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大战酷斯拉》 第1页 《小白大战酷斯拉(年年春系列)》作者:绪慈【完结】 我永远记得怎么跟那傢伙认识的。 小六那年下学期,教务处送来个转学生── 身体抖得像鹌鹑、讲话结结巴巴的转学生, 导师硬把他塞给我,要我照顾他,只因为我是班长。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我要把握时间念书, 活在这个小乡下地方,我是被困在童话王国的酷斯拉, 毕业后,我要去大城市念国中、高中、大学,和其他人厮杀, 然后去哈佛留学,谁叫我这么聪明,每一科都考一百分! 可是这个“小白”转学生偏偏死黏着我, 不管怎么骂、怎么打、怎么踢都甩不开, 害我完全没有发现,我的酷斯拉战争早已经开打…… 【 第一章 我永远记得是怎么跟那傢伙认识的。 小六那年下学期,明明就快毕业了,教务处却不知道为什么送来个转学生。 「大家好……我叫白顺东……」 台上的转学生抖得像鹌鹑,讲话结结巴巴的。我只从社会课本里抬头忘了那个转学生一眼,又低头到课本中。光阴很宝贵,我要把握时间读书。 只是…… 「班长!」咱们班和蔼可亲的老师唿唤了我一声。 我就知道…… 「是。」我将视线移往讲台上,穿着诡异蕾丝花边裙,打扮得像白雪公主的导师身上。 「是新同学欧!」老师朝我笑着。 我扬起了嘴唇,笑得很痛苦。「我不想当班长了。」我这么回答。 「可是你功课最好啊!」老师也朝着我笑。「白顺东同学从现在起,就交由你负责了。明白吗,班长?」 「不想明白。」 「不想明白也得明白。」老师这么说。 我再仔细看了讲台上抖得不得了的那傢伙一眼,明白从此以后直到他在这学校内站可以站得好、走路不会跌倒为止,都得在他旁边照顾他,就很想把手中的社会课本朝他扔去,发泄我的不满。 但课本扔出去我就没有书可以读了,所以我再度把头埋回课文中。 打消了主意。 白顺东被安排坐在我旁边,在他的课本还没有送来之前,我被白雪公主命令得将一半的课本送给那傢伙看。 结果,一下课我就跟总务拿班费跑到合作社去影印课本,第二堂数学课时,我将拷贝好的备份丢给那只小白。 白雪公主怎么可以明明知道我有洁癖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还叫白顺东和我一起看书。真是讨厌。 数学课上到一半,白顺东那双大眼睛开始眨啊眨的,嘴巴张得开开,我看他那副模样,用膝盖想就知道他听老师讲课听得一头雾水。 他看见我在看他,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嘿嘿……我们以前学校的课本跟这里的不一样……」他讲话慢慢的,修剪得一丝不茍的头髮让他看起来有些矬矬呆呆。他放在影印纸上的手指白白嫩嫩,指甲修剪得也干净,一付教养很好的样子。 我看了他一会儿,拿着原子笔搔了搔昨天刚剪的狗啃头,也没对他搭话。 我发觉他有些失望,因为我没有回他什么话。 我想他大概以为班长都是模范生乖宝宝,长得很亲切,心地很善良的吧! 可是我啊,自从前一阵子在同学家看过hbo的电影之后,就突然发觉自己是被困在童话王国里的酷斯拉,这个地方不适合我,小学毕业后,我要向我阿爸争取,到大城市去读书,和那些城市囡仔厮杀。 谁叫我那么聪明考试全部一百分,我将来是去读哈佛的料。 放学回家时,小白跟在我屁股后头。 「干什么?」我吼他。 「班……班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白顺东被我吓了一跳。 「老师说过了。」 「咦?说……说过……我怎么不知道?」白顺东皱着眉头。 「老师说,我姓班,名长。我叫做班长。」我走在田埂之间,放学后的四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甘蔗田,同学们多走向学校的另一头,因为另一头是小镇,大家都住在那里;而这一头是田地,我家是种田的。 「咦?」 「咦什么咦?你跟着我干嘛?」我看他背着四方型书包的模样,就觉得不太慡。哪有人背那种皮卡丘书包可以背得那么可爱的,又不是日本小学生,看起来呆呆、笑起来也呆呆。 「老师……老师说……叫我要跟班长学习……所以我想……我想我们可以当好朋友……我在这里半个朋友都没有……那个……」白顺东讲着讲着,大眼睛里泪水就掉了下来。「我刚刚到这里……半个朋友都没有……」 我被他吓了一跳。 为什么他的眼泪那么容易就会掉? 这一点,直到我长到很大很大了,都还不能够明白。 说真的,我好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尤其在这个地方,小孩是父母的奴隶兼免费工人。 我读书的时间不多,所以当那只小白一路跟着我回家,一边哭一边问能不能跟我交朋友时,我真的很想捡起路边的石头,大喊恶灵退散,扔死他。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的路,我回到家里头。弟弟们都已经回来了,老二阿满在煮饭,老三阿富去餵猪,老四阿贵正在照顾脑子有点爬带的老妈。 「回来啦!」厅里头一堆人吵吵闹闹的,看见我带了人回家,一团人就围了上来。 「丰哥,你朋友吗?」所有人都放下手边的事情,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同学。」我把书包拿进房里放,接着拿出国语课本,趁着还没开饭先用功读书。时间是很宝贵的,为了我的哈佛,我很努力。 当我从房里出来时,小白被当作奇珍异兽,三个弟弟外加一个妈妈不断地对他傻笑问好,接着老爸也从田里回来了。 老爸看见我又在读书,噼头就问:「田里的工作还没做完,你这个死囡仔又偷懒了。也不学学你几个弟弟,分担家里的事情。」 老爸扛着锄头朝我走来,我赶紧把课本塞进裤裆里头,沖了出去,牵起我家的老牛『好野人』,熘牛顾田去。 「死囡仔,熘那么快!」老爸在我身后吼着。 「不快点,你的锄头就要噼下来打死我了。」阿爸很狠的,他常说儿子再生就有死几个都不怕,所以我很怕他把我干掉再生出一个新的来。因为他老是说我皮我坏,随便生几个都会比我乖。 白顺东跟着我跑了出来,那傢伙楞头楞脑地,脸上全都是鼻涕眼泪,还有脏脏的灰尘一坨一坨,看起来有够丑。 「班长你叫丰哥啊!」小白笑着问。 「丰你妈个鸡鸡头──」我坐在田埂上,把课本从裤裆里掏出来,开始背我的课文。 我的名字叫班常丰,听起来挺有气质的,但跟家里那三个兄弟的名字排一排,就会发现这个名字只是听起来很有气质,其实上一点气质都没有。我们家四个小孩,姓和名的第一个字不动,排下来的顺序是丰、满、富、贵。 真是好俗好俗,每次校长在朝会颁奖的时候我都很讨厌听见自己的名字。 「班长,你很喜欢读书吗?」小白又问。 我鸟也不鸟他,觉得他很烦。 「班长,我以后跟你一起回家可不可以?」小白傻笑着,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路边的小狗,他现在像是很饿很饿那样,睁着大眼睛跟我要东西吃。 「白痴,你家跟我家又不同方向。」我说。 「那……」小白懊恼了起来。 「哼。」我背完一页课文,又翻到下一课。 我的时间很少的,早上四点半点起床要去餵鸡,接着把老二叫醒煮东西给家里的人吃,然后摇醒全家人分配今天的工作,跟着叮咛老妈千万不要喝老爸拿回家的符仔水,再来送早餐去给田里的老爸吃,之后用跑的跑去上学。 放学回家后,我还要带『好野人』出来散心,顺便看看老爸的田,才不会让他的稻子给外面飞来的保育类小鸟吃掉。 其实我很想买弹弓把那些鸟全部打光光,省得每天都待在这里没有时间读书。但是家里养的一堆鸟很爱鸟的村长伯说,我家田里的鸟是保育类,如果我敢杀掉的话,他要把我的小鸟剪下来去炸甜不辣送给全村子的人吃,他的话吓到我了,所以我只能来当赶鸟人不敢she小鸟。 等到天黑了,我才能回家吃晚餐。再读一点书,最后昏昏死死睡过去。 可怜的我,可怜的小学生。 「那……你先陪我回家?我家到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我回家了你再回家,这样可不可以?」小白露出期待的眼神。 「当然不可以。」我被吵得受不了,把书扔在他身上。 小白被吓了一跳,站在田埂上的他滑了一跤,摔倒在地上。 我站了起来,脚丫子很用力地踏在他的脸上,那些沾着泥巴的印子,弄脏着他的脸。 「我郑重的警告你,如果明天我到学校还看到你,你──就──完──蛋──」用力踩了踩,发泄完毕后,我拿起课本拍一拍,牵着『好野人』就走去别的地方。 「呜呜呜……」小白在我身后哭着。「班长,你讨厌我吗……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去死──」我回头,拼了命地吼他。 隔天,小白果然没来上学,我独占一张双人份的桌子,快乐地仰天长啸。 终于脱离那傢伙了,我可以快快乐乐地读书上课了。 不过,才平安了一上午,吃过午餐睡过午觉后,小白居然又回来了。 我狠狠地瞪了那傢伙一眼。 小白这回不是一个人上学,他旁边站了个美女。那个美女长得很都市,头髮烫得卷卷的,还穿着一套白色的套装。 我们家里的人不穿白色的衣服,所以我觉得白色是天使的颜色,只有那种轻飘飘活在天上吃东西不会弄脏衣服的人才会穿。我也很想穿白色的衣服,但阿爸老是说白色脏掉要洗很麻烦,灰色就不一样了,就算丢到地上踩一踩,拿起来拍一拍还是灰色的。最多也是浅灰便深灰而已。 这节课是白雪公主的课,她看见小白妈带着小白来上课,赶紧走到门口去接他们。 第2页 「很不好意思,这孩子今天有点不舒服,我刚带他去看完医生。」小白妈这样说着。 「白顺东你先回座位上坐好吧。」白雪公主带着微笑叫小白进教室,然后跟小白妈聊了几句。 小白头低低的,慢慢地走到我身边,动作迟缓地摘下头上那顶黄色矬得不得了的小学生帽,跟着把书包挂在椅子上。 「班长,午安。」小白对我问好过后,接着稍息坐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动也不敢动。 我要疯掉了── 为什么这傢伙要像苍蝇一样一直粘着我? 小白妈回去后,白雪公主接着继续上课。 小白拿出我影印给他的课本,低头看着那些课文。 我才不想理会他,我努力听老师教的东西。 下课钟敲响时,我松了一口气,拿着下堂课的书就打算跑出去,我一定要离开这只小白,不然我四周的空气都会被小白病毒感染,然后我会变笨变迟钝,脑袋里的东西变成液体从耳朵里流出来,永远没办法去读哈佛。 「班长,你要去哪里,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小白的视线突然移转到我身上,原本动作缓慢的他立刻站了起来,打算跟在我屁股后面跑。 他也只有追着我的时候,才会这么迅速。 「我要去撒尿!」我以为这么说,小白就会退步了。 没想到…… 「我跟你一起去。」他露出笑容,往我这里靠过来。 「我去尿你也去尿,那我去死你是不是也去死啊──」气死人了,我大吼着。 小白被我吓了一跳,他有些瑟缩地缩了缩脖子。 然后因为他那个动作,我发现了小白的颈子上面有一点一点的瘀血。红红的,像被虫子咬过一样。 「班长,你为什么讨厌我……」小白的声音哽咽着,朝我走进了一步。 「不要走过来!」我真的不喜欢和人粘在一起,我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啊,我没有空跟他讲话啦! 我胡乱说:「你身上有跳蚤对不对?看你被咬的一个洞一个洞的,谁会想跟你交朋友?」 小白楞了楞,突然,没预警的,哇地声大哭了起来。 小白哭得悽惨,好象我对他做出了多不好的事情一样。 他的声音吸引了我们左右同学的注意,我紧张地左顾右盼,发现白雪公主下课后已经离开了校室,这才松了一口气。 「哭吧,哭死你!」我才不想理他,拿着课本转身就走。 「老师──老师──班长欺负白顺东──」 没想到,有个不怕死的女同学看小白哭得伤心,居然追白雪公主而去,把白雪公主拉了回来。 「我死了。」我翻白眼。 「班长……」白雪公主来到我面前,笑容可掬地摸摸我的头。「老师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啊?有没有告诉你们要尊敬师长、友爱同学?」 「有啊、有啊、有啊!」我点头装乖,可是已经来不及。 「去后面拿两个水桶,装满水后提着它们到走廊罚站。」白雪公主又摸了摸我的头。「你知道我掌握你的操行成绩的呦,分数再扣下去,第一名的校长奖,大概会送给别班的了。」 临走前,我趁着白雪公主不注意,踹了小白一脚。 「都是你害的──」我抓狂了。 小白还是哭着。 然后我去拿空水桶的时候他还是跟着我,我就又用水桶打他。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小白今天的哭声,响彻云霄。 连续几天的折么让我快受不了,为了躲避小白,每次一放学我扯了书包就往走廊跑,接着朝厕所冲去,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光,才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沖回家。 厚,我都不知道家里面那三个弟弟阿满、阿富、阿贵居然生得那么可爱,当我摆脱小白安全上垒踏上家里院子,看见三个弟弟很乖地做家事时,眼泪真是感动的噗通噗通掉下来了。 「丰哥回来啦!」三个弟弟朝着我笑。「我们事情做得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我觉得我好象战胜了恶魔党的正义超人,摆脱小白后,心里面有没办法形容的快乐一直冲上来。 唉,还是不会粘人的傢伙好。 连续几天这样躲避小白,小白『终于』也发觉我是故意不鸟他。我不知他是哪根筋不对就爱跟在我屁股后面,我真的被他粘得快发狂了,成绩单可以作证,我的社会小考这次只有考九十八分。 「班长……」上今天最后一堂课的时候,小白突然越过我用白粉笔画的那条界限,激动地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 「喔哦──」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吓,原子笔在数学课本上撇出了长长一条蓝色墨水痕迹。 我整个人气得发抖,很想拿起抽屉里的国语字典,往小白头上砸去,砸死他。 「放开啦!」我开始晃动我的手要把他甩开。 「你帮帮我好不好,老师说你会帮我的。」小白一激动,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小白哽咽着,吸鼻涕的声音又大,很快地就引起了周围的同学注意。 数学课的老师是训导主任,她是全校公认心肝最恶毒,会把学生叫去操场跑十几二十圈,操死别人小孩的那种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三白眼全开,恶狠狠地瞪着小白。 我不想被数学课的巫婆盯上,她的课我通常都装得很乖很乖,因为她比白雪公主恐怖一万倍以上,我绝对不要自己操场跑一跑死翘翘,然后被隔天的报纸用『小六生罚跑很多圈倒地没有气』的句子这样写。 「今天……今天我妈妈会回来……你陪我回家好不好……」小白还是哭着。 「你有病啊……」我往后昏倒在别人的桌子上。 小白的手一直抓着我不放,我一直抽回一直抽回,他还是不肯放。 「我妈妈今天会回来,她会到校门口接我,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你妈回来又不关我的事,我要回家!」我气得拿自己的头去撞他的头,空嗡嗡地接着耳鸣起来,但他还是紧抓着我。 「好痛。」他哭着说。 斜对面那个女生一直看着我,我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得出来,她认为欺负小白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我猜她很想举手告诉巫婆,我干了什么事让小白一直哭,到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十分勉强点下了头。 「好吧,就一次。」我想如果没有跟他回去,他一定会继续烦我,然后不用多久的时间我就会像老妈一样爬带爬带了。 不过我也在想,放学时那么多人,说不定我可以把他踢进水沟里然后赶快逃走。 谁知小白家有养什么,也许有鳄鱼、蟒蛇、恐龙、亚马逊食人鱼,所以他才那么讨厌回家,硬要我陪他回去。 放学的时候,小白妈还是穿得很时髦,她踩着很高很高,摔下来可能会很糟的高跟鞋,还有很短很短简直要看到三角裤的裙子来接小白。 小白妈用她那张画着大红色口红的嘴巴,对我说着:「你一定是班长了吧,小东在家里头时常提起你。」 「我叫班常丰。」我猜,小白一定都是在说我坏话。 这天,小白妈一手牵着小白,一手牵着我,往他们家回去。我这么大一个人了,实在很不喜欢玩牵手游戏,给认识的人看见会很不好意思,可是小白妈的手好软好细,摸起来很舒服,所以我牵着牵着,我也就忘记把手缩回来了。 走往镇上,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左右,我进了小白家。小白家很有钱,当我看见他们家的『大』房子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啊,这间房子起码有我阿爸种的那亩田大,而且里面很漂亮很干净,所有的家具不是米色就是白色,跟我家的灰色土色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我坐在客厅里,小白妈立刻开了冷气,还拿来一罐可口可乐给我。 「要不要零食,这里有乖乖、孔雀饼干、鱿鱼丝……」 她温柔地朝着我笑,手里拿着我这辈子也没看过那么多的饼干甜点。 啊啊啊,这简直就像仙境,晕了、晕了、我幸福地快晕倒了。 只是小白似乎不太喜欢他妈,当我被他妈成功搭讪愉快地聊起天时,他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卡通,一点也不想跟我们一起讲话。 我坐在软软的沙发上,享受整个人陷入沙发里的奇妙快感,忽然我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搁在了我的大腿上,注意一看,我的妈,小白妈那双手竟然在我的大腿上摸来摸去。 「哇!」我吓了一跳,脑袋里开始浮现一幕幕小白为什么害怕回家的景象。 「怎么了?」小白妈和蔼可亲面带微笑地问着,可她的手还是不停的摸我。 我眼睛瞪得好大,指了指她的手。 「小丰你的皮肤真滑啊,阿姨好想咬一口。」小白妈这样笑着说。 我全身都冷起来了,连忙说:「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阿爸会骂。」 当我站起身来时,小白妈又把我拉回了沙发上。 「既然都来了,就留下来吃个饭吧。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吃。我啊,平常在市中心上班,一个礼拜才几天回来这里看看小东,今天难得他邀了你回家,我们就别让小东伤心了好不好?」 我的背一阵冷,觉得这个女人比学校的巫婆还恐怖。 我又看了眼小白,小白连忙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我想我应该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小白妈是只很色很色的大野狼,小白为了引开他妈对他的注意,所以才把我拐回家让他妈吃。 天啊── 我要赶快离开才行── 不一会儿,小白妈问了我家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班先生吗?不晓得您有没有印象,我是镇上新搬来的……」 小白妈对我爸自我介绍了好久,又说谢谢我照顾他家儿子,现在留我在她家吃饭,改天会带着鲍鱼燕窝鱼翅去拜访一大堆。听得我冷汗一直流。 我也听过有关于小白妈的一些事情,小白的爸常出国,不在台湾,小白现在这个妈不是他亲生的这样。 镇上的人很喜欢讲小白妈的闲话,说她放一个小孩独自在家,然后自己出外上班这样很危险。但平时他们母子上街时,镇上的人却又看见小白妈很爱护小白的模样,所以想说她是坏心的后母,又好象不像。 「啊……真的吗……小丰可以留在这里过夜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家小东一定会很开心。」 当我在神游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电话对话敲醒了我,我看见小白露出欣喜的神情,然后小白妈也是高兴得咯咯乱叫。 第3页 「白痴阿爸……」我紧紧握住拳头。 要不是有大人在场做坏事会被逮到,我想我一定会挥一拳过去,打断那只小白的牙齿。 我感觉自己现在很危险,我真的不应该跟小白回来的。 正当我想着该如何从这恐怖的地方脱逃,小白妈却一步步地朝着我逼来。 「小丰,看过电视,也吃过零食,我们用晚餐了好不好?」小白妈笑着。 她的笑让她看起来像个又美又善良的好人,但我却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背后冷汗一直流。 小白妈跟着出门了一阵,我趁着她不在就想逃,但他们家大门门锁一道多过一道,而且复杂到我连怎么开都弄不清楚。 小白妈一下子就回来了,回来时她端着了印有肯德基爷爷笑容的大桶子,放在客厅的小桌子上。 我一看,眼睛整个直了,嘴巴张得开开,口水流留了满地都是。 「炸……炸……炸……炸……炸鸡耶……」我讲话都不清楚了。 「小东很喜欢吃这个,小丰你也是对吧?」小白妈掩嘴笑着。 我这回看她笑就没啥感觉了,炸鸡比较重要。 我左手一块鸡胸,右手一只鸡腿,这里咬那里啃,拼了命地啃我的鸡。 小白挨在我身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我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实在太安静了,难道他在家里都是这样的吗? 不过……炸鸡耶!为啥他在吃炸鸡的时候一张脸好象死了老妈一样?半点笑容都没有? 「小东,好吃吗?」小白妈问着她儿子。 白顺东抱着可乐杯子咬着吸管,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然后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妈。 「小丰觉得呢?」小白妈转过来问我。 我的嘴忙得没时间也没空间讲话,我不断地点头,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有炸鸡可以吃,我啥都忘记了。在我家啊,因为老妈爬带,每天的饭菜都是二弟阿满煮的,阿满煮的虽然还好,但就是比不上肯德基爷爷,我也不是嫌弃阿满,但肯德基爷爷真的比较好吃。 肯鸡鸡爷爷我爱你,你做的炸鸡为什么这么好吃啊! 我一边想,眼泪就一边快乐得要掉下来。 「吃饱了吗?吃饱了该洗澡睡觉了呦!」小白妈这般说着,笑脸盈盈。 小白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惶恐地看着我。 我吃空炸鸡桶后,将鸡块残骸丢进桶子内,喝着可乐,满足地嘆息。 还打了个饱嗝。 「洗澡了呦!」小白妈手伸了过去想抓住小白。 小白突然站了起来往我这里狂奔,谁知道却绊住了自己的脚,他一紧张就掐,一掐就掐爆纸做的可乐杯,可乐杯里的汽水喷了出来,然后我第一次体会到被可乐洗澡的滋味。 「白顺东!」我吼了。「我杀了你!」 小白哭了。 只有小白妈笑着。 第二章 我很生气,不理会小白妈就在旁边,小白往我身上跌来,我想也没想就把他用力推开。 小白妈连忙扶住小白,说着:「小丰你别生气啊,他不是故意的。」 小白眼泪掉了两滴。 「都弄成这样,还是赶紧洗澡吧!」小白妈说着。 不是我太过敏,而是从吃完晚餐后,我已经有好几次从小白妈口中听见『洗澡』这两个字。 「我没有带衣服来啊,所以我要回家去洗。」我这样说,拿起书包就开熘。 「哎呀,你可以穿小东的衣服啊!」小白妈放弃小白,当下迅速地搂住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 我觉得全身发冷,被她像拎小猫一样往二楼浴室拎去。 衣服迅速被脱掉,温水沖了下来,就当我还在发愣了时候,香皂已经抹上了我的胸。噢,小白妈居然帮我洗澡!我吓呆了,长这么大除了我妈还没爬带的那几年有帮我洗过以外,还没有别的女人看过我光熘熘的样子。 小白妈那只手突然往我屁屁里用力抠进去。 痛得我跳了起来。 「这样才会干净。」小白妈又把我压下来。 全身被蹂躏过后我冲进放满了水的浴池里蹲着,小白被招了过去,就像刚刚我被摸透透的那样再来一次。 其实我真的很想逃,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逃。遇到像这样一直笑看起来很善良的大人,小孩子除了任他随便做以外完全没有办法。至少我吓呆了的脑袋已是一团大便,除了看着小白继我之后被凌虐得更厉害以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白看着我,我看着小白。 他也被抠屁股了。 他很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也是。 这是我这辈子洗过最长时间的澡,当我们两个都被洗光光了之后,小白妈拿了干净的衣服帮我们穿上,然后泡了杯热牛奶给我们。 因为牛奶味道很奇怪,所以我只喝了半杯,然后就抱着我的书包躲在小白的床上,看着小白妈在房间里来来去去。 小白把牛奶还给他妈连喝也没喝,跟着挨着我像鹌鹑一样抖个不停。 突然间我想起了在图书馆看过的那个童话『糖果屋』。 有一对兄妹在森林里迷了路,结果遇到好心的巫婆带他们回家,巫婆家里全是零食糖果,连屋子都是好吃的饼干做成的,等到兄妹很高兴地吃到饱之后,好心的巫婆就突然变身露出狰狞的面目把两兄妹吃掉。 我和小白就像那两兄妹一样,现在要被巫婆吃掉了。 「你们早点睡呵!」小白妈把电灯关掉,关上门出去。 「唿——」我松了一口气。巫婆突然走了。 「班长……」小白用哭腔说着:「怎么办,我好害怕。」 「怕什么,哪有什么好怕的!」我把他推开,他实在黏得太紧了,害我也跟他一样紧张了起来。「你干嘛要我来你家,害我被你妈挖屁股,死小白。」我狠狠地踢了他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老师说有什么事情你都会帮我的。」小白用手揉眼睛,他又哭了。 「你妈帮你洗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你自己洗就好了!」我又踹了他几脚,不晓得是刚才太紧张累了还是怎样,开始困了起来。 「她不是我妈妈。」小白小声地哭着。「她每次都拉我那里,弄得我好痛好痛。我跟爸爸说爸爸还骂我。班长你要救我。」他拉着我的袖子。 「她如果给你怎样你就打一一零叫警察,你以前的老师没教过吗?说她强姦你,要警察来抓她。现在也可以,你去打电话叫警察,说她要强姦我们两个,还把我们抓去一起洗澡……」我的眼皮慢慢沉重了起来,头倒在软软的枕头上。 啊,这里跟家里的木板床一点都不一样,棉被好软床也好软,躺下去有种奇异的快感包围住我。原来有钱人家的床是这样子的啊,我以后也要当有钱人,给阿满阿富阿贵他们一个人买一张睡,真的是好舒服喔。 我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然后小白开始用力摇我。 「班长你不要睡,我会怕。」 我没有力气鸟他。不知道走的时候可不可以把这张床带回家,要是以后都不能睡这种床,那我会很痛苦的。好软,好香啊! 小白在我旁边蹭着。他身上的肥皂味道也好香好好闻。 