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征伐天下》 第1章 荧惑守心 r 第2章 相遇 “小凡,不可……” 话音未落,白衣少年手中之弦上箭已“咻”的一声急射出去。间不容发之刻,“咔喳”脆响,箭断落地,却有另一支奇异之箭射石饮羽。 方才悠闲吃草的梅花鹿受此惊吓,拔腿就跑,飞快地消失于密林之中。 “可恶”,白衣少年大怒,急寻四周,发现百步之外竟出现了一队黑衣骑兵。 风萧马嘶,行人弓箭各在腰。 “尔等何人?安敢坏我好事!”白衣少年疾声厉色地吼道。 只见对方驱马靠近,全体五十人,个个鹰扬虎视,严阵以待。 “双州陷落、华京不安,各位还是好生惜命,速速离去。”居首的那人手挽黑色长弓,重甲佩剑,同胯下之通体乌黑战马浑如一体,放眼乍看,直叫人不寒而栗;待他冷冷说完,便欲纵马离去。 “慢着,你既言双州陷落、华京不安,尔等身为军人,不去疆场尽忠报国,何有闲情逸致来此?莫非竟是贪生怕死之辈?”白衣少年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有眼无珠之徒,将军在前,岂容你放肆!” 居首的黑衣人眼神凌厉,只一瞥即让方才开口的属下欠身禁言。 “什么将军,我天焱皇朝军中之一王六将,可没你家主子这般人物;可叹天下战乱起,将军满地跑。” 闻此鄙夷羞辱之语,黑衣骑兵队列中引起一阵躁动。 那人瞟了白衣少年一眼,目光在其身旁的紫衣同伴上略作停留,饶有兴致的说道:“一王六将,说来听听。” “放肆,你也配?”白衣少年怒道。 “是你别放肆才好,林深人迹灭,杀人毁尸地。震天弓之上一箭虽为救生,却亦难保下一箭,会用来杀戮!”黑衣首领玩味的看了看白衣少年。 “你敢……” “好了”,紫衣同伴拉住白衣少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自己则上前一步,对着端坐马背上的黑衣首领庄重地行了天揖大礼,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在下这位同伴言语多有得罪,还望将军宽恕,倘若将军想听一王六将之事,在下愿代劳讲述一二。” 那人颔首认可。 “天焱皇朝军中之一王六将分别是:恒王皇甫欲和、骠骑将军谢战、车骑将军乃是皇叔素空、卫将军为恒王长子皇甫无惧、左将军君安为宰相之次子、右将军文义、中军将军乃兵部尚书李文,亦是双州之战中,为国捐躯之双州将军——李演之父。在下暂且只能言及这些,若要详论他们事迹,恐怕需要几天时间方可,将军以为然否?” 黑衣首领见他不卑不亢娓娓道来,于是便褪去戏谑神色,转而沉沉的说道:“一王六将生来便是一王六将吗?我朝太祖皇帝以武立国,对浴血奋战的帝国军人是何等尊重?岂容他人欺之辱之,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速速离去,此间之事便可作罢,否则休怪鄙人剑下无情。今日之不快,日后若想报复,记住了,鄙人——羽营——秦夜。”黑衣首领说完,策马带队离去,不再逗留片刻。 “姐姐,这什么羽营、什么秦夜,哪里冒出来的?欺人太甚。父兄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捏死,还敢自报身份,他是活腻了吗?”白衣少年何时受过这种气,此刻满脸涨红,对着脚下土地一通乱踹。 “小凡,你今日行事甚是荒唐!那只梅花鹿似是有孕在身,你久乐行猎,岂会不知?倘果真如此,若非秦夜以箭止箭,面对横尸眼下的梅花鹿及腹中幼崽,我于心何忍?再者,父兄效力军中日久,就算父王没有见过秦夜本人,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字!兄长就更不必说了,我此前闲暇之时,经常会看他写的军中札记,仅今年数月,提到的秦夜之名便不下百次!你平时若有心留意父兄之事,又岂会不知秦夜其名其事!” 女扮男装的紫衣“少年”微怒,惹得白衣少年瞬间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的谄媚道:“姐姐说的是,姐姐别生气哈,小凡以后打猎绝不妄杀了;还有,我现在就回去把大哥的书房翻个底朝天,好好看看这个秦夜究竟是干什么的?嘿嘿嘿。”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紫衣“少年”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只是催促他从速离开此地。 当侍从护卫着姐弟二人往来时之路回撤,行至半道的时候,密林中突然人影穿梭,不多时便黑压压一片出现在道路正前方,拦住了出林大道。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随本座一起去双州转转如何?”循声而去,一个黑衣蒙面、身形矮胖之人驱马而出。 “你这厮又是哪块石头缝里钻出来的阿猫阿狗,长着个人样就来冒充大野巴狼了?好狗不挡路,赶紧给小爷让开,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皇甫凡,休得狂妄,在这无伤林中,可没人管你是什么恒王少子,本座想要杀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轻松,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皇甫凡白衣胜雪,手持雕花弓,策马上前,满脸不屑的高声嘲讽:“一群鼠辈,成日就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作勾当,小爷父王挥师华京,首战便如杀鸡宰狗般屠你十万之众,咋滴,战场上打不赢,就一路闻着小爷的香屁跟到此地,欲行劫掠?” “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对面传来一声暴喝,却并不见任何一人出列。 正当皇甫凡意欲嘲笑之际,身后变故突起,三名王府侍从趁周遭同伴全神注视前方、未曾提防旁人之刻,手起刀落,瞬间就斩杀了三人,此时已围住了马车! “你们……”皇甫凡做梦也不会想到,追随父王征战多年,百战而生的王府亲兵侍从,居然会生异叛乱…… “对不住了,少公子,我等不愿一生就此隐没于尘!” 皇甫凡见姐姐有难,顿时心如死灰,立即率所余十名侍从紧紧围住三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三个叛徒。 第3章 相识 “哈哈哈,皇甫凡,枉你父兄赫赫威名,岂会有你这么一个纨绔无能之辈!可叹、可笑!束手就擒吧,本座只是奉命将你们带到双州,不会为难你们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就凭你这乌龟王八蛋也想让小爷就范,等下辈子长了高个再来做梦吧!你看看你那个鬼样子,光天化日之下蒙个面,是因为长得太丑,担心吓到别人吗?亏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过你放心,小爷什么样的丑鬼没见过,你大可扯去黑巾,让小爷看看你的丑脸!哈哈哈。” “你找死,别说本座以大欺小,加上你这个废物,你方尚有十一人可战,本座就派十一人同你对战,去,立即杀了皇甫凡,有皇甫纤心在,足够了。”黑衣胖子最恨别人拿他那形似侏儒的身体说事,此刻是真正怒了。 转眼间,便有十一名黑衣蒙面人策马而出,向着皇甫凡等人冲杀而来。 “小凡,去吧,不必挂念姐姐!记住,生是皇甫人,死是皇甫魂,绝不可给皇甫门楣摸黑,姐姐随后就来。”马车中传出此等诀别之语后,再无多言。 皇甫凡咬牙低吼:“小凡疏忽,置姐姐身陷绝境,愧对姐姐,来世再还,小凡去了。”说罢便弃了雕花弓,亲率十名侍从,迎着冲杀而来的黑衣蒙面人,皇甫凡纵马横冲,仰砍、斜劈、俯刺,一番厮杀下来,腹部和右肩皆有负伤,原本之胜雪白衣已被鲜血浸红,若非侍从拼死护卫,恐怕他早被斩落马下;强忍疼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十一名黑衣蒙面人全军覆没,自己一行却尚有七人跨于马上,虽均有负伤,却无性命之虞,仍有一战之力。 黑衣胖子见状,忍不住拍了拍手,恨声说道:“好,很好,不愧是恒王亲兵,战力果然世之罕有!不必再顾忌什么江湖道义,去三十人,务必一次全歼。” “啊……敌袭……”变故再生,只不过,这次换成了黑衣蒙面人的阵营。哗啦啦便有数十名成员中箭落马,惊魂未定,又是几声惨叫,原来是围住马车的那三名侍从叛徒,中箭倒地。 马车门帘掀起,紫衣“少年”神态自若,淡然地看了看对面的黑衣胖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我皇甫纤心,今日居然也做了一次诱饵,秦将军,好手笔。” 矻蹬蹬的马蹄声整齐划一,由远及近。清一色的黑衣黑马,人人搭弓上箭、弦拉满月,随着秦夜右手放下,又一波箭雨划破长空、伴随着一声声响彻深林的惨叫,完成了一道道猎杀之线,黑衣蒙面人一方或死或伤,百余之人在电光石火间,仅剩那为首的胖子还跨于马上。 “羽营……秦夜,你、你不是离开了吗?该死的混账玩意,本座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嘣”的一声脆响,黑铁杀矢穿心而过,没入深林。 “你活着,尚且不配成为对手,如今死了,又有何惧?愣着干嘛,一个不留,就地格杀焚烧。” 在皇甫纤心姐弟一行人的不可置信中,秦夜所属羽营兵士,对着中箭倒地的黑衣蒙面人,无论生死,悉数补上致命一剑,接着将尸体聚拢一处,掺入枯枝、倒上火油,滋啦点燃,顿时火光冲天、浓烟蔽日,看得皇甫纤心姐弟二人阵阵恶心,对眼前的救命恩人,莫名生出一浪又一浪的恐惧感。 秦夜看了一眼颇为狼狈的姐弟二人,并无半点关切之意,依旧笔挺如剑的端坐马背上,气得皇甫凡当即就要亮明身份,逼他以礼相待,终究被皇甫纤心拦下了。 直至看着属下将尸山烧为灰烬、掩埋铺平后,秦夜方才挥手,示意归队列阵,自己则是翻身下马,朝皇甫纤心姐弟二人大步走来,及至两步开外,驻足、按剑、昂首,沉声道:“恒王麾下、羽营副将、秦夜,救护小姐、少公子不力,请责罚。” 皇甫凡看着眼见这个冷血、高傲的少年将军,听着从他口中吐露出来的一词一句,瞬间被他逗乐了,“啊哈哈哈,我皇甫凡也是响当当的京中纨绔,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居然会遇到比我还嚣张的人!将军如此行事,果真不怕我等迁怒于你吗?有意思,确实有意思。” “小凡,休得无礼。”皇甫纤心瞪了放声大笑的皇甫凡一眼,出声喝止。 “姐姐,今天这个林子处处透着古怪,先是莫名其妙遇上了秦夜,接着就是那个该死的黑胖子,好像知道我们会到此狩猎一般,早早就准备好截杀;还有,王府那三名叛徒,他们可是追随父王多年的亲兵啊,居然给那些混账做了内应……” “好了,小凡,一切回府再说,想必到时候,自会有人同你我解释,是吧,秦将军?” 秦夜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秦夜,剑州炽县人,年少从军,其箭如神、剑快似电、善思善谋、英勇无匹,以军功升羽营副将、兼司军中蒹葭,目下年方十九,乃帝国冉冉升起的新兴将星,已隐隐有帝国一王六将外之第一将之势,前途不可限量!” 眼前的紫衣“少年”,虽是女扮男装,依旧掩饰不住那绝世的倾国之姿,秦夜知她乃帝国恒王、军中统帅——皇甫欲和之小女皇甫纤心,今日匆匆初见,便已觉此女不凡;再见之时,观其绝境中之决然泰然,更加让秦夜对这个深闺中的王侯爱女,不得不刮目相看;方才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个自己,纵然他秦夜杀伐狠绝、傲视天下,此刻心中也难免生出一丝波动。于是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容稍稍有所缓和,欠身说道:“末将担当不起小姐的一番谬赞,此地不宜久留,末将即刻护送小姐、少公子回府。”说罢便转身离开,不给他人置喙之机,命令开拔。 皇甫纤心看着漆黑强健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奈的笑了笑,示意身旁的皇甫凡启程回府。 第4章 试探 “姐姐,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既知你我二人身份,却仍是这般冷漠,真不知父王、大哥平素是怎么面对这些怪人的。” “小凡,慎言!别说你我二人,就算一王六将,只怕也未必能全入此人之眼!他兼司军中蒹葭,何故会突然率部出现在无伤林?今日初次见面之后,若说他不知你我二人身份,我是断然不信的!以他的才干来说,定然知晓你我今日之危局,可他还是任由你我涉险,甚至等你亲自率众厮杀,身负多处刀剑之伤、命悬一线的时候,才肯出手相救,你可知为何?”皇甫纤心看着侧躺在车中养伤的亲弟,正色说道。 此话一出,吓得皇甫凡一个激灵,顾不得身上伤口,起身端坐说道:“姐姐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箭救母鹿,以双州陷落、华京不安为由劝你我速速离开,皆是好意,可惜被你辜负了,直至你出口伤人,才有了他后面的试探之举。” “试探?啥意思?” “一个区区蒙面胖子,都知道恒王亲兵战力无双,他秦夜从军多年,岂会不知!就算不能尽杀敌兵,但护佑你我一时之周全,却是绰绰有余。倘若你我是那种不战而降的贪生怕死之辈,想必他是决然不会出手相救的!听着,此人算无遗策、更兼英勇非凡,你万万不可与之为敌,记住没?” “嘿嘿嘿,说实话,经姐姐这么一分析,小凡还真有点喜欢上这块木头了,姐姐放心,小凡记住了,以后他就是我大爷,一定和他处好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再怎么智计无双,在姐姐面前也是一览无余、空空如也!另外,姐姐不是把他夸的天下无双吗?他今年也才十九年华,长相亦属上乘,依小凡看来,无论外貌、才干、地位、年龄,皆勉强可以配得上姐姐,姐姐何不考虑考虑,嘿嘿嘿……” “皇甫凡,我皇甫纤心就算出嫁了,也一样天天管着你!” “大姐之前也这么说,现在倒好,一年四季回不了几次家,一门心思全放在姐夫身上了!” “怎么了,想大姐了?” “姐姐,刚才厮杀负伤的时候,小凡真的以为今日难逃生天了,想起这么多年一直给父王母妃添乱、处处惹他们生气,总认为父王母妃偏心,以致时时吃大哥和两位姐姐的醋;浑浑噩噩蹉跎这么些年,从来没为您们做点什么,小凡好悔……当秦夜率部再次出现的那一刻,小凡甚至觉得他如天神降临,给了我重生,让我有机会好好报答家人恩情!所以,小凡真的很感激他!” “秦夜,真有你的!也罢,能让你今后做些改变,也是极好的。” “对了,姐姐,您对秦夜就真的一点无意吗?” …… 皇甫纤心没有作答,取过用蜀锦精心缝制的靠枕,置于后背与车壁之间,缓缓的闭上了剪水双瞳。 “秦夜,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今天发生的这么些事,果真如我所言,皆是你之布局吗?为何总感觉遗漏了一些环节,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念之起,皇甫纤心星眼虽合,柳眉却蹙,把今日之所历,全盘一丝不苟地重新回顾了一遍。 “以箭止箭,救下母鹿;言语交锋,一王六将;策马离去,归途遇险;侍从反叛,小凡冲杀;秦夜出手,贼寇伏诛;毁尸灭迹,再踏归途……除去试探之意,其余并无异常,为何心绪却是如此不安?” 百思不得其解,皇甫纤心叹息一声,或许真是自己庸人自扰了……想不到那般杀伐无数之人,居然会出手搭救那头母鹿,大姐常常自嘲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所言非虚,今日那头母鹿不也傻乎乎的不辨险境,周围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不对!” 想到此处,皇甫纤心霍然睁开美目,玉手微颤地掀开车窗珠帘,仔细看了一下正在行进的林中道路,细微汗珠由桃腮杏面滑落,碰上肤如凝脂之纤纤玉手,均匀地分散开来,颇为耀眼……心中惆怅,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甫凡睡眼朦胧,见她此状,忙问何故? “小凡,等下我让秦夜入车,你只许旁观,不允言论,听到没有?” 见姐姐一脸肃穆,皇甫凡点头答应。 侍从领命前去不久,秦夜便掀开帘子,裹挟着一身肃杀血腥之气,登车入内。 同皇甫纤心四目相对之后,秦夜按剑开口:“不知小姐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末将军旅之人,周身气息于小姐多有不适,还望见谅!”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似乎忘了我皇甫一门之立世根基了!” “末将不敢!” “不敢?秦将军,目下欲带我们去往何方?是父王军中?还是双州之地?”皇甫纤心美眸如炬,屏气凝神地看着秦夜。 “小姐何出此言?”秦夜若无其事般,冷冷数言反问道。 “秦将军,纵然母鹿因孕迟钝,但你数十人马,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藏身附近,绝非易事!还有,今日随行侍从皆是追随父王身经百战之亲兵,又岂会容你数十人马藏身百步左右而不察?若我所料不差,负责巡视你藏身之所的侍从,就是后来反叛被杀的那三人吧?他们既然是你的人,却又杀了他们,你这双面间者做得着实精彩!” 说到此处,皇甫纤心暂时打住,想要看看秦夜如何辩解,孰料等了一会,他愣是一言不发,眼神中似乎还流露出一丝期许。 “秦夜,我堂堂王府将门,岂容你这般戏耍,你若公忠体国,就如实相告,我皇甫姐弟虽是不才,但亦绝非酒囊饭袋;你若叛国投敌,我姐弟二人当即饮恨于此,绝不受你要挟。”说罢寒光一闪,袖中利刃出鞘,逼近蝤蛴之领,只需轻轻一划,即刻香消玉殒。 在旁观看的皇甫凡,越听越不对劲,眼见姐姐行事,他也如法炮制般,将一把精巧的匕首架在了自己脖颈上。 第5章 布局、入局 看着视死如归的姐弟二人,秦夜起身,第一次庄重的向他们行了天揖大礼,豪情万丈地说道:“国有恒王,万幸!恒王有子女如此,万幸!秦夜得识二位,万幸!早闻小姐不仅有倾国倾城之貌,更兼聪慧睿智之才,今日见识,果然名不虚传,秦夜拜服;之前种种言行,还望小姐切勿放在心上。” 见他说得朴实诚恳,皇甫纤心心中稍慰,莺惭燕妒之雪肤花貌,还渐渐有些许泛红,但其玉手所持之利刃却丝毫不曾放松…… 秦夜苦笑:“先把刀剑放下,末将定然如实相告。山路崎岖,颠簸难行,倘若因此误伤,二位置末将于何地?少公子堂堂男儿大丈夫,留下些许伤痕,反倒可以增添一点阳刚血性;可小姐这无双容姿,假使损伤,末将上哪再找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赔给王爷?届时,末将万死难抵,何等无奈?” 皇甫纤心看到秦夜窘态,扑哧一笑,总算放下手中利刃,使其重回鞘中,隐入紫色袖口内去了;皇甫凡见姐姐如此,亦是长舒一口气,收起匕首,静待秦夜言辞。 “中玄、昭武联军被歼十万之后,两国密探就一直在谋划,意欲另寻他法挫败我天焱大军,首当其冲就想到了王爷,而击败王爷最快最易之策,便是挟持王爷最诊视之人,如此,小姐和少公子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这帮混账玩意,就凭那个黑胖子,就想把小爷掳去吗?幸好你将他碎尸万段了,不然如何解我心头之恨!”皇甫凡怒火中烧,气得牙痒痒。 “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倘若只有黑衣胖子那一路伏兵,你我早就归府安坐了。”看着自己这位亲弟,皇甫纤心略显失望之色,终究还是做了解释。 “啥?意思是伏兵之后还有伏兵?老秦,我们能闯过去不?”听完姐姐所言,皇甫凡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慌什么,你给我坐好!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所长进?”皇甫纤心一副怒其不争的悻悻之色,溢于言表。 见姐弟二人这般,秦夜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安慰道:“小姐、少公子放心,虽有凶险,但末将必定誓死护佑,确保二位无失!” “变故伊始,我以为将军是借我们姐弟为饵,捕杀黑衣胖子这只螳螂;后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截止目下,方才明白——世人全是子、天下尽作饵,将军才是那个布局人,却不知将军所谋为何?最终所为之人又是谁?将军无伤林之行,父王可曾知晓?” 面对皇甫纤心之追问,秦夜虽能对答如流,但亦生出些许心力交瘁的挫败感。 “秦夜以己入局,谋双州之功!无伤林之行,必定锁拿华文、擒获宗政辰,然后取双州、占耀州、夺界州。” “什么……” 皇甫姐弟二人异口同声,看着面前的少年将军,宛若天神…… 没有理会二人状况,秦夜继续说到:“恒王府的三个侍从,是末将暗中协助昭武王朝间者策反的;进入无伤林之前,已特向王爷禀明实情,并恳求王爷密奏皇上,同西平王朝罢兵言和,已悉数获得王爷应允。” “等等,你说无伤林之行,必定锁拿华文、擒获宗政辰,这怎么可能?华文主政昭武王朝多年,又是攻占我朝双州之联军统帅,如何会以身犯险,入你圈套?还有那个宗政辰,以中玄皇子之身份出任大将军王,气焰不可一世,又如何会屈尊降贵,来此荒野之地?既然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出现在此,遑论两人?” “小姐所言极是,不过,小姐不知道的是:宗政辰的五千亲兵,被末将带领羽营骑兵歼灭殆尽,如果不是其余联军将士拼死护他突围,恐怕已成末将剑下之鬼,此人睚眦必报、恨我入骨,知道我脱离大军到此,必定亲自率兵前来剿杀;更何况,知道小姐现身无伤林,宗政辰这色中饿鬼,绝对亲身前来……”秦夜说到此处,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惦记我姐姐的天潢贵胄,多了去了,他算什么东西?” “那昭武华文呢?就这般任由宗政辰胡闹?甚至跟着一起来?”皇甫纤心并未受宗政辰之事影响,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是故接着询问秦夜。 “东极王朝分裂之后,中玄皇朝已成当今最强,昭武势弱,华文虽然名为联军统帅,却不能不顾及宗政辰之想法,有些时候甚至不得不听他驱使;更为关键的是,抓捕小姐和少公子的谋划,是由华文主导的,以宗政辰的身份,如果因此出现什么闪失,决然不是华文能够轻易担待的;所以,为保万全,华文定然亲自陪他而来。”秦夜接着说道。 皇甫纤心正要说话,却听羽营所属来报:“禀报将军,探马传信,宗政辰和华文各率四万人马,合共八万大军,已全部入林,一万先锋骑兵正快马加鞭朝我们追来。” “知道了,依计行事。” “是,将军。” “小姐和少公子在此安坐,末将去了。” 眼见秦夜就要起身离去,皇甫纤心柔声说道:“将军万事小心,我们等你平安归来。” 秦夜闻言一愣,却并未看向皇甫纤心,仅对着皇甫凡轻轻说了一句:“照顾好小姐”,随即头也不回的掀开马车门帘,策马离开了。 “取双州、占耀州、夺界州,姐姐,你、你说他会成功吗?父王和大哥,就这么相信他吗?”秦夜之言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听得皇甫凡瞠目结舌,久久不敢相信。 “他之所谋甚大,既是执棋者,又是入局人;如今兵行险着,已再无退路。若他能建下这不世之功,那我天焱朝局、甚至整个天下大势皆会因他而变了……”皇甫纤心望着尚在晃动的马车门帘,若有所思的徐徐说道。 第6章 短兵相接 无伤林,原名无生林,七十年前,尚未开国称帝的天焱皇朝太祖——素鉴,行军途经此处,路遇总角小儿溪边戏水,问及此林之名,孩童吐字不清,致太祖误把“无生”听成“无伤”,后太祖建立天焱皇朝,定都华京,无伤林之名便迅速流传开来。 此林横亘双州、华京、剑州三地,绵延两千余里,最宽处可达四百余里;其间奇珍异兽不计其数,历来为嗜猎之达官显贵所青睐,太祖年间尤为最甚,是故,林中曾开辟不少射猎大道,以宜射猎。及至太宗迁都焱京,降华京为陪都,围猎之风不复当年,但亦不失为一处消遣胜地。 今日之无伤林,一改昔日之风翳净尽、澄碧如洗,取而代之的则是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宗政辰和华文并驾齐驱,目睹林中之溪回山合、木石森丽、玉兰芳草,处处不绝,引得这位中玄皇朝之大将军王无心议事,径直下令:“全军大道追击,不可轻易毁损林中之山石草木,违者重罚。” “大将军莫不是看上这无伤林了?”华文信马由缰,悠闲的看着这位中玄三皇子。 “双州在手,若非秦夜羽营异军突起,恐怕这天焱陪都已然在握,你我又何需如此藏头露尾的劳顿车马?”提起秦夜,宗政辰目露凶光,恨不得生啖其肉。 华文同为秦夜所败,亦对其恨之入骨,但此刻的内心深处,他这位昭武王朝的主政王爷,则是更恨宗政辰。昔日之最强帝国,东极王朝一分为二后,早已不复往日之辉煌,如今的世间最强者,非中玄皇朝莫属。此次借荧惑守心之名,趁其不备,两国联军攻打天焱皇朝,一战而下双州;原计划之迅速夺取华京,本为上策,可宗政辰这混账,偏偏看重于既得利益,迟迟不下决心进军,以致最终延误战机,给了天焱皇朝喘息之机,让皇甫欲和亲率十万边军得以及时赶到。 谁料这厮骄横跋扈惯了,面对当世名将,居然狂言:“天焱皇朝大军实为土鸡瓦狗,皇甫欲和此番前来,不过插标卖首罢了”,结果,擅自进兵,一战便折损十余万将士,就连自己的五千亲兵,亦被秦夜的羽营骑兵,尽数斩落马下……若非联军将士死战,拼命护他突围,恐怕早就横尸在华京城外了。 后来败退双州,各自传书母国增援,而偌大的中玄皇朝,居然同昭武王朝一样,均只派出五万援军,竟是不愿多承担一丝一毫! 时局如此,虽说无奈,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此次不能借中玄皇朝之力,打残天焱皇朝,日后必然祸及母国,所以筹谋多时,华文决定劫掳皇甫欲和之子女,逼他就范,再不济也可以借此在天焱国中散布流言,离间新君和皇甫欲和,促其换帅。 开局初期,一切正如自己预想之顺利:成功策反恒王府三名侍从,让其蛊惑皇甫凡携皇甫纤心到无伤林射猎;可当密探呈报秦夜或许获悉此计、已快马加鞭赶往无伤林之时,华文做了此生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告知宗政辰,将计就计,联合抓捕秦夜,以挫皇甫欲和之军威! 二人一拍即合,在安排天罪盟出动杀手,于皇甫凡姐弟归途中劫掳之外,二人再派心腹大将率军,秘密前往无伤林,伺机一举擒拿秦夜及皇甫凡姐弟。 可当华文选定领军大将,即将命其出发之时,宗政辰却满脸猥琐地奸笑道:“久闻皇甫纤心艳冠天下,荒山野岭的,不小心磕了碰了,那细皮嫩肉的小身板,如何使得?还有这帮军中大老粗,整天只会喊打喊杀,如何懂得怜香惜玉,万一伤了这个小美人,岂不可惜!所以,本王决定亲自率军前往,这护花使者,本王也是极愿甘当的。” “大将军身份尊贵,岂能以身犯险,世之佳丽何其多,大将军何必如此?还望大将军以大局为重,让本王速速发兵吧!” “不行,天下四美,一人已嫁、一人太远、一人为你君主惦念,只有这皇甫纤心一人,既无任何婚约束缚,又离本王近在咫尺,岂有置之不理之理?本王誓要亲往,双州之军政大事,暂由平王操持了。”说罢,宗政辰撇开华文,就要翻身上马。 “大将军且慢,眼下城中无事,抓捕秦夜和恒王子女要紧,本王交代一下,即随大将军一同前往无伤林。”华文心中无奈,为防万一,只能委身陪同。 “难得王爷有此雅兴,甚好,哈哈哈!”宗政辰得意地笑道。 于是,两人点拨八万大军,火速向无伤林奔去。 当看到林中升起滚滚浓烟之时,二人立即派出一万先锋军,迅速前去探路围捕。之后便是刚开始的那一幕了。 “江山如此多娇,何人不喜?谁人不爱?” 宗政辰答非所问,华文也懒得自讨没趣,只望今日能手到擒来、满载而归! 话分两头,秦夜离开马车之后,策马来到下属中间,来不及多言,即远远看到彼方先头骑兵,“林间山路狭窄,这必定只是先行开路的小股部队,听令,留下两人带领马车及恒王府侍从,速速赶往前方隘口,剩余人等,随我冲杀。”声止令行,四十七名羽营所属即刻同秦夜一起策马杀了过去。 马车门帘后的皇甫纤心听到秦夜下令,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开始默默为秦夜祈福。 反倒是一直闭目养神的皇甫凡,此时既感恐慌,又难掩激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联军三百人的骑兵小队,留下半数尸体,原路败退回去了。秦夜扫了一眼羽营将士,尚有二十五人策马而立,沉声询问:“羽营所部可有消息?” “回禀将军,梅统领和易统领皆有密报传来。” “嗯,败军折返,他们的先锋军也该追上来了,传令,前方隘口处迎敌。” “是,将军。” 见秦夜满身血迹,率二十五人进入隘口内部,迎面而来的皇甫纤心一阵踌躇,心中既悲又喜…… 第7章 激战 秦夜口中所提到的隘口,绝对可以算的上一处兵家险地,左边之断崖峭壁,虽无直入云霄般壮观,却也绝不是轻易可以攀爬的;右方则是一道滚滚滔滔之雪河;雪河之右侧,却是离娄之明亦难以辨乎其数的横亘峰峦;隘口正下方,沿林中小道由高往低行,最窄处不足三十米。 其地虽非无伤林深处,但如此险要复杂之地况,似乎更加映衬其“无生林”之原名寓意。 秦夜带领余部进入隘口后,一名高大威猛、着黑甲战衣、不似寻常兵士的胖子迅捷来到面前,扯着公鸭嗓门、指着先前护送皇甫姐弟的两名羽营所属,大吼道:“老秦,我的秦大将军,当这两个混账说您带着四十七名兄弟冲杀阻敌的时候,老易我恨不得立刻活劈了他们两个,宗政辰和华文可是带了八万大军来的啊,万一……倘若不是您之前下了死命令,禁止离开此处半步,老易我早就寻您去了!” 秦夜看了一眼迎面而来的皇甫姐弟,嘴角微微一笑,转而拂开眼前胖子的手,开口见心的说道:“好了,什么样的尸山血海没见过,死人堆都躺过好几次了,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之前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禀将军,按您军令:羽营所属强弩营五千人,化整为零,两日前悉数以涉猎之名,从无伤林各处入口秘密进入,目下已全部汇聚在四方隐蔽处。”胖子挺胸收臀,言辞一气呵成。 “避雨蓑衣和防寒棉衣可曾备好、分发?”秦夜着重询问。 “嘿嘿嘿,放心,老秦,老易虽叫易错,但做事极有分寸,特别是您老秦的军令,老易可是执行得一丝不苟!” 眼看这位易错兄弟又开始嬉皮笑脸,秦夜顿感一阵眩晕,冷冷道:“吩咐下去,全军分为五个千人队,轮换作战,敌若靠近,不可轻易肉战,尽可以箭射杀。” “你们两个混账,提前送人过来,歇了这么久,差不多了吧?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难不成要本统领亲去,没点眼力劲。”那两名羽营所属,应声而去。 料理完当务之急,秦夜来到皇甫姐弟旁边,按剑躬身。 “事发突然,委屈小姐和少公子了,阿易,先前令你随行所带之物,呈上来吧!” 