带起一点自豪，指向远处： “别看就这么几日功夫，闯逆若是还敢来，便是没有我们潼关军，也要让他碰的头破血流。” 听着这话，以及赵宇的情绪变化，孙传庭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宇一眼，随后也没多言，直接继续打马前行。 而后随着越来越靠近开封，空气中居然开始弥漫起了一股清甜的粥香。 闻着这味，就连丁启瑞也抬眼看着漫山遍野的流民涌向东南西北四个瓮城，随后带上一点诧异： “这粥味浓郁，不知道得花多少米！” 孙传庭还是没有回应，只是不断打马返回，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开封门口。 秦山早早便等在城门口，看着孙传庭过来，秦山直接迎了过去： “督师。” 抱拳问好，孙传庭看了看秦山，忍不住心底轻叹一声，随后还是伸手拍了拍肩膀： “这几日，辛苦你了。” 秦山闻言连忙回礼： “不辛苦。” 孙传庭说完，又看了看周围正在施粥的画面，随后转身向着开封城内走去。 秦山跟在身后，只是几人刚刚穿过门洞，看着这么大队骑兵，流民和军卒纷纷都把眼神看了过来。 而后，就是突然响彻起来的欢呼。 “秦爷万胜！” “秦爷万胜！！” 人群的声音汇聚到一处，回荡在孙传庭和丁启瑞的耳边，居然有些震耳欲聋。 随后就是丁启瑞瞪着一些羡慕，看着周围军民对秦山的这种爱戴。 孙传庭看了也是脸色有些欣慰，随后回头看向众人： “此地人多，大家还是先去拜见王爷，随后到门楼议事。” 孙传庭说完，周围军将只有一半立即点头，但另一半却是下意识看向了秦山。 而直到看见秦山也是点头后，大伙才是跟着点头。 丁启瑞见状又是一愣，随后带着一点看好戏的神情看向孙传庭。 而孙传庭则是短暂错愕后，脸上非但没有不满，甚至带着更大欣慰。 一边走，孙传庭一边看向秦山： “看着大伙反应，左良玉那件事虽然我还不知道细节，但你做的必然不错。” 军将天生便爱追随能一直带来胜利的领袖，孙传庭当然知道这并不是秦山要夺权，而是下方军将自发的行为。 没有那么小气，孙传庭甚至勉励了秦山几句，随后一行人穿过瓮城进到开封，直接向着周王府而去。 日头渐渐偏西。 从周王府出来又去了门楼，直到军事上的事情也交流完毕，大伙才重新散开各自休息。 孙传庭入住东门楼，秦山则入住正面归德府的西门楼。 而丁启瑞忙碌完，则是直接往着高名衡的府衙而去。 高名衡早就为丁启瑞准备好了独门小户，甚至十分贴心的送上了几个小厮和侍女伺候。 丁启瑞见状也是十分满意，随意与高名衡客套几句后，便进了小院休息。 而直到天色彻底暗下，丁启瑞在房内忙着给周延儒写汇报文书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轻敲。 丁启瑞有些疑惑抬头，随后起身打开门，待门外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丁启瑞却被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 看着丁启瑞惶恐反应，牛金星笑着拱了拱手，随后一脸亲切： “丁大人，别来无恙。” 第196章 把秦山调走 残月被乌云掩去大半身影，不多的一点光彩照耀在小院门前，让一切都显得黑暗模糊起来。 丁启瑞后退两步僵在原地，呼吸有些急促。 牛金星看着丁启瑞反应只是笑了笑，随后主动走进来，随后伴着‘吱呀’顺手关上了门。 看着牛金星动作，丁启瑞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大喊，可嘴巴刚刚张开，牛金星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汇票来堵住丁启瑞的嘴。 会票上面写着一长串的数字，而看着这些数字，丁启瑞刚刚张开的嘴被瞬间止住。 “一千两，算作小人的见面礼。” 看着汇票，丁启瑞短暂愣了愣，随后慢慢把嘴闭上。 牛金星见状连忙也不管其他，直接一把将汇票塞进丁启瑞的怀里。 随后一把走到旁边，把烛火吹灭。 房间瞬间黑暗，没了光彩闪烁，此间屋也完全融入到了黑夜之中。 屋中一阵细响，随后丁启瑞与牛金星隔着书桌而坐，丁启瑞看了看对面黑暗里的牛金星，终于开口： “说吧，何事？” 不愿意多言，丁启瑞显得言简意赅。 牛金星也是十分配合，不带半点弯子，直接开口： “只求丁大人一件事...” “把秦山，调走！” 开门见山，丁启瑞闻言忍不住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牛金星。 就差最后一下，老夫有这么傻？ 没有开口，但黑暗下那双隐隐泛着光泽的双眼，却把这个意思直接表露出来。 牛金星显然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他继续说道： “丁大人一定认为我义军即将覆灭，此时把秦山调走无疑自断双臂。” 丁启瑞听着无言，算是默认。 牛金星见状却在黑暗中泛起了一阵轻笑。 “哈，哈哈哈...” 笑声不断传来，牛金星一时半会居然止不住，而对面的丁启瑞听着这个笑声，却眉头紧皱起来，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悦。 “我可笑，尚书大人大难临头，居然还想着我们义军。” 牛金星说完，对面丁启瑞闻言后却丝毫没有被这句话激起来的反应，而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情看向牛金星。 丁启瑞都干到兵部尚书了，岂会这么简单被牛金星三言两句给刺激起来？ 而牛金星也没有指望这句话就让丁启瑞动心，而是在做了开场白后，终于切入主题。 微微向前靠了靠，牛金星脸色严肃下来： “不错，我义军已是坐以待毙，就等着尔等来取我们性命，得这泼天大功。” “但取我们性命的人，为什么一定就要是秦山，而不能是...” “...你呢？” 寂静，无尽的寂静。 整个开封的无言，将牛金星的声音衬托到了无限大。 原本一直淡定的丁启瑞，也在这句话后仿佛遭受雷击，终于在黑暗中，忍不住微微睁大了双眼。 身躯不自觉向后靠去，虽然只有极为短暂的一瞬，但牛金星还是听见了丁启瑞那急促闪过的呼吸。 看着咬钩，牛金星脸色大喜，又连忙趁热打铁： “我们已是瓮中枯骨，谁来都是一样，我们眼下所求也不过是希望丁大人高抬贵手，让我们得以多苟延残喘几日。” 说着牛金星摸了摸自己脖子，言语带上一丝不舍： “这大好人头，谁不想多多爱惜？” 说着，看见丁启瑞双眼中的淡定彻底不再，牛金星又话锋一转： “而且，若接下来还是秦山动手，我等不过身首异处，倒也死个痛快，而丁大人你，到时候这尚书是您还是孙传庭，就未尝可知了...” 这句话恰好打在了丁的七寸上，所谓的全军总督，丁启瑞能控制的不过手下那一万京营。 左良玉刘泽清是理也懒得理自己，好不容易有个相对听话的孙传庭，却又处处不按照自己的想法作战。 甚至就连前面回京师报喜，崇祯也点名要求孙传庭一起来，这已经让丁启瑞这个政治生物，感受到了巨大威胁。 而如果真如牛金星所说，自己能拿下剿灭闯贼的泼天大功... 丁启瑞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随后认真看向了牛金星。 而牛金星此刻还在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似乎对自己脖子上的这颗人头，有着无限留恋。 闯军，确实是在等死了... 再次确认了这一点，丁启瑞急促的呼吸终于再次缓缓平稳下来。 身形松懈，眼中带起自信，丁启瑞靠在了椅子上。 “我还要钱。” 丁启瑞开口，随后双眼泛起光泽，直勾勾盯着牛金星： “反正你们也要死了，那些钱财你们留在也是无用，不如拿到老夫这里多买些日子。” 牛金星闻言脸上一愣，眼中极为快速的闪过一丝莫名，随后脸上立即展现出巨大犹豫。 带着不舍，牛金星小心翼翼的开口： “丁大人，要多少？” 伸出一个手指，丁启瑞直接放在牛金星的面前。 “一千两？” 丁启瑞摇摇头。 牛金星忍不住咬了咬牙： “一万两？！” 丁启瑞放下手指，眼中亮的可怕： “十万两！” 吸~！ 牛金星猛然向后靠去，脸上不带任何掩饰的展现出绝对真实的震惊。 他有些呆滞的看着对面的丁启瑞，嘴角抽动了几次想要喝骂，但在几番犹豫后，牛金星终于还是止住，只是重新慢慢向前靠了过来。 短暂的沉默，牛金星抬起了眼眸： “好，就十万两！” 对方服软，丁启瑞脸上终于流露出全在掌握的自信。 随后看着没什么事，丁启瑞直接端起了茶。 看着丁启瑞送客，牛金星却没有立即离开，只是看着丁启瑞一脸得意，想了想后，言语缓慢了几分： “只是十万两太多，我们义军又没多少汇票，这么大的银子，我们该如何送给尚书大人？” 丁启瑞闻言一愣，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了，就算是用车拉，至少也得组个车队。 看着丁启瑞也有些错愕，牛金星想了想，身形再次往前，这回换牛金星直勾勾看向了丁启瑞。 言语慢到了极点，牛金星仿佛害怕惊到猎物的猎手，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缓慢开口： “不如，由我等提前藏在开封城外的...” “...黄河边。” 第197章 短暂分兵 残月划过天幕，伴着远处的乌云渐渐落下。 而后晨曦自东边照来，重新照亮了新一天的开封。 城东门楼，丁启瑞与孙传庭坐在最前方，而在左右则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军将。 秦山与陈永福站在这群军将的最前。 现场氛围有些沉重，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丁启瑞身上。 就连秦山也微微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严肃。 而后丁启瑞的声音，再次从上面传来： “所以清军的第六次入关，已经迫在眉睫。” “朝廷希望我等军将尽快剿灭闯逆，即刻北上山海关。” 丁启瑞再次重复了一遍，而听着这话，所有人都是直接带着无可奈何的低下头。 甚至还没打完李自成，后脚新的任务就来了，而且还要跑的更远，去山海关打满清。 这些军将几乎可以看见，当他们把这个消息传递下去后，军卒们的反应会何等激烈。 没有人接话，丁启瑞面上有些挂不住，目光看了一圈，最后落到孙传庭身上，想要孙传庭能帮衬一下。 只是孙传庭却直接回过头，没有与丁启瑞对上。 这种局面，就连孙传庭也不敢表态。 丁启瑞无奈，只好作罢，接着目光极快速的瞟了秦山一眼。 秦山一愣，下意识看了过去，而丁启瑞这个时候却已经收回眼神，转头看向了孙传庭： “陛下还有旨意，眼下闯逆已经不足为惧，不过是瓮中枯骨。” “而朝廷刚刚历经宁锦之战，边军精锐损失极多，所以陛下有令，让我们这边抽调至少六千精锐力量，驰援京师，加强防御。” 丁启瑞说话完全看着孙传庭，但现场所有人在听见这句话后，却是不约而同看向了左侧最前的秦山。 六千精锐？你不如直接说崇祯指名点姓就要安平营！ 气氛莫名，大伙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却在空中密集交流。 孙传庭则是看了秦山一眼，随后都不用秦山开口，直接转头看向了丁启瑞。 刚要摇头，丁启瑞却又立即开口： “朝廷也知道大伙奋战至今格外辛苦，所以若有精锐愿去，兵部已经借着漕河，在朱仙镇添置了两千套布面铁甲，以做激励。” 两千套布面甲？人群有些愕然看了过来。 孙传庭到了嘴边的话语也被直接打住。 而后带着一点犹豫，孙传庭带起征求神色看向了秦山。 秦山一直默默盯着丁启瑞，即便到了此时，丁启瑞虽然依旧面不改色，但却一眼也不看过来，一直在避免着与秦山的眼神交互。 这种反应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正常，但秦山却总觉得有些没对。 有心想要拒绝，可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推动。 秦山回头看了眼，李岩正从丁启瑞身上收回眼睛，接着轻微点了点头。 “往来不过大半日。” 轻声开口，秦山闻言后则眼神一亮反应过来。 拿了甲，不一定非要去京师。 连秦山勒索左良玉崇祯都能忍，两千套甲算什么？ 而且真有什么不对，自己这个本该远去却没有远去的人，谁知道在后面真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会起到什么作用？ 想明白这一点，秦山也不用孙传庭帮忙回应，直接转头看向了丁启瑞： “安平营愿往。” 秦山点头，丁启瑞脸上瞬间露出喜色，目光也终于看了过来。 “好好好，秦总兵果然是我大明的玉柱！” 丁启瑞没想到秦山居然这么快就答应，此刻整个人已经完全压不住的展现出了一缕激动。 仿佛他已经看见自己大破李自成，立不世之功的同时，还收获了十万两白银。 随后也不等秦山再说，深怕秦山拒绝的丁启瑞，几乎是立即开了口： “那事不宜迟，秦总兵不若今日便动身？” 还是带着一点征求的目光，秦山闻言后则又看了丁启瑞一眼，随后也是微低下头，不让丁启瑞看见自己的神情： “好，安平营今日便动身。” 秦山格外配合，丁启瑞脸上的喜色越发明显，就连周围军将见了也是展现出了一点疑惑。 而丁启瑞也是趁热打铁，直接转头看向众将，绕过孙传庭下达了军令： “剩余军将，今日一同出城，沿着黄河，东进归德府！” ... 日头高悬。 在开封休整了半个月的潼关军再次出发。 只是与一同前来不同，此刻大军却在城外分成了两队。 