我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梦里面阿富拿着洗衣板和一大堆衣服蹲在厨房外正在洗衣服。我突然觉得好痛好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阿富拿着我的小鸡鸡,放在洗衣板上面像他平时在洗衣服那样折起来搓搓搓。。 「这样才会干净。」阿富对我说。 我痛得从梦中惊醒,大叫了一声。 灯光微弱的房间里有种奇怪的香水味,那种味道我在小白妈身上闻过。我的头还是好昏好昏,眼睛都睁不太开。 「小丰你再睡一下,别这么快醒啊!」有个女人的声音远远的,飘到我耳朵里,我好想吐,非常不舒服。我感觉到身上湿湿凉凉的,有个很重的东西压在我身上让我快没气了。 是小白睡死了压在我身上吗?我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是推也推不动。 「小丰你乖别乱动!」那个声音在我耳边喘气。 「我不要。」我觉得很难过,一种噁心的感觉由下半身传了上来,什么东西拉扯着我的鸡鸡,湿湿滑滑的。 「小丰乖乖的,阿姨就会带你去买很多很多玩具。」 在意识就要失去的那剎那,我看见小白他xx的脸大大地停留在我面前。 她伸出红色像蛇一样恐怖的舌头舔我,喷出来的气味好难闻,然后她把我的头压入她都是汗水的巨大咪咪里面。 接着「啪——」的一声脑袋断线,我被吓晕了。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在对我做那种事情,她在强姦我! 死小白,都是你害的。 当我再度转醒,是因为听见了小白的哭声。我睁开眼睛,眼皮还是好重好重,头像被鬼打一样痛得不得了,我觉得我也许就快要死了,真的好难过。 「班长,班长你醒了啊!」握着我的手的小白激动地说着。 穿白制服的护士拉开我衣服,把胳肢窝里的水银温度计拿出来。「没发烧,状况良好。」 一点都不好!我都快哭了,头好象有砖块在打一样,好痛好痛,好想吐。 接着管区的警察伯伯和阿爸走了进来,他们两个在墙角说了一会儿话,阿爸走过来看了看我,脸色铁青地把手里头的袋子拿给我说:「衣服换了,管区的要问你话,好了就自己回家去。」 我接过袋子,里面是一件洗到已经褪色了的汗衫。阿爸没有留多久,匆匆忙忙就走了,他大概觉得很丢脸吧!要来医院领我回去。 「阿丰,你还记得事情的经过吗?」管区伯拿了把铁椅子坐到我旁边。 「不知道。」我揉着眼睛,鼻子好酸。我的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为什么小白妈要对我做这种事情,我觉得她好过分。 「不知道也好。」管区伯嘆了口气,很婉惜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衣服换好后就叫我,我载你回家。」他关上病房的门走到外面去。 我跳下床脱掉医院有奇怪味道的衣服,把袋子里的汗衫和短裤拿起来穿上。 「班长。」小白叫了我一声。 我转了个方向继续穿裤子不看他的脸。 「班长你怎么不理我?」小白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哭得好伤心。 「跟你讲话我的舌头会烂掉。」我生气地说着。 「我听你的话打一一零了,他们真的把我妈妈抓走了,班长你救了我。」他这样说着。 第4页 「我没有救你!」我拿空袋子朝他脸上打过去,纸袋尖锐的角在他脸上划出了—道红红的痕迹。「我被你害死了!」 「好痛。」他捂着脸。 「我比你更痛。」我扑向前握紧拳头狠狠地打他。「你这个白痴,变态,我要揍死你,你干嘛跟着我,我快要痛死了。」 小白捲成一团倒在地上,我没有放过他,拼了命地朝他的脸和头打去。 「老师说你会帮我的。」他哭得好大声。 「去死——去死——你去死——」我也哭了。 我为什么会遇上这个傢伙? 我一点也不想帮他,不想和他当朋友。我现在只要看见他就想到他妈妈身上那种噁心的汗水和香水味道,这让我好讨厌、好讨厌他。 管区伯打开门,吓得连忙把我从小白身上拉开。 小白被我推撞到旁边的铁椅子,脸上划出一道比刚才更深更红的痕迹,肉翻开来,血泪泪流了出来, 不断地往地上滴。 「你快把他给打死了,怎么出手这么重?」管区伯大声地骂我。「他又对你怎么了,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吗?把人打成这样你是要我把你抓去关对吧?」 我「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像头疯牛似地又要朝小白冲过去。我一定要打死这个傢伙,他才不会继续像冤魂似地跟着我。 他害我弄成这样还住进医院,我不会原谅他,我要杀了他。 护士小姐熘了进来,偷偷在我手臂打了一针,然后我像慢慢泄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 小白流着血爬到我身边,他一直向我说对不起,我一直哭、一直哭,然后伸出我的脚打算踹死他,但是脚只停留在他胸口一下下,他抓住我的脚,我整个人失去意识瘫倒在管区伯怀里。 我昏死的时候被管区伯送回家,我醒在自己的床上,身边没有小白妈,也没有小白。听阿满他们说小白爸有带礼物来过,跟阿爸讲了好久的话,然后阿爸握着小白爸的手送小白爸离开。 阿爸跑进来跟我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因为被睡是女生比较吃亏,就当我比较早开了荤这样。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猜他也不懂得他儿子那天是怎样被欺负,他只要每天偷喝小白爸送来给我的燕窝就慡了,哪管儿子一个晚上被人家jian几次。 隔几天我去上学的时候小白已经从我们班转去别班了,虽然有时候会在学校的合作社看见他,但只要他一想靠近我,我就会立刻把拳头举起来,恶狠狠地瞪他。 我从他瑟缩的神情可以知道他怕我真的打过去,而他脸上那道fèng了好几十针的伤口往往那个时候显得更加恐怖。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进了国中为止。 他和我还是在同一所学校内,我在一班他在三班,中间只隔了一个班级,即使是不再说话,他仍像游魂一样每隔几天就会飘到我教室外面晃一晃,直到我看见他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我晓得他仍在等我原谅他,他某些坚持真是坚持得很奇怪,而我始终不鸟他。 国二这年夏天,教务处举办了「天气晴朗学生教师曾文水库风光明媚一日游」,简单来讲就是郊游。 因为每个学生都要去,但总务钱老是收不齐,所以身为班长的我每天就押着学生到总务面前报到缴钱。 虽然我还是不喜欢班长这个工作,但大概是考试的成绩太好了,每学期总是被老师点名继续当班长。 总务是我小学同班同学,就是以前一直很为小白抱不平,害我被白雪公主罚好几次半蹲吊水桶的那个。 「班长外找。」同学在门口说着。 我从总务的帐本上抬起头来,走到门口看谁找我。 「这个……」几个一年级的女生头低低的,其中把手里头的信交到我手上,跟着就一熘烟地跑掉头也不回。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手中印有粉红色没嘴巴猫的信封,脑袋打结。 「喔喔喔,班长收到情书了。」下了课没有老师的班级里轰然发出巨响,声音大到吓了我一跳。 大家吵着绕到我身边议论纷纷,知道原来这种东西就是传说中被仰慕的人才能拿到的情书之后,我哼了一声头抬得老高,把女生的情书折起来放到屁股后面的口袋,假装那根本没什么,我一个月都收十几二十封的这样。 三班那里有个身影远远走来,小白提着他们班上的大水壶要往开水间装开水。他经过我身边时轻轻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瞪回他,他难过地低下头走开。 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书,而裤子口袋里那封情书也就被我忘了。我才没有时间交女朋友,尤其对读完国中之后就没钱升学的我来说,吃饭睡觉洗澡以外的时间是用来读书用的,不可以浪费。 「天气晴朗学生教师曾文水库风光明媚一日游」这天,好几辆游览车停在校门口,我怀抱着雀跃的心情带着阿富fèng给我的远足用小包包爬上车。因为是班长,所以我被老师指派坐在最后面坐镇,老师则待在前头髮号施令。 从小到现在我很少参加学校的郊游,连小学三天两夜的毕业旅行我也没去。因为连吃饭的钱都不够要跟猪抢吃蕃薯叶了,老爸哪还有钱让我出门玩。 这回是阿满被北部工作的亲戚收去当养子,家里少了一个人的开支,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来。其实这样挺对不起阿满的,我用阿爸卖掉他的钱来远足,但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还他的,我满怀感伤这样想。 「班长,你要不要吃虾味先?」前座的女同学趴在椅子上面把一包零食递到我面前。 「要。」我眼睛「当——」的一声亮了起来。天晓得我几百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大概是从小学被拐骗去小白家以后。 游览车开始缓缓地动,我快乐地吃着女同学贡献的虾味先,在前头的老师突然喊了我的名字,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不应该在我们班上的人。 「班长,这个同学你负责一下。」游览车行进颠簸间,老师推着头低低的小白来到我的座位旁。「后面几台车都客满了,所以三班的这个同学过来坐这里。好好照顾他知不知道?」老师摸了摸我的头,小白便在我旁边的空座位坐了下来。 我手上的虾味先掉了一地。 「你好。」小白将包包抱在怀里,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我又在女同学的零食袋里抓了一把盐味虾味先,开始丢他。 恶灵退散! 小白抿着嘴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任我欺负。直到旁边的同学都开始看我了,我才努力控制我的厌恶感,把剩下的虾味先塞到嘴巴里面吃光光。 「班长你们认识吗?」有人问。 「不认识。」我大大地哼了一声,却感觉到小白传到椅子上的颤抖。 他开始揉眼睛,我知道他又在哭了。小小声地,忍耐着不敢发出来。 从学校出发到曾文水库要很久,老旧的游览车后头摇晃得好厉害,我生气地从远足包里拿出歷史课本开始看,决定一整路都不要理小白,当他是空气里飘啊飘的灰尘就好。 开车后第一个小时,我开始觉得肚子有点怪,后来第二个小时我脸色发白了,我的早餐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好象都没有消化一样在胃里面滚来滚去,于是我收起了书把眼睛闭上,想看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我想我也许是得到传说中会让人痛苦到想要把胃挖出来丢掉的晕车病,游览车里已经有几个同学忍不住吐了起来,噁心的气味在车子里绕来绕去,老师赶紧把窗户打开。 我也很难过,但我继续死撑。当我终于忍不住捂着嘴防止东西从我嘴巴里喷出来时,小白髮现了我的情况。 「班长……」他和小学一样还是叫我班长。 我没应他,心想曾文水库应该快到了,只要车子停下来、车轮不再动、我就不会晕,然后自然会没事。 「你要不要吃梅子,吃梅子会好一点。」小白从他的远足包里拿出一包蜜饯。 我立刻挖了几颗含在嘴里。虽然吃着酸酸甜甜的梅子,但噁心感只降低了一丁点儿,我忍耐得很难过,差一点就要爬起来站在座位上大叫游览车司机虐待学生。 「天气晴朗学生教师曾文水库风光明媚一日游」真是太恐怖了。 终于山路跑完后游览车停在曾文水库的青年活动中心前面,一堆同学连我在内冲下车在旁边排排站哇啦啦地吐了满地,老师连塑胶袋也来不及拿给我们。 这么一群乡下来的小孩第一脚踏上人家的地方,就毁了这片干净的土地。 漱完口之后我擦干脸,小白一直跟在我身后,他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却又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帮我。 「车到了,你回去你班上啦!很挡路耶!」我很没礼貌地推开走到我旁边的他。 「这个给你。」他把那包梅子拿出来。 我伸手抢了过来。「好了,你可以走了。」 然而尽管我说再多的话要他离开,他却一直部跟在我屁股后面,低着头,沉默地注意我的一举一动。 快十一点了,老师带着我们到烤肉区去,大家努力生火准备午餐。小白还是被编到跟我一组,我把我的工作全推给他,自己一个人跑到树荫下读起书来。 偶尔我会抬头瞄他个一两眼看他在干嘛。 我们那组的生了快一个小时的火也生不好,小白紧张得满头大汗,被木炭弄得整个脸都黑掉了。 最后看不下去,我终于扔下课本抢过小白手中最后一颗火种,把木炭推倒再重架,然后用火柴点了把火,神奇地把他们怎么也烧不起来的木炭慢慢烧红了。 「哇,班长你好厉害。」好几个同学拜倒在我脚下,几乎要拿我当神那么看。 「哼哼,用火种生火算什么,我还会钻木取火咧!」因为我常去隔壁阿福伯的田里偷挖蕃薯烤来吃,生火对我来说就像从我家的院子走到厨房一样那么简单。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到我身边,一群人围着我也没办法回去看书,他默默地烤着肉片,然后把那些成果递给了我。 我接了下来,大口大口吞掉好几片。他见我肯吃他烤的东西就很高兴地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那道十几公分长的疤痕明显了起来。 对那个我弄出来的伤口,我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我只负责吃,烤肉这种活动能让我忘记读书这回事,没办法,因为自从阿满走了之后阿丰煮的饭实在让人看了就难过,所以我一看到好吃的东西就嘴馋得不得了。 「吃米血。」小白又递了一盘过来。「要不要甜不辣,我帮你烤甜不辣。」 第5页 「我要吃肉。」笨蛋也知道肉比较贵。我这样回答他。 「好。」他笑容呆呆地点头,努力为我烤肉。 「班长外找。」有人喊着。 我抬起了头,看见几个女生站在我们班的地盘外痴痴地望着我。「厚,烦死了,我很忙耶!」 我往她们走去问着:「有什么事?」 「你看过我写的信了吗?」女生群中央的辫子女生说。 「什么信?」我咬了咬硬得要死的米血串,忍不住回头骂了声:「死小白,你米血烤太久了啦,像石头一样。」 小白回了我一个很抱歉的眼神。我想他也不太懂火候这种东西。 「我前几天拿去你教室给你的那封信,粉红色的。」辫子女生说。 粉红色没嘴猫的信,我记起来了。「我没看。」我对她说:「我弟洗裤子的时候洗烂了,所以我没看。」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想回去吃东西。 辫子女生很惊讶也很伤心,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同伴一直用手肘撞她,好让她再说些什么话。 「我……」辫子女生脸整个红了。「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我的脑袋只有一个念头闪过,我说:「我很忙,没有空。」然后我也不想理她和她那些朋友,很帅气地咬了口米血转身回到班级里。 我听见有人吹口哨有人哈哈大笑,辫子女生哭了,她们一群一年级的抱在一起流着眼泪跑开。 其实我不喜欢女生,一看见她们胸前那坨弹来弹去的东西,我就开始冒冷汗。女生身上总是有种香味,那像是很浓很浓的花香味,总是让我想起小白他妈,而后连带想起那个恐怖的晚上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噁心的事。 我一直忘不了她甜腻的声音和笑容,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而使我对全世界的雌性动物改观。 「肉呢?」我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瞪着小白。 小白吓得立刻将烤好的肉片送到我面前,我狼吞虎咽地狂吞起来连盘子边边最细小的肉末都不放过,像一只有很严重暴食症的恐龙。 回去的路上小白仍然坐在我旁边,出发前老师给刚刚有吐过的人一颗白白叫做晕车药的东西,我吃过之后头就开始重起来,昏沉沉地好想睡。 小白从他的远足包里面拿出一包乖乖贿赂我,但是因为刚刚吃太撑实在没有空间容纳零食,所以我把那包乖乖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打算带回去给阿富和阿贵吃。 游览车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或许是药开始生效了,我感觉自己像坐在摇篮一样被轻轻摇晃着。今天的远足让大家都累了,车上除了引擎运转的噪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小白在我耳朵旁说了几句话,等我回答,我听不清楚,他又再说了一次。 「可以原谅我吗?」 我考虑了很久很久,才缓缓点头。「看在乖乖的份上。」我对他说。 他高兴到由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漾起了好大好大的笑容。我看着他的笑容发呆,他的脸是被我弄伤的,或许从那个伤痕起我就应该原谅他了,因为他也跟我一样是被小白妈强姦了的人。 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是相同的,在我的脑袋再也想不起自己小时候为什么讨厌他以后,慢慢的也就不太想踢他打他了。 他将自己远足包里所有零食倒入我包包的时候,我困得闭上眼睡了,不去理会他想做什么。 「我家里还有很多鱿鱼丝。」小白兴奋地说着:「明天拿去学校给你。」 过了一段时间我醒来时,发觉自己歪歪斜斜地睡在小白的手臂上,坐在靠走道位置的小白也睡歪了出去,整颗头悬空吊在外面,还打着唿。 我拉直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继续睡,结果游览车停在学校门口大家一起醒来时,我的头变成枕在小白的大腿上。 下车之后我把他推回他们班,然后回去帮老师点名,接着唱完校歌就解散回家了。 小白在三班的班级里,一直冲着一班的我笑。 第三章 升上国三后为了准备高中考试,我天天都待在有冷气的图书馆里很晚才回家。图书馆是个好地方,乡下中学学生爱读书的不多,每次图书馆都只会有几只小猫出现,说话大声点也没人抗议。 从二年级烤肉事件后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白也随着一起泡图书馆。我看书,他看漫画。他说他要考音乐班,只要回家练钢琴就好不用读书。我催他回家去练钢琴,他却说我没回家他也不回家。 他妈不是已经不在了吗?真是个奇怪的傢伙。 正当我低着头努力解数学方程式时,一个影子出现在我和小白的桌子前方。我抬起头,发现是个短头髮的女生,她上衣口袋绣了三条槓,和我同样是三年级的。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抱着书的她这样对我说。 「不行。」我又把头压低到计算纸上,拼命地解方程式。 「为什么?」她问。 「没时间。」我回答。 「我叫颜秀,我的数理方面很强,我可以帮你解这个数学题。」她抽走我的原子笔拉走我的计算纸,在角落一小块空白的地方算出了这题的答案。 颜秀,我对这个名字有很大的印象,全校排名十名内的成绩单上有她的名字出现,是一个数学跟理化一直拿满分的女生。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她又问了一次。 「可以。」我看着答案,很满意地点头。 虽然三年级的模拟考每次我都是第一名,但数学总是花我太多时间,我比较喜欢背的东西,数理会让我的脑细胞死很多。 「这一题呢?」我指了指参考书上的另一个五星考题。「我算到这里就解不出来了。」计算纸上满是我的方程式符号。 「你的字好象火星人。」她笑了笑,一一把我的计算顺序看过,然后解出了答案。 孔老爷爷说过: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 颜秀是好东西,结交起来放没关系。 小白放下他的漫画看着我们一来一往的小声讨论,他插不进我们之间的话题,好象有些焦急。 「阿丰、阿丰。」 「干什么?吵死了。」我用笔桿戳了他的额头一下。「回家了好不好?」他摸着他红起来的额头。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现在很忙不要吵我,不然我就把你从二楼的窗口丢出去。」 「那我再等你十分钟……」小白抿住了嘴,静静地隔着漫画书注视我和颜秀的举动。但每当颜秀的眼神和他交会时,他总是迅速转开。 颜秀有意无意地往小白看,正和她研究数学题的我很快就发现她的注意力其实不在我身上。 「我去上厕所。」我突然放下笔这么说。 「咦?」小白说:「我也要去。」 「你留下来给我顾书。我的书如果不见一本,我就和你绝交。」我这样吓小白。 「好。」小白点头,他最怕就是绝交的威胁。 悠闲地走去厕所,上完后我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我躲在书柜后面,发觉颜秀已经开始向小白攀谈。 「谢谢你上次帮我扫走廊和拖地,不然我脚那样一跛一跛地跳着扫,一定会痛死。」颜秀对小白说着。 我的眼睛往下桌子瞄去,发觉颜秀的右膝盖缠着绷带。 「因为你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小白还是躲在漫画书后面,连看也不看颜秀。 「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这几天没有来帮我扫地?」 「我……要陪阿丰读书……」小白的眼睛开始左右张望,似乎在想我怎么不快点回来。 「那么我有空的时候,能够来找你们吗?」颜秀问着。「我常常和班常丰讨论功课,你刚刚也看到了。」 小白没有回答。 到这里我大概知道了。某一次的意外小白帮受伤的颜秀拖地扫地让颜秀「煞」上了他,但是颜秀差不多好了之后小白就没再去了,伤心的颜秀看见小白黏在我身边,所以就找上了我。 我从书柜后面走了出来。「回家了。」我对小白说,然后收拾好散乱在桌子上的书本。 小白立刻丢下颜秀,快乐地跟在我后面离开。 「阿丰你怎么去那么久?」他从书包里面拿出咸饼干,我们一边吃一边下楼梯。 「我已经尿很快了。」我一次两块饼,小白的零食包一下子就空了。 「等一下要不要去我家看电视?」他又拿了一包出来。 我看了看手上的卡通表,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要,我今天要直接回家。」 「我有租片子耶,侏罗纪公园,很多恐龙的那一支片。」 「不要。」我已经很多次都晚回家了,今天如果再跑到小白那里去,铁定被我老爸吊起来打。 于是在校门口我跟小白说再见后就往我家方向回去。 回到家时,门口挤了好多人,隔壁的阿福伯跟阿福婶看到我,就连忙把我拉到里面去。 「丰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阿福婶口气很不好地骂着。「你阿爸出事了知不知道?」 「我阿爸怎么了?」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拿下,我就被赶进了阿爸的房间。 阿爸脸色铁青地躺在床上,看见我回来,很吃力地按着胸口从床上爬起来。 阿福婶说:「你阿爸昏倒在田边的水沟里,你阿福伯发现把他拉起来的时候气都没了,如果不是他给他灌气吹气又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你阿爸早就死了。」 阿福伯皱皱扁扁像大力水手卜派的脸要哭不哭地看着我。「你这个囡仔真是不像话,居然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我猜他是跟我阿爸口对口人工唿吸受不了我阿爸的口臭,脸才皱成那个样子。「我在学校图书馆读书啦!」我说。 「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做工实际点,家里就快没钱了你知不知道,整天就只会往外跑。」阿爸下床给了我一脚,我痛得滚到角落去。 「我读书以后当医生,赚大钱给你盖楼仔厝啊!」我疼得大吼着。 「如果我死了,你烧纸楼仔厝给我住吗?」阿爸从床边拉出他暗藏的打小孩专用加倍粗藤条,对着我就掹抽。 「看你还敢不敢不做工跑去读书。」他用那张发青的脸对我骂着。 「哎呀、哎呀,你打死我就少一个医生儿子了啦!」我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在地上滚来滚去。 「打死你省一张嘴吃饭。」阿爸的力道跟平常不相上下,一点都看不起来像快要死掉一样,藤条「咻咻咻——」地划过空气,我的屁股也「咻咻咻——」地出现红红的一条一条。 第6页 我用最大的声音哀嚎,拼了命喊出来的话,似乎就比较不会那么痛了。 几分钟之后阿爸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阿福伯跟阿福婶连忙帮他顺气。 「我死了一家口连吃都没得吃,看你还怎么去读书,去做乞丐都有。」阿爸红着眼眶,把藤条丢到我身上。 我立刻把藤条踢到一旁。 「丰仔他还小,不会想。囡仔要慢慢教的啦!」阿福伯看了看我。「丰仔,跟你爸说你知道错了。」 「阿爸,我以后不敢了。」我说。这当然只是骗他的,我才不可能因为他这样打我,就不读书和他一起下田当农夫。 「你从明天起不用去学校了。」阿爸还是很生气。 「义务教育怎么可以不去啊……」我在嘴巴里小声咕哝着。 「还说。」阿爸举起了拳头。 「我去餵猪了。」我赶紧熘出阿爸的房间。 这天晚上阿富跟阿贵睡着之后,我轻轻地从木板床上爬起来,拿了几件衣服放进远足包里,接着整理整理学校的书。 阿爸明天绝对不会让我去学校,我得想个办法逃离他的监控,所以我脑袋里浮现了小白。小白那里只住他一个人,而且小白爸又很少回来,如果我跑去他那里躲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才对。 我把国中三年的书全打包好,准备冲去小白家。我不止要把国中读完,我还要读高中、大学、硕士、博士。我要前进哈佛、我要当医生。读书是我的乐趣,不能读书的话我的世界就一片黑暗了。 突然,门外有些微动静,吓得我又沖回床上躲起来。 木门轻轻地被打开了,我盖上被子装睡。 「阿丰、阿丰……」老妈摇了摇我。 「恩……什么事?」我揉了揉眼,假装被她吵醒。 「你今天被打得痛不痛啊,妈妈帮你搽药。」老妈从口袋里拿出一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打了开来,挖了些油状的药膏抹在我被阿爸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上。 「你要乖乖听爸爸的话知不知道?阿富跟阿贵听话不会被打,可是你一直被爸爸打。」老妈轻轻地帮我揉伤口。 「我很乖的啦,是阿爸他不乖。他不让我去读书,我现在是义务教育耶,政府规定一定要去的,可是他不让我去,是他不对啦!」我说。 空气中瀰漫着剌鼻的药味,我破皮的伤口也随着药油越擦越多而刺痛起来。 「那你要跟你阿爸好好讲啊!你跟他好好讲他就不会打你了,你看阿富跟阿贵就没有被打。」老妈很用心地擦着。 