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哪里》 第1页 《天使在哪里》作者:绪慈【完结】 楔子 刚搬到现今居所的晚上,碰巧遇上颱风。夜里很不宁静,风吹击着空无一人的街面,吆喝起雨旋打着窗。 整座城市电力中断,他在屋里,陷入一片要将人吞食的漆黑当中。 窗外,好似有些声响作动,在引着他的注意。理当,如此嘈杂骇人的狂风暴雨肆虐,他不该听见它们以外的声音。 只是,那阵阵犹如羽翼拍动的声音,薄弱,却真真实实地传入耳里。 窗外,对街,有片杂糙丛生的空地。空地上,架起了一幅巨大的gg看版。看版之上,是个裸着身背对着他的少年。少年的肩胛骨处,窜生一对小小的翅膀。翅膀上,覆满了洁白如絮的羽毛。 失去电力的城市不该有光,星和月淹没在厚重的黑云里,所以他也不可能有足够的亮度,来看见这副景象。 看版的右上角提着问号,有行小小的字写道:天使在哪里? 他攀着窗平行而视,那少年的影像恰巧占住了他整个窗口,于是他的窗,就宛若画框,密合地将少年收纳其中。 于是,他的手碰触上玻璃微微浮现的雾气,照着轮廓,勾勒出羽翼的形状。 疑惑的问句瞬间也迸了出来:不就是在这里了吗? 天使,就在这里…… ------------------------------------------------------------------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很晚,颱风让他赚了一天假期,不用上学。 只是当风停雨静后他再打开窗往外望去,对街gg看版上的大型海报已经不见,徒留竹撑支架摇摇晃晃,在过境余留的残风中吱嘎作响。他猜,大概是被风吹走的吧,纸做的东西,总是不牢*。 于是,窗子的玻璃上仍留有昨夜划过的水痕。 但,天使消失了。 他呆呆地望着空荡的对街一眼,搔搔头,边打哈欠边往客厅走去。 昨天的颱风来得太快,他老哥大概留在别人家过夜了。不过也真是的,连通电话都没有,大概不晓得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会担心他吧! 倒在沙发上打了通电话,铃声才两响,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餵?」 「我肚子很饿,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老哥的声音听起来像刚睡醒,就和他一样。 「就回去了,你想吃什么?」电话那头哈欠连连。 他听见一阵弹簧床的嘎嘎声,似乎有人从他老哥身旁坐起来,那声音轻声地道:『今天他生日,问他想要什么?』 「今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哥哥顺便帮你带回去!」 他想了想,开玩笑地道:「我要你旁边的那个男人。」 哥哥的声音有些尴尬:「你这小鬼……」 「你知道我窗外的那幅海报吗?」他突然转了个弯问道。 「什么海报?」 「天使。」 「天使?」他老哥显然被弄胡涂了。 「你信基督教的吧?」 「是啊!」 「帮我弄一个天使回来!」他笑着说。 挂了电话,他煮起泡面垫肚子。 老哥是个gay,自国小起,他就晓得了。刚开始是觉得十分奇怪外加别扭,但到了后来,眼底却只瞧见老哥谈恋爱那副认真模样。大概是老哥开诚布公得早,他年纪小就容易接受,要是现在这个时期突然发现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同志,那他准会受不了打击开个瓦斯上天堂找老爸老妈哭诉。 只不过男人有什么好的,他真不知道。哥哥既然喜欢,那就随他去吧,谁叫他还未成年,吃穿都得*他哥呢? 囫囵吞完泡面接着看起电视来,他转着乡土剧的频道,看得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直到晚上将近十一点,他的生日都快过完了,老哥却还没回来。 他这才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由于他们昨天才搬来,这个号码还没给太多人知道,他直觉以为是老哥打电话回来,所以又看了电视节目几眼,拖了一下才接电话。 「怎么这么晚啊老哥?」 「小毕……」话筒那头,传来男人的哽咽声音,并不是他哥哥的。 「什么事?」是那个男人,他老哥的男人。 「你哥哥他……」 他拿着摇控器转到整点新闻,开头就是一连串的新闻快报,女主播吹着半屏山的高角度浏海,涂着大红唇膏,如往常迅速而镇定地播报着每一则消息。 然而,电视机的扬声器与话筒却在这刻同时传来「土石流」三个字。 「啥?我没听清楚!」他愣了一下。 「你哥哥由我这里回去的时候……人带着车被土石流冲到山谷里去了……警察……警察打电话给我……」男人突然一声哭了出来,沙哑的语调到最后再也说不清事情原委。 「开玩笑的吧?」他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运作,只能拿着话筒,听着男人悲切的声音。 后来,好久好久以后,哥哥的车子在一堆山泥中被挖起来,他被带去认尸,顺道领回哥哥的遗物。 哥哥的男人那时已经恢復平静,为他在现场办好所有手续。 男人摸摸他的头,他发现,男人的左手上戴着戒指,和,躺在殓房内哥哥手中戴着的,是一对。 那天,他带了一个包装得很美的大盒子回家。 沾了些泥。 哥哥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收到了。 是双,天使的翅膀…… 【 第一章 他,方晓毕,高一,监护人是个gay。 在他的爱情观中,恋人只会有两种,一种叫美丽的姊姊,成熟又有钱;一种是漂亮的美眉,年轻又可爱。 他当然不会有第三种,纵使他有个同志老哥(已经翘掉了),纵使他身边围绕着一群gay朋gay友(老哥留下的)。然而很抱歉,他目前还是比较喜欢雌性的哺辱类;至于公的,暂时兴趣缺缺。 老哥活着的时候是个十足的烂好人,脾气好性格好,就连所结交的朋友也都秉着物以类聚的法则,一个个热心助人,实在是好到不行。 老哥死了以后,他不是太常伤心,毕竟在那没多久前老爸老妈才回归上帝怀抱而已,而他的眼泪也只有那几滴,没掉几次,存货就用光了。 比较苦的要算那些三不五时就跑来说要安慰他的人了,每次一看到哥哥紧闭着没再开过的房门,就自己先哭得唏哩哗啦的,几乎要把他家的面纸给用光了。 与哥哥动则号哭淹水的「姊妹」们比起来,他目前的监护人总说他冷静得不像个小孩。 他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抗压性高。 还有,谁说小孩子就不能冷静的? 再说,那件事也发生了好几年,他都脱离小孩行列许久了。 但那群人总趁他不在乱讲话,甚至要把他押给心理医生看,说什么不哭容易得自闭症?! 拜託…… gay的想法还真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小毕,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吗?」枕边,有阵黏腻香甜的苏软嗓音传来,擦着淡红指甲油的笋指游移攀上他赤裸的肩,女人美丽的唇形微微上扬,亲吻着他的下颚。 「不是。」 「你在想别的东西!」女人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 「在想妳。」 「真的假的?」她浅笑两声,不太相信的样子。 「假的!」他吻了她一下后起身,「我下星期期末考,所以在挣扎着到底是要回去读书,还是留在这里到天亮好。」 她见他拾起了裤子穿上,「你打算回去了?今天可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 「咦?是吗?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啊!」他套起上衣。 「有份礼物要送你!」女人缠卷被子起身,由梳妆檯里拿出了一个精緻的小红盒。 「妳知道我向来不爱收礼物。」他本想一口回绝,但女人却露出一个近似撒娇的哀求眼神。 她说:「当我在展示窗看到它,我第一秒就想到了你。我都买下来了,为你而买的。」 他最无法抗拒的就是,这个大他几许,却又娇媚万分的女子朝他撒娇时的模样,「妳想怎样?」 她打开了盒子。 他看见一对红宝石耳饰,「我没有穿耳洞!」他说。 「我帮你。」她始终挂着迷人的微笑。 ------------------------------------------------------------------ 三更半夜,在女人的住所忙完之后,他倒也没马上回家。 在霓虹灯闪、五光十色的街上流连许久,最后他转进了街角一间pub当中。 「给我一杯酒,什么都行!」他直接坐上吧檯,耳根麻热刺痛的感觉仍不断传来,早知道就不心软留下,真是活受罪。 「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刚刚才有警察临检完!」酒保看了他一眼,倒了杯可乐给他,「未成年不许喝酒!」 他也没争论,拿起可乐就灌,「待会就回去了。」 「惟明也在这里,我帮你叫他,刚好有个伴一起回去。」 「好啊!」有便车可以搭也不错。 「等我!」酒保离开吧檯,遂往后头走去。 「啊!」酒保才一走他就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那个惟明是保守派人士,要是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不念得他耳朵生茧才怪。还是先走好了! 他喝完可乐留下一只空杯,才下了旋转椅,没想到却让两个男人给堵住。 那两个男的看了他新扎的耳洞,会意地相视而笑,「小弟弟,刚来的吗?以前没在这里见过你,和哥哥们交个朋友好吗?」 「不好!」怪恶的感觉,是那杯可乐过期坏了吗?不然这两个男人暧昧的笑脸怎会让他反胃? 「别回绝得这么快,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互相了解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对不起,我只是进来喝杯酒,没兴趣,也不想,和你们互相了解!」 结果,他花了好大的力气赶跑苍蝇,嘆了口气想走时,却发现被酒保从店内找出来的惟明,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 「嗨!」他打了声招唿。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惟明双手环着胸,看起来有些生气。 「我没带表。」他耸了耸肩。 「你晓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gay bar啊!」 「你的耳朵又是怎么回事?」 「啊!」连忙摀起自己红肿的耳朵,方才那两个赶也赶不走的苍蝇,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2页 那个美丽姊姊只有替他穿一边的耳洞。她还说另一只耳朵要等下次他们见面时再弄,原来,他被耍了。 「跟了我们那么久,你到底明不明白左边跟右边的分别?」惟明还是叨念着不停。 「一时不察啦!」他的右耳被戴上了价值不菲的红宝石耳饰,而右边,代表的却是正在寻找恋人的同志。 惟明大概知道他这么晚没回家是出来做什么了,他搔搔头笑了两声,下个礼拜是期末考,想来他未来七天一定会被禁足。 「算了,跟你叮咛再多也是没用,你回家去吧,别再闲荡了。」 「我走路来的。」 「那就走路回去!」 「可是,真的有些远耶,你不载我回去吗?」反正都已东窗事发,他也无须放着有便车不用,折磨自己双脚。 喃喃念着,发觉惟明的神色有些心软,他连忙又加了几句:「我明天还得早起上课,真走回去天都亮了,睡眠不足怎么办?」 「真是!」惟明念了句,转身往里头拿车钥匙。 「才多久没见,惟明就被你治得死死的了。」酒保擦着高脚杯,打趣着说。 「是他把我治得死死的才对,他可是我的天,我连句大声话都不敢对他说。」他笑道:「对他好一点,乖乖听话,我这个可怜的高中生零用钱才会多一点。」 宋惟明,他死去哥哥的男朋友的弟弟,他现任的监护人。 沿用之前形容老哥周围朋友的定律,惟明这个人,也是只懂付出不懂回收的烂好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噢,是超级的那一种。 都快三十了,还没个伴。整天就只烦恼着该如何将他导向正途,让他乖乖读书顺利毕业。 似乎,他身边也有太多人想导他向善,甚至,身体力行想让他耳濡目染。惟明啦,酒保啦,还有老哥的一大堆朋友们都是这样。他们的世界很单纯,爱情也只有直线往来,但却始终为感化不了他而烦恼。 不过,如果真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世界也太可怕了吧! 只要身处一群好人当中,他就会变成好人。 那待在一群gay中间呢? 想了想,还是摇头。他的情人只可以有两种,漂亮美眉,或美丽姊姊。 女人抱起来很舒服,男人他没尝试过,也不想尝试。 「走吧!」惟明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他今天是和朋友来聚会的,结果,却为了个深夜未归的不良少年,把那些人全抛在最里头的小包厢当中。 「你明天不是也要上课?今天玩得这么晚?」他尾随了上去。 「大人和小孩子不同的地方就在,我们可以无故夜游。而你,正值发育期,现在应该要躺在床上乖乖睡觉。」 「我老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我愿意,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爸爸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有时,他也觉得惟明挺不可理喻的,永远觉得他长不大,既怕他被女人骗,又怕女人来骗他。终日忧心忡忡的,活似他是什么易碎品,要人二十四小时看护。 惟明闻言回过头来盯住他。 「怎么?」他差点撞上惟明,连忙后仰,退了一步。 「我警告你!」惟明的眼睛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啥?」他说错话了吗? 「做爱的时候,最好给我戴上保险套!如果你敢让哪个女人怀孕,你就完了!」 ------------------------------------------------------------------ 回到家他爬上床倒头就睡,惟明在客厅整理散落一地的杂物。惟明天生洁癖个性,自从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后,就整天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连点灰尘也唿吸不到。 后来,惟明不知拿着什么,进到他房里来。 「干嘛?」他侧仰着睁开眼,电灯没有打开,仅*窗外微弱的光线,室内仍是有些灰暗矇眬。 惟明爬上了床,双腿盘着坐在他身后,点燃打火机烧着一只安全别针。 「没事,你继续睡。」惟明有些冰冷的手指贴在他左耳的耳垂之上,力道适匀地揉捻搓弄着。 惟明让他耳根发热。 「你有看晚间新闻吗?」似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惟明又开起话题。 「没有。」他那时正和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明天下午有个颱风会进来,应该不用上课。」 「那你还特地载我回家?」 「是你自己叫我载你回来的。」 耳垂有那么一丁点儿痛浮现,惟明的动作很轻柔,他的左耳也穿好了。 「我讨厌颱风。」他困意盘踞的双眼开开合合,发觉惟明正有些忧心地看着他。看来,惟明的气已经消了,原谅了他出去胡闹的事。 他知道老哥留下的朋友都是些烂好人,但惟明实在不需要如此地在意他。惟明也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就绕着他打转。「整天看着我很烦吧,其实有些事我自己可以打理,你该多留点时间给自己。」 惟明突然闷住了,静静地望着他,不再说话。 「你已经照顾我好几年了,就不想休息一下吗?」他说。 惟明缓缓地绽了一个苦涩笑容,「你什么都不知道……」笑容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是令人不解,疑惑迷惘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惟明有些哀伤的神色在晦暗不明的夜里漾了开来。 他看不下惟明那副模样,心头有些软,后来干脆拉起被子蒙住头,鸵鸟般地将自己给藏了起来。 不知道? 相处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才有鬼! ------------------------------------------------------------------ 天使如果是种生物,那么这款单纯得只会走直线的物种,学名应该就叫宋惟明。 清晨第一道阳光she入房内,他便清醒了。 惟明整晚都没有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背对着他。 天气,是六月末的味道,纵是清晨,仍留有燠热。惟明脱下的上衣随意挂在一旁的椅背上,双眼空洞的呆望着对街的杂糙丛,一夜没睡。 惟明的臂膀有着俐落优雅的线条,结实的体魄平日掩盖在衣服底下,他惊讶地发现,惟明其实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般削瘦。可能,如果哪天他和惟明一言不和打起架,惟明卯起来,足够能耐将他打趴下。 不过,幸好,惟明崇尚世界和平,更不会捨得将他打趴下。 惟明感受到他的视线而回过头来,「醒了啊!颱风走得很慢,可能晚上才会进来。所以今天你还是得上学!」 逆着光,风翻起了窗内纱帘,扬在惟明身后。一瞬间,他的思绪被拉回那年夏夜,赤裸着背对他的天使少年,影像在脑海里浮现,与惟明的身影重叠,让他产生了错觉。 一切贴合得如此真实,他不禁陷入沉思。背影真的很像,只差少了那对翅膀而已。 不……还有一点……惟明已经二十六,不算少年了。 「七点多了,我帮你弄早餐,你想吃什么?」惟明来到床边,伸手将他给拉起来。 他还陷在初醒的那堆浑沌当中,甩了甩头,仍是一堆混乱。 忽而,他看到了什么,没作多想,伸手便往惟明下腹摸去,「哇*,你居然还有腹肌!」 惟明震着退后了一步,神情显得十分尴尬。 「啊……」他忘了那里是敏感地带,不能随便乱碰。「对不起!」 他缩回自己的手,惟明则僵硬地跨出步伐,离开他房间。 真糟! 他摇摇头往浴室走去,最近惟明变得奇怪,让他越来越不晓得该怎样应对了。 关上浴室的门,那道锁锁了几次都锁不上,坏了。 他洗脸刷牙漱口样样慢慢来,睡得不够饱,脑袋仍然昏沉。待会儿第一节是英文课,好象有个小考。他单字也没背,干脆熘去保健室睡觉好了。 镜子里,他双耳被戴上了银色的耳饰。红宝石惟明拿掉了,只不过人家送他的东西,丢了可不好。他等会会找惟明要回来。 拉下牛仔裤的拉炼解个手,昨晚可能饮料喝太多,水声哗啦哗啦的。 他又打了个哈欠。 毫无预警地,厕所的门突然被打了开来,想进来洗把脸的惟明就这么出现。 他俩视线相交,然后惟明目光往下移。 「喂!」他喊了声,惟明才惊讶的立即关上门。 「上厕所干嘛不锁门!?」惟明的咆哮声由门板后传来。 「锁坏了!」 水声哗啦哗啦。 好象,他才是那个该放声大叫的人,没想到,惟明却反比他还激动…… 搞什么? 他的耳根有点热。 不,他绝不是个会为了别人,而轻易改变自己的人。 他的情人只能有两种…… 绝不会出现第三种…… 第二章 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英文老师不见人影,自动放颱风假。 国文老师跑来代英文课,而且,为了实现英文老师之前的小考诺言,还自己动手出题目,荼毒学生。 他本来以为自己跑得掉的,哪知,早上一到学校就开始睡,睡到老师入了门,班长大喊起立敬礼时才醒。于是,他第一堂的英文课没跷成,只好乖乖的坐在木椅子上写考卷。 怪的是代课老师居然允许学生open book,大概知道他昨天没读书,所以大发慈悲吧! 其实很多人都没读书,因为以为颱风早上就会来的关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个颱风爬得比乌龟还慢,苦了一群学生。 「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美国人!」他转着笔,翻译机按啊按地,英文单字多得快把他搞疯了。 身旁的同学听到了他的埋怨,打碎了他的白日梦:「最好不要,美国学生还是要学第二种外国语言,而且,通常是法文。」那种词彙阴性阳性变来变去,是比英文难上几倍的东西。 「这个翻译题怎么这么奇怪,第五题在搞什么,地球科学啊?」教室外下起了细雨,八点多,太阳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 英文考卷上印着斗大的中文字:请将以下中文问句译为英文,并提出合理答案。 第五题写的是:『世界由何种物质构成?』 「由什么构成?」他会翻,不过答案就完全不知道了。 他身旁的男同学想了想,继而一本正经的说:「love!」 「啥?」他听了答案后第一个反应是瞪大双眼。 「世界由爱构成!」男同学斩钉截铁的回答。 噗哧一声他哈哈大笑,好绝的答案。 「方晓毕!」 讲桌之后,白色粉笔丢了过来,刚好敲上他的头,掉落地上断成两节。 第3页 「有何贵干啊,宋老师?」惟明站在黑板前,有些苦恼地望着他。但他只觉得好笑, 题目出得好笑,连答题的学生也认真得好笑。 对啦,对啦!被惟明教得久一点的学生,的确会以为世界由爱构成。只是出了社会,比较没抵抗力,惨一点。 「对我出的题目有什么意见吗?」惟明问。 「不敢有。」 第二节是惟明的国文课,忍了两个小时的困意,他上完后就往保健室去。 校园内刮着强风,雨虽然停了,但是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后来片面决定下午停课。 颱风天让他不舒服。 保健室里很安静,只有个隔壁班的可爱美眉在,他们二人相视一笑,现场仅有张空床。 ------------------------------------------------------------------ 忘记是从何时开始讨厌颱风天了,照理说,像他这样的学生应该喜欢才对,凉凉的天气,有假可放,考试延期,光明正大游来盪去。可是,每当听见风声雨声,他会感觉那么一点不对劲,胸口有些闷,心情不好。 躺在保健室,方才忙了一阵,他精疲力尽。 合上眼才想睡,就有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怎么又跷课,不是待会就可以回家了吗?」 是惟明。惟明嘆了口气,拉来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然后,竟是种,炙热却又温和的目光注视,尽管他闭着双眼,却仍能感觉得到。 惟明逐渐靠近他,唿吸吹拂在他的脸上,柔软的髮丝无意碰触了他的鼻尖,有些搔痒,但他还是硬忍了下。 「小毕……睡着了啊?」 惟明大概真以为他睡了,轻声细语如同呢喃,那些声音震动了他的唇,他能感受到,惟明靠得有多近。 他不敢动,怕万一晃了,会去触到惟明的唇。 耳根,又热了起来。 接着,有东西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下。软软的,带着干涩,还有些颤抖。他整个人一僵,脑袋停止了思考。 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碰上了他? 风吹动惟明的髮丝,侵扰他脆弱的鼻尖,他再也受不了,打了个喷嚏出来,和着一堆口水,就这么喷了惟明一脸。 接着,惟明后退了两步,踢着铁制的椅子,发出嘈杂声响。 他看见,惟明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对下起,我这几天鼻子过敏,我……」他没说完,惟明转身就走了出去,那神色还不是普通的难看,他想,这次真的难办了! 盖在他身的薄被底下蠕动传来,隔壁班的可爱美眉揉着惺忪的双眼,由被窝里爬出,「搞什么?我睡得正好的时候铿铿锵锵的。」 搞gay啦,还问搞什么…… 「睡你的觉去!」他把女孩推进被窝里:心里却是惦记着被他给弄得满脸口水的惟明。 那条暧昧不明的界线在他弄巧成拙下已经跨过。 惟明那个人,心眼死得很,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实在不愿,也不想,伤惟明的心。 ------------------------------------------------------------------ 他认为,一个人拥有的幸福多寡,厄运多少,都是有一定数量的。