一万京营混着两万募兵一万卫所，还有陈永福的两万河南兵，合计六万人不断沿着黄河开往归德府。 而在另一边，秦山则领着五千步卒和两千骑兵，站在开封城外默默目送。 孙传庭驾马站在秦山面前，看着秦山关注着正在离去的潼关军团，随后将一枚令牌交到了秦山手中。 “接下来是攻城，骑兵作用小，清军马军强悍，我麾下的一千游骑你也带去北边。” 秦山接过令牌，随后看了眼身旁。 就在自己的一千锐骑身后，被孙传庭交给秦山的一千游骑，正带着满脸激动齐刷刷看着自己。 他们眼中闪动着一丝狂热。 收回眼神，秦山默默将令牌收好，接着转眼看向远处正在离去的大军，略微沉默了片刻： “督师，我不会去京师...” 秦山坦言，孙传庭闻言则是笑了笑，随后拉着缰绳让胯下战马转了个方向： “明日一早点卯，你不要迟到。” 说完，孙传庭也不管秦山错愕，直接带着赵宇和亲兵离开。 一个敢在明末直接找士绅打秋风，还打成功了的主，怎么可能迂腐？ 想明白这一点，秦山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随后看着身后早已准备好的七千人，也是驾着玄影，转身向着朱仙镇而去。 两边的人马渐渐分开，而在开封极遥远的一处山坳中。 一群军汉正默默候在一个头戴范阳笠的大汉身后。 大汉举着千里眼，默默看着远处。 望了半晌，大汉缓缓放下了千里眼，随后缓缓回过身，看着郝摇旗带领的闯军众头目。 身形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李自成深吸一口气，用难以压抑的情绪，慢慢开口： “让我们的人，准备！” 第198章 水怎么这么少? 朱仙镇。 七千人马直接入驻，使得整个河镇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外围布置了不少哨骑，河镇内秦山则征用了大量库房，直接作为军卒的休息之所。 河南干旱，但连着漕河，朱仙镇倒是不缺水。 大批士兵从漕河中取走清水，人群繁多，一时间居然还要排队。 秦山沿着漕河快步往仓库走去，身边排队等候打水的军卒见了纷纷问好。 “总兵大人好。” “见过总兵大人。” 军卒们面色恭敬，随着秦山走过他们的队列，人群纷纷站的笔直起来。 秦山不断的点头回应，随后看着远处已经遥遥在望的仓库，加快了脚步。 “孙化已经先一步去清点了，等着大人赶到，就能直接看见甲胄明细。” 李岩跟在身后，随着其出色的能力，几乎是在极短时间内成为了秦山的左右手，不仅帮着孙化分摊了大量工作，而且还不时出谋划策。 秦山闻言没有回头，只是一边走一边开口： “好，今夜把甲胄清点好装车，明日我们一早便要出发，赶在正午前追上督师。” 李岩闻言直接拱手行礼，而后两人无言，就这么向着仓库走去。 耳边此起彼伏的军卒问好声，依然是片刻不停地传来。 李岩无视，随意打量着打水的军卒，尤其看着不少军卒直接淌水走进了漕河，一双脚直接站在了漕河边的河泥中，李岩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刘老四，你要洗脚去下游，你在这站着，岂不是想让大家都喝你的洗脚水？！” 军卒们相互喝骂，脸上却满是玩笑。 杨承祖也跟在身边，看着如此一幕，脸色也展现出一缕轻松： “闯军等死，我军暂时又不必作战，大伙倒是放松。” 气氛松快，而李岩目光不断在漕河边来回扫视，最后忍不住望向漕河上游，眉头皱的更紧。 转过头，李岩想了想，随后眼神微微睁大。 “不对！” 李岩突然站住，并直接大喊了一声。 本来一脸轻松的杨承祖瞬间站住，前面秦山本来的快步，也在这句话后瞬间顿在了原地。 带着一点疑惑回头，李岩的眼中则是不断快速闪过思索，随后脸上神情越发严峻。 看着李岩反应，秦山也心知出了问题，随后往回两步，来到李岩面前。 不等秦山询问，李岩回过神，干咽一口口水，有些慌乱的抬起头： “水流不对！” 李岩直接指向漕河，并沿着漕河往上游指去。 “这一段漕河的上游是黄河，之前打左良玉时我们来过，我记得漕河中的水，没有这么少！” 说着怕秦山等人没有理解到自己意思，李岩连忙走到漕河边，指着赤脚站在河泥中的军卒： “至少当时绝对没人可以赤脚站在河泥中！” 李岩脸色大急，秦山听着这些话，也是将目光完全放在了漕河上。 河边的军卒看着秦山与李岩都把目光看了过来，在远处不明白情况的他们，脸色一愣，随后面面相觑的有些忐忑的站在原地。 其中一个军卒更是恶狠狠看着刘老四，忍不住低语： “看样子，总兵大人的水，也是从下游取的。” 李老四闻言脸色瞬间一白，随后惶恐看去，前面的秦山却已经收回了眼神，一点注意力也没有继续放在这边。 看着又不在意，众人瞬间有些疑惑。 而在前面，秦山明白李岩想要表达的意思后，直接转眼看向了人群中的李飞。 “立即去上游看看。” 秦山言语说的极快，李飞闻言立即点头，正要转头回去，秦山却又立即补充： “等等，我要你选最快的马，亲自去。” 李飞一愣，有些错愕的看了秦山一眼，但看着秦山满脸严肃，于是又郑重的行了礼，而不再是点头。 转身再次向着后面跑去，可才跑了两步，秦山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再等等。” 这一次不仅是李飞，就连杨承祖李岩等人也是有些错愕的看向秦山。 连续两次喊停，这已经有些失态了... 而秦山看着眼前呆呆望着自己的众人，目光微微一沉，只在极为短暂的思索后，秦山又重新抬起了头： “选最好的马，不要去上游。” “我要你立即去通知督师，就说闯逆决堤黄河，要三淹开封！” 秦山说的斩钉截铁，周围人闻言却在短暂错愕后齐齐昂头。 眼中带着错愕，李岩立即上前： “大人是不是先看一眼上游，若是我等多虑，李飞这一去通知，督师措不及防又是深夜，大军恐有炸营的风险。” 李岩带着担忧，秦山闻言也有些犹豫，低下头认真回想了一下历史，又尽全力不断查看着漕河上游，半响后，终于转过头看向了李岩： “就算炸营，大不了再花几日收拢溃兵。” “到时候只要有我在，一样打崩李自成。” “但如果我们通知晚了...” 秦山没有继续，只是说到这里直勾勾盯着李岩。 而李岩听着这话，被秦山如此目光盯着，喉结不自觉吞咽一番后，缓缓点了头： “小人明白了。” 李岩不再反对，秦山立即抬眼看向李飞： “立即去。” 终于得到命令，李飞也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卸下浑身甲胄，只带了一把弓一壶箭，转身上了一匹高大的河西马。 马鞭和双腿同时大力抽打在战马上，而后几乎没有负重的河西马高扬马蹄，几乎只是在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秦山眼前。 李飞远去，秦山又收回目光，看着现场众人纷纷望着自己，尤其是漕河边的军卒不明白情况，全部愣在原地。 秦山深吸一口气，直接对着眼前众人，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立即离开漕河，退到朱仙镇外。” 秦山的命令得到了立即执行，刚刚躺下的军卒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又在连续响起的急促哨声中起了身。 慌乱披上甲胄拿起武器，七千人马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出朱仙镇，向着附近高地跑去。 连带跑出的，还有想要反抗，却被强行拖出来的朱仙镇百姓。 小半个时辰后，秦山站在朱仙镇外的高地旁。 周围是大量军卒，以及不明所以的百姓。 众人无言，只是默默看着秦山，而秦山站在原地，伸手微微感触。 寂静的夜，天上没有半点乌云，月牙高悬，投下些许晦暗的月光。 收回手，秦山没有感觉到风。 但低头看着脚下，大地上的石子，却开始了颤抖... 第199章 第三次水淹开封 “黄——龙——！” 上游处，几个放出的哨骑惊恐万分的驾马狂奔。 他们向着朱仙镇而来，不断挥舞着右手，并声嘶力竭的大喊。 而在他们身后，是一条泛着满身泥黄，铺天盖地卷来的狂潮。 几乎只是眨眼间，那几个哨骑便被洪水吞入腹中，随着浪花翻滚的甲衣与马蹄，只在水外展现出片刻身影。 杨承祖皱着眉，脸色有些铁青： “上游布置了六十个哨骑，这眨眼功夫就...” 杨承祖说不下去，现场众人则沉默看着脚下汹涌而过的洪水，丝毫没来的及为这些哨骑默哀，他们只是呆呆看了洪水，又转头看向了秦山。 若不是总兵大人唤我等上山，此刻那黄龙腹中，怕是还有自己等人的小命。 齐刷刷一阵口水吞咽，人群纷纷沉默下来。 原本寂静无风的世界，也在决堤洪水下变得嘈杂和狂风肆虐起来。 人群无言，只是小心站在秦山身后，而秦山默默望着脚下被洪水眨眼间冲毁的朱仙镇，面容死寂了到了极点： “丁启瑞，该死。” 低语呢喃，但声音在周围人的耳中，却瞬间盖过了洪水波涛。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落到李岩和孙化身上，而孙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下来，选择将目光也看向李岩。 深吸一口气，李岩带着众人目光，轻步来到秦山身后： “大人，漕河只是支流，开封那边，水患恐怕更大。” 小心提醒，李岩此刻心底已经全是后怕，若是方才秦山真要带人去看看，恐怕己方就根本没机会去通知孙传庭。 秦山将眼神从面前洪水上收回，随后直接转身，一把从裴元手中接过缰绳。 翻身上马，脚下李岩、孙化、杨承祖、裴元纷纷扬起头看来，而后秦山一拽缰绳，拉着玄影原地转身。 马鞭举起，秦山直直指向了开封： “全军拔营，立即前往开封！” 秦山麾下全是精锐，便是一千新进游骑也俱是孙传庭全力打造的老兵。 此刻头顶没有乌云，恰是可以夜间行军。 几乎是没有半点保留，秦山转眼看向裴元： “把一千游骑全部给我散出去，其余人给我跑起来！” 裴元点头，直接转身安排，而后秦山看着乌泱泱一片被当做哨骑散出去的游骑，终于一扬马鞭，向着开封而去。 月牙从头顶缓缓滑落，就如同它千百年来一样。 下方的大地从它的角度看来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那片被黄河横贯的大地，再一次被泼天洪水，席卷成了一片泽国。 开封城外的高地上。 五千步卒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们站在原地，扶着长矛低头大口深吸着空气。 远处天色渐渐浮现晨曦，连续奔跑一夜，就算有着秦山面板加持，也让他们感觉胸腔仿佛随时要炸开一般。 而在步卒的前方，秦山骑马立于最前方的高地边，晨曦从正面照来，为秦山照亮了脚下的世界。 此刻就在他的脚下，是洪峰过境后，直接被整个泡在水中的开封。 以及开封内外，无以计数的百姓尸骸。 李岩带着焦急，目光快速扫过这片泽国，随后几番确认后，猛然喘出了一口气。 “还好，水中军卒的尸体，不算多！” 李岩说完，秦山则转头将目光放在了高地周围。 此刻的高地上，是漫山遍野溃逃的士兵，他们不少人跑到山腰，呆呆看着身后突然席卷而来的洪水。 脸上带着呆愕、震惊、以及后怕。 而更多的军卒则是看着这边显眼的队伍，在确认了秦山身份后，这些溃兵不约而同向着秦山靠来。 溃兵们脸色慌乱，被秦山目光扫过更是会带着恐惧埋头。 李飞的到来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只在短暂的片刻后，便是整个军团在黑夜下不受控制的炸营。 严格来说，此刻秦山周围的军卒，全是逃兵。 军卒们惶恐，而秦山看着这些人，目光不断扫过，却始终没有看见孙传庭的身影。 不仅是孙传庭，还有赵宇和李飞。 直到一个大汉嚷嚷着大嗓门，拖着一杆巨大的旗帜，从溃兵人群中挤了出来。 “秦总兵！秦总兵！！” 嗓门巨大，秦山闻言看了过去，随后牛成虎拖着旗帜，挤出了人群。 “督师被水冲走了！！！” 没有问好，牛成虎身上没有任何甲胄，身体更是湿漉漉的不断滴着河水。 而他开口的第一句，终于让始终稳定的秦山，猛然握紧了缰绳。 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呼吸让身边人担忧的看过来。 李岩更是带着一些恼怒的刮了牛成虎一眼。 闭上眼，连续深吸几口气，秦山重新再睁开，没有去管孙传庭，而是看向了周围人山人海的溃兵，以及更远处根本看不见这边，依然在四散溃逃的人群。 目光放在牛成虎拖着的大旗上，那面旗帜秦山熟悉，进入开封时，它的影子一直盖在自己身上。 “把大纛竖起来，再把周围这些树木全部砍倒劈成柴，燃起篝火把这里照亮。” 秦山快速开口，李岩和孙化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开始行动。 而下方扛着大纛的牛成虎则带着一点疑惑，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大纛，呆呆开口： “大纛立那？” 牛成虎的话语让秦山忍不住咬起了牙，随后直接举起马鞭，指向了自己头顶。 “立我身后！” 牛成虎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明白过来，秦山这是要假装孙传庭没死还在，以此收拢溃兵。 而只要等溃兵到了面前，就算看见不是孙传庭而是秦山，以秦山在潼关军的号召力，也足以安抚下军心。 干咽一口口水，牛成虎没有任何反驳，直接粗大的双手将沉重大纛立了起来，并就这么一个人举着，来到了秦山身后。 身边树木不断倒下，一团团篝火快速燃起。 冲天的火光在晨曦还未彻底刺破黑暗的这一刻，将三边总督的大纛照耀的满是光彩。 