「妈……」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伤口的疼痛已经变成像有火在烧那么严重。「妈……你拿什么药油在帮我擦?」 「跌打酒啊!」她把小瓶子凑到我面前。 「这是万金油啦!」我抢下她的小瓶子,哀嚎了声。「我破皮不能用这个擦啦,这个很刺激耶!」 她又把瓶子抢了回去。「阿丰乖一点欧,妈妈帮你搽药。」 我感觉自己的伤口像是被泡在盐水里面一样,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我跳离床板,扛着刚刚包好的一点点衣服和重死人的课本奔出大门去。 「阿丰你要去哪里?」老妈在我身后问。 「我牵好野人去散步啦!」我拼命跑拼命跑,阿爸如果醒来就不得了了。 「那你经过田里的时候顺便叫你爸回来吃饭。」 我差点跌倒。「知道了啦!」现在是晚上十点多,阿爸正在床上睡觉。 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死命沖死命沖,我冲到了小白家门口。 喘得不得了的我用力按他家电铃,里面有小小的钢琴声传了出来,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睡才对。 过了一下子,有脚步声从屋里跑出,对讲机传来声音。 「哪位?」是小白的声音。 「我啦!」我回答。 几乎是同时,铁门开了,小白站在门后很震惊地看着我和我的行李。「阿丰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 「我离家出走了。」这样告诉他后,我扛着书走进他家。 小白家的客厅摆着一台白色的听说贵死人的钢琴,钢琴上的节拍器左右摇摆着滴答滴答,有个拿着戒尺的年轻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我们。 「谁啊?」我小声地问。 「钢琴老师。」小白小声地回答。 「白顺东同学,如果你好了就赶快回来练习。」穿着西装的钢琴老师站了起来回到钢琴旁边。 「阿丰你先去我房间,我还有半个小时就下课了。」小白推了推我。 我扛着书往楼上走去,耳边不时听见小白手背被戒尺打的声音。 「错了。我说过多少遍,诠释音乐不要只靠感觉,灵魂和技巧同样重要。把这段重新弹一次。」 「对不起,老师。」小白的手由键盘上缩了下来。 「当小孩真是辛苦。」我嘆了口气,小孩老是被大人打好玩的。 小白练琴的半个小时,我借他家的浴室洗了个澡,把老妈帮我涂的万金油洗掉。等我从浴室出来时,小白也送走了他的钢琴老师。 他跑去冰箱拿了一块巧克力蛋糕给我,等到了我面前,瞧见我手臂脸上大腿的藤条痕迹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会这样?」他问。 「家里没钱了,我阿爸叫我不要上学跟他去田里做工,我不肯去,跟他顶嘴,就被打成这样了。」我觉得自己好象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似的,但事实其实就是这么严重没错。 「我差点被打死。」我还补上这一句。 「可是你功课很好啊,你可以去读市区里面的明星学校耶,你一直是第一名。」小白眼眶红着为我叫屈。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露出我很活该然后他很快乐的表情,至少我以为他会像阿福伯阿福婶那样讲一些,那就跟你阿爸下田去做工啊之类的话趁机刺激我一下。 「没有办法啊,谁叫我们家没有钱。」我连上国中都是阿爸去跟人家借钱买制服书包才上得成。高中的话简直不敢想。 「阿丰你好可怜。」小白揉了揉眼睛。 「厚,别哭啦,你怎么那么娘娘腔。」我把他手中的巧克力蛋糕抢过来,一边吃,自己也一边吸鼻涕。我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很可怜,可是小白哭着说我可怜,我就觉得自己好象真的可怜起来了。 「如果你是我家的小孩就好了,我爸一直说你很聪明以后会很有前途,不像我那么笨,除了弹钢琴以外什么都不会。」 「不要哭。」我捏他的鼻子。「我一定可以读下去的。」 「恩。」小白点了点头擦干眼泪。 晚上我们看漫画聊天聊到很晚,现在的小白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我比小学的时候喜欢他很多,只是仍然看不惯他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习惯。 他拿来一罐真正的去瘀药膏让我抹伤口,背上的伤我擦不到本来想放弃的,他看见我的样子就放下漫画,说:「我帮你擦吧!」 「也好。」我知道不推一推药明天伤口会更肿更痛,我把药膏给了小白,趴在床上接收他的漫画书。 小白把我的汗衫拉高高,挖了一坨药膏轻轻地涂。 「用力一点啦,这样很痒耶。」我被小白的轻手轻脚搞得起鸡皮疙瘩。 「太大力我怕你会痛啊!」小白这样坚持着。算了算了。我心里想着。继续翻漫画书,书里头无敌英俊男主角跟第二男主角出生入死打败了坏人,从恶魔岛成功逃脱回到人类世界,我很认真地看,却在翻下一页时发现书本里面夹了一封信。 信上收件人姓名写着『班常丰』。白色的信封很像小白会用的颜色,干净的字体也很像是他的笔迹。 「喂,这个是你写给我的啊?」我拿起信,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正在帮我擦药的小白楞了三秒,深吸了一口气。 「无缘无故写信给我干什么?有事直接说就好了啊,我们每天都见面。」我把信封拆开来,打开里面的信纸看看他到底写什么。 我喜欢你。 当这四个字第一眼映入我的眼帘,我的心脏像是被槌了一下,紧接着耳朵耳鸣了起来。 我喜欢你。 不可思议的四个字把我打得晕头转向。 小白喜欢我?真的假的? 我从床上跳起来拿着信指着小白。「你干嘛写这种噁心的东西给我?」 「没有……没有没有啦……」小白挥舞着手,没盖紧盖子的长条型软膏被他挤了一大坨出来,黏在他紧张挥来挥去的手背上。 「没有,还说没有?不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那是……那是……」小白整个脸涨红了,急得该怎么说话都忘掉,结结巴巴地。 「你暗恋我?」我拿着信纸逼近他。 「没……」他的脸更红了。 「没?」我把脸凑到他面前。「给你三秒钟解释。说实话可以饶了你,不然就把你丢进海里餵鲨鱼。」我屏着气息恐吓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拿着信的手在发抖,信纸喀哒喀哒地撞击着发出声响,我想听小白的答案。 「三。」我开始数。「二。」 「那……那……」他拼了命地咽口水。 「一!」我揪起了他的衣领,他那张脸映入我的眼眸。 他是个很漂亮的人,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他很有气质,从我认识他以来他一直是学校里的模范生代表。他对人很有礼貌,老师很疼爱他。他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前几个月才拿到市内音乐比赛的冠军。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对我而言像是永远没办法要得到的。 但他却写给了我。 「那是七班一个女生要我给你的。」小白大声喊了出来,他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 「咦?」我沸腾的心冷了下来。「不是你写的?」 「不是啦!」小白又要哭的模样。 「哇。」我松开他的领口,把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不是我写的。」小白说。 信纸掉进垃圾桶那一剎那,我突然想起仍有事情不对劲。我又望向他,「等等,别人要你把信给我,那为什么你没有给我?」 我又跑去把垃圾桶里的信捡出来看。「十二月?现在已经四月了,这封信为什么放了四个月没有给我?」 小白这回抿紧了嘴,怎么也不肯说。 「喂!」我戳了戳他,他还是没反应。「你不说的话,我回去了欧!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家有事情瞒着我,如果你再这样下去,那我们也不用做朋友,绝交算了。」我这么吓他。 第7页 就在我佯装要离开,从床上爬起来时,他紧张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回头看他,身后的他低着头,眼眶含着泪,好象我欺负他得他很惨很惨那样。 「我喜欢你。」他眼泪掉了下来。「我喜欢你,所以不想把信交给你。」 小白说完话后哭了,哭得很悽惨,好象天下间所有不幸的事情都降临在他身上一样。而我因为他的话,而呆住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对我而言是个魔咒。 自从读到健康教育的男生生理构造那篇开始思春后,我就常常幻想着会有哪天哪个人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对我说这四个字。 自从小白妈事件以后女生是我拒绝往来的项目,所以将来某一天说出这四个字的某个人,我从来没幻想过是学校里的女同学。 「不要哭了啦。」我拉起汗衫的一角帮他擦眼泪。我突然觉得他伤心时的脸很好看,也是,他本来就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阿丰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你不要讨厌我啦!」他哭得更伤心了。 「好啦好啦,我暂时不讨厌你可以吧!你干嘛一直哭,眼泪怎么那么多啊?」我的汗衫都湿了一整块了。 等小白的眼泪停下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们一起躺在他的床上,擤过鼻涕的卫生纸堆满床边小小的垃圾桶。他的眼睛好肿好肿,我却莫名其妙地幸福了起来。被喜欢是种快感,尤其是被自己有那么一丁丁丁点看得顺眼的人喜欢。 「明天你的眼睛一定会睁不开。」我说。 灯已经熄了,房间里有着药膏的淡淡香味。我突然好想沖回家去跟差点打死我的阿爸说谢谢,要不是他,我今天也不会遇上那么好的事情。 小白哭了,我很快乐,我的快乐也许一直建筑在他的痛苦上。我这样想。 「那我们明天不要去上学了。」小白说。 「不行。」我捏了他的手背一把。 他吃痛地叫了声,我这才想起他学琴时老师总会用戒尺打他的手背。 「你的手要不要擦药膏?」 「不要。」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掌。 「其实……你为什么要喜欢我?」我自己都对小白奇怪的想法感到很疑惑。 小白想了想。「你对我很好啊!」 「才怪,我对你一点都不好。」我从小就是以欺负他为乐,无论怎么踹他他都不会走开,他是我成就感的来源。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啊!」小白轻轻地说:「你教了我很多事情,你也教我要独立不可以依赖别人。」 小白的声音软软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到现在都还不能脱离我妈妈,我爸爸也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你都不知道在我眼里,你好厉害好厉害!」 「也没有啦!」小白褒得我飘飘然地。 「阿丰……」 「干嘛?」 「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他小小声地问着。 我还没开口,就感觉脸颊贴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啾——」的一声响起,伴着他窃窃笑声。 「厚,你今天很敢喔,就不怕我k你一拳。」我忍不住脸红了,幸好现在房间里的灯全关上,他才没有看见我脸红的样子。我的心里头苏苏痒痒的,还有种暖暖的感觉,我有点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我也喜欢着小白。 小白咯咯地笑。 「算了算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上学,你闹钟调了没?」我拉好被子盖住自己和他,然而当我的手放回被子底下时,突然被他的手给抓住。 「睡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我调了。」 我没有把手抽回来。这是第一次他主动伸过来抓住我的手,如果让他伤心,我害怕自己会走出门就被雷公噼,遭到天谴。 「阿丰……」 正当我快要睡着时,他又喊了我的名字。 「又干嘛?」我很困了说。 「我给你告白了,那你可不可以当我的女朋友?」他问。 【 第四章 隔天我不理小白就自己去上课了。 第一节下课的时候,坐在靠走道位置的我和走廊上的总务讨论剩下的班费应该要怎么用。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几百块的班费应该够送大家一瓶弹珠汽水吧! 我们这样计划着。 小白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站在总务身后,我从帐本上抬起头看见他惨白着一张脸就像背后灵,吓了一跳。 「要不要吃饼干?」小白拿了一包单莓夹心饼出来。 「那我先去跟老师报告了。」总务瞄了小白一眼,然后离去。 向来有东西就会抢的我这回没有接过他的饼干,我整理桌上课本,把下堂的练习作业拿出来写。 「阿丰,你在生气吗?」小白很伤心地问着。「今天早上起来以后你就不跟我讲话了,是不是我昨天晚上抢你被子。」他努力回想着。 接着他讲了一堆话,但我都没有理他。 「班长,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五分钟后总务回来,带来级任导师的命令。 我把书收进抽屉里,往教师办公室走去。 钟打了,学生陆续进了教室,我路过没人上课的理化实验室,一直跟着我的小白在这时突然拉住我的手,让我无法再前进。 「干嘛啦!」我没有扯开他的手,只是任他拉着。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着急得不得了。 「我要去找老师,上课了,你回自己教室去。」我说。 小白拖着我走到理化实验室里去,他对着我,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是不是我说喜欢你让你觉得很讨厌?」 他的人好看,眼睛也漂亮。就连以前我一直觉得很噁心的那道疤痕也只剩下淡淡的粉红色。他说过喜欢我后,我眼睛里的世界整个不同了。 「不是。」我难得地诚实说出心里面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生气?你不想当我的女朋友吗?」小白很受伤地表示。 厚,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心里面一把无名火又冒了上来。 「我是女生吗?」我一拳打在他胸口上。 他闷痛地喊了一声,摇了下头。 「我有咪咪吗?」我踹了他一脚。 他再度叫痛摇头。 「那我怎么当你女朋友?」我往他耳边大吼。 但我随即被自己过量的声音吓到,连忙看理化实验室旁边有没有人。 我知道男生和男生是不能谈恋爱的,因为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女生喜欢总务,还追到总务家在总务家门上用红油漆写满一百次的「我爱你」,总务的家人跑来学校告状,学校于是让老师对我们上课,跟我们说男生和男生还有女生跟女生是不能谈恋爱的,就像磁铁会排斥同性一样。 但是小白却喜欢上了我。 我也有那么一丁丁丁点看顺眼了小白。 「可是你不当我的女朋友,要是被人家抢走怎么办?」小白急得直跳脚。 我明白这傢伙想贴一个标籤在我身上,就好象其他的同学一样去向别人炫耀这是我的男朋友、这是我的女朋友,我已经把这个人订下来了,其他的大色狼不要再来觊觎我的人这样。 「我不是女生,我讨厌被你当成女生,我才不要当什么女朋友。」我说。 「那……那怎么办嘛……」小白急得就快哭了。「好多女生都喜欢你,我要跟她们说我喜欢你比她们久,她们才不会又来抢。」 「你很奇怪耶!我又不喜欢她们。」我转了个念头说:「要不然这样,你当我女朋友,我把你给订下来这样可以吧!」 「咦?」小白眼睛一亮。「这样也可以厚。」他傻傻地笑着。 我突然觉得他的模样好可爱,好想伸手碰碰他的脸颊。但是我忍耐了下来。 「那我要去跟其他人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他说。 「不行!」我吓了一跳,立刻制止他。「你如果说了,我立刻跟你切。」 「为什么?」小白嚷着。 「你不知道两个男生谈恋爱叫同性恋吗?如果被发现的话,我爸一定会把我打死。」我一想起家里面那个古板老爸,就背嵴一阵寒。「二年级时我们班总务就被一个女生喜欢过,那个女生后来好象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小白瞪大了眼睛。 「走吧!」我牵着小白的手,跟他一起走在没有人的学校走廊上。 「我想在大人的世界里,同性恋就跟你妈对我们做的事情一样严重。」我这样对小白说。 我感觉到小白的手一紧。于是我明白他和我一样都能理解,为什么这是件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至少在我们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之前,我不会告诉我们以外的人我们两个互相喜欢彼此这件事。绝对不会。 和小白走到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我放下了他的手进到里面去。 「回去上课。」我招了招手意示他离开。 他倒也挺听话,点了点头就走了。 级任导师看见我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电话,打开抽屉拿起里面的钥匙。「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我在帮值日生擦黑板。」我说了无关紧要的谎话。 「你爸住院了,医院打电话来通知让你马上过去。」老师拉着我就往停车棚跑。「我现在就骑车载你过去。」 「我阿爸怎么了?」我有点慌。 「他昏倒被送去医院。」老师拖出他的中古机车把安全帽拿给我带上,然后就朝着医院勐冲。 我们停在镇上最大的那间医院门口,问了护士阿爸在几号房后,用跑的跑上了楼。 病房外,阿富蹲在门旁一脸茫然的模样。 「大哥。」阿富看见了我,连喊我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没看到阿贵,我想他应该在家里陪老妈。「我先进去看阿爸。」应了他一声,老师陪着我走进病房里。 六人住的病房里面有些吵,其他的病人和家属进进出出地,还有些在打牌消磨时间。 老爸在靠门边的一张床上睡得昏死,医生拿着板子在旁边不知道写些什么。他抬起头来看见我们。「家属?」 「他是病人的大儿子,我是他学校老师。」老师这么说。 「没有其他的大人能来吗?」医生问。 「最大的就是我。」我说。 「班先生昨天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我们曾经替他抽血检查过,他的身体十分的差又太过劳累,而且肝脏的功能也不好。昏倒是身体出现的警讯,你们要注意他别让他继续劳累,不然这病是治不好的。」医生在病歷上写了写,最后将板子挟在腋下。「除了这些以外没什么大碍,醒了拿药打针就可以回家了。」 第8页 「谢谢医生。」老师压着我的头对医生道谢。「医生,我阿爸会死吗?」我很紧张地问。 「继续累下去当然会,记得叫他要休息。」医生摆了摆手,离开病房。 我觉得这个医生真是性格,转过头,发现阿爸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直直盯着我。 「死囡仔,捨得出现了吗?」阿爸从床上爬起,顺手拿了隔壁一个老伯伯的拐杖就要往我打下来。 老师连忙挡在我前面护住我。「班先生,有话好说。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懂,千万别用打的。」 「老书,你不知道啦!这个死囡仔居然学人家逃家,他也不想想我病成怎样,家里也快没钱买米,就只会说他要读书要继续去考试。你想想像我们这种穷人家怎么会有钱让他去念高中。」 阿爸说话说的很喘,不过我想他那棍如果打下来力道肯定不会轻到哪里去。 我乖乖地站在老师身后装可怜,只有这样阿爸才不会打到我。要打也会先打到老师。 「其实常丰在学校的表现很好,他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校长很看中他,老师们也对他寄望很深。我们学校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聪明的学生,以他的资质以后读硕士博士绝对不是问题。」 我在老师身后偷笑,我知道他在为我讲话。 「聪明也不能当饭吃,他不跟我下田做工,我也没钱供他读书了。」 「常丰每个学期都有领奖学金,那些钱多少可以补贴一点学杂费的。」老师说。 我心里—惊。 「一千块怎么够?」阿爸说。 「不是两千块的吗?」老师疑惑地转头看我。 「剩下的一千块我拿去买参考书了。」我死命抓住老师的衣角,眼神拼命对他放暗号。在说着,救我、千万不能抛弃我,不然我今天铁定会被打死。 「你居然把一千块拿去买书!那些钱能买几斤米你知道吗?」阿爸气得大吼,拿别人家的拐杖追着我就要打。 病房其他的人看热闹地探头观望,乡下有条特例,老爸老妈管教儿子时,外人是不能插手的。 我跑给老爸追,老师也跟着我团团转。 「哎呀!」老师的屁股被铁拐杖k了一记。 「老书你别护着他,我今天不打死他我就不是他爸。」 病房里鸡飞狗跳热闹得不得了,我又喊又跳叫救命,深怕不小心被拐杖摸到一下,隔天就得坐轮椅去上学了。 最后老爸实在体力不支,他喘气坐回床上,累得闭起了眼睛。 「班先生,其实学费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老师带着我节节后退,「我先带常丰回去上课,然后再回来和你好好的讨论一下。先走了,不用送了。」 老师牵着我的手急忙逃离现场。 离开时我看见阿富仍然蹲在地上。「进去照顾阿爸。」我对他喊,然后被老师拖着走。 「知道了。」阿富很乖地朝着我点头。「丰哥你早点回来。」 我真庆幸我有这么好的家人,弟弟们实在都好乖。 放学的时候我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做了一番心理辅导。老师说他已经和我阿爸沟通好先让我读完国中再说,也徵求校长同意,在镇上发起募款要帮助我家渡过难关。 「我阿爸不会要的啦!」我很直接地对老师说。 然而老师还是要我坚持下去别管经济问题,只要能读书就要努力读书。他说他知道我喜欢读书也有天份,我说我也这样觉得。 取得共识之后老师才放我回家,但是我还是不敢直接回家,我仍然窝去了小白那里,因为气头上的阿爸非常恐怖,我昨天被他打的伤现在痛得要死,今天回去的话铁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白家的佣人煮完菜后就走了,吃过饭后我拿起书来看,小白打开了节拍器开始练琴。 滴答滴答的节拍器配上琴声实在有点吵,我从书本里面抬起头来看看时钟。「你要练到几点?」现在六点了。 「老师说我一天要练三个小时,不过如果我没事情的话都会练到去睡觉为止。」他停下了正在弹钢琴的手指。 「你太吵了,这样我读不下书。」我说。 「咦?」小白转过来看着我。「会很吵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冰箱里有什么吃的?」我想起饭后还没吃甜点。 小白走去翻了两块奶油泡芙出来。「有这个。」 「你不要弹钢琴了,等我读完书你再弹。真是吵死人。」 「噢。」小白温驯地点头。 我大大地咬了口泡芙头低回去继续看书,不一会儿,却见小白伸手进去他咬开外皮大泡芙里面,把奶油内馅一点一点地挖出来甩到垃圾桶内。 「你干嘛啊!」我立刻制止他这种浪费食物的举动,这家的泡芙是好吃到会让下巴掉下来的珍品耶! 「我不喜欢吃内馅,好甜。」他看着我抓住他手指的手。 「你不吃不会给我吃欧!」我把他的手指抓过来,含进嘴巴里,仔细地舔掉上面的奶油。 突然,小白整个脸涨红起来,紧张地抽回他的手。在匆忙之间,他的手指还被我嘴巴里的牙颳了一下。 「你干嘛脸红?」我问。 「没有。」他别过脸去吃他的泡芙皮,不敢看我。 「还说没有,明明就红得不得了。」我伸手戳他软软的脸颊,却发觉他双眼又泛起了泪光。「喂!」我不晓得他又怎么了。 他理都不理我。 我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泡芙上大大咬了一口,吃了满嘴奶油。但这家的泡芙内馅实在太多,不小心一些奶油掉了下来,他连忙伸手接住。 接下来我自然连他手掌上的美味也不放过,用力舔了一番。其实也不是我嘴馋,只是这种东西家里实在很少吃到,所以我才会连一点点都不想放过。 小白抖了一下。我由他的掌心抬起头来看他,发觉他也正看着我。 于是我发现是什么问题了,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我松开了他的手,回到原位大口吃掉自己剩下的泡芙。 是健康教育有教还是老师有说,或者应该是同学间传来传去的。这个年纪的我们正处于青春期,有人对同侪有人对异性会莫名其妙散发出一种吸引力,青春期其实又叫做思春期。要大不大的这个阶段,每一个人都很敏感,轻轻一点碰触就能让人脑袋胡乱想起来。 甜点吃完后我收拾客厅桌上的书。「你继续练琴吧,我去你房间读书好了。」门如果关起来钢琴的声音应该不会那么大,也能够隔绝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 于是我很没种地逃难上楼。 当我坐在他书桌前的时候,楼下的钢琴声又开始响起。节拍器滴答滴答地,但他的音却跳来跳去、抛来抛去,烂到连我这个没学过钢琴的人都听得出来他弹得乱七八糟。 小白在思春,他思春的对象是我。 我从以前就感觉他好象很喜欢我的样子,不然为什么小学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仍然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很怀疑他对我抱有这样的想法多久了,我也好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看我。 「啊——」 我抱着头在他的房间里惨叫。 为什么我的脑袋乱闹闹的像侏罗纪里的恐龙约好一起狂奔一样。 这样我怎么读书啊!? 洗完澡后小白直接爬上床睡觉,我在书桌上多熬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关上电灯窝进棉被里。 他面着墙,我背着他,我知道他还没有睡,只是不知道他心里面正想着什么。 今天晚上我很悲惨,歷史地理课本上的字全变成外星文,我怎么看怎么无法了解他们的意思,我心里想的完全是小白红着脸低头不敢看我的样子。 「餵。」我翻了个身,看着他的背。「你转过来好不好?」 「我在睡觉了啦!」他说。 「我有话要跟你说。」我这么说,但过好一下子小白还是动也不动地。 于是我伸手将他扳了过来。 