所以,不能一下子幸福太多,否则以后的日子会缺少趣味;至于厄运,也不可想着快点用完,因为太大的打击,会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哥哥的离开,带走他所有厄运,惟明的到来,在奢挪着他的幸福。 他,是喜欢着惟明,不过,不是惟明的那种喜欢。牵牵手这阶段他还可以同意,但打啵的话……就真是太勉强了。 他喜欢,惟明忙东忙西整理家务的背影,喜欢,惟明披晒屋外的衣服有阳光的味道。 惟明真的将他照顾得无微不更,辛苦了几年,半句话也没抱怨过。 但是,受人点滴之恩,就该泉涌以报吗?而且,当所有途径又部指向『以身相许』这个惟明最需要的渴求时。 天! 他烦恼着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身相许其实也没啥困难,他在外头早不知被女人破身几次了。只不过,惟明毕竟是个男人,说胸没胸,说屁股没屁股…… 好啦,是有点屁股,还挺翘的。 但,感觉就是奇怪啊! 所以他很挣扎……挣扎挣扎…… 「和我上床的时候,你专心点好吗?」 身下,传来女人柔腻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 「我在想着该如何取悦你啊!」他笑了声,吻住女人的唇,封掉她的抱怨。这种非常时刻,他的确不该想起惟明,但偏偏惟明身影在他心头盘绕不去,外头风大雨大,颱风已经登陆,他只想着,惟明还没回家。 颱风夜,屋外风拍打得吵杂,屋内,却有种冷清的感觉。女人来到了他的住所,带来另一只红宝石耳饰,见了他的左耳,笑了笑没有多话。 她说,知道他不喜欢颱风夜,所以,赶过来陪他。 但,惟明更知道他讨厌颱风啊,怎么,一整个下午都下见踪影呢? 他相信幸福会有用尽的一天。是否这天,即将来临…… 女人贴着他的胸膛呻吟,涂着蔻丹大红的指甲陷入他的背里,他感觉有些痛。他拥抱着女人缠绵:心里,净想着惟明。 后来,他终于想通自己为何不愿一个人独处了。他的哥哥是在颱风夜失去的,一直以来,这个夜,都有惟明守着他,所以他无暇想起,那种骇人的惧怕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惟明吻了他,他很清楚,惟明也想和他做这档子事。 而且,忍得很辛苦。 他观察惟明太久了,那个直线型生物。 女人娇喘连连,已进入紧锣密鼓的最后阶段。大门突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该死,他总不能现在停下来吧! 然后,半掩的房门外,惟明走了过来。 惟明的双脚似定住了,无法动弹,他眼角余光瞥及惟明,无处可退,他赤身裸体地暴露在惟明面前。 之后,灯光映照着惟明铁青的面容,他在惟明的炽热注视下,she精。 ------------------------------------------------------------------ 「被看见了!」女人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你等我一下。」内裤也不穿了,他直接套上牛仔裤,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惟明的房里不见人影,后来浴室里传来莲蓬头的水声,他在外头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推开那扇锁已经坏了的门,进到里头。 浴室里四处水花,惟明站在莲蓬头下低着头,任水柱沖着他不该兴起的欲望。 水有些热,就像惟明对他的情感一样,温暖,却不会灼伤人。 「你……搭帐棚了。」他也有些尴尬,看着与他相同型号的牛仔裤下,惟明的隆起,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只好,随便找些话填塞。 「那个姊姊身材很不错吧,任谁看了她脱光光的样子,也都会像你这样。」 呃,等等,惟明是gay,对女人起不了反应…… 惟明回过头来,眼底有着怒意。 他假假的笑了一下,「不会吧,莫非你是看了我,才冲动的?」明知故问。 「为什么带女人回来?不是警告过你不许让女人到这屋子里过夜吗?」 「我以为你不回来……」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明知你讨厌颱风天自己一个人,我怎么会不回来!」 「我以为你还在生早上那件事的气。」 「生什么气?」 「我打喷嚏喷了你一脸口水的事。其实我应该可以忍住的,只不过,最近天气不稳定,所以我鼻子有些过敏。再加上你突然吻我,纵使我已经有心里准备,但还是会被你吓到!总之,那个喷嚏,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惟明似乎也发觉了什么事,一件自己一直以为,瞒他瞒得天衣无fèng,他永远不会晓得的秘密,可能已经曝光。 「过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他摇摇头,保持距离以测安全。 「你早知道我喜欢你了?」惟明气得大喊。 「你做得这么明显,谁会不知道?」天凉帮他盖被子,天热替他开风扇,不许他带女人回家,不许他和别的女人太过亲热。爱情是怎么回事,他国小没毕业就晓得了。 惟明的哥哥看着他老哥的眼神,和惟明看着他的,一模一样。 眼里,有着欲望的漩涡。 突然,惟明一把将他拉入了浴缸里,放满的水,溢了出来。惟明强压住他,疯狂地吻着他,他吓到了,压抑太久的男人一旦失控,即使是天使,也会变成野兽。 惟明的手做多了家事,茧生得粗糙厚重,那双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而去,停在他的牛仔裤上,然后,他的拉链被拉下。 他办完事就赶着出来,连内裤也没穿。 当惟明的手伸了进去,覆住了他,他唿吸都凝住了。 结果,没多想,一个反击,他曲脚将惟明给踢出去。 冷不防地,惟明后腰撞上浴缸的水龙头。他直接的反应却忘了拿捏力道,使的力太勐,浴缸里的水激溅起来,惟明整个眉头纠结一块。 他愣了一愣,连忙移过去,「你没事吧?」 脸色有些惨白的惟明将头埋在双膝间,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颤抖着。 「对不起……」惟明的声音哽咽。 他知道,惟明在哭。 他看似坚强的天使,其实很脆弱。 浴室外传来声音,女人探头进来,黑髮如丝绒夜幕,直泻而下。 「小毕,我先回去了。」 「咦,你不待在这里过夜吗?」他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裤裆开开,又急忙拉上拉链。 「不了,我识趣。」女人笑了笑。 「我送你,外面风雨很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要跨出浴缸,却见女人摇头。 「你若牵挂着他,就该留在他身边;而不是人跟着我走,心却留在这里。放心吧,我会让司机来载我。」女人微笑着离去。 直至,大门开关的声音传来,他才,再将目光挪回惟明身上。 「我这个人很烂。」他说:「谁想和我在一起,我便和谁在一起。我学不会你的认真,不知道什么叫唯一。所以我觉得,我不是很适合你。」 他又坐回了浴缸内。许久许久,惟明都没有答话。水冷,他用脚指勾勾惟明,再泡下去,他的皮都要发皱了。 「如果我是女人,你就不会这么说。」掩埋多年的情感完全溃堤,惟明只害怕会换来他嫌恶的眼神。 第4页 「别以为我在敷衍你,我想,就算你是女人也一样。」惟明的好性格,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惟明是他最重要的人,而且,兔子是不吃窝边糙的。糙一吃光,他的幸福用尽,那以后谁来煮早餐给他吃,叫他起床上学呢? 他打了个喷嚏。 惟明这才从浴缸里起身,「起来吧,当心感冒。」 惟明是那种,即使自己疼得要死,仍关心着他的人。 他跟着惟明的步伐,进到惟明的房间。 惟明丢了条大毛巾给他,嘴里念着:「回去换套衣服,自己把头髮擦干。你的耳朵才刚扎洞,进水容易发炎。」 「不生气了?」他问。 「谁有空生你的气。以后记住,别再把女人带回来!」 「不敢了!」 今天,差点让惟明给吓死。 只是,惟明的触碰让他耳根好热。 他转身出去,将一地湿漉的脚印,留在惟明房里。 第三章 颱风虽过,但仍留有阵雨,他不想跑出去,所以留在家里。幸好惟明回来时顺道租了几片vcd,他才不至于太无聊。 他瘫在沙发上看电视,惟明在厨房帮他弄晚餐。 正当他们各自专注着自己的事时,门铃突然响了。惟明关上炉火走到大厅开门,他回了一下头,奇怪这样的天怎么会有人出门。 两个男人闯了进来,他认得其中一个,是gay bar的老闆,叫做「酒保」的中年人。 另一个,怒气沖沖的,见了惟明就喊:「为什么你总对我避不见面?两次约你,两次你都半途放我鸽子!」 男人很生气,惟明则是面有难色。 「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 「没办法,他说没找到你,就要放火烧了我的店。你知道那间店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冒这个险。」酒保一脸歉意。 「方晓毕是哪个傢伙?」男人喊着。 惟明指着沙发上的他,他扬了下眉,挥手打了声招唿:「嗨!」 「他?」男人看了他一眼,望着惟明不可置信地大叫:「就是他?怎么可能?他又不是gay!」 酒保来到他身旁坐下,对这种事真的莫可奈何。 「他怎么那么厉害看得出来我不是gay?」他把装鱿鱼丝的桶子递给酒保。 「gay看gay,自然会知道那个gay到底是真gay还是假gay!很简单的,一眼就能判断。」 gay来gay去,感觉就像绕口令似的。 「惟明怎么放他鸽子啊?」 「还不是为了你!」酒保嚼着鱿鱼丝,同他一起看vcd,也不管惟明和那个男人的事到底要如何解决,怪只怪惟明待人太好,所以难免会有人会错意。 「又干我什么事了?」他和他们混的圈子不一样,只限温柔乡。 「那个男的找了惟明两次,前天一次,在gay bar,但是因为你突然跑来,惟明拿了钥匙就开车送你回家。昨天第二次,同样地点,那个男人在酒吧闹得不可开交,我把惟明找去。可是惟明到了那里话也没说两句,一听见颱风登陆,马上又赶着回来陪你。」酒保嘆了口气。 「那男的喜欢惟明啊?」 「不是喜欢,而是爱上了。你没瞧见他那个疯样子,如果没人理他,他可能真的会到我店里去放火。」 「太冲动了,对我这个高中生而言,真是个不好的榜样!」他和酒保两个人谈天,也 不理会惟明和男人究竟吵些什么。 「这部影片很好看,我挺欣赏里头那个小男孩,才十二岁,却想改变这个烂世界。」 耳边不时有男人吵闹声,害他没法子专心。 「啊,这部片子上映时我到戏院看过了,海利乔奥斯蒙演得很不错,可是片子的最后他却死掉了。」酒保说。 「咦,死掉?」他不喜欢看悲剧。 不知为何,与惟明谈话的男人突然发疯似的跑到沙发旁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警告你,立刻离开惟明。他是我的人,我总有一天会把他追到手的。」 他有些无辜,「老兄,没被人爱过,也看过人家谈恋爱吧?爱情是双向的,你不努力让惟明爱上你,朝着我喊有屁用啊?」 男人勒得他脖子很疼,还让他没办法看电视。 「他心里都是你这臭小子,哪会有我存在?我也听过你的事,吃软饭的傢伙,女人一个换过一个,你配不上惟明这么好的人!」 男人针对着他来,听得他也动怒。吃什么软饭?他就算和那些姊姊出去,也从不外食,惟明对他的健康管得很严,即便外宿,他都是吃完惟明煮的东西才出门。开玩笑,居然敢这样说他。 他握紧了手,一个左勾举即出,哪知拳头才刚发至男人面前,男人就被掠倒在地。 他有些惊愕,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厉害,光靠拳风就能把人打趴下。 但待侧首一望,才发现气唿唿的惟明,带着惊愕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拳头。 噢,太阳从西边爬出来了吗? 惟明居然打人!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爱的只有小毕一个,你敢碰他,想死吗?」 「别气别气!」还是初次见惟明这副模样,他拿了块板子,在惟明身后漏风降压。 「咦?惟明知道你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了吗?」酒保见他没啥大反应,就问。 「昨天才知道的。」他继续扇风。 「我不管那么多,总之我非你不可。」男人朝惟明吼了回去。 「我对你没兴趣。」惟明老实说。 「那小子不会爱你的,他喜欢的是女人。而你,水远不可能变成女人!」 「这点我老早晓得,无须你来提醒。」 「酒保,把你朋友带走吧!惟明心情不好。」昨天晚上的事惟明还记着,心灵受创的人情绪是会大起大落,极不稳定的。 负伤的男人被酒保拖着走了,他关起大门,惟明低着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来这里闹事。」 「别傻了。」他坐到惟明身边,下意识,仍是与惟明保持了些距离,「看电视吧!」 惟明回过头来望着他,那对眼睛里头有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色彩。 他回望了惟明一眼。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点暧昧,有些僵。 他知道惟明在想什么,惟明想从他身上要到一些东西,一些他现在暂时还给不出来的东西。 「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会爱我吗?」惟明问。 「不会!」他倒是很直接的就说出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惟明说这番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怜,他心很容易软的,但,男人哪能说爱就爱呢? 「如果你是女人,又长得像隔壁班的小宁那么可爱,说不定我会泡你。可是,现在你是男人,而且,还想上我,所以,我有点难接受。」 「我……我没有……」惟明满脸通红。 「没有?」哼哼,他太了解这个单细胞生物了,想干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惟明沉吟了一阵,又低下头去,「……有……一点……」 「所以啦,我们暂时保持现状不是很好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惟明的窘况,让他的耳根又再度热起来。当知道了另一个人喜欢着你自己,而且又是个长得不赖的帅哥,虽然心情有点怪,但还是觉得挺自满的。 这代表,他的行情真的不错。 但,他还是无法想像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被惟明拖上床,胡乱来的情形。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他,只想把人家怎样,绝对不许,别人把他怎样。 惟明的眼神,让他耳根好热。 突然,惟明的手指轻抚住他的耳垂。把他吓了一跳。凉意传来,他仿佛听见热铁触上冰块的声音:心脏揪住了。 「你的耳朵好红!」 「没事。」他捣起双耳,往沙发后挪了挪。 「发炎了」惟明说。 「啥?」 「可能是昨天进水,发炎了!」 才想告诉惟明,耳根子那么热并不是因为发炎,但是顿了顿,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我去帮你拿清炎药!」惟明转身走到房里去。 他看着惟明的背影,整个人瘫在沙发里。 他喜欢的人只有两种,漂亮姊姊,和可爱美眉。 暂时,并不包括第三种,男人。 只是如果,凡事都会有例外,惟明,他勉强可以容许是那个例外。 也许,等到惟明四十岁,还没找到另外一半,他会考虑负一下责任。 但,应该还不是现在。 不然,他会很想念女人的海咪咪…… --------------------------------------------------------------------- vcd快播完的时候,就像酒保说的,小男孩真的死了。 惟明从房里拿来了一条黄色小药膏,把他的耳饰拿下,将药涂了上去。 萤幕里黑暗的天,所有人点起了蜡烛。远处有着车灯,有别家的灯火,在悼念着死去的男孩。 他在想,他如果有天真的翘掉,会有谁记得他呢!这个世界,人口如此之多,而且每天都在死。人的记忆很浅,新陈代谢后,会把不好的回忆忘掉。 老哥上天堂的那天,惟明的哥哥哭了一天。惟明的哥是当摄影师的,老哥死后,他把以前为老哥拍的照片全部交给了惟明。 爱情入殓了,就再也活不过来。 失去爱情的男人,至今,仍像行尸走肉一样。 只有曾经深爱过,才捨不得忘记对方吧! 「我如果死了,你会怎么样?」所以就算时间过再久,惟明一定也会,记得他。 「没想过这个问题。」惟明仔细地替他上药,动作轻得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死也是我先死,因为我年纪比你大。」惟明反问:「那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大概跟着你一起吧!」是直觉反应。 「咦?」惟明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答案,睁大了眼。 「没人煮饭给我吃,不用多久就会饿死了。」 「怯!」惟明摇了摇头,「原来我对你这么重要!」 「是啊!」双眼盯着电视,他实在不怎么喜欢看悲剧。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在你面前,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昨天还在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刚刚还听见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想出这种剧情赚人眼泪的,实在有些缺德。 「小毕!」惟明又是那种忧心的眼神望着他。 惟明能看得见他突然涌出的哀伤,却不相信他有足够能力可以挣脱它们。 第5页 「干嘛?」有时消沉是在所难免,毕竟那些东西他真的曾经失去过。但他不是常常陷在回忆里,他不喜欢往后看。 「看着我!」惟明把他的头硬扳了过来。 「很痛耶!」影片就剩下几秒的片段,惟明也不让他看完。 「如果你喜欢,我会一辈子煮饭给你吃的!」 他还有些搞不清楚惟明话里的意思,「你不会是用三餐做威胁,向我求婚吧!」 「你别理会我喜欢你这件事,我只想我们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可是你就是喜欢我啊!」惟明的眼神,惟明的微笑,惟明的手指,惟明的髮丝,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布着这样的讯息。他没办法忽视,没办法不在乎。 「我……」惟明停顿了。 「你可不可以,先试着去喜欢别人?」这句话出口时,惟明凝视了他一眼,惟明的眼神,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惟明静静的把药膏盖子旋紧。 沉默了一阵,他才想开口,惟明就说了。 「……那你可不可以……先试着来……喜欢我……」 要多大的勇气,才开得了口说这样的话。惟明的不肯退让,真让他心神荡漾了一下。 为什么,惟明要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 好像,被他欺负得很惨似的。 他的理念又开始晃摇,就快,守不住城池。 「我不会像其它人一样离开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永远待在你身边……你快乐时……我会陪着你快乐……你伤心时……我会陪着你伤心……」惟明话说得慢,在试探他的反应,观察他的神情。 他陷入沉默,想转过头不去看惟明,但惟明又将他的头给扳过来。 「别闹了!」他真的很容易心软的。 「只要试一次,试一次,如果不行,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怎么试,我对男人又没感觉?」对女人他还有肉慾,男人,就真没辄。 「让我吻你。」 「啥?」 「一个吻而已,会很多吗?很单纯的一个吻而已!」惟明也有些不安。 他面有难色。他可不相信什么纯纯的吻,那种东西,国小毕业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掉到哪个异次元空间去了。一个吻的威力会有多大,他昨晚也见识过。 被拉进浴缸里,屁股贞操差点不保,惟明像头禁慾太久,发狂的野兽。他不想去踩地雷,怕一旦松懈警备,会被来番轰轰烈烈的,只是,惟明带着央求的眼神紧揪着他不放。 若没让惟明试个一次,惟明绝不会死心的。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绝不能答应,还是,想赌上一把。 他如果不被动摇,惟明也就会放弃。说不定经过挫折,惟明会转移目标去找别人,那他们也许能恢復以前平稳的关系。 他实在受够惟明知道实情后,再也不隐瞒的炙热目光。他不想常常让惟明这么看着。 会脱轨的! 「好,就一个吻!」趁着惟明还没有时间反应,他先堵上了自己的唇。惟明的唇还是一样的干涩,碰撞到的下巴有着些许的鬍渣,他将舌头伸进去舔了惟明一下,要命的作法,然后立即离开。 惟明的脸有些红,而他则是故作镇定的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在说着:我对你没任何感觉,你该死心。 惟明点了点头,失望的神色掩不住地流露。 他张开手臂,抱住了惟明:「别再叫我多做些什么,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他的心中,惟明是家人,一个无法替代,重要的人。 惟明的手,在下一刻,也环住了他的背。 「对不起,我这些天一直让你很紧张。以后不会了。」惟明落寞的声音里,有种瞭然的觉悟。 隔着衣服,彼此的心跳在肌肤接触时传来。 他的鼓譟,惟明的平稳,耳根像着火般就要烧红。 只不过,惟明又继续揽着他好久,而且一点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不能推开惟明,因为那对惟明而言可能会是另外一个刺激,会伤心。 但是,和惟明搂了好一会儿…… 不是他想说…… 男人抱起来真的…… 唉! 硬邦邦。 ------------------------------------------------------------------ 没有预警的,期未考居然就来了。 他拿着书呆坐在走廊上,英文单字满天飞。 颱风那段时间,他和惟明两个人的情绪都被搞得乱七八糟。于是,没人想到爱情以外,还有学校,而学校里养了条勐兽,叫做期末考。 英文单字在飞,旁边有数学公式盘旋,他的脑袋负载过重,当机中。 惟明忘了盯住他读书,因为两人暧昧的气氛才刚要消退,他又为了减少独处的尴尬常常往外跑,不知不觉的,期末考就这么到了。 这次真的很糟。 被惟明给怎样了都没这么糟。 班上的同学交完了上一堂课的考卷,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 「你怎么考卷交得这么快?」 「不会写当然交得快。」他垂头丧气,翻了翻手上的课本。但是课本上的文字却好象外星文,有看,可是看没有懂。 「别看了,再读也没用,你准备留级吧!」几个人拖着他的手,就把他给拉进了厕所里面去。 「诺,给你。」香菸被燃了起来,交到他手上。 他嘆了口气,抽起了烟,「厕所很臭,没别的地方好待了吗?」 「就是臭才好,烟味不会被发现。」 「是你以为不会被发现吧!抽菸要到风大的地方,站在顺风的地方,才能散掉烟味。」他吸了几口,也吞入了厕所里的恶臭,差点反冑,「顶楼呢?上顶楼吧!」 「顶楼有二年级的占着,你别想了。」 「拜託,学校又不是他们家的。」他站了起来,菸蒂捻熄在地上,没停顿直接爬上了楼顶。 果然,顶楼的确被一群二年级的给占据了。七八个人围在一起,抽菸的抽菸,吃东西的吃东西,嘻嘻哈哈的动作在发现有外人入侵的时候,静了下来。 他也没多理会,几个人走到另一头,在还算干净的水泥地上坐下。 「还有多久考另外一堂?」二年级的视线往他这里飘,他只看了眼,便无聊的移开。 「半个小时。」 「这么久?」 「最后一天,考完就放暑假了。」他身旁的人抽着烟,把烟雾喷到他脸上。 「别闹,想害我回家挨骂吗?」惟明对烟味很敏感,那种不抽菸的人,总是特别讨厌这种味道。 但他越是说,那些人就越是故意。而且还有人含着烟对他的耳朵吹。 