皇甫纤心不明所以,朱唇轻启,正欲开口,却被一声公鸭嗓音打断了。 “哎呦喂,我说老秦,您这事咋能让老易我这样的糙汉子去做,交给老梅办理还差不多,就为了此物,这一路可把我折腾坏了,林中天气炎热,所携冰块全然不够,幸好这雪河之水还算凉爽,不然真该闷坏了。” 说时迟,那时快,嘎嘎嘎的鸭叫余声尚未散尽,一盒冰凉鲜嫩的荔枝,交由秦夜转呈到皇甫纤心面前。 “今日夏至,秦夜以此物简应节气,聊表歉意,还望小姐不咎。” 鱼鳞似的胭红外甲,珍珠般细腻的果肉仿佛就要呼之欲出……外附秦夜寥寥数语,佳人心弦波动,顷刻间霞飞双颊…… “姐,是荔枝呀,能在此处一品鲜泽,快意啊!比之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有过而无不及,哈哈哈!” 就在皇甫凡一脸臭屁的自言自乐之时,远方追兵骤至,秦夜毅然下令:“易错、皇甫凡,你二人携二十五名羽营所属、七名王府侍从,护卫小姐退后隐蔽,不得有误。”说罢转身回望,对着先前阻敌所余之二十五名羽营所属,颔首示意。 易错本欲一争,终被秦夜挥手制止,整个人怅然若失的领命离开了。 皇甫纤心同秦夜相视无语,随着皇甫凡一起退居临时搭建的庇护所;只不过,刚才转身离开的时候,将手中那盒尚余凉意的荔枝,攥的更紧了…… 三百人的探路先锋,被数十人的小队,杀得仅余半数狼狈逃回,传扬出去,如何了得!联军先锋将军——武瓒,顷刻间怒不可遏,严令军马不顾一切急行,追击到此,看到前方隘口,武瓒心知必有伏兵!遂令一千骑兵下马,徒步上前侦伺。 秦夜看着敌兵逐步向前,几近五十步之处,一声“放箭”穿云裂石,首波箭雨未及落下,第二波旋即射出……伴随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敌军的千人士兵,有少部分中箭滚落雪河、跌落崖下,极大部分皆是中箭倒地,挣扎几下便不动了,当然,还有少部分后进士兵拔腿就跑,撤了回去…… 武瓒见状大惊,看这阵仗,对方足有数千弓弩手,秦夜这恶魔是把整个羽营所属都调来了吗?大将军给的消息,不是说只有区区数十人吗?来时途经探路先锋遇袭处,对方明摆着留下了二十二具尸首,纵然密报有误,把上百人说成数十人,但眼前这场景,谁来给本将军解释解释,越想越气,大骂一声:“狗屁的军情密报,这帮王八蛋干的什么混账鸟事,害死本将军了!还有你们这帮孙子,退下来干什么?本将军怎么会带了你们这群贪生怕死之徒!传令,擂鼓,所有弓箭手给本将军全压上去,于百步之处,对着隘口四方狠狠的射!步兵紧随其后,准备冲杀,临阵退缩者,斩!” “是。” 霎时间,鼓声大振、喊杀声大举。 “易统领,是吧?不知这小小隘口,是否能抗住敌军这般猛攻?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勿需同我们客气,这几名王府侍从,皆是身经百战之勇士,随时听后差遣;还有我,别看我弱不禁风,但我今日也曾提剑上马,杀了几个小角色。”皇甫凡指了指七名王府侍从,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对着易错说道。 “勇气可嘉,只不过,末将奉命护卫你们,又岂敢指挥你们?”易错看着皇甫凡,调侃地说道。 “你我既已亲临战场,又岂能龟缩于此,堂堂皇甫一族,丢不起这个人。皇甫凡,随我来。”皇甫纤心说完,率先离开庇护所,向着秦夜走去。 第8章 兵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顶住此轮攻杀,这支先锋军算是废了!” 秦夜闻言,蓦然转身,看到皇甫纤心一行人就在其后,强压震惊之态,喝令易错,“保护小姐,若有闪失,提头来见。”然后迅速转身,心神专注地看向前方战场。 眼见敌军弓箭手弦拉满月,秦夜大喝一声:“防”。 顷刻间,箭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秦夜退避盾牌之后,傲然漠视着这一切。待三番攻击过后、步军冲杀之时,秦夜推开属下护卫,命令:“弃弩改弓,放!” 联军步兵冲锋如潮,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前赴后继,可惜前行道路狭窄,难以施展开人数众多的优势,加之秦夜统筹有方、羽营将士射艺精湛,是故数次冒死进攻,皆是劳而无功,徒留人间最后一声叹息…… 俯视前方尸堆如山,箭羽遍地……秦夜抬头看了看天空,黑云压城、电闪雷鸣! “雨,总算要来了!传令,着蓑衣!” 看着秦夜的身影,皇甫纤心直接愣住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区区十九年华,岂能如此料事如神? 及至秦夜转身,皇甫纤心亦未从沉浸之中缓过神来。 “小姐放心,如您所言,此次攻击过后,这支先锋军也无力再犯,在其主力到达之前,我们暂时可以短暂养精蓄锐了。”秦夜见她迷糊,便主动开口搭讪。 “嗯……”皇甫纤心自觉失态,竟一时语塞,低眉看向手中的荔枝盒子。 “轰隆隆……”伴随着天空一声巨响,仿佛要把今日之成渠鲜血冲刷干净,瞬间银河倒泻、盲风晦雨! “呀,秦将军,你是如何知道今日之雨的,居然提前为将士们备好了蓑衣?真是神乎其神了!下面的敌军毫无准备,等他们一个个被淋成落汤鸡,我们就可以冲下去,杀个痛快了。”皇甫凡满脸的不可思议,心中对秦夜的敬服之意,却是更加浓厚了。 不等秦夜作答,一旁的易错便抢先夸耀起来:“这有什么的,你没看这几千弟兄都习以为常了吗?真是少见多怪!” “阿错,不许造次。”秦夜制止。 “对啊,易统领不说,我还真没发觉,这么多将士分发蓑衣,竟无一人觉得有异!难道真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皇甫凡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咋咋呼呼的说道。 皇甫纤心亦有疑惑,是故也并不责怪皇甫凡的失仪举止,直向秦夜投去探寻的目光。 “此事不急,小姐奔波许久,尚未进食,趁这间隙,先用些荔枝吧!末将一旁解说即可。”秦夜没有拒绝,看了看天色,擘肌分理的说了起来。 “小姐和少公子父兄,皆是我天焱皇朝军中之擎天柱,血脉相承,对行军打仗、带兵御将之道,应是了如指掌,为常人所不能及!末将今日班门弄斧,还望两位切莫见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稍有不慎,即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纵然兵士甘死如饴,为将者亦不可轻慢战事,平添裹尸之马革!末将不才,虽称不上爱兵如子,但亦分外珍视职下所属,所以每次排兵布阵,皆会将那无形之兵一并纳入战局,以利战事,减少伤亡!” “何谓无形之兵?莫不是这山川草木、风雨雷电?” 皇甫纤心取出盒中荔枝,去了壳,一边细细品尝那晶莹剔透、多汁可口的果肉,一边柔声细语地问道。 “小姐颖悟绝伦,末将自愧弗如!诚如小姐所言,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均可为兵,如若所谋得当,可胜荷戟执戈之百万肉身兵士也!末将久观天象,多方查询无伤林之四季变化,断定今日必有暴雨,是故预先命易错备好蓑衣,以避山雨。”秦夜说完,向皇甫纤心投去赞许的目光。 佳人见状,忙向秦夜行了一个万福礼,旋即说道:“这无伤林越往深处,愈加变幻莫测!先前闷热难耐,此刻风雨骤至,及至深夜,恐极寒将临,这必是将军另备棉衣之缘由。” “正是。”秦夜躬身一拜,难掩惊艳之意! “老秦快看!”嘎嘎声音打断二人谈话,放眼望去,虽有暴雨遮挡视线,但下方人形攒动、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 “宗政辰和华文总算到了。传令,竖起本将大纛,准备开战!”秦夜斗志昂扬地下了军令。 看着前方隘口立起黑色之“秦”字大纛,宗政辰横眉怒目,手指前方大喝道:“武瓒,秦夜如此挑衅,你竟这般视而不见吗?本王再拨两万人马给你,即刻踏平隘口,否则这无伤林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是,末将遵命。”武瓒一副殒身不逊之态,头也不回的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即传来进击鼓声,新一轮的攻杀开始了。 见一旁的华文若有所思,默不作声的看着前方隘口,宗政辰不以为意的说道:“平王所虑为何?” “大将军,此次劫掳恒王子女之策,本是天衣无缝,秦夜插手已属意外,此番看来,秦夜似是有备而来,难不成是他设局,故意引你我前来?前方隘口易守难攻,眼前暴雨哗啦啦下个不停,且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倘若久攻不下,恐会再生变故,对你我不利啊!”华文抚着花白胡子,忧虑的说道。 “哈哈哈,平王纯属杞人忧天,方才不是问过当地猎户,前方隘口之后,即是悬崖峭壁,那方寸之地撑死能容数千人,纵使他秦夜智计无双,在绝对的军力优势面前,亦不过是螳臂当车、垂死挣扎罢了!” 看着宗政辰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华文无意与之争辩,只望能够快速攻破隘口,活捉秦夜和恒王子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联军发疯似的轮番冲杀,已有少数兵士突破箭雨,强行攻入隘口,虽被立即斩杀,但让武瓒看到了希望,于是不顾一切的亲自上阵,意欲毕其功于一役,拿下隘口。 第9章 纳人 “来的正是时候,等的就是你,来五百兄弟,随本将冲下去,斩了这个先锋官,先挫其锐气再说!” 原来秦夜故意卖出一个破绽、放少许敌军突入隘口,目的就是引主将参战,好一举擒杀。五百羽营所属迅速集结,在秦夜率领下,义无反顾的杀向联军。 皇甫纤心阻挡不及,瞬间花容失色,胆颤心惊的看着秦夜离去的身影。 “小姐放心,老秦从不贸然做心中无数之事,如若不然,老易我也不会在此静候了!”易错笑眼盈盈的开解道。 皇甫纤心听后赧然一笑,依旧惴惴不安的看着前方战场。 武瓒看对方有人率众冲出,顿时大喜,连忙下令不准放箭,他誓要活捉秦夜。孰知秦夜一行个个如狼似虎,身手矫捷,近战皆是刀刀毙命、一剑封喉!不多时便新添大堆尸首,联军士兵抵挡不住,迅速败退下来,武瓒勃然大怒,亲手斩杀了两名回逃士兵,带领亲兵率先冲了上去。 秦夜瞅准时机,迅速突破周遭联军防线,刹那间即同武瓒搏杀起来。 秦夜剑法精妙、狠辣迅捷,十个回合下来,武瓒一时大意,来不及躲闪,被他一剑贯穿左胸,疼痛之感迅速散发至全身,顿时无再战之力,只见对方眼神冰冷嗜杀,飞快拔剑抽身,向着周围之人杀去。身体渐渐冰冷,任凭雨水拍打,武瓒再无余力强撑,仰面望天,缓缓倒了下去,“好一个秦夜、好一个羽营所属……” 联军士兵见主将身死,瞬间兵败如山倒,四处溃逃了。 秦夜汇聚众人,尚有四百余人,果断下令退回隘口。 “禀报王爷,武瓒将军他——阵亡了,残兵四处溃散,已不成军……” 听完兵士战报,宗政辰跌坐在地,一时哑口无言! “来人,速去聚拢逃兵,敢不归队者,就地格杀!命林许将军严密监视隘口,以防秦夜诡计逃脱,明日整军再战。”华文见宗政辰失魂落魄,当即自主下令。 此刻的中军大帐内,仅剩华文和宗政辰,外面雨势渐缓,一阵山风吹来,华文顿觉寒冷刺骨,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 “坏了,大将军,今日夏至,酷热难耐,大军入林之时,全军上下皆着单衣,适逢暴雨,本可解暑,不想这无伤林中变化莫测,倘若夜中极寒,兵士如何抵御?这般折腾,明日又岂会再有战力战心?” “好不容易将秦夜逼到如此绝境之地,难不成你想退兵?”宗政辰怒目而视。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只是觉得此次抓捕,处处透着诡异!之前探马密报,言明秦夜一行只有数十人,可依目前情形看来,如今这隘口中却藏有数千之众,且个个当属精兵猛士!本王现在已然确信,这次绝对是中了秦夜诡计了!眼下无伤林环境恶劣,为防有变,我们还是先罢兵回双州,其余诸事再从长计议!”华文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宗政辰拂袖而起,当即反驳,“不行,局是你布的,如今八万大军开拔至此,先锋将军被斩,三万联军士兵伤亡殆尽,寸功未建,此刻你却说退兵?平王殿下,八万大军竟被秦夜数千人马,打得灰溜溜的退回双州,你让本王有何颜面去见我父皇,以后又如何面对中玄皇朝的一众文武?” 见华文面露尴尬之色,宗政辰心知方才言语过激,随机和颜笑道:“平王不必过于忧虑,本王亦知秦夜素来善谋,但如今局势,他已是笼中鸟、瓮中鳖,任他有什么奇谋妙法,也是插翅难飞、在劫难逃。方才你提到夜中寒冷难御,大可让将士们多燃火堆,熬过今夜想必并非难事!” “好吧,大将军所言极是,本王一时糊涂,险误大事!”华文心中虽然不悦,但主将离心,局势会更加失控,所以干脆奉承宗政辰,不再固执己见。 “老秦,你看敌军阵营,这雨中取火,也是难为他们了,哈哈哈!”隘口内回响着易错的公鸭嗓声。 秦夜看了一眼下方,暴雨已停,寒风拂面,万千火堆连成一片,好似火海般耀眼。转身命人取了两件棉衣,呈交给皇甫纤心姐弟。 皇甫纤心嫣然一笑,接过棉衣披身而上,不多时即有一股暖意随之而来。 “秦将军,我决定了,下次见到父兄,必定禀明他们,我要加入羽营,和你一起行军打仗。将军才智谋略,丝毫不在我父兄之下!”皇甫凡接过棉衣,边穿边说。 “少公子过誉了,我天焱皇朝人才济济,将星如云,一王六将,哪个不是当世名将?恒王和卫将军麾下的驰马控弦之士,更是数不胜数,何必独宠末将羽营?”秦夜行了一个时揖之礼,按剑说道。 皇甫凡见秦夜婉言拒绝,转而求助皇甫纤心:“姐姐,你平日里一直劝我要立长志,以父兄为榜,做一个为国建功、替民立命的有用之人,此番遇到秦将军,方知兵法之妙,天定胜人、人定兮胜天!恳求姐姐帮我劝说秦将军,收我入羽营!” 皇甫纤心不忍推辞,正对秦夜,先行行了一个天揖大礼,朱唇轻启,缓缓说道:“将军麾下之羽营所属,实非寻常士卒可入,今之所请,确实难为将军了,愿将军看在小凡一番拳拳赤子之心,破格收下他吧!” “小姐大礼,秦夜愧不敢受,一切听凭小姐吩咐即可。”秦夜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改口应允。 “如此便多谢将军了,小凡,日后从军,不可再一如既往的率性而为,将军在上,不可造次,听到没有?”皇甫纤心语重心长的告诫皇甫凡,生怕他日后惹出祸事,辱没宗族名声不说,还连累了秦夜。 “姐姐放心,小凡必以将军为兄,事事谨遵将军之令而行。此次无伤林之战,正好可以借此历练一番。”皇甫凡信誓旦旦的说道。 秦夜颔首认可。 第10章 夜袭 “阿错,夜半子时及卯时末刻,由你亲率一千弟兄,冲杀下去,一击即退,不可恋战,先去准备吧!”秦夜处理完皇甫凡之事,转向易错下了作战之令。 易错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的哼着小曲退下了。 “固守隘口,终究不是长久之策,想必将军还有后手,明日定见分晓!”皇甫纤心同秦夜并肩而立,看着下方敌营,笃定的说道。 “小姐若非女儿身,当是我天焱皇朝又一擎天之柱!任何溢美之词,皆不能表达末将对小姐的敬服之意!小姐所言甚是,末将已事先密令梅无一,率其余羽营所属强弩营、步兵营、骑兵营合计两万五千人,明日驰援此地,同末将一起夹击敌军,生擒宗政辰和华文,以利双州、耀州、界州等三地战事!” 秦夜面对如此聪慧之倾城佳人,不想再有隐瞒,于是和盘托出自己之谋划。 “看来三州之地,将军已是成竹在胸、如探囊取物般志在必得了!有幸参与将军所谋之局,实属小女子之荣耀!”皇甫纤心情不自禁地说道。 “让小姐受累至此,实乃末将之过!小心……” 秦夜大呼一声,双手一把抱住皇甫纤心,迅速离开方才站立之地,避至山石后方。只见暗夜中飞下一片箭羽,瞬间就覆盖了之前空地,此刻想来,先前竟是生死一刻。 皇甫纤心被秦夜抱在怀中,军人独有的血腥、肃杀之气,却也并非那般惹人生厌;相反,此刻的皇甫纤心,心弦紧绷,说不清楚是因为心有余悸,还是源于正值芳华的少女情怀! “姐姐,你没事吧?可有何处受伤?”皇甫凡一脸关切的问道。 秦夜恋恋不舍的放开怀中佳人,身上尚留之些许芳香,足以让他沉醉徘徊…… 皇甫纤心看着秦夜呆呆的愣在原地,抿嘴一笑。 书中常言之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竟让秦夜在此危难之际感受到了…… “短短一日,将军已两次救助姐姐于生死一线!恩公在上,请受小凡一拜。”皇甫凡说罢,当即跪拜行礼,惹得秦夜一阵慌乱,赶紧躬身扶起皇甫凡。 “对了,恩公少年英雄,可有心仪之人?”皇甫凡出人意料地冒出这么一句话,直让秦夜猝不及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小凡,不可胡闹!”皇甫纤心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搅得心绪不宁,连忙制止。 “无妨无妨,末将少时从军,戎马倥偬,恐怕识得的战马比所见之女子还多,心仪女子更是无从谈起,少公子所问,着实难倒末将了!”秦夜第一次在皇甫纤心眼前面红耳赤,惹得佳人忍俊不禁,再次噗嗤一笑! 秦夜见状,更加尴尬至极,不等皇甫凡回话,自顾自寻来易错,吩咐到:“刚才敌军名为奇袭,实乃试探,此刻见我军毫无回应,必定放松警惕!你等即刻趁此良机冲杀,必定斩获颇丰,记住,不可恋战,一击即回!” “是,老易我早就心痒难耐了,你就在此等我好消息吧,我去去就回。” 易错说罢,脱去棉衣,快速点齐人马,战意盎然的悄悄潜下山去了,不一会儿就传来漫天惨叫,喊杀声响遍山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易错率众返回,奋力一击,以折损百人的代价,当即斩杀三千联军士兵,战绩斐然! 一旁的皇甫凡听得心神澎湃,跃跃欲试,被皇甫纤心冷眼横瞪,直吓得不敢言语。 秦夜对易错一干人等隆重嘉许之后,令其尽数休息,卯时末刻再行攻击。 易错等人退下之后,皇甫纤心打开荔枝盒子,递到秦夜面前,“果肉鲜嫩多汁,你也吃一点吧,劳心费神一天了,可别累坏了!” 说到最后,声音小得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姐姐,这荔枝啥味的?能否让小凡尝一尝!我也饿了,嘿嘿嘿。”皇甫凡垂涎欲滴,咕噜咽了咽口水,惹得皇甫纤心疾首蹙额,直欲痛骂他一顿…… 秦夜见状,吩咐属下取来一些干粮,让皇甫凡将就吃下了。 “老秦,忘了告诉您,兄弟们装作猎户入林之时,也曾随手射杀过一些猎物,被老易我烤好收起来了,嘿嘿嘿……” “那还不快取出来分予兄弟们,留着做甚?” “好滴好滴,只要您不怨兄弟们节外生枝就好。”易错谄媚地说道。 到了卯时末刻,正当睡意最浓之时,易错带领又一千人队,发动了今夜之第二次攻击,宗政辰和华文虽明令严防,奈何无伤林夜中极寒,面对如此极端环境,岗哨士兵身心俱疲,一时不察,即被易错一刀砍杀在地!随着易错的再次满载而归,宗政辰彻底失去理智,强令全军攻杀,华文制止不了,唯有一声叹息。 “王爷,宗政辰已然发疯,除了徒增伤亡,有何益处?”副将林许,低声同华文说道。 “第二次遇袭,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华文面无表情的问。 “回禀王爷,前后两次袭击,损伤相差无几,皆在三千左右。”林许恭敬的回复。 “可恶,这般说来,一夜之间,我们又损失了六千弟兄。”华文怒不可遏,一剑砍在帅案上,看得林许心惊胆颤,不再多言。 “之前分拨武瓒的三万联军士兵,几番冲杀下来,几近全军覆没,如今又折损六千余人……哎,八万大军对阵秦夜区区数千人马,竟会惨败如斯,丢人、丢人啊!随宗政辰去疯,只盼他能够以此哀兵,胜了那秦夜,不然就真要退兵了……”华文无奈的摇头叹息。 通往前方隘口的狭窄道路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联军尸首,形如尖山在前,堵绝了行进道路。宗政辰命人取来火油,沿途洒在尸身上,滋啦点燃,其惨烈场景,比秦夜之前的焚尸,尤胜百倍。 皇甫纤心不忍直视,避到隘口后方,久久难以平复心绪。 火势渐小,宗政辰刚欲进兵,即听远方传来一阵军号、战鼓混合的进兵声音。 “报、禀报大将军,数万人马正向我军靠拢,似有合围之势!” “混账,哪里来的数万大军,给本王速速截击!”宗政辰心中慌乱,却仍强作镇定。 第11章 援军 “传令,骑兵营断后,强弩营和步兵营梯次配置,轮番射杀前方敌军;留意溃散逃兵,绝不能走了敌军主将。”来人七尺有余,一身蓝衣,眼如丹凤,眉似卧蚕,相貌堂堂、语话轩昂,一等一的美男子,只见他手摇一把白色折扇,甚是风雅。 下方联军骚动,秦夜叫来易错,“应该是无一到了!准备一下,留下五百弟兄在此护佑小姐和少公子,其余人马全军出击,今日势必生擒宗政辰和华文。” 易错领命而去,皇甫纤心迎面走来,四目相对,虽未说话,但亦仿佛说了好多,一切尽在不言中!及至易错整军完毕,秦夜一声令下,率先冲杀出去。 联军将士久攻隘口不下,又是雨淋、又是寒侵,夜里再被偷袭,早已人心惶惶,如今更见对方援兵赶到,瞬间军心涣散,不堪一击,最后看到秦夜率领隘口之兵冲杀下来时,纷纷弃械请降…… “混账,你们这帮混账,敢有投降者,杀无赦。”宗政辰斩杀一名逃兵之后,怒吼道。 “王爷,来不及了,大势已去;还是快点换上兵服,由我等护送你突围吧。”一名亲兵劝道。 “突围?对对,本王糊涂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立刻就走。”宗政辰弃了马匹、换了衣服,在所余亲兵护送之下,小心翼翼地朝林中小路逃离。 “原来我才是别人眼中的猎物,败在秦夜这等人物手中,为之奈何?”已经换上普通兵士衣服的华文,大声高呼道。 “王爷快走,末将断后。”林许拔剑护住华文,急切地说道。 “不,你们谁也走不了了。” “是你?你乔装猎户引我们至此,故意说隘口后面是悬崖峭壁,让我们误以为秦夜已经无路可退,绝了宗政辰退兵之念,拼命死守在这里,给你们援兵到来留下了足够的时间……你究竟是何人?在羽营中担任何职?”华文怒斥。 “王爷错了,此等奇谋妙计,岂是我等无名小卒能够想到的!拿下他们,留活口。”“猎户”不再多言,立刻下了命令。 好不容易杀死两名兵士,林许满头大汗地扫了一下四周,联军士卒已所剩无几,华文在两名亲兵的护卫之下,虽未被擒,却已退无可退;突然,两支箭羽从眼前划过,那两名亲兵应声而倒。 “能和羽营所属一试战力,确实当得起‘亲兵’二字,可惜,最骁勇的战士都被用来护卫你们这些权贵了,留下一些乌合之众滥竽充数,这样的军队,有何指望?”“猎户”冷冷说完,随即命人将华文绑了起来。 眼看大局已定,林许弃剑于地,任由对方捆绑。 “不知大将军王意欲去往何处?双州?还是直接回中玄?”擒获华文之后,“猎户”依据眼线指引,很快便追上了宗政辰。 “猎户?对对,此林你最熟,立即带本王出去,本王一定禀明父皇,赏你一个万户侯。”宗政辰见来人正是引他们而来之猎户,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激动地说道。 “哼,八万大军折于此地,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你看他们是谁?” “平……王?林副将?”看着被俘的两人,宗政辰两腿一软,直接放弃抵抗,瘫坐在地上。原本护送他出逃的亲兵将士,一时不知所措,紧握刀剑的双手,竟然不知如何施为! “放下你们手中的刀剑,羽营秦将军自会宽恕尔等。”“猎户”大声安抚道。 “羽营、是羽营……”众人一阵窃窃私语后,尽皆弃了刀剑,甘心被俘。 除了少数负隅顽抗的联军将士外,大部分或死或降;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那些始终宁死不降之联军将士,尽数被屠戮之后,无伤林也渐渐复归平静。 蓝衣少年同秦夜会师一处,相互诉说着彼此近日之事。 “老梅,你来的可真早,老易我都还没尽兴,你援兵就到了,幸好昨天夜里冲杀两次,不然真是白来一趟!这次宗政辰和华文,带了整整八万大军啊,怎么就这般不堪一击?不过话又说回来,此次参战人员,可全是我们羽营将士,也算看得起他们了,虽败犹荣、虽死犹荣、哈哈哈……”易错埋怨完梅无一,大笑起来。 “好了,速速清理战场,即刻找寻宗政辰和华文,万不可走了他们。”秦夜说完,撇下梅无一和易错,快速奔向隘口,看得梅无一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嘿嘿嘿,别想了,干事吧,稍后你就知道了。”易错一边调侃,一边抓了几个降兵,找寻宗政辰和华文去了。 不一会儿,秦夜携皇甫姐弟归来、梅无一清点战场完毕、易错领四人羁押宗政辰和华文复命而来,众人重聚敌方中军大帐。 秦夜介绍完皇甫姐弟和梅无一之后,看向梅无一。 后者上前一步:“禀将军,敌军弃械请降者,足有两万之众;其余人等,或被杀、或溃逃!末将所提之两万五千援兵,一共折损三千余人。” “好好安葬他们,以后战事平息,我会常来祭奠。”秦夜不悲不喜,脸色平静的说道。 “老秦,这两人便是宗政辰和华文,他们装作散兵游勇,差点就让他们溜之大吉了。幸好有这位猎户兄弟相助,不然后果不敢设想!”易错一边介绍宗政辰和华文,一边指着站立一旁的猎户说道。 秦夜循声而去,那名猎户当即跪地行礼:“卑职羽营所属、步兵营——朱明,参见将军,奉将军密令,拌作猎户身份,混进敌军营中,假报隘口信息,让他们当真以为隘口之后是悬崖峭壁,以至死战不退,待我援兵到来,一网打尽。方才他二人乔装逃跑,卑职一路跟随,总算将此二人成功擒拿,特来复命。” “干的好,本将即刻升你为步军营副统领,盼你日后再接再厉,再建功勋。”秦夜开心的说道。 “谢将军提携栽培之恩,末将定当万死不辞,以报将军。”朱明跪地叩谢,被秦夜连忙躬身扶起。 第12章 俘获 “两位王爷,昔日妄起刀兵、杀我将士、欺我百姓,夺双州、战华京,气焰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可曾想过一朝身陷囹圄、沦为阶下之囚?”秦夜突然横眉怒目,看着屈膝跪地、面如死灰的宗政辰和华文,厉声说道。 “秦夜,都怪本王一时失察,着了你的道!成王败寇,本王无话可说!但士可杀,不可辱,在本王面前,你休要放肆!”华文不遗余力的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兵士束缚,孰料对方猛的用力,其身体失去平衡,当即以头抢地,更加狼狈不堪。 秦夜对此却视而不见,转而看向一言不发的宗政辰:“宗政辰,中玄皇朝三皇子,自幼聪慧,深受帝后喜爱,特加封为大将军王,率军出征!攻取我双州之地后,便自诩为当世名将、天下无敌!华京一战,本将军亲率羽营所属,将你亲兵屠戮殆尽,没想到你竟因此恨我入骨,见我入局,竟不顾一切亲率八万联军将士来围剿!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可叹这无伤林中平添数万孤魂!笞杖徒流、斧钺汤镬,要不要试试?还是直接枭首示众、曝尸荒野?” “不不……秦将军,鄙人不才,皆是被华文蛊惑,引我来此无伤林,我中玄皇朝同贵国一向交好,若非昭武王朝从中作梗,你我何至于此?将军以为然否?”宗政辰堂堂皇室贵胄,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可千错万错,若真的魂断于此,就真的大错特错了!大好前程、绚烂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连那至尊皇权也近在咫尺,岂能就此断送身家性命!这大将军王本来就图个乐子,原想借此威风一下,顺便拉拢一帮军中要员,谁知竟弄到如今这般境地,罢了罢了,不想掺和这些烦心事,赶紧想办法返回玄都才是当务之急。 “宗政辰,两国缔结盟约、联兵而战,你焉敢如此轻易诋毁!本王真是有眼无珠,居然会同你这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筹谋大局……”华文如丧考妣、呼天抢地的大闹起来,若非两名羽营士兵死死按住,恐怕旁边的宗政辰就要被他生吞活剥了。 “够了,有些事情,虽是由你们发起,但却由不得你们结束。宗政辰,中玄皇朝大军即刻退出双州、割让耀州予我天焱皇朝,你可愿意?华文,你昭武王朝也是一样,即刻命大军退出双州、割让界州予我天焱皇朝,如何?” “啊……” “你痴人说梦……” “哈哈哈,本将设下此局,以己做饵,岂能不有所回报?难不成就为抓你们这两个酒囊饭袋?笑话,来人,搜出他们各自的兵符印信,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得有误!”秦夜说完,不再理会二人,径直走向皇甫纤心,按剑躬身,“军务缠身,耽搁小姐多时。末将急需返回恒王大军驻地,不能亲送小姐回府,还望见谅。” 皇甫纤心见帐中众人皆看向自己,对着秦夜回了一个万福礼,刚要说话,即被皇甫凡抢先打断。 “姐姐,父王常年在外带兵,我们已然许久未见了,不若就同秦将军一道,直去父王军中驻地?我从军羽营、追随秦将军之事,也需当面向他老人家禀报。” 秦夜听后,心中窃喜,眼波流转,静候佳人之绵言细语。 谁知皇甫纤心低眉垂眼、欲说还休,终是没有开口。 “禀报将军,兵贵神速,我们还是尽快启程……目下兵祸不断、战事连连,小姐还需将军亲自护送。依属下看来,少公子方才所言,实为两全其美之策,还望将军勿再推辞。”一旁的梅无一会心一笑,一语破局。 “好,就依少公子所言,暂且由末将护送小姐至恒王大军驻地,余事容后再议。”秦夜感激的看向梅无一,当即大手一挥,拍案决定。 皇甫纤心如释重负,闭月羞花之貌微微泛红、婀娜多姿之曼妙身材亭亭玉立,整个人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秦夜见状,摇头苦笑,让皇甫凡搀扶着先行乘坐马车去了。 转身接过梅无一呈交的二王兵符印信,秦夜大喜,于是下令全军开拔,火速赶往恒王大军驻地。 秦夜率军走出无伤林,一路风驰电掣,越过犬牙交错的州界路口,即见前方旌旗猎猎,大纛上的“皇甫”二字尤为耀眼。秦夜遣易错飞骑禀报之后,对面大军呈迎宾之阵,向两边分列开来,两人两骑由中间大道策马而出。 秦夜方才见到大纛,心中已然明了。此刻见到来人,即刻下马,向着那名银装重甲在身的年轻将军,单膝跪地行礼! “好你个秦大将军,竟以我妹作饵,父王居然同意了,你们真是不可理喻!若心儿有任何闪失,本将军拼着这卫将军不做,也非得让你以命相抵!” “兄长……”皇甫纤心远远看到皇甫大纛,便早已吩咐皇甫凡立刻弃了车马,徒步来到军前,听闻对面来人责骂秦夜,便及时开口制止。 “心儿?你怎会在这?”原来那名身着银装重甲的年轻将军,正是天焱皇朝一王六将中的卫将军、皇甫纤心姐弟之兄长——皇甫无惧。此刻的皇甫将军翻身下马,丝毫不理秦夜,飞跑到皇甫纤心面前,极尽关切的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皇甫纤心被他这一举止惹得很是无奈,虽说是自己兄长,但万千将士之众目睽睽下,还是颇感羞涩,“兄长,秦将军多有照顾,心儿一切尚好,您不必挂怀,三军面前,岂能如此失仪!” “哈哈哈,心儿没事就好,否则定不轻饶秦夜这混账!”皇甫无惧开怀大笑。 “大哥,我,还有我啊,小凡对阵劫匪,虽未殒命,但身上亦留下多处刀剑之伤,您咋就只顾姐姐啊……”一旁的皇甫凡,见面前这位亲大哥眼中只有姐姐,对自己完全无视,愤愤不平的插起话来。 “秦夜混账,你更混账,若非你受人蛊惑,强拉心儿外出狩猎,哪会有后来的诸多事宜?三军面前,且先记下,回到王府,就算我不惩治于你,父王、母妃,还有你大姐,他们会放过你吗?自求多福吧!”皇甫无惧瞥了一眼皇甫凡,满脸鄙夷的责骂道。 “卫将军,令妹令弟既然安全归来,当以大局为重,兵贵神速、迟则生变啊!”那名高立马背之上的华发老者,目露哀思,虽精神矍铄,但却仿佛强撑一般。 第13章 分离 皇甫无惧听闻,转身对着老者躬身一拜,“尚书大人所言极是,是末将疏忽了。秦夜何在?” “末将在!”秦夜依然单膝跪地,转身面向皇甫无惧回应道。 “父帅有令,命本将军及十万禁军,悉数交你节制,即刻起,一切按你筹谋速速行事,不得有误。你所需之物,皆已备好。”皇甫无惧掷地有声,字字震人心肺! “末将遵命!”秦夜立即起身,看着周遭的十余万大军,大声下令:“皇甫凡,着你领两万禁军,押送联军降卒赶往恒王大军驻地,好生照料他们,不得有误!还有,小姐也一并托付给你了。” “这、这……遵令!”皇甫凡何曾被人这般信任,整整两万禁军交付与己,瞬间受宠若惊,几近失声的接了军令。 秦夜看了一眼皇甫纤心,心中泛起一阵旖旎,旋即下令:“梅无一,着你即刻安排余下大军,统一着中玄、昭武军中服饰,随即大军开拔,不得有误!其余诸将,一路前行,随时待命!” “是,谨遵将军将令。”诸将接令,各自忙碌去了。 皇甫纤心上前,刚要和秦夜话别,无奈却被那位尚书大人捷足先登,率先搭话:“秦将军,老朽李文,犬子李演,丧地辱国,老朽惭愧啊……” “尚书大人此言,末将不敢苟同!李将军以三万守军对阵联军三十万,誓死不退!虽然最终全军覆没,但其守土护民、尽忠报国之泣天壮举,为我帝国所有军人之楷模,末将敬服李将军,此番筹谋,必将以血还血,以报李将军之仇!”秦夜面色狠绝,让人不寒而栗。 尚书李文听后,老泪纵横,对着秦夜躬身一拜,“老朽代犬子多谢秦将军了……他在天有灵,必定护佑将军马到功成!” 皇甫无惧上前,拍了拍秦夜肩膀,看了看皇甫纤心,扶着老尚书离开了。 “小姐,末将就护送到此了,小姐多保重……”秦夜惯于军旅,却不善同女子相处,此刻连离别之话语,皆支支吾吾的说不利索。 “嗯,将军保重。”皇甫纤心嫣然一笑,不愿为难于他,言简意赅的道别之后,便转身同皇甫凡一起离去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秦夜看着皇甫纤心离去的背影,未及反应,身后便传来这番言语。秦夜即刻挺身按剑,抬头傲视苍穹,冷冷说道:“无一,你我同属界州人氏,亦是三番五次出生入死之袍泽,理应知我心中所想,方才所言,日后不可再有!” “是,将军。”梅无一不做辩解,躬身一拜。 “传令,大军开拔,剑指耀州。”秦夜战意大盛、斗志昂扬的吩咐。 三日之后,距离中玄皇朝之耀州城,还有不到五十里之距,秦夜下令大军就地驻扎,并立即擂鼓聚将。诸将听令而来,皇甫无惧在前,梅无一、易错、朱明紧随其后,余下的八名禁军副统领单独成列,鱼贯而入中军大帐。 秦夜一人立于帅案之前,见众将到齐,当即行了天揖之礼,随后辞严义正的开口说道:“末将不才,宵衣旰食筹谋至今,虽不敢明言胜券在握,但此刻大战将起,已容不得末将再多作他虑了!” “我等即奉恒王军令而来,即当一切听从将军号令。敢有不从者,立斩!”帐中诸将,无论是朝中职级、抑或是军中威望,皆属皇甫无惧最高,更何况,秦夜以及所有羽营将士,本就归他皇甫无惧统辖,此刻他放下身段率先表态,其余将领便再无话可说,尽皆表示听从秦夜将令。 秦夜按剑颔首,冷峻的面容目露寒光,当即下令:“梅无一,立即派出心腹,密送宗政辰之佩剑印信去双州,告诉中玄皇朝在双州负责一应事宜的车骑将军——唐战,耀州危急,命他率中玄皇朝所属大军放弃驻守双州,火速驰援,不得有误!耀州若失,全军死罪!” “是,将军。”梅无一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帐复命。 “有劳皇甫将军亲率五万禁军兄弟,在此据险设伏,待末将取了耀州之后,再来相助将军歼敌,此战必须将犯我双州之兵,全部诛杀,以报李演将军之血仇!”秦夜狠绝的对着皇甫无惧说道。 后者慨然出列,躬身领命。 “其余人等,随本将军一起,拿下耀州。” “是,将军。” 一切准备就绪,秦夜率余下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来到中玄皇朝之耀州城外,命人入城送去宗政辰亲笔书信;耀州守将黄易,一心想要结交这位如日中天的大将军王,此时收到宗政辰书信,顿感一阵眩晕,就差喜极而泣了,来到城楼一看,城外中玄大军威风凛凛、旌旗猎猎,再见那上书“辰”字之大纛,当下之人好似就是大将军王,差点吓得三魂出窍,哪里还会顾及真假!马上便吩咐城中一班文武官员,悉数出城迎接。不到半个时辰,耀州城门大开,礼乐之声骤起,黄易亲率一众文武官员,极尽隆重的将大军迎进了城中。 当晚宴会之上,秦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耀州所有官员羁押起来,随即命人接管耀州所有防务,解了士卒刀剑,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中玄皇朝这处战略要地。 黄易这个糊涂蛋,正当他沉浸在升官发财的美梦中时,便被易错一刀斩了…… “阿易,你又胡乱杀人,再怎么说,黄易也是一州守将,留着大有用处,你就是一个莽夫……”梅无一看到黄易一命呜呼,气得开口大骂。 “此等昏官庸臣,祸害百姓久矣,杀了便杀了吧。”秦夜挥了挥手,淡淡说道。紧接着,秦夜严令封锁消息,以防外泄,再命梅无一、易错及三位禁军副统领,共领三万禁军留守,自己同朱明一起率全部羽营所属,携带大量酒肉星夜出城,与皇甫无惧汇合去了。 第14章 伏兵 “禀卫将军,方才又擒获两名探马。” “唐战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这探马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目下敌军尚未到来,诸位统领亦是带兵打仗之人,都来说说吧,接下来怎么打?”皇甫无惧扫了一眼五位禁军副统领,平静地说道。 居首的一位,胡子稍白,双目如炬,虽同是身着金甲战衣,却显得比其余四位副统领,更加的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只见他毅然而立,沉声回复到:“秦将军所谋,当是万全之策,如今我五万禁军占据先机、夺了地利以逸待劳,想他唐战如何小心也无济于事!目下禁军战意日盛,此战正好一试我禁军战力,免得天天被那些边军将士嘲笑,说我们禁军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当我们是绣花枕头!此战大胜之后,我禁军将士当可一扫阴霾,说起来,我等还得好好感谢秦夜那小子的筹谋呢!哈哈哈。” “战胜之功,有赖三军,将军所言,秦夜受之有愧!” 秦夜制住兵士通报,径直带着朱明,走进了诸将议事军帐。 见秦夜猝不及防的到来,皇甫无惧猛地站起,向他投去探寻而又狂热的眼神。 秦夜驻足、按剑,英姿勃勃的说道:“禀卫将军、各位将军,他中玄皇朝之耀州之地,已归我天焱皇朝!” 那名居首的禁军副统领听闻,不再顾及军中礼仪,昂首大步走到秦夜面前,双手搭在他双肩之上,边拍边大声笑道:“哈哈哈,秦夜小子,干得漂亮!怎么,不在城内庆功,这般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是想同我们这帮禁军兄弟,一起浴血冲杀一番吗?” “司马闯,你这性情何时才能有所更改!父帅把你调离边军这么多年,原是想让你去禁军打磨一下脾性,如今看来,愣是一点没变!”皇甫无惧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司马将军这性情改了,那还是司马将军吗?是吧?”秦夜被眼前这位乐不可支、真情流露的将军所感染,于是情不自禁地替司马闯开解道。 “对对对,秦夜小兄弟说得是,老夫这性情,压根就没想过要改!奈何恒王有令,着实为难老哥哥我了!此番沙场建功后,不知小兄弟,可愿收老哥哥去你羽营做一名亲兵啊?”司马闯似笑非笑、却又眼含期待的问了起来。 秦夜退后一步,俯身一拜,郑重的开口说道:“承蒙老将军厚爱,实乃秦夜之幸,一切听从老哥哥之意即可。” “好、好,如此甚好!”正值司马闯扶起秦夜、开怀大笑之际,其余四位副统领朝着秦夜,一起躬身行礼,看得秦夜一阵踌躇,不知所措。 皇甫无惧见秦夜这般窘态,心中竟然有些许幸灾乐祸之快意,但还是连忙开口帮他开解:“行了行了,难得你们还有如此热血,这些年投身禁军,训练军士,着实为难你们这帮大老粗了!此役之后,我即刻禀明父帅,任凭各位择军而去!但有一点,此次围点打援,倘若禁军有任何闪失,勿怪本将不念故情!” “卫将军放心,多年苦训,战力如何,一试便知!”四名副统领齐声说道。 夜色渐褪、晨光熹微,一支身着紫衣、人数不下十万的大军,正急行于通往耀州的大道之上。 “将军,派出去的探马,无一回报。” “算了,此事虽有蹊跷,但料无大碍。前些时日,大将军和平王亲率八万联军将士,去无伤林围捕秦夜和皇甫姐弟,老夫虽不赞成此等下作手段,但兵者,诡道也,若真能以此挫敌军威,逼皇甫欲和就范,最终攻下天焱华京,这些许污名,老夫尚能担当得起!”说话者,正是中玄皇朝车骑将军——唐战,其所骑枣红马,长鬃飞扬,气势雄壮,真可谓一匹当世罕见、四蹄生风的骏马;唐战其人,着黑色重甲,紫色披风虽显朴素,但此刻迎风而起,却更加映衬出其人之气宇轩昂! “依将军之见,大将军和平王是否已然得手?” “得手?萧衣,你追随老夫多年,作战勇猛、为人严谨,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可惜……”唐战摇头不语。 “属下承蒙将军赏识,一路栽培提携至将军副将,深恩无以为报,唯有死战杀敌,以回将军之万一!可如今这般局势,属下不敢多言。”萧衣说得激动,一时情不能自已。 “事到如今,功败垂成!无妨了,尽管说说吧。”唐战叹息。 “将军,此番同昭武盟约成军,一战而全歼双州守军,若非大将军同您嫌隙渐生,因私废公,早已趁势取了华京之地了!华京一战,又是因他个人贪功冒进,不纳将军忠言,最终一败而损我十万联军将士;还有那区区秦夜和皇甫姐弟,值得他和平王亲自率八万大军同往吗?分明是他贪图皇甫纤心美色,意欲得而后快罢了!还有那无伤林之事,结果为何?至今竟无任何消息传来!虽有探马传信,说他和平王同率八万联军将士,一路招摇、浩浩荡荡往耀州而去,可为何又传来佩剑和印信,让将军携所有中玄大军撤出双州之地?说什么耀州告急?耀州城池坚固,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何来危急?定是他这位大将军又受别人蛊惑,不愿让您占那夺城之功;可大军尽数撤离,难不成真要把将士们浴血冲杀而来的城池,拱手送于昭武王朝吗?属下不明!属下不平!”萧衣对宗政辰积怨已久,此刻抛却已占之双州,再也强忍不住,索性一股脑的全部诉说出来。 “皇长子策划东极王朝一分为二,立下不世之功;皇上年迈,老来爱幼,本无可厚非,想不到竟让其出任大将军王,领兵攻伐天焱皇朝……唉,东极王朝何以一分为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何至于此!”唐战叹息一声,极为痛惜地说道。 第15章 界州之变 “报……禀报将军,前方山谷,古将军恐有埋伏,特命属下前来请示。” “素来少谋多勇的铁子,今天也谨慎起来了。你去告诉他,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谁挡杀谁!”唐战心绪不佳,极不耐烦的下令。 萧衣见状,吩咐亲兵加强护卫,自己驱马向前而去。来到先锋将军——古铁身旁,二人同是追随唐战多年,虽无叩首结义之名,却有生死相交之实。 此刻相视一笑,萧衣开口说道:“皇甫欲和大军动向,皆在你我掌控之中,想要人鬼不知的调兵攻取耀州,绝非易事!况且,防守华京已是艰难,又何来多余兵力攻取耀州?就算他天降神兵,此刻也该去收复失地,何必绕道袭我城池?定是大将军故弄玄虚,逼将军撤离双州罢了,放心吧。” 古铁颔首,遂令前军急速通过山谷。 山谷狭长,两旁山势颇陡,本是中玄耀州的一处天然御敌屏障,可惜这地利之势,今朝却归了秦夜一方。此时野草杂物茂密,秦夜、司马闯二人,同率羽营所属及一万禁军将士埋伏于此,专候唐战中军,所以严令兵士放任前军离去,有皇甫无惧亲率四万禁军在前劫杀,定无大碍。 远远看到唐战大纛入谷,秦夜屏气凝神,待其中军大半进入,一声箭啸起,铺天盖地的滚木礌石从高而下,随即传来一阵阵惨绝人寰、嘶声裂肺的喊叫声。 萧衣和古铁率前军顺利通过谷口,正在谈笑风生之时,后方中军陡生变故,二人见势不妙,刚欲率军回援之际,前方传来号角擂鼓声,不待二人部署,一波波矢箭如雨而至,前军将士瞬间死伤无数!萧衣、古铁二人大怒,推开护卫亲兵,拔剑大吼:“将士们,扬名立万,就在今朝,来啊,随我一起冲杀。” “司马将军,此间战事已成定局,剩下的,就交给卫将军了。朱明,传令下去,所有将士立即下山,急行军至昭武界州地面。”秦夜说罢,面露微笑着看向司马闯。 “听凭将军吩咐。”此刻的司马闯,已深深为秦夜谋略所折服,自然对他言听计从。 “好,即刻动身。”秦夜一行,霎那间便消失于两山之巅。 山下正前方,皇甫无惧同四位副统领亲率四万大军而出,昨夜全军共同享用了秦夜从耀州带来的美酒佳肴,虽说不能痛饮而醉,但肉却是饱饱的大餐了一顿!此刻的四万禁军已然换着天焱军服,个个容姿焕发,斗志昂扬!见萧衣、古铁率残兵杀来,皇甫无惧轻轻挥手,右侧赵昭率五千禁军而出,迎面杀去。不到一个时辰,萧衣被擒、古铁被杀,其余中玄皇朝前军将士悉数被歼,而赵昭所领五千禁军,尚有四千之数,禁军战力,可见一斑…… 皇甫无惧不去理会萧衣谩骂,只吩咐赵昭小心安置,绝不可让其自尽。然后对旁边的孙灼、王羽说道:“秦夜应该已然离去,烦请二位将军携两万禁军兄弟,分由两边山路上去,相机而行,务必活捉唐战,全歼余敌。我和李翼将军留守此处,俟灭残兵。” “是,将军。”孙灼、王羽两位副统领奉命而去,余下李翼率一万禁军,护卫着皇甫无惧共守此处。 “将军,末将从军十余载,虽说大半时间耗在了训练禁军新兵之上,但亦曾策马边境,沙场建功!今日之战,着实让末将开了眼界,杀得如此痛快,胜得这般轻松。秦夜真是大手笔啊,末将服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宗政辰用他中玄将士的尸山血海,为秦夜铺铸了一条成就万古功业的光辉大道,时也?命也?来啊,命快马前去耀州,取来好酒好肉,秦夜那小子带来些许,岂够弟兄们放开吃喝,徒惹馋虫罢了!此次大胜之后,兄弟们好好乐呵乐呵,本将军在此担保,酒肉管够。”皇甫无惧振臂高呼、满面春风的大声说道。 “将军威武……”之声霎时响彻云霄,同面前的残尸白骨形成鲜明比照。 两日之后,秦夜和司马闯率三万“昭武大军”,驻扎在距离界州十里开外处,召来之前部署在此的五百羽营所属,了解一番之后,秦夜开口说道:“几日下来,从双州飞骑赶往界州的探马,悉数被拦!时至今日,界州城内尚无大动,看来并未从其他途径知晓近来之事。如此甚好,朱明,带林许上来。” “遵命!”不一会儿,朱明便押解着林许入帐。 看着满脸谄媚之态的林许,秦夜不屑的缓缓开口:“将军一路辛苦,平王不愿配合我等,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啊?” “败军之将,岂敢言不!将军但有所命,林许无不效力。唯愿将军功成之后,莫要忘了林许便好。”这厮说完,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这是当然,如此,有劳将军前面带路。”秦夜说完,又令朱明亲自飞马赶往界州,送去平王的佩剑和印信,令城中守将出城迎接平王大军回朝。 昭武王朝界州守将——蓝云,颇为干练,接到朱明呈递的平王佩剑和印信后,却并未急于布置出迎事宜,召来军中司马——韩形,二人商议一番之后,蓝云竟然当即明言:“据属下所知,王爷亲提大军攻取天焱,目下正在双州城内厉兵秣马,以图谋天焱华京之地,如今何故率三万将士回师界州?还望来使代为解答。” “放肆!区区界州守将,安敢妄议军政大事?王爷攻伐双州有功,何时还朝、何故回师?难不成还需要向你奏报?蓝云,难怪林许将军说你不识大体,终究难成大事!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堪至此。”朱明见他二人不肯就范,立即声色俱厉的怒骂起来,并借林许之名,狠狠地鄙夷了蓝云一番,依他看来,这蓝云尚算刚正,绝对同林许不是一类人,如此这般,以林许品性,平日里必定会对蓝云多有折辱。 果然如朱明所料,韩形见他提起林许之言,担心蓝云做出逾越之举,连忙开口说道:“特使大人言重了,近几日并无半句双州消息传来,蓝将军也是担心平王安危,是故才有方才所问!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特使大人多多担待,我们这就准备迎接事宜,还请特使稍作歇息。” “不行,平王何等尊贵,尔等岂能如此婆婆妈妈贻误大事!再者,就算平王不做追究,以二位对林许将军之了解,如若此事不能合他心意,本使会被如何处置?”朱明顿然拒绝。 值此之时,远方尘土飞扬,上书“平”字之大纛已肉眼可见。 蓝云和韩形见状,相视无语,却还是没有下令开城迎接。 朱明回身看到二人如此,“唰”的一声拔出随身佩剑,不等蓝云反应过来,猛地划过其脖颈,瞬间鲜血直喷、头颅滚地。 “将军……你,你,来人?”韩形被蓝云鲜血溅了一身,此刻正惊恐的大声疾呼。 朱明不慌不忙的将宝剑在蓝云尸身之上好好擦拭了一番,方才入鞘。见数十守军破门而入,朱明按剑而立,轻蔑地看了看他们:“小小界州,倒还有些勇士!怎么,韩司马,你这是准备击杀本使吗?告诉你们,本使手持平王佩剑和印信而来,谁料蓝云安敢质疑,拒不开城迎接平王大军,这是干什么?这是谋逆!你等好生看看,远处是什么?难不成你们要一起造反不成?韩司马,是也不是?” 被朱明这番逼问下来,韩形心中防线早已崩溃,纵有万般疑虑,但佩剑印信在前,大军在后,难不成真要因那虚无缥缈的疑虑,落实谋逆之名吗?于是一边为蓝云之死痛哭,一边下令奏乐开城,迎接平王大军入城。 当韩形看到林许当先策马而来之时,所有的疑虑顷刻间消失于无形,暗自叹息一声:“蓝云兄,你死的好冤啊……” 第16章 复双州 大军入城之后,秦夜以耀州之事为样,如法炮制,可谓诸事皆顺;后来得知朱明所为,秦夜大为赞叹,扬言日后必定为其请功。 当晚秦夜部署好一切,命朱明和司马闯留下守城,养精蓄锐一宿之后,翌日凌晨,秦夜仅带百名羽营所属,携林许一起,就要向双州奔赴而去。 “将军安危何等重要,岂能只带百名羽营所属?眼下界州暂无大乱,留下万余兵马驻守即可,还望将军三思!”城门口,朱明忧虑地说道。 “无妨,界州新定,诸事难测,倘若有失,难免功亏一篑,留下大军驻守,我心方安;至于双州之事,我自有谋划,你和司马将军好生守好界州便是。”说完,秦夜就率众策马离开了。 耀州城外,皇甫无惧总算将唐战残军清剿完毕,除却极少散兵游勇四处逃匿,唐战十万大军,尽数被歼。可怜中玄皇朝这位车骑将军,于山谷之中,生生被两侧滚落的礌石砸成重伤,不治身亡……等皇甫无惧率众将疏通山谷道路之时,他已血肉模糊、不能辨识,皇甫无惧叹息一声,一面吩咐王羽好好安葬此处尸身,立碑以记;一面派出一名飞骑赶往耀州,细说此间战事,他即刻率军返回耀州。 次日申时末刻,秦夜众人到达双州城外,看着这座位于天焱南方的雄城屏障,秦夜勒马而立,却并不急于部署入城事宜,而是叹息一声,似是在追忆什么…… 林许不明所以,自以为傲的开口说道:“禀报将军,目下双州城中,仅有六万昭武士卒,且统兵的三位副将中,有两位同卑职私交甚好,感情可谓生死兄弟般深厚,将军又有平王佩剑、印信在手,取城可谓易如反掌,卑职保证将军可以马到功成!” “林许,本将虽然反感你败军叛国,但生逢乱世,人人皆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道,谁又能说比他人高贵呢?是故,本将并非不信任你,亦无任何看轻你之意思。只是你须明了:任何的私交情谊,在尽忠为国之大是大非面前,不值一提!你可明白?”秦夜看着林许一副师心自用的表情,意味深长的说出了上述肺腑之言。 林许听闻之后,心中虽然很不是滋味,但还是由衷向秦夜致以感激的目光。 “林许,知道双州守将,李演将军吗?” 被秦夜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住了,林许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无妨,本将兼司皇朝军中蒹葭组织,对各方密报,自是了如指掌,知道是你林许替李演将军收尸入殓的。好了,等收复此地,再说不迟!城内之昭武兵力如何?” 林许作为叛国降将,一路走来,不少遭人白眼,此刻乃天焱众将收复失地的关键时刻,想不到秦夜如此信任自己,心中顿时宽慰许多,于是从容自若地叙说起来:“昭武王朝在双州的兵力,有六万之众,其中一万为第一批攻取双州的兵士,余下五万大军,是华京城外战败之后,新征而来的援兵,悉数为界州人氏;这六万大军目前由三个副将统领,他们的情况如同我之前向将军禀报一般,有两位同我私交甚笃,且皆为界州人氏。” 秦夜听完林许所说,心中筹谋更加完善可行了,随即命一羽营所属快马前去耀州,向皇甫无惧和耀州众人禀明界州战况、以及自己率部进入双州之事,而后胸有成竹的下令道:“入城。” 林许策马在前,秦夜率众紧随其后,来到城门口,林许大喝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才离开几天,就不识得本将军了吗?王爷不在,军纪就这般崩坏了吗?还不速速出城迎接!” “是林将军到了,将军稍等,小的即刻禀报薛军将军,这就开城迎接大驾。”城楼兵士原本就十分畏惧这位林许将军,此刻被他大骂一通,慌得连滚带爬的开城迎接。 林许见城楼小兵火速开城,一脸得意的打趣他:“看你小子还算灵动,可愿做本将军的亲兵啊?” “林将军多日不见,怎么,抢人抢到本将军头上来了?”不远处传来一人声音,听起来似有不悦。 “呦,老薛,劳你亲迎,本将受之有愧哈!”林许勒住马匹,一手托起下巴,双眼微眯地看向来将。 薛军愠怒,却又不便就此发作,压下心火沉沉问道:“王爷呢?何故就你一人归来?中玄突撤大军,又是为何?界州方向,多日不曾有信息传来,本将军派出多方探马,皆无回信!” 面对薛军一连串的问题,林许不予理会,而是趾高气扬的大声说道:“王爷佩剑和印信在此,有劳薛将军速速和曹宁、周静两位将军一起到州府议事。”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州府策马而去。 “呸,什么玩意……”薛军问了这么多,一无所获也就算了,还被林许一行溅了一身泥,顿时火冒三丈,忍不住骂了出来。 一炷香之后,薛军、曹宁、周静三人风尘仆仆地来到州府大厅,除去薛军余怒未消,曹宁和周静两位将军倒是满心欢喜,同林许之私交情谊,确实非比寻常。 林许颔首微笑,同两位将军简易问候这番之后,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要务在身。 曹宁、周静二人迅速分列两边,等候林许开口。 林许双手恭敬地将华文的佩剑和印信拖于身前,清了清嗓子,说道:“奉王爷之命,暂由本将军接掌双州城内所有兵权;薛军傲慢无礼,不堪大用,着即削职为民、羁押待参!” “王爷……何以如此待末将?末将不服!”薛军满脸不可置信,悲愤的大喊。 林许眼神犀利地看了看曹宁和周静,二人立即叩拜行礼。 林许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大声骂到:“门外甲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将薛军拿下,赶紧让他闭嘴,这般聒噪,成何体统?” 不多会,薛军就被五花大绑、口塞衣布,哼哼唧唧的被带入狱中了。 第17章 血誓 是夜,林许大宴曹宁和周静两位将军,酒至半酣,林许似醉非醉的开口说道:“二位贤弟,不瞒你们,中玄皇朝的那个什么大将军王、以及我们平王,已经悉数被天焱皇朝之秦夜所俘,如今中玄耀州、昭武界州,皆已为秦夜所破,双州已是孤城,前有皇甫无惧之数万大军,后方更有皇甫欲和及整个天焱皇朝的数十万大军!何去何从,该有个数了!” “啊……”对于林许这猝不及防的一番说辞,曹宁和周静听得目瞪口呆,手中杯盏失落在地,瞬间摔得稀碎。 “林兄,我的好大哥啊,您、这这可不能开玩笑啊?快跟兄弟说说,您喝醉啦!可别吓唬兄弟们啊。”曹宁哭丧着脸,咋咋呼呼的说道。 “谁跟你们开玩笑,实不相瞒,老哥哥我已经归附天焱之秦夜将军了。若不是看在兄弟一场,你们早已同薛军一般,沦为阶下之囚了。”林许此刻只想快刀斩乱麻地完成秦夜筹谋,是故毫不客气的说道。 “什么?你、你……”周静心急如焚,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在这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话!秦夜之名,不必我说,你们多有耳闻!老哥哥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说句绝无奉承之意的话,此子用兵如神、智计无双,绝非你我能够望其项背的。区区数千兵士,借助无伤林地利之便,竟让我八万联军将士不能前进一步!最终大败被俘,何以?天命吗?不不,皆因人谋也!取耀州、夺界州,几无一兵一卒之失!全胜不斗、大兵无创,果言非虚啊!拿下界州之后,秦将军所安排的一应事宜,无不是以界州百姓为念,甚至允诺,必定奏报天焱皇帝,免去界州百姓十年赋税……如此少年将军,你我何苦与其为敌?你我又凭何与之为敌?再说昭武王朝,除了横征暴敛,还有什么?平王发去求援书信,兵士何来?唯有逼着界州百姓再送五万子弟从军,还能有何利民之举?为了界州的家中父老、为了这双州城内的五万界州子弟,你们拿个主意吧?”林许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 “咣当”一声,羽营将士推开客厅大门,秦夜只身一人走了进来。 林许恭敬地躬身行礼之后,向呆若木鸡的曹宁和周静介绍道:“这位便是秦夜将军,二位但有所问,皆可开口。” “你、你就是天焱的那个秦夜?”经过林许一番述说,周静心中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将军心生敬佩,此刻见到真人,竟是这般年纪,顿时夹杂着满心狐疑、却又惊为天人的情绪,支支吾吾的开口询问。 “将军见笑,正是秦某。”秦夜神色自若,迎着曹宁和周静惊异的表情,淡淡回复。 “啪”的一声脆响,让林许瞬间跳了起来,只见曹宁大声说道:“果然少年英雄,倘若秦将军能如林许所言,善待界州百姓,免去十年赋税,曹某愿负这千古骂名,降了将军!否则,明知身陷绝境,曹某宁死不降,拼了这身家性命也要杀出去,有死而已!” “曹兄好样的,兄弟亦是如此!”周静听闻曹宁之言,瞬间豪情万丈,按剑驻足,死死瞪着秦夜。 秦夜后退一步,对着曹宁和周静行了天揖大礼,随后“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划破手掌,任由鲜血滴落在地,指天立誓:“上天为证,秦夜在此以血立誓,若不能善待界州百姓、免去他们十年赋税,秦夜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说完长剑划过房中珠帘,秦夜扯过散落的一块,迅速将此誓言以血写就,郑重地呈于曹宁和周静面前。 曹宁感其壮烈,面有愧色地接过血书,突然大步走到烛台跟前,毅然决然地将血书付之一炬,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曹宁跪地叩拜:“将军伸大义于天下,末将拜服将军了。” 周静会心一笑,毅然跪拜于地,大声说道:“末将愿鞍前马后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秦夜连忙躬身扶起两位将军,大笑一声:“三位将军可曾酒足饭饱?秦某还空着肚子呢!” “哈哈哈……”屋内顷刻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门外的羽营所属,也不由自主的大笑开来。 由耀州前往双州的路上,皇甫无惧正在大发雷霆。 “混账,这个混账,带着一名降将和区区百名羽营兵士,他就敢入双州城了?他要干嘛,你们说,他要干嘛?万一有个闪失,让本将军如何向父帅交代?还有……”想起那双看向秦夜之美眸,皇甫无惧更加烦躁,“他妈的司马闯,还有你们这帮混账,为何不拦着他,任他这般胆大妄为,他若有失,本将军先把你砍了,别去什么耀州城了,报个屁的信,立刻随本将军火速赶往双州。” 这名被皇甫无惧劈头盖脸一阵臭骂的兵士,正是秦夜进入双州城之前,派去耀州禀报界州、双州战事之人,名叫赵望,此刻虽经主将一番破口大骂,却愣是面不改色,神情异常坚定的回禀:“秦将军所命,是让小的向大将军和耀州众人传达战况,如今大将军已然知晓秦将军所行,还望大将军放行,容小的赶往耀州报信。” 皇甫无惧闻言,气得抓了抓为数不多的胡须,满腔怒火刚要发作,却听一旁的赵昭“哈哈”大笑,于是强压怒火,不悦的问道:“你这发的哪门子疯?” 赵昭扫了一眼在场的王羽、孙灼、李翼,再赞许的看了看这位秦夜信使,有礼有节的开口说道:“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难怪秦夜将军能够以数千羽营将士,硬抗八万联军多次强攻,有如此兵士,何惧他两国联军。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放心,卫将军歼灭唐战大军之后,已派飞骑赶往耀州报信,你大可不必再前往禀报界州、双州之事,目下当以秦夜将军安危为重,我们立即率大军赶往双州,边走边说吧。” “回禀将军,小的赵望,谨遵将军之令。”赵望不卑不亢的答道。 “强将手下无弱兵,确实不假!但在本将军看来,主将混账,带出来的下属,一个个也是牛气哄哄的,距离骄兵悍将亦是不远了,传令下去,大军加快行军速度,辰时初刻必须到达双州城外。”皇甫无惧经赵昭拐着弯的劝说之后,不再理会那名赵望小兵,立即下令加速行军。 第18章 功成 次日卯时末刻,双州昭武大军驻地,依秦夜所定计策行事,林许在曹宁、周静两位将军的协助之下,解除了薛军所属之一万士兵兵刃,以化整为零之方式,分别编入五万界州子弟队伍中,待诸事既定之后,秦夜、林许、曹宁和周静四人登上高台,并肩而立。 林许看了看秦夜,待其颔首示意之后,对着下方黑压压的数万兵勇,气逾霄汉的说道:“弟兄们,我乃平王副将——林许,和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亦是界州人氏,抛开军职,仅以年龄论,你们也该叫我一声大哥,甚至叔伯,是也不是?” 士兵方阵中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有人拊掌而笑、有人左顾右盼不知所措、有人干脆叫了几声“大哥好……” 林许见状,颇为满意的挥了挥手,待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林许接着威风凛凛的说道:“之前昭武、中玄两国盟约,三十万联军浩浩荡荡而来,一战而下此双州之地,何也?以人多势众而取偷袭之道,焉能不胜?然后呢?