他双手盖住脸。 「你干嘛啊?」我觉得莫名其妙。 「别看我啦!」他说。 我猜想他大概还在害羞,因为我刚刚舔了他的手掌。他这个样子,让我跟着别扭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会做了。」 他又不讲话了。 「喂,你别这么安静好不好。」我在床上挪靠近了他—点点。「餵……阿东……」我轻轻扯了扯他的手。 「我正在克制自己。」他说。 「你无缘无故克制什么了?」我有时总摸不清楚他的想法,我们虽然同年龄,但他想的东西常常和我想的东西不一样。 他又安静了。 我只是看着他。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手放下来啦!」 「我可以亲你吗?」他问。 「恩。」 他快速放下手吻了我的脸颊啾了声,然后又再度盖住自己的脸。 「厚,你到底在想什么啦!」我往他身上扑去,要拉开他的手,他挣扎地扭来扭去,我们滚成一团差点跌下床,最后是他连忙拉住我,而后我趁势把他的双手扣住压在身下。 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很暗很暗,一点点的月光从没有窗帘的窗外轻轻撒了进来,落在他粉红色的脸上。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着我没看过的情感。 「这是因为我吗……」我喃喃自语着。 压抑不住由胸口而起的那阵骚动,我低下头亲吻了他的唇。 他的嘴唇还残留着泡芙甜甜的味道,我仔细地舔着,动作放得好慢。夜里静得什么声响也没有,只有我和他的唿吸逐渐急促的声音迴绕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他张开嘴,舌头闯进我的口腔里,带着颤抖吸吮着我的舌。颤慄像电流一样由喉头而起通过我全身细胞向下腹直窜,我被他吻得起了反应,当他的舌头舔拭般摩擦着我的唇角与口腔时,我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嗯……」 他贴紧了我,我才发觉他也勃起了。 「接下来……接下来怎么办……」他带着哭音的腔调难耐地问着我。 「我怎么知道?」他看起来比我还要厉害许多,一点也不像小孩子的吻,弄得我晕头转向完全无法思考。 「先把手錶拿下来好了。」他解开他的表,我也跟着做。 手錶被放在枕头旁边,他拉着我挪往他,身体还忍不住颤抖。我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地滑动,他头低低的完全不敢看我,拉开我的裤子,让手潜入了里面。我学着他的动作,握住了他的分身。 「喂,轻一点。」他扯得太大力,我感觉到有点痛。 第9页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环过我的腰将我扯近,仰起头缓缓配合手上的动作深深地吻着我。当分身的顶端fèng孔被他温柔往来揉擦,我总是无法忍耐地颤抖,难以继续手中对他的动作。他不断不断地吻着我的深处好象永远也不够那样,我觉得我的心好象要开始融化了,而后我比他早先一步释放在他手里。 我无力地松开了手,喘息着。 他的唇离开了我,双手回到自己还没解放的部位上,就着我的那些液体缓缓地滑动。 「嗯……」他的鼻腔发出一声小小的呻吟。 那声呻吟直接传到我脑袋里面,害我又勃起了。 我的掌心包覆起他的手,跟着他一起动。 我吻起他,就像他刚刚对我做的那些一样,而后滑出他的唇顺着下颚亲吻他的锁骨。 「怎么办?还不出来。」他都快哭了,我的手也有些酸。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我又没经验。 我滑下他的胸膛,看了那颗很像葡萄干的东西一眼,轻轻地把他吸入自己嘴巴里面嚿咬。 「啊……」他拱起了身体,不久之后就she在我手里。 做完之后我们又去洗了个澡换上另一套睡衣才躺回床上。 我觉得有些累,没想到这种事情会消耗人很多体力。也许是做的时候一直很兴奋然后精神紧绷的关系吧,做完以后放松了,竟然觉得肌肉有些酸疼。 「阿丰,我抱着你睡好不好?」突然,小白靠过来这么问。 「不要。」我想也没想就如此回答。 「为什么?」他很受伤地说。 「我不喜欢抱在一起,热死了。」我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大人的模样在,感觉很成熟,我很满意。 「那我抱五分钟就好。」小白哀怨地说着。 「五分钟也不行,热就是热。」我没理他翻过身就装睡。 不肯给他抱是因为我现在对他有点小小的不满,他弄得我太舒服了,这些技巧是我以前都不知道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厉害。 后来在快要入睡之前我想到了小白他妈,然后我明白了。他会这么厉害的原因是因为曾经有个大人对他这么做过,在那瞬间,我竟觉得有些难受。 小白又靠了过来,试探性地碰了碰我,而后发觉我没反应,便靠住我的背伸手将我抱进怀里。 我知道他很需要温暖,他要有人关心。我醒着的时候绝对不允许他这样对我,但我现在快睡着了,就随便他了。 我好象有听见他胸口传来的小小心跳声。 就像他弹琴时放在钢琴上的那个小小节拍器,咚咚咚咚地,轻声催我入梦。 第五章 谈恋爱这种事一但开始,就飞沙走石风云变日谁也阻止不了。 上国文课时我满脑子都想着昨天晚上跟小白做的事情,想着想着下半身不小心就又冲动了起来。 才下课,教室在我们班隔壁再隔壁的小白就冲来了,他的快乐满满写在脸上,像个思春少年那样傻傻地对着我笑。 结果我冲出教室把他拉进厕所,捂着他的嘴让他别出太大声,然后两个人又互相做了一次。 这只是思春少年的单纯性冲动吧!两个人都弄出来后他环着我的肩膀亲吻了我。可是我怎么觉得有种好满足的感觉,也许我真的是喜欢着他的也不一定。 日子就这么地过,我回家跟老爸认了错,老爸又打了我一顿之后,才说要让我读高中看看。 后来我看到满屋子的燕窝鲍鱼才晓得,小白的爸来过了。小白肯定把我的事跟他爸讲,然后他爸才来找我爸沟通。 他爸一直认为读书是件好事情,有一次他遇见我,问我以后要做什么,我说我想当医生,他就叫我要好好用功,以后到他的医院去帮他忙。 小白的爸是开医院的。 「我过阵子会去问阿水伯还想不想买马路对面那块田,他说他要一块地去盖房子。」 在我沉思的时候,阿爸突然这么说。 他开了一罐啤酒,在燠热的天里灌着,眼神好落寞。 「反正也只是小小一块用来种菜瓜的,卖了也没差。」阿爸勐灌啤酒。「医生也说我的肝要花钱治疗,刚好。」 医生还说你不能喝酒要禁酒的。我咕哝着不敢让他听见,怕再换来一阵打。 他想把我们家其中的一块田卖给别人,以前再怎么苦他也没这么说,因为那是他阿爸也就是我爷爷留给他,而他现在却肯为我这个不肖子卖他阿爸给他的东西。 那天晚上我和阿富和阿贵讨论着我们美好的未来,但到最后我们却激动地抱在一起哭,我们三个终于都能继续读书,真是太好了。 老妈走过来看着我们哭,莫名其妙地也抱着我们哭了起来。 然后我想起被人领养走的二弟阿满,阿满没有写信、也没有打电话回来,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如果卖了那块田以后有钱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把阿满要回来?我这样想着。 在这个家里,我是最坏最皮的一个,但阿爸还是肯为我卖他的田,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要让大家吃好穿好,出门开宾士走路抬头都有风这样,这是我用来表达我感谢的方式。我希望家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不用分开,大家开开心心的。 之后,我每隔几天就会去小白家读书,那里没有蚊子又比较安静。 虽然,晚上我们偶尔会做上几次那件事,但那只是顺便的。他练钢琴、我看书复习功课,这才是我们的主要工作。 我们都要考上好的学校。 「明天的考试要轻松一点,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只要一紧张拍子就会乱掉,记住早点起来做练习。」 「知道了。」 小白就要下课了,我站在楼梯口偷听他们讲话但听得不是太清楚。铁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我赶紧跑回他房间翻开书,假装自己正在用功。 他穿着拖鞋啪啦啪啦地跑上楼,打开了房门就说:「阿丰我下课了。」 「不要吵,我正在读歷史。」我很正经地说。 「你读很久了耶!」他趴在我的背上双手环着我,轻轻地摇来摇去,他的鼻子碰了碰我的耳朵,说着:「好香喔,你洗好澡了啊!」 「恩。」我简单地回答了句,将歷史课本翻到下一页。 「那我也去洗澡。」他开衣橱拿了新睡衣就往浴室跳去。 水声哗啦啦地,加上他在浴室里五音不全的歌声有够吵,他每次洗澡都要洗很久,我把今天预定要读的书都看完之后见他还没出来,就关灯直接爬上床去准备睡觉了。 时针指着十一点。 想到明天是星期六,本来还想调闹钟的我也就没调了。 浴室里传来他用吹风机吹头髮的声音,停了之后,他迅速开门,然后窜进被窝里。他按下了冷气按钮,湿热的房间慢慢地转凉了起来。 我搂住了他,他也搂住了我。 「还是有点热。」他说。 「那是因为你刚刚洗完澡,等一下就冷了。」 「恩。」这个回答之后,他亲了我一下。 「睡觉了。」我说。 「你今天不想做吗?」他小声问着。 「我今天读书读得好累。」我的眼皮已经有些重了,手也抄书抄得很酸,我只想抱着他 睡觉而已,没有想过别的。 「那我可以碰碰你吗?」他试探性地问着。 「睡觉啦……」 他的手隔着我的睡裤轻轻握了一下,然后又一下,再一下。 我没有阻止他。 他在嘴里喃念着:「裤子脏掉就不好了。」然后就把我的睡裤和内裤一起拉下来。他开始吻我,是让人心跳加快的那种吻,我被弄得七荤八素的那里都还没被套,就硬了起来。 他的动作总是拖得很慢,好象自己也很享受那样观察着我的反应。我喜欢他全心全意看着我的样子,好象我是他的全部一样。 不断地摩擦套弄,连蛋蛋都被玩得快破掉,我she出来之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摊了,他却仍然摸着我。 「阿丰……」他带着鼻音的腔调听起来总是特别色情,我光听他在我耳朵旁喊我的名字,就又快二度起立了。 「干嘛?」我的唿吸还是很急促。 「我们可以做……接下来的事情吗……」他的声音讲到后来越来越小声,我都快听不清楚了。 「接下来不是就睡觉了吗?」我说。 「不是啦……是那个……那个……」他说不出口,一双手绕到我屁股后头,轻轻地压了一下我那个便便用的地方。 我吓了一跳。「就像男生女生做的那样?」 「恩……」他甜腻的声音又在我耳边进行魔音攻击。 「要放进去里面喔!?」我可震惊了。 「不行吗?」 我还没回答,他就扳开我的屁屁,把手指伸了进去。我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把他两只手扯开固定在枕头旁,由上压制住他。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人家抠我屁了吗?」我嘴角抽搐着。 「没有啊!」他用很天真的眼神,无辜地看着我。 「我弄死你!」我开始搔他痒,他的胳肢窝跟腰侧全是重大弱点,我一呵他痒,他就受不了地捲成一团,不断笑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分钟后我累了才饶过他,他又满足又难过地摊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他的下半身微微隆起着,我想起他帮我弄了以后自己还没出来,就把他的裤子内裤也脱了下来,用手帮他做。 「嗯……」他的身体又卷了起来,把我的手压在他那里,自己缓缓抽动。 「马的,你这样真的很像在干我的手,这样你也好喔!?」我想把手抽回来,可是他握紧了我的手臂让我没办法挪开。 我看着他的小屁股一前一后地往我握成拳的手掌里戳,那种感觉很像自己某个部位被jian一样。 我额头青筋都快爆掉了。 「死小白!」我嘴里骂着:心里觉得自己真的是亏大了,怎么说也得扳一成回来才行。 我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屁股,绕了绕挤了挤,发现手指塞不进他那个洞里面去。往旁边看,我拿起那条他上次帮我擦伤口的药膏,单手打开盖子挤了一堆在他屁股洞上,然后滑了进去。 「啊……」小白jian我手的动作慢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弃地继续挪动。 我开始弄他那个小小的洞,他弄我手掌握出来的洞,我被他陶醉的表情搞得都快失禁了,但他每次只要一开始就得好久才会出来,我的那里没人照料也没地方去,下半身闷闷地烧着,烧到我快抓狂。 第10页 后来我想起之前和他的对话,是啊,其实我也有地方可以发泄一下。 我把一直努力不懈的他挪好位置屁屁对准我的下半身,然后底迪慢慢地往那里插进去。 「啊——」他叫了出来。「好痛,阿丰好痛啊——」 「你不是想对我做这种事吗?」我说。 「真的好痛啦!」他像快哭了一样,声音哽咽着。 他那里紧紧地包住了我,推进去又像快被挤出来的我慢慢地使力继续往里面压进去。我也怕那么紧的地方会不会突然被我弄得裂开来,于是我动作不敢太大,只是轻轻地推,轻轻地。 「嗯……」 不知道碰着了哪里,他的声音变了,那种独有的滑腻声调又出现,我握他下半身的手也帮他弄了起来。 「嗯……」 接着我开始了自己的动作,拉出来插进去,不断地重复这样的举动,他那里紧紧挟着我,弄得我又痛又有快感。 那种感觉像电流源源不绝地从他的里面传出来,电到我尖端的fèngfèng,然后从我那根一直冲沖沖,冲进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面。 我越来越快、越来越使劲,看着他在我下面颤抖蜷曲成一团地轻声呻吟,有种前所未有的激烈快感。 最后那秒到来的时候,我在他身体里得到了高cháo,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以为自己会被那么巨大强烈的情绪冲击到连心脏都要为之停止跳动,无法唿吸。 我喜欢这个人。 完成了初次称之为做爱的东西,我就很明白地知道了。 我喜欢上了这个人。 窗外的麻雀叫得好大声,叽叽喳喳地吵着。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冷气停了,剩下电风扇徐徐吹着。手往旁边摸过去,感觉有些不对劲,那个应该要有人的位置空空的,被窝也冷了。 耳边有点细碎的声音。 我睁开眼,小白压低得快碰到我鼻樑的脸就这么映入我眼帘,吓了我一大跳。 「你干什么啊?」我问。 「阿丰……怎么办……惨了……」小白眼眶含着泪,抱着闹钟。「我今天早上要去参加音乐班的考试,现在一点了……」他讲了讲,眼泪就掉了下来。 「蛤?你不早说。」幸好我们昨天洗好澡才睡觉,我匆忙帮自己和他换上衣服,牵出他的脚踏车,载着他就往市内飘过去。 到了考场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我们找着考试的教室,却发现里面半个人也没。 小白倒在地上哭着。「完蛋了啦,我完蛋了。」 我拉起他的手让他站好。「如果没做那种事就不会睡过头,不睡过头你就能参加考试了。」 他还是哭着,我被他搞得很心烦。 「你明知道今天要考试,昨天怎么没调闹钟啦!」我说。 「我以为你会帮我调啊!」他揉着眼睛。 「我怎么晓得你有考试啊,你又没跟我说。今天没上课我当然不会调闹钟啊,你哭给谁看啊!」我火气很大地说着:「都是你要做那种事情啦,如果没做的话我就不会很累,不累的话每天八点我就会自动醒过来了。」 「我忘了跟你讲。」他说。 「忘记了不是理由啦!」我吼他:「我们以后都别做那种事情了。你每次都要人家提醒你才会记得要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奶妈,你自己就不能有责任感一点吗?你活该上不了音乐班,你去放牛班吃糙好了!」 我转身就走,气唿唿地,不明白他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了,怎么还不了解责任的重要。 他每件事都需要人提醒,一点也不懂得紧张,光那张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根本就是废渣。 「阿丰……你等等我啦……」他哭着跟在我身后,后来也许是我实在走太快了,他跑了来,拉住我的衣服下摆。 「没脑袋就算了,没脑袋又没责任感,你活着干嘛?」我说。 「对不起啦,你别生气。」他哭得好伤心。 最后我还是没撇下他,骑着他的脚踏车载他回家。 小白缺考的隔天晚上,小白爸回来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吃佣人煮的饭,小白爸就把小白叫进了他书房里。 「我不是千叮万嘱叫你一定要记得去考试吗?」小白爸说着。 我把耳朵贴在书房门外,偷偷听着。 「我忘了调闹钟。」小白鼻音出现,我猜他大概又要开始哭了。 「普通高中你考不上,现在连你唯一有把握的音乐班也上不了,那你想读什么?请你告诉我?」 小白爸的声音就像我阿爸在训儿子时候一样。不过我阿爸从来不会对儿子说请这个字。他最常说的只有x、x你x,不然就x你xxx你x。 「我不知道。」小白说着。 「我昨天和你妈妈通过电话了。」小白爸这样说。 我一听见是小白妈,浑身寒毛竖了起来,从胸口一直冷冷冷,冷到了脚趾头。小白妈是我和小白永远的恶梦。 「我们本来打算等到你高中音乐班毕业才送你去维也纳读音乐学院,但是你这种散漫不成器的性格只会依赖别人,继续留在台湾的话根本不会成长。所以我们决定国中毕业之后就送你到维也纳去,让你自己学习独立过活。」 小白爸一直很恨他的儿子没有责任感而且又笨得要死。 我也是这么觉得,小白被磨练磨练对他以后应该会更好,我对小白爸所说的话百分百贊同。只是……我对小白妈很没好感。 记得小六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小白爸把小白妈从警察局保了出来,这种乡下地方很保守,我阿爸说不想追究,唯一的条件就是小白妈不准继续在镇上活动,于是小白爸就把小白妈流放到外地去。 听说小白爸还是很喜欢小白妈,即使她曾经对他儿子和他儿子的同学我做过那种事情。 我和小白都很害怕突然哪天她又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当小白爸提起她时,真是让我感觉十分不好。「你妈会先到维也纳去帮你找房子安排琐碎的事情,过几天我会帮你找老师教你德语。你要用心学。」小白爸说:「好了,就这样,我回医院去。」 「我不要。」小白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要去维也纳,我不要妈妈帮我找房子,我要留在台湾,我要跟阿丰在一起。」 喝!干嘛突然提到我的名字,这样我们的关系很容易曝光的耶! 我在门外暗暗地咒骂了小白一声。 真是个没有脑袋的笨蛋! 「我是有钱,也足够养你一辈子,让你想躺在床上不下来工作都没关系。但我不想我的儿子是个废物,你想当个废物吗?」 我突然觉得小白爸说话比我还狠,小白的心一定被他刺得伤痕累累。 可怜的小白。 「我不要当废物。」小白悽惨地哭着。 「那就给我滚去维也纳。」 小白爸开了门,一直把耳朵用力贴在门上的我因此跌了进去。 小白爸看着我。 「嗨,白伯伯。」我笑容僵硬地朝他打了声招唿。 「如果你是我儿子就好了。」他走时恨恨地说着,也不管自己的儿子在里面哭的多大声。 小白跪在书房中央的地毯上,手不停揉着眼睛,脸上满是泪水。 我慢慢爬了过去,待在他旁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我伸着手,轻轻地拍了他的背一下,然后再一下。 「哇——」他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我不想去维也纳,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不要……」 我又拍了拍他。 有些时候,大人世界里太多东西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我想这么告诉他,但他可能也听不懂。 我们的力量和他们的比起来实在太小了,他们是决定我们一生的人,而我们通常没办法反抗他们的决定,因为我们是他们生的。 「该怎么办呢?」 当小白这么问我的时候,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阿丰你救救我……」 当小白如此伤心哭泣,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想告诉他:我救不了你。 但我始终没有开口。 我不想看到他更伤心的脸庞。 决定要被送去维也纳后,小白练琴的时间又被加长了。 有一次的休息时间钢琴老师走到我身边的沙发旁坐了下来,我斜着眼看着他,这个人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话的,今日不知道想干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天才吗?」钢琴老师说话小小声的。他把打人的戒尺收起来后,就变得温驯很多。 「知道。」我本身就是个例子。 「顺东他很有才能,对音乐有别人无法具备的独特感觉,白先生愿意栽培顺东让他去维也纳学音乐,是件非常好的事情。」钢琴老师说着。 「嗯嗯。」我咬着牛肉干看电视,还一边分心点头给他看,证明我有在听他讲话,而不是注意着剧情演到哪里,男主角被下毒眼睛瞎了没有。 「你是顺东的朋友,对他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劝劝他,帮忙说服他去维也纳留学。」 「噢!」我敷衍地应了钢琴老师一声。 后来钢琴老师走了,小白把钢琴上的东西整理好后,就靠了过来陪我吃东西。 「这个牌子的牛肉干不好吃,硬得要死都咬不开一点也不香。」我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你怎么没有买有爱心的那个牌子的?」 「咦,我买错了吗?」小白拿过包装瞧了瞧,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真的买错了耶!」 「难吃死了。」我喝了一口可乐,伸了伸懒腰。 小白又陪我看了一会儿电视,直到他开始打瞌睡,我才拍拍他的脸蛋叫醒他。 「上楼去睡觉吧!」我牵着他的手上楼。 「嗯。」他跟在我后头走着。 我们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面,虽然这张单人床两个人睡有点挤,不过靠紧一点倒也不会掉到床下去。 他今天琴练得很累,才沾上床眼睛就闭起来了。 我看着他脸颊上那道越来越淡的疤痕,忍不住摸了上去。 他的手覆盖上来,握住我的。 他缓缓睁开了眼,见着我正在看他,浅浅地笑了。 「我好喜欢你。」他突然这么说。 每当他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给他亲下去。那种甜甜酸酸的感觉从心里溢了出来,细胞像起了连锁反应一样,全部都在反刍他的话语。 而每当我开始吻他,他的手便会往我靠近,握住我那里。 第11页 虽然通常我只想要一个单纯的吻,但我们实在太容易冲动了,下一刻亲吻和动作就会开始激动起来。 「嗯……」他总是会发出这种鼻音,让人意乱情迷。 「阿丰……你不要吗……」他在我咬着我的耳垂,害我差点把持不住。 「不要什么?」我问。 「不要插进来……」他在我耳边呻吟。 我颤抖了一下,被他弄得提早she了出来。「去!都出来了,还玩什么。」我这样说。 「可是我还没有。」他继续蹭着我。 「好啦好啦,我帮你弄。」我两只手都伸到他那里去。 「我可不可以插进去……」他在我耳边小声地问着。「我也想要进去你那里。」 这句话让我背嵴发冷,我用力捏住他。「你敢进来我就掐爆你的蛋蛋。」我这样恐吓他。 「好痛、好痛。」他哀叫了出来。 「看你还敢不敢。」我说。屁股是我的死穴,谁都不能对他有企图,我要消灭小白对那个地方的遐想,那里谁都不能碰。 后来帮他弄了出来,把身上黏腻的液体擦掉后,我们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散去室内精液残留的味道。 「闹钟调了没?」我问他。 他努力由床上爬了起来,按下开关又倒回床上去。 「我调了。」他太困了,声音小小声地。 今天晚上的风很凉,他靠着我睡得唿噜唿噜地很安稳,我望着他的睡脸,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 「阿丰……」他呓语着,嘴角弯成了笑。「我明天买泡芙给你吃……」 我挨进了他怀里,拉着他两条手臂圈住我。 「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听着他的心跳。那就像钢琴上的节拍器,规律而平稳地跳动,这声音让我很好入睡。 我想,我也许可以把他藏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这样,他就能一直是我的,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他。比他的父母亲都喜欢他。 日子在过总是好快,就在我想着要如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时,没多久,我们就从国中毕业了。 我以最高分考进了第一志愿,因为成绩优异的关系,不仅高中三年学杂费全免、只要成绩能够保持,每个学期还有几千块奖学金可以赚,连书包制服鞋子什么的,都用不着出钱买。 阿爸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发现了读书的好处。最近也会在亲戚朋友面前夸我是个好小孩之类。 反观小白,要去维也纳的时间逼近了,但他德语却一句也没学起来。我猜他应该是下意识在反抗去维也纳留学,不然老师教了他一遍又一遍连我都背起来了,他没理由学不会。 「你好吗,这句话应该怎么说?」 我开门端茶进去给他们的时候,小白爸请来的女大学生正在教小白日常用语。 「wie……wie……」小白支支吾吾地,倒在书桌前面抱着脑袋拼命地想。 「我教了你很多次了你怎么还没记起来啦!」绑马尾的女大学生捂着脸,快被小白弄哭了。 「wiegeht;sdir?(你好吗?)」我把茶放在他们用功的桌子上。 「mirgehtesgut.(我很好。)」女大学生绝望地回復我。 「这句话连我都记得牢牢地,连用马桶刷刷几百遍也不会掉,为什么你就是记不起来?」我戳了戳小白的脑袋。「你这里面除了豆芽菜以外,还装了些什么?」 「呜呜呜……」小白的眼泪流到了德语课本上。 「我要先回家了,你们继续读书吧!」在看过他们上课的情形后,我便离开。 「阿丰……」小白对我投以求救的眼神。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下了楼。 这几天小白爸回来得很勤,我猜没多久他就要送小白去维也纳了。只是小白的德语怎么学也学不好,这点让他很伤脑筋。 当小白读书的时候,我偶尔会像这样送茶进去给他们喝顺便查看敌情。在我看来这个女大学生呆呆的没什么威胁性,应该不会对小白怎样才对。 回家—趟洗好澡,我早早就躺上木板床睡觉了,但我的眼睛只是假装眯着,等到半夜阿富和阿贵都睡了之后,我才爬起来。 穿上拖鞋,我蹑手蹑脚地偷偷熘出门,又跑回到小白家前面。 