「妈的,你这欠扁的傢伙。」他的耳朵可是超级敏感地带,谁也碰不得。往那个人身上挥了一拳,被躲开了。他有些闷,摀起了耳。 「哇,你真敢,居然跑去穿耳洞,不怕被记过吗?」他们发现了他向来盖在过长头髮下的耳垂,镶上了一对银饰。 「如果有一个很漂亮的美女买下一对红宝石耳饰,以一种就快哭出来的表情求你把它们戴上,你会不会戴上?」他说。 「当然会,无论她想戴在哪里,我都会一让她戴。」 「少来了,你知道最近流行戴在哪里吗?」旁边有人大笑了一声,「是这里耶!会痛死你!」那个人指着自己的裤裆。 「真的假的!?」包括他在内,众人都瞪大了眼。 「你们这群纯情小伙子,真是温室里的花朵啊!」那个人哈哈大笑。 他们的嬉闹声引来二年级的侧目,「喂,你们那一坨安静点!」 一坨?感觉好象是大便的形容词。 他往二年级的方向望去,本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嚣张些什么,没想到,视线却落在一个攀附栏杆眺望的背影之上。 他愣了一愣。 那是个抢眼的存在,令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突然,当他自己发觉的时候,他已经走入了二年级当中,来到那背影身后。 「你是谁?」他问。 那趴在栏杆上的人转过身来,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蛋,嘴里叼着烟。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把眼前人的衣服扒光,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脑袋里残留的那个影像。 那个人只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瞧,矮他半个头,中性的脸孔非常亮眼,微扬的眼睛清纯中带了些媚,几乎不像个男人。 「孟淳安。」 听这个人报上自己姓名。 然后,直到期末考结束,孟淳安的面孔及背影,都还是烙在他心里。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存在,就此再也忘不掉。 尔后,暑煅来临。 第四章 空气,在七月里骚动。 高温再度降临,带走凉慡。 柏油路上,对流的风扭曲变形。 他需要一台冷气。 下午一点天气正热的时候,就算是躺在地上,仍有汗从额头上滑下。电扇坏了,屋子里问得可以。惟明的脚从他身上跨过,拿着一叠期末考卷,进到房里批改。 他躺在这里很久了,但惟明一直忙着,还没空理他。 「买冷气好不好?」他的视线随着惟明移动,然后汗水就滴到了地上,这样一个夏天,也许他会脱水而亡。 「我没钱。」惟明回答得很实在。一份薪水养两个人,已经有些吃力了。如果再加上电费什么的,那会把他的存款吃光。 看了惟明一会儿,他死心地收回视线。天真的很热,放在桌子上的巧克力都融得软趴趴,要流出包装纸外了。他想,他的内脏一定也像那些巧克力水一样,在身体里融得一塌煳涂。 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爬向厨房,开了冰箱的门就把整颗头给塞了进去。内脏融了不要紧,脑袋融掉事情就大条了。他的人生惟明都已想好,先考上大学,然后再去考个公职,有稳定的工作,也不怕现在居高不下的失业率。所以脑袋很重要,他要顾好它。 满足的嘆了口气,他上半身几乎都窝进了冰箱里,动也不动的,像被催眠的蜥蜴,两眼无神。 几个小时过后,惟明从房间里出来,见他这个样子,蹲在他旁边苦笑。 「你不热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记得以前的天气没这么热的啊?好象有什么温室效应,课堂上学过,说是会让地球越来越热,南北极的冰山也在融化,海水水线在上升。 第6页 他希望下辈子如果投胎,可以是一只南极企鹅,有天然的冰箱用。不然北极熊也不错,至少不会让太阳晒过的空气,逼到发昏。 不过,如果融到最后,连南北极也融了,那该怎么办? 「心静自然凉!」惟明回答。 「那是老师用来骗学生的!」尤其是国文老师,更常讲这句话。 「我就不感觉热。」 「因为你体温比我低。」惟明的额上见不到一滴汗,衣服和肌肤也是干慡的。不像他,冒着臭汗。 「去洗个冷水澡吧,会舒服点。」 「我都洗三次了。」他有气无力。 「那怎么办?」惟明也想不出方法。最后,干脆打开冷冻库的门,颳了些霜撒在他身上。 「凉了吗?」 「还差一点。」 接下来几分钟,只见惟明笑着抠起那些结了很久,有些硬的霜。手指都红了,还是没有停止休息。 「几点了?」惟明越是对他好,他无法响应的愧疚就会涌出。心想不能这样下去,他要暂时离开。 惟明看了一下手錶,「三点多快四点了。」 「那好!」他跑进浴室洗了把脸,又出来,「酒保的店四点开,我去他那里吹冷气。」 惟明的睑色有些难看,「你还未成年,不许老往他的店去。」 「那我们一起去好了,你开车载我,省得我骑脚踏车骑到脚发软。」 惟明沉默着。 他当然晓得惟明还是放不开他,虽然最近没有什么乱来的举动,那双会放电的眼睛也收敛不少,但他就是感觉得到,惟明的心还没从他身上离开。 顶多,只是回到之前相安无事的情况而已。或许,他该努力帮惟明找个对象,转移惟明对他的注意力。 「算了,你自己去吧!」惟明转回房里继续改他的考卷。 「酒保的店里都是gay,放心啦,我对gay是没兴趣的。」他留下个保证,下楼骑着脚踏车就往外沖。 街上,摩托车从他身边唿啸而过,他看看自己的破烂脚踏车,摇了摇头。惟明没钱,那他就去打工吧!反正现在放暑假没事做,空着的两个月不利用也浪费。家附近的便利超商好象在征人,存够了钱,他就来买一台冷气,换一台脚踏车,省得暑假过得跟股市一样惨绿。 在大太阳下勐冲了半个小时,就快到酒保的店时,天空突然来了个雷声。他停在红绿灯口,有滴雨水掉到他脸上。 旁边的机车骑士念着:「又下雨了!」 好些人在等红灯的当口拿出雨衣穿上,他不信邪,只剩一段路而已,两肯定不会下的那么怏。 然后,蓝天突地变黑,噼里啪啦的雨莫名其妙的打了下来。有人躲避不及,淋成了落汤鸡。 典型的夏日天气,午后雷阵雨。 他在雨里垂下了头,酒保的店就在眼前。老天爷可能是看他最近不够惨,所以这么玩他。 雨里,空气变凉,酷暑消失得不见踪影,他也浑身上下湿透。牛仔裤吸水后变得厚重,他故做潇洒地在雨中骑车漫步,假装自己很诗情画意,欣赏路旁咖啡店内的顾客,由玻璃橱窗投she而出的目光。 把车停在店门口,他脱下上衣拧出一滩水,穿上后进了酒保的店。 店里头灯一样昏黄,酒保在吧檯调酒,冷气开得特强,于是,他的牙齿开始打颤。 「外面下雨了吗?」 「不然我身上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说,我会以为那是汗水。」 他的脸皱成一团,「你这个笑话真难笑。」 酒保自己哈哈了两声。「你没事跑来干嘛,没看见门口的牌子,未满十八岁禁止进入吗)。」 「我以为那个牌子只是装饰用的。」他坐上吧檯,屁股湿湿的很难受。 没啥人的酒吧里冷气声音嗡嗡响,里头唯一的小包厢传来了争吵声,酒保把调好的两杯酒放在托盘上,像没听到似的。 「包厢有谁吗?」他问。 「客人。」酒保把托盘推到他面前,「帮个忙,送到里面去。」 「你的店员呢?」 「结婚,辞职了。」 「结婚?结婚干嘛辞职,他老公要他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吗?」 「不,他是怕被老婆发现自己是个同志。」老闆擦着玻璃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怎么跑去跟女人结婚,不是喜欢男人吗?」他倒是有些诧异。 「有些人受不了压力,就会拒绝承认自己是同志。跑去结婚生孩子,害惨另一个女人!」 包厢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跟酒保只聊了几句,就连忙往里面去。 打开门,一个菸灰缸往他脸飞来,他一闪,幸好没被砸中。 包厢里头的景象很混乱,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压着一个男的,他只消瞄一眼就知道在搞什么了。 「先生们,强暴现在是公诉罪,判刑很重的呦。」拿起手中的酒往正拉下拉炼的少年身上浇去,「麻烦控制控制自己情绪,别在公共场合发情好吗?」 「干你屁事!」几个人握起了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打来。 他挡了几下,把杯子砸在那群人身上,弄得对方头破血流。但见没人肯罢休,他这才说:「报警了呦,最近的警察局就在对面的银行旁边,想不想赌赌看警察多久才会来啊?虽然台湾的警察出了名的动作慢,但是,这段两百公尺不到的距离,不用十分钟吧:」 结果,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立刻夺门而出一闹而散。 躺在布沙发上的少年衣衫不整,双手遮掩着睑,他只看了眼,便把门带上,「没事了,休息一下再出来吧!」 外头,酒保还是若无其事的擦着杯子,但越是装得没事,他就越觉有问题,「你早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了吧!」 酒保点了点头。 「我如果晚一步进去,就发生强姦案了!」 「他自作自受。」 「那个他,想必跟你很熟啰。」酒保这次弄了杯甜酒给他,大概算是跑腿费吧!他喝了一口,酒精度不算高,跟啤酒不相上下。 后来,那个他从包厢里头走了出来,也没啥表情,坐到他旁边。 「怎么是你?」他方才没发现,原来是同校的学长,孟淳安。 淳安穿着红格子七分裤,白上衣,还带了顶有些可爱的帽子。那样子看起来就是十足的零号妹妹装扮,配着他有些清纯的娃娃脸,走在路上,简直是会引人……呃……引gay犯罪。 人生无处不相逢,但如果同在gay bar相遇,未免也太巧了些。 听说,世界上有百分之十的人口是同志,会不会,这百分之十都给他遇上了?他的身边,除了学校那群共同逃课抽菸的死党外,几乎每个认识的,全是gay。也许,开学后他得去问问那些人,喜欢的,到底是不是男人。 如果不是在酒保的店遇上孟淳安,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同志隐藏人口这么多。 「没见过像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淳安抢过他的酒,喝了起来。 「喂,我的!」 「没关系,我再调一杯给你。」酒保又弄了一杯给他。 只不过再调的那杯有些辣,他才喝了一口,就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听见酒保说:「你带人到我店里乱搞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谁叫你都不理我。」 「店里人手不够,我忙不过来,哪里来的美国时间陪你。」酒保仍是平稳的擦着杯子,只不过,同样一个擦了再擦,好象永远擦不干净一样。 淳安突然把箭头转向了他:「方晓毕,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被酒呛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回问他:「我给你这种错觉了吗?」 「你不喜欢我?」 「应该是说我不喜欢男人。」 「你不喜欢我,那天在顶楼看见我的时候怎么会双眼发直?」 「因为你长得像女的。」他跟淳安还没熟到可以把那夜的事情讲出来。一定会被笑,他这种偏差型的天使执着症候群。 「所以你对我动心了?」 「没有。」他当然否认。 「那,你把我当女人就好了!」淳安露出邪邪的笑容,「反正暑假两个月无聊,跟我交往吧!」 「不要。」他一口回绝,「你是男的,我不跟男人接吻。」 「可是你都说我的脸蛋很像女孩子了啊!」淳安往他靠近,让天使般美丽的脸孔落在他眼里,「你难道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他沉吟了一下,跟外表的清纯完全不搭嘎的淳安,简直是个生来欺骗社会大众的傢伙。他有些动摇,但多半是淳安背影带给他第一眼印象的震撼。 一模一样的感觉,期末考那天初次见到淳安,他就想起了那年颱风夜,裸身的天使少年。 「我对你的兴趣,仅止于把你的衣服扒下来。」也许这样他就能确定,淳安到底是不是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天使。 「哎呀,你怎么这么色!」淳安有些意外,但笑着,手随即就攀上了他的肩,「可是我比较喜欢按照顺序来,这样吧,先给我一个吻,你认为如何?」 「不要,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 「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想脱我衣服却不想吻我,我有口臭吗?」淳安什么也不管,整个人的重量全攀在他身上,唇硬是要堵上他的。他躲来躲去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抱着淳安,就从吧檯略高的旋转椅摔下了地。 腰直接撞上坚硬的地面,他疼得差点没叫出来。淳安的牙齿也咬到了他的唇,当场血就由嘴边滑落,沿着脸颊滴到地板上。 在他怀里的淳安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有些愧疚地站起身,顺势要把他拉起来。 但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淳安退了两步,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嗨!」他苦笑,打了声招唿。 惟明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神情是,有些妒意、有些怒意,却,极其压抑。 「你怎么来了?」说话牵动伤口,他疼得赶紧闭上嘴。不过幸好不是咬到舌头,否则,惟明可能会显得更糟。 惟明向酒保拿了几张面纸帮他把流出的血擦掉,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因为外面下雨,你又没拿雨衣。我猜你淋湿了,所以带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惟明手中拿着一个塑胶袋子。 他伸手要拿,没想到惟明却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掌。 「怎么?」他纳闷。 「回家!」惟明拉着他,转头就要走。 「你不是拿衣服来给我换的吗?我现在冷得不得了,先让我把湿衣服脱下来再走不成吗?」 「不行!」 第7页 看来,刚才的事刺激到惟明了。他望向酒保,酒保只说了声: 「保重!」 一旁的淳安,还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其实。 整件事,他都好无辜。 ------------------------------------------------------------------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惟明将他拉到酒吧外头,灰色的天大雨不断下着,雨声几乎要掩盖住惟明的音量,他费工夫地竖起耳听着,但惟明下一句直接朝了他的耳朵喊。 「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见惟明怒气沖沖地质问的样子,自己也不高兴了起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歇斯底里。」 「因为以前我不知道你会跟男人接吻,也不知道你老早就晓得我喜欢你。」雨下得大,他们站在遮阳棚荫下一块地上。来往的车唿啸而过,溅起柏油路上积水水花。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心?你是gay就该去找gay,干嘛老冲着我来?」他不客气地回了惟明同样沖的语气。年轻气盛是他这年纪的专利,面对惟明,他忍得已够多。要喜欢谁,该喜欢谁,他不需要别人干预。 为什么惟明一句喜欢他,他就得为这份感情负责? 他不会认真,不会对哪个人认真的。全心全意投入的爱情太可怕,唯一这种东西,哪天失去,就再也不会有了。 一如他死去的哥哥,一如惟明的哥哥。幸福用尽,快乐用罄,便什么都不剩。保持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不要有太多羁绊,不会有太多纠葛,他求的是平淡,他不需要爱情。 「我爱你。」但,惟明还是坚持。前些天才答应井水不犯河水,这下又为外来诱因而完全抛诸脑后。 「你好烦!」他听厌了。这种事,男人和男人,不会有结果的。 「我爱你。」 他不想理会,转身要走,惟明却一把抓住了他。 「放手!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永远不会爱你……」就要失控了,他的唇在颤抖着,惟明受伤的神情活像是被他拿了把刀往胸口扎。 一个巴掌火辣辣的过来,是惟明愤怒的斥责。 他凝住了气。 见着,惟明的眼泪掉了下来。 爱情,就是这个模样。当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註定,就要被他不断伤害。 他伤了惟明,一个爱他至深的人。 惟明退到遮阳棚外,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把他的脚踏车塞到汽车行李箱里。雨越下越大,没撑伞的惟明也淋湿了。 他无力地坐在酒吧门口,自动门因他不住地开开合合着。 只不过贪个冷气吹,没想到,竟搞成这样。 里头的淳安好奇的走了出来,见他歪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问:「不是吧,你们居然吵架?你们两个感情向来很好的啊!是为了我吗?为了我才吵架的吗?」 「你闭嘴啦!」情形都已经够僵了,他不要淳安再搅局。 「其实,我这会儿都感觉到你有点喜欢他了,干嘛不承认?」淳安瞄了惟明一眼。站在外面淋雨,装酷啊! 淳安再说:「当gay很见不得人吗?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否认?」距离够远,声音又是只在耳际,淳安肯定惟明不会听见这段对话。 「我和他不是你想像的那回事。」 「不然是哪回事?叫你和我交往你又不肯,要是你和我在一起,说不定他会打消把你追到手的主意。」 「你不了解他,他那个人就算说要死心,心也是只死个一天两天。等见你态度松懈,有机可趁,就又故态復萌了。很难搞的!」他又是摇头又是搔头,再这么下去,大概离精神崩溃不远了。 「要不就让他上,要不就离他远远的。你这会儿是自己放不开,态度暧暧昧昧。他当然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当然会以为可以和你在一起。」淳安都觉得有些好笑,「听说你对付女人很有一手,遇上了男人,怎么,就变白痴了啊?」 「惟明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如果一样,那就好办了。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手。 「喜欢就喜欢,说那么多,你到底在ㄍ1ㄥ什么?」 想了想,他又嘆了口气。原因很多,而且还牵涉到男人的尊严问题。 但见他与淳安说上两句话,惟明迟疑了一下,立即又趋向前来。 惟明在他跟前顿了顿,有些不晓得怎么开口,一时半刻后才说:「回家吧,回家换套干净的衣服。」 惟明把手扭到了背后。 其实,惟明倒也没伤到他多少。那巴掌只在最初几秒有些疼,惟明虽然气过头,但还不至于真会下手多重。脸颊现在老早没啥感觉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打是活该。 「衣服等一会就干了。」他想着,该怎么向惟明道歉。 惟明拉起他,脸色有些愧疚,「你会感冒的。」 同时,淳安也拉住了他。 「干嘛?」他问。 「不考虑跟我在一起吗?!」淳安微笑,故做无邪的问着。 他伸手,勐地拨乱了淳安的头髮,当成了回答。 「走吧!」惟明打掉了淳安的手,醋意依然浓厚,闻得人鼻子都要酸起来。 他们两个人湿答答地坐进了车里,惟明发动车子,雨刷扫开雨水,让车窗外的矇眬视线清楚了些。 他在想着该怎么开口道歉。 「对不起,刚刚打了你!」惟明先开口。 「我没事。」错的人好象是他才对! 「以后不会了。」 他陷入沉默。明明惟明那么容易就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怎么他努力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唉,一定是他品德有问题。的确,是个烂人。 「晚上想吃些什么?」惟明边开车边问。 「麻辣火锅。」 「麻辣火锅?」惟明想了想,「那很花钱。」 「算了,当我没说过。」心情有些郁卒,惟明老对他这么好,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惟明。如果惟明能够回绝这顿晚餐的话,说不定他会好过些。 他真的很想大喊:伤我的心吧,多打我几拳吧,把我丢下车吧,赶走我的罪恶感吧! 可是,惟明却说:「那好吧,晚上去吃麻辣锅。」 天啊,惟明干嘛对他这么好呢?他拿头去撞玻璃车窗,无力。 「不要晚上,我现在就想去。」干脆任性到底好了,他喃喃念着。 「现在?你身上都还湿的,会感冒!」惟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一样拧得出水来。 「我要去吃麻辣锅,吹冷气。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知道当老师的赚不了多少钱。我老是在花你的钱,而你养我已经花太多钱了。」这样,惟明大概会生气,一口回绝,直接把他载回家了吧! 结果,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般。 惟明把他载到了市中心一家着名的麻辣火锅店,两个人湿淋淋的走进冷气开得超强的店里面。他发狠点了两盘牛肉、两盘羊肉、两盘猪肉,什么菜啊、肠啊、饺啊的叫了一堆。 惟明还是什么话也没讲,就任他这般挥霍。 后来他才明白,惟明一直为了自己打他的事情懊恼后悔,麻辣锅,是当作补偿用的。惟明以为让他吃顿好的,他会开心点;哪知道,他越是吃得撑,心里,就越是难过。 惟明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感受到一股,甚大的压力。 第五章 吃完火锅回到家里,惟明把修好的电扇搬进房里,就催促着他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出来,发觉,惟明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摇醒惟明,惟明脸有些红。 「怎么了?」他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没事,只不过有些头晕。」惟明撑着进到房里,洗好澡换完衣服,结果,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他走进惟明的房间探了一下,摸摸惟明的额头,发觉竟兴起些热度,「你感冒了。」他拉起被子替惟明盖上。 大概是下午的雨吧,淋湿又跑去吹冷气,谁都会病的。 「睡一下就好了。」惟明的眼闭上,累得再也睁不开。 他在床边待了一会儿,发觉这么杵着也没用。到外头四处翻翻,感冒药放哪里也不晓得。惟明病了,他突然完全失了主意。 最后,他打了通电话,几个小时后,天黑,女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按门铃。 他开门让她进来,有些,过意不去,「除了妳之外,我不晓得该找谁」。 女人优雅地笑着,将买来的东西拎进了厨房。她拆开电子体温计的外盒包装,以猫般轻盈的脚步声入了惟明房里,几分钟之后才出来。 「三十七度八,他发烧了。」 「怎么办,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他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女人来来回回,处理一切事情。 电锅里,煮好带来的稀饭热上了;药,惟明也吃了;牛奶和一些流质食物放进冰箱里,她,俐落地处理好一切。 而他,什么也不会,只是看着。 「这点热度没关系,明天就会退的。我把药放在桌子上,你记得四个小时让他吃一次。」