平王昏聩、宗政辰更是无能,华京城外一战,十万联军将士折戟沉沙;更有甚者,此两位领军王爷,居然亲率八万大军进入无伤林,追捕天焱秦夜以及皇甫欲和之子女,妄图行此下作手段,逼皇甫欲和就范!可惜啊,八万联军将士,竟被秦夜区区数千人马杀得人仰马翻,埋骨山野!弟兄们,实话跟你们说,平王、宗政辰以及哥哥我,皆已被秦夜所俘,如今之中玄耀州、昭武界州,均已被秦夜所攻占,之前从此双州之地撤出的十余万中玄大军,此刻早已灰飞烟灭、不复存留于这天下了!如今前有皇甫无惧数万大军由耀州开拔而来,后有皇甫欲和及整个天焱皇朝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我等进不能夺回界州故地,退不能守住此双州之地,如何是好?” 听闻林许此言,台下兵士顷刻间沸反盈天,环顾左右而强聒不舍,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寻争寻闹。 “锵”的一声骤起,原来是秦夜猛地敲了一下悬挂高台中央的铜锣,四周兵士中的嘈杂声音虽仍旧此起彼伏,但已不似方才那般一发不可收拾。秦夜看了看天际,此刻已然泛白,温暖的朝阳缓缓升起,一缕缕金色光芒洒向大地,照耀着这残破不堪的人世间。秦夜朝四方兵士庄重的行了天揖之礼,而后气势非凡的正色说道:“各位昭武王朝的勇士们,鄙人正是秦夜。正如林许将军所言,中玄皇朝之耀州、昭武王朝之界州,已经为我天焱皇朝所有,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各位,我已严令天焱大军不得扰民,凡是胆敢侵犯界州百姓之人,立斩不赦!我已立下血誓,若不能善待界州百姓,免去他们十年赋税,秦夜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秦夜一番信誓旦旦的慷慨陈词,无不让周遭昭武士卒瞠目结舌,数万大军阵列之中,竟开始有人转忧为喜,渐渐地传染一般,整个校场氛围开始弥漫出一股欢乐的气息…… 高台上的秦夜、林许、曹宁和周静四人互视一番之后,曹宁上前一步,拔出随身配剑,气贯长虹的大声吼道:“弟兄们,秦夜将军对我们界州百姓秋毫无犯,且立下血誓,免去十年赋税,让界州的父母妻儿得以安然度日,你们说,我们还要和秦夜将军打吗?” “不、不打了……”兵士队伍中传出震天动地的嘶喊声。 又是“锵”的一声,只见周静扔下棒槌,大声问道:“如果有人要来夺走这种来之不易的好日子,怎么办?为了界州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弟兄们,随我一起,降了秦夜将军,一起来守护界州,守护我们的家园。” “降、降……夜将军威武……” 正值此时,皇甫无惧率大军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双州城外,气喘吁吁的尚未来得及停军整顿,忽闻阵阵响遏行云的嘶喊声传来,皇甫无惧心中一紧,真怕秦夜出什么事了。凝神静听之后,瞬间喜笑颜开,这心情堪比在外征战多年,突然回到家中看到自己夫人般高兴,“咦,确实好久没回家了……”此念转瞬即逝,回首看了看身旁将士,人人满脸兴奋,掩不住的激动。 “赵望,交给你小子一个任务,带一千禁军前去叫门,让秦夜这混账小子速速开城迎接我等,他妈的,为了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账玩意,让老子一路提心吊胆的,今晚不让他连干几坛酒,这事没完,是不是,兄弟们?”皇甫无惧豪气四射、志得意满的大声说道。 “卫将军威武、夜将军威武……”数万将士齐声吼,同双州城内的嘶喊声遥相呼应。 此时的皇甫无惧太高兴了,秦夜今日大功告成,对恒王王府、对天焱皇朝、乃至整个天下的影响,太大了……一念至此,这位卫将军当即下了一连串命令:第一、令军中所有鼓、号手,大肆擂鼓、吹号,以壮声势;第二、令李翼领一千禁军,立即前往恒王大军驻地,特报此功,并邀恒王速来主持大局;第三、派出心腹飞骑,六百里加急赶至焱京,详细禀报此间大捷。 待将士领命离开,不一会便是战鼓雷鸣、号角震天。 放眼望去,双州城楼插满天焱军旗,猎猎迎风而展,好生气派;待城门缓缓打开,百名羽营所属迅速出城,并立刻分列两边,极尽威严;再看那接踵而出的一人一骑,不是秦夜,又是何人?只见他一手勒马而立、一手按剑而视,回想双州城破伊始,华京城大战、无伤林厮杀、谋耀州、夺界州、取双州……一路上之连番筹谋、奔波,竟让这位年方十九的少年将军,脸上也不知不觉挂上了难以掩饰的倦意,虽然此刻的他亦是那般神采奕奕、傲视苍穹,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第19章 佳人心 r 第20章 皇甫之忠 “心儿,不要怨为父心狠……如你所说,先帝奋发有为、呕心沥血三十年,使我天焱一扫戾帝十年之颓势,比起永圣皇朝,也不遑多让。可惜,面对历朝历代之党争,神武如先帝,亦未能将其有效扼杀。一朝山陵崩,这些混账玩意各自为营,面对双州战事,竟然作壁上观,可惜李演将军、可叹三万大好儿郎、可怜城中百姓,皆成弃子!为父好恨,恨不能亲提战刀血洗朝堂,但为父终究是臣,绝不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心儿,你可明白?”恒王缓缓诉说着,仿佛又将之前的那种无可奈何,重新历经了一次。 “心儿知父王乃大忠大义之人,心中唯有敬仰尊崇,绝无半分怨怪之意。”皇甫纤心眼神坚定,语气决绝地说道。 恒王面带微笑,信手扯过旁边木椅,示意皇甫纤心坐下。然后接着说道:“父王在朝得遇名主,未满二十便能因功封王;为将能有一帮生生死死的兄弟追随、为夫能有你母妃倾心相伴、为父更有心儿如此,此生已值!” “父王今天何故?为何这般多愁善感、唠唠叨叨,难不成真想解甲归田了。”此刻的皇甫纤心,不想让这难得的父女相处时光变得过分沉重,于是故作调皮,一番解颐妙语,说得恒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皇甫纤心看父王方才之凝重神色,已有所缓解,随即开口询问:“父王,秦夜此次功冠全军,虽有赖其个人非凡之能,但若无父王全力支持,恐怕……您老真的认为他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空吗?” “父王当年沙场建功,也是仰仗先帝倾国之力帮扶,伯乐和千里马,自古皆是相辅相成的,父王确实有意扶持秦夜,但他若无真本事,也是枉然,幸好,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秦夜这小子,一计便能连下耀州、界州及双州,抓捕、招降之兵卒更达八万之众。封王已是必然,后生可畏啊,比起本王当年,这小子无论年龄、抑或功业,居然均是更胜一筹,哈哈哈。”恒王说完,自顾自地开怀大笑起来。 “父王为国选拔人才,真可谓用心良苦。”皇甫纤心起身,对着恒王行了天揖大礼。 恒王见状,连忙庄重地轻扶她坐下,接着说道:“其实,为父这么做,是存有私心的,施大恩于秦夜,也是望他感念于心,日后在恒王府需要帮扶之时,他能伸以援手,毕竟,为父确实在渐渐老去了。” “谁敢说父王老了,心儿定不饶他;再者,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为后世子孙操碎了心,可到头来,结局往往一场空!父王,大姐和兄长是何等优秀,又岂会乞求他人施恩?父王方才所言,全无必要!”皇甫纤心此刻颇感烦躁,究竟何故,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面前的父王确实已现老态,还是因为父王对秦夜的利用之意! “傻丫头,柔儿和无惧皆已成家,父王自然不担心。不瞒你说,文义之前同本王私下聊天之时,他也曾经坦言,为了他那宝贝闺女,他愿意辞官归隐,以望能够远离朝局是非,护佑她们一世平安!心儿,你天生丽质,又聪慧至极,莫说天焱皇朝,放眼天下,何人不知?如今不知不觉中,你已到摽梅之年,恐怕就算强如父王,也不能保证令你嫁得如意郎君啊……”恒王言及于此,无奈地叹息一声。 “父王,心儿……” 贵为王侯之女,自己之婚事,本就身不由己;加之父王又是掌管天焱最强军力的王爷,自己与任何一人结姻,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记事以来,每每念及于此,总会莫名地生出一种自怜而又无助的感觉。如今父王猝不及防地当面提出,皇甫纤心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天真的快要到来了,瞬间语塞,聪慧如她也不知如何作答。 “本来父王不愿此时提及,但话已至此,索性将为父之布局一并告知心儿吧!之前凭借为父及无惧之力,或许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可如今有了秦夜,父王绝对可以保证,一定让心儿你自主决定自己的婚事,任何人,纵然是当今圣上,也不能勉强你做出违心之举!”恒王不忍见她黯然神伤,是故将心中筹谋和盘托出。 “秦……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皇甫纤心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恒王。 “对,就是秦夜,目下他封王已是必然,日后父王还要奏请皇上,由秦夜单独统兵镇守耀州、界州、双州等地,如此一来,既可保天焱国门之南永固,亦可在必要之时,同本王一起护佑于你,两个同掌皇朝大军之异姓王爷联合在一起,何事不成?此举并非为父不忠,不过是拳拳爱女之心作祟罢了,百年之后见到先帝,本王也无愧于心!”恒王此言,说的甚是威武霸道。 皇甫纤心虽然再次震惊,但随着一股暖意徐徐流遍全身,一直压在心头的无解之题,此刻似乎已然迎刃而解,整个人极是舒畅,那个桀骜的少年将军,原来已在无声无息中,开始更改了自己之人生轨迹。 “父王,姐姐不见了……”此时帐外传来皇甫凡惊慌急促的呼喊声,让父女二人今天的谈话,画上了终止符。 “你们三兄妹个个天资聪慧,处处惹人羡慕,让父王时时以你们为豪,偏偏皇甫凡这小兔崽子,此生就像是来讨债的。”方才还志得意满之恒王,片刻间像霜打茄子一般,萎靡不振。 “父王,您对小凡总是充满偏见,殊不知无伤林一战,明知不敌,却毅然决然率众冲杀入阵,丝毫不曾给父王丢脸。如父王方才所言,千里马和伯乐,自古就是相辅相成,您老既想他出类拔萃,却又一直将他困于您的羽翼之下,父王难道不觉自相矛盾吗?”皇甫纤心一面疾步去迎皇甫凡,一面丝丝入扣地劝告恒王。 不等恒王过多思虑,皇甫纤心已经拉着颤颤巍巍的皇甫凡,走进大帐。 “男子汉大丈夫,这般畏畏缩缩,成何体统!本王是老虎吗,难不成还能把你吃了?之前秦夜让你领两万禁军,押解两万降卒到本王军中,说说吧,任务业已完成,之后你意欲何为?”恒王虽然恼怒,但还是回归父亲本位,语重心长地问了起来。 “父王,我、我……”皇甫凡怯声怯气,极不利索。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休怪为父不听你言。实在不行,就去偏僻州郡,谋个一官半职,安稳度过此生吧。”恒王先是大喝一声,但想到昨日对皇甫纤心之应允,于是压低语气,缓缓说出了后续之言。 谁知皇甫凡今日竟像吃错药一般,猛地大声开口答道:“孩儿要从军,孩儿要加入秦夜羽营。” “混账!你小子以为羽营是什么地方,你说去就去。恒王府已经有一王一将了,不需要你小子再去以命换功,老子这就断了你的念想,不可能,听到没有?” “我就要去羽营,秦大哥在无伤林之时,已经答应我了。”皇甫凡倔强地回复,丝毫不愿让步。 “放肆,秦夜那小子也得听你老子的,不准就是不准。”恒王极不耐烦,一掌拍在帅案上,吓得皇甫姐弟一个哆嗦。 孰料皇甫凡快速上前一步,义正辞严地说道:“父王昔日收复天、兴两州之地,即封为王;如今秦大哥勇夺三州,比之父王,尤过之而无不及,封王也是迟早之事,到时候,父王还能节制秦大哥吗?孩儿已经长大了,不想再事事听从父王、母妃安排,孩儿也想凭借自身努力,拼杀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请父王应允。” “小凡,不许对父王无礼。”皇甫纤心见皇甫凡一反常态,措辞强硬,唯恐父子二人生出嫌隙,于是连忙制止。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这小兔崽子,总算让为父对你刮目相看了,我就说嘛,虎父无犬子,本王一世英雄,你小子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当初你出生之时,为父给你单取一个‘凡’字,本意是想让你平凡而安稳地度过此生,可后来转念又想,如此乱世,又是生在王侯之家,本就不凡,又岂能奢求一世平凡!罢了,你既已决定加入羽营,为父就遂了你的愿,今后效命疆场,就当报答先帝、报答当今皇上对我皇甫一门之厚恩吧。”恒王走到皇甫凡面前,轻轻地拍了怕他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父王……”姐弟二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话说秦夜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本事,居然能让皇甫凡折服于他。千里马和伯乐,还真真是相辅相成!本王助你功成,你帮本王解了一双儿女之终身大事!不错,不错,来人,传令全军,火速赶往双州,老子想秦夜这愣小子了。”恒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大步走出帅帐,命令全军开拔。 第21章 焱宫旧事 天焱皇朝,火德也!是故国名、国都均以“焱”名,至于皇宫是否亦需取“焱”,太祖皇帝思虑许久,仍无定论。 宰相文星,即今朝右将军——文义祖父,直面而言:“天焱有焱京,焱京有焱宫,如此朗朗上口,陛下何乐不为?” 太祖闻言颔首,遂定皇宫之名为“焱宫”。 太祖皇帝一生勤俭,秉政期间,焱宫占地不过区区数里,宫室寥寥、侍从不昌;中无长桥卧波,更无楼阁参天! 及至太祖崩,戾帝出。耗全国之力、倾百姓之资,拓焱宫达百里之巨:于是乎,万丈高楼平地起,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蔚为壮观!再引天州冰河之水入其中,聚而成湖,名为“天心”,起数桥横亘其上,面行千舟于氤氲;日日举宴之珍馐美酒,数不胜数;夜夜笙歌之俏姬艳女,灿若繁星。 呜呼,穷天下而不足满其欲,失万民而不能醒其昏…… 平凡而又注定不凡的某一天,中玄皇朝异军突发,袭天州而军民不乐战;永圣皇朝刀兵再起,攻兴州竟一战而下;何也?荒淫无道之君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秉政,短短十年尔,士农工商之心,尽失也! 值此君不君、民不民之国乱地失时刻,太宗皇帝怒而挥剑诛暴君、灭奸佞,平反冤假错案以争忠臣,散尽宫室财物以收民心!当是时也,皇甫欲和应世而出,战中玄、退永圣、收复二州以固河山,因功获封恒王,掌全国兵马,尔来三十有一年矣! 此刻偌大的天心湖上,不见昔日千舟盛况,仅仅摇曳着一叶扁舟;天边火云遍布,倒映湖面,再来缕缕微风,好似男子轻抚美人脸颊,佳人泛起一抹红晕般诱人。 船头站立之人,身姿高挑、容貌俊朗,头上发髻却是打理得悠闲自在,这位刚过弱冠之年的翩翩公子,一袭明黄服饰在身,腰间佩戴的龙形紫玉,衬托出此人身份之不凡。 虽尽享此等湖光丽景,但还是长叹一声:“戾帝,朕此刻受你恩惠多矣!” 随行太监听闻,连忙附和:“陛下圣体仁心,真乃天焱臣民之福。” 看着年过半百、满头银丝的余贞,这位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摇头苦笑:“戾帝一脉,如今仅存一孙女,好像已到及笄之年了!” “陛下圣意……”未等余贞说完,素君挥手制止,“右将军今日甘当船夫,朕甚感意外。” “嘿嘿,能为皇上效劳,是末将求之不得之殊荣,只要皇上吩咐,末将甘愿从此卸下战甲,化身船夫,专为皇上行船。”文义撸了撸衣袖,一边有条不紊地摆弄着船桨,一边爽朗的笑着说道。 素君将手中折扇缓缓舒展开来,凝望其上之秀丽江山图,沉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先帝之一王六将,卫将军皇甫无惧,和左将军君安,是最为年轻的,但皆已过而立之年;恒王已是知命,更是垂垂老矣;骠骑将军谢战,和车骑将军素空,虽不比恒王年迈,却也过了不惑多年矣;中军将军李文,任职兵部尚书多年,此番李演阵亡于双州之地,朕恐其难于承受如此打击,尚不知其能否再为天焱建立功勋;面对如此局面,文卿职任右将军,安能卸甲颐养天年?” “皇上,末将一直以儒将自居,人人皆言文人相轻,殊不知武将亦会相互贬低,在末将看来,谢战粗鲁、皇叔圆滑、君安呆板;李文嘛,自从做了兵部尚书,整个人已然失去战场厮杀的豪迈之气,行事瞻前顾后,往往得不偿失,此次双州城陷,李演战死,哎……但论及恒王,末将心服口服,行军打仗,末将或可一比,但教育后世子女,末将不如,先不说卫将军何其优秀,就连他家那个纤心丫头,末将闺女——文伊月,也是自叹弗如的;还有最最重要一点,恒王知道未雨绸缪,不知不觉中,已为天焱培养了诸多干将,有他们辅佐皇上,末将这身老骨头可以安心卸任了。”提起恒王、想到秦夜,文义由衷折服,赞许之情溢于言表。 “文卿今日这般殷勤摇船,原是向朕辞官归养来了,朕在此明言,不准。朕知你心中所虑,伊月出落的倾国倾城,虽不比那皇甫纤心,但亦惹来众多王公子第垂涎,其中亦不乏朕的那帮兄弟!文卿啊,亏你自诩为儒将之才,岂能这般糊涂?你若身居要职,尚不能保全家人,待你归养乡野,无官无权,以何护佑她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不明白吗?”素君一番谆谆告诫,可谓用心良苦。 “末将愚钝,谢皇上圣训。”文义仿佛幡然醒悟,扑通一声跪拜,弄得船体摇摆不定。 “文义放肆,惊了圣驾,你可知罪。”余贞一边搀扶素君,一边责骂文义。 “无妨,余贞,朕就喜欢将军真性情,文卿,朕可以特赐你一道恩旨,以绝你归隐之意:若非伊月本人愿意,任何人不允强迫她出嫁,违者,灭其三族。不许你再跪拜谢恩哈,这小船可经不住你折腾。”素君调侃道。 “皇上,末将……”文义双眼含泪,未及说完,远处湖岸上便传来一声声振人心扉的消息:“耀州大捷、界州大捷、双州已复……”如此往复循环,越来越多的宫女太监加入呼喊,整个焱宫都沸腾了。 “陛、陛下……”向来以谨言慎行为立身之本的余贞,此刻竟也被这石破天惊之战报吓得慌了神。 “哈哈哈,余贞,不必拘束,朕许你纵情舒展。文卿,即刻调转船头登岸,今晚朕要与民同乐。”看着岸上欢呼雀跃的人群,少年天子龙心大悦,一幅崭新的江山蓝图,已渐渐勾勒在脑海之中。 “末将遵旨。”文义亲自操持船桨,驱动着轻舟,如履平地般向岸靠去,此刻他的心中,早已浮现出一个名字——秦夜。 第22章 朝堂纷争(一) 次日早朝,在京四品以上所有文武官员及亲贵王爷,悉数齐聚焱盛殿。 素君身着明黄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正襟安坐于金色龙椅之上,目光如电般扫视了一下满朝文武,掷地有声地说道:“众卿家,恒王麾下,羽营副将——秦夜,立下如此不世之功,都来说说吧,不必拘礼。” “皇上,启禀皇上,末将是个粗人,一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也懒得去奉承什么人!但这次,末将有话说,秦夜小子干得好啊,末将在他这般年纪,满脑子全是哪家闺女漂亮,哪会有如此筹谋立下无双战绩啊。”骠骑将军——谢战,率先开口,惹得在场之人哈哈大笑。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老匹夫为榜样,难怪你谢家小子无法无天。整个焱京城中的妙龄少女,哪个不对其谈虎色变?”说话者,正是车骑将军——皇叔素空。 “皇叔所言极是,小女伊月,亦是被谢家小子时常骚扰,现在都不敢出府了,成天茶饭不思,已日渐消瘦了,看得末将好生心疼啊。”文义附和说道。 谢战原想仗着自己脸皮厚,任由他人去说,此刻听到文义说起他家闺女,顿时火冒三丈,高声骂到:“我呸,你个老糊涂蛋,这全京城的人,有哪个不知道你那宝贝闺女的厉害,若论刁蛮,她说第二,谁敢说第一!少在这里扯什么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还不是因为她妒忌恒王闺女,能够随父行军,我家那小兔崽子虽然混账,但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往他身上推的!” “诸位将军,今日朝会,主要议的是此次收复双州,并兼得耀州和界州之相关将领功绩,不是扯你们那些家长里短,各位这般聒噪,成何体统?”百官之首、当朝宰相——君适,愠怒地出言制止。 “皇叔及两位将军,皆是性情中人,君相大可不必与他们较真!不过确应言归正传,此次大胜之功,众卿家一起来议一议,该当如何封赏?”素君摆了摆手,示意众臣开始。 “皇上,依末将愚见,昔日恒王战中玄、退永圣,使我朝天、兴两州之地得以保全,因功封王,如今秦夜擒宗政辰和华文,兵不血刃拿下三州之地,又得数万降卒,比起恒王,尤过之而无不及!末将奏请:封秦夜为王,以彰其功!”此次率先开口者,却是文义。 “对对,这也正是老夫想要表达的意思,不曾想竟被你这厮抢了去。”谢战捋了捋花白胡子,一副语重心长、教导后辈的模样。 文义瞪了他一下,转头看向旁人,眼不见,心不烦。 在场诸臣,哪个不是混迹官场多年,说他们是一等一之人精也不为过!此次秦夜立下无双功勋,之前又有皇甫欲和因功封王之先例,秦夜受封为王已是无可置疑,但此刻由两位将军这般轻松说出来,谁敢轻易附和! “启禀皇上,老臣有本上奏。”众人循声而去,只见户部尚书——赵熠,缓缓走到殿中央,得到皇上默许之后,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老臣掌管户部多年,历来对民生赋税较为敏感,老臣听闻秦夜私自应允昭武降将降卒,免除界州赋税十年,老臣惶恐,不知皇上圣意如何?” “赵卿所言,朕已然知晓,稍后即有旨意。”这个老尚书,甚是扫兴,素君虽然心生不悦,但念在赵熠职责所在,所以并未怪罪。 待赵熠退下入列之后,谢战骂骂咧咧的学着他的样子,走到殿中央,“皇上,莫说免除界州十年赋税,末将建议,把耀州和双州的十年赋税,也一并免除了,有地有人,何愁没有赋税?秦夜以区区十年赋税赢得数万降卒,居然还有人堂而皇之的不满起来了?若人人皆能够以十年赋税,换来数万降卒、换来失地复归,天下早就太平了!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让你们这些管钱之人,去耍耍嘴皮子不就好了!” “谢战,士可杀,不可辱,皇上在上,我堂堂户部尚书,你安敢如此放肆?”赵熠听完谢战所言,被气得几致晕倒,幸好被一旁的礼部尚书——赵晖所扶,才慢慢缓过神来。 素空对这位户部老尚书,本就不待见,方才听完谢战之言,刚要拍手称快,再看到赵熠一副气急败坏、需要其胞弟搀扶才能站稳的样子,心中直接乐开了花。 丹墀之上的素君,此刻心中也是极为畅快的,看到素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若非有眼前玉旒遮挡君容,必定又要遭这帮老臣议论。 君适环视左右,又看了看龙椅之上的少年天子,见他们都无劝慰之意,心中顿生愤懑之意,于是大步走出,铿锵有力地说道:“骠骑将军方才所言,未免太过,赵大人所言本为事实,亦是职责所在,你又何必那般羞辱于他?军人刀尖添血,以立战功,确实不易;文人谏言献策,操持国计民生,又何易乎?同殿为臣,还是彼此留些颜面较好。” “好了好了,赵卿切莫与骠骑将军计较,他那牛脾气,何人不知?谢卿也是,许久不曾带兵打仗,又心生烦躁了!二弟、四弟,还有七弟,你们可有话说?”素君不愿看几位重臣,过多纠缠口舌之争,对几个兄弟不发一言,更是极为不满,于是直接问道。 “回禀皇上,臣弟才疏学浅,承蒙皇上厚恩,得以同众位文武大臣,同殿聆听圣训,还需时日磨炼自身,万不敢妄加谏言国事。”二皇子素徛,恳切地说道。 “回禀皇上,二哥方才所言,也是臣弟心中所想,臣弟对前方战事知之甚少,对秦夜将军更是一无所知,胸中实在无一良策可以拿来遮丑,还望皇上恕罪。”四皇子素循,撅着屁股,叩拜于地。 素君见状,强行按捺住心中怒火,语气温和地说道:“四弟言重了,就像二弟方才所言,以后多同在场众卿学习即好,平身吧。” “谢皇上隆恩,臣弟定当谨遵皇上教诲。”素循叩谢之后,起身入列去了。 “皇上,二哥和四哥均已言毕,到臣弟了!听说秦夜将军和臣弟同龄,皆是十九年华,令臣弟好生羡慕!臣弟斗胆向皇上讨一份差事,向秦夜传达皇上旨意之人,还望能够指派为臣弟。”七皇子素衡,豪爽地说道。 素君听完,心中稍微有所宽慰,当即拊掌而赞:“国事繁杂,难得你肯主动替朕分担,准奏。” 第23章 朝堂纷争(二) “李卿,此次战事始于双州,也终于双州,令郎双州将军更是宁死不退,当为我天焱皇朝所有将士之表,列为臣工、皇朝百姓定然不会忘记他,朕必会将双州将军,忠君爱国之大义着书刻碑,以让万世传颂!您老痛失爱子,纵然摧心剖肝,但堂堂中军将军,又兼职任兵部尚书,还望爱卿抖擞精神,全力辅佐于朕,朕离不开李卿啊!”素君看着萎靡不振的李文,终是于心不忍,是故当众施恩,以期能够弥补一下李家。 “皇上,老臣知罪……”李文跪拜于地,泣不成声。文义本想上前搀扶,不料这位老尚书礼成起身,迅速拭去眼角泪水,声音颇为沙哑地说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这是皇朝将士当有之血性,老臣舐犊情深,一时糊涂,若非皇上方才隆恩,赐老臣以醍醐灌顶之效,险些误了大事。守土保国,本是将士之责,倘败军之将、丧地之师亦可着书刻碑,让秦夜将军以及他所率之百胜大军,情何以堪?犬子战败失地身死,实乃技不如人尔,皇上隆恩,老臣惶恐,望皇上恩准老臣方才之意。” “爱卿这般,何苦来哉?”素君无奈。 “皇上,老臣既然执掌兵部,当从严治军,赏罚分明。犬子之过,念其死战不退,尚有血性,姑且可以免除责罚,但万万不可再行恩赏!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老臣斗胆,对双州其余阵亡将士,多加抚恤,以慰在世家属之殇。至于秦夜将军、及其麾下将士功绩之封赏,老臣愚见,可着重探询恒王之意,毕竟,若无恒王全力支持,放任秦夜将军大展拳脚,又何来如今之无双功勋!老臣在华京城外与秦夜将军有过一面之缘,此子谋略过人,天赋极高啊!皇上得此良将,何愁天下不安?”李文言毕,行礼之后退回原位,双目微闭无余为,徒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顷刻间竟不知如何作评、如何面君。 “爱卿不愧为国之柱石,方才所言,字字掷地有声,句句振人心扉,朕无不准!恒王确有奏疏呈报于朕,其中谏言秦夜将军为王,自是不在话下,免除双州、界州、耀州三地之十年赋税,亦有提及;另外,恒王还望朕能够给予秦夜将军一些特达之恩,虽未明言,但朕已然猜到几分,方才听闻爱卿之言,此刻朕之心中已有明断,余贞,拟旨。”素君说完,余贞应声而出。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朕初御皇朝,中玄、昭武反易天常,侵我双州、戮我将士、祸及百姓!值此群凶觊觎、社稷难安之时,羽营秦夜,怀瑾握瑜、风禾尽起,以文经武纬之逸群之才,铸无伤鏖战之功,成双州复归之业,南取界州、东战耀地。收复失地护我山河、开疆拓土振我国威,着即册封秦夜为秦王,食邑三千户,封地双州,以彰其功;另:授秦王永久统兵之权,除之前羽营所属,朕特遣驰援战事之十万禁军,归其麾下;外加界州归降将士,悉数为秦王全权节制,凡秦王所请三州之事,朕无不应允。布告天下,咸史闻知。” “皇上,万万不可啊!”兵部侍郎——白玄,迅速出列,顾不得君臣之礼,大声疾呼。 素君顿时大怒,直接起身斥责:“白玄,你竟敢放肆如斯,人臣之礼何在?朕之前让你们畅所欲言,你可有任何只字片语?如今朕已然圣裁,你又出来阻止,欺朕太甚,其心可诛,殿前武士何在?拖出去,立斩不赦!” “皇上,老臣和白大人同在兵部共事多年,知他绝对是忠君爱国之人,方才所行,虽颇失臣仪,有犯君威,但必有隐情,还望皇上息怒,暂且看他如何作为,若不能自圆其说,再斩不迟。”本欲置身事外的李文,不忍老友魂断今朝,于是奋不顾身出言相帮。 “白玄,说。”素君极其不耐,厉声说道。 白玄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素君和李文先后行礼,随后说道:“回禀皇上,对于秦夜将军之封赏,众位将军和大人之谏言已臻至完美,是故微臣一言不发,及至皇上册封圣旨将出,微臣才觉不妥。秦夜将军之功,封王无议,但却万万不可再授其永久统兵之权啊,将近二十万大军,岂能永久交付于一人之手?三州之地,虽然仍有战乱之危,但朝廷有制度,兵部有章程,有了战事,焱京自会居中调度应付,万万不能让一人全权筹谋行事啊,长此以往,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届时,又当如何是好?” “白玄,你竟昏聩如斯,李演将军阵亡之时,你口中所言之居中调度在哪?三万将士浴血双州,对皇朝援军望眼欲穿之时,你在兵部何为?若非恒王、秦王千里驰援,一战而护下华京之地,恐怕中玄和昭武联军早就连下华京和天州,兵锋直逼焱京了,真到那个时候,你方才提到的兵部章程,就能派上用场了,毕竟护朕迁都也需章程,是也不是?”素君这般挖苦嘲讽之语,却是看着在场之人,一一道尽。 “皇上,微臣、微臣甘愿领死。”白玄有苦难言,瞬间感觉无地自容,直欲赴死。 实际上,听闻圣旨将授秦夜近二十万大军之永久统兵权的时候,一众文武心中皆如晴天霹雳,人人亦欲谏言阻止,只不过被白玄抢了先机而已,可方才皇上一阵嘲讽挖苦,竟使众人尽皆无语可驳,双州战事方起之时,如若统筹有方,是有充裕时间派兵缱将驰援的,可当双州守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愣是没有看到任何援军身影出现在双州城外,个中原因,双州将士不解、全国百姓不明,他们这些当权者却是一清二楚,如今被当今皇上掀开那层本已脆弱不堪之遮帘,顷刻间窘态毕现,人人禁言。 素君心中愤懑,在看到诸臣之态后,更感厌恶,强抑雷霆之怒,大声说道:“朕意已决,不可再议。加封素衡为英郡王,代朕亲赴双州传旨;免去白玄兵部侍郎之职,随英郡王一同前往宣旨,其后划归秦王麾下,戴罪立功。”说完不等诸臣反应,径自拂袖而去。 第24章 分兵 双州城中,大军驻地,此刻的中军大帐之内,皇甫无惧正在神游太虚。 秦夜领林许、赵昭、孙灼、王羽、曹宁、周静等人鱼贯而入;相伴而来之阵阵寒风,令皇甫将军不由自主地把盖在身上的羊毛被,裹得更紧了。 众人相视一笑,旋即在秦夜的示意之下,林许等六人齐声说道:“末将参见卫将军。” 语不惊人死不休,只可怜好梦难续。 皇甫无惧闷闷不乐地坐起身子,极其无奈地说道:“我说秦大将军,虽说我军新胜、士气如虹,可毕竟也是转战数地的疲惫之师,现下军中无甚急事,你这一大早的,不好好睡觉,意欲何为?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折腾什么?昨晚牛鞭吃多了?” 