我拿着他复制给我的钥匙轻轻开了铁门,然后爬上楼进到他房间里。 他开着冷气睡觉,但却又忘了调定时器把冷气关起来。结果当我走进他房里时,他整个房间冷得就像冬天一样,害我直发抖。 我拿着遥控器将冷气转停,摇了摇捲成像球一样的他。 「嗯……什么事……」他被我拖了起来,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让我帮他换好了衣服。 「你爸有没有回来?」我问。 「回来一下下又去医院了。」他打了个好大的呵欠。 「很好。」我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跟着我牵着他走,走过暗蒙蒙的巷道、穿过蟋蟀鸣叫的田埂,要将他带往安全的地方。 「好晚了,我们去哪里?」他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我带你回我家藏起来,他们找不到你自然就没办法让你去维也纳。就算你爸真的那么厉害找到你,你也要跟你爸说你要留在台湾,而且要很坚定的跟他说、很肯定地跟他说,绝对不可以因为害怕就跟他回去。」我知道如果放手,他肯定会跌倒在地。所以我把他的手握得好紧。 「可是我说什么我爸爸都不理会,他讨厌我不听他的话。」小白说。 「我阿爸也是那样,但是他最后还不是答应让我继续读书了。反正你只要努力坚持就对了。我先带你回家把你藏起来再说。」 回到家,我把小白带到好野人牛棚旁边一间破砖头房子里。这里面只有放一些坏锄头铁耙之类的东西,平常很少人来。 砖头和砖头间接fèng的水泥都快掉光了,月光透过fèng隙洒入小房子里,我搬来了一些干糙,和他两个人就躺在上头。 「刺刺的。」他在干糙堆里挪来挪去,不太习惯没有弹簧床的夜晚。 「忍耐几天。」我这样说,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嗯,我一定要留下来跟你在一起。」他也抱紧了我。 「如果跟我在一起以后,你都不能弹钢琴了那怎么办?」我想着以后。 「我们以后可以自己买一台。」他天真地说着。 「你家那台很多钱耶,没有钱怎么办?」 「那我就这样,假装着弹。反正我都记起来了。」他洁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弹奏着,嘴里轻轻哼着旋律。 「教你钢琴的那个老师说你是天才。」我看着他的模样,笑了。 「天才不会一直挨打吧!」他跟着也笑了,挨着我近了些。 「我就一直挨打啊!」我这样说。 我知道他在弹钢琴的时候很快乐,否则不会没人盯着也能自动练上一下午的钢琴不喊累。就像我读书时总会感到很满足一样,我们有着各自着迷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不被人发现我们互相喜爱的秘密,永远留在对方的身旁。只是我们的力量太弱,没办法和大人对抗。 假使我们可以一夕之间长成大人就好了。 那样我会说服小白爸叫他把小白交给我,由我来赚钱养小白,别把他送到维也纳那么遥远,我一辈子可能都到不了的地方去。 都那么久了,我早就习惯小白在我身边。 我没有办法想像一天见不到小白,我的世界会变成怎样。 第六章 陪小白在砖房里睡了一个晚上,早上我被跳蚤给咬醒。 我浑身一个包一个包地,忘记因为好野人的牛棚就在旁边,那里是跳蚤大军的集结地。 我赶紧回房子里去拿杀虫剂跟万金油过来,在砖房里喷来喷去,小白睡得很熟,我顺便在他的衣服上喷了喷,防止跳蚤再度靠近他。 他的脸上手上也被跳蚤咬了好几个包,我接着帮他擦上万金油。 之后我把好野人牵到院子里打水帮他洗澡,好野人不知道几百年没洗过了,那个水一泼下去,黑黑的跳蚤就一点一点地逃命狂奔跳出来,景象有够吓人。 「阿娘喂!」我忍不住大叫。 阿富起床了,走出门看到我。「丰哥早。」 「早。」我家弟弟总是很有礼貌,晚上睡觉前会说晚安我睡了,早上起床会说早安,真是哪里都找不到的好小孩。「今天吃什么?」我问他。 「早上我煮地瓜饭,然后煎菜脯蛋配腌酱瓜。」阿富到鸡捨去拿了几颗蛋回来。 「你等一下帮我装两个便当盒,每个都要装多一点,我牵好野人出去散步,顺便阿爸顾田。」我说。 「好。」阿富乖乖地回答。 很努力地将好野人洗干净后,我拿着便当盒回到砖房里。好野人被我绑在外面把风,有人来的时候它就会哞哞叫。 我摇醒小白,跟他吃了第一个便当盒。阿富的厨艺还是没有进步,菜脯蛋里有结成一块没有打散的盐,小白吃了直喊咸。 「这个留给你。」我把第二个便当盒给小白。「肚子饿了再吃,我去替我阿爸顾田这样他才不会起疑心,你记得不要乱跑,不然被人家发现就不得了了。」我很仔细地叮咛他,然后把杀虫剂跟万金油都放在他身边。「我走了。」 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在我家躲了三天。这三天里我都努力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基本上除了继续躲下去之外,我想不出来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不分开的。 于是小白被跳蚤叮了三天,我也很有义气地陪他被叮三天。 只是有时候阿富阿贵半夜醒来木板床上看不见我觉得奇怪,隔天就会问我到底哪去了。我总是跟他们说我跑厕所去,最近常常半夜拉肚子。 傍晚顾完田回来,看见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士我就晓得不太妙。 我先把好野人牵去牛棚绑好,然后绕去跟小白拿吃空的便当盒,顺便叮咛他千万别出来。 「怎么了?」他红肿着的脸都是被跳蚤叮的痕迹。 「你爸来了。」 「他来了!」小白吓得握紧了我的手。 「你不要出来就好了,他们都不知道你藏在这里,所以不会找到你的。」我抱了抱他,拿起空便当盒离开。 当我走进大厅里的时候,坐在圆桌前说话的两个大人都安静了下来。 「白伯伯好。」我朝小白爸点了个头,就准备进房里去。 「丰仔你给我等一下。」阿爸很兇地说。 第12页 「干嘛啦?」我问。 「你知道阿东去哪里了吗?」小白爸走到我身边,低着头看着我。 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衣服上还留有医院的消毒药水味。他的眼睛笔直地往下看过来,是小孩的都会觉得这个傢伙很恐怖,如果他张开嘴,我觉得我说不定会被他吃掉。 我停了半晌。「没有。」我这么回答。 「他不是常常跟你在一起?」小白爸在怀疑我。 「可是我很久没看见他了,去你家他人也不在啊!」虽然知道大人们心里都肯定会干这件事的只有我,但反正我就是坚决不承认,找不到小白他们也拿我没办法。我在心里面偷笑着。 「阿东向来很听你的话,你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想你应该不会害他才对。是不是?」小白爸笑也不笑,用成年人的口吻对我说着:「除了音乐以外,他其他科的成绩根本只有个位数,他常说在学校老师和同学都说他是笨蛋,他没有朋友,他的朋友只有你。如果现在因为你的错误让他以后变成一个没有用的人,那你就真的是对不起他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阿东去哪里了,你问我也没有用啊!」我还是这样说。 「除了钢琴以外,他什么都不会。我把他送去维也纳是为了他好,当父母的就是应该让自己的孩子好好发展自己的才能。他不会想,但你应该知道我所坚持的是什么。我要他成材,而他不磨练就永远都只是这个样子。」小白爸说着,不徐不缓的语调很平静,但对我而言却形成了莫大的压力。 我也是有想过小白个性能改过来就真的很好了,而且我也希望小白能够继续弹他喜欢的钢琴。但是现在我喜欢上他了啊,如果忍耐一下我发觉我还是可以接受他这个模样的。所以只要他能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啦! 「你对我说这些真的很奇怪耶!」我说:「阿东是你儿子啊,他不见了你来问我干什么啊?说不定是他妈妈跑去把他绑架走了也说不定。」 我们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小白爸什么也没说,拿着公事包就离开了。 小白是我的。 其实我很想用力对他喊出来。 但是我没种让大人知道我和小白的关系。 黑色宾士开走了,我哼了一声,转过头,却发现阿爸的眼睛就要喷出火来,他冲进房间里面拿出那条打小孩加倍粗藤条,二话下说就往我身上打来。 「痛死了!」当火辣辣的藤条刷过我的皮肤,我一边跳着一边闪。 「还躲!」阿爸气得很。「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死囡仔不可,没大没小,跟长辈说话是那样说的吗?」 藤条不断地落下,我的惨叫声也一声比一声大。我左闪又躲,但就是抓不住藤条过来的方向,每一记都打到我眼冒金星,疼得我快死了。 「还躲!我打你你居然还敢躲!你这个孩子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为什么弟弟都那么乖,你就是那么不听话。现在还懂得顶撞长辈了哼,打死你就当没生过你算了,不然我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阿爸把我抓起来,把我的双手用麻绳捆一捆吊在屋顶的横樑下,省得我跑来跑去他抓不到。 藤条拼命地往我的背和臀部落下,我的哀嚎大概可以传到方圆十里外。但我突然想起小白还在后面的砖房里,他一定会听到我的叫声,所以我咬紧牙闭紧了嘴,不想让他听见我的惨叫。 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要和他在一起。 当藤条咻咻咻地打在我身上时,我要自己的脑袋里只能想这这句话。 我要和他在一起,再痛都没关系。 忍不住的疼让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拼了命地忍耐。 然后我听见呜呜的哭声,小白沖了出来,一记藤条落在他的身上。 「我回去了、我要回去了,班伯伯你别再打阿丰了啦!」他哭得声嘶力竭,我身上的伤被他抱得好痛。 「不是叫你别出来吗?」我吼着他。 「我不要你被打,我要回去了啦!」他抱着我勐哭着,他很伤心很伤心,但我也很伤心。 如果他就这么回去,那我之前的忍受算什么。 「阿富,去打电话叫你白伯伯过来领小孩。」阿爸把藤条往地上一丢,捂着胸口喘息着坐在椅子上。 阿富颤抖着打了电话,十几分钟之后,小白的爸就来了。 我被放了下来,倒在地上疼得连唿吸都好睏难。 小白的爸牵着小白的手,就如同我以前常常牵着他担心他会跌倒那样,带着他离开我。 「你走了以后就别回来。」我朝他吼着,眼泪掉了下来。 小白频频回头看我,揉着眼睛,不停哭着、不停哭着。 我好喜欢你。 我在心底喊着。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为什么要离开我? 当车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好伤心好伤心,因为我曾经那么坚定地以为,他会为我留下来。 从他自我家离开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他没有打电话来,我也没去他家找他。 阿爸那天晚上打得我很严重,我屁股跟背肿得好几个晚上都只能趴着睡,而且也常常睡不好,我总是会因为疼痛而在半夜里醒过来。 这个升高中的暑假过得好漫长,我觉得我痛苦得像快死了一样,变得好容易发脾气,家里面的人都不懂得我为什么吃不到几口饭就要到外面哭一哭才回来,阿富和阿贵也说我好可怕,因为我无缘无故就会骂他们。 这是小白离开我所带给我的影响,但我始终没有对他们说,哥哥是因为被甩了了,才会对你们这么凶。 我想我和小白就到这里为止了吧,他那天在我面前走了,我们就从此再也没关系了。他辜负了我的信任,害我被我爸打好玩,我以后也不会再见他。 暑假结束前的这个礼拜,小白爸打了通电话给我,他告诉我小白明天就要去维也纳了,问我要不要去送机,还说小白会在机场等我。 我跟他说我很忙,我要照顾我妈还要帮全家煮饭洗衣服,绝对没有时间去机场。更何况机场离我家很远,我又没有脚踏车,难道要用走路去? 只是隔天不知道为什么,我起了一个大早,去到总务她家。 总务今天也早起,她穿着碎花长裙牵着脚踏车出门,背后还背着个小布包,长发在风里飘啊飘地。 她没料到会打开门会看见我站在外头,被我吓了好大一跳。 「班长你来我家干嘛?」她说。 「跟你借脚踏车。」我回答她。 「可是我有事情要出门,脚踏车我要骑。」她说。 「你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拒绝我的要求。」我抢过她的淑女脚踏车,然后把她拉过来坐在后座。「最多我的事情做完,你要去哪里我都载你去。」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她抱紧了我的腰。「坐后面屁股会很难过的。」 我踏着脚踏车,往飞机场飞奔而去。 今天的天气很热,太阳的露脸让我流了满身的汗。当我骑了几个小时的脚踏车到达机场时,小白他们还没到。 「你在找谁?」总务问着。「白顺东吗?我听我爸说他要去维也纳读书。」 我们把脚踏车放在外头,然后等待着小白出现。 好久好久以后,我终于在机场大门口看见小白的身影,而他身边就站着他爸。 「爸你不是说阿丰会在机场等我?」 小白一进大厅,我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来了,你不出去吗?」总务问着。 我把头缩了回来,摇了摇。我们躲在大厅偏僻角落靠近厕所的位置,这里的柱子很大,足够遮掩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我听着小白和他爸爸的对话,偶尔也会又忍不住把头探出去看小白一眼。 「我没有看见阿丰啊,爸爸你骗我!」小白不断地跳脚。 「我有打电话跟他说你的时间了。」小白爸从柜檯拿来了机票,塞进小白手里。「这是你的,拿好它。」 「爸爸你骗我。」小白瘪着嘴揉起眼睛,我知道他又在哭了。 躲在柱子后头的我,心里好难过。 总务看了我一眼,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我,现在没空理她。 她从坐着的地上爬了起来走去贩卖机投了两罐铝箔包奶茶回来。「给你。」她递了一包给我。 我拿了过来,插下吸管同她一起喝着,耳里专注地听小白和他爸爸的谈话。我一旦想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鼻头就好酸,好难过。 机场的广播响起,小白被他爸拉着离开大厅往里头走去,他哭着赖在地上不肯走,最后他爸实在受不了,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夹在腋下,去作登机前的检查。 我看着小白的身影隐没在等待搭机的人群之中,胸口好痛好痛,他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 「走吧!」我从坐着的地上站了起来,把喝剩的铝箔包投进垃圾桶。 接着我载着总务往回家的反方向去,又骑了好久好久的脚踏车,循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我们来到一间疗养院前面。 这间疗养院的白色水泥墙很高很高,从外面绝对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等我半个小时。」总务对我说,然后撇下我独自走到警卫室去。 我见她好象低头写了些什么,大概是访客记录簿之类的吧,然后警卫才让她进去。 不是太久的半个小时,我坐在外头的长椅上一边帮她顾脚踏车,一边等着她出来。 后来,她回来了,却也没说要回家,只是坐在我身旁,然后静静哭泣了起来。 或许那个曾经在她家门上写过一百次我爱你的女生就住在这里,但我没有问,因为她没 有说。 抬起头仰望天空,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 我想着小白应该正在这片天空上飞着,飞去他的维山纳,飞向他最喜爱的音乐世界。 她无声的哭泣一点都不像小白,但她却让我想起了他。 我轻轻搂着她的肩,拍拍她的头。 「要坚强。」 这三个字我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要坚强。 没有了你,我的世界并不会有什么改变,我还是会继续读我的书、过我的日子,失去你 对我而言并没有多痛。 我一点都不痛。 之后,我进了高中。 高中的课业比国中重,所以我花在功课上的时间多了。 但是高中很奇怪,学校安排了许多没意义的课程,说是要五育均衡发展,还积极游说学生参加社团,我们学校社团很多,漫研社、吉他社、土风舞社、电研社等等有的没的一堆。 第13页 没参加社团的学生会被批评五育不均,对大学的推荐考试也有不利的影响。我想了很久,最后终于加入「读书社」,它的社团活动自然是课业研讨,而且团员很多。大概因为是第一志愿的关系吧,志同道合有心向学的同道中人数都数不完。 每天的社团活动之后,我还是会在学校窝到很晚才回家,基本上我的作息跟国中时没有两样,不过有时候在学校混到太晚,阿爸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会藤条伺候。 不一样的只有那个人不见了。 还有一直没有音讯传回的二弟阿满。 但我也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于是我顺顺利利地由高一升高二,由高二升高三,除了读书以外我什么事情都没想,所以日子还算过得满顺利。 高三下学期这年,我们大家都被大学联考考得焦头烂额,读书社的社团活动也从没有冷气的小教室挪到有中央空调的图书馆,图书馆整整三层楼完全被我们社团学生所占据,我们社俨然成了全校第一大团。 而我,有时也会负责帮社长颜秀写写社团日志,说我们今天又举办了什么文艺书籍座谈会,社员参加多踊跃等等。 写这种东西我最在行,瞎掰便成。 这天晚上,在镇上新开发廊工作的四弟阿贵提前下班回家。因为他的打工时间向来都是五点到九点,所以今天吃饭前看到他,家里的人都很惊讶。 「阿爸我回来了。」阿贵站在门口,他已经国三了,脸蛋样貌也长得有他哥我这么英俊潇洒。 「进来一起吃饭。」阿爸说。 「我带人回来。」阿贵朝旁边招了招,一个打扮时髦穿着粉红色套装的女人头有些低地跟他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店的店长。」阿贵介绍着。 「伯父好、伯母好,你们好。」店长朝我们打了声招唿。她的脸红通通地,就像她身上穿的衣服一样颜色。 「哎呀,阿贵工作的店长啊!」阿爸笑着连忙搬来一张椅子,要店长跟我们一起吃饭。 「其实,我们今天一起来,是有事情要跟伯父伯母讲的……」店长手肘撞了撞阿贵,阿贵清了清喉咙。 我继续扒我的饭,准备吃完就马上读书。我的脑袋里重复着刚刚背过的本国歷史,课文上的字一幕幕地在我眼前闪过。 「那个……」阿贵深吸了一口气。「她有了我的小孩,我们打算结婚了。」 刚吞下喉咙的饭粒经不起吓,全部沖了上来,我想阿爸坐在我面前喷到他可不得了,用力又压了下去,结果全卡在气管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拼命地咳,整张脸都涨红起来。阿贵你要把我给吓死了。「咳咳咳咳咳……」 老妈看见我的样子很担心地放下碗筷,用力帮我拍着背。 阿爸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小孩已经两个月了,我要对她负责。」阿贵握住店长的手,很坚定地说。 「咳咳咳咳咳……」阿贵你才十五岁,这种事未成年的吃亏,哪轮得到你来说负责。我还是不停地咳。 些微谈了一下,晚了点,那店长回去以后,老爸又把藤条拿了出来,下过这回惨的是阿贵。 他也像我以前一样被吊起来打。 「负责、我叫你负责。」阿爸气得大吼。「居然把人家的肚子搞大,等孩子生下来我看你要拿什么去养。」 阿贵被打得伤痕累累,但是咬着牙一句也没哼。 我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就怕阿爸打得过火,把我这个宝贝弟弟给打葛屁了。 等阿爸愿意停手以后,我和阿富连忙把阿贵解下来,抬进房里去。 「没想到会这么痛。」躺在床上的阿贵身体还忍不住颤抖着,他表情痛苫,却仍笑了一下。「以前看阿爸打你,我还以为那种程度应该忍一忍就会过去了。」他这样对我说。 「死小孩,你以为我被打是叫假的啊。」我连忙拿药帮他擦上。 阿贵屁股被打得一条一条的都出血了,阿爸真的想说小孩再生就有是不是?「明知道会惹阿爸生气,你就不能忍一忍吗?至少也该先找我商量。」 「我哪想得到那么多,这几天我整个人都乱糟糟地。她说发生这种事是她的错要去把小孩拿掉,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把孩子留着,跟我一起来见阿爸。」趴在床上的阿贵喃喃念着。「我真的好喜欢她。」 我心里头一震。 以前,是不是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丰哥?」阿富看着僵住了的我。 「没事。」我拍了拍阿富的肩,把药拿给他。「等一下妈妈如果进来,你记得跟妈说我已经帮阿贵擦过药了,别让她再给阿贵涂万金油。」 「知道。」阿富很乖地点了头。 我走出房间去,鼻头酸楚。 真受不了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那个人对我说过的话。 拿着书本我走到客厅里,把桌上的饭菜收拾进厨房以后,开始读书。 阿爸打完小孩后可能又跑去隔壁阿福伯家里喝酒下棋了,老妈大概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翻书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拿出口袋里的东西,把它打开来,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传出。 这是一年前我在市区音乐行看到后,一时冲动买下来,小小几公分大能够握在掌心里的电子节拍器。 我听着它的声音,滴答滴答,想起小白弹钢琴时的模样。 他总是那么快乐,老爱跟在我身后阿丰阿丰地叫。他走了以后我甚至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往曾经喜欢过他的颜秀身上,在他曾经接触过的人事物身上寻找他的踪影,也因此害得颜秀一度以为我在暗恋她。 我不明白他怎么能带给我那么大的影响,怎么能让我无法忘记他? 他明明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罢了。 然而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始终找不到答案。 节拍器的声音滴答滴答,根本不像人的心跳,我却仿佛在里面找到了他的心跳声。 抱着课本,我难过的心情像乌云靠拢过来,我不得不低头,掩着脸,让泪落下。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我没有答案。 第七章 高三的课业结束之前,我收到了好消息。前阵子的大学推甄过了,我可以进医学院的医学系继续念书。从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我心里就开始放烟火庆祝,实在没有比这件事更美好的了,我能预见我的明天一片光明。 「丰哥。」 从学校放学回到家时,心情雀跃的我走路还一跳一跳地,阿富看见我,连忙把我叫住。 「怎么?」我笑嘻嘻地回应他。 「今天心情好欧。」他见我笑,觉得很奇怪。 「是好啊!」我说:「你哥我又有免费学校可以读了,这样好不好?」 「噢,丰哥你真的好厉害!」阿富对我投以崇拜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我快乐地仰天长啸。 「对了,今天有你的挂号信。」阿富从沾着油渍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一封厚厚的航空信给我。 「我的?谁会寄信给我?」我哼着歌,心情愉悦地拆着。 但当我见到信里面的字迹时,好象一桶冰水从我头上浇下来一样,让我浑身上下的热情都冷了。 阿丰: 爸爸答应让我回台湾,我可以回去见你了,你要等我。附上两张演奏会的票…… 我把信扔到阿富身上。 「丰哥你怎么了?」阿富捡起信,拾起那两张印得精美的黑色门票。 「烧掉它。」我说:「扔到灶里烧掉它。」 恶灵退散—— 为什么他又要回来了? 那个傢伙到底想整我几次才甘心? 晚上我看电视的时候,阿丰进了房间,我侧眼看见他把小白的信塞到我书包里面。 我没有制止他,只是将目光移回电视机前继续看节目。 隔天第一节下课的时候,颜秀拿了两张票来,在我眼前挥了挥。「白顺东回来了耶,我买到了他钢琴演奏会的门票,他有没有跟你联络,你们国中的时候感情很好的吧!」 她继续说。「我本来想买前面一点的位置,这样才能看清楚他,他也才能看到我。但是前面的位置都被订光了,真是讨厌。」 我看了她的票一眼,迅速从我书包里把信封中的两张票拿出来,抽出她手中的票,换了那两张给她。 「前排的。」我看过号码了。 「……」她看着那两张新票,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说:「班常丰……你还说你不喜欢我?看你连票都帮我买好了。」 「切!」我这样回答她。 隔壁班的方华抱着作业簿从走廊走了过去,她看见我的模样,我们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失笑。 星期六的早上,我到方华家报到。 因为她的父母在前年发现她一直偷偷跑去疗养院看那个曾经用红油漆写一百次我爱你给她的女生,从此禁止她单独外出。 她没有向我求救,但我很自然地每个月来报到一次。 有时候还会跟她父母亲哈啦一番证明我是很正常的男孩子,她父母很放心让她跟我出去,然后我们就骑着她那台已经有点年纪的淑女脚踏车,往每月目的地前进。去看那个女生。 我想我们是需要互相帮忙对方的,因为我们都曾经体会过孤立无援的那种无助与痛苦。 「白顺东回来了耶!」从疗养院出来后,她打开假装郊外踏青用的便当,然后给了我一个肉松饭糰。 「管他去死。」我咬了一口饭糰,佯装什么都不在乎。 「你有没有票?我想去听他的演奏会。」她慢条斯理地吃起便当来。 「有,不过是很后面的座位。」我说。 「你陪我去。」她说。 「为什么我要陪你去?你想听就自己去听。」我说。 「我们一起去。」她还是坚持着。 「没空。」我把那颗饭糰塞到嘴里拼命咬,但还是装得很无所谓那样。 吃完了便当,我踏着脚踏车在柏油路上慢慢骑,回到镇上时差不多已经下午四点了,我也热得满身汗,上衣都湿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黑色宾士在我们旁边停了下来。我无聊地往车窗里看了一下,发觉坐在后座的人也正看着我。 突然间,窗户降了下来。 「阿丰」有个兴奋不已的声音由里面传来。 我见着声音是出自一个少年的嘴里,那个人长得很面熟,但又下是很熟。 我愣了愣。 第14页 「阿丰我刚刚才去你家找你,可是你弟说你出门了,我等了你好久。」少年笨拙地打开车门下车,要朝我这里走来。 他对着我露出焦急又兴奋的笑容,见他梳剪得整齐的头髮与干净体面的穿着,我突然一震。 「见鬼了——」勐力踏着脚踏车,也没顾正在红灯中,我载着方华就疯狂飙离现场。 那人不就是小白吗? 「阿丰——」少年在后头急得直跳脚。 「我差点被你甩出去。」方华紧紧地抱住了我。 