女人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地温柔,软绵绵,她的心是水做的,待他好得不得了。 「我送妳回去吧!」忙了阵,事情告一段落,他如是说。 女人摇了摇头,把电子体温计投入他的口中。体温计哔哔了两声,「三十八度半,你烧得比他还厉害,耳朵好红。」 「没事,我身体好,就算发烧也没关系。」抗压性高,抵抗力特强,他可有个外号叫蟑螂,打不死的蟑螂。 「自己注意一点,早些休息!我等会还有公事要办,司机在楼下等着,我先走了。有事的话,直接打行动电话给我,就算开会我也不关机的。」女人摸摸他的脸颊,笑着。 「嗯,我如果有事会找妳。」他将女人送出了门口。 临关门前,女人又回过头来,「对了,公司下个月会把我调去旧金山分部。」她凝视着他,「没个三五年,可能回不来。」 他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旧金山离台湾很远,美国那种环境,我不习惯。」 「你只管点头摇头,其余的,我会帮你打点好。」她再说: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才想带你一起过去。在那里你可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最好的生活环境,一切,都比你待在这里好上太多了。除非你说,要我自己一个人离开,否则,我都只想着要如何和你在一起。」 他不摇头也不点头,「惟明正病着,等他好一点,我再和妳联络吧!」 「还是,你爱着他,比爱着我多?」 第8页 「我不爱他。」至少,他是如此觉得。 「是吗?」女人又笑了,「也许趁着这几天,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爱着谁,而谁,又是最爱着你的那个人?」 关上了门,他跌回沙发里。 开了电视,卫视中文台播着樱桃小丸子,他眼睛注视着萤幕,却完全,不知道里头到底在演些什么。 他想起淳安说过的话:要不就让他上,要不就离他远远的。 现在,有机会可以离开了。只是,离开了惟明,却还是到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让她照顾。其实,他只想尽早独立。十六岁这个尴尬年龄,什么事情都想做,却什么事情也做不来。 会不会,和谁在一起都一样,到最后,最想逃避的,是这个无能为力、无所事事的自己? 原来,他只是不想,依赖着谁而存活。 惟明对他的无微不至,是他觉得自己无用的最大原因。 过了半晌,惟明从房里出来,看了下四周,便问:「谁来过?」 「我女朋友。她送感冒药和一些吃的来。」惟明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如果没提议去吃火锅,惟明也不会感冒。有点自责,他心里不舒服。 「外面不是还在下雨?」 「已经停了。」 「是吗?」惟明来到他身边坐下,有些疲倦、有些倦意。 「你不去睡跑出来干什么?」他摸摸惟明的额头,烧还没退。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走了。」喉咙有些干,连说话声都是沙哑的。惟明湿润着眼盯着他瞧,那张娃娃脸有着彷徨、有着不安,一点都看不出是二十六岁的模样。 惟明的确长得很好看,而且是好看到,望着望着,就不小心会跌进那双深邃眼眸里的那种。 「你老是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啦。不舒服就赶快进去睡,别出来了。」他心虚的移开视线,把目光对准小丸子她爷。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直觉这么强烈的。 惟明像是安心了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陷进了沙发里。但发觉他看的是卡通频道,惟明又念了句:「都几岁的人了,还看卡通啊!」 「你管我!」看这节目已经很久,都成习惯,戒不掉了。 厨房里电锅烹着的东西咕噜咕噜地滚着,惟明听着了便问:「锅子里面煮着什么吗?」 「白粥,滚久一点,你明天早上刚好可以吃。」 「你煮的?」 「不,我女朋友煮的。」 讲到这里,惟明突然止住了话,也学着他把视线移向电视萤幕。现在出场的是小丸子的妈,小丸子又惹她妈生气,她妈变成了头上长角日本鬼面,吓得小丸子额头又冒出了三条黑线。 看着看着,他脸上也要冒出三条线。他忘记惟明说过,不许带女人到家里来,女人是惟明的禁忌,大大的禁忌。 「是吗?」惟明只回了一句。也许病得无力,也没力气再骂人了。 惟明凶起来真的挺可怕的,无论说什么,每句话,他都不敢反驳。他就怕回话重了点,又会伤到惟明的心,所以,尽管当个哑巴好了。只是,真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可以迟钝与纤细并备的,有时候神经线比海底电缆还粗;有时候,动不动眼泪就跑出来。 他谁都能治得服服贴贴,就是,对惟明没办法。 天生一物剋一物,说的,也许是这种状况。 陪他看电视看了没多久,惟明眼皮就开始下垂,整个人往他这里倒来。 「回房去睡啦!」这么近靠在一起,感觉很怪的。 「不要……」 或许是,生病的人容易脆弱,也容易任性。他哄了惟明几次,惟明的头就是紧靠着他的肩,像是被三秒胶黏住一样,怎么也拔不起来。 「起来啦,很重耶!」他肩膀一抬,轻轻推了惟明一下。 「不要动,我的头现在好痛。让我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就好了。」 惟明好象是在耍哀兵政策,不过他看惟明的样子真的怪痛苦的,一副好象就快ㄔㄨㄚ起来的模样,就,再也狠不下心,把他推开。 「好,那就借你躺五分钟。」他虽然自诩为烂人,不过偶尔也会变身,为惟明,当一下好人。 「十分钟。」 「我的手会麻掉,六分钟。」 「我今天请你吃麻辣锅,九分钟。」 「我又没用枪押着你花钱请我吃,别忘了是你自己自愿的,七分钟。」 「我……」 惟明才要开口,他早一步说:「别争了,八分钟吧!再长没有了。」对病人计较那么多,等会儿惟明热度又被气得增加就不好。他还记得惟明是个老师,烧坏了工作用的脑子,他就没饭吃了。 惟明可能是觉得满意了吧,停止了争论,静静陪着他看电视。 都八点了,他转台看乡土爱情剧。明明是文艺片,半途却莫名其妙杀出了些搞笑剧情,惹得他大笑不止。 结果,他就一路哈哈哈地,到了九点。 肩头因为忍不住的狂笑而震抖,倚着他的惟明,却一动也没动过。 这小子,还说头痛。骗鬼哦! 「惟明,我的肩膀真的麻掉了。」不知道已是第几个八分钟过去后,他的肩,他的那条手臂,已经一点知觉也不剩。 「噢……」惟明似乎还在任性当中。 「噢你个头,快起来啦!」 惟明动也不动地。待过了几秒,才叫了他一声:「小毕……」 「干嘛?」他觉得自己的耐性,就属今天最好。 「我爱你……」惟明有些含煳不清地说着,「我爱你……」 「我的天,你行行好别再说了成不成?」这三个字由惟明口中说出,真是宇宙无敌霹雳可怕。 「你把我的嘴封起来,我就不会讲了。」惟明还是那阵有气无力,柔柔软软的语调,「我爱你……我爱你呀……好爱你……」 他想,惟明真是脑子快烧坏了。 「封起来,你要我拿什么封啊?」电视上都有演,男主角遇上喋喋不休的女主角时,唯一会用来阻止女主角继续歇斯底里的手段就是,以吻封唇。噢,天,那个更可怕,他又不是闲着没事自找死路,嘴对嘴的,惟明现在都在浑身发烧了,再来个火上加油,万一惟明慾火焚身怎么办? 「小毕……」惟明又在哀哀叫了。 干脆,他就拿起桌上的面纸盒,抽抽抽抽抽,勐抽个十几二十张面纸,搓成一团,塞进惟明嘴里。 结果,惟明就用他湿润的眼,无辜的神情,望着他。 惟明似乎在说着: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是病人耶! 「别吵我,我要看电视。」真该死,被惟明这么一看,一颗心就怦怦怦直加速狂跳。二十多岁的男人还生得那副无辜相,真是用来败坏社会风气的。 害他的耳根子直直热,差一点就要不行。 搞什么飞机啊,惟明是个男人耶,难不成,他最后真是会沦落到惟明的魔掌之中,和他大玩亲亲游戏? 虽然是死都不肯承认,但是,心里的防备怎么又在一点一点的动摇…… 原来,爱情它,向来就是要发生得莫名其妙,令人防不胜防…… ------------------------------------------------------------------ 十点多,他剖了一颗椰子取汁,自己和惟明各喝一半。听老人家说,这样可以把热度退下来。然后,他把惟明拖进房里睡觉,替惟明盖好被子,自己又跑到客厅看电视。 惟明生起病来整个人都变了,就像孩子一样的胡闹。偏偏,他就是对这样的惟明没辄,只好,勉强顺着惟明一点。 一直看电视看到了十二点,他才回自己的房间躺平。 脸热烘烘的,大概是发烧的关系吧! 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倒向床。惟明也正病着,他不想吵到惟明。反正他抗压性高,这点小病又死不了人,闭上眼睡一觉,隔天起来就会好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闭上眼睛想尽快睡着。但,不知道怎么搞得,就是越来越难过,在床上翻覆到了凌晨两点多,傍晚吃下肚的麻辣锅也开始不安份了起来。他无奈,睡也睡不好。心想反正睡不着,那,就去看看惟明的情况怎样好了。 蹑手蹑脚地走进惟明房里,惟明侧身睡着,好象陷入了深眠。 他摸摸惟明的额,烧已经退了。 拿温度计来量量自己,哇哩咧,三十九度。 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惩罚他男女关系复杂,见一个,就爱一个。 电子体温计的哔哔声吵醒了惟明,惟明睁开眼看见他蹲在床边,嘴里还咬着体温计,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就又问:「怎么了?不去睡?」 他胃里面的东西大概都没有消化,鸭血和牛肉片现在正漂来浮去,弄得他极不舒服,「我想吐。」 「想吐就去厕所吐。」惟明看他神色正常,大概以为他在开玩笑。 「吐不出来。」 「用手指抠就好了。」 「你好噁心。」 「别闹了,回去睡吧,都几点了啊!」惟明下床要拉起他,没想到,一触碰到他的手腕皮肤,整个人就叫了起来,「我的妈,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所以我才说我想吐。」他整个人软趴趴的,「我发烧了。」 惟明把他拉到床上,不让他继续蹲在地上。他躺了一下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往厕所里走去。 手抵着墙,脸正对住马桶,要吐不吐的,很难过。晚上那一餐麻辣锅花了两三千块,他吃完嫌麻烦也没包锅底。这下要全清出来,不就白白浪费了那些钱? 「把嘴巴张开。」惟明扶着他,在他耳边说着。 感觉,那是个强而有力的依靠,他的脚都快软了,幸好有惟明把他架着。 「嘴巴张开干嘛?」身体好热,开始头昏脑胀。很少生病的他,好象也要像惟明傍晚的样子,脆弱无助起来。 「乖,听我的话。」 惟明的声音好温柔,哄着他。然后,他把嘴张开,惟明修长的手指滑入了他口腔里。 接着,哇啦啦的一大声,他把两千块吐到了马桶里。 胃清空了的感觉是,松了口气,外加虚脱。 感情是要深到怎样的程度,对所爱的人,才能有这种体贴入微的举动? 他望着,惟明后续沖水,清洁浴室的举动;接受惟明,盛来让他漱口的白开水。惟明口中听不见一句怨言,脸上看不见一丝嫌恶;只是担忧地摸着他的额,喃喃念着……怎么会烧成这样…… 第9页 然后,惟明把他扛到了床上。惟明的床上。 温度计的数字变成了三十九点二,惟明看着看着,紧张了起来,「怎样,还是很难过吗?我带你去医院挂急诊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睡一下就好了。」觉得很疲倦,他也不想再让惟明送他看医生,惟明自己的病才刚好转了些,是需要休息的。生病的人注意力会涣散,要是开着车子跑去撞电线桿,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我先拿退烧药让你吃。」惟明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立即跑到了客厅,拿起桌上的药包跑回来,开封了却又想到,「啊,你把东西都吐光了,我先煮点东西让你垫垫胃好不好?」 「我不想吃,会吐。」 「那喝牛奶好不好?」 「不要。」这种情况,除了白开水以外的食物,一律会让他的胃再度翻腾。 最后,他灌了一些水送药,热度持续,但惟明一直陪在他身边。 夜里额头烧得烫,他睡睡醒醒,难过极了。惟明就睡在他身边。惟明的体温比常人来得低,到最后,他把额头抵住惟明的胸膛,化了些热度。 惟明的手有些凉,搭在他的背上,电扇转动的声音嗡嗡嘈杂,和着惟明平稳的心跳声;他昏沉沉的脑袋有些混乱,明明痛苦得就像快蒙主恩召般,为什么,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小毕……」 惟明在叫他,但他太累了,不想回应。 然而,柔软的唇堵了上来。轻轻的,是像羽毛一般的吻。 ……惟明,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偷袭,是不道德的行为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每次都趁着我睡就吻我,还以为没人知道…… 但是,更不道德的,他原本紧闭的唇居然开启了。 这是很不道德很不道德的一件事,他的反应让惟明惊讶了一下,但下一那,他却成功地引人犯罪起来。 是不是生病的时候,就会很没有安全感;是不是病得以为自己可能快死的时候,就会想揽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想,抱住惟明;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想,回应这个吻;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想,承认…… 有个男人,让他动心。 承认…… 这个夜里,他遇见爱情。 ------------------------------------------------------------------ 天好象已经亮了很久,他是被自己的打唿声吵醒的。 睁开眼,觉得房间的摆设有些奇怪,天花板是蓝的,还有白白的小圆点。 套房的盥洗室里,传来沖马桶的水声,他赶紧闭上眼。浴室里的人走了出来,爬上床,嘆了口气。 那声音感觉是哀怨的,无奈的,然后,拉上被子窝在他身边,说了句: 「屁股好痛……」 他震惊得张大了嘴,差点下巴脱臼。 屁股好痛? 屁股为什么会痛?屁股开花才会痛不是?惟明的屁股为什么会开花?是谁让惟明屁股开花?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干嘛在惟明床上?惟明干嘛睡在他身边?!为什么他会一点记忆也没有?莫非是酒后乱性? 不对,他昨晚喝酒了吗?他有买酒回家吗? 他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该不会是……干了惟明吧…… 天啊,惟明干嘛屁股痛! 第六章 夏天,真是个不太好的季节。 天气,闷热;心情,浮躁;电扇,好了几天又坏掉;厕所的门,还没修好;保固期过了的洗衣机,频频罢工;惟明的眼睛,持续放电;最后,带着禁忌味道的爱情,在他抗拒无效下:强行降临。 其实,有空的时候找人谈个恋爱真的是很正常,不必太认真,不会有太多负担,玩完了就散,现在很多人都是这个样子,包括他在内。 只是,当对象变成一个朝夕相处的人,望着他会心悸得好象快爆血管,被他看着会耳根子热得像烧红的铁,这份感觉,就不是和普通人谈恋爱那么简单了。 尤其,再加上,双方都同为男人的时候。 他一样是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外头的天都暗了,被感冒折腾了一天的胃还有点不舒服,惟明在厨房里盛白粥。 「吃一点吧!」惟明热粥端到了他眼前。 他喝了两口粥,又继续看电视。暑假没事做,只能成天待在家里。明天到附近找份零工打吧,二十四小时和惟明这么对着也没办法。 「烧退了吗?」惟明伸手摸着他的额头。 他反she地往后躲,端在手上的热粥撒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觉得现在的气氛好奇怪。惟明什么事也没说,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但他的心里面就是乱糟糟的,明明就想问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但一见到惟明的笑容,到口的话就又缩了回去。 「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只是想探探你额头的温度。」惟明立刻拧了一条毛巾来,拿下他的碗,把他手上残留的粥清干净。 「你……昨晚……没事吧……」试探性问话,他说得没头没尾的,但,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惟明仔细地擦着他的手,还以为他在讲感冒发烧的事情。 他不敢再问,真的不敢。打出娘胎到现在,第一次这么没种。更知道,自己这一问,可能下半辈子都脱不了身了。可是,他实在受够了老做缩头乌龟,不就是跟个男人发生关系而已,有什么好不敢承认? 「那……你的……你的屁股呢……痛得很厉害……是因为……」他咽了下口水,紧张得声音都发抖,「……是因为!因为我吗?」 「哦,没关系啦,你别放在心上。这种事多试个两三次就不会了,我也是刚开始有些不习惯而已。」惟明稍微显得尴尬地走进厨房里沖洗毛巾,平静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过于激动的现象。 然而,被留在客厅的他脸色却「刷——」地声整个苍白。 果然……果然上了…… 他痛苦得如同遇袭的刺蚂蜷成一团。这下子真的踏上不归路,再也回不了头了。 以前很少这么生病,上回病得快死,好象是国小时候的事情。他那时也是发烧,结果煳里煳涂的就跟个不知名的姊姊到她家里面去,她说要照顾他,却把他衣服扒光光,让他在她的床上献出自己的第一次。 怎么每次的发烧,都会成就一桩犯罪? 只不过他这次不是被强,而是强了人家…… 突然电话铃响,打断了他沉默在心底不敢出声的哀号。 他拿起话筒,「喂,找谁?」 是酒保打过来的,问他有没有兴趣到gay bar打工,而且立刻上班。 「好啊、好啊!」他想起他的冷气,想起他的脚踏车,再想起目前尴尬的气氛,只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和惟明面对面。挂上电话后,他立即冲进房里换妥衣服,钥匙拿着就要出门。 惟明边洗毛巾边念着:「昨天还是我第一次吃麻辣锅,听人家说会拉肚子拉到屁股痛,我还以为是那些人胡诌,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哗啦拉的水声盖过了惟明的音量,他急着出门,钥匙碰撞得喀啦喀啦,没听清楚惟明到底在碎碎念些什么。 「我出去一下。」关上门,他就跑了。 「小毕……」 惟明听见关门声回过头来,叫了他一声,但他没有停留。 「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无法应对。由亲人跨到爱人的阶段,是条鸿沟,是道断层。以致于目前,他发现自己尚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段关系。 ------------------------------------------------------------------ 隔天凌晨一点多,酒吧里未满十八岁不得逗留的时段,酒保让他休息。他这才骑着自己的破烂脚踏车,沿着空旷无人的马路慢慢回家。 附近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他停车买了包烟,走出商店门口的时候,叮叮咚咚的门铃声响,里头的女店员喊着:「谢谢光临,请慢走。」声音很清澈,不高亢,听起来十分舒服。 他常常到这家便利超商买东西,晚班,通常是一男一女上大夜,可是,最近那个打工的男生大学毕业回老家了,一整个晚上,就都由现在这个女生看着。 他在外面抽了几口烟,捻熄后看到外面征人的gg,又走了进去。 那女生看见他便问:「还需要些什么吗?」 她剪着层次分明的长髮,一副做事很利落的样子,或许她还是学理工的,看起来就是实事求是的人种。 他目前偏好可以独立自主,但其它时间会小小撒点娇的小鸟依人。她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型,不过感觉很有味道。 「我不喜欢人家一直盯着我看。」她开口了,讲话的神情有些酷。 他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小心出神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手撑着柜檯,望了望旁边天花板角落的警报器,「这条街每隔十五分钟就会有巡逻车经过,我们还装了警民联机系统,你想抢劫的话,最好估一下自己的斤两。」 「妳不会是忘了我吧,我就住在这附近,时常来买东西的。」他苦笑。 她仔细瞧了瞧,停顿了两三秒才扬了下眉,「是你啊!」她想起来了。 「现在打工的缺还有吗?」他问。 「凌晨一点到早上七点,征男性一名,必须吃苦耐劳。现在景气不好,底薪九千固定,全勤没有奖金,视工作表现加减薪水。」她念得很顺。大多数人在听见少得可怜的底薪时,就打退堂鼓了。 「大夜班才这点钱?」九千,好像有些薄。 「因为经济不景气。」 「全勤也没有奖金?」 「因为经济不景气。」一样的答案。 「劳保健保也没有?」 「因为经济不景气。」 「还得吃苦耐劳?」这份工还真苛。 「因为经济不景气。」她回得顺口。 「老闆是不是玩股票被套牢,还是倒人家的会,所以没钱请第二个人手?」 「你是不是不想打这份工,不需要的话干嘛不趁早讲,真是浪费我的口水。」 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好吧!」吃苦耐劳,这不算什么。只是听说最近失业率很高,没想到连带薪水也缩水了。下午五点到十二点去酒保那里端端小菜,送送酒;凌晨一点到七点再到便利商店打工。扣掉洗澡、吃饭、通车的时间,剩下的只能拿来睡觉。 第10页 如果惟明晓得,不知道会不会发觉他这是在故意躲着他?应该不会吧,惟明向来没那么精明。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随时都可以。」他绕到文具区,拿了封空白履歷表要结帐。 「你干嘛?」她盯着履歷表。 「写应徵的履歷表啊!妳总得把我的资料交给上头吧!」她顶多大他两三岁,这模样看来不像店长,所以一切得照规矩来不是? 「不用了,现在立刻上班。你到外头把资源回收桶里的空瓶子整理起来,做完后再把地扫一扫,待会我再教你收款机怎么用。」 「现在开始上班?一切妳作主吗?」 「没错。店长在夏威夷度假,他不在,我最大。」她亮了亮衣服左边口袋上的副店长名牌别针。「但是如果你今天没办法上班,那就算了。」 「不,我可以。」为了新冷气,为了新脚踏车,为了可以暂时和惟明保持一点距离,就算是他现在困得要死,而且额头上还有一点热度,他还是会撑下去。 于是,从小在老哥那群朋友呵护下长大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赚钱的不容易。 那个酷酷,永远不笑的副店长把所有需要力气的工作交付给他,再加上之前人手不足时累积起来的工作,一整个晚上,补货、拆箱、拖地、煮茶叶蛋、外加爬到二楼窗户外绑特价拍卖的红布条。等到七点她肯放人时,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以说是出生以来的头一遭吧,遇上这样的女人,把他当资源回收桶里,尚有利用价值,但卖不到几个钱的垃圾看待。 体力都被榨得一干二净、清洁熘熘。 七点半过后他回到了家,手里提着副店长教他煮的茶叶蛋。 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惟明被钥匙开锁的声音吵醒,睡眼有些惺忪,见着了他便问:「不是叫你早点回来吗?」 「我给你买早点回来。」匆匆见过一面,把茶叶蛋和鲜奶放在桌上,他便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惟明那傻瓜昨晚肯定等了他一整夜。其实他老早说过自己有钥匙,不需要等门的人,但惟明就是这样,老要见着他完完整整的回来,才肯安心。 