秦夜挥手制止住正欲发笑的其余诸将,举棋若定地说道:“将军息怒,依王爷平日之行军速度,午时初刻即可到达双州城外,末将之见,望将军即刻亲率大军出城相迎,末将已命人备足酒肉,万万不会怠慢王爷大军的。” “好你个秦夜,昨晚的庆功宴,你摆一副臭脸,自己不喝,也不让他人多喝!时时刻刻步步为营、日日夜夜殚精竭虑,你一人满腹韬略、智计百出,却是苦了这帮追随你的兄弟们了;想要一直跟上你的步伐,谈何容易?你们六人,秦夜此番作为,可知为何?”皇甫无惧一改方才睡眼惺忪之神态,转而以如电目光,死死地盯着林许等六人。 赵昭闻言,不愿落人于后,于是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回禀将军,人言‘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与虎狼同行,必是猛兽!’夜将军上马可领军作战、挥剑斩将;下马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末将不才,誓死追随夜将军,万万不会觉得辛苦。至于夜将军今早所行之事,恐与界、耀二州之地有关。” “能够这般悃愊无华,日后正式转入夜将军麾下,必能平步青云,甚好、甚好!林许将军,你我虽未深交,但如今同朝为将,还望将军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甫无惧先是对着赵昭大加赞赏,后又将目光停留在林许身上,语气颇为诚恳地说道。 “回禀将军,林某不过区区败军之将,本该寻一处荒野孤地了此残生,承蒙夜将军不弃,让末将有机会为家乡之父老子弟,出点微薄之力,此番再造之恩,林某愿将余生交于夜将军,夜将军指向哪里,林某便打到哪里,万死不敢言苦!今朝出城迎军,依林某之见,如赵昭将军所言,定与界、耀二州之地有关,毕竟,皇上旨意到达之日,必是天下震动之时,二州之布防,宜早不宜迟。”林许对着皇甫无惧和秦夜二人行了天揖之礼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咦,大清早的,被你们这帮混账气糊涂了,你们是好是坏,自有秦夜约束,本将军操这些闲心干嘛,孙灼、王羽,既然秦大将军已经筹谋完毕,还不速速去传令,一切皆依他之所意行事。帐外来个人,伺候本将军好好梳洗一番,马上就要见到父帅了,可不敢马虎。”皇甫无惧不再理会诸将,径自豪放不羁地出帐去了。 秦夜见状,亦未多作停留,示意众人各自准备出城事宜。 皇甫无惧同秦夜共领七万大军出城,其中的六万人马皆是昭武界州所降士卒,仅有一万兵丁为禁军,秦夜如此成军而行,惹得林许、曹宁和周静三将热泪盈眶,叩拜于地,久久不愿起身…… 出城二十余里,同恒王亲率之十一万大军不期而遇。若非彼此探马前期互报信息,两方大军这般迎面而来,定会惹人心生畏惧。 “皇甫无惧、秦夜,你们两人率大军到此,还带来如此多之酒肉劳军,说说吧,想要本王如何帮扶?”临时搭建的帅帐之中,皇甫欲和背倚帅案,和颜悦色地开口说道。 “父帅英明,此皆秦夜所谋,还望父帅应允。”皇甫无惧言简意赅,回复得极为洒脱。 秦夜心领神会,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紫色身影,不做多余推脱,上前一步说道:“时值夏日,王爷亲率大军而来,真谓夏雨雨人。” “行了行了,本王戎马半生,亦是知兵之人,不需你俩小子来奉承。秦夜,圣旨不日即会到达,届时你小子必定名扬天下,此其利也;可界、耀二州初定,根基并不牢靠,尚需多作布防,当此之际,皇上明旨以告天下,中玄和昭武两国,必定不能再瞒,如此境况,还欲从容排兵布阵,断无可能,此其不利也。也罢,本王再助你一臂之力,诸将听令:这十一万士卒,外加双州开拔而来之七万兵马,合共十八万大军,悉数交由秦夜指挥,本王乐得清闲自在!”皇甫欲和大手一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兵权交了出去。 在场众人:皇甫无惧、皇甫纤心、秦夜三人安之若素,对恒王之举,并无任何诧异神情显露;恒王副将——楚墨,以及赵昭、李翼、孙灼、王羽、张霸、蒋玉等禁军副统领,虽均有惊惧之意,却仍面不改色,欣然受命;至于皇甫凡、林许、曹宁和周静一行,尽皆面面相觑、哑然失色,对恒王所令,简直不可思议。 秦夜思虑片刻,精神抖擞地说道:“王爷提携之恩,末将万死难报,唯有沙场建功……” “好了好了,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另外,趁诸位将军都在,本王这就把皇甫凡交与你手,日后如何,自有天定,还望不弃。”恒王最后一句话看似淡而不厌,实则父子之情、爱子之心,在场之人,无人不察。 “王爷放心,众将听令。”秦夜听完,不再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令。 “末将在。”除了恒王与紫衣少年,包括皇甫无惧、皇甫凡在内,诸将无不挺身应令。 “烦请楚将军率五万将士护送王爷直回双州,协同赵望之两万余人,驻守双州;有劳卫将军和张霸、蒋玉二位统领提七万大军赶赴耀州,以防中玄再起刀兵;其余诸将,和秦某共领六万兵马,即刻启程,前往界州。”秦夜说完,对着恒王躬身一拜,不再多言,风驰电掣般走出了帅帐。 赵昭、李翼、孙灼、王羽、林许、曹宁和周静等人,一一向恒王躬身一拜之后,迅速朝秦夜追了上去。 皇甫凡难掩心中喜悦,学着秦夜的样子,分别向恒王、皇甫无惧、皇甫纤心躬身行礼,随即开心地说道:“父王、大哥、姐姐……您们保重,小凡去了。”不等众人说话,皇甫凡一溜烟,不见了。 皇甫纤心面露忧虑,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恒王。 恒王知其心中所想,于是开口劝慰:“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随他们去吧。这两个混账小子,皆怕本王临时改变主意,一个下完军令,拔腿就走;一个如泥鳅一般,跑得也快;倒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父王、心儿,秦夜之才,恐天下无人能出左右,小凡入他麾下,定能立下一番功业,放心吧。耀州之事,虽有梅无一等人善后,但亦不容半点疏忽,我这就率军前往,心儿,照顾好父王和自己。”皇甫无惧说完,待恒王颔首应允,便带着张霸和蒋玉,领军开拔离开了。 “楚墨,我们也走吧,去看看饱经战乱之苦的双州百姓。”恒王淡淡地吩咐。 “是,王爷。”楚墨领命离开了。 第25章 妖童媛女?神仙眷侣? “父王,秦夜所率之六万大军……”皇甫纤心看着秦夜一行离去的方向,只见尘土飞扬,联想到无伤林之战事,心中不由泛起丝丝忧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秦夜界州一行,兵士皆为界州降卒,且统兵将领亦有三人为昭武降将,此举看似不妥,实则乃彻底收服这帮降卒降将之关键一步。等着吧,这六万大军必是秦夜日后驰骋疆场之中坚力量,秦夜这小子,为父是越来越喜欢了。”恒王说起秦夜,颇感自豪,神情竟然一时眉飞色舞起来。 皇甫纤心看着他高兴的样子,竟不自觉回忆起今日两军相见时之场景。 恒王大军探马来报,说少将军正提七万大军迎面而来,恒王于是命令大军就地驻扎,等候即可。 正当恒王向皇甫纤心姐弟,悠闲地介绍着双州风土人情之时,皇甫无惧、秦夜二人率先策马而至,不等几人寒暄几句,赵昭、林许、孙灼、王羽等将领却已转瞬即到。 “哎呀呀,好一对妖童媛女,着实羡煞旁人也!心儿丫头,纵然你一身男装打扮,却也难挡你风华绝代之姿啊,放眼天下,恐怕也唯有夜将军与你相衬了,哈哈哈。”孙灼不等胯下战马立定,已然翻身下马,看着秦夜和女扮男装的皇甫纤心并肩而立,情不自禁地啧啧称赞起来。 “明明是金童玉女,说是神仙眷侣也行啊,偏要去说什么‘妖童媛女’,虽然意思不差,却少了意蕴,听着也不甚舒畅。”赵昭不甘为后,接着大声说道。 “我呸,一帮粗野汉子,在这装什么文人骚客!到禁军这些年,一个个开始斯文起来了?本王这宝贝女儿自是九天仙女下凡,何需你等在这搜肠刮肚的赞叹一番,至于秦夜小子,本王本就极其喜欢,又岂是你等所能评头论足的。”恒王那自命不凡、志得意满的傲然神态,看得一众武将皆感阵阵寒意袭来,竟都打了一个哆嗦。 皇甫无惧看着老父模样,崇拜敬仰之情更甚了,想不到父王自夸过甚、又无半点尴尬之态的本领,竟也这般让人望尘莫及。 再看秦夜和皇甫纤心二人,众人一番说辞,纵使秦夜这种久经战阵的铁血将军,也难免流露出腼腆之态,更何况皇甫纤心这般长居闺中的妙龄少女! 秦夜上前一步,对着皇甫纤心,庄重地行了天揖之礼,颇为愧疚地说道:“小姐今日之困扰,皆是末将之过也,末将于此先行致歉了。”随即转身看着众将,大声说道:“皇甫小姐般般入画之倾世丽质……各位都是秦某的兄长叔伯,就不要再作调侃了,现下边疆不宁,速速开始商议正事吧。” 见秦夜如此,众人不再耽搁,悉数向着临时搭建的帅帐走去。皇甫纤心看着秦夜离去的背影,竟莫名生出一种孤独落寞之感,“明明天纵奇才、少年得志,为何却感觉他是那般的形单影只?‘皇甫小姐般般入画之倾世丽质,’他说此话之后,分明停顿了一下,是什么原因让他欲言又止……边疆不宁……难道是?” “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说我们要进帐去吗?他们在里面商议军政大事,我们无官无职,实在没有理由入帐,哎……”皇甫凡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知生性稳重的皇甫纤心,此时却是玉容轻抹海棠之红,轻声说了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他和那位横空耀世的少年将军,何其相似啊!” “姐,你在说什么呢?”看着不似寻常模样的姐姐,皇甫凡挠了挠后脑勺。 “走吧,我们也进帐去听听,恒王子女、将军为兄,这就是我们入帐的理由。”说罢,皇甫纤心从容不迫地走进大帐。 看着女儿静静发呆、似有心事的样子,恒王严肃地说道:“心儿,如今皇甫凡已随秦夜赶赴界州,为父方才思虑了一番,觉得还是把你送回华京为妥,丫头片子、女儿家家,长期随军在外,成何体统?” “父王,您老就别用此种理由来搪塞女儿了,若是在乎这些虚名,决然不会有无伤林之事了,更不会有秦夜一展胸中抱负之机了;您老分明就是担忧日后被母妃责骂罢了。”皇甫纤心开心地对着恒王,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表情,惹得恒王哈哈大笑。 “有女如此,此生何憾!是吧,老楚?”恒王一边上马扬鞭,一边对着身旁的楚墨说道。 “王爷,您就别危难末将了,末将是个粗人,只知奉您将令,杀伐四方;哪像夜将军,少年英雄,不仅能打漂亮仗,还能吟诗作赋,他之前说小姐般般入画,末将到现在也不知晓个中之意!”楚墨憨厚地笑着说道。 恒王听完,看着正在登上马车的皇甫纤心,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心儿,那秦夜小子,可曾见过你着女装?” “女儿自离王府,皆以男装示人,是故夜将军无从得见,父王为何会有此问?” “不曾见过,就有‘般般入画’之说;他日见到心儿女装,这画中人,岂不更成梦中人了,哈哈哈……大军即刻开拔,赶去双州用饭。” 皇甫纤心掀起帘子,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方才恒王之言,蓦然萦绕在耳边,“画中人、梦中人……今日之事,先是孙灼将军之‘妖童媛女’,再是赵昭将军的金童玉女、神仙眷侣,接着他口中所言之般般入画、倾世丽质,最后是父王的画中人、梦中人……他们,难不成他们……”一念至此,皇甫纤心却是生出阵阵愉悦之感,想着从无伤林伊始至今的种种,伴随着摇摇曳曳的马车,不知不觉地渐渐睡去。 第26章 文伊月 旬日之后,双州城州府之内,皇甫纤心正在藏书阁孜孜不倦地翻阅书籍文献,侍女突然来报,王爷正向此处走来。不等她摆放好方才翻阅的书卷,恒王之声便由远及近:“心儿,我说心儿啊,你这成日在这藏书阁流连忘返,真是咄咄怪事了。” 皇甫纤心侧目望去,恒王依然银甲白袍在身,此刻已到门口。她连忙迎了上去,略带怒气地娇嗔骂道:“父王,眼下双州太平无事,耀州、界州又分别有兄长和秦将军坐镇,您老就不用天天去军营操劳了吧,繁琐之事交予楚叔叔去办即可。” “哈哈哈,越来越像你母妃了,事事皆想管着为父,看你将来的如意郎君,是否经得住你这般管束?” “父王,您……” “好了好了,探马来报,负责宣旨的英郡王,快到城门口了,为父专程由军营赶来,携你一起前去迎接。” “是,父王。” 谁料恒王父女刚到州府正门门口,就远远看到一白衣少女纵马疾驰而来,后面紧跟着一名黑衣少年、及数十名全身身着金甲的护卫。 恒王眉头微锁,随即释然笑道:“那老顽固当真舍得让这丫头前来!” “皇甫伯父、纤心姐姐,您们快看,我把这头大笨驴甩在后面啦。”伴随着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白衣少女转瞬即到,临门勒马、翻身下马等动作,挥洒自如,堪称完美。 “月丫头,马骑得不错,再过几年,老夫也要甘拜下风、自愧弗如了。”恒王看着眼前这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开心地赞许起来。 “嘻嘻嘻,多谢皇甫伯父夸耀,伊月见过皇甫伯父、纤心姐姐。” 原来白衣少女,正是右将军爱女——文伊月,只见她一身白衣,腰间所系白色流苏、白色裙角、白色鞋子上均绣着振翅欲飞、栩栩如生之蓝色蝴蝶,搭配着镶嵌于三千青丝之上的蝴蝶钗,活脱脱一个蝴蝶仙女。 “伊月妹妹近来可好?看你这般满头大汗,文叔叔若是看到,该心疼了。”皇甫纤心一边取出紫帕为她擦拭汗珠,一边吩咐侍女,快去取些刚刚熬制的解暑茶汤来。 “想不到今日能有这般口福,不知纤心妹妹的茶汤,能否也让阿衡饮上一口?”“姗姗来迟”的黑衣少年,正是此次身负宣旨皇命的英郡王——素衡,“阿衡见过恒王,王爷安好?”素衡下马之后,极其恭敬地对恒王行了天揖大礼。 “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英郡王本就久负盛名,许久不见,更显英姿明睿了。”对于太宗诸子,除却已然为皇的素君,恒王最喜这个素衡,如今再见,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还是皇甫伯父好,最疼我们这些后辈。”文伊月话别皇甫纤心,跑来挽着恒王手臂,偏头倚在其肩,娇嗔地说道。 “哈哈哈,此话若是被你爹那个老顽固听到,恐怕又要气得几日不思茶饭了。” “你这个老东西,你麾下那些探马都是酒囊饭袋吗?老夫就不信,你这老东西会不知道老夫行程,既然知道,还这般掐着时辰讽刺老夫,是何用意?”来人正是右将军——文义。 “呦,原来是文老弟到了,说来也奇怪,这双州城破之时,我们这些个帝国之一王六将,从无一人到此,想不到收复之后,本王父子,加上你这个右将军,已经有三人入城了……若李演将军英魂尚在,不知作何感想?”恒王一改方才疼爱后辈之慈祥语气,代之以冷若冰霜之态,极不客气地讥诮起来,氛围由之前的一团和气,瞬间降至冰点。 “父王,英郡王和文叔叔亲自到此,必有要事,我们这样一直站在门口,让百姓看了去,似有不妥。双州方复,一切还需慎之又慎,切勿再节外生枝。”皇甫纤心见状,连忙出来圆场。 “纤心妹妹所言极是,阿衡此番前来,只为宣旨,不知秦夜将军何在?”素衡迅速顺着皇甫纤心之言,引出了宣旨之事,指名道姓要见秦夜。 “回禀王爷,秦夜将军已于旬日之前,率军奔赴界州布防去了,目下并未在双州。”皇甫纤心欣然应答。 “啊?皇兄已册封秦夜为秦王,封地双州,并授他永久统兵之权,全权节制兵马近二十万,事关重大,如今他不在双州,这该如何是好?”素衡有意将圣旨内容说出,又装模作样地急得团团转,让人看了实在忍俊不禁。 “真是个大笨驴,秦夜在界州被军务缠身,你难道就不能亲到界州宣旨,昭武王朝的界州之地,我可从来没去过,真想趁此机会去看看异域风情,纤心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怎么样,皇甫伯父?伊月知道,皇甫伯父最疼我了。”文伊月说完,故作可怜地连续摇着恒王手臂。 恒王轻轻挣脱文伊月的纠缠,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你这月丫头,难不成想把你皇甫伯父摇晕,以便给那老顽固出气不成?也罢,你们这些后辈难得出来一趟,就一起去界州看看吧!不过本王有言在先,到了界州,务必事事听从秦、秦王安排,否则出了问题,吃亏的可是你们自己呦。” “伊月多谢皇甫伯父。”文伊月兴高采烈地对着恒王再次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身对着素衡,颐指气使地说道:“大笨驴,你可得好生照顾我和纤心姐姐哈。” “这是当然,两位妹妹大可放心。”素衡言及两女,却是对着恒王和右将军躬身一拜。 “父王,您不和我们一同前去界州看看吗?心儿不想这么快又和您分离。”皇甫纤心愁染花容,令人不自觉心生怜惜之意、为之动容。 “心儿不必挂念为父,耀州和界州新定,虽有无惧和秦王坐镇,但中玄和昭武又岂会善罢甘休,刀兵再起之日,恐不远矣!是故,为父必须把双州之地打造成铜墙铁壁一般,为他们留下一个固若金汤之大后方,以备不虞。至于你和月丫头的界州之行,有英郡王和皇上的苍穹兵士护卫,定无大碍;到了界州,一应事宜听从秦王安排即可;还有,记得早早回府看望你的母妃,不可留恋他乡……” “好了好了,你这老匹夫,又不是生离死别,这般唠唠叨叨做甚?区区三百里路程,快则两日,慢则三日,相见又有何难?心儿,此次前去界州,想玩多久就玩多久,文叔叔让伊月陪你,千万别听你父王的,他半生戎马倥偬,哪知人间乐趣!放心的去吧,文叔叔也留在双州不走了,非得让这老匹夫把我伺候好了。” 是夜,双州一众属官散去之后,偌大的宴客厅中,仅余下恒王、文义及楚墨三人。追随恒王半生军旅,无论行军打仗、抑或察言观色,楚墨之能,皆非常人可及!此刻看恒王与文义神色,心知即将有事发生,于是起身摒退左右,交代心腹悉心布置一番之后,转身紧闭门窗,默默退立一旁待命。 “老楚,别在那杵着了,过来陪兄弟再喝几杯。”文义满面通红,似是已现醉意。 “右将军,双州酒烈,不比焱京甘甜,万不可贪杯啊。”楚墨盛了一碗早已备好的醒酒汤,端来放在文义面前。 “狗屁,什么右将军,去他娘的‘一王六将’,窝囊废,尽是一帮废物。”文义推开醒酒汤,操起酒壶,猛地几大口灌进腹中。 “啪”的一声脆响,恒王掷杯于地,大声呵斥:“楚墨,别管他,今晚醉死在此,明天挖坑埋了便是。” “大哥,兄弟憋屈啊,我文义宁可追随您左右,也不愿被当吉祥物一般束之高阁……双州军情传至焱京之时,兄弟我是第一个站出来请命的,可惜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声援,更有庸碌之辈认为双州必失,不如将有限兵力投放到其余州郡,以防不测……混账,鼠辈,说什么着眼全局、从长计议,分明是被中玄和昭武那来势汹汹的三十万联军吓破了狗胆,一群贪生怕死之徒罢了。”文义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大堆之后,再次举壶痛饮,几口下去,方才还满满的一壶烈酒,竟也见了底,被他随手扔到地上去了。 “好了,枉你一直以儒将自居,几口黄汤下去,满口尽是这般粗鄙之语。为兄知你心中苦闷,但方才之言,日后不可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恒王一边搀扶着他,一边谆谆告诫着。 “哈哈哈,你这个老匹夫,算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叫您大哥吧,别怪老兄弟在外人、甚至后辈面前口不择言,谁让您老哥一直小心翼翼地与我拉开距离,我心知您是不愿让别人知道我们关系甚好,否则于我不利……时局纷乱、战事频繁,能苟全性命已是千辛万苦,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恐怕比登天还难!秦夜、夜将军、秦王,老夫好生羡慕你这小子啊。”说完把头一偏,转眼就是呼呼大睡,恒王和楚墨则是无奈地相视一笑。 第27章 河清社鸣 界州城楼之上,秦夜令人擂鼓聚将,不到半个时辰,司马闯、赵昭、李翼、孙灼、王羽、曹宁、周静、皇甫凡和朱明,悉数风尘仆仆而来,秦夜面带笑意地看了看众将,不蔓不枝地开口说道:“界州初平,诸事繁杂,更兼人心未定,本是极难治理之地,然众位将军连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终使秦某能够措置裕如……如今界州河清社鸣,众位将军实属功不可没,请受秦夜一拜。”说罢便庄重地对着诸将躬身一拜。 “将军……”众将见状,纷纷回礼。 “林将军到。”随着通报之声传来,所有人不谋而合地看向来人。 林许远远地看到众将齐聚,心中一惊,于是加快了步伐,及至秦夜跟前,正要跪拜之际,却被眼疾手快的秦夜搀扶住了,“将军,林许来迟,还望将军恕罪。”林许为秦夜之举所动容,竟一时有些语塞。 “非也非也,是将军来早了。”秦夜故作深沉的回复,引得在场诸将一阵云里雾里,难解其意。 此时,一名羽营所属前来禀报:“英郡王一行距此已不足五里。” 秦夜看了看远方,神采飞扬地问到:“诸位将军,大军可曾集结完毕?” “回禀将军:一万禁军集结完毕。”司马闯率先开口。 “回禀将军:六万界州兵集结完毕。”曹宁接着答道。 “回禀将军:原驻守界州之三万兵马集结完毕。”周静大声说道。 “回禀将军:一万三千羽营强弩兵、七千羽营步兵、五千羽营骑兵集结完毕。”朱明最后回复道。 秦夜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皇甫凡:“即刻亲率一千禁军出城迎接英郡王,入城之后径直引往大军驻地。” “是,将军。”皇甫凡领命离去。 看着他离去,秦夜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紫色身影,微微摇头,摒弃他念,气宇轩昂地说道:“众位将军,随秦某一起去看看这十数万大军。” “是,将军……”诸将齐声回复。 皇甫凡领下一千禁军之后,当先策马疾驰而去,不一会便远远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金色重甲军阵,皇甫凡心中疑惑,示意禁军停止前进,环顾左右而道:“去一人传话,就说夜将军麾下、羽营所属皇甫凡在此恭候。” “是,大人。”一飞骑领命,夺路而去。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素衡一马当先来到皇甫凡面前,神态豪放不羁地大笑道:“当真强将手下无弱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皇甫兄弟,哥哥真心为你如今的样子欣慰。” “英郡王见笑了,兄弟军令在身,私交情谊容后再续,夜将军令属下前来迎接王爷入城,请。”皇甫凡并未多作客套,简单明了传达秦夜之意后,就要下令行军。 “等等,纤心妹妹也来了,她和伊月妹妹,都在后面的马车里,你不先见见?”素衡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心中急切,是故脱口而出。 “不了,军令为重,入城之后,兄弟会引王爷直接去大军驻地,届时还望王爷传令,随行军士居右成列而行,兄弟会让这一千禁军并列居左。”说完便传令回城,驱马走去军阵前方了。 素衡见此情形,忍不住啧啧称奇。 “嗨,大笨驴,发什么呆呢?”文伊月掀开马车窗帘,大声调侃道。 “两位妹妹,可知方才迎接我等之人是谁?”素衡依旧望着远方,不假思索地问道。 “好生无趣,界州那些个将军统领,本小姐一概不知,如何答你所问?”文伊月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哈哈哈,伊月妹妹正好识得此人,他就是我们的小凡兄弟……传令下去,入城之后,配合禁军左右成列而行,不得有误。”素衡说完,心中对那个传说中的夜将军,更加期待了。 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一千禁军和一千苍穹军各自左右成列,护卫着素衡一行,来到秦夜大军驻地。 突然,战鼓震天、号角齐鸣,秦夜带着众将,戎装在身、重甲相迎。 素衡看着眼前这位一身黑衣战甲的少年将军,除去逼人英气,更多的则是杀伐之气。自己堂堂天潢贵胄,在外亦有盛名,如今更是承蒙皇兄加封英郡王,身份地位于同龄之人中,不可谓不显赫,可在此人面前,硬是提不起一丝底气…… “呀……纤心姐姐,这就是一战取三州、誉满朝野的少年将军吗?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文伊月一见秦夜,就忍不住开口称赞,眼看着正欲下车纠缠。 素衡闻言,连忙制止:“伊月,此乃军中,不可无礼。” “王爷代天南巡,一路舟车劳顿,末将本该做好接风洗尘之事,奈何战机转瞬即逝,是故委屈王爷直临校场,还望王爷恕罪。”秦夜单膝下跪,诚恳地致歉。 司马闯、赵昭、李翼、孙灼、王羽、林许、曹宁、周静、朱明以及皇甫凡见状,皆是同时单膝下跪,盔甲和佩剑的摩擦声,竟然引得素衡浑身一振,心中的男儿血性瞬间充斥全身,情难自抑地大声说道:“夜将军、众位将军快快请起,若无皇命在身,素衡真想追随众位将军,沙场拼杀一番,也算对得起这一身男儿热血了。” 秦夜率众将起身,眼角看了一眼素衡身后、刚刚下车的二女,声音颇具沉厚地说道:“王爷言重了,请!”随即挥动一下右手,众将分左右两列站开,陪同中间四人走向点将台。 台上军旗猎猎,黑色大纛上的“秦”字,尤显威严。 素衡登台,深深提了一口气,庄严地说道:“圣旨到,秦夜接旨。” 秦夜按剑跪地,回应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朕初御皇朝,中玄、昭武反易天常,侵我双州、戮我将士、祸及百姓!值此群凶觊觎、社稷难安之时,羽营秦夜,怀瑾握瑜、风禾尽起,以文经武纬之逸群之才,铸无伤鏖战之功,成双州复归之业,南取界州、东战耀地。收复失地护我山河、开疆拓土振我国威,着即册封秦夜为秦王,食邑三千户,封地双州,以彰其功;另:授秦王永久统兵之权,除之前羽营所属,朕特遣驰援战事之十万禁军归其麾下,外加界州归降将士,悉数为秦王全权节制,凡秦王所请三州之事,朕无不应允。布告天下,咸史闻知,钦此。” “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夜接过圣旨,起身转向全军将士,举起手中圣旨,其声如洪钟,穿云裂石般传入在场之人耳中:“本王血誓:三州之地,皆免十年赋税。” “皇上万岁、秦王威武……”整个校场都沸腾了,呼喊声、庆贺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整整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若非秦夜挥手制止,恐怕不会这般轻易平息。 秦夜趁着将士欢呼之际,同素衡做了短暂寒暄,甚至来不及和皇甫纤心说上一句话,便再次登临点将台,看着全军将士,大声下令:“皇甫凡,令你携一千禁军,护送王爷等人回州府歇息,好生照料。” “是,秦王。” “司马闯、赵昭、李翼、孙灼、王羽、林许、曹宁,令你七人速去点拨十万大军,随本王即刻开拔,明日此时务必赶到美人,不得有误。” “是,秦王。” “周静、朱明,二位将军带领余下兵马护卫界州。” “是,秦王。” 众将领命而去,大军分拨离营,一切是那么的井然有序;皇甫纤心登上原路返回的马车时,回首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个忙碌的身影,殊不知,那人也正默默地看向她这里…… 第28章 军民之心 “王爷,请恕末将愚钝,此次行军,恐有不妥。”司马闯与孙灼二人推来推去,终是司马闯开口说了出来。 篝火旁的秦夜,不疾不徐地往里加了加干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四散开来,火势逐渐飙升……秦夜看了看众将,神情颇为凝重地说道:“众位将军也有此虑吗?” “是,王爷,三州之地虽已平定,但百废待兴,末将认为当务之急是与民休息。王爷受封之刻,即是出兵之时,难免有穷兵黩武之嫌。”一直同秦夜接触不多的李翼统领,毫不掩饰地说道。 “李翼,不可无礼。”孙灼气急败坏地吼道,不料李翼一副宁死不屈的高傲表情,使得众人一时语塞。 秦夜微笑着向孙灼挥了挥手,赞许地说道:“李翼统领一身傲骨,秦夜早有耳闻,今日一见,诚然如此。”秦夜起身,对着众将躬身一拜,再次说道:“古往今来,赍志而没者,数不胜数,秦夜不才,却也不甘!昭武纵然国运日衰、军威难振,但其立国百年,根基犹存,倘不乘胜而战,待其假以时日,岂可再轻易撼动……届时,界州战乱不断,我等深陷于此,谈何征战天下?如何建功立业?” “王爷,我……”被秦夜这般一说,李翼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王爷所言,末将感佩于心,但不知军民之心如何?这十万大军,除去羽营所属,大半皆是昭武降卒,这般排兵布阵,王爷胆略,当真是无人能及。”王羽说完,从容不迫地对着林许和曹宁二人抱拳做礼,“王某无意针对任何人,仅是言明心中所想,毕竟日后还要同生共死,还是不要心存芥蒂为好。” “将军坦荡,感激不尽。”林许和曹宁连忙起身,抱拳回礼。 “不知赵将军何意?一起说说吧。”看着一言不发的赵昭,秦夜径直点名。 “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王爷乃天降帅才,一战而取三州,可谓智计无双、算无遗策,末将折服,是故王爷所命,末将无不遵从。”赵昭毅然决然地回复。 “这番溢美之词作不了数,将军还需重新作答。”秦夜双目如炬,一动不动地看着赵昭。 “末将之言,不过剑头一吷。” “本王乐意,偏要铅刀一割!” “哈哈哈……”赵昭一言、秦夜一语,却是颇为押韵,二人不由得相视大笑。 “方才王羽将军言及军民之心,依末将看来,界州军民之心,恰恰在我天炎皇朝一边,在秦王这里,理由有三:王爷收昭武将士,礼敬有加,从无半点厚此薄彼之意、怠慢之举,将士感念于心,必誓死追随,此便是二位将军,十数日奔波效劳之原因。”赵昭说完,庄重地对林许和曹宁抱拳行礼。 “将军言重了……”林许和曹宁心中一热,一边还礼,一边语气微颤地回复。 “其二、王爷率军入界州之日,便当即下令所有降卒解甲归家,探望其亲,以报平安,此举比之昭武强行征兵之举,天差地别、云泥异路,如此,军民之心归于王爷,又进了一步。最后、王爷军纪严明,对界州士农工商秋毫无犯,受封之时,于阵前当众血誓承诺:三州之地,皆免十年赋税……此之血誓,莫说界州军民之心,恐怕整个昭武、整个天下的军民之心,都为之神往。由此,末将断言,王爷此次征伐,必定事半功倍;追随王爷,我等幸甚!”赵昭说完,退后三步,恭敬地按剑行了跪拜之礼。 其余众将听完,见状也情不自禁地同时行礼。 “你、你们……快快起来,日后不可如此,否则自去羽营领五十军棍。”秦夜一一扶起众将,当即下了此令。 “哈哈哈,老孙,我就说赵昭这厮是个狗头军师,你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把大伙心中所虑,一一解除了。”司马闯猛地拍了一下孙灼肩膀,大笑着说道。 “你这老匹夫,赵昭说的,你拍他去啊,你这牛劲,拍坏了我,明日如何上阵杀敌。”孙灼满脸委屈地吼道。 “哼,上阵杀敌,就怕敌军望风归降,让你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再者,真到了上阵杀敌之时,哪里轮得到你,当我们在座的诸位都是酒囊饭袋吗?”李翼不屑地说道。 “小李子,老孙在此,你神气什么,秦王不知道也就罢了,我们几个禁军统领,何人不知你那不堪之事,漏个大腚满街跑。”孙灼一时不察,居然脱口而出。 “孙灼,你混账,来和本将军大战三百回合。”李翼闻言震怒,就要上前和孙灼较量。 “李将军息怒,料孙将军也是无心之过,此乃军中,岂可这般儿戏。来人,多叫一些兄弟过来观赏李、孙二位将军之战;另外,麻烦司马将军,顺便和兄弟们讲一讲那个漏腚之事。”秦夜在众将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中,以上位者的姿态,下了命令。 短暂的安静之后,爆发出阵阵大笑之声。 “来来来,小李子,难得王爷有如此雅兴,老孙这就和你小子比划比划,别漏腚就好,被兄弟们传出去就不好了,漏腚将军,哈哈哈……” “老孙,你这就过分了哈,他就算漏腚,那也能打胜仗。秦王,你不知道,那是个夜黑风大的良辰美景……” “司马匹夫,你敢……” 第29章 功不唐捐 次日,秦夜率大军如期到达界州——美人郡。 “此处距昭兴之地不足五十里,虽隶属于界州,但却是昭兴、界州和仁州等三州之中心地带,如此兵家必争之地,平王当真大方,就这么让出来了?”中军大帐之内,曹宁不解地问道。 “林将军,你来说说吧。”秦夜接过探马呈递上来的密报,看了一眼林许,开口说道。 “是,王爷。”林许恭敬地回复后,接着说道:“收取界州四郡之后,王爷便令末将大张旗鼓地将平王送回美人,如今一切境况皆如王爷事前所料,平王弃守美人,集中兵力于昭兴,意欲负隅顽抗;虽说骄兵必败,但依末将看来,平王此举,不过挑雪填井、垂死挣扎罢了。” “好,说得好,林将军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甚是大振军心。”司马闯历来跅弢不羁,此刻听林许说完,忍不住大笑着说道。 “你这老匹夫,就会傻笑,那个什么平王,为何弃守如此要地?你知道不?”孙灼此语虽是调侃司马闯,本人却是极为恭敬地看着秦夜,似乎此问正是向秦夜所提。 “啊……对、对,除此之外,末将还有一事不明,王爷为何要大张旗鼓地放平王归国?如今他再聚兵马同我大军对峙,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对秦夜极是信服的司马闯,也意识到局面不对,瞪着一双大眼看着秦夜。 秦夜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手中密报,淡淡问了一句:“赵昭将军,何谓谊切苔岑?” 本想等众将悉数说完之后再发言的赵昭,听闻此语,颇感羞愧,于是对着众将拱手说道:“赵昭的不是之处,各为兄弟担待了。王爷此举,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但却能够得到诸多好处,实属上上之策。”赵昭不再藏着掖着,索性接着说道:“第一、中玄、昭武前后合计联军四十万,王爷弹指一挥,便让其一夕之间或死或降,昭武国内闻之,无人不胆颤心惊,国破家亡的言乱,顷刻间便甚嚣尘土,正所谓哀兵必胜,如若让人将这股悲愤转化为保家卫国之战心,搞个全民皆兵,那对我们是极为不利的,恐怕到时候,真要血战一番才可拿下美人,所以王爷在适当时候把平王放了回去。再者、时下天下大乱,为本国安危计,任何一国皆不愿看到他国极盛极强,此次中玄、昭武无故攻我天炎,王爷奋起反击,不管是占据界州、还是夺取耀州,都可谓师出有名;若不趁此良机扩大战果,日后再想兴兵,便是真正的穷兵黩武,绝对会引来他国联军攻伐,如此,想要在有限时间内,攻占更多州郡城池、歼灭敌国更多有生力量,最佳之法便是大张旗鼓地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大军兵锋所指之地,以便让他们早早地聚拢更多兵马等死……” 说到此处,赵昭看了一下众将,人人皆如谈虎色变般、惊恐地看着秦夜,仿佛在看一尊杀神,赵昭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至于说放平王回去,哼,他全权领军在外,尚且大败于王爷之手,何况以被俘之身、多方掣肘下统军来战!绝非司马老哥口中的‘放虎归山’,反而恰恰是赶了一只老鼠回去,让原本上下一心的昭武君臣,平添一位争权夺利的领政王爷,王爷智计,末将敬服。” 秦夜放下密报,极其赞许地拍了拍手,欣慰地说道:“赵将军所言不差,但有一点他不便明言,想必诸位心中,亦猜到些许!皇上天恩,秦夜已然封王,诸位将军却依然是位居原职,何也?秦夜并非薄情寡义之辈,实因战事不断、大局未定,此役之后,秦夜定将诸位连番之功,一并呈报皇上;另外,秦夜既有永久统兵之权,麾下大军近二十万,不说当世不败之军,亦必是常胜之师,所以,听令……”秦夜停顿了一下,大声说道:“本王此次征伐,重在练兵、更在选将!功不唐捐、玉汝于成,出发。” “秦王威武……”营中诸将豪气万丈地大吼。 昭武王朝昭兴东门城楼上,华文似如地狱厉鬼、面目狰狞地手持利剑,亲自斩了昭兴司马——张随,昭兴守将——梁错,见状迅速拔剑指向华文,大怒道:“平王,张将军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政见但有不同,亦是为国尽忠,你岂能这般将他诛杀?” 华文丢弃长剑,毫不理会梁错的逾越之举,看向美人郡方向,沉声说道:“将军应该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十年,正是本王主政之十年。” “若非如此,本将军又岂会容王爷多言,就算玉石俱焚,也要为张将军讨一个说法。”梁错虽然依旧剑指平王,但语气已经不比方才强硬。 “十年来,何曾淹旬旷月?国家疲弊,若非本王力挽狂澜,你梁大将军说句心里话,昭武将是何等局面?”华文示意护卫退下,依旧头也不回地看着远方。 “王爷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提拔干才、攘除奸凶,使朝局焕然一新,这也是我等愿意追随效力之原因,可……”梁错长剑回鞘,无奈地叹息一声。 “本王曾立誓,倾毕生之力东出,十年筹谋,一战而下天焱双州之地,可曾有错?本王亲自带兵深入无伤林那个不毛之地,所为何来?为本王自己吗?兵败被俘,求死不能,又是为何?”华文回身,淡淡地看着梁错,连续几个问题,直让对方哑口无言。 “本王一生许国,主政间纵有僭越之举,不过时事所需罢了,一朝兵败,华绝这小子,居然丝毫不念辅政之恩、叔侄之情,意图围剿平王阖府,混账……还有这个小小军司马,若无本王提拔,他何以在这昭兴之地立足?不思报效也就罢了,竟敢辱骂本王败军失地、贪生怕死,放肆!此等忘恩负义之人,即便有些才干,亦是该杀!”华文满眼血丝,越说越怒。 “如今天炎秦夜,亲领十万大军杀来,王爷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宜早日商定退敌之策啊。”梁错示意甲兵将张随尸身抬了下去,郑重地对说道。 “退敌?哼,秦夜这小兔崽子,本王定叫他有来无回。” 不知为何,看着平王鄙夷的样子,梁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第30章 昭兴之战 又一日之未时初刻,昭兴城楼东门,秦夜先锋军攻城失利,接连五次强攻,皆是无果,秦夜无奈退兵,改道仁州方向。 “报,对方已退兵,朝仁州方向急行而去。”梁错摒退探马,不解地问道:“都说秦夜用兵如神、智计无双,今番这般行事,不是自取灭亡之道吗?” “哼,什么用兵如神、智计无双,不过是一时奸计得逞罢了,终究不能持久,传令下去,十万大军悉数出城追杀,务必给本王死死咬住,一举灭了这个所谓的秦王。”华文说完,戴上头盔就要离去。 “王爷不可,就算秦夜夺取三州是一时之奸计得逞,但他羽营的赫赫战功,绝非浪得虚名,末将觉得这仗处处透着古怪,王爷不可不防!万万不可轻令大军追击啊!”梁错声嘶力竭地制止道。 “放肆,战机稍纵即逝,你乃昭兴主将,安敢乱我军心。本王念你梁氏一门三代忠烈,给你两个选择:一、就地一死,为我大军祭旗;二、带上你的四万昭兴兵马,随本王立即追杀秦夜。”看着跪拜于地的梁错,华文毫不客气地怒斥。 梁错无奈,起身整理了一下甲胄,离开传令去了。 谁知一路追击下来,秦夜后军或死或降、溃不成军。 “哈哈哈,秦夜小儿,攻城不成,如今这被追杀的滋味,不好受吧!命令大军继续追杀,不得有误。”华文听完战报,志得意满地再次下令催促,随后命人叫来梁错,二人纵马、并立而行。 “梁错,本王知你生性谨慎,不然也不会把昭兴这陪都之地,交你驻守,可面对千变万化之战场,又岂能事事小心,倘若贻误战机,岂不可惜?”抑或是满足了些许复仇之欲,华文一改此前斥责之态,颇为耐心地对梁错说道。 “王爷所言甚是,但愿是末将多虑了。”面对血淋淋的追歼战报,梁错虽仍有疑虑,却也不再执拗。 “本王放弃美人郡,把这战略要地,完好无损地拱手让出,为的就是让秦夜更加骄纵轻狂。十九年华,便立下他人一生望尘莫及之功勋,何来定力稳住?你看他此次所率大军,居然十之八九皆是我界州降卒,秦夜啊秦夜,本王实在不敢想象,你竟狂傲如斯!”华文每次提及秦夜,说着说着,总会怒火中烧。 “王爷,末将提问了几个降卒,发现他们都是追随王爷攻取双州的昭武兵士,均非界州人士,此次秦夜令他们为先锋,攻城不成又编为后军,如此这般,死伤之人尽皆同批兵士。”梁错自顾自说着,心中虽有疑惑,但一时竟也说不出缘由。 “这有什么好疑虑的,无非是秦夜那小子不信任他们罢了。”华文漫不经心地说道。 梁错听闻,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远方出现一片林地,放眼望去,已然不见秦夜大军,徒留弥山亘野之尸体。 “越往前奔走,越靠近仁州,秦夜此去,前有雄城挡道、后有大军追歼,实属有死无生,传本王军令,继续火速追击,与仁州守军来个前后夹击,灭了秦夜。”华文挥动马鞭,迫不及待地率军向树林奔去。 “王爷且慢……”梁错看着扬鞭远去的平王身影,生生咽下未及说出的言辞,无奈地策马追了上去。 进入林中不久,天色便渐渐暗淡了下来,华文一边听着先锋军战报,一边不断催促大军快速穿越树林。 突然,漫天箭雨从树林左边倾泻而出,仅一波,就有无数兵士在猝不及防中倒下,第二波、第三……变故骤起,眼见周围同伴一个个倒地挣扎,平王大军慌不择路地逃向树林右边,谁知,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树林右边寒光掠影,数不清的黑甲兵士手起刀落…… 看着成片成片的人倒地不起,梁错当机立断,亲率护卫拼命来到平王身旁,死令众人护送平王杀出重围,逃回昭兴,自己留下殿后。 “废话,真当本王是贪生怕死之辈,来呀,本王在此,昭武儿郎们,随本王一同杀出去。”华文振臂一挥,竟让四处溃散的兵马重新聚集,奇迹般地逃出了树林。 梁错一面安排掩护撤退,一面令人快速查点所剩兵马……十万大军,除去生死未卜的先锋军,目前仅有不到三万兵马,从树林撤离出来,看着满脸憔悴的平王、以及惊恐万分的兵士,梁错一剑砍落旁边草丛,暴喝一声:“该死的秦夜,昭兴的兄弟们,拔出你们鞘中刀剑,随本将军赴死一战。” “是,将军。”随着一声声怒吼,一个个昭兴兵士挺身而出。 “将士们,本王在无伤林,求死不能;在界州,亦是弃生无果;拖着这副皮囊回到昭武,传言说我贪生怕死、祸国殃民……华文无能,天不助我,今夜,华文不走了,愿就此埋骨,来生在世,在和各位将士征伐天下。”华文说完,手握长剑走到梁错身旁,释然一笑:“你这老小子,真当本王是贪生怕死之徒了。” “王爷不可,昭武岂能离了王爷,请王爷速速离去……”梁错哽咽难语,挥手示意亲卫带平王离开。 “老梁,别操那份心了,昭武上下合共四十万大军,居然有三十万葬送在本王手里,就算活着回到昭兴、回到武都,你让本王有何颜面去见华绝那小子,又如何再从容面对国中臣民?此役之后,昭兴和仁州是保不住了,加上本王这条老命,秦夜应该会知足了;况且,其余诸国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本王之死,也算是最后能为昭武所做之事了。”说完,华文恭敬地向武都方向,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誓死追随王爷……”数万将士齐声嘶吼,悉数拔出刀剑,严阵以待。 “哈哈哈,说实话,只要王爷不端架子,还是挺招人喜的。也罢,就让末将陪您走这最后一遭。兄弟们,喝了最后这口酒,杀!”梁错说完,命人取来随身烈酒,同平王一人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就在昭武几万将士同饮之时,秦夜亲率万余羽营所属,从林中走了出来。 “多日不见,平王安好?后生在此有礼了。”秦夜单骑走出,颇为恭敬地向华文问好。 “后生?哈哈哈,后生可畏啊,秦夜,老夫败了,败的心服口服;老夫问你:你身后可是羽营所属?” “是。” “强攻昭兴的先锋军,和撤离时编入后军的兵士,都是之前随本王攻入双州的那批兵马,你早把他们视为弃子了吗?” “慈不掌兵。” “好,说得好。不过,老夫此刻还有三万雄师,可愿与老夫堂堂正正打一场,让老夫亲眼看看你羽营战力如何?” “但凭王爷吩咐。” “好,来战!” “后生拜别王爷。”秦夜策马回到军中,右手向前一挥,羽营余下强弩兵和骑兵,默契配合着向前杀去,不到两个时辰,胜负已分…… 火光照映之下,鲜血侵入泥土,渐渐变黑;凛冽的夜风将华文凌乱的头发吹得更乱了,只见他跌跌撞撞,找到埋首于地的梁错,自言自语地说道:“老梁,你说得对,羽营赫赫战功,岂是浪得虚名!今夜一战,果然名不虚传,我昭武三万儿郎,竟不敌他万余羽营所属。”说罢轻轻放下梁错,起身整理了一下铠甲,大声说道:“秦夜,多谢成全,你小子,不错!”言尽、挥剑、倒地,权倾昭武之主政王爷,就此自刎于旷野之地。 “来人,兄弟们伤亡如何?”黑夜中,看不清秦夜此刻神情,只听他沉声问道。 “回禀王爷,阵亡三千、重伤两千。”旁边属下立刻回复道。 “好生安葬他们,对于昭武一方,也同样对待,不可折辱。他们也该回来了……” “是,王爷。” 第31章 入主昭兴 “禀报王爷,敌军中有一人气息尚存,似为将军。” “立即救治,凡气息不绝者,不可遗弃。” “是,王爷。” “禀报王爷,司马将军他们回来了。” “好,让林将军去认一下那个死里逃生的昭武将军。” “是,王爷。” “秦王、秦王,我们赢了……”司马闯的声音由远而近,惹得秦夜摇头苦笑,连忙起身相迎。 “秦王,禀报秦王,老夫依计领三万骑兵,杀了个回马枪,昭武三万先锋军大败,被老夫全歼。”远远看到秦夜,司马闯就大声喊了出来。 “老将军威武,此番立下大功,可喜可贺。”秦夜大笑着回复。 “哈哈哈,在王爷面前,不敢言大!王爷亲率一万二千羽营所属截杀昭武七万大军,老夫这点功绩实在不值一提。”司马闯快步来到秦夜面前,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末将司马闯,奉王爷军令诛灭昭武先锋军,如今前来复命。” “司马将军快快请起,兵士伤亡几何?”秦夜一边将他搀扶起身,一边关切地问道。 “回禀将军,我三万将士士气高涨,全歼敌军之后,尚余半数。” “如此甚好,即刻传令下去,火速奔赴昭兴,乘势夺取。” “是,王爷。” “禀报王爷,末将识得那人,正是昭兴将军——梁错。”林许气喘吁吁地前来回复。 “好、甚好,林将军,烦劳你一路好生照看他,行事力求保密,本王日后定有大用。” “是,王爷,末将明白。” “出发,夺取昭兴。”秦夜右手一挥,当即下令。 “是,王爷。”司马闯和林许同时答道。 次日巳时末刻,即天焱皇朝天一元年八月十八日,昭武王朝陪都——昭兴,开城投降,秦王率军入驻。 三日之后,赵昭、李翼、孙灼、王羽、曹宁等将率军四万余人,攻破昭武仁州之地,捷报传至昭兴,秦夜大喜。 入主昭兴第七天,朝食之后,先有下属来报:原昭兴一众官员求见;不一会儿,又有下属来报:英郡王一行,已到东城门口…… “一行……”秦夜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光芒,连忙命人传司马闯和林许。 午时初刻,于昭兴州府大厅内,秦夜居中站立,两方人员分别是:素衡、文伊月、皇甫纤心、皇甫凡、司马闯、林许等立于大厅左方;原昭兴一众官员则站在右边。 “启禀王爷,属下严青,原是昭兴州领,如今率众来归,诚望王爷不计前嫌。”说话之人虽然身材矮小,却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投降臣属的卑微之感。 “严大人说的哪里话,秦夜不才,有各位昭兴才俊帮扶,实乃百姓之福,秦夜感激不尽。”秦夜一边诚恳说道,一边对着严青等人躬身一拜。 “王爷厚爱,严青受之有愧。当下昭兴、仁州皆已归附王爷,何不乘势攻取文武?占下昭武之半壁江山!” “秦夜并非穷兵黩武之辈、嗜血滥杀之徒,今下夺取昭兴,情非得已。” “严青曾闻,王爷于无伤林一战奠定今天时势,目下昭兴之功,亦赖城外那无名之林,王爷何不赐名,以彰此功!” 严青之言,令在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谁不知那无伤林,乃天焱皇朝开国之君所赐之名,严青这番说词,当真是自掘坟墓、离死不远。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严大人所言甚是,对于那片无名树林,本王这就赐名为‘无争’”秦夜冷冷瞪着严青,看他不语,随即继续说道:“昭兴初定,民心不稳,有劳严大人暂居我天焱安抚使,向昭兴民众传达我天焱圣德,可否?” “倘若本官不愿意呢?”严青一改方才神态,强硬地回道。 “本王大军所到之处,虽不曾有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但昭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平王身死之时,不知严大人身在何方、所谋何事?如今这般言行,实在当诛其心!本王不管你作何看法,但昭兴用人之际,还望严大人以百姓为念!”秦夜说完,不再有任何言语,任凭严青拂袖而去。 过了一会儿,秦夜看了看左右两边,略带怒气地说道:“本王诸事繁多,各位再这般闭口不言,本王这就做主了。”说完留恋地看了一眼那紫色身影,心中一横,大声呵斥道:“皇甫凡,你可知罪?” 皇甫凡听闻,不假思索地跨步而跪:“末将知罪,听凭王爷责罚。” “好,左右何在?拖下去……五十军棍,由司马将军监刑;此后罚为昭兴东城守门官。” “是。”两个羽营所属应声而出,眼看就要将皇甫凡带离。 “慢。”文伊月小嘴一张,面红耳赤地出来阻止。 “文家小姐,皇甫凡领的是军令,劝你好自为之,万不可做出逾越之举。”秦夜冷冷地说道。 “少跟本姑娘来这一套,爹爹在家时日本就不多,偶尔回家,动辄军法,本姑娘自小就反感、听腻了。看你年纪不小,何故这般冷血无情、不明事理?”文伊月毫不理会素衡拉扯,颇为理直气壮地怒斥秦夜。 “冷血无情、不明事理?先不说你蔑视军法,这八个字倘若说不出个缘由,休怪本王。”秦夜不忍去看紫色身影,只是颇为无奈地说道。 “哼,‘皇甫凡,令你携一千禁军,护送王爷等人回州府歇息,好生照料。’这可是你堂堂秦王所说?” “是。” “那如今纤心姐姐和我、还有这大笨驴,可有闪失?” “没有。” “我再问你,昭武既已攻取,是否就是我天炎州郡?” “是。” “既然如此,我等前来昭武,关乎什么军法?”文伊月自以为是,一连串问题率性说出。 “纯属强词夺理,看来右将军对小姐宠溺过甚,来人,将文家小姐单独拘禁,无本王所令,不得擅出。”秦夜面不改色,一番言语惊得素衡几近魂飞魄散,连忙开口劝阻。 “王爷此行,不知于皇上圣命,有何干系?还望王爷好自为之。” “这、这……”素衡想起双州离别之时,恒王曾经劝解:务必事事听从秦王安排,否则出了问题,吃亏的可是你们自己呦!于是愣在原地,不再说话。 只见两名黑衣侍女领命上前,轻车熟路地将文伊月快速带了下去,任由她一路挣扎嘶喊。 随着文伊月的辱骂之声越来越远,皇甫纤心看了看众人,无奈地叹息一声,旋即对着秦夜行了万福礼,镇定地说道:“确实是我等唐突了,一切听凭王爷做主。” “多谢小姐体谅……”秦夜说完,实在不忍再看那双美眸,于是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第32章 云胡不喜 “死秦夜、臭秦夜……”此时的文伊月香汗淋漓,所着白衣已被微微浸透,纵然气喘吁吁,手中依旧不停地随意抓过房中饰品,用力摔在地上……可怜那些精美绝伦的花瓶、茶具,不一会儿就支离破碎、不复如初。 正当她怒不可遏之时,忽闻有人敲门,她懒得搭理,快速走到房屋正中的檀木圆桌旁,双手使劲一掀,“轰隆隆”的声音瞬间充溢整个房间,吓得屋外之人慌忙推门而入。 “奴婢见过小姐,王爷请小姐移步,当面赔礼道歉。”那两名黑衣侍女,对着文伊月躬身一拜,坦然说道。 “这会知道赔礼道歉了,早干嘛去了?大厅之内,他不是威风的很吗?”文伊月余怒未消,信手揪住头上垂帘,哗啦啦地扯了下来。 谁知那两位黑衣侍女丝毫不惊,只是再次重复了一次:“王爷请小姐移步,当面赔礼道歉。” “真是中了邪了,前面带路。”虽然极不情愿,但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竟生出无奈之感,于是索性去看看那混账秦夜,究竟意欲何为? 府中小道曲径通幽,三回九转之后,来到一处形如殿宇、名为“聚海”的房屋之前,黑衣侍女推开门,分列左右两边,双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便不再言语。 文伊月上前极目望去,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了。 各种瓷器琳琅满目,一件件静若处子般陈列于大厅之中,竟似满天星辰那样耀眼;再看那形色各异之桌子:圆的、方的、高的、矮的、仿古的、新式的,应有尽有,却是看得文伊月不明所以;至于悬挂于空的各类垂帘,在微风轻划之下,五颜六色随之翩翩起舞、不断摇曳,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美丽鲜花……文伊月流连其中,看得眼花缭乱,竟一时忘了为何而来,直到衣摆不小心拂落一个蓝色花瓶,方才惊醒,大声呵斥道:“秦夜那混账小子在哪?带本小姐至此,究竟何意?” 其中一名黑衣侍女,行若无事地回复道:“王爷令我等从昭兴城中大量搜集这般物件,集于此处供小姐恣意施为。” “秦夜,你个该死的混账玩意,本小姐定要与你不死不休。”文伊月扫落一排瓷器,声嘶力竭地指天骂道。 “禀报王爷,五十军棍已执行完毕,末将特来复命。”对于今日之事,司马闯实在不解,歼敌十万、彼帅自刎、昭兴归降、仁州城破,如此功勋,直接堪比攻取三州之地之辉煌战绩,按理这位新晋秦王应该开心至极才是,为何就生出这般无明业火,更何况恒王一家……念及于此,这位老将军轻叹一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王爷。 “老将军与家父年龄相仿,相识以来,秦夜即视您为亲人一般,却不知老将军何时变了性子,与秦夜生了嫌隙?”秦夜放下手中书卷,扫了一眼司马闯,见他颇为拘谨,不悦地问道。 “秦王……”司马闯闻言,顿时情动难抑,扑通一声跪拜于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秦夜见状,慌忙起身,将他搀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秦王,老夫对不住您,方才行刑,老夫感念恒王和卫将军恩情,不忍如山执法,是故从中作梗,仅轻轻责罚了五十军棍,这般行径,实在有违王爷军令,请王爷责罚。”司马闯老脸通红,羞愧地说道。 “若非知晓老将军是有恩必报之人,秦夜又岂会让您老人家监刑,难不成,真要让皇甫凡屁股开花?”秦夜狡黠一笑,淡淡地说道。 “这这……”司马闯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看着秦夜。 “大争之世、天下征伐,敌我双方为了赢得胜利,无所不用其极……恒王于天焱、皇甫小姐于恒王,其重要性,何须多言!昭兴初定、处处暗藏杀机,无伤林之事才生出几时,他皇甫凡竟遗忘得这帮迅速?就算没有军令,为了皇甫小姐,他皇甫凡这五十军棍,也必须承受,好让他有个记性;但若真按军中规矩严厉执行,又恐真把他打伤了,使皇甫小姐徒增哀愁……是故,只有为难老将军了,秦夜在此致歉了。”秦夜语气诚恳,说罢便躬身一拜。 司马闯听完,激动地猛拍了一下秦夜肩膀,使秦夜瞬间就体会到孙灼将军当初的无奈。 “哈哈哈,这般说来,老夫非但无罪,还阴差阳错地立功了,既未有负恒王和卫将军恩情,又可让秦王欠下一份人情,心中着实畅快。”司马闯先是开怀大笑一番,随即好像又想到什么,于是接着说道:“皇甫凡这小子的事,算是过了,可那文家小姐咋办?右将军的宠溺之名,可是人尽皆知的。” “老将军放心,明日一早,自然无事。”秦夜嘴角微扬,看向聚海的方向,笑着说道。 “也是,王爷智计无双,何事不成!老夫何必杞人忧天,哈哈哈。”司马闯说完,起身准备离去。 “老将军且慢,您老好人做到底,劳烦您老人家,把这药给皇甫凡送去,对外伤痊愈有奇效。”秦夜转身从书案上,取了一个白色小瓶,交予到司马闯手中,郑重地嘱咐道。 “王爷放心,老夫这就去,这会儿,皇甫小姐正在守着他呢。”言者无意、闻者有心,看着司马闯离去的身影,秦夜长舒一口气,由衷地笑了。 此时的皇甫凡房中,传出阵阵杀猪般的喊叫声,“姐啊,他们还真打啊……都怪文伊月那个疯丫头,非要来昭兴看看,奇了怪了,她怎么甩都甩不掉,秦夜收复双州,她去双州;秦夜去界州了,她又跟去界州;如今秦夜攻下昭兴,她又屁颠屁颠的来昭兴了;是不是秦夜去哪,她就去哪……哎呦喂,疼死小爷了。” “依你这般说来,那个真正跟着秦夜一路到此之人,应该是我们才对。”仍旧紫衣男装打扮的皇甫纤心,双颊泛红,轻声埋怨道。 “早和你们说过,秦夜治军严明、说一不二,没有事先知会于他,就擅自来昭兴,必然会招致责罚,如今倒好,这五十军棍下来,恐怕十天半月不能下床了;况且,就算好了,也是到东城门口守门,这这,传到父兄耳中,我该如何是好?免不了又是一番责罚……”说到这里,皇甫凡沮丧地闭上了双眼。 “好了,那五十军棍,就当是代姐姐受罚了,父兄那里,我自会言明,你不必担心。”见他这般萎靡,皇甫纤心连忙开导。 “看姐姐这话说的,我这可不是代姐姐受罚,姐姐何错之有?再说,区区五十军棍,小凡还是担得起的。偷偷告诉你,司马将军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使得我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看着皇甫凡小心翼翼的样子,皇甫纤心会心一笑。正当此时,门口传来了司马闯的笑声。 “想不到老夫的违心之举,换来这么多人的人情,哈哈哈。” “司马叔叔,心儿多谢您老人家对小凡的呵护了。”皇甫纤心对着司马闯躬身一拜,感激地说道。 “比起文家丫头,还是你这丫头讨人喜欢,难怪王爷不惜为你动怒,一股无明业火,就这般烧到了旁人身上,果然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司马闯看了看皇甫纤心,再看看趴在床上的皇甫凡,若有所思地说道。 “哎呦,司马老叔,您老就别再打趣小凡了,这屁股开花的滋味,可不好受啊!”皇甫凡懒得去领会司马闯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地大喊起来。 “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区区五十军棍,犯不着这般鬼哭狼嚎!若非秦王有意放你一马,换做你父王,此刻你还能有力嘶喊?这是秦王特赐之药,对外伤痊愈有奇效,现在就帮你用上吧。”司马闯说完,一丝不苟地将药涂抹在皇甫凡受伤之处。 “呦呦呦,轻点轻点,疼……我的秦大将军啊,你这是何苦来哉?”皇甫凡一边示意司马闯悠着点,一边又把话题引到了秦夜身上。 “哈哈哈,你小子这次,还真不能怨秦王。”司马闯料理好皇甫凡之后,顺便将秦夜方才讲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眼前的皇甫姐弟。 “如此说来,这五十军棍,该打!多谢老叔坦诚相告。”皇甫凡强忍疼痛,咬着牙起身,对着司马闯恭敬地拜了一拜。 “为了皇甫小姐,他皇甫凡这五十军棍,也必须承受,好让他有个记性;但若真按军中规矩严厉执行,又恐真把他打伤了,使皇甫小姐徒增哀愁……”皇甫纤心口中呢喃,不断地回忆着司马闯刚才所复述的秦夜言辞,竟一时如痴如醉,直到皇甫凡对着司马闯行礼,才如梦初醒,再次对着司马闯恭敬地行礼。 “好了好了,秦王苦心,你们姐弟知晓即可,这事算是过了,大家切勿心存芥蒂,老夫军务繁忙,就不管你们了,有秦王护佑,断无可虑。”司马闯说完,大笑着离开了。 “为了姐姐,秦夜不惜迁怒于我,拿我屁股开刀……嘿嘿,可偏偏我却开心的很!文伊月那个疯丫头,事事要和姐姐比,如今姐姐有秦夜,看她拿什么比?”皇甫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皇甫纤心虽然并未理会,可听皇甫凡说到“姐姐有秦夜”时,本不平静的内心,又咯噔了一下,顷刻间波涛汹涌,再也难于恢复如初,此时的她,脑海中竟不知不觉划过一句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33章 梁婉瑜 当日飧食之际,素衡摒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皇甫凡房中,见皇甫纤心也在,于是趁机致歉:“此间之事,阿衡实在力有不逮,倘若白玄在,依他那个犟脾气,说不定能够劝阻秦王所为。” 皇甫纤心抿嘴一笑,说问:“白大人本是知兵之人,又职任兵部侍郎多年,当知现下昭兴乃波谲云诡、暗礁险滩之地,又岂会轻易让我等到此,恐怕到时候,需要他劝阻的人,是我们!” “纤心妹妹所言极是,是阿衡思虑不周,连累你们了。”素衡若有所悟,对着皇甫纤心抱拳说道。 “我说大王爷,大家又不是第一天相识,这打也打了、关也关了,现在就不要再来说这些客套话了,你去看过那个疯丫头没有?”皇甫凡极不耐烦地说道。 素衡听完连连摇头:“伊月那个脾气,现在定然是在大发雷霆,我可不敢去引火烧身。” “好啦,开始比较担心小凡受不住那五十军棍,所以率先来陪着他,如今暂无大碍,我们一起去看看伊月妹妹吧!”皇甫纤心说完,整理一下衣衫,眼看就要离去。 “等等,姐姐……”皇甫凡连忙叫住她,接着大喊一声:“来人啊……” 两名同样装束的黑衣侍女,应声而来,行礼之后,从容不迫地说道:“奴婢君之、奴婢为君,听从差遣。” 皇甫凡眼前一亮,看着那个叫“君之”的侍女问道:“可知那个疯丫头在哪?” 君之答道:“王爷已经安排好一切,各位请。”言毕拍了拍手掌,两名羽营所属,手提一副担架出现在门口。 “这、这……”素衡和皇甫凡看得目瞪口呆。 只有皇甫纤心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说道:“王爷美意,小女子在此多谢了。”然后转身对皇甫凡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伊月。” 皇甫凡顿时愁容满面,苦着个脸,被那两个羽营所属抬上了担架。 在君之、为君两人的引领之下,众人来到“聚海”门口,之前照看文伊月的两名黑衣侍女,迎了上来。 “洁谐、乐智,可有状况?”当先的君之开口询问道。 “回禀姐姐,一切如王爷所料,目下应是睡下了。”洁谐开口答道。 君之听后,示意二人打开房门。 随着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皇甫纤心等人瞬间愣住了,只见满地的碎片,一层又一层地相互叠加;各式各样的桌子,也是千奇百怪地分崩离析;再加那随风摇曳、数不胜数的残缺垂帘,让众人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怒火,造就了这一切?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皇甫凡情难自已,一不小心就要跌落在地,多亏那两名羽营所属眼疾手快,连忙将他稳稳地搀扶回担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布衣之怒,以头抢地尔;今伊月之怒,虽无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但竟也恐怖如斯,实在让人不寒而栗。”素衡顿感浑身发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皇甫纤心虽然震惊,但却是众人之中,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呼喊:“伊月……” 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碎片,走进房中四面搜寻,发现凌乱的床榻之上躺着一人,正是文伊月,此刻的她睡得很沉,众人来到近前也不曾醒来。 “王爷军务繁忙,不能亲为各位接风洗尘,特命奴婢备好晚宴招待各位,请随奴婢来。”君之恭敬地说道。 “对对,这位君之姐姐说的对,我们呆在这里看这疯丫头干嘛,折腾了一天,她倒是睡得舒服,小爷我这五十军棍,可不是打在豆腐上,又疼又饿,走了走了,先胡吃海喝一番再说。”皇甫凡看着君之,开心嚷嚷着。 “皇甫凡,姑奶奶还没死呢!你瞎吵什么?谁是疯丫头?”在众人猝不及防中,文伊月翻身下床,顺手将一枕头朝皇甫凡扔了过去。 素衡抽身挡在皇甫凡面前,替他拦下了枕头,严肃地说道:“伊月,不可再胡闹,这满室狼藉,岂是你一千金小姐能为?传出去,右将军颜面何在?你将来又如何寻个好郎君?” “素衡,这一刻我好鄙夷你,我被羁押于此,心中怒火难以发泄,秦夜恐我心中憋屈,是故安排了这一切,让我酣畅淋漓地宣泄了一番,不然方才何以安睡?你无半点关切之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拿你们所谓的颜面来奚落我?再者,我们四人一同前来,在皇甫凡被军法处置之时,你又何能无所作为?堂堂英郡王,竟被秦夜一句话逼退,看来战场厮杀、全凭军功得来之王位,确实更加货真价实!”此时的文伊月,宛如带刺的玫瑰,艳丽却又极易伤人,一番话驳斥得素衡哑口无言。 “伊月,姐姐知你受委屈了,一天未能进食,饿了吧?秦王已备好晚宴,我们这就走吧。”皇甫纤心见素衡一时难堪,于是上前挽住文伊月手臂,拉着她就要离开。 “就是,几年旧识,居然还不如秦夜体贴,叫他大笨驴是一点不冤。”文伊月一边迈步离开,一边不忘调侃素衡。 “哈哈哈,天焱有秦夜,天焱幸甚、皇上幸甚;你我和秦夜同处此世,是幸、也是不幸!将素衡与秦夜相比,真真是刻画无盐、唐突西施了!走吧,被纤心妹妹这么一说,还真饿了。”素衡说完,大笑着当先离开了。 众人见状,亦不再多言,一同跟上去了。 昭兴大街上,秦夜和林许比肩而行,不一会就来到一座府邸门前,看着牌匾之上的“梁府”二字,秦夜不禁感叹道:“万里不惜死,画图麒麟阁,如今……不过,也算是万幸了。” 林许知他言外之意,开口说道:“得遇王爷,实乃万幸。” “得遇将军,秦夜亦万幸,走吧,去看看。” “是,王爷。” 二人进了府门,只见偌大的庭院,却无一人。在林许的指引之下,秦夜来到一处颇为雅致的阁楼外,听着由楼中传出的阵阵琴声,秦夜示意林许不得惊扰,于是二人同时驻足于外。 琴声整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待其完全消失,秦夜才开口说道:“本该龙言凤语,何苦音如亡国?” “若非心存幻想,该是此音。”只等楼中女子说完,就听到“铮”的一声脆响。 秦夜担心生出变故,于是迅速飞奔上楼,林许也一同跟了上去。 只见一黄衣少女手持利剑而立,左边是惊慌失措、却一心护主的伶俐侍女,右边则是琴弦尽断的正宫红古琴。 “林许将军,来人可是秦王?”看着眼前的少年,黄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想到那杀人不眨眼的秦夜,亦是此等年华,防备之心却更甚了。 “正是秦王,梁小姐不可造次!”林许谨慎地看着少女手中的利剑,担心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胜败乃兵家常事,家父不敌,亡于阵前,怨不得你;但不知林将军七天前所言,是为何意?秦王今日前来,又是何意?意欲欺我梁家无人否?”黄衣少女怒眉睁目、剑指秦夜。 “不得放肆,我与你父虽不相熟,但也有过数面之言,否则今日亦不会在此与你相见。”林许大声喝止道。 “好了,林许,你先退至一旁,由秦夜来解此事吧。”秦夜挥手制止林许,上前一步行了天揖之礼后,直言说道:“经林将军几番确认,那日九死一生之人,属实是梁错将军,当时我已严令军医救治,几日下来已日渐好转,相信梁将军痊愈之日,定不远矣。” “什么……此话当真?”黄衣少女疑信参半地看着秦夜,手中利剑却是不曾放下。 “姑娘聪慧过人之名,秦夜已有耳闻,当能明辨真假错乱。”秦夜淡淡地说道。 黄衣少女见状,缓缓放下手中长剑,却依旧不曾离手。 “兵连祸结,致使民不聊生,秦夜之过也!为了尽快使昭兴百姓安居乐业,秦夜恳请小姐出手相助。”秦夜说完,再次对着黄衣少女行了天揖之礼。 黄衣少女见状质问:“昭兴城破之时,你即刻便令林许护住梁府,今日更是亲自前来告知家父消息,为得就是让我梁府欠你之情,以待日后劝服家父帮你做事,是也不是?” “是。” “我若不愿呢?” “无论小姐如何决定,秦夜皆会安排小姐前去照顾梁错将军,待令尊伤势痊愈之后,或走或留,秦夜绝不干涉。” 黄衣少女思虑良久之后,弃了手中长剑,怒容渐散,语气稍和地说道:“无伤林战事以来,王爷所行之事,婉瑜虽在闺中,但亦有耳闻,梁府上下,信得过王爷;但事关家国兴亡,婉瑜不敢擅断,还望王爷允些时日。” “一切尽依小姐,但令尊那里,急需小姐安排照料,梁错将军清醒之后,已开始抵触大夫医治。”秦夜说完,就要离去。 “王爷且慢,待我做些安排,即刻就随王爷前去照料家父。”梁婉瑜叫住秦夜,转身对着惊魂未定的侍女说道:“橙冰,此间之事,你速去告知母亲,我即刻随秦王前去照料父亲,让她不必担心。” “是,小姐,橙冰随后即来追随小姐。”那个叫橙冰的侍女说完,便快速离去了。 秦夜同梁婉瑜相视一眼,未再言语,转身出了阁楼。 第34章 遇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王花了那么多心思在这梁府之地,原来是看上我昭武第一美人了,这样也好,就让这温柔乡做你的魂断地,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话者,秦夜认识,正是今日早上见过的昭兴别驾——黄凡。 “黄大人好生风趣,都这时候了,还有这闲情雅致吟诗作赋!”林许看着其貌不扬的黄凡,不屑地说道。 “卖主求荣之辈,也敢在此聒噪,来人,杀。”黄凡生平最恨别人嘲笑其容貌,此时见林许满脸鄙夷之态,勃然大怒,立即下了杀令。 眼看对方蜂拥而上,秦夜和林许二人长剑出鞘,干净利落地击杀了来犯之敌。 “黄凡,你本事不弱,如今大局既定,何必再行此下作之事。”秦夜擦拭着剑上鲜血,缓缓说道。 “秦夜,你休想在此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就算你说破天,今日也休想安然离开。”黄凡不与秦夜多作口舌之争,迅速下令开始第二轮攻杀。 看着对方来势汹汹,秦夜和林许配合默契,由林许主杀,秦夜一边护住身后的梁婉瑜,一边截杀近身而来的敌人。 眼看秦夜、林许二人于重围之中游刃有余,黄凡右手一挥,埋伏于梁府高墙之上的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对着秦夜二人倾泻而出。 “林许,先退回楼阁之内。”秦夜手中剑花不断闪耀,挡下了一支又一支箭羽,见林许有危险,立刻杀出血路,替林许拦下了数箭。 黄凡见状,立刻弦拉满月,对准秦夜身后的梁婉瑜,射了出去。 秦夜一个飞身,斩断了黄凡所放之箭。谁知对方弓箭手中,有好手抓住这一机会,竟又对着梁婉瑜补了一箭,秦夜来不及再次挥舞长剑,于是挺身挡下了这一箭。 “秦王……” “王爷……” 梁婉瑜和林许同时大呼。 “立刻退回楼阁内。”秦夜脸色微微泛白,毅然下了命令。 林许左推右挡,护卫着秦夜二人,慢慢退回了楼阁,掩上门栓之后,林许持剑立于门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准备随时击杀来犯之敌。 “来呀,放火,今日便让秦夜葬身火海,以慰我数十万昭武将士英魂。”门外传来黄凡纵火的命令,不一会就听到堆放干柴的声音。 梁婉瑜看着脸色越发泛白的秦夜,冷冷说道:“不知秦王援军何时到来?是以外面点火为号,还是另有部署?” “小姐灵心慧性,确实远非常人可及。”秦夜娴熟地取出箭头之后,诧异地看了梁婉瑜一眼,竟一时忘了止血。 梁婉瑜见秦夜血流不止,连忙在房内搜寻来一些药物,小心谨慎地帮他上药包扎,“秦王大军入城之日,即派甲士护我梁府,今日将他们调离,自己却以身犯险,现在看来,并非什么明智之举。” 秦夜刚要接话,外面却传来一阵喊杀声,林许大喜,转身对秦夜说道:“王爷,司马闯将军来了,末将这就前去同他一起擒拿逆贼。” 秦夜颔首,此时梁婉瑜包扎完毕,秦夜躬身一拜,说道:“多谢小姐,方才小姐所言,不无道理,但若能够以此俘获昭兴门阀士子之心之万一,秦夜万死不辞。” “派兵守护梁府,让人知晓你秦王有意于此,大可早早筹谋设伏之事;接着撤去兵丁,仅带一人前来,又让对方认为有机可趁;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日后生乱;而且王爷当众拼命护我,不惜以己之身挡下箭矢,传扬出去,恐怕梁府再要与王爷划清界限,那也是绝无可能了……王爷这般操纵世事,就不怕慧极易夭?”梁婉瑜说完,美眸直视秦夜,等着他的回答。 面对梁婉瑜敏锐的目光,秦夜正气凛然地说道:“若能使天下太平,秦夜愿意即刻殒命于此。” 见他神情坚定、一身正气,梁婉瑜不再言语,却见秦夜再次躬身一拜,语气诚恳地说道:“秦夜纵然智计百出,却始终难免累及小姐名声,秦夜在此立誓,小姐日后但有所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罢右手划过长剑,信手取过一块白布,将此誓言写了下来,随后双手呈到梁婉瑜面前。 看着血迹未干的誓言,梁婉瑜双手微颤地接过来收好,庄重地向秦夜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秦王。” “林许他们应该完事了,走吧,去看看令尊。”言毕,二人前后走了出去。 次日申时初刻,秦夜正在书房处理昭兴政务,突闻远方传来争吵之声,秦夜愁眉蹙额,无奈地苦笑一声。 “王爷,她们……”君之面有难色,竟一时不知如何禀报。 “无妨,随她们吧。”秦夜说完,示意君之退到一旁。 不多时,文伊月、素衡、皇甫纤心,以及被两名羽营所属抬着的皇甫凡来到门口,几人表情各不相同,文伊月愤恨之中掺杂着鄙夷之色;素衡则是满脸疑惑,求证之意不言而喻;皇甫纤心虽有不解,但更多的则是关切之意,美眸迷离地看着秦夜;至于皇甫凡,却是畏惧地看了看自己屁股…… “秦夜俗务缠身,怠慢各位了,为表歉意,今晚大厅设宴,权当秦夜为各位接风洗尘了,还望各位能够赏光。”秦夜放下纸笔,对着几人谦卑地说道。 “秦夜,你无故羁押于我,事后特备满室的瓷器桌帘,供我消遣,也算你敢作敢当;可昨晚之事,实在让人难以启齿,什么夜会昭武第一美人、英雄救美……你去街上听听,闹得整个昭兴沸沸扬扬的,不知秦王此举,于国何利?难不成只为一亲芳泽?”文伊月断定秦夜百口难辩,于是理直气壮地质问起来。 “伊月,不可无礼,秦王为我天焱开疆拓土,功盖寰宇,昨日之事,定有蹊跷。”素衡担心文伊月再被责罚,连忙开口制止。 秦夜看了看几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皇甫纤心身上,两人四目相对,仿佛能够通过眼神知晓彼此心意,几息之后,秦夜有条不紊地说道:“昨日之事,既关军中秘要、更涉昭兴安定,是故不能于事前告知各位,如今诸事已定,理应让各位知晓了。” 秦夜顿了顿,接着说道:“无争林一战,昭兴十万大军尽数被歼,打扫战场之时,发现一人气息尚存,经过林许将军确认,那人正是原昭兴守将,即梁婉瑜之父——梁错。昭兴梁氏一族,乃昭兴首屈一指之门阀世家,若能得其帮扶,对稳定昭兴局势,必将事半功倍。”秦夜心中坦荡,言辞真切,寥寥数语即让众人为之信服。 “哼,怎么说都是你在理,岂有此理!”文伊月嘟囔着嘴,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昨日多有得罪,还望伊月小姐大人大量,就不要再计较了,改日邀请你到仁州游览一番,听说那里的沿海风光,甚是迷人。”秦夜取过案几上之信件,接着说道:“赵昭将军来信,仁州初定,希望我过去视察一番。” “真的?何时启程?”文伊月犹如枝头黄鹂,高兴地双手托腮,眼中满是期待。 “数日之前已将昭兴、仁州战事,快马呈报皇上,此去焱京虽有千里之远,但半月之后,应有旨意到达,届时即可前往仁州。在这期间,就请各位暂时多看看这昭武陪都吧!”秦夜看着满心欢喜的文伊月,开心地将胸中谋划如实相告。 “好耶,真希望你多多攻取天下州郡,那样我也就可以游遍人间了。”此刻的文伊月,心中竟不知不觉地、对秦夜生出了期许。 第35章 三美同桌 是日晚宴,州府下人在君之、为君、洁谐和乐智四人的统筹安排下,正井然有序地穿梭于大厅之中,不一会儿,一大桌丰盛的美味佳肴就准备好了,看着极具昭兴特色的各类珍馐,司马闯老将军,竟然生出阵阵饥驱叩门之感。 在座之人,以秦夜为主位,右边依次是素衡、严青、白玄、司马闯和林许;左侧则依序是梁婉瑜、皇甫纤心、文伊月和皇甫凡。 “果然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也。”司马闯方才踏入大厅,发现昨日那个弄得满城风雨的梁婉瑜也在,待皇甫纤心和文伊月到来,忍不住老眼迷离地多看了三人几眼,此刻见三女同桌而坐,便不由自主地赞许起来。 “你个老匹夫,还是这么口不择言,两位王爷在上,哪轮得到你在这大放厥词?”话说这个白玄也是可怜,朝堂谏言不被采纳也就罢了,居然连兵部侍郎的官职也未能保住,本来武死战、文死谏,亘古不变之理,罢官回乡也未尝不可,谁知皇上又让他随英郡王赶赴双州宣旨,并明言将他划为秦夜麾下,戴罪立功;无奈启程,半路又横生枝节,右将军居然求得皇上旨意,带着他那宝贝女儿,一同前去双州宣旨;更可恶的是,那古灵精怪的文家丫头,因白玄平日里同文义多有政见之争,于是逼迫英郡王,仅留下一头干瘦如柴的毛驴给他,自己则领苍穹军火速离开了;于是乎,等白玄慢腾腾地来到双州之时,才知英郡王等人已远赴界州多日;万分委屈之下,白玄向恒王求得一匹骏马,风雨兼程地向界州赶去;到了界州,又发现晚了一步,届时秦王攻下昭兴、仁州的消息,在这界州之地,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白玄震惊之余,连忙向周静、朱明二位守城将军要来一匹良驹,换了坐骑之后,星夜赶往昭兴,正好在晚宴开始之前到达……昭兴和焱京相距千里,连日奔波下来,白玄憔悴了许多,整个人整整瘦了一圈。 满腹委屈无人可诉,憋着一肚子气入座,本想吃饱就走,谁知司马闯这老匹夫寥寥数语,惹得白玄一阵火起,竟一发不可收拾,直接骂了出来。 “嗨,你个白老头,不好好做你的兵部侍郎,不远千里来此何干?”焱京之朝堂纷争,司马闯已然知晓,所以对白玄的到来很是反感。 “让我入秦王麾下,戴罪立功,此乃皇上圣意,难不成你这老匹夫有意见?”白玄针锋相对,不愿退让半步。 “哼,好一个兵部侍郎,亏你也曾领兵征伐,脱了甲胄才几年啊,竟忘本如斯!不为浴血疆场的兄弟们,争一些贴补也就罢了,居然也干起了沽名钓誉的勾当。”司马闯越说越气,索性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白玄。 白玄拍案而起,指着司马闯骂道:“混账,就因老夫也是知兵之人,才谏阻皇上授大将永久统兵之权,此刻在秦王面前,老夫亦是此论。” “白玄,放肆,本就戴罪之身,你这般狂悖,就不怕罪加一等吗?”遇上白玄这个老顽固,素衡实在无奈,管又管不住,真要放任不管的话,又难以对皇兄和秦夜交代。 秦夜看了看梁婉瑜、皇甫纤心、文伊月三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番感慨,“昭武一朝将梁婉瑜视作第一美人,秦夜与之初次相见之时,虽无任何苟且之心,但确实也被惊艳到了,鬓影衣香、螓首蛾眉、双瞳剪水、肤如凝脂,整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幽谷芳兰、又如林下风致;及至长剑挥舞,方知她又柔中带刚,让人不敢轻染……而旁边之皇甫纤心,无论姿容还是才华,皆不亚于梁婉瑜,甚至还多了一分端庄大气之美,在秦夜内心看来,自己已经和她说不清、道不明了……至于文伊月,同是倾国倾城之貌,但比起皇甫纤心和梁婉瑜之美,她则因为右将军之宠溺,平添了一份骄纵傲气!”收回心神,发现三女也不时看向自己,仿佛在等着看他如何处理这一变故,眼看秦夜不明觉厉地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寒沙四面平,飞雪千里惊。 风断阴山树,雾失交河城。 朝驱左贤阵,夜薄休屠营。 昔事前军幕,今逐嫖姚兵。 失道刑既重,迟留法未轻。 所赖今天子,汉道日休明。’白大人,君臣交洽无嫌,腹心之臣得君行道,共创繁华盛世,留下千古典范,不好吗?事事防患于未然,又何异于固步自封?”秦夜眼神犀利,静静地看着白玄。 “老夫兵部侍郎的官职已被免去,今下不过是一身负罪名的庶民而已,秦王不可再以‘大人’相称。”秦夜方才所言,白玄突感心虚,自知无从作答,于是将话题转移到称谓之上。 谁知秦夜对此却不予置评,只是后退一步,郑重地对着他和司马闯躬身一拜,随即说道:“秦夜涉世未深,纵然此时建下些许功勋,不过一时机缘罢了,还望两位长者不以秦夜少不更事而不教!” 见白玄呆愣在那里,司马闯连忙双手抱拳,豪气地说道:“承蒙王爷不弃,司马闯何敢不竭力效命!” “如今再次拿下昭武、仁州,秦夜决意将‘羽营’改编为‘羽军’,下设起、翦、颇、牧四营,欲令赵昭领起营、林许统翦营、司马闯制颇营、朱明辖牧营,其余众将依功再议,赐爵封侯者,亦不在少数!”不等秦夜往下说,林许和司马闯“扑通”跪拜在地,看得一旁的皇甫凡热血沸腾。 “秦王……林许败军之将,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厚爱……”林许埋首于地,竟一时泣不成声。 “王爷,老夫几近五旬,何堪大任啊?”司马闯老脸通红,抑或激动引发、抑或悲叹时光流逝所致,惹得白玄心中不忍,竟忍不住去搀扶他。 秦夜绕过身旁的梁婉瑜等人,躬身将林许扶了起来,严肃地说道:“无伤林一战之后,将军不辞辛劳,跟随秦夜南征北战,建功无数,如今将翦营托付给将军,还望将军万勿推辞;另外,你我兄弟披肝沥胆、爬冰卧雪,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日后不可再提败军之事!” “是,秦王,末将遵命。”林许豪情万丈,犹如万人敌之大将军,叫人看了好生仰慕。 安抚好林许,秦夜看了看司马闯和白玄,缓缓说道:“昔时花甲领军者,数不胜数!如今恒王之年岁,何曾低于老将军?不瞒大家,秦夜不止将翦营交付于你,还要让你领军常驻昭兴,为我天焱皇朝守好这南方重地。” “秦王,这这……”司马闯越听越不对劲,竟不知如何作答了。 “什么这的那的,为将者,如何能够这般婆婆妈妈?”白玄斥责之声,似如醍醐灌顶,让司马闯不再继续纠缠这一问题,坦然接受了。 “白大人所言甚是,秦夜已谏言皇上,命你为昭兴州领,同司马将军一起护佑昭兴。”秦夜接着说道。 “这这……”此刻换做白玄一人瞠目结舌,惹得一旁的司马闯大笑不止。 “行了行了,此间事暂了,各位用餐吧,就算我等军旅之人不饿,在座之几位佳人,可要受不住了。”秦夜看向皇甫纤心三人,微笑着说道。 第36章 加封(一) “陛下,秦王有六百里加急军报送来。”余贞说着,双手恭敬地呈给素君。 素君接过迅速打开,顷刻间喜上眉梢,高兴地说:“这个秦夜,朕封他为秦王才几天,就给朕带来这么大的惊喜!如此盛举,他竟不急不慢地弄了个六百里加急,有趣有趣。”见一旁的皇叔和宰相满脸疑惑,遂将手中军报递了过去。 素空和君适接过一看,先是震惊,转瞬便双双跪拜于地,激动地说道:“皇上天威、万邦归服。” “两位爱卿快快平身,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必如此拘礼。”素君说完,从素空手中接过军报,再次津津有味地细看起来。 秦夜信中提及之事,君适看后,细思极恐。失去界州、昭兴、仁州等三地,昭武王朝再无东出可能,甚至,还会失去文武和竹扶两州,如此,秦夜竟以一人之力,打下昭武王朝之半壁江山,待其回京,还有何人能够制衡于他? “皇上,昭武王朝之九州已失三州,如今秦王率军入驻昭兴陪都,老臣担心……”君适斟酌再三,终是未把心中所虑说尽。 “君相何故这般吞吞吐吐,御前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素空抓住机会,不动声色地压了君适一筹,心中顿感畅快,就等着看这老匹夫如何自圆其说。 君适闻言,心中泛起一阵波动,但仍是面不改色地说道:“皇上,秦王封地双州,本就是我天焱皇朝之南大门,现下秦王接连攻下耀州、界州、仁州、昭兴等四地,其势大成,让老臣不由得想起白玄之前所言,万望皇上明断。” “又来这套,真不知你们这帮文官,整天想些什么?”素空听完,极其不屑地嘲讽道。 “皇叔,拥兵自重、以武乱国、割地自立之人之事,在这乱世之中,生的还少吗?老臣身受皇恩,又为百官之首,有此提醒,何错之有?”君适口中振振有词,老眼瞪着素空反问道。 “皇上之胸襟气魄,岂是你们这帮文臣书生所能企及的。双州之地既为我天焱南大门,那之前为何被人家抢了去?如今划为秦王封地,倘若日后不慎,为他国再次侵占,岂不向全天下昭示皇上无识人之明?那我天焱国威何在?皇上君威何在?”素空今天这番说辞,连他自己都感觉无可反驳,越说越大快己心。 君适气急,强压声音斥责道:“皇叔纯属强词夺理,东有耀州作防、南有界州为屏,何来再次攻破双州之外患?” “我强词夺理,你书生之言!耀州新取、界州初定,倘若中玄和昭武全力反扑,你如何能够确保耀、界二州不失?秦王定然是思虑如斯,方才乘势亲率大军,攻取昭兴、仁州,此举既能一战而尽歼对方的生力军,又能为我天焱开疆拓土,何乐不为?如此不世功勋,在你们这些书生看来,却是需要处处提防!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本事,你自己率军去打个几仗来看看!”素空横眉怒目,倘若不是在御前,真怕他把君适暴揍一顿。 素空与君适不和,由来已久,亦是朝野皆知之事。登基为帝之初,素君也曾诚心施恩两人,只愿他们能够放下私怨,同心为国效力;可惜双州之战爆发以后,两人互相推诿,竟皆不愿发兵驰援,分明就是贪生怕死,却堂而皇之地说成大局为重,甚至还萌生了迁都之意…… 彼时,恒王父子远在西境领兵,骠骑将军亦需防备西平王朝,仅有右将军和兵部尚书可以领兵驰援,可惜,内有重臣劝阻,外有敌军来势汹汹,再加自己根基未稳,是故,素君一再犹豫,最终错失了援救良机,致使双州沦陷,若非恒王率部千里驰援,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素君饶有兴致地旁听了半天,见二人皆已动怒,担心任由他们争执下去,生出难测之事,于是适时地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两位爱卿皆是我天焱擎天柱,当和衷共济、同心同德,辅佐朕将天焱铸就成天下第一强国,万不可为此生了嫌隙。皇叔,秦王新取昭兴、仁州两地,依你之见,朕当如何?” 素空其人,实无军阵干才,之所以能够长居车骑将军一职,不过因其皇族宗亲之身份罢了;朝野盛传之“一王六将”,若说其余之人引以为傲,那对素空来说,则是时刻备受煎熬的……是故,素空无时无刻不想将车骑将军这一烫手官位,抛却出去! “回禀皇上,先帝知臣好军旅,于是特地让臣到军中历练,十数年下来,承蒙先帝和皇上不弃,令臣久任车骑将军一职,臣无大功却居要职,‘一王六将’之荣耀,更是让臣常常夜不能寐,上次双州城破,李演将军战死,臣虽在焱京,却无任何御敌之策,臣惭愧至极……幸好恒王和秦王千里奔袭,退敌复地、壮我军威,如今秦王再建无双功勋,臣心甚慰,看来到了该退下来的时候了!恳请皇上免去臣车骑将军一职,留待能者居之。”素空说完,跪拜于地。 “皇叔这是做什么?先起来再说。”素君被素空这突如其来之一说一跪所惊,连忙抽身去搀扶。 素空起身后,理了衣襟,接着说道:“皇上容禀,古往今来,所有从军将士,想要通过浴血疆场来建功立业,何其难矣!臣若无‘皇叔’身份加持,又如何能够忝居车骑将军?秦王连下五州之地,让臣想明白了,兵事战阵、社稷安危,必须要靠秦王这类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帅才,而并非我等这些借宗亲身份上位、以虚荣自欺欺人者!因此,臣奏请皇上对秦王及其下属将士大加册封,以彰皇上明德、以慰将士军心!” 素君思虑良久,看着案几上之奏疏,对着素空和君适说道:“皇叔和君相之意,朕已然明了,恒王今晚抵京,册封秦王及其下属将士之事,留待明日朝会再议!两位爱卿暂且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素空和君适齐声回应,随即双双退了出去。 第37章 加封(二) 素君看了看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余贞,调侃道:“你这老狐狸,此刻只有朕与你了,说说吧!” “回禀陛下,今日之事,老奴说不好,不敢说。”余贞摇了摇头,就不再言语。 看他一脸窘迫的样子,素君越发好奇,于是说道:“就像皇叔今日所说,在朕面前,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陛下。老奴观皇叔和君相所言,恐怕皆是半真半假!皇叔在这个时候,自请免去他车骑将军一职,看似大义凛然,实则难免有以退为进之嫌!秦王连取五州之功,已冠全军,如此这般,昔日之‘一王六将’,却是有那么一点相形见绌了,既然风光不再,又何必眷恋!此时以帝国从军将士,建功不易为由,辞去车骑将军之军职,既能给自己留个好名声,又能对秦王及其下属将士示好,不得不说,皇叔这一步棋,下得极妙;况且,陛下册封英郡王在前,皇叔年长,又居车骑将军十余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自请免职,陛下为了安抚于他,恐怕不得不封他为王!”余贞说完,恭敬地看了素君一眼,停顿不语。 “接着说。”素君沉声说了这三个字后,再无言语。 余贞伺候先帝多年,不仅忠心可嘉,而且极擅察言观色,一直为先帝所倚重;如今服侍新君,却也一如既往竭力帮扶,颇为素君器重。 “是,陛下。至于君相,若说之前的政务操持,尚能担得上‘老成谋国’四字,那他今日这番言论,则太有失宰相身份了!自古边关大将之兵权,君主授或不授,白玄口中所言之隐患,皆是永久存在的,不过因人而异罢了!可以这么说,只要不是陛下御驾亲征,永镇边关,这一隐患就不可能根除,如此,还不如择一忠勇干将,授其永久统兵之权,让其放手施为,一来可以彰显陛下对将士的识人之明、信赖之意,二来可以让将士感念皇恩,死心塌地去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君相身为百官之首,不能为国举才也就罢了,如今秦王得遇陛下,正一展胸中韬略之时,他竟百般离间,居心何在?‘莫为婴儿之态,而在大人之气;莫为一生之谋,而有天下之志;莫为终生之计,而有后世之虑……’这般浅显之道理,老奴一个深宫老太监都知道,君相博览群书、桃李遍天下,焉能不知?既然知道,那他以白玄之言,劝陛下对秦王设防,难不成真是公忠体国、无半点私心?恐怕多半还是为了左将军、为了他君氏一族。”余贞说完,已是满头大汗,只见素君脸色铁青,吓得他连忙跪地叩首。 “起来吧,朕不是怪你,不过是在自责罢了。”素君啜了一口茶,微微一声叹息。 “陛下,老奴就不该饶舌的。”余贞重新沏好一盏茶,谨慎地说道。 “君相之见、皇叔之意,朕确实能够体察些许,却不如你这个老狐狸看得这么深,你若不点明,什么都要让朕亲力亲为,想累死朕啊?这些个文臣武将,你也看到了,哪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你若不从旁协助于朕,一着不慎,朕还真怕落了下风。”素君取出素衡从界州发来的奏疏,再次打开看了起来。 “陛下放心,如今兵事有恒王和秦王,已无外患之忧,大可安心处置内政了,假以时日,定能革故鼎新,创天焱之繁华盛世。”余贞高兴地说道。 “‘革故鼎新’,说得好,不过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吧!余贞,这是素衡之前从界州发来的奏疏,加上秦王今天这份军报,你两份都看看。”素君突然转了话题,一副极其轻松畅快的样子。 余贞不解地接过素衡奏疏和秦王军报,迫不及待地细看了起来,良久之后,余贞已将奏疏和军报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看得可谓详细至极,可除了秦王在梁府遇刺,并未看出其他端倪之处。 看着余贞不断地摇头叹息,素君忍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 “陛下,老奴愚钝,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何不妥之处!”余贞交回手中文书,看着龙颜大悦的皇帝,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这与愚钝无涉,只因你太过重视兵事,看到的全是秦王出兵、大战无争林……说到底,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你若留意其他人,你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环节,皇甫纤心随他和文伊月,从双州远赴界州、后又转至昭兴,这是素衡在奏疏中提到的;再者,和林许亲到梁府劝说梁婉瑜,此乃秦王军报所言!” 听着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娓娓道来,余贞似有所悟,思虑几息之后,瞬间两眼放光,颇为兴奋地说道:“陛下的意思……” 素君悠闲地品了一口茶,旋即颇为激动地说道:“不错,皇甫纤心是何许人也?