后来我送她回家后,还在镇上东躲西藏了好—阵子才回去。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就仔细查看附近有没有黑头车,直到确定无异状以后,我拼了命像后头有迅掹龙在追一样,奔进了家中。 「快开饭了欧,丰哥你先去洗手。」阿富端了锅竹笋汤出来。 「今天有人找我?」我问。 「啊,有!」阿富想了想才说。 「谁?」我明知故问。 「你国中的那个同学,出国去读书的那个。」阿富想了很久没想出他叫什么名字,显然他对小白没太深的记忆。 「噢!」我装做不在意地说:「他有问我去哪里?」 「有啊,他早上十点就来了,等到下午三四点才回去。」阿富又回去厨房炒菜。 「那你跟他说我去哪里?」我跟着阿富走进满是油烟的厨房。 「我跟他说你和女朋友去郊游了,没那么快回来。」阿富把炒好的菜夹了一些给我。「帮我试一下,会不会太淡?」 我咬了咬马上吞进肚子里。「还好,阿爸高血压不能吃太咸,这样差下多。」 「我说过你起码五六点才会回来,但他还是坚持继续等。后来好象有什么事情才离开。」阿富说。 「很好。」我点了点头。我家阿富这次应答得体,我对他的说法很满意。 「对了丰哥,阿贵今天好象要带女朋友回来吃饭。」阿富说:「不知道会怎样,我怕怕的。」 「打电话给阿贵叫他暂时先按兵下动,跟他说可以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说。 阿贵和他店长的事情满棘手的,那个女人整整大阿贵十二岁,阿爸为了这件事又喝酒过量昏倒送进医院一次。 阿贵这个人除了偶尔讲话有些痞,个性倒还满脚踏实地的。他绝对不会让他女朋友去堕胎,我也觉得自由恋爱是件好事。 其实阿爸虽然看起来像个乡下流氓,打人不手软,但他还是有些弱点的。 一切等阿贵他女朋友肚子大点再来说。 星期日傍晚我刚从田里回来,方华就站在我家门口等我。她是很少来我家的,一见她来,我大概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我进房间拿了小白的票给她,然后甩了甩手要她离开。 「陪我去看。」她说。 「不是跟你说过我没空了?」我口气不是太好。 阿爸拿了两瓶绍兴酒从房里出来,大概又要去跟阿福伯聊天下棋了。 「班伯伯你好。」方华很礼貌地朝我爸问了个安。 「阿华你来找阿丰啊?」阿爸看见阿华,像关公一样拧眉皱目的可怕神情像被松了发条一样,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我找他陪我去看白顺东的演奏会,可是阿丰说他没有时间不肯陪我。」方华眼神微黯,弄得好象我很对不起她一样。 「你忙什么,有什么好忙的,干嘛不陪人家去?」阿爸狠狠地扇了我后脑袋一下,我眼冒金星。 「我等一下要帮好野人洗澡,还要去洗衣服!」我说。 「那些阿富会去做,你衣服换一换跟阿华出去听见没有?」阿爸吼着:「是不是没有听见啊?」一记拳头又要朝我k来。 「听见了啦!」我冷着脸进去把破了好几个洞的汗衫换下来,穿上可以拿来当外出服的t恤。 「算你狠。」当方华坐上脚踏车后座时,我恨恨地说。 「我也是为了你好。」她说。 我骑车载她到市内的文化中心,车锁好后就拿着票进场。 她给了我一份这场钢琴演奏会的曲目介绍表,我则把那份表单拿苦盖住半张脸。演奏会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就有人陆续进场了,这里不乏一些熟面孔,我一见到颜秀从旁边的楼梯走上来,就立刻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俗辣。」她这样说。 「你闭嘴。」她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处境。「如果在外面就遇到白顺东怎么办,我可不想见到他。」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里面准备,不会出来的。」方华说。 我们沿着文化中心的楼梯走上去,感觉好象爬了十几层楼才终于进到场内。 不是太豪华的会场,原木的舞台上红幔帘垂放着没有拉上来。我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发觉这里真是离舞台很远的位置,我才有点放心。 「坐起来一点,当心脖子扭到。」方华拉了拉我的衣领。 「看得见舞台就行了,你管我坐怎样。」我放着身体往下滑,屁股坐在靠垫上一点点,只露出眼睛而已。 演奏会开始前几分钟,舞台旁边的红幔帘破拉开了一点点,有颗头探了出来,寻找贵宾席上的我的踪影。 原本应该坐着我的位置上,颜秀跳了起来拼命挥手,那个傻小子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把头缩回红幔帘后面。 「切,还是那么呆。」我哼了声。 「如果跳起来跟他挥手的人是你,他一定会很高兴。」方华说。 「我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丢脸的举动。」 十几分钟后,演奏会开始了。我仍拿着介绍曲目的单子遮着脸,明知道人这么多他绝对不会发现我,但还是想预防万一。 舞台上乐团演奏着,指挥棒一到他,其他的声音都停了,只有钢琴独奏响起。音乐厅内没有人讲话聊天,大家都屏气凝神地听着由他指尖流曳而出的音乐。他的手指飞快地在琴键上舞动着,速度迅速得不可思议。 我回想许久以前听过的他的琴声,有这么美妙吗? 那个钢琴老师提过的说不定是真的,小白是个天才,才不过三年的时间,维也纳便将他这颗石头磨成了璀璨的钻石,现在的他正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他的耀眼已经到了快剌伤我的程度。 或许不让他离开,错的人真的是我。 我们分开是对的。 很难捱的一个小时过了,曲终之时大家都站起来鼓掌。我也站了起来。 「听完了,走吧!」我的声音有些落寞。那个人现在距离我太遥远了。 方华这会儿没有勉强我,她早我一步踏出步伐,我跟在她身后准备一起离去。 前方的舞台传来杂乱的声响。 「阿丰——」 谁叫了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 差不多有一、两公尺高的舞台上,小白站在上头喊着,我确信他有看到我,因为他往我这个方向看来。 「你等等我。」他在后头喊着。 我拔腿就跑。 「阿丰,你等我,别跑啊!」 散场时间人cháo多得让人行动不便,我也管不了被我抛在后头的方华会被挤到哪里去,心里头只想着赶快逃离现场。 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见小白,分开的这三年内,我没有一天不在咒骂他,骂他丢下我一个人跑到维也纳去,骂他不肯多做一点努力留在我身边。如果他现在走到我面前来,我肯定会扭断他的脖子把他抛到太平洋去,绝对会。 舞台那方砰地一声传来,我回过头去,刚好看到那个笨蛋满脸是血地站了起来。他捂着眼睛朝着我大喊,跳下舞台,拼了命地排开人群往我这里跑来。 我吓了好大一跳,连忙加速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离开了文化中心,我转进中心旁边的公园,回过头,他居然只在我身后不到一公尺的地方。 「我的妈啊——」他一伸手,抓住了我。 我跌倒了,他也跌在我身上,然后我们两个扭打成一团。 「放开、放开,死小白,放开我。」我拼了命地打他的脸,他脸上的血沾满了我的手。 「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他眼眶红了,抓着我的肩膀勐力摇晃。「我很辛苦才能回来看你,但你却头也不回地跑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求了我爸好久他才肯让我回来,但是你却这样对我!」 他的眼泪落下,听着他的指责,我突然间答不上话。 很久以前我觉得我和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他的距离很近,我们很和得来。但他出国之后,他的世界一下子离我太远。 或许还有我的自卑感作祟,他是那么优雅高贵,而我一辈子都只是个农夫的儿子,就算我再聪明也没用,永远比不上个喝过洋墨水回来的人。 我不甘心。 再加上他当初是那么容易地便放弃和我在一起的机会。 我拳头举得老高,狠狠朝他揍过去。 他愣愣地看着我。 「谁喜欢过你?」我冷冷地说:「你回来关我屁事?」 他瞪大眼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干脆死一死算了,出现在我面前真是碍眼。」我相信我可以用更恶毒的言语逼使他离开我,但现在这个情况,光是说出这些句话,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像快碎了一样。 他眨了下眼睛,低头哭泣了起来。轻轻地,难过地…… 【 我站起身拍掉身上和裤子上的干糙屑,没有理会他,就这么在路上走着,像游魂一样。 反正即使这么下去我们也不会有未来,这种乡下地方谁接受得了同性恋这回事。我就第一个无法接受了。 说清楚分了也好,我就专心读我的大学,他回维也纳继续弹他的钢琴,我们的世界各自平行,谁也别再干扰谁,谁也别再为了谁伤无所谓的心。 然而无论我走了多远,他却仍然跟在我身后,紧随着我不肯离去。 我不想理他,走着我的路。 天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我停在路口等着红绿灯,一辆转弯的车朝我驶来,它鸣的喇叭我听不见,我的眼睛里全都是刚才他在舞台上光芒闪耀的模样,我的耳朵里全是他悦耳动人的音乐声。 为什么他的钢琴声能那么美妙?或许是我太久没听了的关系,关于他的一切,什么都变得那么美好。 连在台上穿着燕尾服演奏的他的脸,都叫我目眩神迷。 汽车的喇叭声「叭——」地一声穿透我的耳膜,身后的他紧紧地将我拉回人行道上,我听见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跳得好快。 第15页 「为什么你要回来?」我吼着想挣脱他。 但他不肯放。 他紧紧地抱着我,我感觉他的眼泪湿了我的脸庞。 「我要回来见你。」他忍耐着颤抖轻轻说着:「因为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结果,我还是没有放下他。 我带他到市里面一间医院清理伤口,而那间医院恰好是他爸爸开的。小白爸闻风赶来,我对他点了点头,就走到诊疗室外面去了。 「怎么弄成这样?」小白爸问。 「在舞台上跌了一跤,头砸到旁边的灯泡。」小白这么回答。 我在外头想像他回他爸话时会是怎样的脸,满面的血和眼泪,他爸肯定又要认为他软弱不堪了吧,才跌个跤就眼泪断线。 「下次小心点。」看完了儿子,小白爸走出来在走廊上左看右看地,似乎在找我。 我躲在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旁边,不想被他看到。 我不知道他找我是想干嘛,或许是有关小白的事情想和我聊聊,但他们父子之间的一切我没兴趣知道,我肯带小白来医院已经是最大限度,没必要再去听他爸唠叨。 「好了没?」他爸走后,在外头等烦了的我探头问了声里面的人。 「就快好了。」椅子上的小白站了起来想回我话,又被护士压了下去。 「小心点,现在正在fèng合伤口,不要乱动。」医生念了声。 「抱歉。」小白坐回椅子上。 又过了一会儿,小白冲出来站在我面前。「好了。」他说。 「灯泡碎片已经清干净了,记得伤口不要碰水,七天后再过来拆线。」护士出来叮咛了声,接着拿着病歷叫:「下一位请进。」 小白额头上贴了一大块纱布,我看了眼,就走到前头去替他拿药,然后离开医院。他仍然紧跟着我。 回家的路很长,我不停地走着,而他始终保持在我几步之远的地方。 我知道他走路总是很慢,他的步伐不大,但是我没有刻意放缓脚步让他跟上。 每次只要我听见后头有小跑步上来的声音,我就会有点高兴,他始终没有离开,他正努力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没让它变得太远。 虽然我也可以跟他说我从没忘记过他,他不在的日子我也很难熬,我想念他,但我不会开口告诉他。那不是我的性格。 反正最后他还是会回去他的维也纳,我不会认为他回来是要和我在一起,更不会认为他会离开他的音乐世界留在台湾,他始终都会走,所以我没必要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没有报酬的付出,是不值得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回镇上的路,我们先到了他家,我家在镇的另外那端,还得走上好一段路才会到。我停在他家门口,朝他看了眼。 「开门啊,你不开门愣在门口干嘛?」我这样说。 他这才拿出钥匙开门,然后他走进门里朝我看着,我不理会他,转头就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啊!」他惊讶地叫了一声。「你不进来吗?」 「进去干嘛?」我继续走。 「进来休息,我倒茶给你喝,然后再叫司机送你回去。」他跑出来握住我的手,把我往他家里面拖。 他的力量比以前大得多,握紧的手我挣脱不了,只得这样被拉进他家里,看着大门铁门在我面前被关上。 他真的泡了杯茶给我,端到我面前放着。 这个家三年来都没有变动过,仍然保留着我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钢琴摆放在原来的地方,连上面的节拍器都稳稳放着没移动过。 我脑海里浮现以前他快乐弹着琴的模样,不知怎么地,胸口竟然痛了起来。 他接着走进厨房,我猜他正在翻冰箱。以前我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动作。 「泡芙?」他拿着塑胶盒装的大泡芙到我面前。 「太甜了。」我说。 他又进去翻了翻。「苹果派?」 「很腻。」我说。 他大概问了我十几种东西,从乖乖到鱿鱼丝都搬出来,最后我看他实在很可怜,额头破了个洞还要招唿我这个难缠的客人,才放过他不再糟蹋他。 「巧……巧克力蛋糕……」他来来回回都喘了。 我招了招手,叫他拿过来。他很高兴地附上塑胶叉子端到我面前,看着我吃。 「你这样跑来跑去地,不累吗?」我问。 「不会啊!」他愉悦地笑着。 我吃了那块巧克力蛋糕,觉得今天的巧克力有点苦,也许是忘了放糖吧,否则怎么会一点甜味也没有。 吃完了蛋糕,我打开电视看着。他静静地陪着我,压抑着心里的雀跃。我忘了跟他说我还没有原谅他,而他一直等着我开口对他说话。 喝完那杯凉了的茶,我放下遥控器。「我走了。」我站起身来。 「咦?不多坐一会儿?」他跟在我身后,一直到发觉我真的要走出门口,才用力将我拉回去。 「请你放开!」我觉得留下来是没有意义的。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他紧握了我的手。 「有话就去对你爸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怎么甩也甩不开他。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啦,我……我……」他开始慌张了,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看见他眼里的焦急。 我静了下来,停止了挣扎。「还喜欢我?」我发觉我问了,这个一直以来一直在乎的问题。 「嗯!」他毫不犹豫地就点头,像以前一样。 「去你的——」我的唇撞上他的唇,用一种会令人感受到疼的力量。 我疯狂地亲吻他,以从来未有的方式,宣洩我对他的不满,以及我想要由他那里所得到的东西,我拼了命地吻他、咬他,他疼得皱了眉,却也不想把伸出来的舌头从我口腔中缩回去。 他越是回应我,我就越是用力地折磨他。 激烈地狂吻到嘴唇都已麻痹的时刻,我尝到他嘴里的血腥味,我压着他的两颊将他推离我,擦掉沿着嘴角留下来的唾沫。 「够了吧?」我问,但没有等待他的回答。「那我走了。」 「别走!」他紧紧地抱住我,在我都还来不及反应的下一刻,把我拖上楼他的房间,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见着他开始脱他的衣服。「我不想跟你做。」我没那种心情。 我起身想要离开,他见着就连自己的衣服也下脱,开始扯起我的来。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从以前就想对我这么做。当他往我身上压下来时,我忍不住愤怒地吼了出来:「白顺东,你敢这么对我试试看!」 他僵住了。 「我做错了什么?」他眼眶泛起泪,隔了好一阵子,这样问我。 这时我回答不了他,或许他真的没有错。看着他落泪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好难过,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或许我只是怕他会离开我而已。 他低头,边掉泪边吻着我,我一直没有回应他,最后他也累了,他倒在我旁边,压抑着哽咽的声音说着: 「要怎样你才肯留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走,别让我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他的鼻音好浓好重,我开始怕他这样一边哭一边说话,会喘不过气来。 「我也不想去维也纳,但是我没有办法。」他说: 「我爸把我丢在维也纳,除了告诉我学校在哪里以外什么也不讲。所有的事情都是管家帮我处理,我没有钱,回不来,甚至连写信或打电话给你也没办法。每天醒了就是去学校练琴,没有自己的时间。我爸每回去看我我都求他让我回台湾,但他从来不肯。直到我威胁要从学校屋顶跳下来结束一切,他才答应只要我有能耐开演奏会就让我回来。」 他不停说着,也没有理会我有没有在听他讲话。我只觉得他讲了好久,几乎要把三年来每天所过的日子都讲给我听一样,碎碎杂念地说个不停。 「后来,汤尼帮我跟教授求情,可是教授说我还差一点……」 过了不知多久,一整日的疲惫让我觉得有点累,我今天一大早五点就起床帮忙做事连午觉都没得睡了,为什么还得听他在这里说他的维也纳血泪史? 「直到我练滑键练得指甲都裂开出血……教授才说……」 他试探性地伸过手来,轻轻抱住我。 「想死就抱紧一点。」感受到他的碰触,我低吼了一句。 他吓得赶紧把手缩回去,接着又继续说他的心酸故事,企图分散我的注意力。 「然后教授就说我大概可以了,不过还要再练一下。因为维也纳的冬天很冷,所以我练到半夜结束时手指都僵硬在钢琴上,都是管家拿热水让我泡暖,否则隔天我的手都伸不直……」 他说话的声调真具有催眠效果,我到后头已经完全提不起注意力听他到底讲些什么,我的意识飘啊飘地慢慢飘远,然后他的手又绕了上来。 「阿丰,你睡着了吗?」他小声地叫了我的名字一下,见我没反应,便松了一口气,在我腰上的手也绕紧了些。 「你不要生我气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 第八章 他的心跳是比节拍器更好的入眠剂,这个晚上我睡得很沉,我已经很久没试过没有做梦一觉到天亮了。 清晨,他窗外的麻雀就像以前那样,太阳露脸后就开始喧譁吵闹。我睁开眼,发觉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大毯子盖在我们身上,忘了关上的冷气哄哄地运转着,房里的气温低得叫人受不了。 他仍睡着,修长的手指绕在我胸前,十指交握。听说练琴的人手都要够大,才能掌握琴键,让手指可以飞快而流畅地演绎每个音符。 当下的这刻,我好想把他握紧的掌心摊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指,才能让舞台上那台钢琴发出美丽动人的声音。 我忍不住触摸他的指节,或许在欧洲他足下出户,所以肤色比以前还要惨白。我又想他是不是为了要回来看我所以拼了命在室内练琴,才会连一点阳光晕染过的痕迹也没有。 「我知道你很努力……」我小声地说着:「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努力……」 我在心底原谅了他,原谅那时无视于我的付出而跟他父亲离去的他。 除了麻雀的嘈杂声外,冷气房里还算安静。我将头缩回厚毯子里,整个人躲在毯子下面让他抱着,然后听着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感觉一种睽违已久的宁静幸福围绕着我。 我知道,这是别人无法给我的。只有待在他身边,我才能拥有如此的平静。 第16页 静静地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我以为是佣人来替他煮早餐,并没有在意。 厨房乒桌球乓的声音过后,室内拖鞋啪哒啪哒地沿着楼梯走上来,这时我竖起了耳朵,听见有人开启房门的声音。 「小东,起床了,我替你煮好早餐。」 几乎是同时,那个人来到我们睡着的床前,小白震了一下由睡梦中醒来,一股力量拉扯着毯子。 他揪紧了毯子里在我身上,不让那个人将毯子拉开。 「我已经醒了。」音调还有着睡意的他全身僵硬起来。 「那就起来啦,我帮你折被子。」 我认得,那是小白妈的声音。当下背嵴一阵恶寒升起,窜遍了四肢百骸,我用力地抓住小白的衣服,紧紧揽住他。 如果被那个女人发现我和她儿子睡在同张床上,我无法想像会有怎样的后果。她曾经不顾我的意愿对我作出那种事情,她的声音牵动我内心最深处埋藏着的恐惧,我一想到我和小白之间的关系这刻将被她揭穿,就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 小白髮现了我的情形,使劲地把我环得更牢。 「这里是我的房间,请你先出去好不好?」他用难得强硬的口吻说着。 「谁在底下?」小白妈发现了异状。「你带了人回来?」 我听见她的笑声。 「是女孩子吗?这样不行喔,你才几岁啊!」小白妈细细柔柔的声音说着。 「麻烦请你现在就出去!」小白几乎是用吼的,他压低着声音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不想我被她母亲看到。 我们都知道倘若我们之间的关系曝光,那我们两个便玩完了再也没有以后可言。所以他紧张,比我更加紧张。 「好……好吧……」小白妈显然被小白的愤怒吓到了。 而后下一刻,我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小白立刻爬下床,将门给锁上。我缓缓从毛毯里探出头,他走了过来摸着我的脸。 「怎样,有没有怎样?」他紧张地问着。 「没有。」我摇头。 「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他担心地看着我。 「早上一起床就被这样吓,三魂都跑掉七魄了,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我拉好身上的衣服整了整。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礼服,连换也没换就这么挨着我睡了,他留了有些长度的头髮在颈部翘了起来,我顺手用手指帮他扒了一下,他先是一楞,然后浅浅地笑了。 「不要对我露出这种噁心的笑容。」我发觉自己的失态,感觉有些窘。 他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但手掌下的脸庞,仍是挂着笑的。 或许他已经知道我原谅了他,有时,他也不是那么迟钝的,尤其是在海外自己生活了那么久之后,我相信他多少也学会察言观色了。就像他刚才赶他妈出房间那些话,就不像我以前认识那个软弱的小白会说的了。 「你先待在楼上,我去打发她走。她不应该来这里的,我想她大概把在维也纳的习惯带回来台湾了。」小白拿着一套日常服走进浴室换了,当他出来时,我觉得我好象看到了个气质优雅的俊男朝我走来。 「等我。」他回头对我说了声,而后离开房间下楼。 我走近门板贴着听取楼下动静,却是听不太清楚他们说什么。我将门开了一小个fèng,才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 「别到这里来……」 「别再骚扰我……」 小白的声音始终温和,但温和里却有着坚决。 他好象变了,除去昨晚那场追逐里的慌乱,他已经学会如何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去拒绝那些他所不想要,而母亲硬要加诸在他身上的过分关注。 大门开了又锁上,屋子里安静了,他回到我身旁。 他朝我腼腆地笑了笑,又恢復成我认识的那个人。 「我爸送我到维也纳之后就回来台湾了,是她留在那里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后来她又做得太过份,我才要我爸帮我请一个管家代替她的位置。只是我爸真的很爱她,他总是相信她改过了,于是任由她留在我身边。」小白坐在床边说着。 「她还有对你做那种事?」我问着。 「她很喜欢帮小孩子洗澡。但是我告诉她,我并不喜欢她对我做的事情。」小白悲哀地笑了笑。「现在的我已经学会拒绝她了。」 听小白这么说,包在毯子里的我打了个寒颤。我不明白小白妈怎么能够作出这种事情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让我有时候还会做恶梦梦见那天晚上她抠我屁眼的恐怖经歷。 「你应该要更强硬地把她赶离你的视线范围。」我说。「光是拒绝还不够。」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但她伤心我爸就会伤心,所以我只好忍耐。其实这些都还好,我最无法适应的还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就会想起你的模样。那里的东西很难吃,我有时候会想像你就坐在我面前津津有味地吃着甜点,你知道,你吃东西的模样好象全世界的食物都是美食一样,我一想起你,就觉得饭菜不是那么难吃了。」 其实我并不太爱听他讲那些辛酸血泪史,但是他一再在内容里提及到我,话说一说又会望向我仿佛要求我附议,我被他弄得不得不听进他的痛苦,分享他的寂寞。 「其实,我一直都被一件事情所困扰着。我很想问你,但你肯定不会理会我。」他说着。 「什么?」他又不讲明,我被他吊起了胃口。 「汤尼说……」 汤尼?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起这个名字了,我立即将这个人列入警戒名单中。 「汤尼说和喜欢的人上床,会比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快乐很多。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喜欢和你上床。那你呢?」他看着我。「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快乐吗?」 我的唿吸凝住了,还真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我以为他仍然是以前那个孩子,只要我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满足,而不是像现在的我一样,也变得要求起报偿来。 我没有答话。 「我和她上床的时候只想吐,但是和你却不同。我会想主动抱你、亲你、吻你,在你身边我很快乐,就算你一直吼我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始终都会是那个站在我身边支持我的人。