他脱了上衣就要躺进棉被里,侧眼,发觉惟明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迟疑了一阵,惟明才开口:「酒保昨天半夜有打电话来,问你到家了没。他说你在他那里打工,可是说你十二点就下班了。下班后,你又和朋友出去玩了吗?最近治安不太好,我是想你要小心点,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现在也正好没事,载你来回不是问题。」 惟明知道他不喜欢人管,所以问话问得小心翼翼的。 「我打两份工。」他回答。 「打两份工?这样不会太累吗?」惟明有些不了解为什么他突然要找工作,通常这些,是独立以前的预备动作。 「还好,我并不会觉得特别累。」其实,酒保那里真的是很轻松,而且薪水又高,比较累的应该是便利超商,那个副店长简直把他当成超人来用。 「那……那……」惟明支支吾吾的。 「如果没事的话,我想睡了,可以吗?」 「那好吧……」没话讲的惟明带上门出去了。 后来连续几天,他睡着的时间惟明醒着,他打工的时间惟明睡着,两个人见面,通常都是下午四点多他睡醒出门,或早上七点多下班回来的那短短几分钟。 只是日子过得再久,他也无法忘记那一晚的事情。 越是逃避,见着惟明时就越是难过。他从来没有对某个人可以牵挂到这般地步,惟明是特例,唯一的特例。 ------------------------------------------------------------------ 这天周末的晚上,人意外的少,酒保一如往常地擦杯子,小包厢里头又有霹雳啪啦的噪音传来。 「把这杯酒送到里面去。」酒保随便弄了调酒,放在托盘上就交给了他。 「又是我?」他皱着眉,已经有些烦了。 「别忘了你拿我薪水。」酒保提醒他。 于是,为了这份高薪,他只好乖乖端起托盘,再度进到那间已经不晓得整修过几次的小包厢内。 房间一片凌乱,鱿鱼丝、开心果、啤酒瓶、菸灰撒得满地;长沙发上,有个人裤子被拉了下来,上半身光光,还被压在别人身下。 「叩叩叩!」他敲了敲门,再清了清喉咙,「客房服务。」 这次,人比较少了,是一对一。 男人勐地抬起头,裤子已经不晓得丢到哪里的下半身光熘熘的。 「我说……你们这些傢伙到底懂不懂得公共卫生安全法,公共场合暴露下体,是猥亵罪。」他连忙把目光移开,再多看一秒,都会长针眼。 男人咒骂了几声,连忙从脏乱的地上把裤子捡起来穿上,立刻沖了出去。 「先生,别忘记到柜檯结帐买单,谢谢!」他在男人背后喊着,尽这可悲的服务生本分。 「还有你……」他再转过头来,望着长沙发上,肌肤满布吻痕的孟淳安,「从我到这里工作开始,还不到一个月,同样情形却已经发生了三次!你是不是有病啊?既然想和男人上床,到宾馆不就好了,干嘛老是选在这里,然后又拼了命的抵抗?到底是想做给谁看?」 他把衣服丢到淳安脸上,淳安的神情似乎很疲累,不知不觉,这样反覆不休的游戏也已经让淳安弹性疲乏了。 「宋老师最近怎样了?」淳安穿上衣服,以手指缓缓地耙整自己的头髮。 「干嘛突然问他?」惟明在二年级也有课,淳安是他众多学生之一。 「你晓不晓得,如果爱情得不到回报,坚持是一件累人的行为?」 「那又怎样?」 「我一直很爱他。」 「外面那个没良心的人?」 淳安点了头,「可是,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动力继续,没有办法坚持到让他回心转意爱上我。时间太久了,我宣布放弃。」 「再去找别人爱不就得了?」这些人,都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合则来,不合则去,不用太多的感情,不会受到太多伤害。这是法则,是定律。 「我一直在找,不过那些人都只想和我上床。」 呃……其实上床应该也是算爱情的一环啦,谁都会想的。不过,这淳安外表开放,原来,竟还是个保守主义者,「那你也不须把人都带往这里来吧!独立的包厢四下无人,再加上你的行为动作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你很开放,这样迟早会出事的。」 「算了,反正我最胡涂也只到今天而已。」淳安再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再怎么努力,他也不可能喜欢我。虽然他跟我哥哥无疾而终,也跟我姊离婚了,但我就是无法趁虚而入。早点放弃早点好,不然可能会累死自己。」 超级八卦,他连忙追问,「怎么又是你哥,又是你姐的?你到底在讲些什么?」 淳安看了他一眼,才说!「他本来是我姊夫,是和我姊姊到拉斯韦加斯结婚,在神父面前发誓对婚姻会永远忠贞的人。可是后来他却爱上我的哥哥,姊姊发现后就和他离了婚。然后,我爱上了他。」 「你们的家庭关系还真复杂。」看淳安那张漂亮脸蛋像快哭了一样,他不晓得该如何安慰,最后,干脆把淳安搂进怀里。 他都是用这招安抚女人的,况且淳安看起来也就像女的,把这招用在淳安身上,应该同样会奏效吧? 「宋老师真的很爱你,你千万不可以让他伤心,知道吗?」淳安的声音有些难过,似乎,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影she着自己。「如果让他走了,你这一辈子,肯定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会深深爱着你的人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揉揉淳安柔软的髮丝,心里头浮现了惟明的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惟明的笑容了。在这一刻里,他想见惟明。在淳安宣布不再坚持的这一秒里,他想念惟明。 如果,他的人生是一盘隔夜饭炒成的炒饭,那惟明,大概就是让味道鲜美的味精。虽然,味精对人体有害,他也知道少碰为妙,但是,习惯了就无法更改,习惯了就无法离开。 淳安默默地流下泪来。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男人哭。最初的那次,老哥死的时候,惟明哥哥的眼泪;第二次,他伤害惟明,惟明的眼泪,第三次,得不到爱的人,淳安的眼泪。 他从来没这样哭过,至少,不会为了情人这样伤心。他以为男人不该为这点小事落泪,而他的眼泪,只会出现在存够钱,买到冷气机的那天。 爱情很甜美,但是也很残酷。 他拍了拍淳安的背,过了几分钟,淳安好了些,脸上也回復了一贯的笑容。虽然,仍带些落寞,但已经很值得嘉许了。 「走吧!」淳安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我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淳安临走前,还跟酒保打了声招唿才离去。 淳安对酒保说:「你可以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于是,他亲自把淳安送出了酒吧。 旋迴到店里,吧檯内,酒保还是一样若无其事,擦着他的酒杯。 他有些看不过去,拍着桌子就说:「你这个人真的很烂耶!」 酒保回了句:「彼此彼此。」 他怏吐血了,「我不喜欢惟明是因为我不是gay,你既然是gay了,干嘛不接受淳安?」 「你有你的顾忌,我自然也有我的。」 「你顾忌什么,有什么好顾忌的?」 酒保像在打哑谜,「我的顾忌就如同你的顾忌,你如果有那个能耐明白我的顾忌,那你现在不该是在这里谈论我为什么不爱淳安,而是应该在家里和惟明甜甜蜜蜜,而惟明也早能上了你。」 「我现在是在谈你和淳安的事情,别把话题扯往惟明身上。」 「我这是就事论事,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只同情弱势的一方,这样不公平。」 「靠,论个屁啊!你没瞧见淳安刚刚哭成什么样子?爱他一下你会少块肉吗?」语气越来越沖,因为抱持着对淳安第一眼就存有的好感,他今天和酒保槓上了。 「你今天情绪十分不稳定,回家休息吧,别再问了。」拍嚓一声,手里擦着的玻璃杯用力过勐,碎了。酒保把碎片丢进垃圾桶里,拿起其它的杯子继续擦。 他还想继续吼,但自动门缓缓开启,这几天练就的职业性反应,让他在下一秒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进门的客人身上,嘴里也自然念出:「欢迎光临!」 只是,看了个清楚,进来的,居然是惟明。 第11页 「你干嘛来这里?」除了朋友的聚会外,其实惟明是很少到gay bar来的。因为身分是老师的关系,惟明平时会注意自己的行为。所以,当他这回在营业时间见到惟明出现,便立刻趋向前去,把酒保丢到了脑后。 「来看看你工作得怎样了。」惟明坐上了旋转椅,酒保自然地为他调了一杯酒,「不过你们两个人,那么大声在吵些什么?」 感觉上,他和惟明好像已经很久没见,惟明的笑容有些改变,笑意深了些,神情也倦了些。 惟明的表情让他想起淳安。原来,时间的流逝很容易会带走对爱情的坚持,于是,他的心开始有些慌。 如果惟明也像淳安一样,决心放手,不再去爱,那到最后痛苦的人不会是谁,绝对会是他这个吃了人家还卖乖,死不认帐的浑小子。 「为了淳安的事情,淳安被酒保给弄哭了。」反正,酒保说的对,他就是容易偏向弱势的一方。不过淳安弄成这样,酒保敢说自己没有责任吗? 酒保静静地端了一杯饮料给他,他话说得多,正好口干舌燥,也没多讲就一饮而尽。 感觉很顺口,有些甜,却不会腻。 酒保神情自然地替他续杯,所以他根本不晓得,那喝了令人微醺的饮料,酒精浓度到底是多少。 「你跟他走得很近吗?」惟明指的是淳安。 「也不是走得近,反正我就是觉得酒保应该接受淳安。」他接连喝了三杯饮料。 酒保在笑。 「你别给酒保找麻烦了,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惟明自己是过来人,晓得这种事,旁人无法帮上忙的。不过,酒保不爱淳安,小毕也许会成为淳安下一个目标,「你啊,现在整天都不在家。我看这份工就别打了,想买冷气,我再另外凑钱吧!」 「怎么凑?你不是说没钱?」 「老哥有啊,明天我打电话向他借不就好了。」 「是噢,我怎么都忘了我们还有一个金主?」惟明的哥向来也疼他,只不过惟明的哥很少待在台湾,而他们,也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这号人物。 惟明笑了笑,「这样,我们就有多一点时间可以在一起了。」 他听到惟明这句话,耳根子又热了起来。 「只做到今天可以吗?」惟明问酒保。 酒保继续擦着杯子,「当然可以,只要你开心,一切不成问题。」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淳安的事情?」他问酒保。 酒保又弄了杯饮料,他连喝了几杯,不知怎么的视力居然有点模煳,有些头晕目眩重心不稳了。 惟明扶住了他,「酒保,你让他喝的是什么?」 「一种可以放松心情的饮料,省得他老是咄咄逼人,活像我哪里得罪他了。不过我倒没料到他酒量这么好,本来预计两杯就可以把他掠倒的,居然撑到了第四杯。」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甩了甩头,眼里有残像重迭,酒保变成了两个,他呆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喝醉了。 「这样说好了,让我爱上淳安,就像要你爱上惟明一样,是不可能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头好重,他靠在惟明肩膀上,再也抬不起来。 「你干嘛不先和惟明试试?等你试成功了,再来谈这个问题也不迟。」 「好啊,我现在就回家试!」他一口答应,拉着惟明的手要离开,却差点跌下旋转椅。 惟明扶着他,脸色有些怪异,「你到底想试什么?」 「上床!」 他说。 第七章 回到家的时候,惟明僵着一张脸。 他还猜如果答应和惟明上床,惟明肯定会欣喜若狂,甚至手舞足蹈的。可是,现在没有。 惟明的脸很臭。 「你在酒保店里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为了淳安,你什么事都愿意做?」惟明的语气有点冷。 「我以为你至少会放一下鞭炮,还是煮个红蛋来庆祝什么的。」 「放什么鞭炮,煮什么红蛋。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克制自己不碰你。你为了淳安,居然就可以和我上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傻瓜一样,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惟明开始生气了。 「我不单纯只是为了淳安。」虽然他对淳安很有好感,但淳安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 「但是他吻过你。」惟明气得把车钥匙丢在客厅的桌子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那是意外。」 「他还很中意你。」 「不止他,很多人都中意我,你也是其中之一。」他可能是最受gay欢迎的年度风云人物了,在酒保店里打工的那段时间,就常常有人摸他屁股,吃他豆腐。 「那你看着他的时候,两眼发直,这点你怎么说?」 「哦——」他心虚了一下,「你说那个啊,那个不是两眼发直,那是我脑袋空着没用,在发呆。」 「你又在说谎了。」惟明的音调高了起来。 他摀起了耳朵,「怎么又歇斯底里了?」 「全都是你再度挑起的。」 「我都说我要跟你上床了,不然你还想怎样啊——」他吼了回去。 然后,惟明瞪直了眼,嘴抿了一下别过头,「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已经想你想到心都要发疼了。你别再这样意气用事,开我的玩笑,再这么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我哪点看来像意气用事?」他已经表现得够明显,连上床两个字都出口了,怎么,现在换惟明裹足不前? 「你全身上下看起来都像意气用事。」惟明努力的压下怒气,久久后才嘆了口气,「算了,我们也别再吵了。你浑身酒味,洗个澡尽快去休息吧!」 「我喝了很多酒,现在洗澡好像会心脏病发,还是脑中风什么的,很危险。」 「是吗?那你进房睡觉好了。」 惟明似乎不想看见他,但他没意思走开,还是继续留在原地,「其实,我真的没想过要惹你生气。淳安的事情,我只是不顺眼罢了!看见淳安伤心的样子,我就会想到你。见着酒保对淳安不理不睬的模样,我就会厌恶我自己。我们和他们,就好像一模一样的翻版,所以我不能不理会淳安。」 惟明长长的吁了口气。 「惟明,你也觉得我真的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吧,老是漠视你,对你不理不睬的。」他说。 惟明摇了下头,「是我惹起的,是我要爱上你,一切与你无关。」 「如果我说,我从现在起想要爱你,你会答应吗?」他很认真。 惟明嗤笑,「你醉了。」 「我醉了?」他摊开手摆在惟明眼前,「那你看这是什么?」 惟明迟疑了下,「你的手掌。」 「错!」他笑了一声,「这是五,五根手指。看吧,我数给你看!」他曲着手指,照顺序地点,「一、二、三、四、五,一共是五根。我看得很清楚,一点也没醉。」 「你真的醉了!」看他这副模样,惟明也只有无奈的份,「回房去睡吧,别闹了!」 惟明抓起他的手,要把他带往房里去。 他却顺势依往惟明怀里,圈住惟明的颈子,吻了上去。 「小毕!」惟明吃了惊。 「先来个法式热吻吧,这种事我还没对男人做过。」 在一刻的僵硬过去,原本定如岩石的惟明突然有了反应,不仅疯狂地回吻了他,还咬得他的嘴唇都要挂病号了。他晓得,惟明是在气那天淳安咬伤他的事。惟明也要来一下,宣洩这些年来老是得不到手的郁闷。 男人的味道,男人的气息。纵使惟明表面看起来多温文有礼,多体贴温柔,但在这一刻里,惟明满脑子只剩如何扒光他衣服之类的想法。 一想到惟明是如何对他怀有慾念,一想到惟明斯文底下所藏着的欲望,他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骚动起来。 有种令人颤慄的快感在蔓延,随着喘息声,随着互融的鼻息,随着惟明眼底凝聚的情愫,他感觉自己竟要深陷了。 「你会后悔的……」惟明在他耳际喃念着。 「会不会后悔……要做了才知道……」他被吻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惟明透露着的,是一种急欲占有的念头,舌头卷绕交缠。惟明吻了就不放,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神荡漾。 现在的他,想被占有。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当然,惟明不会终止自己的动作。铃声响了好一阵,他想去接,但是惟明没放开他。 「等……等一等……」 好不容易唇与舌离开了,但,那个吻的势力却沿着下颚,顺着喉际,缓缓向下延伸范围。 惟明没有理会。 「先接一下电……电话再继续……不行吗?」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带着侵略性的吻,太过澎湃的刺激让他喘息,更有些想逃开。 「你想接……就接吧……」惟明继续动作,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他在长沙发上挪移,直到拿起了沙发旁的电话。但正要讲话,惟明就压了上来,「你好重……」他抱怨了声。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 趴在他身上不规矩动作的惟明,也呢喃着他的名。 他分了一下心,但立刻又拉回来。「有什么事吗,凤姐?」亭凤,是送他红宝石耳饰的那个女子,也是与他交往得最久的一个对象。 『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十五号的飞机。你要来吗?』 「几点的飞机?」惟明还是在上下其手,他的耳朵有些敏感,惟明正吻着。 『早上八点多。』 「我晓得了……」他很努力地要专注精神回话,只是在这时候,惟明一只手解开他牛仔裤的扣子,没预警地,就这么熘了进去。 「……」他倒抽了一口气,差点叫出来。 惟明什么也不管,只是继续自己的动作。方才就说过了,他想接电话,有能耐的话,就接啊! 『小毕,你正在忙吗?』 「有点……!有点忙……」 『那我不打扰你了,就这样子吧!』女人很体贴地挂上电话。 他把电话抛到一旁,立刻就抓住惟明伸进去裤子里头的手,「我正在和人家讲话,你怎么这么恶劣!」 「还有更恶劣的。」惟明抓着他的裤子,一把就把牛仔裤给剥了下来,让他只剩下一条nike的灰色三角裤。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nike为什么gg上打的标语是just do it! 第12页 就连内裤上也要标上这一句话。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nike那句翻译成:『就做下去吧!』的gg词,原来是用来激励惟明的。 惟明笑得有些暧昧,解开了自己的裤子,拉下拉炼。 情境就像是慢动作回放镜头一样,拉炼的声音真实得好刺耳,而他,可以推想到下一秒,惟明会干些什么。 「你真的肯爱我吗?」惟明突然停下来,问了这句。 他咽了口口水,点点头,然后说:「拜託你别中途问些不相干的话,我现在都快紧张死了。」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那你现在确认好了没?」 「好了!」 惟明笑着覆上他的唇,然后,大概是他真的醉了吧,对于惟明接下来的动作居然一点也没有反抗,就这么任惟明摆弄。 直到,惟明赤裸的爱抚让他she精,那些东西被当作润滑剂,惟明进入了他体内。 从头到尾,他只能够紧紧抓着惟明的背,承受冲击。 而后,任由初次在男人身上得到的高cháo,让他如女人般地低吟了出来;任这样一场激情赤裸的性爱,将惟明深植在他体内;然后,感觉惟明在他身体里颤抖,在他身体里she精。 ------------------------------------------------------------------ 酒醒了一点,他由喘息中慢慢平復。 两个人在激烈的过程中留了些汗,惟明抱着他不肯放开。 臀部的麻痹感消失,稍微动一下,就能感觉到像是被撕裂后的疼。 难怪那天惟明会叫着说屁股好痛,原来,男人和女人不同,这么乱来,的确会痛。 他皱了眉,拨开惟明的手穿起裤子。做过之后觉得有些别扭,惟明紧搂着他,如同占有似地宣告。 借酒装疯,送上门让惟明吃,可能真是这辈子干过最大的蠢事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因此而确认一件事。他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上了惟明…… 十分不好的感觉,他厌恶起自己的滥情。 「我就料到你会后悔。」惟明在他背后,静静地说着。 「我承认我是有点冲动,但后悔,还不至于。」他深吸了口气,「再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吧。」 如果人生一直能存在于酒醉未醒的迷濛状态,他与惟明的关系,肯定会好些。只可惜,真实的世界没有办法永远茫茫然,他很了解自己的想法,纵使能接受惟明,却不代表,这个男人能成为他的唯一 上帝,派了一个过于专情的守护天使给他。 他是怕自己最后会承受不了,逃离惟明筑成的牢笼。 因为喜欢惟明,因为太了解自己,所以对不确定的未来,有所顾忌。 「我本来不会碰你的。」惟明的声音没有一贯的哀然,他只是更为笃定,笃定自己所爱,「我现在已抽不了身,要离开你也太迟了。」 「我先去洗个澡,待会还要去便利商店上班。那个副店长很烦,没去她会念的。」走往浴室,将惟明的目光摒弃在后。其实,就算爱上了也不代表什么,他本来就很容易爱上人,也很容易被别人爱上。 或许,如果只想现在不理会将来,他不会这么举棋不定。 几分钟后洗完澡出来,他回到自己房里,从抽屉深处挖出一包私藏的香菸,躺在床上抽了只出来,燃起火光。 他很少在家里抽菸,多半是因为惟明对烟味敏感,他只趁惟明不在家的时候跑到阳台抽。 没过多久,惟明进到他房间来。见他抽菸居然没说些什么,只是坐到他的身旁抽起他指尖的香菸,放在自己唇际,吸了一口。 「我以为你不抽菸。」他有小小的惊讶。 「很久没抽了。和你住在一起后,就戒掉了。」惟明的微笑扯得有些费力,「我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你还好小,一转眼,没想到就这么大了。」 「为什么会爱上我?」他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或许是日久生情吧!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嘴里,烟味的苦涩,稀释了,勉强挂上的笑容。 「我不想让你难过。」他的手掌抚上了惟明的脸,带着歉意。他有努力过,现在,接近惟明不是那么困难了。 「其实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天,你能爱上我就好了。」有种,略嫌悲伤的情绪在蔓延。 「我已经爱上你了。」剩下的,只是这份爱会持续多久,有多浓烈的问题。 「那么,现在我又想,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惟明抽着烟,一 口接着一 口,分不清楚那阵痛苦,是烟味的苦涩,还是爱情的苦涩,「这样的想法,就像滚雪球一样,欲望会越滚越大,永远制止不了。」 直到烟抽完,捻熄了,惟明都坐在床边没有离去。 惟明对他说:「把便利商店的工作也辞了吧!」 「不行,酒保那里已经辞了,便利商店我要做到暑假完。」冷气有人出钱,但他还想换台新脚踏车。而且,放假的这两个月有很多电影好像很好看,他想去看。 「我看你好像做得很辛苦。」 「要有钱拿当然会辛苦。你回去睡吧,我休息一下,就要去上班了。」 「今天不要去行不行?」 「当然不可以,那个副店长好啰唆,会扣我薪水。」 「只要今天就好,我想你现在留在我身边。」惟明低头吻住他,「只要今天就好。」 「……」他沉默了一阵后,才开口:「好吧……」否则这种状况上完床就走,感觉有点不负责任。 惟明笑了。 晚上,惟明就躺在他的旁边。单人床有点挤,惟明说怕掉下床去,所以紧紧贴着他。 他东扯西扯地和惟明聊了一会儿后,惟明又开始吻他。 他不讨厌男人的吻,真的不讨厌,只是吻过之后很容易循序渐进,然后,不习惯的做爱方式,会让他觉得屁股痛。 惟明有时候还会凸锤,很不熟练,他猜惟明大概也是第一回。如果不是第一回,那顶多是第二回。反正不会超过三回。 