而在那顶大纛下，则是一员年轻总兵全甲驭马立于高地，将自己身形一览无遗的展现在泽国之上。 第200章 劳资要他帮忙?! 天色渐亮。 借着之前篝火，几乎所有依然活着的溃兵都看见了秦山所在。 再加上游骑不断收拢，等着篝火最后一点光芒也被日光夺走，秦山的安平营周围，已经围满了军卒。 孙化从密密麻麻的溃兵中走了出来，身后带着一个京营参将，直接来到秦山面前。 “现有溃兵一万三千人，大多是咱们潼关军，河南兵夜盲太多，炸营时跑掉的不多。” 说完孙化又指向身后京营参将： “这人知道丁启瑞在哪。” 被孙化点名的京营参将带着恐惧的低头，在他前方，当了半天吉祥物的秦山，终于在‘丁启瑞’这三个字后，回过了头。 目光深邃，秦山的眼底看不见任何情绪： “丁启瑞，在哪？” 平淡到极致的声音，听见询问的京营参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随后直接带着恐惧的开口： “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只是看见丁尚书到了地方后，就带着最亲近的一队京营兵往一旁小山去。” 说着，京营参将埋着头努力回想，片刻后又猛然抬起头： “还有，我看着丁尚书往哪去，于是好奇问了身边相熟河南兵，他们说那山上有小庙，兴许丁尚书住不惯营帐，往小庙去了。” 京营参将说完，随后再次匍匐在了地上。 而秦山得知这个消息，目光回望了一圈，很快放在不远处一处小山上，以及从山线后透露出点点身影的庙宇。 确定地方，秦山终于拉动了缰绳，站立半天的玄影带着终于可以活动的不满，略有躁动的摔动了马头。 “李岩、孙化、杨承祖留在原地继续收拢溃兵。” “裴元点上五十锐骑，跟我来。” 李岩看着秦山吩咐，脸上是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一旁牛成虎则是带着疑惑，好奇看着秦山。 这是没救到孙传庭，准备去救丁启瑞？ 裴元没想那么多，直接转头点齐五十最悍勇的锐骑，而后默默跟着秦山身后。 只是秦山走了两步，似乎想了什么，又转头看了回来，盯着杨承祖。 “杨承祖也跟我来。” 杨承祖一愣，但也不敢多嘴，直接跑到战马边翻身上马。 随后秦山就这么带着一群人，向着小庙而去。 山脉相连，倒也不用淌水前行，此刻天色亮起，秦山一群骑兵很快便来到小庙前。 小庙门口站着几十个京营兵。 他们先是看着山下泽国目瞪口呆，随后又看着秦山突然带着一群人过来，脸上浮现起了惊惧。 转头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看已经准备搭弓的锐骑。 这群京营立即让开道路，并直接跪在了地上。 马蹄停在了门口，秦山看着脚边京营，直接用脚点在京营带队小校的头盔上。 “丁启瑞在里面？” 小校不敢撒谎又不敢开口，只是跪在原地疯狂的点头。 看着丁启瑞就在里面，秦山翻身下马，随后一个人向着小庙走去： “你们在门外等我。” 小庙不大，推开最外面的大门，再往里面便是一道小门。 小门进去，秦山首先看见的，是堆满整个小庙，银光闪闪的元宝。 而就在这些元宝中，丁启瑞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份书信，看着秦山进来，瞪着无神双眼，下意识将书信举了起来： “李自成，没骗我...” 转头呆板的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元宝： “这里真有十万两。” 看着丁启瑞如此模样，秦山右手放在了刀柄上，随后慢步走到了丁启瑞的面前。 注视到秦山握着刀柄的手，丁启瑞脸上回过神，慢慢浮现出恐惧。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不敢置信，只有对生的无限渴求。 “不，你不能杀我，我这是在帮你！” 带着一点癫狂，丁启瑞彻底没了往昔的做派。 他望着秦山，眼中满是哀求： “你现在应该高兴，高兴李自成死灰复燃，高兴孙传庭淹死。” “你现在可以干干净净的养寇自重，顺理成章的接管三边。” “等到李自成席卷京师，你再以大义名义北上，到时候崇祯不听话，你就可以立太子。” “对，立太子！太子年幼，他又崇拜你，到时候你就是大明当之无愧的太上皇。” 丁启瑞瞪着血红双眼，整个人甚至直接从地上爬到了秦山脚边。 “这才是对的，这才是你最想要看见的局面。” 抬起头，丁启瑞说到这脸上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秦山低头看着丁启瑞此刻模样，眼中除了厌恶外，只是看了一眼屋中必须要不少人力才能送来的元宝，随后冷漠的盯向了对方： “李自成，在哪？” 丁启瑞一愣，他没有想到秦山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望着丁启瑞疑惑，秦山再次开口： “水淹开封，押送十万两白银，李自成不可能没在。” “他现在出了他的乌龟壳，并且敢出现在我的周围。” “所以，李自成，在——那——？” 秦山一字一顿，而丁启瑞看着秦山认真，终于猛然瞪大了眼睛。 我管你泽国、我管你养寇、我管你这个操蛋的大明朝廷。 现在，劳资只想砍了那个狗屁闯王！ 丁启瑞完全呆住，他看着秦山眼底腾起的火焰，随后惊愕了半天，才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开口： “李自成，他是在帮你再造乾坤……” “再造乾坤？！” 秦山复述，随后脸上猛然浮现从未有过的暴怒！ 哐啷一声，秦山抽出长刀，冰冷刀身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寒芒。 一声大喝，将手中长刀大力沉下，锋利刀锋划过袍角，刺破肌肉，最后直接将丁启瑞年迈的腿骨，从上方刺断。 砰~！ 刀剑与破庙地板相撞，秦山全力，刀尖居然伴着火花略微刺入石板中。 刀身承受不住这等大力，猛然从中间断开，细密的碎片仿佛爆开的弹子，猛然搅入丁启瑞大腿中的血肉。 “啊？！” “啊！！！” 望着自己大腿，丁启瑞第一声带着疑惑，随后第二声直接转为了长久的恐惧大喊。 一生养尊处优，连杀鸡都未见过，此刻第一次见血，居然是如此酷烈的一幕。 而且这一幕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丁启瑞带着难以压抑的恐惧，心中挤压的压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出来。 他抱着大腿，不断哀嚎，豆大的眼泪，从他习惯了高傲的面容上一刻不停的流下。 但他的哭泣没有持续太久，秦山丢掉断为两截的长刀，单手拽住丁启瑞的衣口，将其提到了自己面前。 随后眉宇紧皱在一起，眼中全是无法抑制的狂怒： “再造乾坤？” “劳资需要他来帮我？！！！” 第201章 单骑? 丁启瑞被秦山直接提起，大腿依然插着半截长刀。 肌肉拉扯，丁启瑞想要哀嚎，可被提着衣口又开不了嘴。 他的脸色因为疼痛瞬间苍白，额头更是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 冷汗从眼前滑落，落在眼睛上有些疼痛。 而后慌乱的开口： “河对岸！” “李自成就在河对岸！” 丁启瑞忍着疼痛，身躯却有些颤抖。 而吼完一声，秦山脸上怒火也稍微消散，随手将丁启瑞摔在地上，深吸几口气后，面容强行平稳下来。 庙内又重归安静，丁启瑞在秦山这一吼后，认命的瘫在了地上。 他带着满脸死寂抬起头，看向秦山缓缓开口： “只求，一个痛快...” 通逆、收钱、致全军溃败，这几样罪责即便不用秦山，丁启瑞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而现在如果被秦山在这里斩杀，丁启瑞至少还能得个战死的美名。 只是看着丁启瑞模样，秦山却皱起眉头，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看着秦山摇头，丁启瑞双眼一愣，随后是带起一点惊慌。 没有去管丁启瑞的目光，秦山直接走到丁启瑞身边，将地上丁启瑞方才舞动的那份信件捡了起来。 上面是李自成的亲笔信，专门用来说明计划，以此让丁启瑞大乱阵脚。 把秦山调走，以免计划出现纰漏；用钱把官军引到黄河边，方便一发带走；最后将钱藏在破庙把统帅引开，让官军指挥中枢混乱降低反应速度。 李自成仿佛是一个炫耀的人，将他的计划原封不动的告知了丁启瑞。 毕竟当丁启瑞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全天下也都将在官军惨败下，得知整个事情的经过。 只是这封在李自成看来只是单纯炫耀的书信，此刻却握在了秦山手中。 而丁启瑞看着秦山握着这封信的时候，脸色惶恐到了极点。 “杨承祖。” 拿起书信，秦山直接喊了一声。 而后只是片刻，小庙门打开，杨承祖走了进来。 看着满屋银元宝杨承祖先是愣了好一会，而后快步来到秦山身后，行了礼。 “总兵大人。” 秦山将书信拿起，随后看着丁启瑞越发绝望的面容，脸色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你会死，但不会很痛快。” “你的死也并非战死，而是通逆被我斩杀。” 当着丁启瑞的面舞动了一下书信，秦山用看待死人的目光望去： “我向你保证，这封信，无论多大代价，我都绝对会递到崇祯面前。” 说完，不去管丁启瑞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得铁青。 你不仅会死的很惨，还会遗臭万年。 一刀带走？未免太过痛快！ 秦山转头看向杨承祖： “李岩说过你以前干过狱卒？” 杨承祖看了看丁启瑞，随后摇了摇头： “实际没干过，但狱卒的手法，我熟。” 秦山见状点点头： “那丁启瑞交给你了，如果不喊够三天就死，我拿你是问。” 杨承祖听着眼神一紧，随后连忙站直保证： “小人绝对让他喊够三天！” 秦山闻言终于转身外出： “我会让裴元留下来帮你。”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正要迈出门的时候，秦山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转头看了里面一眼，杨承祖一脸等候吩咐的模样，秦山则看了看屋内堆积起来的银元宝，又嘱咐一句： “先把我的钱运走，等下不要脏着它们。” 杨承祖一愣，随后又是立即抱拳： “小人明白。” 说完，秦山终于走了出去，而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裴元，直接迎了上来。 交过缰绳，秦山翻身上马。 “黄河情况怎么样？” 裴元连忙回答： “洪峰过了，这会水水流小了许多，只是地面泥泞，跑不起来。” 秦山闻言驾着玄影来到山边，目光向着河对岸看去。 洪峰过境，黄河的水流在这短暂的一点时间中几乎减缓到小溪状态。 裴元跟在身后，看着秦山注意黄河，又继续开口： “估计再有小半个时辰，黄河才会重新续起水。” 泥沙沉淀，周围大地又是泡过水后的人造沼泽，大队人马根本无法快速行动。 秦山望着黄河对岸，随后想了想，看向了自己的陌刀。 扛着陌刀的锐骑见状连忙将陌刀送了过来，而后秦山提起，直接驾着缰绳往河边走去： “你们忙完了就回本部，我去办点事。” 看着秦山单骑转身，裴元有些错愕。 庙内的声音秦山并没有刻意隐瞒，裴元等人也是听了清楚。 此刻看着秦山单人往黄河对岸走去，裴元直接愣在了原地。 秦爷这是要单骑去找李闯？！ 周围京营见状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忍不住不断打量着远去的秦山。 如此地形，除非等地干，不然大队人马根本无法行动。 而李自成此刻绝对已经在准备撤离，留给秦山的时间并不多。 好在玄影独特，李自成又不可能带着大队人马，所以秦山才有了单骑的行动。 小庙外的众人呆呆看着山下。 那银甲玄马的单骑，仿佛一阵风般在泥泞的大地飞奔起来。 虽然远不如干地的速度，但众人恍惚间也感觉不到丝毫迟滞。 独特坐骑加满骑术，看着秦山远去的速度，众人只感觉这玄影莫不然是天马！ 此刻的黄河对岸。 李自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举着千里眼，目光不断快速扫过整个黄河沿岸。 密密麻麻的建筑残骸沉淀在淤泥中，四处都有人类尸骸，只是李自成看了半天，看见的绝大多数却是自己抛弃的流民。 郝摇旗从远处打马回来，脸色同样难看： “军卒死了不少，但跑掉的更多。” 郝摇旗带着浓烈不甘，听着这话，李自成也放下了千里眼。 随后脸上满是疑惑，忍不住的不断望向身边人：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炸营？！” 大伙也是面面相觑，随后忍不住的摇摇头。 本来好好的一个完美计划，初期的开展也堪称完美，但就在最关键的时候，这场奇怪的炸营，毁掉了李自成进行准备的一切。 人群沉默，而后李自成不甘心的又举起千里眼，只是目光刚刚望向黄河，随后整个人猛然从马上站了起来。 身形前趋，千里眼死死盯向一个方向。 此刻就在水流逐渐恢复的黄河上，银甲玄骑践踏着水花奔来，一双满含杀意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 一声惊惧，响彻在黄河边： “秦山不是走了吗？！” 第202章 破阵 李自成惊呼，周围看不了那么远的流寇则是听着这个‘秦山’二字瞬间一惊。 