你给了我很多的勇气,让我喜欢上你。那你呢?」他轻轻地说着:「我知道你很讨厌别人跟着你,你向来独来独往,但你却肯让我待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独占的位置,你留给了我,我能这么想吗,其实你也喜欢着我?」 他朝着我看,朝着我问。我和他小六就认识,一直到国中才分开。不算短的日子他当然可以看出我对他的想法,我护他护得这么明显,有点神经的应该都明白吧!只是我心里想着的事情他都说出来了,那他还要我的答案做什么? 我决定不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个答案叫我说不出口。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由他来讲可以说得楚楚可怜叫人心动,由我开口我只会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那太矫情了。 男人的爱绝非用嘴巴说说就成,我为他所作的事情还不够吗?如果不喜欢他,我哪可能冒着性命危险让我阿爸吊起来打都不逃? 「阿丰……」 我把视线由他身上移开,不看他。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后来他也等累了,侧着头对我笑了笑。「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他这样要求。 「嗯。」像从前一样单纯的语调,我很没戒心地就回了声。 他俯过身来吻了我的脸颊一下,停了片刻,我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抚摸着我的嘴唇,又轻轻地吻了上来。 对于他的吻,我向来就不会抗拒,只是当他的舌头探索着我的口腔时,我才发现以前小时候他对我散发出的那种青涩感,如今已经完全被欲望所取代。 他深深地看着我,浅笑着,优雅又高贵的面容上除了额头的纱布有些碍眼外,都是那般地美好。 「你脸上的疤不见了。」我摸着他的脸,寻找不到当年我在他脸上留下的伤痕。 「昨天你又给了我一个。」他指着他的额头。 「那是你自己跌倒的。」 「因为我怕你走了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一时慌张才跌倒的。所以也算是你给的吧?」 「哪有人这样算的?」 「是啦!」他用那种浓情时会出现的鼻音朝我撒娇着。 当他这么回答我,我的心开始小鹿乱撞起来,他的表情充满着对我的渴望,我发觉这样我很容易会把持不住。 他继续吻我,吻遍了我的脸我的唇我的颈项,我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进他的裤裆里,开始对他不轨起来。 「嗯……」 当他压抑着呻吟的鼻音从我耳朵吹拂而入,我那里连摸都不用他摸,就自动立正站好了。 这是很糟糕的情形,真的很糟糕。我没有想过才见面的第二天,就要跟他再续前缘,但身体坦白得叫我发昏,三年无处发泄就真的这么敏感吗,居然被轻轻地一撩拨就上勾了。 算了算了。我游满精虫的脑袋现在再也不想去坚持什么,我的手开始自动地帮他套弄,他咬了咬我的耳垂,舌头伸进了我的耳洞里打圈。 「餵……」我深吸了一口气,不习惯耳朵被这么弄,背嵴整个弹了起来。 「阿丰你好敏感。」他笑了声。 妈的,居然这样调戏我,真想朝他脑袋扇过去。 只可惜我双手目前都插在他裤裆里,所以我就搓搓搓搓,又了他一把。 「会痛啦!」他带着哭音说。 「看你还敢不敢。」 「可是有感觉不是很好的事情吗?」他双手往我臀部移下,褪下了我的裤子。 然后他开始吻我,用他温柔吸吮的方式以舌尖攻击我的口腔内部,摩擦着我的齿列。我被他搞得头昏脑胀的,甚王开始以为嘴巴里面处处是g点了,不然哪有接吻就能让人那么慡,慡到都快she精的? 他的手揉着我的臀部,我以为他挪到前方,但是他没有。他以吻为饵成功地分散我的注意力,就在我万分陶醉的时候,手指伸进了我屁股的那个洞里。 「啊——」我被那种异物伸入的不自然感觉惹得弓起了身体。 他像没事一般地继续吻我,而他的手指也在那里来回摩擦着。 「我不要这样……」他的吻让我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来,他继续他的动作,我则震惊地拉扯他的重要部位,但他不怕死地没有松手,只是不停地揉按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手指深深地插了进去,再缓慢地抽出来。 第17页 突然间被一道电流穿过,快感像巨浪般袭击打来,我被拍得如同身体四散了般,无法承受地勐力往他胸膛撞去,差点尖叫出来。 下半身热流喷出,黏热的液体让我发现自己居然因此高cháo了,我震惊得无法回过神来,他仍不停地亲吻着我。 他居然抠我屁眼! 他居然抠我屁眼! 而且我还因此慡到she精! 「白顺东!」回过魂后我用力地推开他,朝他的伤口k过去。 「好痛。」他哀叫了一声,还没发泄的分身肿得跟什么似地。 我在床上站了起来,睨着眼看他,接着狠狠地往他那里踩下去。 「啊啊啊啊啊——」他抱着我的脚,以免我把他蛋蛋踩碎了。 「老子不是说过最讨厌人抠我屁股,你居然还明知故犯!」我冷冷地说着:「士可杀不可辱,老子今天绝对要把你阉了。」我的脚指头又往他那里拧了两下。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他眼泪都飙了出来。 「我的屁股你也敢玩,你死定了。」我这么对他说。 我把他绑在床上一整天,自己下楼去吃东西看电视,偶尔回房去骚他痒戳他屁,六个小时放他进厕所尿尿一次,其余时间都要他乖乖在床上就定位,任我凌虐。 或许真的是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他也挺听话的,十几个小时下来除了偶尔用那双湿润的眼睛凝视着我,什么反抗也没做。 我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说难得小白回来,所以我来他家住,顺道好好跟他「叙旧」一番,电话那头的阿富不晓得我们所谓的叙旧是床上滚来滚上,还很兴奋地对旁边的阿爸喊着:「他们两个人和好了!」 和好? 才没有。 电话后面的我冷笑着。 被妪屁股的耻辱令我气愤难沽,这个部份我一定要妪回来才成。 这天晚上我洗好澡后光熘熘地出来,当着他的面拆开一条新内裤套上,再翻出他的休闲服换上。我发现我的身材居然和他的差下多,身高也一样,这下可好,以后有免费衣服穿了,洗澡都不用带换洗衣物前来。 他眼睛瞪得好大,一直看着我。那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如果换成别人的脸,一定会让我觉得噁心,但当他满是情慾地望着我,我的脸颊灼热了起来。 冷气调整温度设定好时间之后,我掀开毯子挨在他身旁。 「睡了,别吵我。」我说。 「咦?」他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哀嚎。 「我很累。」我翻过身,双手环绕住他的腰,大腿缓缓地往上抬,轻轻顶住他欲望的中心。哇,他那里又硬又大,跟法国面包有得拼了。 「阿丰,你绑了我—整天了,不能把我的手松下来吗?这样我好难过。」他在我耳边说着,用一种楚楚可怜的声调。 「不行,你的手很贱。」我说。「弹钢琴的手一辈子只要弹钢琴就好了,你居然敢用来做那种事,你的指导教授知道以后一定会很伤心。」 「他不会知道的啦,我才不可能跟他说这种事。」他蹭着我,那里往我大腿磨啊磨地。 「现在真的很难过,不然你先帮我松一松,让我去厕所。」 「好啊,我帮你松。」我拉开他裤子的松紧带,双手伸进他的休闲裤里面,隔着一层纯棉内裤开始上下栘动。 他屏气凝神地僵着身体,任由我动作。 「会脏掉……」他小声地说。 「什么?」我没听清楚。 「内裤会脏掉……」他说。 「脏掉洗一洗就好了。」我怀着恶作剧的心情对他说着。 我的手继续动作,他的喘息开始浓重。盖在毯子下面的身体微微扭曲着,他的脸色cháo红。 「这样舒服吗?」我问着。 他没有回答,微蹙着的眉头的他忍受着快感与痛楚,他线条柔和的脸庞这时看来有些性感,他轻轻地挣扎着,用被绑住的双手拉扯绳子,我看到他这副模样就快要忍不住,他很轻易地便能让我意乱情迷。 「阿东。」我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嗯?」他的用一种甜蜜的鼻音回应我。 「你有没有试过口交啊?」怕吓着他,我声音放得很低。 「那个很噁心。」他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每次帮你弄都要弄好久,用嘴巴的话,会不会比较快?」我这样问他。 「我不要。」 我没有理会他的拒绝,身体埋进毯子里,慢慢地往下滑,在完全黑暗的毯子底下,脱掉了他的裤子和内裤。 「我不要。」他的声音里带着叫人兴奋难耐的哭腔。 我将他分身握起,含进了嘴里。他身体强烈抖了一下,双腿开始有些微的抗拒,挪着想挣脱开我。 我抚摸着他的大腿内侧,有着粗茧的手在他的大腿上滑来滑去,舌头仔细舔拭着他的分身。 后来等到他适应了一些,我拿了个抱枕垫在他腰下,分开他的臀部,将手指探进去。 「会痛。」他小小叫了一声。 我下床在他抽屉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条护手霜。我挤了一坨在手上,然后扑上床去继续我未完成的动作。 手指伸入时,他轻声地闷叫着。 「你早上是弄我哪里?」我模仿他曾经做过的动作,手指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着。 然后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几乎要揪成一团。「这里?」我按着他柔软的内壁。 他以喘息声回答我。 我只弄了他几下,就将手指缩了出来。 「阿丰……」快感顺时消失,他疑惑而不解地望着我。 我将剩下的软膏抹在自己的分身上,然后抬高他的双腿,笔直挺进他身体里面。 「好痛!」他叫了出来,全身都僵住了。 我灼热的分身被困在他紧窒的穴口,一种又痛又兴奋的快感将我包围。进入他的身体才是我的快乐,我不理会他的排斥,迳自动作起来。 他的呻吟挟着难耐的喘息,细细小小地,忍耐压抑着。 他的声音就像令人发狂的毒品,将肉体交合的感觉加倍,直接传导到我的脑里,让我愉悦的感觉加上了一倍。 我有种正在强暴他的错觉,他的叫声和扭动都让我更加深自己的举动,疯狂地在他紧窒的穴孔里用力穿刺。 「嗯……」他弓起了身体,无法忍耐地she了出来。 穴孔强烈的收缩勒得我好紧,让我也受不了随着他解放出来。 我深深埋在他身体里面,抱住了他,两个人身上全都是激情过后的汗水。 我解开绑着他的绳子,他一脱离桎梏,便紧紧地抱住我。 我赖在他身体最深处,那里是那么地温暖舒服,我不想出来。 「我想睡了。」我困意浓厚地说。 清晨,冷气停止运转后没多久,我便睁开眼醒过来。 我进到浴室里沖了个澡出来小白还在睡着,我想他大概是昨晚被我搞得太累了吧,没吵他就下楼去找吃的。 我在冰箱里翻出一罐两公升装的家庭号鲜奶,开了瓶盖就往肚子里灌。由厨房外的玻璃窗看出去,刚刚亮的天有种蒙朦胧的美,我奇怪以前怎么不觉得这种颜色好看,后来想起或许是因为小白的关系。他回来了,我满足了,所以眼睛里看到的景象也美好起来。 我打开电视看起晨间新闻,身上就穿着他的衣服,虽然他仍在楼上睡觉,但我却觉得他好象就坐在我身边陪我一样。 我喝了半桶牛奶。 七点多,如同我所猜测的,大门那里又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脚步声走了进来,菜篮子被放在厨房的桌子上,那个女人用柔细的声音说着:「小东你今天这么早就醒了啊?」她似乎忘记她昨天才被小白赶出去过一次。 这个女人简直是蟑螂,怎么打也打不死,赶走了她还会再回来,弄得大家不得安宁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 小白太善良了,善良的人处理不了这种事情,想要彻底拔掉这根剌,得我亲自出马才成。 小白妈做好了早餐,放在托盘上绕过沙发走了过来。 当她漾着笑把早餐放在茶几上,抬起头却看见我时,她愣住了。 「你是?」她显然不认得我了,也是,那件事情都已经过了六年,六年来我们没有见过面。 「我是阿东他同学。」我说。 「那他还在楼上睡觉吗?」小白妈笑着,转身准备上楼。「他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你要不要先吃早餐,我去叫他一下。」 「你现在过得很幸福吧?有个爱你爱得要死不肯离婚的老公,和一个又帅又有才华的儿子。」我这么说。 「咦?」她愣了愣回过头来,她有些困惑地笑了。 「我知道你对阿东做过什么事。」我看着电视,喝着我的牛奶。「他明明已经摆明不想看见你的脸,你为什么还能厚颜无耻地假装成好母亲的模样,天天来骚扰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她脸色刷地一声变得惨白。 「你的丈夫以为你变好了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却害他的儿子一直笼罩在你的阴影下。在维也纳的时后你仍试图想要和他发生关系,你猜如果由我这个外人去对他爸爸说出这些事情会怎样?」我冷笑了一声。「说不定我还会带警察一起到他爸的办公室去坐坐,顺便问问警察你的行为到底有没有构成犯罪。」 「这是我们家的事情,请你别管这么多好吗?」小白妈紧张了。 我瞧她长得也真是漂亮,难怪小白他爸会因为她而不理会自己处在绝境中的儿子。 「你们家的事我本来不会管,但事情牵涉到了我,你把我也拖下水,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过。」我站了起来,牛奶被我喝光了,只剩下空的塑胶罐,我打了个嗝,满肚子都是水。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带我回到这里,拿东西给我吃,放冷气给我吹。啊——」我嘆了脸口气。「我那时还在想,阿东有这么好的妈妈,为什么却总是下肯回家,硬要跟我去我家?后来当你拿了杯搀有安眠药的牛奶给我暍,让我昏昏欲睡强迫我做那种事情,我才明白阿东到底在害怕什么。」 小白妈说不出话来,她绝对没想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我爸本来想告你强姦,但是他没有,因为你是他小学同学的老婆。而且那时候我还小,小孩子吃了闷亏就算了,反正我们也不能拿你怎样。」我走到她的面前,微笑地看着她,伸手轻轻拍打她美丽的脸蛋。 「但是啊,漂亮的阿姨,你知道吗?现在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当我听阿东说你来烦他,想和以前那样对待他,我就真的很想笑耶!」我说:「你到底晓不晓得我们和以前的分别?」 第18页 她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我慢慢的告诉你好了。」我抓起她的手腕,狠狠地,不留情反折下去。 「啊——」她疼得膝盖都软了,跪倒在地。 「我们和以前的分别就是,力气大了很多,也比较有脑袋了。谁怎么对我们,我们就会加倍反击回去。」我的力道不停加重,她眼泪落了下来。「你有没有试过被强暴?」我问她。 她拼了命地摇头。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很乐意帮你服务。」我挂着笑容将她由地上拉起来,直到她的脸和我同高,好让自己能够清楚地看见她痛苦的表情。「我们还有很多好朋友也都喜欢漂亮的阿姨,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年纪小的话,叫上十几二十个一起来都不成问题。只是我们都有一点点粗暴,你知道的,小男生嘛,通常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说完话,我手一松,她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了声。 「不是要去叫阿东起床吗?你现在可以去了。」我说。「但去之前最好想清楚我说过的话,我没他那么好心,我想干什么,立刻就会付诸行动,一点也不会犹豫的。」 跌倒在地上的她四散着头髮狼狈不已,她努力让自己站了起来,双臂环绕着不停发抖的自己,摇摇晃晃地拿着钥匙走出门去。 「贱人。」我看着她的背影唾骂了声。 我和小白两个会搞成现在这样不爱女人只爱男人,全是拜她所赐。 这样对她还真是太便宜她了。 铁门关上之后我回过头要继续看晨间新闻,却发现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口前,对我微笑。 「我吓她的。」我说:「这种人通常有色无胆,狠狠吓她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他走下楼来,张开双臂用力将我抱住。 「轻一点。我刚刚喝完一整瓶牛奶,你压太大力会让我吐出来。」我说。 「你是喜欢我的吧?」他抱着我快乐地转圈圈,摇得我头晕眼花。「所以你才看不过去帮我赶走她。」 废话,不喜欢你哪可能帮你做这个又做那个,还含你的小鸡鸡? 我在心里咕哝着,却始终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答案。 男人的爱绝非嘴巴说了就可以算,我向来用行动证明。 第九章 跟小白重新和好后,我的重心随之移回了弟弟们的身上。 我写了几封信给人在北部失联好几年的二弟阿满,然后打电话给被赶出家门现在住在女友家的四弟阿贵。 「几个月了?」我问。 「四个月有了。」话筒那头的阿贵说。 「肚子很明显吗?」我再问。 「像塞了个小抱枕一样,她现在已经换穿孕妇装了。」阿贵回答。 「那好,晚上带回来吃饭。」 我挂上电话后心里打量着该怎么叫阿爸点头给阿贵娶老婆,其实阿爸也不是存心反对这两个人的事情,只是来得太突然了,再加上阿贵跟那个女的年纪差了一大截,阿爸一时受不了发脾气,发完脾气又找不到台阶下,所以才会越弄越僵。 小白从厨房拿了颗苹果出来,咬了一口,看见我,就把苹果往我这里递来。「要吃吗?」 他问。 「不要。」我摇了摇头。 「思,那我吃了。」他继续啃他的苹果。 「你今天晚上要干嘛?」我走到沙发旁躺下,他随即跟了过来坐在我身旁。 「就练琴啊!」他满嘴苹果地说着。 「每天练琴你不烦吗?」 「还好啦,习惯了。」 「晚上跟我回去吃饭好了。」我打开遥控器看新闻。 「咦?可以吗?」他眼睛亮了起来。 「你那么兴奋干嘛,我又不是要带你回去见家长?」我说:「是因为有点事要你帮忙才让你跟我一起回去。晚一点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你最好给我乖乖记着,别出差错。」 「嗯。」他满心愉悦地点着头。 看了一会儿电视,我又打电话给阿富叫他多煮一点菜,今天晚上可有得忙。阿富如果可以先把阿爸的肚子餵得饱饱,接下来谈阿贵的婚事也容易些。 晚饭开始前,我带着小白先回到家,阿爸看到小白很高兴地拉他过去讲话,毕竟小白是我们这个镇上的音乐才子,去维也纳留学过,还是他小学同学的儿子,这让他感觉与有荣焉。 小白应付我阿爸应付得有些辛苦,他看了看我,我拍了拍他的肩。 我走进厨房帮阿富把菜端出来。今天有白斩鸡、红烧比目鱼,又有几盘炒菜,这叫山珍海味,因为山里海里的都到齐了。 阿爸不停地问小白在维也纳过得怎样辛不辛苦,话语往返间,我怎么又听到小白提起汤尼的名字。 第三次了,这小子居然敢在我面前说别的男人如何照顾他。 我瞪了他一眼,他傻傻地看着我,不了解是怎么回事。 菜都上桌后,阿贵带着女朋友回来了。 阿爸见着阿贵,脸色微微一变,先前看见小白的愉悦全消失无踪。 「阿爸。」阿贵牵着女朋友的手跨过门槛进来。 他的女朋友今天素装打扮,头髮挽了起来看上去清清秀秀地,身上穿着白色的孕妇装,隆起的肚子在说孩子已经不小没办法再拖了。 阿爸脸别了过去不看他们,话也不说。 阿贵朝我看了眼,我对他女朋友使了个眼色。 他女友很机灵地把手中的手提袋呈到阿爸面前。「伯父,阿贵说你喜欢喝点小酒,这瓶陈年xo很下错,我托朋友在国外买回来的,请你试试看。」 阿爸一听见xo眼睛就当地一声亮了起来,不过他还是硬撑着不把手伸过去拿。我走到他们身边,帮忙把袋子接下。 我把酒拿出来故意在阿爸面前晃。「喔,这个很贵的吧!连瓶子都这么漂亮,里面的酒一定更香更醇。阿爸你有喝过这种的吗?好象不错的说。」 阿爸的目光不停朝酒瓶瞄过来,我想他已经上勾了。 平常最好只喝到绍兴的他哪有机会喝这种外国洋酒,我在心里暗笑,已经成功一半了,好个弟媳妇,有机灵。 阿爸清了清喉咙。「开饭了,阿东阿丰你们去坐好。」 「阿爸,」阿贵这时狠狠地给它跪了下去,我都听见他膝盖撞到水泥地的声音,那铁定很痛。 「干嘛?」阿爸哼了一声。 「我想把她娶进门。」阿贵说着。 「你们要结婚就去结婚,那也不关我的事。你不是都会自己作主了吗?孩子都有了还来问我,我在你心目中有那么重要吗?」阿爸不太慡地说着。 「砰—』的一声,阿贵的女朋友也跪下了。 我赶紧叫着。「阿爸你的孙啦,撞那么大力等一下掉出来怎么办!」 「阿娘喂,你干嘛跟着跪。你现在有小孩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离她最近的阿爸想也没想就立刻伸过手去扶她。 阿贵的女朋友眼眶中含着泪。「阿爸,我已经是阿贵的人了,这辈子也只想当你媳妇好好侍奉你,如果没有你同意,就算我们再相爱,也不敢私自结婚。你是阿贵的爸爸,你生下了他,今天是我不对喜欢年纪比我小这么多的他,可下可以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你别这样。』阿爸面有难色。 现场除了我们家人还有客人在,阿爸偷偷看了小白一眼。 「班伯伯……就不能原谅他们吗?』小白一脸同情的样子,谁看了部知道他觉得阿贵这一对很可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很痛苦的,而且看他们那么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不答应,他们也许真的不会结婚,小孩生出来也会没有爸爸……」 阿爸嘴里啧了一声,还装得很心不甘情不愿这样。 「jian啦好啦,起来起来。』阿爸把她扶了起来。「起来一起吃饭别跪了。l 阿爸转头看我。「丰仔,晚上帮我把农民历找出来,看看这阵子有什么好日子,先让他们把结婚办一办,不然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喔!」我快乐地勾起唇角,看着弟弟阿贵低头泛笑没人搀扶自己由地上爬起来。我就知道只要有个外人在场,阿爸绝对会看那个人的面子提早让事件落幕,这回叫小白来没叫错。 「吃饭了!』阿富拿掉围裙,高兴地催促大家入位。 我望向小白,瞧他神色沮丧、面容黯淡的,我把他拉到后面的房间去,将房门关上。 「你在干什么?』我失笑。「难过成这样?』 「他们很可怜。」他这样说着,眼眶竟然就泛起了泪。 「现在不会可怜了,我阿爸已经答应他们结婚了。』我把汗衫拉起来,替他擦了擦眼泪。 他突然抱住了我。 「喂,这里是我家,外面很多人。』我想要把他推开,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把我抱得死紧。 「我们哪天才能像他们一样,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低声说着。 「那,』我想了想。「等你怀孕我就带你回来讲。』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再想这些,我们出去吃饭吧!』我拍拍他的背。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来,我吓得用尽所有力量把小白由我身上推开。 他屁股着地,吃痛地叫了声。 老妈睁着少女般纯情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 「妈……」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在干嘛?」老妈问着。 「那个……那个……』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往小白那里走去,蹲了下来,看着他。「阿丰又欺负你了吗?』 小白呆呆地没回答话。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白的头。「如果哥哥欺负你的话就跟妈妈讲知不知道?阿满是乖孩子,哥哥最调皮捣蛋了。』 说完话她起身就走了出去。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软倒在地。 我从来没有那么感谢老妈的爬带症状过,不然我和小白的jian情如果被发现,阿爸铁定会气得把我的皮给剥了! 阿贵的事情解决后,家里开始忙了起来,为了替阿贵筹划婚事,我越来越少到小白家去。偶尔小白会来找我,但是我往往没和他说几句话。 这天是标准的夏日天气,太阳把田地烧烤得都快冒烟,我在大厅的桌子上帮忙列宴客清单,要请的亲戚朋友一大堆,希望将来收的礼金够付酒席的费用,不然老爸又要叫了。 老旧的电风扇喀喀喀地转着,发出的噪音让我怀疑它是不是就要解体。 有个小小的人影从远方荒凉的小径上慢慢地走近,我抬头用汗衫抹了把脸,不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19页 他提着一个小旅行袋,手遮在额头上挡太阳,乡下的天气向来这么热,我见他走着走着就快昏倒的模样,心想这是哪里来的都市人。 他跨进我家大门,将旅行袋放在地上。 「丰哥,我回来了。』他苍白很少晒太阳的脸上有一点点的笑容,看来十分疲惫的模样。 手里的原子笔撇了长长一条出去,我张大了嘴。 「阿满?』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惊吓,小时候被卖掉当人家养子的阿满居然回来了。 「思。』他浅浅地点了个头。 我沖了过去,用力地抱住他。「你总算回来了,大哥快想死你了。」 我的二弟阿满,这么多年不见,都下认得了。 晚上阿富又煮了一顿山珍海味,阿满也进去帮忙。 阿满说他现在在北部养父开的日本料理餐厅帮忙,因为实在太忙了,所以一直没空和家里的人联络。 我边吃饭边看着瘦不拉叽的阿满:心里头想他养父到底有没有给他饭吃,怎么全身上下好象只有骨头没长肉一样。 「阿满,现在家里比较jian了,你要不要回来?』我说。 阿爸突然朝我脑袋狠狠k了一下。 「你干嘛啦,儿子你生的耶,在外面也不知道过得怎样,你就不会担心吗?』我吼了老爸,接下来自然又被狠k了一记。 阿满静静地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晚了点,阿贵跟他未来老婆被我急call回家吃饭,他看见阿满也是吓了一跳。 「满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吃饭啊?」阿贵说。他二哥瘦得像第三世界的难民。 「有啦!』阿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又晚了点,看来很寂寞的小白跑了来,我跟他介绍了阿满,就顾着跟阿满聊天没空理会他。 缺了的那个人总算是找回来了,我看着围成圆没有人缺席的桌子:心里头百感交集,好像我才是生他们的老爸一样。 