夜里,忘了是谁先冲动,需索着对方又再爱了一次。弄脏了床单,他才洗干净的身体也再度汗水淋漓。这个夏天,好热。临界点响起铃声,理智警告着不能继续,但惟明的笑容,让他沉溺。 他从没想过跟男人上床感觉也可以这么好,大抵,因为对象是惟明的关系。 不过,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何接连两次,他都变成了被上的那个人? 为什么? ------------------------------------------------------------------ 半夜,十二点未到时他跑到麦当劳买了一份餐点,想吃饱再去便利商店上班。 「欢迎光临!」女店员的声音响起。 「一杯中杯可乐,一个双层汉堡。」麦当劳里店员拖地时拉动桌椅的声音很吵,店就要关了,也不能再在里头用餐,他打算,等一下就一边走一边吃。 「需要来份薯条吗?套餐比较便宜哟!」 「不用。」他不喜欢吃薯条。 「那我先帮您结帐,一 共是……」 女店员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觉得奇怪,从点餐的单子上抬起头来,才惊讶的发现,竟是熟人。 「吓我一跳,没想到是妳。」隔壁班的小宁跑到麦当劳来打工了。 「我才被你吓一跳,怎么你住在附近啊!」小宁迅速地包好他要的东西,然后替他结好了帐。 「是啊,很近。」 「我就快下班了,等我一下子好吗?我们自从放暑假后,好像就没见过面了。你不是有我的电话号码吗?怎么一直没找我?」 「呃……暑假有些忙,所以……」他前一阵子整天忙着打工,根本没时间跟这些女孩子们联络感情。 「是不是又有了新对象啊?」小宁了眼,很了解他似的笑了。 「新对象?也不算是啦,半新不旧的。」忆起惟明,他就想到他可怜的屁股。短短一天的时间饱受摧残,惟明害他差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待会上班还得搬上搬下,真是种折磨。 「明天你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小宁提出邀约。 「明天啊,明天可能不行。」一号女友已经订下。 「那后天好了。我有好多电影想看,我想要你陪我!」 小宁独有的可爱与温柔在招唤着他,他迟疑着该不该答应,总觉得如果再出去鬼混有点对不起惟明。可是,如果就这样狠心回绝小宁的邀约,他又想自己会不会太没良心。真的很难决定。 「你以前很干脆的,小毕!」小宁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谁能让你这么认真考虑?」店里的灯光在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里熄了。 最后一个客人沖了进来,大叫「给我三杯香糙奶昔。」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那个人沖得太快煞车不及,结果撞进了他怀里。 「淳安?」 淳安抬起头来,看到他,惊讶得又大叫了一声:「怎么会是你,怎么我走到哪里都会遇见你?」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吧!」有些嘲讽地说笑着,他心底还是存在着天使的背影。 「是他吗?你的新情人?」小宁眼瞪得大大的,把三杯包好的香糙奶昔给淳安。淳安在学校很有名,漂亮的脸蛋,会勾人的眼睛,她认得淳安。 「我没那么倒霉。」他把淳安拉离自己,「妳别乱猜!」 小宁觉得自己不是乱猜,他见到淳安的时候,整个脸色都变了。 淳安看了小宁一眼,再看看他,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就说:「你居然背着宋老师搞外遇?」 「宋老师?」小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听说,我们学校只有一个老师姓宋……」她惊讶得合不拢嘴,「……难道你的新对象是教国文的那个宋老师……不是吧……」 小宁望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个gay……」 隔壁班的小宁,惟明的学生之一 他搔了搔头,不晓得该如何辩解。这个暑假过得实在不顺利。天气又热,又没冷气,他还跟自己的监护人发生关系。而且,他被自己的女人怀疑是个gay。 他哪算是gay,他只是不小心被惟明爱上,然后再一个不小心也喜欢上了惟明而已。 「啊,我的香糙奶昔要融化了。」安发现事情不对,又大叫了声,「不行,我要走了!」淳安跑出外面,还不忘回头说:「方晓毕,你如果敢让宋老师伤心,我就把你宰了!」 第13页 小宁脸僵化的程度很严重,他拍拍她水嫩的脸蛋,嘆了口气,走出麦当劳去。 唉唉唉,他可爱的小宁啊,以后,一定不肯跟他在床上滚来滚去了! 【 第八章 边走边吃,等来到便利商店前时,他已经把餐点全数吞下肚了。 把剩下的塑胶袋丢入店口垃圾桶里,自动门叮咚了两声,里头正在整理饮料的副店长习惯地回过头来喊着: 「欢迎光……」但,那双犀利的眼一见着是他,最后一个字就吞了回去。 她问:「你昨天为什么没来上班?」 「昨天喝醉了,不过我记得我有打电话过来请假。妳接的不是吗?」这个副店长的脸色千年如一日,永远不笑的。他比较喜欢有甜美笑容的女孩子,看起来可爱多了。 「昨天那通嗯嗯啊啊的电话是你打的?」她眉头皱了一下,「又是喘气又是呻吟的,我还以为是变态。」 他有些尴尬,话也接不下去。惟明一整天都黏在他身上,他向她请假的时候,惟明就在沙发上对他乱来,又是亲又是咬的,弄得他不小心叫了出来,结果,被她给听见。 真是有够丢人。 「制服穿一穿,赶快去拖地。慢吞吞的做什么?酒还没醒吗?」她拿着抹布东擦擦西擦擦。 其实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本来可以不甩她的,但是,偏偏对女人开口说出的话没有抵抗力,就算这副店长老一副酷得让人受不了的脸孔,他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大脑执行她所吩咐的命令。 女人,是上帝造出来最可爱的生物,而她的冷淡面孔,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他在她身后微微一笑,生不起气来。唉,怎么说呢,这个副店长真是耐看型的,而且越看越顺眼。 「不要一直傻笑,还不赶快工作?」她的背后长了眼睛,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 「是!」他乖乖地推开休息室的门,进去里头换制服。 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他穿好衣服后四周观望了一下,休息室内怪怪的,桌上多了一个空着的麦当劳塑胶袋。 他纳闷地走到外场,副店长仍然努力地擦拭饮料柜子。另一个放置冰淇淋与冷冻食品的柜子里,极不协调的麦当劳塑料杯抢眼地夸示自己的存在。 尔后,自动门叮咚着打开。 「欢迎光……临……」他口中原本该自然脱口而出的礼貌语句却在发现来人是谁时,打结起来。 「姊,我给妳买摩卡冰沙来了。」穿着一身红的淳安冲到正蹲在地上擦东擦西的副店长身上,由背后抱住她,狠狠地亲了她两下。 「乖乖,你要把我肋骨撞断了。」她继续擦她的冰柜。 淳安笑了两声从副店长身上起来,转了个头发现他,笑容顿时消失,又大叫了出来:「为什么又是你,怎么我走到哪里都会碰见你!」 「命运的安排。」他耸了耸肩。跟刚才一样的回答。 「我才想要抛弃伤心的过往,不想遇见任何和那个人有关的事物,你却一直在我眼前晃,真是够了。」 「我也不想遇见你,可是没办法,不管转到哪里,还是会见到你。」越瞧,就越觉得淳安长得可爱,男孩子能长成这样真是奇蹟,况且,这个人还大他一年。 副店长没理会他们两人的对话,弄好了自己分内的事后,就把制服脱下,套在淳安身上。她里头穿了件糙绿色的小可爱,下面配着同样色调的裤子。无表情地说了声拜拜后,拿走淳安买来的冰沙,跑到外头骑着摩托车就走人。 看来,对他们之间剪不断的缘份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愣愣望着合起来的自动门,「现在是怎样的一个情形,可以给点解释吗?」 「哦!她怎么没跟你说啊?」 「有啊,她跟我说了,她只说:换衣服、拖地、赶快工作。」 淳安笑了笑:「我今天来代班的,她有一个推不掉的工作得去,要忙到明天晚上。还有,她是我姊姊。」 「她在外面兼差?」便利商店的工作量已经够重了,没想到这个副店长这么拼。 「是啊,她兼差当平面模特儿。」淳安把制服的扣子扣好,就往冰柜里拿他的奶昔,用喝玉米浓汤的汤匙挖着吃。 「平面模特儿?」真是令人震惊。 「她还有个封号叫背影杀手,她肩膀的线条完美无瑕,从后面看上去,有够漂亮的。唉,不愧是同一个工厂出产,有霹雳无敌英俊帅的老爸做品管。」淳安不断地笑着,提起已经离开的她,心情十分地愉快。 「亲姊姊?」 「当然啊!」 「那她不就是……酒保离婚的老婆?」惊讶得差点跌倒。看副店长年纪也不过大他两三岁,没想到居然已经当过人家的黄脸婆。究竟,是年纪小小就嫁人,还是,保养有方呢? 「喂,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行不行,我还在失恋过渡期,会难过的。」淳安挖了口冻僵的奶昔放到嘴巴里。 望了他一眼,淳安突然问:「要不要?我买了三杯,分一杯给你吧!」淳安的笑容,是那种完全释怀后,无牵无挂的感觉。 看起来,应该不是酒保给淳安的伤害太小,而是,淳安恢復力惊人的关系吧!笑意是从心底泛出,虽然淳安口头上还说在意,但是,却已经不在乎了。 「好啊,反正我也没吃过麦当劳的奶昔,试试吧!」他这才稍微放心。 凌晨时段客人不多,副店长不在,没人盯着他,他索性就跟淳安站在柜檯后聊起天来。 聊着聊着,奶昔融了,淳安就放进冰柜里冻一冻,过了五分钟再拿出来吃。 他没淳安那么讲究,最后拿吸管喝了起来。 「干嘛这么麻烦?」他问着淳安。 「你不觉得吗?」淳安说:「融掉的奶昔,很像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他继续喝着。 「就是那个啊!」淳安挖了一口放到嘴巴里面,「精液。」 「噗!!」地声,他把嘴里的奶昔喷出来。 「哎呀,你好脏哦,弄得到处都是了啦!」淳安稍稍的皱了下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半点也不以自己说出的话为意。 「我去拖地了。」他把剩下的奶昔丢到外头的垃圾桶,进员工室内拿出了拖把和水桶,认份地把弄脏的地板拖干净。 「没想到你这么纯情。」淳安觉得有点无聊,「你一定还没有跟宋老师做吧!」 他不想应话。 「宋老师是个好男人,人既老实又专情,长得英俊挺拔,身材又修长结实。我还真羡慕你呢,被这样一个人爱着……」 淳安在柜檯后念了半天,见他理也不理,就开始敲起桌面来。 「小毕,你既然不喜欢宋老师,干嘛不跟我在一起啊?我真的很喜欢你耶,你真是好可爱。脸蛋可爱,性格可爱,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好可爱哦!害我每一次只要见到你,就想扒光你的衣服,跟你上床。」 「你刚刚不是说,如果我敢搞外遇,就要宰了我?」他从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可以用得上「可爱」这个名词。 「你抛弃宋老师跟别人乱来,我当然会宰了你,可是如果跟我就不一样了,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张开双腿欢迎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捨得伤你呢?」 原来,淳安对他有兴趣是真的,他当初还以为淳安纯粹是为了气酒保,才拿他当幌子。没想到,自己居然是部强力发电机,无论到哪里都会被人爱上。 「反正现在没有人。」淳安又开始显露他小恶魔的本色,笑得邪恶。 「我要拖地,没空跟你玩。」 「我知道,也感觉得到。你其实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对不对?」淳安由柜檯绕了出来。 他拖着自动门前那块地,屁股正对着淳安。「那么一点喜欢,算不了什么。」他的博爱,对许多美眉都是如此。 「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和我上床又不会少一块肉。」淳安一把抱住了他。刚失恋,急需要人来安慰。 「放开。」 淳安在他背后磨蹭,「不要,我好喜欢你。」一双手由制服下摆兵分两路,上下游移。 「信不信我按警铃,叫警察把你这个色情狂捉去打屁股。」 「不信。」淳安碰到了皮带,顺手就解了起来。 「先生,大门口的,你未免太积极了吧!」 「又没有人。」淳安把皮带抽了起来。 「够了,别再玩了。」他回头阻止,想扯回自己的皮带,但却也意外地看见玻璃的自动门外,对街那头,有个熟悉的身影火速地沖了过来。 暗喊了一声「糟糕」,淳安整个人靠着他,这副情景被看见了。 他被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要退开,却又让淳安给抓住。两个人就这么推来拉去,他也不敢太过用力,这个淳安看起来骨架细小,就跟普通女孩子没啥两样,他怕伤到淳安,于是就一退再退,结果,一只脚踏进装着污水的水桶里,重心不稳跌成一团,湿成一片。 混乱中淳安又抓到了旁边的书报架,全部的杂志包括铁架全砸到他们两人身上,他的手臂被书页锋利的边缘划出伤口。血冒出来。 倒在地上,他嘆了口气。 「每次遇见你,就会有血光之灾。」真是命中注定。 门叮咚两声打开,他还有些喘,喊不出欢迎光临那四个字。 「啊,宋老师!」淳安笑容,瞬间僵掉。 见惟明杀到,淳安立刻乖乖地从他身上爬开,与他隔出了一条安全距离。 当初,看中这个地段就是因为,附近有学校,有购物广场,有公园,有麦当劳,还有间距离很近的便利商店。 他们就住在对面街的大厦里,由惟明房间阳台望出去,刚好就可以看见这间便利商店。 不过他刚刚出门时惟明早睡了,没想到惟明居然会醒来,还跑过来。 莫非,惟明装睡,莫非,惟明一直待在阳台往这里看? 不然哪那么神,刚好被发现? 一句话也不说,惟明伸手将他拉起身,然后只是望着他,脸上没半点和颜悦色的成份。 恐怖。 拉他起来后,惟明的手并没有放掉。转了个身,扯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都这情形了,他也只好对淳安说:「看来我没办法继续上班,你自己保重吧!」 淳安笑容抽搐地说了声:「拜拜。」也晓得自己又惹麻烦了。 ------------------------------------------------------------------ 第14页 「去洗个澡吧!」一路沉默回到家里,惟明总算开口说了句话。 「我和淳安只是不小心碰在一起,你别想太多。」他明白一直以来,惟明就很在意淳安。也许惟明早知道淳安是他喜欢的那种型,所以才这么紧张。 惟明走进厨房倒水喝,些许的不对劲,虽没生气,但确有浓厚的醋意。 脱掉衣服到浴室里从头到尾洗了一次,把污泥洗掉,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孟淳安的瘟神害的。 莲蓬头的水把身上的泡沫沖净,他想着沐浴辱快没了,明天要去大卖场採购几瓶家庭号的回来。顺便,带些零食什么的,啊,再买些惟明喜欢的葡萄干吧! 「咿呀!!」地声,浴室的门缓缓地被打开,莲蓬头的水声哗啦哗啦,掩盖住了门的声响。 他仰着头想着他的存粮计划,水花打上他的脸,顺着颈子流下。 突然,发觉有股冷风从浴室外灌了进来,起了阵鸡皮疙瘩,还来不及回头张望,他就被人给抱了满怀。 「惟……惟明……」他吓了一跳。 惟明紧紧的拥住他,t恤和牛仔裤在水下淋得湿透。 「我觉得很不安,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失去你。」惟明在他的颈项吸吮,舌头玩弄着他的耳垂。 他起了一阵颤抖,浑身上下,就属耳朵最敏感。「我洗好澡就要出去了,你想洗睑洗澡还是上厕所,等我出去后再自己来吧!!」 「你爱我吗?」惟明把他压在浴室的瓷砖墙上,裤裆部份灼热勃起。 他吞了口口水,感觉臀部被惟明紧紧顶着。 「说啊,你爱我吗?」惟明催促着。 气息拂入了他的耳朵里面,他脑中空白,无法思考。热水打在他的身上,和着惟明的吻,他半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想要那种,既甜蜜又痛苦的感觉。他不想要。 但是身体却莫名地向惟明靠拢,独自渴望着。 「我好爱你……」惟明在他耳边说话,分开他的腿,让他一脚跨在浴缸边缘上。然后,拉下拉链。 即便他知道惟明将对他做什么事,这一秒,他却完全不想躲。他也是爱着惟明的。只是,这段爱情才刚刚开始,他还在实习如何当个专情的gay,惟明怎么可以一下要求这么多? 惟明的手覆盖在他的前端,不停的揉弄,像是电流一样强烈的感觉刺激着他的神经。然后,一个勐然的挺进,让他还来不及感到痛,就已将惟明吸纳入内。 「小毕……好热……」惟明在他耳际喘息着,「你里面好热……」 是种露骨的言语。 惟明舔着他的耳廓,让他低吟了出来。 他也好想要惟明,也想要这样。惟明的喘息让他错乱,让他沸腾,他也想尝试进入男人身体里的滋味。 因为,惟明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俊秀的脸蛋染上徘红的色彩。 好煽情。 被撑开的地方微微发麻,惟明不停歇的冲撞带来翻涌的情慾热cháo,他呻吟,接受那些恼人的甜蜜。而后,达到了高cháo。 但是,在这之后,惟明并没有she精。他都出来了,但惟明还是在他背后继续。 从刚才的激烈,现在变得缓慢。 他想休息,但惟明并不允许。 「拿出来,惟明,拿出来。」惟明轻而缓地抽送,弄得他浑身苏麻,就要站不住,「我好累,别再弄了。」再这样下去,脚会抽筋。 「到床上继续。」环住他的腰,惟明就以这样的姿势,硬把他带到外面的床上。 浴室和房间是连在一起的。惟明和他一到了床上,才停止半晌的抽动,便又开始了。 也许,惟明是想把这二十六年来没用过的份,一次全加诸在他身上,看来这个晚上,又不用睡了。 惟明让他侧躺着,贴在他身后,然后一手圈起他的脚,分开他的臀部,继续动作。 他的前端被刺激得再度死灰復燃。唉,身体怎么这么诚实? 就这样,直到好久好久以后,惟明才在他里面she出来。 他,打工打得精疲力尽,又被这么玩法,当下,差点没晕死过去。 ------------------------------------------------------------------ 将湿衣服脱下后,惟明赤裸着在床上睡去。 他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拿起了包烟,走到了阳台上。耳根又热又红,也许,让风吹吹可以好点。 点燃最后一根烟,深深地吸了口。试图平复方才的激情。 由三楼阳台望去,透过便利商店的玻璃门,里头的动静望得一清二楚。 突然,淳安把灯火全熄,走了出来,在等电动铁卷门关下。 这小子,还说要来代班,结果他才走没多久,没人看着,就想熘了。 他把手中的香菸盒奋力往楼下丢去,马路不太宽,盒子刚好敲上淳安的头。淳安像见鬼了似地大叫:「谁!是谁!!」 半夜街上连个鬼影也没,他朝淳安喊了声,回头穿上衣服走下楼去。 便利商店外,淳安手插着腰,脚跺着地,正等着他。 「你居然把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关了,你姊姊回来,一定会杀了你。」他在店门口的长椅上坐下,薄荷凉烟还没燃到一半。 「她最疼的人是我,要死也是你死,不会是我。」淳安也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了他的烟,丢到地下捻熄,有些不悦地说道:「谁叫你要中途跷班,我又不会按收款机,店开着也没用。」 他运动过度有些累,摊在长椅上也没有反驳。 淳安感觉有些奇怪,观察了一阵就问:「宋老师呢?」 「睡了。」 「他把你拉回去,你怎么又跑出来?」 「我需要透透气。」其实待在惟明身边没什么不好,只是,他还不习惯两个人无时无刻黏在一起。 「你们刚刚回去做了什么?」 「你想呢?」 淳安冷不防翻开他宽松的衣服,然后见到满布吻痕的肌肤时,惊讶地倒抽一口气,「做了?你们居然做了?」 他把自己的衣服拉下来。 「怎么这样啦,人家在失恋,你们居然搞得火热,真是有够过分的!」淳安噘着嘴,泄气地躺回椅子上。 「还不是托你的福,他是以为我和你在一起,才会把我拉上床。」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他真的很想捏断淳安纤细的颈子。 「反正,我失恋的时候你风流快活,这就是你不对。」淳安垂下了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快乐,现在又没了。 「去找个人爱啊,唉声嘆气的做什么?」 「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就是没人要爱我。我也好想谈恋爱,现在身边连个男人也没有,真的好空虚哦。」说着说着,淳安把头滑向了他的肩,完全泄气,再也拽不起来。 「你想找男人爱可以,但是拜託别再找我。我正在练习如何减少不必要的交际,不然,不是惟明受不了我的滥情发疯,就是我受不了惟明的歇斯底里而精神分裂。」他既然选择了惟明,就有心里准备得负责到底。 「为什么都没有人爱我?为什么他们只想和我上床?」淳安的手攀上他的胸膛,紧紧抱着他。 「那你就找个瞎子和他谈恋爱好了。你的脸蛋,本身就容易引人犯罪。」 两个人东扯西扯地聊了一会儿,他才发现,他真的满喜欢淳安的。如果不是惟明动作快,他真的可能会动心。因为淳安有着一张,天使般的脸孔。 但是他现在有了惟明,他没办法离开惟明。惟明比任何人都需要他。 而他也,爱着惟明。 第九章 五点多,天一点一点的亮了。在灯熄灭的便利商店外,他和淳安聊了大半个晚上。 淳安觉得困了,便自个儿走回家。 他爬了几层楼回到屋子里,除了开门的钥匙声响外,整栋楼冷清清的,听见的全是他制造出来的回音。 惟明还在睡,房门紧闭着。他放轻动作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橱,把所有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袋子里。 家里的杂项工作中,他是负责洗衣服的,洗衣机坏了,他只好用手动洗衣。不过,最近没啥体力,所以他只洗惟明的脏衣服,自己的则是反反覆覆穿了几次。结果,现在都有些臭了。 走进惟明的房间,他听见一阵平稳的唿吸声。 「惟明……」他摇摇惟明。 惟明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的。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这几天晚上别等我门了,晓不晓得?」他弯下腰,靠近惟明说了句。 惟明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的话,伸手就揽住了他,在他唇间亲了一下。 「我爱你……」惟明呓语着,再度睡着。 他站在床边看着惟明的脸,过了一会儿,缓缓的笑了。 接着,他下楼骑着自己的破烂脚踏车,来到一号女友的豪华公寓。 按了几声电铃,朝装有监视器的对讲机报上自己的名字,门打开了,他美丽妖娆的女人,穿着性感万分的丝质睡衣,在门口与他拥抱。 「有点事情……」他抚摸着女人柔嫩光滑的脸颊,亲吻她的唇。 「什么事?」女人回吻着他,「到床上说吧……」她看他带着一包行李来:心里十分的高兴。 「我不是来和你上床的。」他停止了吻。也是第一次,回绝女人的邀约。 「那,先把背包放下来吧!」亭凤感到有些讶异,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吻痕,「怎么了吗?」 「我想向你借洗衣机,我家的洗衣机坏了。」他微笑,知道她大概误会了。 「你不是来和我一起去旧金山的吗?」她显得很失望。 他摇摇头,再问:「你是十五号的飞机对吧?」 「嗯。」她本来就没想过他会愿意和她一起走,但是,得知事情既定后,心情还是难免低落。 「今天十号。从现在起五天,我都会陪着你。你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这样我会难过的。」亭凤毕竟是他的女友,他不可能什么也不表示。 「你已经确定自己爱那个人,多过于我了吗?」她指的是惟明。 「我爱你!」他笑着,并不直接回应。 「我真嫉妒。」她关上门,揽着他, 「你爱他有多深呢?有没有超出对我的爱很多?」 「我最爱你了。」他搂着她。 「爱撒谎的小鬼。」亭凤笑着。 「我没有撒谎,我最爱的就是你,爱死你了。」也许,当大家都已心知肚明的时候,欺骗,是唯一下让对方伤心的方法。 