虽然根本就没看见人，周围也护卫着收编其余大寇后，重新练出来的两千中营兵。 但之前打的官军满地找牙的流寇们，却是第一时间便猛然握紧了缰绳。 “闯王，得跑啊！” 人群慌乱，就连郝摇旗也有些松动。 而李自成听着身后众人喊话，身躯却在一僵后，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看了回来。 临阵溃逃为上勇，望风而逃为中勇，闻名便溃为下勇。 眼前这些跟着自己浪战多年的流寇，此刻居然仅仅只是听着自己喊出了秦山的名字，便已经慌乱的想要逃跑。 李自成呆呆看着身后众人，可即便在李自成亲自看过来的情况下。 这些人的注意也全部放在了前面，眼中只有对秦山的恐惧。 河风吹来，温度随着太阳高悬不断升高。 但李自成吹着堪称温暖的河风，整个人却感觉从头到脚冷到了极致。 闯军从西打到东，十年浪战万里才打出的心气。 在面对秦山时，没了... 这一刻的李自成，眼中甚至浮现了当日目睹秦山横推五千弓手时都没有的死寂。 他眼中的火光快速消散，甚至连绝望的情绪都无法激起来。 他只是缓缓放下手中千里眼，一个人孤寂的埋下了头。 一旁牛金星一直关注着李自成神情，此刻看着如此模样，如何不知道李自成心中所想？ 只是此刻没有李岩、刘忠敏、李过等一流人才的辅佐，牛金星虽然看出了问题，但他做出的选择，却是只顾得上眼前的建议。 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害怕秦山，牛金星拉住了李自成： “闯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过是一时失败，大不了咱们再去打游击。” 牛金星苦口婆心，可看着牛金星的模样，李自成却只是带着自嘲的笑了一声。 同时忍不住看向黄河对岸，自己当日若是没有受到牛金星的影响，非要杀了李岩，这会若是李岩，又该给自己提出什么建议？ 带着一点嘲弄，李自成看向了牛金星： “打游击？又去做流寇吗？” 牛金星一愣，下意识想要说话，但看着李自成模样，却又开不了口。 咱们不就是流寇吗？ 望着牛金星欲言又止，李自成脸上的嘲弄渐渐消散，随后面容上的苦色越发明显。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就能攻下开封，就差一点自己就能席卷北方，就差一点... 自己就能站在万千簇拥下，顶天立地的正视北京。 恍惚间，李自成仿佛看见了自己带着铺天盖地的大军将京师团团围住。 身边猛将如云，谋士众多，随后自己一挥手，便只花了半天功夫便进入北京。 随后称帝、建立新朝，李自成甚至在心底幻想过，若是自己建立了朝廷，一定要... 唤作‘大顺’！ 只是此刻这一切都没了，看着眼前一脸犹豫、慌乱、退缩的牛金星，李自成的的身形，彻底佝偻下去。 而后，一发箭矢带着破空，将远处下意识抵挡上去的中营兵，钉飞出去！ “跑——啊——” 身后流寇终于压抑不住恐惧，当他们看着秦山那标志性的黑色箭矢，便已经耗尽了心目中最后一点勇气。 他们发疯式的向后逃去，而听着这声大喝，李自成却抬起有些癫狂的面容，眼含狠厉的看向了郝摇旗。 郝摇旗反应过来，呼吸猛然沉重一分，随后直接看向了远处护卫的中营兵。 长枪立起，弯弓搭箭，那些逃跑的头目，全部走到了李自成的前面。 鲜血混着河风吹拂到李自成的鼻间，在这血腥刺激下，李自成的身形再次笔挺了起来。 脸上不仅癫狂消失，就连会影响到自己判断的狠厉也消失无踪。 他整个人仿佛回到了最鼎盛的状态，脸上满是严峻、平静、自信的神色。 牛金星与郝摇旗看的一呆，作为李自成此刻身边唯二的老人，他们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闯王。 “枪盾手上前，把弓手和铳手护在身后。” “等下看见秦山不要射人，直接射马，只要秦山没了马，我们就能活。” 快速下达命令，李自成的声音沉稳到了极点，周围人受其感染，脸上也跟着重新浮现出斗志。 郝摇旗连忙转身执行，大量枪盾中营兵快步跑上去，慌乱的组成盾阵，弓手和铳手也是跟着往前，等着集火秦山胯下的玄影。 兵卒汹涌，李自成看在眼里身上也是瞬间充满了力量。 他正要继续发号施令，似乎自己只要指挥得当，便能用着两千中营兵，困死秦山。 只是李自成还没来及转头，前面的刚刚形成的淡薄盾阵，却在玄影高大的体型下，被直接撞开。 四五个中营兵倒飞向空中，他们手中盾牌破裂，口中喷吐着鲜血。 还未成型的盾阵也因此破开了一个缺口。 李自成愕然看去，随后双眼直接瞪到最大。 两千中营兵在郝摇旗指挥下布置出了整整五条防线。 最前面的中营兵被玄影撞开，随后秦山舞动陌刀，面前反应不及的军卒连人带甲被劈为两半。 眼前的弓手和铳手慌乱的射击，箭矢软绵无力，火铳的弹道也不知道偏到哪里。 便是有些侥幸打在秦山身上，玄影马铠厚实，秦山也是山纹甲下连带着锁甲、棉甲，身披三甲几乎无视了这点攻击。 玄影去势不减，继续向着下一层阵线撞去，身边箭矢和鸟铳，反倒成了秦山的衬托。 第二层，秦山陌刀横劈，连人带盾劈开缺口。 第三层，玄影高高跃起，在他人目瞪口呆的面容下直接冲跨了过去。 第四层，军卒们弓箭鸟铳齐射，秦山埋头，这具人形坦克伴着甲胄上不断闪烁的火花，直接撞开了措不及防的人群。 第五层，郝摇旗咬牙迎了上来，闯军士气大增，随后仅是迎面而过，秦山手中陌刀挥舞，直接将郝摇旗从马上捅了下来，随后直接高举陌刀，在众人瞪大的不可思议双眼下，将郝摇旗高举到了空中。 而后陌刀横扫，郝摇旗化作秦山手中的炮弹甩飞出去，直接砸开了第五层防线。 五层防线厚实，但在秦山面前，却仿佛被从中间直接切开。 再之后，秦山与愣在原地的李自成之间，再无任何阻隔。 第203章 谁要跟我 河风吹拂。 远处的黄河波涛声渐渐变大。 中营兵们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秦山，他们回头望着被秦山硬生生杀开一条路的阵线，随后带着一点牙齿碰撞的轻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众人目光带着哀求的看向李自成，而李自成看着自己练出来的精锐，则是在短暂沉默后，突然露出了一丝苦笑。 抬起手，李自成挥了挥： “退开吧。” 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形坦克，以及他弓袋中的后金弓，李自成知道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李自成挥手，身后传来一阵慌乱脚步。 秦山目光微微挑过李自成，下意识摸向弓袋，可想了想，又转头看向了一旁恐惧的中营兵。 目光放在对方长矛上，秦山点了点头。 中营兵惊惧，看着秦山示意，颤颤巍巍的将长矛小心递上。 秦山握着手里掂了掂，接着微微举起，猛然对着李自成身后掷去。 长矛粗大，带不起箭矢的破空，但在秦山的全力一掷下，却划出完美抛物线，从背后将牛金星直接钉在地上。 强大的力量洞穿了牛金星，奔跑带来的气喘下意识呼气，张开出来的却是鲜血。 脚步踉跄向前，牛金星感受身体似乎要顺着长矛滑落，他瞪着恐惧双眼想要握住长矛，可口中喷出的鲜血滑腻了矛身，牛金星只是抓的满手都是鲜血，眼真真看着自己缓慢划过整个长矛。 李自成没有回头，只是带着认命。 而秦山瞟了眼牛金星，随后转头看向李自成，微微颔首： “李岩的要求。” 听着李岩的名字，本来已经认命的李自成脸色忍不住后悔了一下。 但这后悔来得快去的也快，等着秦山刚刚说完，李自成的脸色便又重新平静下来。 短暂的沉默，李自成还是忍不住的抬起了头： “回想起来，整个义军高层，几乎是被秦总兵一人杀完...” 李自成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暗暗咂了一下嘴巴。 秦山闻言则是骑在马上略微活动了一下身躯，接着目光看向李自成的佩刀，微出一气： “我再等你一刻。” 李自成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长刀，随后脸上苦色更重。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颈，眼中浮现出一丝留恋。 这大好人头，如何才能舍得？ 摸着脖颈，李自成苦涩之余，眼中终于带起了一点疑惑。 他低下头，目光看向秦山，随手伸出手指向自己： “你不觉得，留下我对你更有用吗？” 秦山沉默，只是默默算着时间。 李自成见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这一次 ，李自成不再带有奢望，而是真心的好奇： “我死了，不敢说流寇就没了，但北方至少会安静一段时间，没了战事，以那崇祯小儿的习惯，秦总兵就不担心？” 真心发问，李自成深怕秦山依然不回答，甚至十分正式的行了一个大礼： “秦总兵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 默默抬眼看了下李自成，秦山目光接着微沉，片刻后，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觉得...我在乎的是这大明朝廷？” 李自成一愣，下意识想要问秦山不在乎为什么还要加官军。 但只是在极为短暂的错愕后，甚至还没得及开口，随着洪水彻底远去，秦山军卒开始下山抢救百姓。 听着那漫山遍野的震天欢呼和感恩，李自成却缓缓睁大了眼睛。 “你要得...是‘大义’！” 忍不住开口，李自成眼底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秦山。 而后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对方。 饥饿，可以让李自成快速获得一省的民心，而后靠着这一省的民心，李自成席卷北方，甚至差一点再造乾坤。 但秦山靠的却不是饥饿，秦山靠的是远比饥饿更加难以获得，但在获得后，却恐怖无穷的东西。 大义！ 谁拥有大义，谁就能得整个天下的民心！ 谁拥有大义，谁就是这天下实际的共主！ 李自成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对秦山做过无数次研究的他，怎么会不清楚秦山这一路走来的痕迹。 按照事迹倒推，李自成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从秦山起兵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一切作为，都在向着那个至高无上的目标前进。 而这一点，就连李自成，也不敢一开始就升起这种想法。 他起兵只是为了吃饱饭，甚至就连刚入河南，李自成也从未奢望过。 直到李岩到来，李岩为他指明了道路，李自成才敢在心底升腾起一股欲望，带着一点好奇和忐忑，小心翼翼的望一眼北京。 但这小子，这个就在自己面前的小子，却从一开始，便是这个目标。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秦山的所作所为，都围绕着大义，都为了最后史书上的那句： 得国极正！ 反流寇护卫乡里，是为了大义。 杀徐虎得罪官军，是为了大义。 加入孙传庭出关，也是为了大义。 秦山的动机此刻一览无遗的展现在李自成的面前，谁能为他带来大义，秦山就会与谁结盟。 而这一点，孙传庭远比李自成看的通透。 只要孙传庭依然站在大义一方，秦山就永远会是他孙传庭最坚强的靠山。 而唯有拥有秦山这个靠山，孙传庭才能去做出许多事。 毕竟朱家人口很多，孙传庭要保是大明，而不是某个朱姓。 带着一点惋惜，李自成深深看了秦山一眼，若是当日自己完全采纳李岩的建议，彻底杜绝流寇作为，那么也许此刻秦山站着的位置，会在自己身后？ 微微低头，李自成再也没有多余的疑惑，目光瞟在长刀上，随后极为随意的将其抽出。 打量了一眼陪伴自己许久的长刀，李自成笑着看向秦山： “天下世人为求活，什么腌臜事都做的出来。” “但我不会。” 说完，抬刀，冰冷刀锋不带半点犹豫的划开喉咙。 随后咬紧牙关瞪着眼，李自成缓缓跪坐在地上，就这么身形板正的在秦山马前，慢慢低下了头。 中营兵目睹了一切，此刻心中对秦山的惊恐，被一种悲凉取代。 人群下意识对着李自成方向跪了下去，也不知是从哪里哀嚎了一声‘闯王！’，紧接着恸哭声回荡在了黄河边。 看着周围没了头领的中营兵，秦山默默看着即便身死，也尽可能挺直身形的李自成。 片刻后转身，架着玄影轻步向开封回去。 而后沉默半天的秦山，缓缓开口： “要跟我的，哭完后随我去开封。” 人群抽泣，秦山迈步往回，中营兵纷纷让开了道路。 随后看着秦山越走越远，那个被秦山要走长矛的中营兵最后看了李自成一眼，转身小跑追向了秦山。 接着是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个，第一千个... 李自成留在黄河边的最后两千精锐，就这么稀稀拉拉的汇聚到一起，无言的跟着秦山... 第204章 李自成死了! 黄河水渐渐重新波涛起来。 开封附近一段平缓处，十几条小船不断往来运送着中营兵。 秦山站在开封这边，看着船夫将靠岸船只往上游拖去，随后再从上游放开，让船一边顺流向下，一边驶向对岸。 随后以一条斜线滑到对岸，装上中营兵后又顺着斜线继续向下滑回来。 往来了二十几趟，等着中营兵全部过河，已是日头高照。 中营兵们带着一点不自信，默默站在秦山面前，而后秦山一抬手，带着两千人往自己的临时营地而去。 安平营所在高地上，三边总督的大纛依然竖立，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士兵。 