我的眼睛一模煳,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人都回来真是太好了,阿贵也要结婚了,大哥真是心满意足了。」我说。 「丰哥你年纪都多大了还哭,真是丢脸。』阿贵笑了。 阿富连忙拿卫生纸给我。 「去你的。』我吼了阿贵一声。 「你啊,赶快把阿华给我娶回来才是真的。』阿爸念着:「你比阿贵大,却被他先追过去。阿华那么乖,而且又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了,我看干脆过几天我去跟她爸妈谈一谈,让你们兄弟俩同一天办结婚算了。』 「我还要上大学,而且阿华又不一定想跟我结婚。l我说。 「那个……』旁边有个微弱的声音问着:「阿华是谁……」 「阿华是我女朋友。』我以为问的人是阿满,谁知转过头,才发觉是小白。 他看着我,我们之间沉默着。 这天我和心爱的弟弟们聊到很晚,阿爸跟老妈早早就去睡了,只留我们几个小孩在客厅喝茶嗑瓜子。 我忘了小白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好象一直都插不进我和弟弟们之间的话题,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我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在他知道了我有女朋友之后。 我想等过几天再去和他解释应该就没问题,反正我和方华也只是假情侣。现在忙阿贵的婚事和陪陪阿满比任何事情重要。 或许我还有机会让阿满回到这个家来,我一想到阿满在外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就很难受。 当我再度想起小白怎么失踪了的时候,家里已经为阿贵办过结婚喜宴了。阿贵才十五岁,他们的婚事只是私下请一请客没有去迁户口,老实讲这些日子我还在怕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阿贵还未成年,他女朋友和他上床可是犯罪! 但幸好这是乡下,宴客就当娶进了门,亲戚们都开开心心地来暍喜酒,也没人特意去想阿贵才几岁。 也因此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和小白失联,等某天我惊觉情形不太对时,这个暑假几乎都已经快结束,而我北上读书的时间也即将到来了。 晚上,天气凉了些,家里该处理的事情也处理好,我沿着田间荒凉的小路慢慢地往镇上走,提着两罐已经退冰的可乐,来到小白家门前。 小自家里的灯亮着,他大概还没睡,我拿着他给我的备份钥匙开门进去,只见大厅里灯火通明,电视机传来吵死人的喜剧笑声,他穿着平日的休闲服倒卧在白色的长沙发上,闭眼睡着。 我去厨房拿杯子装了些冰块,再把可乐倒进里面喝了几口。 开关冰箱的声音让他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你来啦!」他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 「累了就上楼去睡,我等一下就走了,不用管我。』我喝着我的可乐。 「嗯。』他应了声,却没有动作。 我看着他拿着遥控器转台,几分钟后又把遥控器放下,沉默不语地看着地上。 「要不要暍可乐?』我倒了一杯给他。 坐在沙发上的他仰头看着我,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那是我从没见过的。他的疲惫里有着哀伤,有着落寞。 他拿下了我给他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后,把我拉了过去将我揽在怀里。 「我的饮料洒了。」可乐溅了出来。 他抓着我的手,伸出舌头将喷在找手上的可乐一一舔拭掉,然后便紧紧地抱住我,将头埋进我颈项里。 「你在闹什么别扭」我问。 他表现出来的动作显示他情绪的不稳,他心里似乎有许多话想对我说,但是又找不到可以开始的话语。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说。 「你现在不就跟我在一起了?」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我不知道。」 他抱着我的手臂越圈越紧,紧到会令我疼痛的地步。 「这几天我感觉很不安,我觉得你好象随时会离开我。」他说。 「我没有离开你。」喝了一口可乐,我被他弄得有点心烦。我想我应该要跟他解释最近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太忙我才没有陪他,但是又想我干嘛要事事向他报告,他有眼睛就看得到我的状况了啊! 「你今天可以留下来吗?」 「应该可以。」当我这么回答,他便松开了手,拿下我手中的杯子,牵着我往楼上走去。 关上了门,没打开电灯的房里我开始脱衣服,他往我走来,替我拉开上衣,接着便开始亲吻我。 接吻的过程不知怎么地,他竟落泪了。 脸颊沾上了他的眼泪,我惊讶地想要理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对他不够好吗、还是我什么时候又伤害到他了,为什么他会悲伤到掉眼泪。 「阿东……」我拍着他的肩,从他的吻里将舌头缩回来。 他不语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哭什么?」他的眼泪让我心疼起来。 「你喜欢我吗?」他问着,声音里有着寂寞。 「我……」这种问题很难回答。 「为什么有了我,你还会交别的女朋友?其实你从来就不喜欢我对不对?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的喜欢你。」 我们倒在床上,他的眼泪掉到我的脸颊上。 「我的天,你居然为这个哭。」我差点昏倒。「阿华她不是我女朋友,那是骗我阿爸的!」 「你骗我。」从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不相信我。 「我干嘛骗你。」我敲了他的额头一下。「改天我带你去见她你就知道了,我和她是串通的,不然我长这么大都没交女朋友,家里的人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你居然为了这件事哭成这样,不会直接问我吗?」 「我问你很多事你都不肯告诉我。」 「哪有?」我没印象。 「你喜不喜欢我?」 「啧,这种事情怎么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那……」他想了很久。「你在我耳边说,说小小声的就好,让我一个人听见就好。」 他朝我压了下来,耳朵凑到我嘴边。 「小小声就好。」他恳求着。 我又啧了一声,有些窘。但他不肯移开,如果不依他的话,我恐怕会被他这样压一辈子。 「我……」我的脸热了起来。「我喜欢你……」 厚,真丢脸! 我听见他窃窃偷笑的声音,他停止住泪,回过来轻轻地吻住我,温柔地爱抚起我的身体。 我也吻起他。 我眷恋他的口腔,不断地与他的舌头纠缠。我转开床头那条软膏的盖子,挤了一些开始摩擦他的穴孔。 他轻轻地呻吟着,嘆息全让我吻入了口中。 但就当我想抬起他的腿好进入他时,他却翻过身将我压在下头。 「怎么?」我问。 他笑了笑,吻沿着我的喉间经过胸膛直至小腹处徘徊,他搓握着我早巳勃起的分身,将那块灼热含进他温暖的口中。 「嗯……」我忍受着这过于刺激的快感。「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我喜欢帮你做。」他不停地吞吐着,而后将手指伸入我双臀之间的洞穴里。 「不行!」我惊叫了一声,弓起身子。 「可以啦!』他接着用身体压制住我,回到我耳边轻轻说着:「让我做一次就好了,真的很舒服的,不会痛……」 他用着我曾经对他用过的那条软膏,我吓得推着他的胸膛,拼命想逃开。 「阿丰,我真的好想进去,一次就好好不好,以后我都会乖乖的。』他甜腻带着鼻音的声调在我耳边呢喃着。 他的手指缓慢而yin靡地在我臀间进出,那个地方被他那么弄,舒服得害我都快叫出来。 「不要……」我慌了,求饶般地哀叫起来。 他不理会我,强硬将我翻过身屁股对着他,中指又开始对我进进出出。 从开始相他做爱以后我就知道男人的屁眼里有一个类似女人g点的地方,小时候我被他玩到差点慡死过,没想到现在又来一次。 他不停地勾着手指寻找着那处,我的唿吸紊乱,臀部在他身下忍不住地扭动。 「我要跟你绝交。」我很没气势地说着,一点也感受不到应该有的魄力。 他轻轻笑着,手指摸到了。 「妈的——」我弓起肩膀叫了出来,他一按,我就浑身发抖,快要克制不了自己she精的欲望。 那种要死的折磨人举动进行了好久,直到他将伸进去的三根手指都拉出来,我松了口气以为可以休息,哪知道他却趁我放松的时刻,将他的傢伙硬挤进去我的屁眼里。 第20页 「挖靠——」我眼泪飘了出来。「痛死人了——」我大喊。 「嗯……」我耳边传来他意乱情迷的喘息和呻吟。 「可是好舒服……阿丰……在你里面好舒服……」 他这样说,而后开始抽动。 「呜……」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他弄哭的一天。 他xx的死小白你给我记住,下回我一定要jian你个百八十遍,把今天的份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握着我的前端套弄,渐渐地那种快把我撕裂的痛楚消失,由他身体传过来的快感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煳。 他不停地抽插着,看似粗暴却温柔地享用我的身体。 我开始觉得受不了,我的手指紧拧着床单不放,这是和进入他时一点也下同的感受,原来我爱着他的时候他得到的是这种感觉,我从来不知道。 动作停了下来,但是我还没释放,他也没有。 他缓缓拉出他灼热的分身,然后将我扳了过来,面对着他。 我喘息着,不知道他又要干嘛。 「我想看着你。」下一秒,我无预警地被他再度贯穿。 我快晕了。 如果他不赶快让他那根she精消肿,我想我一定会被他的超耐久的持久力搞到高cháo休克。 死小白! 第十章 隔天,我在他床上醒来。身体挪动一下就感觉到浑身酸疼,尤其臀部那个地方,热热麻 麻的很不舒服。 还睡着的他翻过身把我抱住,我看着他唇角浮现的甜蜜笑容,怒火一下子冒了出来,举 起拳头就往他头上k去。 「好痛!」他眯着眼醒来。 「我回家了。」爬起身来找内裤,当我将自己四散在房里的衣服全穿上时,全裸的他还 是愣愣地坐在床上不懂得我气什么。 我走下楼,他急忙穿上裤子跟我下楼。 我觉得我的双腿好像开开的,屁股都夹不紧。 站在楼梯间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姿势,我实在很担心这么回家会不会被人发现我走路的 样子不同了。 「要不要吃完早餐再回去?」小白问着。 「不用。」我打开大门,然后当着他的面关上。我瞧见他的不安又浮现脸上,但我根本不 想理他。昨晚都说过不喜欢了,他还硬是要做,我如果继续让他这么随便下去,那还得了。 「阿丰,」铁门下一刻又被打开。「我练完琴去找你好下好。」 「今天没空别来烦我。」拖着疲惫的屁股,我转身慢慢往家的路上走回去。 应该先隔个几天别和他见面,省得他继续得寸进尺。 下午,阿满在厨房里翻东翻西,我从院子走过看见。 「阿满你找什么?』我问。 「妈说她想吃烤蕃薯,可是我找不到。』阿满睁着大眼睛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这个弟弟 比小白那傢伙可爱上几百倍。 「厨房里没蕃薯了,我等会儿去挖,你进去陪老妈就好。』 「你要去哪里挖?」 「就阿福伯那里啊!」我朝他露齿笑着。我们家的蕃薯从小到大都是吃免钱的。 「那我进去了。」阿满朝我点了头。 我随手拿了个袋子往门口走,谁知道才转身却见着小白站在我面前,我大大吓了一跳, 差点灵魂出窍。 「你怎么没声没息站在我后面。」我吼了他一声。 「我说过下午来找你啊!」他说。 「我也说了没空陪你。」我提着袋子出门,他随即跟了上来。 「阿丰,你是不是在生气?」他手伸过来握住我的。 「没有!」我没甩开他的手,虽然这种大热天手牵手真的很热。 「我跟你做的就像你跟我做的一样啊,会很痛吗?」他小声问着。「还是你不太习惯的 关系……」 「再说我就把你扔进水沟里。」我不想再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噤声不语。 我们走了一段路去到阿福伯的小蕃薯田,这里因为地方偏僻向来没什么人来,所以干坏事也不怕被人发现。 我捡了块薄长的石头挖开田里的土,然后把蕃薯拉起来放进袋子里面去。 小白也学着我的方法帮忙偷蕃薯。 当他挖出第一颗蕃薯时,我瞧他看着根部还黏有泥土的小蕃薯痴痴傻笑。 「真的是蕃薯。」他拿给我看。 「不然你以为那是马铃薯还是玉蜀黍?」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呆样。虽然这样看起来也有几分可爱。 「这个可不可以给我?」他问着。「拿回家用烤箱烤一烤一定很不错。」 烤箱?我愣了愣。「蕃薯哪是这样吃的?」 「不然怎么吃?」 我想了想,反正下午也没事,干脆先把蕃薯烤一烤再带回家,也顺便让这个枉在乡下活过的小子见识见识好了。 我把之前藏在蕃薯田旁边的控窑工具搬出来,先堆起石头堆,再把蕃薯跟枯树枝放进去,接着生火,等围在旁边的石头烤热。 「是什么?」小白开心地瞧着。 「烤蕃薯。」我回答。「温度很高小心别烫到。」 「你烤给我吃吗?」他朝着我微笑。 他一笑,我的心就噗通地狂烈一跳。 我向来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笑容的喜爱,我觉得我的脸好像有些红了。我连忙在上窑旁边坐下来,假装自己心头没有小鹿乱撞。 「阿丰,」他在我旁边坐下,和我肩并着肩,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是很喜欢你, 才会对你做那种事情的,你也知道对不对?」 「嗯……」难得诚实,我支吾应了一声。 「我每一次只要看到你,就会想把你抱紧紧,对你做那种事。」他说着。 我也是啊!我在心里狂吼着。 「其实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做出让你反感的 事情。」他笑容腼腆地说:「我会忍耐,所以你别再生气了行不行?」 「我没生气。』 「那,我现在能不能亲你?」 「唔……』我发出考虑的声音。 他或许以为我答应了,嘴唇便凑了过来。 我享受苦他的吻,双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和他接吻是种愉悦的事情,他吻我的时总是陶醉地弯起唇角,他的感觉会从我们互相接台的舌尖传递过来,他吻我时很快乐,而我也同样觉得。 衣服很自动地脱下铺在地上,我们边吻边探索对方的身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如此美好的事情,我开始能理解为何那么多人要歌颂爱情。 突然远方传来急促的跑步声,我们吓了一跳连忙由地上爬起身来。 戴着斗笠的阿福婶拿着铁耙在田里跑着。「夭寿囡仔,两个人脱光光在我田里干什么!」 小白的手还搁在我身上,我连忙推开他,他一个重心下稳就往冒着火的土窑堆跌去,我心里头一惊,急着跨步把他拉回来。 谁知踏出去的步伐却踢着他的脚,我们两个撞在一起,然后他往旁边跌去,我的屁股则坐进土窑堆里。 「阿娘喂!」火烧着了我的屁,我撑住滚烫的石头跳起来,小白赶忙爬起来把我拉开。 我们把地上的衣服抓起来就赶快跑,两个人只穿着内裤在田里面狂奔,往我家方向沖回去。 死了死了这下死了!我边逃边回头望,阿福婶竟然追着我们下放,她哪来这种体力啊! 后来我才想到他们这群老人家,每天早上总是清晨就去公园散步慢跑兼聊天,体力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穿着白色三角内裤一路奔进院子、跑进房间内,当我喘着气以为安全上垒时,抬起头却发现三个弟弟阿满、阿富、阿贵全众在房间里。 正在聊天的他们呆住了,眼睛睁得好大,看着衣不蔽体的我们。 「夭寿噢、两个男的大白天在我田里乱来噢!」追兵杀到,阿福婶的大嗓门在外头喊着。 我听到了阿爸的声音。 「阿福婶你大唿小叫做什么?」 「有两个男的在我田里抱在一起被我看到了,我一追他们,他们就跑进你家了。」阿福婶大喊着。 我看着三个弟弟,脑袋里完全空白,什么话比说不出来。 床板上抱膝坐着的阿满缓缓栘动下床。 「丰哥你先把衣服穿上。』阿富走了过来赶紧帮我穿衣服。 「东哥你的衣服给我,你穿我的衣服。』阿满把小白手上的衣服拿了过去,直接在原地换了起来。 小白穿上阿满的衣服,阿满比较瘦,牛仔裤的扣子小白甚至扣不上。 「阿丰!』小白握住我的手,眼神里有着焦急。 「我不会有事,你先躲起来再说。」我拉开小白的手,把他推给阿贵。 阿贵接着把小白塞到木头床板下,对他比了噤声的手势。 「别担心。」阿满小声对我说着。 接着阿爸跟阿福婶闯了进来。 阿福婶看着我衣服上的泥上痕跟头髮上的稻糙,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我就想那个人的背影怎么那么像你,原来真的是你。」她看着我阿爸:「你儿子啦,他是同性恋,居然跟男人抱在一起。」 「我不是!」我的脸都涨红了。 「另外一个呢,另外一个在哪里?」阿福婶看到阿满衣服身上也有跟我一样的痕迹,就把他揪了出去。「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小子。」 阿爸眼睛瞪大到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阿福婶你有没有看错,他是阿满啊,我们家老二。两兄弟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你是不足看错了啊?是不是啊?」老爸一直对阿福婶问着。「是不是啊?是下是啊?」 「蛤?他是阿满」阿福婶呆了呆。「可是我明明看见他们衣服脱光,然后一个把另一个压在地上……」阿福婶带着疑惑的口吻吐露了她的不肯定。 我抓住这个机会马上说:「你有没有搞错,阿满是我弟弟我们怎么可能像你讲的做那种事。刚刚因为阿满眼睛进了沙子,我在帮他吹啦!阿福婶你真夸张,居然想到那里去。」我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以显示我的惊讶。 「但是你们两个明明就没穿衣服,一个压着另一个。」 「天气那么热又控窑,谁不会脱衣服!」 「可是你们两个像被捉jian一样跑给我追。」阿福婶嗫嚅了。 「我们『偷』你家的蕃薯被你抓到,当然要『跑』给你追。不然你拿个铁耙挥来挥去,我跟阿满要是被你打死就真的无处申冤了。」我理直气壮。 第21页 「唉呦!」阿爸也觉得这事情肯定是场误会。 「阿福婶我看你一定弄错了,阿丰他有一个交了很久的女朋友,不然你去找他女朋友问最准的啦!她一定会告诉你阿丰很正常,不是同性恋!」 我心里一惊。阿爸你会害死我。 「这种事情一定要弄清楚,他女朋友住在哪里?」阿福婶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结果我们一行人就在大热天浩浩荡荡地前进方华家。 就在我心想死了死了这下活不了的时候,阿爸按了电铃,方华出来开门。 方华眨了眨眼,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被推到最后面,连对方华使眼色叫她小心应对的机会也没有。 「那个……阿华……今天来有点事想问问你……」阿爸难为情地说着。 阿福婶抢了过去开口就问:「他家的阿丰有没有给你怎样过,你们有没有牵手、亲嘴还是做什么?」 阿福婶单纯的老人家心灵大概是想,如果我会给女生怎样,就不太可能会跟男生怎样吧! 我连忙往前冲去,要提示方华我目前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 哪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站在门口的方华整张脸飞红起来,像颗熟透的蕃茄般,连耳根子都烧红了。 「他……他说大学毕业会跟我结婚啦……所以……我就都给他了……」言下之意是,该做的都做过了,我也算个男子汉,有答应娶她过门。 唿!我松了口气。 方华,我决定要颁一座金马奖最佳女主角的奖座给你,你的演技真是太逼真、太有临场感、太叫我佩服了。 阿爸松了一口气。 接着,我转头对阿福婶说:「这样,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我女朋友都站出来替我作证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还我清白?」 「拍写啦,老人家眼睛比较不好。」阿福婶很不好意思地低头向我道歉。 「丰仔,算了!」老爸说。 我看了看阿爸。「今天我爸叫我算了我就算了,但是以后请你别再这样了。」我装得很委屈地讲出这些话,旁边的方华看得很想笑的模样。 「拍写啦、拍写啦!」阿福婶不停点头。 因为屁股被上窑烧红的石头严重烫伤,又太过激动跑来跑去,磨破的水泡造成二度感染,蕃薯事件结束后我也住进厂医院。 本来应该是六人病房的吵杂环境,但是因为小白让他爸帮我换了单人病房,我感觉自己像到了度假村一样,这个房间不仅有私人浴室、个人冰箱,还有一台可以看所有频道的大电视摆在正中央。 住院的第一天小白就来陪我了,他带了一堆我喜欢的零食孝敬我,由于我是屁股受伤得趴在床上疗养,所以无论吃东西喝水什么的都是小白亲手餵我。 从来没享受过一整天不用做事又有人服侍的生活,医院对我而言简直是天堂,有冷气的天堂。 「葡萄。」我对正在转电视遥控器的小白说。 小白收到指令立刻到小冰箱里将已经洗好的葡萄端出来,一颗一颗地帮我剥皮去籽,然后把果肉塞到我嘴巴里面。 「你下回家练琴吗?」他已经在医院陪我一整天了。 「我回去就没人照顾你。」他这样说。 「外面有护士,叫一下就进来了。你要练琴的话就先回去。」我发觉我还是挺替他想的。 「她们又不会剥葡萄给你吃。」他看着电视,也忙着将葡萄去皮。 「算了,随便你。」我说。 他笑了笑。 敲门的声音响起,阿满他们三个探头进来。 「丰哥。」 「你们来干嘛?」这时小白又要将葡萄塞进我嘴巴里,我摇了摇头,要他别再剥了。他有些伤心地自己把那颗葡萄吃掉。 「那个……」他们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下,三个人全看着我。 「丰哥你跟东哥到底是什么关系?」最后是阿贵开口。「普通朋友绝对不可能感情这么好,还三天两头就去他家过夜。」 「阿满婶真的看到你们两个在那个了吧……」阿富小声地说着。 阿满静静地不发一语。 「其实你们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我别过头不想看他们,面对弟弟们的质疑,我难以启齿。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天阿福婶杀上门的时候他们三个那么乖替我挡下来,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全盘否认。 「我们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们。」阿贵说。「为什么你不选华姐,而要跟东哥在一起?这不是很奇怪吗?」 「跟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阿富不解地问着。 小白低着头吃他的葡萄。 我知道当小白那天看见阿贵和他老婆被我家人接纳时,就很渴望自己也能够同样地被他们所接受,但是我们的情形比阿贵的复杂太多,不是所有人都能以平常心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只是我明白现在如果不说些什么,小白肯定会因我的态度而受伤。音乐家天生就敏感,他对情感的感受力比平常人多上好几倍。我觉得没什么的,在他而言却非常严重。 「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这种感情是你们这些小鬼不懂的。」我凝视着小白,将话说给弟弟们听。 小白抓紧了我的手。 「不要难过。」我对小白说。 他点了点头。 「这情形真的很复杂耶!』阿贵啧了一声。「那我们以后要叫东哥什么?大嫂吗?丰哥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我都搞不懂了」 阿贵一直叫苦。 「我头好晕。」阿富说。 「那个……」小白慢慢抬起头来,我见着他的眼眶有些红。 「能下能请你们像以前一样就好,别把我和阿丰的事情说出去。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麻烦你们……」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得我都不忍心了。 「我喜欢阿丰很久了,我真的很喜欢他……如果要和他分开的话……」小白的头再度低下,我见着他的眼泪落地板上。 「别哭了。」我拍拍他的手。「餵、听到没?」 他点点头,揉着眼。 「我们又没有要说出去。」阿贵急得走来走去。「东哥你干嘛哭啊?丰哥我不是故意要害他哭的!」 我始终知道这几个弟弟是值得人疼的。 我拉了拉小白的手。 「别哭了。」我对他说:「你吓死他们了。」 我出院以后,阿满向我们告别,回到属于他的那个家去了。 我留不住他,阿爸也不许我留。 阿贵搬出去跟他老婆一起住,他们小俩口恩爱得很,对他们而言爱情没有年龄距离这回事存在。 阿富还是当着乖宝宝,忙里忙外洗衣服煮三餐家事一手包办。下过我有点烦恼阿富的未来,他到现在连一个女朋友也没有。 小白的时间也到了,他必须回去维也纳。 这天,我陪他一起到机场,他爸站得远远的,在等我和他说完话就要带他进去。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这样说,眼眶又红了。 「拜託你可别再哭出来。」我捏了捏他的鼻子。 「不会啦。」他笑着说。 我看着他的笑容微笑,我真的好喜欢他笑着的模样。「惨了,」我说:「我现在好想抱抱你,可是这里人来人住的。」 「那我抱你好了。」他说。然后就真的伸手揽了过来,十分的紧,几乎快把我肺里的空气压挤出来。 「你一定要等我。」他哽咽地说:「不论多久,都一定要等我。我一学完琴马上就回台湾,你千万不可以丢下我。」 「嗯。」我向他保证。 下午的机场里,人来人往。送别的人很多,但没有人像我们这样抱在一起不肯放。我本来还 挺在意过路人的眼光,想早点把他推开,后来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他见面,也就算了。 机场的登机广播响起,小白的爸也在同时开口喊他儿子。 「阿东,快点,时间到了。」 「该上飞机了。」我拍拍他的背。 他放开我,用手抹掉眼泪,临行前又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过头,自己先离开机场。 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去维也纳学琴、我进大学读书。目前这个阶段不得已得分 开,但未来的时间长得很,我们还会再见面。 我要和他在一起,这个想法是永远不变的。 也许当有天做完了自己所应该做的事,我会去他的音乐世界找他。 然后顺便,看看那个叫汤尼的到底长怎样。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