「那你未来这五天要怎么补偿我?我现在心都要碎了。」 第15页 「接下来,直到你上飞机为止,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叫我往东,我不会往西。总之一切随你高兴。」 「那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不许想那个人。这个要求不过份吧,剩下的几天,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她一直以来都很理性,好聚好散是她的守则。但她却又拥有女人矛盾的 独占欲望,于是仅剩的时间里,她只想让他的心里充满她。 「有点困难,不过我会尽力。」 「然后,每天要对我说一百次我爱你。」 「还有什么要求?」 「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 「欢迎光临——」 夜里,惟明到了便利商店。在里头忙着整理东西的淳安见着了他,有些惊讶地喊了声:「宋老师!」 惟明顿了顿,神色有些沉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晓得小毕到哪里去了吗?」 「咦?他没跟你在一块啊?」淳安惊讶地转过头去,朝着休息室里头的人喊:「姊,小毕前天打电话来请假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副店长拿着一箱矿泉水出来上架,随口应了声:「他说十五号女朋友出国,最近没空上班。」她只看了惟明一眼,没啥兴趣,就又回到里头做事去。 惟明脸色变得凝重。 「怎么了?」淳安小心翼翼地问着。 「没事,他连续几夜都没回来,所以我有些担心。」等了几天,家里的电话没响过,惟明有些害怕,尤其是发现他衣柜里的衣服全数不易而飞时,恐惧完全笼罩了心头。 「你打行动电话找不到他吗?」 「他没有行动电话。」 「他的朋友呢?你有没有联络那些人?」 「小毕不喜欢我管他太多,我完全不知道他有哪些朋友。」 「那……」淳安看惟明的样子恍恍忽忽的,看来这几天一定四处找遍了,「要不我帮你问问酒保好了,他认识的人多,也许会有人知道小毕在哪里。」 「不用了,我刚刚从那里回来。」惟明带着黯然的神色转过身离去,「麻烦你了,真对不起。」 「你想……」淳安感觉不安,忽然叫住惟明,「你想,他会不会是……跟别的女人跑了?」 惟明挪栘中的脚步突地僵住,声音颤抖地说着:「我不知道……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那个烂人!」淳安气愤地说:「真是个混帐王八蛋!」幸好,自己没有喜欢上他,不然,照这种情形看,将来肯定会被他的花心给逼到哭死。 「不关他的事……不能怪他……他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惟明接起电话,突然,眼底闪过了一丝光芒。 「怎么?」淳安问了声。 「找到小毕了!」电话,是个朋友打来的。那个人说,小毕正和一个女人,在餐厅用餐。有说有笑的。 惟明急忙挂上电话,沖了出去。 淳安在后头喊着:「宋老师,记得狠狠甩他一巴掌,这样才能打醒他——」 惟明坐入驾驶座,深夜里,鲜少车辆,一路上车子飙得破百,驶进了市中心,停在某家着名的麻辣火锅店前。 走进里头,惟明见着找了好几天的人。 ------------------------------------------------------------------ 他拿了一罐九的乌龙茶回座位,火锅让他的舌头麻得都没知觉了。 这个地方惟明上次带他来过,他觉得不错,这回便带了亭凤来。 不过,上回吃起来没这么辣。他现在是呛得鼻涕眼泪直流,快受不了了。 「明天一定会拉到屁股痛。」亭凤优雅地吃着火锅,却冒出了这一段毫无修饰的话语。 「咦?」他开乌龙茶的手,动作忽然停了。 「啊,我忘了还在吃东西。你当作没听见好了,继续吃吧。」亭凤抱歉地笑了笑。 「会屁股痛?」他好像听见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会啊,肠胃不好的人就会这样。你不会吗?」 手中的鸟龙茶掉了下去,砸到了脚,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震惊。 「你怎么这副表情,jian像没吃过麻辣火锅似的。」 事实上,惟明带他来,是第一次,而这次,是第二次。他哪里知道吃麻辣锅会有这 种副作用,他还以为……还以为…… 接着,上帝大概在整他,自动门开了起来,门口有人大喊了声他的名字,他惊讶地回过头,发觉居然是惟明。 「小毕!」 他僵了一僵,对着惟明挥了挥手,说了声:「……嗨……怎么这么巧啊……」 火锅店内走出了一个男人,双手环胸,就倚在楼梯口那处,用着十分不层的神情盯着他,「我早说过这小子喜欢的是女人,他永远不可能喜欢你,但是你偏偏不信。这下好了吧,人家带着女朋友出双入对,把你丢在一旁了。」 「闭嘴!」惟明怒喊了声。 坐满了人的店里,几十双眼睛往他们这里关爱过来。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认得那个男人。那个曾经威胁酒保要放火烧gay bar,然后被惟明狠狠打了一拳的男人。一个爱着惟明的男人。 「跟我回去。」惟明来到他身前,没有笑容,脸上只有阴郁。 他迟疑着朝亭凤望了望,亭凤别过脸去,低头吃她的麻辣锅。看样子,也有些不高兴了。 考虑了几秒后,他坐回亭凤身边。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要陪我……陪我女朋友。」今天是第五天,他答应过亭凤,到她上飞机为止都要和她在一起,尽最后男朋友的责任。他不晓得惟明足如何找到他的,大概是楼梯口那个男人当的报马仔吧,这样的情形实在令人头大,他的脑袋嗡嗡嗡地作响。 「从你失踪后,我就一直找你。我找了你好久。」惟明只是稍梢显得难过,镇定的神色,平稳的谈吐,和普通时候不一样。 他不去看惟明脸,也能由声音中隐约听见怒气。他晓得惟明在克制。然而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惟明对他的纵容,已到了极限。 「我只想有些私人空间,不是跟你上了床,就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吧。」他已经够努力了,回绝小宁,拒绝亭凤,还克制自己对淳安过分亲近。只是这一切,惟明好像都没看到。嫉妒蒙蔽了惟明的双眼。 「上床!?你居然跟他上了床?」楼梯口那个麻辣火锅男朝着惟明狂吼,觉得不可思议地瞪大着双眼。 不专心吃火锅,眼睛偷偷瞄着他们的顾客中,有个男孩小声地说着: 「哇,gay在吵架耶!」 「嘘!」旁边那个,他的妈妈,捣住了他的耳朵。 火锅店的职员连忙倒来冰开水,喊着:「别生气,别生气……店长您别生气。」 「别忘了你才十六岁,几天几夜下回家,是谁都会担心!」惟明说着。 「那再过几年我成年了,你没有这个理由搪塞,你又该怎么办?」他吃着他的食物,辛辣在口中瀰漫散开,胸口觉得有些闷。不喜欢被人当作附属品,不喜欢处处受人限制。他感到十分不畅快,惟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还有,惟明怎么没告诉他这里是那个男人开的店,他如果知道,死都不会来。 「我早告诉过你,不喜欢我,就别和我上床。你现在觉得腻了,不想继续了,谁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我踢到一边。玩弄别人的感情很好玩吗?」惟明抿着唇,脸色变得苍白,「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今天不行!」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监护人!」 果断地回绝之后,他见惟明痛苦地扬起了手,想给他一巴掌。但是,却在煽到他面前那刻,停了下来。 惟明捨不得打他。 如果,惟明对他的感情能像这样停下来就好了,他望着惟明说:「你也早就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事情。所有人当中,你是我最后一个爱上的,但是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你,为什么还要要求那么多?」 「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想要,每一秒都见到你…… 「我才十六岁。而你,太认真了。」他说。 「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会再管你了。」惟明收回了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去。 他默默地吃着他的牛肉片,然后弯下腰将地上的乌龙茶捡起来。 「他不太了解你,所以才会那么生气。」从刚刚就没插过嘴的亭凤,开口说着:「你也真是的,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干嘛让他那么伤心。」 「我了解他就行了,他了不了解我没关系。」因为觉得呕,所以这么欺负惟明。但是惟明伤心了,他也没有觉得出了口气。 都是,自己白痴地以为惟明的屁股痛是被他上了的关系,所以,他才会笨到赔上自己屁股的贞操。 他现在是郁卒加内伤,闷死了。 「那他怎么办,你不追上去吗?」 他头垂在桌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麻辣火锅男气得大吼了一声,朝他咆哮:「你这颗花心萝蔔,我就知道惟明一定会为你伤心。」 瞄见火锅男从他前面走过,他问:「你想干嘛?」 「我要去把惟明找回来,好好安慰他。」 一个乘虚而入的作法。 「劝你最好不要。」他提出良心建议。 「你是怕惟明被我抢走对不对?混小子,你就一辈子跟女人泡在一起好了,惟明是我的,我会好好照顾他,不会让他再受一丁点伤害!」火锅男放完厥词后,就追着惟明而去。 「这样好吗?如果那个人真的被抢走,你也觉得无所谓?」亭凤倒了杯乌龙茶,气定神闲地喝了起来。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变心了,惟明也不会变心。」他的头还是垂在桌子上,就是因为惟明不会变心,他的压力才会这么大。 「哦,你这么有自信?」 「那傢伙爱我爱得,已经到了没有我会死的地步……」 「那你呢?你也爱他吧!」 「……是啊……」他嘆了一口气。 过了几分钟,火锅男气沖沖地走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方晓毕,你这个走狗屎运的傢伙,我就不相信惟明会爱你一辈子!」 他抬起头来,看到男人眼睛上挂着一圈黑轮,肯定是被惟明打的,「我劝你最好相信,他的确会爱我一辈子。」他的天使是稀有物种,动了心,便再也不会改变。 第16页 火锅男咬着牙恨恨地暗骂了声,大抵,是粗话那类的。然后回柜檯拿了车钥匙,又奔了出去。 「这叫做为爱疯狂的男人」亭凤笑着,「他看来就是个死缠烂打型的,这回肯定又是追着惟明去了。你说,他会不会藉口要安慰你的惟明,然后买些酒勐灌惟明暍,再来个顺水推舟,把人给强姦了?」 「……你这是在鼓励我追上去吗?」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要考虑清楚,值不值得为了我,而失去那个真正被你所爱上的人。」亭凤笑了笑,她的笑容一直是优雅而美丽的,「我们在一起也很久了,但是你从没有拿你对惟明的那种眼神看过我,你看着他的时候,很认真、很认真,而且,很温柔。」 「有吗?」 「如果失去他,以后,你肯定再也找不到像他那么爱你的人了。」 他考虑了一下,「我本来想好好的陪你到你上飞机为止……」 「我们的爱情游戏可以结束了,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 亭凤摸摸他的脸蛋,亲了他一下,「你曾经说过,你的好运有限、幸福有限,所以不肯,太爱一个人,害怕会把幸福用光。但是我看那个惟明本身就是一部幸福制造机,只要你肯爱他,他就会更爱你。别担心了,他所付出的爱情,不会用尽的。」 「幸福制造机?」他从亭凤口中听见了一个好玩的名词。 「对啊,幸福制造机。他会爱你一辈子。」 --------------------------------------------------------------------- 在街角和亭凤告别后,他走进了酒保的酒吧里面。 这天人有些多,加上新的店员还没招募到,酒保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在路旁看见了惟明的车,进到里头后找了半天却没发现惟明的人影,走到吧檯,他抓了酒保就问:「惟明呢?」 酒保愣了愣,面无表情,「刚刚有个哭得唏哩花啦的男人跑了进来,他说有个叫方晓毕的浑蛋抛弃他,跟女人走了。他拿了我两罐威士忌,一瓶xo跑到包厢里头去。然后,他的旧情人,也跟了进去。」 「旧情人?那个开麻辣火锅的火锅男?」哼哼,他都不知道原来惟明和那个火锅男曾经交往过。 「最近我店里的小包厢每隔几天就破砸得乱七八糟,装潢费花了我好多钱,我现在穷得已经付不出水电费了,先生,你要先替他们买单吗?」 「我比你还穷,先记帐吧!」他拍了拍酒保的肩,往小包厢里面走去。踹开门,再关上门。隔绝了舞池外震耳欲聋的声响,包厢内显得宁静多了。 拿着酒勐灌的惟明眼眶红肿,那个火锅男则在旁边帮他倒酒。两个人见着他进来,惟明别过了脸,火锅男则又吼了起来。 「你这小王八蛋,跟来干嘛?」 他没理会那个男人,直接就走到惟明面前,蹲了下来,凝视着惟明,「怎么又哭了?」 「不干你的事!」惟明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人一旦失意,就会想靠酒精麻痹自己。 火锅男抢着要帮惟明斟酒,但他快一步把桌子上的酒瓶拿了过来,让火锅男扑了个空。 「你酒量不好,喝这么多会醉的。」瓶子里剩下下到十分之一的酒,是那个火锅男勐灌惟明的结果。 「反正我只是你的监护人,醉死了,你再换一个监护人就好了。」惟明红着眼眶,把酒瓶从他手里头夺过去,仰头对着瓶口,就这么喝。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换个监护人吧!」他耸耸肩站起来,准备离去。 「不行!」惟明大叫一声,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如果你只喜欢女人,我也可以去变性,只要我变成女的,你就会喜欢我了对吧!」 「傻瓜。我有说过不喜欢你吗?」 「可是你……可是你……」惟明抓着酒瓶,神情恍惚。 「回家吧,我们回家再慢慢谈好不好?」 惟明回过头来,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久久之后才说:「……好……」 火锅男急忙向前阻止, 「惟明,你忘记他是怎么对你的吗?像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对他好!」 「是啊。」惟明点点头,「他是痞子,是烂人,是花心萝蔔,还只爱女人。可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这么爱他。」 「而且爱死了。」他补充了一句。 惟明再点了点头,「而且,爱死了!」 第十章 回到家中,他把满身酒味、意识不清的惟明押进房去,惟明倒在床上,也许是见他安然回来,放心了吧,笑了笑,便昏睡过去。 他瘫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夜很深,惟明睡得很熟,只是暑假的打工弄乱了他的生理时钟。天没亮,他没办法睡觉。 选台器握在手中,他转呀转地,最后落定在卡通频道上。 他静静地看着,音量调到最小。萤幕画面上方浮现一行移动字幕,颱风又要来了,这一回是中度的,晚上就会登陆。 今年夏天台风特别多。 他伸了个懒腰走进房里,逛了逛再走出来,到厨房发现没吃的,就站在冰箱前发呆。总觉得,颱风要来前,空气就变闷,稀薄得供给不了他足够的氧气,血液似乎在凝结,有种,将要窒息的无力感。 想起了什么,又走进自己房里。他在一堆杂物间翻出个有些旧的盒子,打开来,是那年从上石流里唯一救出来的东西,一对天使的翅膀,哥哥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看了几眼,他又把盒子盖上,将它再度埋进了那堆杂物中。就算天使真是淳安又如何,那个小恶魔,已经被他列入拒绝往来名单了。他现在能爱的,只有惟明而已。 转了个身要离开,才回过头,却突然发现有个人影伫立在门口。 他吓了一跳:「站着不出声,你想干嘛啊?」心脏差点停掉。 惟明朝着他傻笑,醉醺醺的,喝得太醉,意识仍不清不楚,身形有些摇晃。 「你怎么不睡觉,又跑了出来?」 「我睡不着。」惟明走了过来,揽住了他。 「你身上酒味好重。」他推也推不开,只jian任惟明搂着。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一路走到客厅,窝进沙发里。 「去睡觉啦,别黏在我身上。」他眼睛注视着卡通频道,惟明则是靠着他的肩,打起盹来。 「惟明?」他的肩头抬了一下,想把惟明弄醒,可是,惟明全无反应。只有那颗头显得沉重异常,缓缓地滑滑滑,滑到了他的大腿上。 惟明就是,不想离开他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电视上,卡通演到了片尾,旁白说着:『一天终于又平安的过去了,感谢飞天小女警的努力!』 惟明睡死了,霸占着他的大腿,让他下半身不能动弹,完全失去知觉。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要亮。 他凝视着惟明的脸,手指,缓缓梳过惟明髮际。 如果,真能永远在一起;如果,幸福永远不会用尽…… 那就,太好了。 ------------------------------------------------------------------ 隔天早上,惟明还是睡得像头死猪。他把握时机,衣服穿了就跑出去,结果,在外头直待到中午才回家。 打开门,对上的,是惟明苍白茫然的脸。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回他离开,惟明就是这副样子,所以,他一点也不惊讶。 「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惟明见到他,大吼了出来。但是,可能因为宿醉的关系,酒的后劲很强,他这么一喊,头就痛得蹲在地上站下起来。 「借酒浇愁、学人家喝酒,醉死你、痛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他把钥匙丢在桌上,匡啷啷地发出响声。再把託亭凤洗好的衣服抛到沙发上,双眼一眯,有些睏了。 「好想吐……」惟明蹲在地上,抱着头。 「想吐就去厕所吐。」 他刚刚跑去机场送机,亭凤揪着他就在机场狂吻,上演离别记,还让他说了一百次『我爱你』,他现在,真是累毙了,没有时间再陪惟明玩。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在家里等了你一个早上,担心受怕了一个早上,你居然还对我说这种话。」昨晚受的气还没消,加上头痛欲裂,惟明说话特别大声。只是不料,这么一来又牵动疼痛的神经,惟明咬着牙,疼得叫了出来。 「你担心受怕干嘛?我有说过要跟凤姐走吗?」他蹲在惟明面前,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你啊,真是想太多了。我一没机票,二没护照,三没签证,还是个英文白痴,怎么跟着人家去美国啊?」他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个笨蛋,自己吓自己,真受不了你。」 「可是你的衣服全带走了,整个衣柜都空了。」惟明死抱着头,疼得无法思考。 「那是因为洗衣机坏了,我把衣服拿给凤姐洗。」他指了指沙发上的背包,「现在,衣服全洗好了,我也都带回来了,你要不要自己确认看看?」 「可是……可是我早上起来……就见不到你的人……」 「我去送机,顺便拿回衣服。」 「可是……」 「你还可是?我人就在这里,还可是什么啊?」 惟明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他,好像在确定他是真实存在,不是幻影般。 惟明就这样呆呆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但,慢慢地,脸却又垮了下来,紧接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又怎么了?」他觉得莫名其妙。 「你的脸……」惟明咬牙切齿地。 「我的脸?」 惟明抱着头的手突然往他这里袭来,将他推到在地。他的后脑勺「叩──」地勐撞上瓷砖地板,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他震得差点脑震盪。如果被撞得脑袋坏掉,就糟了。 「你的脸上都是口红印。」惟明恨恨地说。 他摸了自己的脸一把,发现真的有口红的痕迹。那个亭凤临走前的狂吻原来是这么回事,真贼,问她舍不捨得他时,她还装做不在乎的模样。没想到居然心有不干,故意玩他。 「洗把脸就好了,你别这么激动!」他费了番力气把惟明推开,想站起来,但,惟明硬是又把他压倒,整个人坐上了他身,令他动弹不得。 「……」已经算不清楚是第几次被扑倒了,他沉默了一下,不懂为什么,每次在下面的,都是他。 惟明俯身亲吻他的脸,吻着他的额,吻住他的眉,吻着他的眼。他嘆了口气,只得任惟明为所欲为。 惟明太重了,他实在没办法。 第17页 惟明的吻,缓慢而仔细,拭去他脸上留下的所有印记,然后,停留在他被口红染红的双唇上,啮咬吸吮。 刚开始,惟明只是专注着弄掉那些痕迹,但吻呀吻地,舌头掠上了他的耳,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游移探索起来。 他心想,又要开始了。 「你为什么还要戴她送你的红宝石?」吻着他的耳,惟明发现他偷偷找回来的耳饰。 「她留给我的纪念品,很贵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惟明的肩,眉也不由自主地皱起,惟明真的很重。 惟明将那对耳饰拔下,丢进了垃圾桶里。他想要阻止,但惟明却将他的t恤往上一拉,盖住他的头。倾身咬住他的辱首,喃喃唸着:「……你这浑小子……」 「很痛耶。」他被蒙在衣服底下,扭动着身体,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着肤触,感觉惟明正在对他做的一切事情。 他是不想承认啦!不过,说真的,可能是次数累积着经验,惟明对这种事越来越熟练,今天这一下,弄得他,连反抗的意愿都没有,完全把持不住。 舌头顺着腹部而下,惟明的手忙着解他的腰带、他的裤。他压抑着要脱口而出的呻吟,拉链被拉下后,两个人之间出现片刻的沉默。但是没等多久,惟明的手就覆住了,他受不住激情而勃起的下半身。 他倒抽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感受到一阵爱怜般的亲吻,犹如惟明一贯轻盈占据他心的温柔,柔软而坚持地,落在他的灼热之上。 拜託,他知道惟明很喜欢吻他,但是,不用连那个地方也吻吧! 推着惟明,想将惟明拉离自己,只是,那阵令人颤慄的感觉太过强烈,夺去他的力气,也,夺去他的反抗。 他只能,任由惟明的唇恣意来回,撩拨起他无法抑止的情慾,进入惟明的口中,受湿润的温暖包围。随后,将一切释放入惟明的嘴里。 喘息着,在悸动稍微平歇的时刻,他想,正中午就来个这么激烈的运动,现在,可以停止了吧! 就在他放松全身紧绷的神经,拉下了盖在他脸上的衣服时,惟明突然又对上他的眼。 沾着他精液的唇,异样诱人,微微动作说着: 「我想要你──」 不是吧,还来!? 他没来得及拒绝,牛仔裤和内裤就一把被剥下。 惟明的手指探入了他的臀间。 他忍受不住而低声呻吟,感觉自己发出的喘息声,让惟明兴起一阵颤抖。 和惟明做爱,虽然会有些痛,不过老实说,还是有那么一点舒服的成份啦! 前列腺的刺激,跟女人的感觉,完完全全地不一样。 他不讨厌惟明,不讨厌这样的做爱方式,几次下来,甚至,有些习惯了。 只是,让他想不透的是…… 为什么每回从这令人销魂蚀骨中清醒的时候都会发觉,自己又给惟明压在身下,而且,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次被上的人,都是他?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好痛啊……」他在惟明耳边,无力地喊着。 