两千中营兵前脚向着高地走来，后脚就被山上的军卒发现。 秦山望着远处山坡有些骚乱，随后一群甲士冲出来对着骚乱士兵一阵拳打脚踢，紧接着就是李岩亲自带着几百个游骑出来。 而在游骑身后，孙化领着步卒正在抓紧布阵。 中营兵们看着如此一幕面面相觑，这迎接可不太友好。 直到赶来的李岩发现最前面带队的居然是秦山，脸色才猛然一松。 随后又看了看安静跟在秦山身后的中营兵，短暂错愕后，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直接在马上晃悠了起来。 身边本部士兵见状连忙把李岩扶住，这才没让他跌下马匹。 而后李岩强撑着心中震撼，赶到了秦山面前。 不敢直接开口询问，李岩心绪激荡到了极点，连带话语也有些支吾： “总...总兵大人归来就好。”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岩只是问了声好。 而后秦山点点头，继续打马往回： “先上山。” 秦山的声音把李岩从震惊中唤回了点神，接着连忙让游骑回去，并对着远处望向这边的众人，从马上站起挥了挥手。 山上见状瞬间一松，孙化也转身将军卒安顿回去。 路途并不遥远，秦山很快来到临时营地下。 向着山上走去，军卒们纷纷眼神火热的看着秦山，同时脸上惶恐也消散了不少，转而是猛松一口气。 随着秦山走过，弥漫整个高地的惶恐情绪，居然肉眼可见的消散，转而变得安定起来。 只是秦山看着这些士兵，眉头却微微皱起。 甲胄几乎全部脱掉，士兵们浑身湿漉，在又开始渐渐寒冷的天气下不断发抖。 而此刻已经进入正午，可空气中秦山并没有闻到米粥的气味。 孙化看着秦山皱眉，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洪水把粮食几乎全部冲跑，士兵们为了逃命也把甲胄全脱了，若是闯军这个时候来袭击，这些溃兵恐怕...” 孙化还没说完，一旁李岩便微微眼神打断，并示意孙化看向秦山身后。 孙化一愣，把眼神看了过去，接着就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了看中营兵，又看了看最前面的秦山，也是短暂错愕后，孙化倒是直接开了口： “李自成...死了？” 孙化声音在震惊下甚至没有刻意压低，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周围官军几乎是瞬间都看了过来。 同时直接瞪大眼睛，浮现起巨大惊疑。 周围至少数百人望着秦山，李岩也是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莫名，深深注视过来。 秦山见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只是回望了一圈周围望来的人群，点了点头： “李自成，已在黄河边自刎。” 说着，秦山看向身后，一个中营兵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布袋，有些不舍的将袋子举到了孙化面前。 “把人头收拾好。” 秦山随口吩咐一句，接着不管孙化呆在原地，也不管李岩看着布袋，身形再次踉跄，只是挥舞马鞭，继续向着高地而去。 而在秦山刚刚走出不过两步，身后一阵倒吸冷气后，是突然响彻整个高地的震天欢呼。 “李自成死了！” “闯逆死了！” “我军万胜！秦爷万胜！” 震天的欢呼响彻云霄，从那几百人开始，欢呼声几乎是在眨眼间感染到了每一个军卒身上。 被洪水冲毁的斗志和士气，也是几乎在这一声声欢呼下，被瞬间提增到了顶点。 欢呼声浩大，很快也传递到山下的开封城中。 周王府内。 坐在自己主殿屋顶的周王和高名衡，正呆呆望着脚下渐渐散去的洪水，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尸骸，面色死寂。 而后震天欢呼传来，高名衡微微回过神，下意识抬头向着高地看去。 “他们在欢呼什么？” 周王也有些疑惑，随后又带着一点沉寂，绝望开口： “不管他们在欢呼什么，咱大明朝，都完了...” 黄河决堤，对大军造成的影响不仅仅是损失了多少人马，更是好不容易储备起来的粮食被冲毁，为了逃命甲胄大面积脱掉冲走。 这一场洪水过后，官军短时间内已经不具备进攻能力。 而流寇则可以借着宝贵时机好好恢复一番。 周王深知这一点，所以根本没有把注意力往欢呼身上放。 只是周王刚刚说完，身边的高名衡却在认真听了一会后，整个人仿佛弹簧一般，瞬间从屋顶上站直了起来。 屋顶颠簸，高名衡有些踉跄，脚步连着蹬了几脚，才好不容易站稳。 名贵的瓦片被高名衡踩掉落下去，伴着不断传来了清脆破裂声。 高名衡呆呆望着高地，望着三边总督大纛下，重新出现的那个人影。 周王被惊了一下，带着一点错愕的看着仿佛得了失心疯的高名衡。 “高大人这是...” 下意识开口，而后高名衡猛然呼出一口气，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转头缓缓看向了周王。 嘴角下意识开合，高名衡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好半天后才咬了咬牙： “他们在喊...” “李自成…死了...” 瞪大眼睛，高名衡言语说的极为缓慢。 周王听见这话也是愣在原地，脸上满是反应不过来的错愕。 “啊？” 不敢置信的反问，高名衡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已经成了一片泽国的开封，再次开口： “他们说，李自成死了。” “秦山在黄河边，杀了李自成。” 高名衡开口，眼中泛着亮光，而他第二句话后，脚下却在短暂沉默中，缓缓传来了一阵抽泣。 高名衡皱眉看了下去。 周王正瘫坐在自家楼顶，呆望着自己脚下的开封，泪水一颗一颗的打在瓦片上... 第205章 接下来怎么办? 高地上。 一群彪悍锐骑将高坡护卫起来，秦山站在高坡上，李岩孙化围在身边。 远处红娘子忙着安顿溃兵，那两千中营兵也没有被卸下装备，默默候在锐骑旁。 李飞跟着孙传庭被冲走下落不明，而至于裴元和杨承祖... 此时还在与丁启瑞进行深入交流。 人群忙碌，秦山手下六人，此刻居然显出有些不够人手。 两个士兵拖着巨大的竹篓过来，秦山将怀中坚硬的干饼掰成两半，随后放了进去。 竹篓已经堆上了不少干饼，秦山也送上一份后，士兵连忙向着远处一堆篝火走去。 “残存的闯军不会来，让大伙把干粮全部分出一半，劈柴用水煮开，让所有人立即吃一顿热汤饼。” 秦山看着下方浑身冷的发抖的士兵，随后又转头看向孙化： “再多燃些篝火，让士兵们取暖，顺便把衣服烤干。” 说着，秦山抬眼看了看天空，天色晴朗，没有半点乌云，随着日头高悬，阳光更是全部照射了下来。 低下头，秦山继续： “今天来不及了，让大伙烤干衣服后休息一下，明天再讨论后续安排。” 李岩孙化立即点点头： “正当如此。” 说着，孙化又看了看下面泽国，向着一片污泥指去： “泥地里有一些死马，死了也没多久，是否也拉出吃了？” 秦山顺着看去，死马并不多，此刻被污泥盖住，倒也确实比较新鲜。 秦山点点头： “可以，不要生吃也不要烤，用沸水多煮一会再分食下去。” 孙化点头，而后李岩等着两人说完，才接着开口： “干粮不多，死马最多也就吃一顿，今天饱食休整一下，明日又该怎么办？” 刚刚升起来的轻松被李岩这句话直接打断。 众人又纷纷带着一点严峻看向秦山。 孙化也是重新皱眉： “今日过后，明日我们也就只剩一顿的存粮，虽然闯贼群龙无首没了威胁。” “但这些流寇现在全部散开，我派人去后面看了看，后方也有小股流寇的痕迹，粮道可以说是完全中断。” 听着这话，众人气氛更加一沉，秦山则是闻言后看向后方。 一片泽国，从这里到朱仙镇，几乎全部变成了沼泽地带，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物资可以输送进来。 “回涡河。” 秦山开口，随后看向身后人，直接伸出手点在地图上： “涡河距离远，洪峰应该没有漫过涡河，我们退到涡河对岸，让潼关的粮道在涡河边建立补给站。” 说着秦山看向孙化和李岩，想了想，还是看向孙化： “你带着本部人马连着李飞本部，外加一千游骑，三千人先走一步，去涡河边护卫粮道。” 孙化闻言立即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秦山则又连忙喊了一声： “吃了热汤饼再走。” 孙化愣了愣，对着秦山再次郑重行了一礼： “好！” 不多时，随着汤饼混杂着新鲜马肉的香味弥漫开。 围坐在篝火边，军卒们烘干着衣服，一手拿着马肉，一手捧着汤饼碗，不断往嘴里送着热食。 饥寒交迫的窘境在这一顿饭食下立时消散，军卒们一边吃一边看着远处依然守着自己等人的秦山，军心终于安稳下来。 一千游骑和两千步卒在饭后立即出发，天色渐渐黑暗，秦山望着远去的孙化，终于是轻缓一气，身体稍微松懈下来。 吃饱喝足的士兵围在温暖篝火旁，换上烘干的干爽衣服，各自找着地方休息。 一时间整个临时营地周围，居然浮现出些许安宁气息。 两个锐骑将两份马肉和汤饼摆在一片空地上。 秦山坐在地上端起汤碗默默送了一口，汤饼放的太久，已经有些发凉。 李岩坐在对面，手里拿着孙化记录的溃兵名册： “一万京营、两万募兵、一万卫所、两万河南兵，一共合计六万人。” “眼前收拢回来的...” 李岩有些说不下去，放下名册看着对面同样大口吞食的秦山，忍不住叹了口气： “眼下我们收拢回来了的，只有三万。”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我们潼关军，京营、募兵、卫所都各有损失，真正惨重的是陈永福的那两万人。” 说完看着面前马肉，李岩突然拿起了狠狠咬了一口： “他们饿的太久，夜盲比较严重，当时根本就跑不掉。” 一边说，李岩一边大力把马肉吞下。 若是吃的饱些，也许损失不会这么惨重。 秦山则是两下吃完，随后将碗递给一旁锐骑，接着站起身，向一处树垛走去。 舒舒服服的靠了上去，秦山也不脱甲，将一块披风盖上，伴着身边篝火，平淡开口： “吃完了早些睡，明日要急行军。” 看着秦山居然吃完就睡，李岩脸色抽了抽，随后看着手中汤饼，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秦山身边： “大人，你还忘了一件事。” 秦山微微抬起一点眼眸，疑惑的看向李岩。 李岩则吞下口中食物，随后埋低了身躯： “给朝廷，报捷！” 丁启瑞身死，孙传庭失踪，眼下整个潼关军的最高统帅，已经实质性成了秦山。 而给朝廷发送军报，自然也就落到了秦山身上。 愣了片刻，秦山眼中浮现出一丝无趣，随后直接闭上眼睛，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转过身背对着李岩，秦山直接开口： “你帮我写吧，我懒得写字。” 说完，也不管李岩脸上表情如何精彩，秦山直接偏头睡去。 给朝廷报捷可是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这样的机会秦爷居然也能让别人代劳？ 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家这位大人淡泊名利，还是目无朝廷，李岩捧着碗感受有些发酸的肩膀，无奈转身走了回去。 几根火把特意打了过来，为了字迹平整，甚至还用木垛专门搭了个临时小桌。 随后吸满墨水，李岩用他堪称模板的小篆字迹，洋洋洒洒的写上了近千字。 天色渐渐重新明亮，看着传令兵驾马往京师远去，李岩活动着发酸的手臂，随后看着秦山伸起懒腰，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有些无奈： 看样子是没法睡了... 第206章 新的三边总督 京师。 奉天殿。 宽大的殿宇内站满了官员。 此刻官员们全部低着头，不敢望向皇座。 没有人说话，甚至就连呼吸也刻意放缓，崇祯坐在上首，看着眼前众大臣的反应，面上满是死寂。 呆呆望着眼前的两封军报，崇祯目光平缓到了极点。 一封来自开封，讲的是李自成黄河决堤，冲垮了六万官军。 一封来自蓟州，讲的是满清正式从黄崖关出击，深入到了北直隶。 吴三桂坐视清军肆虐，蓟州总兵白广恩不断以缺粮缺饷为由请求撤退，宁锦之战后大明边军精锐几乎尽没，此刻清军仿佛如入无人之地。 而开封... 崇祯目光颤抖的看过去，开封在这一封信后，就再无消息传来。 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崇祯用有些干哑的嗓音，缓缓开口： “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人群还是沉默，崇祯带着一丝期盼的看过去，看见的却是齐齐埋头，只把官帽展现出来的画面。 崇祯看见如此一幕直接被气的有些发笑。 他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仿佛惊堂木般把众人给惊了起来。 带着难掩的愤怒，崇祯忍不住开口： “朝廷平时养着你们，现在需要你们了，怎么全部哑巴了？” 也许是被战报给刺激到，崇祯脸上难得展现出极为明显的怒火。 下方众大臣也是吓了一跳，随后整齐划一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臣等死罪！” 齐声高呼，崇祯看着除了这四个字外再无其他反馈的众人，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气的有些哆嗦，崇祯伸出手指向下方众人，嘴巴张开几次，却不知道该从何骂起。 