「那我慢一点。」惟明加深加长了动作。 ------------------------------------------------------------------ 晚上,抱着发疼的屁股回到请了n天假的超商打工。 副店长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地将自己的衣服扒给旁边的淳安,骑着她的小绵羊,唿啸地扬长而去。 「你姊又去兼差啊?」他问着慢条斯理地穿上制服的淳安。 「对啊,她最近比较忙。」淳安从冰柜里拿出由麦当劳买来的奶昔。 「她难道就不怕你又把店关了,跑回家去?」 「唉,我现在学会按收银机了啦!别再提那件事了行不行。那天要不是你突然跑掉,我哪会把店关了啊!」淳安拿汤匙挖着结成块的奶昔,吃得挺愉快。 「如果不是你突然袭击我,我怎么会被惟明捉回去?」一切都是淳安自己惹出来的。 「唉,我就寂寞啊。都没人爱,久了,会心理不平衡的耶!你好吝啬,都不肯分一点点爱给我。」 「我对你没那种兴趣!」他白了淳安一眼,进到休息室拿出水桶拖把,就拖起地来。 半夜没啥人,淳安翻看着自己带来的杂志。他忙着点货、补货、煮茶叶蛋,没空理会淳安。 偶尔,会有客人急忙忙地跑进来,抓了件东西就赶紧往柜檯结帐去。大多,都是家里没存货,忙到一半才跑来买的保险套。 每遇上这种情形,负责结帐的淳安总是摆着一副臭脸,愤愤地用力押收银机。 没办法,现在没人爱,荷尔蒙失调,人就容易发脾气。 等客人走了,淳安就继续吃他那些奶昔,看他的杂志。 好不容易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该搬的货都搬完,时间也已经六点多了。 他来到柜檯后,拉了张椅子坐下,忙了整晚,力气已经用尽,现在,就等着七点下班而已。 淳安看着杂志,边看边发出奇怪的惊叫声。 他有些好奇,「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叫些什么?」 淳安刚好翻完了最后一页,很豪慡的,就把杂志递给了他,「借你看吧!」 原来,那不是他所以为的普通流行杂志,而是,以某个固定模特儿为主题所拍摄的摄影集。 他翻了翻,对里头赤裸着背,在雪地里拍照的模特儿,感到莫名的眼熟。 他再翻了翻,听见自动门叮咚地响了,淳安高兴地喊着:「姊,你回来了啊!」 副店长仍然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乖乖,去帮姊姊买杯冰沙,要摩卡的。」她看来有些累,但是仍挺直着腰,走进员工休息室里。 他望着副店长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摄影集。那完美的背部线条,和书上的模特儿感觉是一模一样。 「漂亮吧,她天生是吃这行饭的。」淳安哼着歌,就跑出去外头,替他的姊姊买提神用的冰沙了。 里面的时间设定,是由现在慢慢地推回到过去,翻到最后,摄影集里头,偶尔会有出现几张副店长的侧脸。看起来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拍的了,她脸上的线条柔和,就像株大波斯ju般闪着耀眼的笑。 那时候的她不是如此冷艷,十多岁的年纪,有着分化未清的少女的纯真,和,少年的气息。 短短的发,穿着中性衣服,看起来,就像淳安现在的样子。 她从里头出来,看见他手上的摄影集,瞄了一眼,「他怎么拿这东西给你看?」 「这里面的模特儿,真的是你吗?」有些错乱了,摄影集里的女子,感觉就像副店长人格分裂后的产品,笑得很自然,有股自然生成的天然气息。他捂着头,无法接受,要脑神经衰弱了。 「看不出来吗?」她淡淡地问。 「谁看得出来啊!」根本就像两个不一样的人。她笑起来,脸上的细胞就像经过重新排列组合般,全变了个样。 他拿起其中一页放在副店长脸旁与她对照。然后顿了顿,指着她本人说:「这是整容前?」 再指指照片,「整容后?」 她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以冷冷的口吻开口了:「扣你五百块。」随后,转过身去,蹲在柜子前排她的饮料。 「不怕死的话,你想再多说一点也没关系。」 啊,他忘了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对这个女人无效!于是,只好震惊地、悔恨地、无奈地、哀声嘆气地,接受这个事实。 然后他再翻呀翻地,就在快将整本书翻完的时候,在那最后一页,竟出现了一张他曾经看过的跨页照片。 右边的标题写着: 『天使在哪里? 爱情在哪里? 我寻找着你,却没发现 你已悄然进驻,我心底──』 左边,是那张裸身的天使少年。背上的翅膀张动着,栩栩如生。他当场愣住了,耳边,似乎又听见,那晚羽翼拍搏的声音。 看着她忙禄的背影,再看看书里少年的背影。 他怎么没想到,看不见正面看不见脸蛋,这个天使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 淳安买了摩卡冰沙奔回店里,勐地就扑在她的背上,两个人交叠在一起。 「姊,我给你买回来了。」 「乖乖,我的肋骨会被你压断掉。」 这对姊弟,同一个工厂出品,不同性格,却有极为相似的身形。 原来,他的以为是错误的。淳安根本不是那个天使少年。 那个背影,是她未发育完全,所拍下的身影。 看着他们两个黏在一起,他心里头的天使残像随之瓦解。 理智崩溃、幻想破灭── ------------------------------------------------------------------ 受了太大打击,打完工回家睡了一觉醒来,发觉太阳都下山了。 走进浴室想洗把脸刷个牙,才推开门,就发现惟明刚拉下拉链,站在马桶前。 惟明被他吓了一跳,原本想解手的,也停下了动作。 他睡眼惺忪地拧起毛巾洗脸,嘴里含煳不清地说着:「想尿就尿啊,又不是没看过。」 惟明整个脸红了透,急忙把拉链拉了上来。 他接着刷牙,看了惟明一眼,「难道要我帮你吗?」 「别……别闹了。」 他嘴里含着牙刷,来到惟明身后,双手绕到惟明的裤档前,「你找我做爱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害羞过。现在怎么支支吾吾的,舌头打结了?」 他才摸了一下,惟明连忙拨开他的手,慌慌张张地离开浴室,他觉得好笑,想不透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顺便洗了个澡,出去客厅时,窗外已经开始颳风下雨。 心情不是很好,这几天一连遭受了很多打击,先是亭凤走了,然后几个身边的女人也不见踪影,接着又发现天使原来另有他人,但最严重的打击还是,他根本没有上过惟明。 都是麻辣火锅惹的祸。 吃了些惟明煮的东西,他照常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惟明替他租了些影片,喜剧类,他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一再受创,但是回到家里待在惟明身边,他却又有种幸福的感觉。看似平淡,极为安稳,惟明的眼,泛着笑。 忙完了厨房的事,惟明来到他的身边。 很自然地,惟明抱住他,指尖摩娑着他的脸颊亲吻了他一下,他完全没有拒绝。 空气稀薄得要让人窒息,但是他晓得,惟明会立志成为他的氧气。 他过阵子渴了,拿出从便利商店里买回来的啤酒要暍。 第18页 「你还未成年,别喝酒了。」惟明想阻止。 「未成年的还跟你做了爱,怎么不能喝酒?」他笑着顶了回去。 惟明的脸又是一阵红。 想来前几次是受了刺激,所以让惟明的肾上腺素爆发出惊人能量,摆出了一副谁也不能夺走他的样子出来。现在没事了,惟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又温柔又体贴的模样。 他喜欢惟明因他而脸红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递了罐啤酒给惟明,惟明不暍,他强迫性地拉开拉环,握住惟明的下巴就朝他嘴里灌下去,来不及咽下的啤酒把惟明的衣服都弄湿了。 他这才满意。有大麦的香味。 这么连看了几部片子到了凌晨,和惟明啤酒一罐一罐地喝到凌晨。反正只要他待在惟明身边,要惟明做什么,惟明都不会反抗的。 所以,他就一直灌惟明喝酒。努力地灌灌灌,灌得桌上空瓶满堆,灌得惟明醉醺醺、茫茫然。 为免惟明起疑,当然他也有暍。只不过他的酒量不是惟明可以比拟的,几瓶啤酒还醉不倒他,但对付惟明,却是绰绰有余了。 凌晨三点,窗户外面风大雨大,他的心情不是太好,以致于有种恶劣的想法油然而生。 把醉得倒在沙发上的惟明拖回床上,他坐到惟明身上,侧着头,打量惟明的睡脸一下。 酒保说惟明和那个火锅男交往过,那,是谁在上面谁在下面呢? 应该,不会是那个火锅男在下面吧!不然,惟明的技术哪会这么逊啊! 他动手解开惟明衬衫的子,凝视着惟明的胸膛。 奶油色的肌肤十分光滑,他伸出食指,顺着惟明的胸膛,缓缓地下滑,绕着惟明的腹肌画圈。 惟明低吟了一声,睁开迷濛的双眼,不解地凝视着他。 「你在干嘛?」惟明问。 「你说呢?」解开惟明的牛仔裤,他倾身吻住惟明的唇。灵活的手指也随之探入了惟明的裤子里。 惟明大概知道了,呢喃着:「别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只会想上别人,不想永远被上的。」他吻着惟明,「轮流一下,轮流一下我的屁股才可以休息。」不然,老是这么搞,会脱肛的。 手里,惟明下半身的重点部位迅速地变硬。 「小毕……」 嗯,压倒别人的感觉实在好太多了。他还是,比较喜欢拥有掌控权,喜欢摆弄对方。 醉得无力反抗的惟明很乖,一点也没有挣扎。他窃笑,看来,这下子今天可以好好扳回一成了。然后,也可以摆脱颱风天给他的窒息感,留下个愉快回忆了吧! 惟明是他的守护天使,他赖以活命的氧气。 天使在哪里,是他一直以来想不透的问题。原来,天使就在这里。在,他的怀里、他的心里。而且待会,他就要把天使给吃了。嘿嘿嘿,吸一下口水──幸福。接着,准备开动,但是想了想,他决定顺便祈祷一下。 主啊,谢谢你赐与我丰腴的食粮,虽然我和你不熟,但是我感谢你。阿门。 《完》 番外: 「原来如此」小短篇之一『酒保他老婆』 这天下起大雨,酷酷的副店长穿着达新牌黄色雨衣,飙车去赶工,『又』留下他与那只爱穿红格子裤的小恶魔,共处一室。 「干嘛躲我躲得远远的?」淳安拿柜檯后的香菸丢他。 「当然是担心你又突然冲过来。」他可害怕了。 惟明近来盯他盯得越来越紧,半夜睡一睡,就会爬起来看他到底上班在做些什么。虽然淳安不是常常过来代工,但好死不死几次都被发现自己和淳安单独相处,他是不觉得怎样啦,不过惟明那个人就是爱乱想,惟明一乱想,他就遭殃。 「你其实不爱我,对吧?」 惟明偶尔会用悲伤的神情对他这么说,然后阴暗十天,煮菜失神,乱放东西替他加料,因为淳安的关系,他已经不止一次在炒饭中吃到酱油瓶盖了。 淳安敲打收银机,嘴里头唸了几声,回过头拿起包包里的摄影集翻看。 他不用靠近也知道淳安手上的那本,是副店长的平面新刊。 「是说,副店长保养得还真好。」他看了眼淳安,低下头继续以拖把拖地。 「什么啦?」淳安没好气地说。 「酒保也三十几岁有了吧,他跟你姊结婚很早?」谜样的一家人啊!淳安曾经提起自己跟酒保的关系,酒保跟淳安的姊姊结婚,但却在婚后爱上淳安的哥哥,接着又和淳安的姊姊离婚。之间的关系可真复杂。 「他结婚不结婚干我姊保养好不好屁事啊,我不是说过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淳安小小吼了一声,活像想咬人。 「结婚的女人老得快,副店长却看不出来。」 「你神经啊!」 「什么?」 「谁说我姊结婚了?」 「她不是『曾经』跟酒保结过婚吗?」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的地方。 便利商店的电动门叮咚地声打了开来,拿着半罩安全帽的副店长走进店里,雨水从黄色雨衣上不停滴落,帽沿低低的,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他觉得很像旧卡通里的科学小飞侠出现。 「我很老吗?」副店长问。声音像外头的雨水,冷冰冰。 他摇头。 「像黄脸婆?」 他摇头。 「酒保算什么东西!」 他点头。 「因为之前发言失当,所以你被扣五百块。」 「不要啦……」他垮下了脸。 「活该你啊小笨蛋。」 淳安对他扮鬼脸说:「我有两个姊姊。结婚的是另一个,不是这个。 「你不早说?」他觉得自己好冤。 不过想想也是,和酒保结婚的如果是这个,那酒保搞外遇移情别恋,还活得了吗?早被大卸八块丢下海餵鲨鱼了吧! 之二『哥哥最后的爱』 九月初的空气,还是一样那么燠热。然而他却从一只被夏末温度蒸得发昏的蜥蜴,变成冷藏库里捲成一团的无尾熊。 因为,期待了很久的冷气机,终于在千盼万盼之下,到来了。 惟明老哥资助的不是普通货,而是三台分离式冷气机。从客厅到开放式厨房,从他的房间到惟明的卧室,都闻得到冷空气的味道。 现下屋里凉飕飕的,完全与外界热烘烘的热对流隔绝,他窝在沙发上看着乡土剧,哈哈大笑几回后,累得起不了身。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但他经过这个暑假后身心已经完全放松,现在啊,他完全不想开学后的事,只想着得过一天且过一天。 冷气嗡嗡地响着,他打了个寒颤,这样舒适的日子好似有些奢侈,而且幸福得令人不敢置信。 也许,是托在天国老哥的福吧,不是看在老哥的份上,惟明他哥哪可能帮他们买冷气呢? 「亲爱的哥哥……虽然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但是我还是想说,真的感谢你!」他双手合十,默念了声。 突然间,啪地一声世界陷入黑暗。 「什么、什么!?」他惊慌地大叫。外星人攻占地球了吗?颱风又还没来,怎么突然间连点光也没有了? 「啊?」惟明连忙把炉上的火关掉。「停电了!」 「靠靠靠靠靠,又停电!」他吼了出来。 之三『有翅膀的天使』 某天,还是便利商店内。三更半夜小鸟两三只,副店长在储藏室整理货品、他煮茶叶蛋,淳安这小鬼则又来插花。 「看什么看!」 他才瞄了一眼,淳安就把柜檯上的摄影集收到桌子底下去。 他其实也发现自己对副店长的兴趣,有了加温趋势。唉,谁叫她是正牌背影天使呢?杂志上只要有副店长的照片,他就不由自主地要多望上两眼。只是,相机下的她跟平时实在差有够多的,不是他想讲,有化妆跟没化妆比较起来,根本就是两个人。 「你姊她有男朋友吗?」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这天,就这么脱口而出。 「你问这个干什么?」淳安警戒地把摄影集抱入怀中。 「只是好奇。」他真的很想知道副店长的男朋友是哪款机型的,肯定得像机车的陶瓷汽缸,耐操耐磨才行吧! 「你干嘛好奇我姊?你对她有意思?」淳安眯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你可别乱来呦,如果你敢花心的话,我就告诉宋老师你出轨。」 「喂,我不过是问问。」他说。瞧淳安这么紧张自己姊姊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gay。 「问问都不可以。」淳安说。 「好,我不问。那你那本借我看一下。是新的还是旧的?我有没有看过?」他煮好了茶叶蛋,发觉时间过了十二点,该清里过期食物了,就从箱子里拿出热腾腾的叉烧包来吃。 反正这些都是隔夜得丢掉的,不吃可惜了。 「这本是有翅膀的那本,你已经看过了啦。」 有翅膀那本不就是有天使海报那本?他手伸得更长了。 「走开走开。万年大色魔别碰我姊。」淳安说。 「笑死人了,到底谁才是色魔啊!我被你骚扰的次数多到数不完耶……」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抢夺淳安怀中的摄影集。 「放开放开,讨厌啦,」淳安死命挣扎着。 自动门叮咚一声『又』响起,他抬头欢迎光临还没出口,就先吓出了一身冷汗。 「惟明……这么晚了不睡……来买东西啊……」他苦哈哈地笑,舌头紧张得差点打结。 惟明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语地,慢慢走进便利商店内。 「啊,末老师,你来得正好。我要跟你检举这个傢伙,这傢伙瞒着你红杏出墙!」淳安嚷着。 「吃包子吧你!」他把手中的叉烧包塞到淳安嘴巴里。 结果热腾腾的叉烧包烫着了淳安,淳安捂着嘴飙出眼泪,暂时说不出话来。 「惟明。」他走出柜檯,来到惟明身边。「你要买什么,我帮你拿。」 「其实……你不必那么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惟明低着头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真糟糕,又来了。 「你干嘛又胡思乱想!」 「你人缘那么好,谁都喜欢你。可是我只有你一个……」惟明说。 「我也是只有你一个。」他赶忙补充。 「真的?」惟明的语调向上扬了个音。 「真的真的!」他不停点头,点到脖子都快折断了。 惟明这才露出微笑,俯身亲吻他。 第19页 「麻烦让让!」从储藏室抱着零食包出来的副店长嫌两人挡住她的路有些碍眼,撞了一下,将他们撞往旁边。「乖乖,把监视录影带抽出来,拿去放成照片贴在大门口。上班不上班,还在工作场所玩亲嘴,再扣你五百。」 「不是吧阿丹……」阿丹是副店长的名字,她的名牌上写着『孟淳丹』三个大字,和小恶魔『孟淳安』同家公司出产,血缘关系果然作假不了,某方面他们姊弟还挺像的。 惟明整个脸当场红透。 「真的被拍下来了吗?」惟明小声问着。 他点头,由这个角度照下来,所有动作一览无遗。 「那……那……那我先回去了……」惟明低着头连忙走出便利商店。 「乖乖你又在干什么?」副店长一边把零食摆上架一边问。 「我在看你那本摄影集啊,有翅膀的那本。」淳安说:「拍得很漂亮耶!怎么看都看不腻。」 「卫生棉gg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副店长打了个哈欠,十二点过后,是令人想睡觉的时间。 「咦?」他失声叫了出来。 「干嘛?」副店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咦那声什么意思,鄙视卫生棉?」 卫生棉……卫生棉…… 他觉得他的头好晕。「我以为那是公益gg。」噢,打击一个比一个大,这个冲击比得知天使不是淳安而是她时还强烈。 「卫生棉的公益gg。」副店长说。 「啊……别再讲了……」 让他死了吧…… 之四『孩子,这是上帝给你的试炼!』 「主啊,谢谢你赐与我丰腴的食粮,虽然我和你不熟,但是我感谢你。阿门!」 这个夜,颱风增强为中度,狂风暴雨席捲着城市,路上没有行人,只有风唿啸的声音扫街而过。 正当他待在屋里,坐在床上,祷告完毕正努力地解着惟明衣服时,房间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拍嚓一声,所有的光线消失了,黑暗一古脑儿地涌上,让他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 「停电?」他抬起头,惊讶地观望四周,再跑出阳台,发觉整条街乌漆抹黑的,完全电力中断。 他最讨厌这种黑压压一片暗无天日的感觉了,有风有雨又没电,让他有种快无法唿吸的窒息感。 他想,老天肯定在玩他,所以才狠心地截断电力,也带走了他所有光明。 走进房里看着醉得昏死的惟明,惟明的身上穿着的是他才解到一半的衣服,本来他该兴致高昂地和惟明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但他如今却什么力也提不起来地陷入了一片阴霾当中。 「惟明,醒醒……你醒醒……」他摇摇惟明,但惟明没有反应,因为刚刚被灌太多酒,现在啊,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也没心情再继续下去,到了客厅拿起块板子,努力地朝自己的脸扇着风。这样多送些空气到鼻孔里,才不会没办法唿吸。 惟明说,他这毛病是心里阴影造成的,因为哥哥死去那晚正是颱风天,所以他才会讨厌颱风,连带地引起身体上的强烈反应。 惟明曾经说过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是被他拒绝了。 他认为这事没啥大不了,反正颱风来的时候,惟明总会陪在他身边同他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两个人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有电,就看电视看影碟,如果没电,就点蜡烛玩扑克牌。 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惟明睡得怎么叫都叫不醒。一个人待在客厅里,他感觉很慌,心里很不踏实,板子虽然努力送着风,但他感觉自己好像依然唿吸不到新鲜空气那般,胸口疼痛着。 也许,就如惟明说的,他这病是必须看医生的。 也对,他若不医好这病,哪天惟明不在了,他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呢?越想,他就越摇头。 后来,他实在是受不了独处,便拿着板子跑进惟明房里,坐在惟明双人床的另一边,朝着自己勐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力始终没有恢復。他在完全漆黑的房间里喃喃自语,有些像精神耗弱的病患,摇着自己盘腿而坐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唿吸,然后不断地唸道: 「我要去看医生了,我要去看医生了,等明天台风一过,我就要去看医生了。」惟明不醒,他才知道黑暗的可怕。 在他身旁的惟明翻了几下身,最后才打着哈欠爬起来。 「怎么了?」惟明还是有些醉,但他睡梦中也能听见小毕在他耳朵旁喃喃不断,十分不安的声音,所以,他睁开了双眼。 「停电了!」他手中的板子还是不停扇着风。 「我是问你在干嘛?」 「空气里的氧气浓度有点低,我喘不过气来。」 惟明一听,就晓得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等我一下。」 摇摇晃晃地下床,惟明走进储藏室里把几个强力手电筒拿了出来,装上电池后立在桌上对准天花板照,让洒下来的光碟机走一室黑暗。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大概真是醉得很难受,惟明弄妥光线后,又再度窝回棉被当中闭起眼睛动也不动。 「你在储藏室里还藏了些什么?有没有氧气桶?先拿一只来救救急吧!」有了光他好多了,但是,窒息感仍停留在他的喉间,扼住了氧气流通的管道。所以就算他很卖力地张大嘴,空气仍是流不进肺里面。 惟明无预警地一把把他拉进怀里,他的板子没拿好,掉落了床铺底下。 床上的被子捲成一团,惟明把脸凑近他,抓住他的下巴不让他乱动。 「别闹了,我现在不太舒服。」他没了板子扇风,喘气喘得更厉害。 「人工唿吸吧!」惟明有些慵懒的口音,夹杂着酒气袭向了他。 「什么人工唿吸。」他想拨开惟明的手,但是惟明更早一步吻住他的唇,轻轻地送了口气入他的口中。 「电等一下就来,颱风也快走了。你什么都别想,先睡会儿吧!」惟明的声音平稳中带着温柔,四片唇点水相交的碰触分离后,惟明转而拥抱住他。 「我睡不着。」那阵心慌,在与惟明肌肤的接触后,渐渐缓和了下来。他于是发觉,其实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失去哥哥与双亲这些年走得过来,靠的还是惟明的关心与支持。 是惟明这般默默地守着他,才让他得以将失去亲人的阴霾压下,在什么都无所匮乏的环境下,无忧无虑地渡过这段时间。 「再给你来一次人工唿吸。」惟明又吻了他。 尔后,他在惟明不断袭来的亲吻中,笑了出来。 如果人的一生真的註定好运有限,那也不要紧;纵使这几年惟明的到来让他过得快乐是提早挪用他往后的聿福,那也没关系。 他知道无论最后如何,惟明始终会陪伴在他身边,就算他所有的幸福都用完,惟明也会把自己的份留给他。 况且,幸福也是可以用手,慢慢累积堆砌的。一点点小小的感动,一个个小小的亲吻,感受到惟明那份爱他的心,便有幸福的感觉会从心底慢慢涌现出来。 惟明是他的氧气桶,更是他的幸福制造机。 这寻找天使之路,还真是崎岖万分。 只是接下来要做的,还得努力让自己不花心,好好跟惟明在一起才可以! 爱情啊,不是有了开头就行,开始与最后,都得要用力经营懈怠不得。 所以,就算今天的停电是上帝的恶作剧,他没吃成惟明也是上帝搞的鬼,那也没关系。 反正,只要他们两个,能永永远远这样下去,那他也不会去计较什么了。 幸福啊,就在这里,掌握在他的手心里。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