直到好半天后，才带着猛然脱力的疲软，整个人靠坐在了皇位上。 现场再次重归死寂，崇祯失魂落魄的望着面前军报，也不让众大臣起来，继续默默开口： “朝廷，还有兵马吗？” 人群纷纷看向前方，养尊处优惯了，跪这么久，谁受得了？ 周延儒则是借机连忙站起，脸上瞬间轻松下来。 拱拱手，周延儒直接开口： “现在北边除了山海关的吴三桂，就只剩下山东的刘泽清。” 听着这两个人的名字，崇祯甚至都懒得翻一下眼皮。 看崇祯不满意，周延儒略微停顿，随后带起一点小心，又缓缓开口： “若是朝廷兵马调用不便，何不想办法加强地方总兵？” “若是白广恩能战，不求击退建奴，只要不让建奴兵临京师，便也算大功一件。” 听着周延儒岔开话题，崇祯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随后直接举起军报，用力挥了挥： “若是白广恩能战，朕何须坐在这里询问尔等？！” 带起明显怒火，崇祯此刻只是感慨自己身边为什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而周延儒闻言则是默默看着崇祯，等着对方放下军报，才接着开口： “军将跋扈，朝廷当用重典警示。” 崇祯一愣，看了过来，周延儒则略微上前半步，行了大礼： “白广恩正在御敌，不可轻动，臣请斩孙传庭，以示震慑。” 崇祯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延儒，而后想要说话，可在短暂停顿却又沉默下来。 崇祯，心动了... 毕竟孙传庭兵败，身为直接指挥官，孙传庭再怎么都会有责任。 而眼下如果能用孙传庭的人头，换来白广恩的死战，确实是一个比较划算的选择。 毕竟历史上孙传庭便是前脚战败，后脚就被崇祯清算了。 只是比较戏剧的一幕，在崇祯派出的人还没抵达潼关，孙传庭便先一步为大明尽忠，死战而亡。 看着崇祯动心，周延儒大喜，正要趁热打铁一举扳倒孙传庭，原本空旷安静的奉天殿，却突然传来有人摔倒的沉闷。 摔倒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在此刻的奉天殿中，却格外醒目。 人群下意识看去，崇祯也暂时止住了心底想法，随后看向大门，王承恩正举着一封军报，顾不得整理衣物，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有喊疼，王承恩高举军报，直接开口： “李自成，死了！！！” 带着难以压抑的激动，王承恩的大喝镇住了现场所有官员。 急头白脸的崇祯闻言也是瞬间呆住，瞪大眼睛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拿着军报一路小跑送了上来，随后也顾不得多礼，将军报放在崇祯面前，再次重复： “潼关总兵秦山收拢溃兵，单骑跃黄河阵斩闯逆。” 快速诉说，崇祯呆呆看着眼前激动的王承恩，目光终于略微下沉，放在了那封最新的军报上。 机械的把军报拿起来，崇祯双眼慢慢浮现出一丝不敢置信。 下方众官员也是听着‘单骑’二字，不可思议的看向王承恩。 而王承恩说完，又微微瞟了周延儒一眼，随后在崇祯耳边低语了几句，引导着崇祯将军报后的一份信件，拿了出来。 崇祯先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看了王承恩一眼，随后甚至把军报放下，先看向了信件。 随后就是目光快速扫过，崇祯脸色肉眼可见的铁青起来。 接着就是目光狠狠看向了周延儒。 看着崇祯表现，周延儒直接吓了一跳，随后眼底快速沉思，虽然还没摸清楚细节，但也立即猜到了大概。 不等崇祯发难，周延儒反而直接开口： “秦总兵神勇，臣请陛下，大赏秦山。” 身后依然跪在地上，脸上已经浮现冷汗的众人，也是再次咬着牙，紧随着周延儒： “臣请陛下，大赏秦山。” 人群合力，声音远比请罪时浩大。 被这么一打断，崇祯暂时把注意力从那封李自成写给丁启瑞的信件上收回。 腰板重新挺直了一些，崇祯来不及感慨李自成生死，立即开口： “战况危急，诸位认为应该如何赏赐？” 说完，深怕下面人没有理会自己意思，崇祯又连忙补充： “封赏完，让秦山立即领兵北上。” 崇祯的意思明显，到底要什么赏赐，才能让秦山愿意立即北上呢？ 大伙面面相觑，而后周延儒看着那封信件，快速抉择后，咬了咬牙： “三边总督！” “臣请封秦山为：三边总督，统领陕西三边！” 第207章 无外乎三条路 涡河边。 上百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在涡河中不断往来忙碌。 此刻的涡河两岸，两边都围满了军卒，不仅有着‘丢盔弃甲’的官军，全盔全甲的中营兵，还有精锐的安平营，以及... 数千老卒！ “不要抢，总兵大人最后过河，尔等不可慌乱！” 安平营的一员小校声嘶力竭的大吼，他站在一处简陋木制了望台上，对着下方人山人海，四万多东拼西凑来的军卒不断喊话。 河岸边，又一条大船靠岸，早就等候多时的军卒又开始相互推搡着向前挤去。 安平营的步卒组成人墙，尽可能维持着秩序，并有序的让人上船。 砰，一声枪响，一名安平营小校拿着鸟铳直接对天开了一枪。 周围人群动作一顿，而后小校脸色暴怒，拿出刀将人群逼开： “一个一个来，总兵大人都没走，你们慌什么？” 小校怒气冲冲，周围几乎已经完全失去建制的军卒，听着秦山名字，这才略微安稳下来。 随后抬头看向河对岸，连片的营帐已经立了起来，那边不仅准备了热肉食，而且还有营帐可供人休息。 更重要的一点，是只要过了涡河，这一次的三围开封之战，对他们来说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晚一点过河，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此刻人山人海的军卒身后。 一千锐骑排成了一道巨大的方阵，更远处则是一千游骑四散开，将警戒范围拉到三十里外。 秦山带着李岩、裴元等人驾马从溃兵身后走过。 清脆马蹄引得人群纷纷向后看来，随后看着秦山，虽然落到最后，但这些军卒面上还是浮现出了一片安心。 而更远处的军卒则是不时回头，看着那杆高大的总兵旗，以及格外显眼，顶在最后的锐骑方阵，面露心安。 李岩扫视人群，言语有些无奈： “人太多，船只又不够，大伙两天才吃了一顿饭，这会都有些急。” 说着又指向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的老卒： “这些老卒也散漫惯了，眼下刚刚收编，军令对他们几乎无效。” 听着李岩口中不想要这些老卒，至少不应该在撤退时收编这些老卒的意思。 秦山面不改色，依然从当着吉祥物不断从人群背后走过，而后声音平静的从背影传来： “我们需要兵力，尤其是老兵。” 李岩闻言微微一滞，他在秦山这句话后下意识向着北方看了一眼。 而后秦山的声音继续传来： “继续从投奔来的老卒里面择优录取，尽快把兵力提升到五万。” 微微咂舌，李岩闻言后只好带着一些无奈的看向下方堪称杂牌的军卒。 随后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前面的秦山在短暂安静后，突然停了下来。 李岩反应不及差点撞上，连忙拉紧缰绳把战马速度放下来。 有些诧异的看去，秦山转头看着李岩，目光中有些沉思： “督师...还是没有消息？” 李岩摇摇头： “问遍了，我们甚至派人去附近县城询问，都说没有见过督师。” 秦山有些沉默，愣了会后才回过了头。 李岩见此连忙追问： “今日全军足以过河，接下来我军当往何处去？” 周围人闻言也是纷纷看了过来，眼中带着好奇。 一扬马鞭，秦山继续充当起吉祥物，随后回答了李岩： “先在涡河等几天。” ... 入夜。 随着最后李岩带着最后几百个游骑也过了河，四万军卒全部入驻到了营地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隐约间甚至还能闻到点点酒气。 酒肉在此刻，最是能够提振士气安抚军心。 孙化早早站在河边等候李岩，随手交接了游骑，让游骑也返回休息，孙化也随手将自己本部军士去帮着收拢河船。 远处营帐篝火通明，不时可以听见阵阵欢声笑语传来。 孙化看了看李岩，对着黑暗的河滩指了指： “李兄，走走？” 看着孙化邀请，李岩愣了一下，孙化和李岩眼下在秦山这个小集团中，几乎代表了两派人。 此刻孙化邀请自己深夜漫步，多少有些逾越。 李岩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孙化却直接上前一步拉住了李岩： “秦爷不在乎...” 到了嘴边的话语猛然止住，李岩看着孙化，突然觉得有些道理。 这样的统帅，这样的战力，秦山怎么会担忧麾下军将的忠诚？ 尤其回想着白日老卒看见秦山的反应，那几乎是一呼百应，老卒不带半点犹豫的就全部投降了过来。 想明白这一点，李岩也没有继续拒绝，而是顺势抽回手，抱拳微微一礼： “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两人慢慢沿着涡河漫步，待稍微远离了人群，孙化直接开门见山： “李兄大才，我虽然久在秦爷身边，但眼下实在是有些看不明白。” “你说秦爷为何要涡河守这几日？” 孙化疑惑，而李岩看着孙化开门见山，也知道这是秦山集团的特色，说话不喜欢绕弯子。 略微斟酌，李岩也较为直白的开口。 伸出三根手指，李岩比在孙化面前： “眼下无外乎三条路。” “一是留在河南剿灭残留流寇，但这有些吃力不讨好，眼下流寇大多化整为零，四处流窜，我军若是扑杀，实在是难有什么成效。” “二是北上蓟州，听从朝廷调遣去抵御建奴，只是这样一来，我军要完全放弃既有战果，而且后勤完全被朝廷把控。” 听着李岩这么说，孙化有些皱眉： “这两条路，都不好！” 直截了当，李岩见此也是配合的点点头，随后略微沉默下来。 孙化见状眼神微亮： “那第三条路呢？” 李岩止住脚步，忍不住偏头看向灯火通明的营地。 接着又转头看向黑夜下波涛的长河。 一声轻叹，李岩缓缓开口： “第三条路...回潼关，总督三边！” 孙化睁大眼睛： “朝廷会干？” “会干！而且会寄希望于用这个官职，让大人立即北上，做大明的忠臣。” 孙化忍不住缓缓的长出一口气，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军卒羸弱、甲胄缺失、加之缺少粮草，这状况下北上... 带着一点担忧，孙化言语有些犹豫： “秦爷，应该不会去把...” 看着孙化神色，李岩忍不住笑了出来： “咱们这位大人若要去，那眼下，我们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第208章 朝廷特使 三日后。 连续干旱让大地极为干燥。 没有雨水导致的泥泞，军营内的军卒享受干爽的同时，靠近涡河还不用担心淡水。 此刻军营外，涡河对岸。 一行人站在原地等待着河船前来接引，同时目光默默打量远处。 宽阔的军营，漫长长长的粮车队组成了一条望不到边的长线。 这条长线直接连接着军营与潼关，长线片刻不停，将一车车物资和装备不断运进军营中。 随后军营仿佛一尊饕餮巨兽，将物资吃进去后，又源源不断的将空车吐了出来。 而在这片刻不敢停的物资喂养下，是军营内响彻天空的训练喊杀声。 周延儒忍不住站在马车上，尽可能向着河对岸望去。 四万多人的部队大致分成了三团。 七千京营、两万多潼关军、六千收编老卒。 此刻这三团人马都在安平营指导下不断展开训练。 虽然这些军卒暂时还没有接受系统覆盖，但靠着一千锐骑充当教官，倒也练的热火朝天。 “首辅大人，船来了。” 一名随从面色带着点点憋屈，不满的看着靠过来的那艘堪称‘破烂’的大船。 周延儒呆呆的收回眼神，面对随从提醒，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他只是有些惊愕，带着疑惑的看向随从： “秦山到涡河几日了？” 随从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立即低头快速想了一下： “整三日，若是连着过河那天，可以算作四日。” 周延儒脸色更加呆滞，随后带着一点不敢置信，又看向了远处： “三日，就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训练起来，这人心...” 周延儒猛然止住自己无意识的低语，随后一阵河风吹来，周延儒感觉世界有些偏倒。 连忙扶住马车，下方随从也是惊的立即上前搀扶。 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周延儒微微喘了口气，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接着看向周围荒凉，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丁启瑞的事情对崇祯给予了极大冲击。 不仅直接将丁启瑞抄家，而且还把推荐丁启瑞的周延儒给派来做这送信的差事。 虽然册封的是三边总督，这个官位并不小，但也绝对轮不到周延儒这个首辅来。 “陛下此举，还是责罚的含义大了些。” 无奈叹了口气，没有立即上船，周延儒转头看向了队伍最后。 一名身着寻常甲衣的京营士兵默默站立。 看着周延儒看来，这才沉默的上前。 随后也不说话，只是将一封文书递了上来。 挥手将这个锦衣卫出身的京营兵喊退，周延儒打开了文书。 快速扫过，而后周延儒的双眼，忍不住不断睁大。 “这...居然如此酷烈？！” 周延儒有些震惊的抬起头，目光看向了河对岸，握着文书的手更是有些颤抖。 随从见状满是疑惑，下意识瞟了眼信件，只能隐约看见丁启瑞、小庙等字眼。 周延儒转头又看向那锦衣卫京营确认，对方则是再次点了点头。 文书上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丁启瑞的死法。 周延儒此刻看着这文书，再看着河对岸喊杀震天的四万大军，他突然感觉握着文书的手格外发烫。 本意是想要找些证据拿捏秦山，可此刻看着这文书，周延儒看见的居然不是什么证据，而是催自己丧命的定时炸弹。 “大人？！” 恍惚中，一声大喝将周延儒唤回了神，随后周延儒仿佛受到巨大惊吓，居然直接将文书丢了出去。 随从见状一愣，连忙再次开口： “大人，船上来人问我们还过不过河。” 拉住周延儒，随从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家大人。 目光快速扫过地面上文书的内容，随从目光忍不住也微微振大，随后抬眼看向周延儒，同样瞪大了眼睛： “这秦山...不怕...？” 随从呆呆开口，周延儒则是猛然瞪了过来： “怕什么？怕朝廷？” 随从呆滞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慌忙摇了摇头。 周延儒看着随从慌乱模样，忍不住有些气笑。 指着河对岸，周延儒满是自嘲： “对岸是什么？” 随从错愕： “官...官军。” 周延儒脸色一扳： “不，是大明朝在北方的最后一支野战军团！” 低头直勾勾望向随从，周延儒话锋一转： “而这支野战军团，现在姓秦...” 随从慌得手脚一乱，下意识看向了河对岸。 大军云集，四万多人铺展开，在河对岸根本看不到头。 有些不敢置信，随从转身咬了咬牙： “可他毕竟是朝廷册封，到时候只需朝廷一道旨意...” 随从还没说完，周延儒便已经气的扬起了手。 只是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随从，又是族中子弟，周延儒到底忍了下来。 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周延儒轻哼一声： “朝廷？不要说下发旨意，我看对岸情况，就是秦山要拉着人造反，这群人也不带眨眼的。” 说完，周延儒又看了看身边自己这群人，随后直截了当的继续： “到时候先从砍我们开始。” 看着周延儒理所当然，随从顿感后脖颈密密麻麻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有些心惧的看向对岸，而船上的小校已经等的满脸怒火走了过来。 “你们这群狗...” “…这群官爷，到底过不过河？” 小校好不容易止住话，看到周延儒的眼神不仅没有丝毫恭敬，反而摸上了刀。 随从下意识想要大怒，但回想周延儒的话，却又怎么都不敢开口。 可怜在京师这随从见得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员，而且往来无不客气恭敬。 此刻到了涡河边，居然被一个小校直接呵斥。 而周延儒则是看着那小校粗糙的双手，以及有些黝黑的皮肤。 这种还带着不少老农痕迹的军卒，周延儒几乎立即就反应过来，这怕是刚刚从流寇转为官军不久。 顾不得责怪，周延儒直接上前带出一片极为自然的和善： “烦请带我们过河，并通报秦总兵，就说周延儒拜见...” “不，求见！” 连忙改了口，周延儒将姿态放低，那流寇小校带着狐疑的上下扫视周延儒一圈，随后带着不耐烦，挥了挥手： “上船吧，过了河自然有人接待。” 第209章 你不要三边总督? 有些破烂的大船晃晃悠悠划过涡河。 随着靠岸后周延儒又是一阵讲解，一名安平营的千总连忙向着营内快步跑去。 此刻的营地内。 中间被刻意布置出了一片巨大空地。 数万军卒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而在军卒最前方，秦山默默打量。 安平营千总快步跑来，没敢直接打扰，在不远处不断张望。 秦山见状瞟眼看了李岩一下，李岩了然，直接走了过去。 千总快速低语，李岩听见‘周延儒’三个字后，微微瞪大了眼睛。 “你在这里等着。” 没有急着让千总回去，李岩快走两步回到秦山身边，随后低头： “周延儒来了。” 秦山一愣，转头看向李岩： “谁？！” 李岩直接回答： “周延儒！” 说着短暂沉思，又抬头继续： “多半是丁启瑞的事情让崇祯大为恼火，派他亲自来讨论对大人的封赏事宜。” 秦山也是沉默下来，暂时没有回答，李岩见状又抓紧追问： “是否出去迎接一下？” 怕秦山误会，李岩又连忙解释 “毕竟是首辅，而且还是来给大人封赏，下官认为还是应当客气些。” 看着李岩解释，秦山收起眼底沉思，随后转身看着操练的热火朝天的军卒，摇了摇头： “不，让他自己进来。” 缓缓开口，李岩闻言愣了一下。 这是要给下马威？ 想了想，李岩觉得也并无不可，随后又开口： “那安排到大人的帅帐？” 秦山最后看了眼远处训练的众人，随后转身向着营帐走去： “可以，再安排些锐骑过来。” 李岩恭敬行礼，随后转身带着千总，往河滩边走去。 周延儒很快被李岩带着走进军营。 这几日正是休整，军卒除了操练，多少有些自己的时间。 周延儒一路走一路看，吃东西、写家书、寄钱、维护武器，军营中仿佛一个独特的小社会，数万军卒的众生百像，直接展现在周延儒面前。 甚至周延儒从通道走过，还能看见伴随着一阵嬉笑怒骂，相互打理发须，洗漱的军卒。 第一次见着这种画面，与想象中金戈铁马大不相同，反倒满是浓厚的生活气息。 微微埋下头，周延儒跟着李岩快步来到秦山的帅帐前。 不同于外界士兵的轻松，秦山特意调来了一百锐骑把守在帅帐周围。 这些全身披甲，带弓持刀悍卒，此刻全部冷漠的看向周延儒。 直到见着这群身形高大，甲胄魁梧的军卒，周延儒才终于找到了一丝战场上的冷意。 在这些跟随秦山南征北战的军卒注视下，周延儒微微咽下一口口水，随后下意识看向身后同样装备的京营。 装备看起来都大差不差，但怎么着气质差别会这么巨大？ 身后京营也是有些怯场，只有那锦衣卫京营带着愕然，默默打量着周围。 甚至就在不远处，那些被派出来作战的京营兵，此刻在操练之余，也展现出了远超这些京师同僚的悍勇。 毕竟他们也算是跟着秦山走完了整个三围开封之战。 不敢责怪这些锐骑的丝毫不见礼，周延儒反而努力堆起一点笑容，对着这一百个锐骑点了点头。 李岩先一步走到前面，掀开帐帘，回头望向周延儒： “首辅大人，请。” 李岩算是士绅出身，礼节上做的倒是让周延儒略微感到一点舒服。 带着一丝真诚的感谢，周延儒对着李岩笑了笑，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亮堂的帅帐。 裴元、杨承祖、孙化，甚至还有牛成虎，他们全部穿着全套甲胄默默站在一边。 李岩进去后也不再招呼周延儒，而是快步来到秦山的身边。 几人转头看向周延儒，而秦山则是从帅椅上起身，对着周延儒客套一礼： “见过周大人。” 秦山不能说无礼，但态度也实在算不上恭敬。 周延儒仿佛未见，只是连忙亲切挥手： “秦总兵多礼了。” 甚至刻意在脸上带起一丝面对秦山礼节的惶恐，周延儒几乎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随后也不等秦山询问，周延儒自己主动拿出了圣旨。 也不敢说什么接旨，周延儒仿佛是拿着一封文书，直接开口： “朝廷得知秦总兵斩杀闯逆甚是喜悦，经过朝中讨论，已经正式抄家丁启瑞，并册封秦总兵为三边总督。” 三边总督四个字说出口，周围孙化等人的脸色瞬间浮现出一丝激动。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当这个正式的旨意下达，大伙还是忍不住呼吸都沉重了一分。 大伙眼神火热的看向秦山，孙化更是带着一点佩服的看向李岩。 但李岩的脸上此刻却依然只是平静。 带着一点佩服，孙化收回目光。 眼见孙化等人反应，周延儒心底闪过一丝讥笑，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带着更加明显的恭敬，微微低头： “另外建奴已经进犯蓟州，朝廷希望秦总兵...不，希望秦督师，即刻带兵北上，抵御建奴。” 周延儒说到这有些低眉，这番话语几乎没有半点政治的优雅，完全就是打直球。 我给你官，你给我卖命！ 这种买卖式的交流，让习惯了各种谜语和隐喻的官场老油条有些不适应。 只是想象中秦山激动答应，并借机再提些要饷要甲要求的场景没有出现。 现场反而是一片平静。 等了一会，周延儒有些疑惑的抬头，上方的秦山默默将手放在帅椅扶手上，在周延儒看过来后，开了口： “孙督师还没有消息，我做了督师，孙大人怎么办？” 周延儒对此早有准备： “孙传庭生死未知，若是活着，则会功过相抵，调回京师任用。” “只是这么多日，孙督师恐怕...” 周延儒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有些可惜，而秦山回想历史，孙传庭虽然不是败于洪水，但过程也是失败后丢掉大纛，顺利逃回了潼关。 心知孙传庭多半还活着，秦山终于直视向周延儒，感受周围手下众将火热，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做三边总督。” “啊？！” 周延儒带着发愣到极点的惊愕，僵着脸上笑容，呆呆看着秦山。 周围人也是大惊，李岩看着居然脱离自己预测的剧情，更是忍不住回头直接看向秦山。 原本平静的脸上更是出现一丝震惊。 秦山则不管其他人，只是默默看着周延儒，随后缓慢而坚定的开口： “一、孙传庭没死，战败责任全在丁启瑞，孙传庭因功应升兵部尚书。” “二、一个月后，我会带兵北上，但我不要三边总督，我要...” “总制川陕！” 第210章 秦总制 总制川陕？！ 一阵河风在这时突然掀起帐帘，吹进了帅帐内。 带着些许风沙，众人忍不住眯眼，随后又连忙睁开，恍惚间上首的秦山，在大伙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此刻看着这个模糊人影，大伙眼中的秦山，别样陌生。 野心，这才叫野心！ 李岩心底狂跳，他自以为预算出了整个剧情，可他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从未见识过真正的秦山。 顶着风沙下有些干涩的双眼，李岩努力瞪大，秦山依然站在上首，右手挎着刀，面上没有跋扈，没有激动，只有一股理所当然。 而后就用这股理所当然，秦山默默看着周延儒。 帅帐内一片安静，周延儒完全呆在了原地。 他宽大的官袍下，是忍不住微微颤抖的双腿。 身后随从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直到这时他才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权力。 京师中那些官吏算什么？！ 在这等手握军权的人面前，就算是自家这位在官场上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此刻也只能紧闭的嘴唇，老实站着。 小心望着自家老爷，周延儒的官袍在微微颤抖，看向秦山的双眼，也是混杂着不敢置信与惊惧的神色。 现场众人几乎全部放轻了呼吸，而后在彻底消化了秦山这句话后，缓缓转头看向了周延儒。 裴元与杨承祖下意识扶上了刀柄，瞪过来的双眼满是冷漠与杀意。 周延儒感受着这两人威胁的眼神，喉结一阵滑动，随后终于强压下心中慌乱，呆滞的点了点头： “我...我会...” 努力几次开不了口，周延儒忍不住带着一点自恼的咬了咬牙。 略微绷直身躯，周延儒而后才又继续： “我会帮秦大人转告朝廷。” 此情此景周延儒也是说不了太多话，他说完这句后，直接便拱手准备告退。 秦山见状偏头看向李岩，微微颔首： “替我送送周大人。” 李岩也是立即回礼，随后向前两步来到周延儒身边，向着帅帐外作恭送状： “周大人请。” 周延儒转身离开，随后就这么跟着李岩一路到了涡河边，坐上来时的那条破烂大船，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河对岸。 直到双腿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身后载着军卒的大船离岸远去，周围再也没有军卒打量，周延儒才猛然软了下来。 脚步发软到在平地也有些踉跄，扶着马车，周延儒终于扬天长吸了一口气。 呼~~~ 长长出气，周延儒的双目终于清明下来，随后低头看向身边，不管京营还是随从，此刻全部一脸惶恐，有些如梦初醒的站在原地。 没有理睬这些失魂落魄的人，周延儒此刻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一下对岸。 还是那番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只是周延儒呆呆看着远处，回想方才秦山的狮子大开口，忍不住自言自语： “这天下的棋盘，难道又要多了个执棋的人...” 公元一六四二年，十月。 满清为补宁锦之战损失，命阿巴泰为大将军，携六万八旗绕过山海关，直指北直隶。 蓟州白广恩抵挡后不敌败退，清军兵峰南压，一路烧杀劫掠，先锋深入山东。 消息传开，京师震动，恰三边总督孙传庭、潼关总兵秦山剿灭闯逆有功，特着孙传庭任兵部尚书，秦山为川陕总制，并限期一月，出关北上。 ... 潼关前。 四万穿着各异的军卒排成队列，源源不断的驶入城门。 城门口，三边总督的大纛不见，转而是一杆新的，更加庞大的大纛，树立在一员军将身后。 军卒路过这面大纛，不断爆发出阵阵欢呼，秦总制的称呼，甚至漫过了巍峨的潼关城墙。 “秦...总制！” 赵宇打着绑带，左手完全无法活动，对着秦山开口，带着一点不适应的别捏。 在周延儒离开不久，秦山于得到了孙传庭的消息。 在与孙传庭汇合后，连带着赵宇李飞，也都同时回归。 秦山转头看向赵宇，赵宇默默行了一礼，随后指了指身后有些空旷的空地。 “尚书大人身体不适，已经先一步进关了。” 秦山看着孙传庭离去的身影，一顶轿子，由几个军卒抬着插队进入潼关。 轻叹一声，秦山带着一点无奈的点点头： “我已给朝廷去信，让朝廷派御医来看看。” 赵宇闻言眼神一亮，随后带着一种别样的恭敬，对着秦山行了大礼。 看着这个礼节，秦山微微颔首。 孙传庭赴任京师，秦山成了川陕总制，赵宇这个潼关参将，自然划归到了秦山麾下。 赵宇此刻的礼节不仅是对秦山帮忙找御医的感谢，也是下级对上级的真心臣服。 而至于孙传庭... 秦山从赵宇身上收回目光，眼中浮现一点无力感。 本该在历史上死去的孙传庭，此刻依然活着。 只是被洪水一冲，孙传庭的身体却着了凉，又连着数日缺少照料，最后居然落下了病根。 秦山感觉这就仿佛历史的一种自我纠错，该死的人没死，那么就要从其他地方付出点代价。 回想见到孙传庭时的虚弱模样，秦山不自觉有些担忧。 眼下只能是先在潼关休养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再随自己一起北上京师。 四万大军在秦山的思索下渐渐全部入关。 门外李岩、赵宇、孙化等军将全部围在身边，而后还是李岩提醒了秦山。 “总制大人，该入关了。” 回过神，秦山目光凝聚，放在眼前近百军将身上。 最前面是李岩等核心，后面则是京营、潼关军、老卒等部队的千总或游击。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秦山身上，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被这些眼神望着，秦山只是收回目光，随后挥挥手，转身向着潼关走去。 孤骑走在最前，身后是上百军将，在往后是一千锐骑。 大纛穿过门洞后重新立起，锐骑的长槊也舞动着赤带，仿佛一条红龙。 而潼关内的欢呼，在看见秦山后，达到了顶峰。 就这么伴着漫天欢呼，秦山兜了一转后，正式入住潼关总督府衙。 按理说秦山可以去西安或者成都，但官职刚定，一个月后又要急着北上，秦山眼下只能先在潼关整兵。 府衙的护卫已经全部换成锐骑。 彪悍的军卒将府衙牢牢护卫起来，秦山带着李岩走进，锐骑们纷纷行礼。 秦山对此也是不断点头，只是随着秦山最后进入大殿，一个人影，却从大殿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第211章 我愿为君之耳目 大殿内。 李岩领着十几个锐骑拿弓持刀，将秦山与那人影分割开。 而秦山则站在原地，伸直双手，等着两个锐骑亲兵帮自己卸甲。 “我记得你之前跟着周延儒。” 山纹甲卸下，浑身轻松下来的秦山捏了捏手腕，一边走向茶桌，一边开口。 听着秦山居然记得自己，那人脸色有些激动，随后当着锐骑的面，猛然跪在了地上。 重重磕了头，那人斩钉截铁的开口： “小人原锦衣卫千户马吉翔，愿为主公效死，愿做主公耳目！” 埋头在地，马吉翔的身躯满是因为激动的颤抖。 面前锐骑悍勇异常，甚至超过了他在边关看见的那些八旗。 而被这些锐骑簇拥的秦山，更是在他随着周延儒近距离见识过后，心绪激动到了极点。 一旁李岩听着锦衣卫三个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岩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转头看向秦山。 而秦山坐到茶桌旁端起凉茶喝了一口，随后松了口气，才挑目看了过来。 马吉翔虽然深埋着头，但秦山看过去，却仿佛看着一条毒蛇。 没有正气、也没有严峻，马吉翔此刻展现出来的全是功利主义。 尤其对于秦山的称呼，马吉翔直接用了‘主公’，这是一种对于秦山个人的效忠。 而且还是在秦山没有点头答应的情况下。 放下茶碗，秦山理了理衣袍： “为什么投我？” 不是直接拒绝，马吉翔深埋的双眼，忍不住微微睁大。 李岩也是眼低忍不住复现一缕轻叹。 抬起头，马吉翔目光炙热，直接无视了秦山之外的所有人： “天下大势颓废至此，小人认定主公才是再造九鼎之人。” 说着，马吉翔也不顾是否自贱，居然从地上直起身，向着秦山跪行了几步。 锐骑见状直接拉开弓弦，箭矢泛着冷芒照射过去，李岩也哐啷一声抽出长刀，眼中浮现真想宰了对方的神情。 马吉翔见此停下，再次重重磕了下去。 沉闷传开，声音甚至比之前更大。 马吉翔无言，而后，是秦山轻描淡写的开口： “李岩除外，其他人退下。” 收弦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一阵脚步直接走出了大殿。 吱呀一声关上门，大殿一时间变得静谧起来。 没有风，空气仿佛都停止流动，而后秦山在李岩无奈的注视下，从前面慢慢来到了马吉翔面前。 深埋着头，身为锦衣卫千户的马吉翔，此刻却有些惶恐。 不敢抬头，直到秦山伸出双手，将马吉翔直接扶了起来。 “我需要一些探子，你正好可以负责。” 说着，秦山转头看向李岩： “把游骑交给马吉翔。” 李岩闻言对着秦山立即拱手行礼，而后看向马吉翔的眼神，暗含一些敌意。 锦衣番子，不管在哪里，都不受欢迎。 而马吉翔没有想到秦山居然这么直接，在短暂错愕后，直接从秦山手上挣脱，再次大礼跪了下去： “多谢主公。” 秦山没有再费力把马吉翔拉起来，一个集团总要有分工。 马吉翔的到来刚好填充了秦山对于侦查和监察的需要。 而且有着系统覆盖，只要马吉翔进了自己家族名单，忠诚上秦山完全不用担心。 等着马吉翔重新起来，秦山继续开口： “这段时间你先负责全军哨戒和侦查，同时我准许你从全军招募人手，以锦衣卫制度，建立一支谍探部队出来。” 马吉翔闻言再次行礼，而秦山看着自己一句话一个大礼的马吉翔，只能无奈默认。 这不仅仅是马吉翔为了讨好秦山，也是番子们至关重要的生存之道。 秦山转身走到茶桌边重新端起一杯新茶，随后向着马吉翔走回。 马吉翔礼毕后则是立即开口： “不知主公要先从哪里开始谍探？” 秦山把茶杯送到马吉翔手中，随后在对方接过茶杯后的呆愕中，直接开口： “京师、辽东、还有朝鲜。” 前面两个地方马吉翔面无表情，但在听见朝鲜后，有些错愕的看了过来。 没敢多嘴，马吉翔小心捧着茶杯，抱拳弯腰。 “小人明白。” 吩咐完，秦山对着马吉翔挥挥手，马吉翔了然，也不走正门，就这么又默默退到了阴影里。 李岩看着马吉翔离开，于是也向着秦山拱手告辞： “总制大人，若是无事，下官也告退了。” 秦山点点头： “下去吧，顺便告诉赵宇，我等下要查验粮库和武库。” 李岩再次拱手，表示明白后也开门离开。 一时间大殿中只剩下秦山一人，而秦山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坐回茶桌边，默默打开了系统。 从总兵一跃成为川陕总制，秦山的系统再次迎来升级，只是前几日秦山一直没空，眼下才终于有了点时间。 打开系统，此刻秦山眼前的界面并没有很大变化。 最大的变化主要体现在数字上。 此刻秦山的界面中，本部带兵人数直接一跃来到了五千。 而家族麾下可以统领的人数，则一口气达到三万，直接翻了六倍。 也就是说秦山赶在北上前，可以再练出三万人的精锐部队出来。 只是相对于这个数字，秦山更在乎的，还是随着等级提升，系统新解锁的一个功能。 此刻秦山的面板上，除了一千锐骑外，还有一千孙传庭转送的游骑。 这些游骑在秦山手下呆了小半个月，熟练度上涨了不少，但眼下随着自己对马吉翔的安排。 那一千游骑，居然从秦山的面板下，跑到了马吉翔的面板下。 现在，秦山可以分兵了... 虽然精锐的兵卒还是得需要自己长久带在身边，但依靠着系统，秦山已经可以在后方派遣一个家族成员建立新兵营，源源不断的为自己产出高质量新兵。 也就是说以后除了三万五千人的精锐，还可以通过系统轮换特训，快速转换出没有人数限制的海量普通军卒。 四万秦山收编回来的杂牌军，只要进了被系统覆盖的新兵营后，便能赶在北上前，成为秦山直面满清的精锐！ 第212章 我有‘钞\\＼’能力 大殿中，秦山独自一人查看了许久的系统。 等到走出大殿，日头早已过了正午。 大殿门外支着一张小桌，上面摆放着一盘食物。 只是秦山许久没有出来，食物早就凉了。 赵宇与李岩、孙化候在门口，本来无所事事的三人懒散的依靠在大殿周围。 随着大门打开，三人这才连忙站直了身。 “总制大人。” 孙化一声问好，同时将食物端了起来。 而秦山则是直接摆摆手，转头看向赵宇: “粮库和武库的情况怎么样？” 早有准备的赵宇直接拱手： “我已经通知两库的库吏整理账目，现在就等着总制大人前往查看。” 秦山点点头，随后也不吃饭，直接向着门外走去。 “先去看看库存。” 系统解决了兵员的训练问题，但粮食和装备，却由不得秦山不过目。 门口早就候了一百锐骑，秦山出来后自己也不着甲，十分难得穿着一身修身青衣，直接驾着玄影往粮库而去。 一行人行在路上，大街上满是休沐的军卒。 军卒看着秦山虽然纷纷让路，但人群众多下，还是有些拥挤。 又停在一处路口等待几辆小货车过路，望着站在远处，恭敬打量过来的士兵，李岩忍不住开口： “总制大人，虽然朝廷已经答应了您总制川陕，但一个月后就要出兵，我们眼下的这些军卒，不要说训练，按照大人要求的五万，都还有近一万的差距。” “而且...” “朝廷的军报这几日消息越来越多，据说这一次满清虽然刚刚打完大战，只入关了六万人，但这六万都是骑兵，我们大多是步卒，甚至人数也不及对方。” 李岩担忧兵员问题，一个月后就要北上，直接招募新兵，就算是立即训练，真上了战场，也很难起到太大作用。 孙化和赵宇也是看了过来，孙传庭出关打李自成好歹还有个一年半载的空档，现在留给秦山的就只有一个月。 听着李岩提醒，秦山忍不住看向远处正在与一处店家争吵的流寇老卒。 虽然安平营的巡街小校带人立即把这些流寇老卒给镇压下，但秦山还是伸手指了过去： “找高名衡，就说我这边可以继续接纳流寇老卒，让他尽可能招安一些过来。” 流寇老卒虽然战力不强，但至少比壮丁好点，勉强也能算个老兵。 只是秦山说完，李岩却面犯为难： “这段时间不比李自成刚死的时候，那罗汝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大肆收拢老卒，就连本来似有进犯四川意图的张献忠，也带人返回河南，收拢散落的流寇。” “现在留给咱们得老卒，最多再有个两三千。” 李岩显然早就想过这一点，所以秦山刚刚开口便直接说出现状。 此刻面前货车终于离开，秦山一夹马肚继续往着粮库而去。 “我现在是川陕总制，我会给石柱去信，看看秦良玉老将军那边能不能派点白杆兵来。” 听着白杆兵，赵宇和李岩都是眼睛微微一亮。 浑河血战，是一战把白杆兵的威名打出来，可以说浑河的川军和浙兵，打出了南军的风采。 眼下北方几乎抽不出精锐，如果秦山真能调来白杆兵，倒也是一个极为不错的兵员。 只是想到白杆兵，一旁赵宇的脸色又有些不好。 忍不住打断，赵宇的脸上也是一片难色： “白杆兵毕竟属于南军，又非正规募兵，他们不来也就算了，若是来了，这粮饷和甲胄装备可得咱们出...” 赵宇脸色犯难，而就在赵宇说话的空档，秦山已经带着众人抵达了粮库。 没有立即回应赵宇，秦山直接翻身下马向着粮库内走去。 库吏早早候在库房门口，眼前这只是一座粮库，只不过因为靠近府衙，所以当做了主粮库。 此刻秦山走去，赵宇在后面拿着账目，一面不断翻看，一面开口： “眼下秋收刚过，库中粮食稍有回暖，若是以五万大军满额计算，不出关可食三月，若是出关，最多只能支撑一月。” 赵宇说着把账目递给孙化，孙化则快速扫过一眼，随后摇摇头： “这是只算了军粮，我军眼下大战刚过，甲胄和装备损耗极大，要想补充装备，除了银子外，这粮食不可能不支出。” 孙化的话让周围人忍不住有些皱眉，随后拿不出主意，纷纷抬眼看向秦山。 秦山走在库房中，高大宽阔的库房中堆满了木架，此刻木架的上面已经完全见底。 粮袋的储备已经来到了木架上用红漆画出的警戒线。 伸手微微使力打在粮袋上，米粒带来的沉实直接回馈到秦山手上。 望着眼前粮食，秦山开口： “可以从四川调粮。” 赵宇摇摇头： “损耗太大了，如果是走陆地，山道崎岖，能运到四分之一就算不错。” “而如果走长江绕行，又要过湖广从左良玉的辖区过，而且距离延长，损耗也好不到哪去。” 看着赵宇早就想到这一点，秦山有些无奈的从粮袋上收回目光。 随后看向赵宇又要开口，结果这会赵宇开始抢答： “朝廷指望不上，就算真有粮，也要先紧着白广恩和吴三桂。” “而且除了粮食，还有装备问题，想要一个月内补齐装备，就算是最便宜的棉甲，也需得扩充不少匠户，而这扩充匠户，现在光给钱还不行，还得给粮。” 被赵宇把话堵了回去，秦山有些忍不住瘪了瘪嘴。 而后看着赵宇直接望过来的神色，秦山想了想，还是开口： “四川的粮不好运，可以以汉中作为嫁接，我们从汉中调粮，再把汉中的缺口，由四川补上。” “同时我们还可以花钱去湖广直接购买平价粮，湖广对河南的支援不用如前几年，现在应该会有不少粮食富裕。” 赵宇闻言直接点头： “从湖广买粮当然可以，但咱潼关在打李自成的时候，就几乎把钱用光了。” “眼下甚至连封赏的钱都不知道从哪出。” 赵宇说到这有些低眉，只是赵宇脸色难看，李岩孙化，却带着一点奇怪看向了秦山。 眼下的困境很直接，就是缺钱，而秦山从丁启瑞那里，可是搞到了不少钱。 见赵宇还不知道，秦山走到对方面前，轻轻拍了拍： “不用担心，本总制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