称她为倾国倾城的天焱之花,亦不为过!自从上次离开华京,她一路途经无伤林、双州、界州,如今更是到了昭兴之地,何也?若朕所料无差,应是因为秦王;再说那个梁婉瑜,昭武第一美女之盛名,早已传遍天下,秦王屈身亲往,甚至愿意为她舍身挡箭,就算秦王心中坦荡,从无任何龌龊之心,但他和梁婉瑜之间,恐怕不是能够轻易说清道明的。” “陛下圣明,此等男女之事,老奴确实难知个中缘由。”余贞难掩尴尬之态,只能恭敬地对着素君拜了一拜。 素君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册封秦王及其下属将士之事,朕已心中有数,余贞,你亲自去一趟恒王府邸,传朕口谕,让恒王今晚不必进宫见驾,好好歇息,明天早朝再议。” “是,陛下。”余贞说完,缓缓离开了。 “革故鼎新,这天焱皇朝的天,是该好好变一下了,秦夜、秦王,朕决意全力扶持你驰骋天下,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第38章 前兆 早朝一如既往正常进行,只不过今日却又非比寻常,不仅因为长年征战在外的恒王回京了,更因为秦王那封六百里军报,于昨日送达了!百官心中明了:眼下之朝会,必然会重点廷议两王之功,今日之后,朝野恐怕就要变天了,准确地说,已经变了…… “恒王一路辛劳,来人,赐座。”众臣行礼之后,素君便立即传达了对皇甫欲和的敬重之意。 新皇御极时日较短,当廷赐座,尚属第一次,话说此举,原本无可厚非,因为在其余诸国,亦时有发生!可在天焱皇朝,却是极不寻常,毕竟太宗皇帝当朝廿八年,从无任何文武大臣获此殊荣!在满殿同僚羡慕、嫉妒、愤恨之万千神情中,恒王恭敬地谢恩之后,从容不迫地坐到了椅子之上。 此刻之君适,是极为尴尬的;三朝元老、两朝宰相,何曾有过恒王今日之荣耀?而造成如今局面的,就是那个秦夜!仅因举荐之功,已隐隐凌驾自己之上,如若再加一个秦王,那这天焱朝堂,还有他君氏一族的立足之地吗?仰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回忆起昨日之争,君适顿感不妙,秦夜已经因功封王,除了食邑钱财,甚至封地,还有何等厚恩能够赐予他?双眼不经意间扫过恒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让他极为惶恐不安之念头,难不成是两王联姻…… “众位爱卿,恒王回京、秦王大捷,可谓双喜临门,都不要藏着掖着,尽可畅所欲言。”素君高兴地说道。 “皇上,皇上容禀,末将有话要说。”众臣一看,又是谢战这老小子第一个说话。 “准了,骠骑将军有话尽管说。”见是谢战,素君心中大为畅快,即位以来,素君重点观察了先帝给他留下的“一王六将”,除了素空和君安,其余五人,素君还是比较认可的。 “谢皇上,启禀皇上,末将从军以来,基本都是徘徊于西平边界,从无涉足昭武,如今秦王既已拿下昭兴、仁州两地,末将自请效仿英郡王,远赴昭兴传达皇上旨意。”谢战大大咧咧地说完,竟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众人闻言,心中生出莫名疑虑:英郡王奉命宣旨以来,由双州转界州,再自界州赴昭兴,滞留许久,至今未归……异域风情,少年儿郎,难免流连忘返,可你谢战一把年纪,揽这差使,所为何来?难不成也学右将军那般,仅为远离朝堂,图个自在安逸? “谢战,军国大事,岂容你这般儿戏!你堂堂骠骑将军,不思整顿西陲军务,竟有远赴昭兴这等奇思妙想,成何体统?分明是置西陲安危于不顾,你这是渎职!”礼部尚书赵晖,义愤填膺地说道。 “哎呦喂,老谢活了大半辈子,今天才发现,原来赵大人这么高看我啊?西陲边界离了老夫,就濒临险境了?你这般仰慕老夫,就不要藏于心中嘛,早些说出来,你我如今,何至于没喝过一杯兄弟酒!可惜,实在可惜!”谢战说完,朝着赵晖走去,吓得对方连连后退,惹得众臣发出一阵轻笑之声。 “老将军,朕知卿意,昭兴乃昭武陪都,虽不及我天焱华京繁华,但异域番邦,总会别有一番风情,若非如此,素衡岂会一去不返?莫说是你,就算是朕,也极想去看看秦王打下的这片疆土。”素君说完,君臣皆是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启禀皇上,微臣之见,此时不宜轻动骠骑将军,依据有三:其一、秦王势若脱兔,在天下各国尚未知晓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取五州之地,将我天焱疆域极大地拓展了,但是,无论如何封锁消息,那些间者、密探,迟早也会将此事,千方百计地传报天下,届时,恐怕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又要再起兵戈;再者、‘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骠骑将军久经战阵,何故忘了此兵书之言?最后、若西平王朝果真举兵犯境,何人领兵御敌?恕臣直言,秦王忙于整饬新地军政、卫将军远在耀州、右将军去了一趟双州,竟也不思还返;还有常驻兴州之左将军,几无动换!难不成又要恒王亲赴西境领兵?”说话者,正是代理兵部侍郎一职的杨通。 此人话音刚落,群臣一阵窃窃私语,杨通将本朝之‘一王六将’,接连点了五人,若说遗漏中军将军文义,尚属情有可原,但故意忽略车骑将军、皇叔素空,让其颜面何存?未免太过胆大了! “杨通,安敢这般放肆,就算你是兵部侍郎,也还轮不到你在此聒噪,何况只是代理!敢说我天焱无将可派,简直胡言乱语,置车骑将军于何地?”光禄大夫——陈知,愤然出声责骂道。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去了何益?”杨通毫无畏惧地回复道。 “放肆……”不等陈知说完,素空连忙将其拦下。 “哎呀,老夫眼馋文义那老小子去了双州散心,也是一时兴起,欲赴昭兴看看,想不到竟一言激起千层浪,生出这些波折,罢了罢了,就当老夫不曾说过。”谢战叹息一声,居然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 素君高坐龙椅之上,俯视着大殿之内的众臣,当看到素空和君适之时,甚是烦躁,心道:“这两个老狐狸,昨日不满书房之议,今日竟这般唆使他人来阻碍,实属可恨……光禄大夫、礼部尚书、户部尚书,朝中究竟还有多少大臣和他们一党?” 当看到杨通之时,素君眼前一亮,于是开口说道:“众卿家都是为了我天焱社稷着想,切不可因此伤了和气,至于杨通所言,朕以为是也,虽然言辞过于激烈,但忠言逆耳,不可不察!传旨,擢杨通为兵部侍郎,封爵直谏伯,食邑七百户,以示朕恩。” 杨通闻言,先是一惊,旋即恭敬地领旨谢恩。 有人欢喜有人愁,在杨通加官进爵之时,陈知却是一脸不快,心中之怨恨,变得更加强烈了。 第39章 赐婚 “皇上……”素空正要往下说,却被素君挥手制止。 “朕于昨日,收到秦王六百里加急军报,对于此次大捷,当时皇叔和君相皆有所论……”素君说道此处,稍作停留,大致扫了一眼众臣神态,见素空和君适强装镇定,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斥骂一声,接着说道:“朕想了整整一夜,实难抉择,但为了江山社稷,朕决定准皇叔所请,免去他车骑将军一职,然,皇叔担任此职十余载,为我天焱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所以,朕意册封其为安亲王,众卿以为如何?” 眼前之少年天子,外有秦夜连战连捷、开疆拓土;内有皇甫欲和安坐廷中,君权和军权皆愈发稳固,何人再敢有异议,于是纷纷附和。 “皇上圣明,恭贺安亲王。”在一句句道贺声中,素空心中大为畅快,不枉多日绞尽脑汁之筹谋,此番以退为进之计,算是成了,于是毕恭毕敬地领旨谢恩了。 了了素空之事,素君看向君适,喟叹道:“偌大的君氏一族,君相就不打算选几个有干才的子弟,出来历练一番?据朕所知,君相之侄,那个叫君玉珩的年轻人就很不错,君相就这般舍不得?” “皇上所言,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身为百官之首,自当以身作则,岂能因老夫一己私利,坏了国家章程?”见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提起君玉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宰相,心知不妙,于是便讪讪地应了一下。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真有才干,又岂会坏了国家章程!朕意已决,君玉珩忠孝克彰、智谋英果,可为仁州领,即刻赴任。”素君不愿与君适过多纠缠,于是果断做了决定。 一旁的余贞心领神会,马上安排心腹传旨去了。 君适见木已成舟,便缓缓退到位列,不再言语。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秦王及所属将士之功,恒王以为如何?”素君看向殿前安坐、一言不发的恒王,礼貌地询问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恒王闻言,连忙起身行礼,品评道:“君恩似海,如何封赏有功将士,但凭皇上圣断,老臣相信秦王及其所属将士,绝无他想。” “恒王此话当真?等下朕如何决断,恒王悉数支持?”素君似笑非笑地看着恒王,揶揄地说道。 “老夫所言,快马一鞭,否则可为欺君之罪!”皇甫欲和虽然有点不明就里,但想到自己与秦王及其下属将士册封,无太大干系,于是便振了振虎躯,信誓旦旦地回道。 素君听完,大手一挥,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好,恒王痛快,余贞何在?拟旨。” “是,陛下。”余贞恭敬地应了之后,来到早已备好的案几旁。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秦王昔取三州,嘉声已着;今携胜利之师,再下二州,鸿勋盛绩、天下皆知。天焱有秦王,朕心甚慰,着即增其食邑三千户,馀前之封悉如故。” 待素君说完,群臣之中生起一阵嘈杂之声,对于皇上此次封赏,甚是不解,难不成仅以这区区三千食邑,就把秦王打发了? 素君起身,看了看神色各异之殿中文武,心里陡然升起君临天下、操纵时局的傲然之感。少顷之后,素君接着说道:“恒王一门南征北战,戎马军旅护我天焱皇朝,朕敬之爱之,着即加增恒王食邑三千户,授太尉,馀前之封悉如故;恒王长子、卫将军——皇甫无惧,英勇无匹,更兼识人之明,使秦王得以大展胸中如斯抱负,着即加增卫将军食邑一千户,授明国公;恒王次女——皇甫纤心,天生丽质、福慧双修,着即封为倾心郡主,赐婚秦王。” “啊……”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尤以恒王、素空、君适、素徛、素循等人为甚。 “皇上,这、这……”不等恒王支支吾吾说完,素君已然来到其身旁,附耳说道:“纤心之意,恒王岂能不知,何不成全?” 恒王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皇上,臣弟以为赐婚一事,宜缓不宜急,倘若不合倾心郡主心意,岂不辜负皇上厚恩。”二皇子素徛,急不可耐地说道。 “皇上,二哥所言极是,倾心郡主生性孤傲,恐怕难许芳心,还望皇上三思。”四皇子素循,不甘为后,插嘴说道。 “皇上,老臣昨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皇上不纳也就罢了,但万万不可再为其增翼啊!”君适心中大为恼火,此刻出言劝阻,颇有一番声泪俱下之即视感。 “皇上容禀,秦王于军报中提到的遇刺一事,臣昨日为此苦思良久,尚有所悟,大致是因那昭武第一美人——梁婉瑜,秦王甘愿为她舍身挡箭,若说二人无任何纠缠,绝难让人信服!如此不清不楚,臣恳请皇上,慎重考虑赐婚之事。”素空念念有词,拧眉说道。 素君看了四人一眼,心中甚是不屑,暗道:“一群自私自利之徒,平日里事不关己,只会作壁上观,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却能将那些蝇营狗苟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心念至此,于是冷冷说道:“恒王已经同意,各位还有反对之必要吗?朕再加一句,倘若倾心郡主对此婚事有任何异议,朕任她作为,如何?” 正当众臣不知所措之际,御史大夫——凌山,缓缓出列,于众目睽睽之下,趾高气扬道:“启奏皇上,老臣身为御史大夫,自有纠察百官、行使弹劾之权。老臣如今,就要当着这满朝文武,弹劾秦王僭越本分、欺君罔上!” 此言一出,直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之人耳聋目眩,尽皆暗骂于心:“这个凌疯子,每次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今天这当口,是你装疯卖傻的时候吗?” 素君斜视了凌山一眼,随即想起先皇所言:“凌山此人,直言敢谏,时有拂逆,不可轻罪。”于是无奈地叹息一声,摇头道:“朕先前已然明告,众卿尽可畅所欲言。” 第40章 谏阻 “禀报皇上,老臣与秦王并不相识,私怨一说自然无从谈起;之所以弹劾他僭越本分、欺君罔上,其因有四:首先、三州初定,百废待兴,应以保境安民为要,秦王却擅起战事,兵发昭、仁,这般穷兵黩武,秦王意欲何为?难不成想一举灭了昭武王朝吗?天下大势、各国争强,却无任何一国敢行灭国之事,何以?他国覆灭、平衡不再,余下之国岂会坐视不理?届时必定群起而攻之,天焱能敌否?秦王明知故犯,置本朝安危于何地?臣子本分何在?边境大战而京师不知,岂非欺君乎?其次、昔日最强之东极王朝一分为二后,今天下最强者,当属中玄皇朝,如此强邻环伺,秦王不思整饬军政,却一味征伐,空耗我天焱国力,倘若他国举兵来犯,如何是好?为了自己之丰功伟绩,而枉顾天焱社稷安危,这难道就是他秦王的为臣之本吗?再者、太祖皇帝因缘际会,赐名‘无伤林’,他秦王何德何能,居然将一无名孤林唤作‘无争林’,岂非欺君罔上乎?最后、秦王作为边疆大将,手握重兵,其一言一行,无不代表我天焱皇朝,本应事事小心、处处谨慎才是,那昭兴梁府,是何等地方?所居者何人?就凭昭武第一美人之称谓,他秦王也该避而远之,想不到他竟色胆包天,想方设法地明察暗访,结果闹出遇刺一事,传扬出去,天下如何看我天焱皇朝,最终损伤的,还是皇上颜面,老臣再问,这难道就是秦王的为臣之本吗?”自认为说的有理有据,于是在言尽秦王之过后,凌山不忘环顾左右,轻蔑地看了看周围那些畏畏缩缩之同僚。 “原本战功赫赫、举世无双的少年王爷,转瞬就被说成居心叵测、品行不端的欺君罔上之徒,凌大人高论,果然一鸣惊人,当真是石破天惊,本王佩服。”恒王拦下正欲动怒之素君,看都没有看凌山一眼,只是极其不屑地嘲讽道。 “秦王本是恒王爱将,若非恒王全力栽培,恐怕也无当下之秦王,所以,纵然恒王百般呵护秦王,老夫亦能理解;但老夫所言,皆是字字在理、句句属实,容不得秦王不认!”面对恒王之言,凌山不退反进,言辞犀利地反驳回去。 “你这个老匹夫,对一个领军在外、累建功勋之戍边大将,这般掏心挖肺的罗织罪名,居心何在?恒王不过随口说了几句,你竟暗讽恒王结党秦王,真是混账!本骠骑将军与秦王从不相识,却也忍无可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这垂暮之驱都还有几房小妾,秦王金色年华、血气方刚,去看一眼昭武王朝公认之第一美人,无伤大雅嘛;遇刺一事,明明是英雄救美之美谈,在你这老匹夫看来,为何就是这般不堪入目、有损皇上颜面?依本将军看来,就算秦王把她纳了,又有何不妥?区区寻常之事,却被你这老匹夫夸大其词、肆意污蔑,本将军在此奉劝一句,切莫寒了我天焱三军将士之心。”谢战骂完之后,心中深感快慰。 “骠骑将军这般粗鄙,不觉有失身份吗?避开梁府之事不谈,老夫所言之前三事,不知骠骑将军如何帮秦王自圆其说?”凌山并未同谢战过多纠缠那等香艳之事,直接将问题再次抛了出去。 “自知理亏就避而不谈,岂有此理!不过本将军大方,不与你这老匹夫计较,至于你所提出的三点弹劾依据,本将军就陪你说道说道,听好了:第一、边疆之地,何曾有过太平日子?界州新定,昭武国内尚可轻易征兵十数万,随时能够从仁州、昭兴等地出兵犯境,如果不能剪除其地兵马,此时想要保境安民,无异于痴人说梦,若想一劳永逸,上上之策便是将现有之边境变成内地,知道不?听过一句话没有,最好之防守,即是进攻!昭兴城外之战,秦王歼敌十万,不仅将昭武王朝打废了,更将昭兴、仁州收入囊中,原来视为边境之界州,重新成为我天焱之内地,岂不稳如泰山?何谓穷兵黩武?何谓失了臣子本分?第二、至于中玄皇朝之说,更是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双州一役近在眼前,你这老匹夫为何就视而不见?三十万联军犯我天焱,那时候可还没有秦王,你这老匹夫何不跳出来说什么人臣本分?如今中玄耀州之地已失,就连他们那个什么大将军王,也为秦王所俘,这个时候却在这大殿之上妄言欺君,真是个老糊涂……”谢战说到此处,颇为自得地看了看皇上和恒王,只见两人皆是笑逐颜开、目露赞许;反观凌山,却是被气得青筋爆出,就连谢战也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提不上来,嗝屁了…… “你、你强词夺理,以偏概全混淆视听!”凌山骂道。 “你吹毛求疵、没事找事。”谢战回道。 “好了好了,两位爱卿都歇一歇。”看着凌山满脸难堪却还要拼命同谢战对骂,素君心中虽难掩畅快,但毕竟是先帝老臣,不愿见他太过狼狈,于是出言制止。 “皇上容禀,纵然谢战今日口若悬河,但他尚有一点未能点明,秦王命名‘无争林’之事,且听他如何作答?”面对皇上之好言相劝,凌山依然不肯死心,非要谢战答复。 “哎呦喂,你这老匹夫,何故这般刚愎自用、泥古不化?太祖马上立国,何等的英明神武,天炎臣民无不视太祖为神,如今秦王作为后世小子,心中崇敬太祖,取名‘无争林’,有何不可?怎么在你这个老匹夫看来,就犯了忌讳,成了欺君罔上?皇上登基之时,已有明旨昭告天下:凡天炎臣民,不必诸多避讳,期铸昭昭之宇!若非如此,恐怕君相一族,皆要更名了。”谢战说完,不再理会凌山,故意看向君适,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第41章 昭昭之宇 “哈哈哈,想不到骠骑将军竟有如此辩才,本相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君适意有所指,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谢战,不再言语。 “本王戎马半生,竟不知朝局如此复杂!诸多苛求、百般阻扰;本王请你们这些京中权贵去边境走一走、看一看,诸位今日这般阴阳怪气,所图为何?秦王建功在前,皇上封赏在后,却迎来各位这般不满,成何体统?开疆拓土,保家卫国,难不成是浴血疆场之将士们错了?抑或是秦王错了?还是本王错了?甚至是皇上错了?混账,你们这些人,意欲何为?”恒王怒不可遏,依次手指君适、凌山,毫不留情地骂了出来。 “恒王……”素君轻唤一声,安抚好恒王之后,见众多大臣依旧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素君强压心中怒火,快速登上丹墀,厉声道:“朕意已决,倾心郡主赐婚秦王,任何异议者,杀无赦!” 众臣闻言,尽皆面面相觑,之前明言劝阻之素空、君适、素徛、素循等人,脸色更是难堪。 “皇上……” “你给朕闭嘴!” 素徛痴恋皇甫纤心多年,朝野皆知,今下情缘被斩,如何甘心!不料素君却是不愿再听他哀求一字,直接斥责……回身看了看素空和君适,见两人亦是不愿再谏,于是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素循其人,心中虽也不愿皇甫纤心下嫁他人,不过是贪恋其美色而已,真要比个高下,还不如素徛爱的真切;是故,见到素君之强硬态度以后,立即静立一旁,闭口不言。 “皇上圣明。”满殿文武大臣,见机连忙黑压压一片跪拜。 “别说朕不给你们机会,任何一人,但凡能像秦王一般,朕绝不吝惜赏赐……余贞,宣旨。”素君威严之声尚未散尽,就听老太监那苍老而有力的声音缓缓铺展开来: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秦王克五州,三军有功,依秦王所请:扩羽营为羽军,全军二十五万人,下设起、翦、颇、牧四营;所属将士另行封赏,以彰其功: 原禁军副统领赵昭,追随秦王连番建功,更兼勇夺仁州,封为仁州将军,授开疆侯,统领起营,食邑两千户; 原昭武将军林许,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协助收复双州、开辟昭武三州之地,功不可没,封为秦王副将,授兴业侯,统领翦营,食邑两千户; 原禁军副统领司马闯,追随秦王连番建功,斩敌手众多,封为昭兴将军,授破虏侯,统领颇营,食邑两千户; 原羽营步兵营副统领朱明,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南取界州时,有勇有谋,封为界州将军,授南境侯,统领牧营,食邑两千户; 原羽营强弩营副统领梅无一,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耀州州领,授建耀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羽营骑兵营副统领易错,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耀州将军,授勇武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李翼,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忠武将军,授天翼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孙灼,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振武将军,授奋勇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王羽,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扬武将军,授双羽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阳永,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威武将军,授至诚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百里胜,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荡武将军,授全胜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张霸,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智武将军,授明慧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欧阳广,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宣武将军,授博望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禁军副统领蒋玉,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壮武将军,授建勋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昭武副将曹宁,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昭武将军,授新战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昭武副将周静,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明武将军,授新功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恒王次子皇甫凡,追随秦王连番建功,封为游骑将军,授守业男,食邑五百户; 其余有功将士,交秦王自行封赏;上述诸军将领皆由秦王统辖,凡秦王所请五州之事,朕无不应允。布告天下,咸史闻知,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夜,来不及更换牌匾的车骑将军府,素徛怒不可遏地指着素空骂道:“皇叔今天究竟何意?封个亲王给你,就这般满足了?秦夜功冠古今,他作为皇帝,如何加恩,那是他的事!但就一点,为何偏偏是皇甫纤心?他自己情感有缺,就见不得我们好!” “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廷议,皇上突然提出赐婚,又有恒王在场威慑,你我能奈其何?” “反正我不管,焱京那么多名门闺秀,为何非要是皇甫纤心?秦夜已经和那个梁婉瑜拉扯不清了,为何还要赐婚皇甫纤心?他自己痛失所爱,久不立后,就来为难我们这帮兄弟,他就不怕恒王和秦王联合,篡了素氏江山吗?” “孽障,安敢如此胡言乱语?你给老夫滚,再有这般言语,休怪老夫不愿替你收尸!” 素徛听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留下素空一人,暗自叹息…… 或许,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另一个方向的宰相府邸,素循亦正毕恭毕敬地聆听君适教诲。 “殿下今日言行,甚合本相心意;对于纤心丫头,尔等热血少年,若说不喜,太过虚假!心中既喜,却又一言不发,未免惹人猜忌!当场谏阻,却又适可而止,妙哉妙哉!” “君相谬赞了,素循有不当之处,还望君相指正!” “今日大殿之上,确无纰漏!倘若殿下非要本相谏言一二,那本相就直言不讳了。” “素循洗耳恭听。” “酒色财气四者,倘若殿下皆能如同今日这般适可而止,岂不快哉?” 素循知道君适所言之个中要意,想到定城之事,不由自主地笑了…… 一月之后,天下各国君臣闻言,纷纷遣使到天焱,以探视听。 第42章 昭武巨变 平王兵败自刎、十万大军被歼、昭兴开城投降、仁州亦被占领……坏消息纷至沓来,一种大夏将倾的压迫感,蔓延在整个昭武京师,此刻之昭武皇宫,太监宫女们行色慌张,已成惊弓之鸟。华盛殿内,龙椅之上,华绝此时已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道:“你们给朕听好了,朕绝不迁都,再言迁都者,杀无赦。” 如论建国时日,比起天焱皇朝,昭武王朝更久;相较地利,天焱皇朝被中玄、永圣、西平、昭武等国围困中间,可谓四战之地,相反昭武却是独居南方,更有海域资源,可谓得天独厚;再说人和,平王华文主政十年,一心东出,特别在攻下双州之地后,民心大振、士气高涨…… 这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国家,一朝兵败,渐而崩塌,真是应了那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如今之昭武王朝,不仅连失三州之地、损耗三十万披甲之士,就连朝野臣民之信心,也所剩不多;如此,迁都避战、偏安一隅的舆论,日渐甚嚣尘土。 “皇上圣明,值此国难,老臣恳请皇上立即加冠亲政,收全国可用之兵,以抗秦夜。”说话者,正是金紫光禄大夫——姬历。 “金紫光禄大夫所言甚是,臣附议。”大都督银冷,躬身说道。 “臣附议。”兵部尚书段立,说道。 “臣附议。”这是吏部尚书冯进所说。 “臣附议。”刑部尚书郭明,接着说道。 “臣也附议。”户部尚书蒋固,环顾左右,附和道。 “臣也附议。”工部尚书徐缓,看了一眼礼部尚书,随即跟着众人说道。 “虽然于礼不合,但老臣亦非拘泥之人,老臣附议。”礼部尚书江河,叹息一声,恭敬地说道。 昭武君主——华绝,八岁登基,平王主政;十年下来,这位名义上之昭武皇帝,已十八年华;十年之中,华绝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加冠亲政,可真到亲政这一天,却又是如此局面…… “众卿所请,甚合朕意,生死存亡之际,一切从简,诸多繁文缛节,悉免之,朕即刻亲政!擢升姬历为宰相,辅朕中兴昭武;擢升银冷为骠骑大将军,掌全国兵马。”华绝依旧没有任何华丽言辞,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皇上隆恩,老臣万死难报。”姬历跪拜于地,瞬间泣不成声。 在华绝示意之下,太监侍郎苏柱,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大将军,如今之昭武,有兵卒几何?”华绝不再理会姬历,挥手制止了正欲谢恩之银冷,急切地问道。 “回禀皇上,在册兵丁尚有十万,五万御林军护卫京师;四万边军由正王统辖,驻守林城;余下一万在编士卒,分散防守文武、竹扶、明池、沐恩等四州之地。”银冷闻言,如数家珍般道尽兵力分布。 华绝听完,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龙椅之上,良久之后,无力地说道:“传朕旨意,迁文武、竹扶两州百万之民过月河,凡有不从者,杀无赦。”暗哑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中,仿佛深夜打铁之声,不断冲击着在场之人的内心。 昭武王朝,立国至今,已逾百年,拥九州百城,有民四百余万,带甲四十万;可惜,自双州开战以来,损兵三十万,失三州三十七城。更为糟糕的是,没了界、昭、仁三州,文武、竹扶便成孤立难援之地,何也?原来昭武全境,竟被一条横亘数里、绵延数千里之月河一分为二,南岸以京师武都为核心,有四州四十五城;北岸以陪都昭兴为中心,存五州五十五城。其中北岸之文武和竹扶,地形又更为复杂,南有月河浩浩之水相阻、北有广袤无尽之荒山野岭隔绝,太平时日,此等依山傍水之势,可谓世间少有之福地;一旦烽火狼烟起,特别是失了昭兴之后,就只有任人宰割之份了……秦夜正是所虑至此,方才罢兵以待时变。 这等局面,华盛殿中的几位权贵,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当华绝说出移民之事时,众人并无劝阻之意。 “皇上不可。”众人转身看去,原来是真王——华武到了。 “皇叔逍遥避世,从不愿涉足朝局,如今这般,却是何故?”华绝之所以戒备如斯,只因为真王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正王——华盛,一母同胞之弟。华绝暗忖:如今局面,领四万边军驻守林城之正王,已然不是朝廷能够轻易撼动之人,外患近在咫尺,倘若再有内乱,那祖宗创下的江山社稷,可就真完了。 “回禀皇上,身为华氏子孙,面对社稷倾危、山河破碎,岂能视若无睹,苟活于世?微臣之意,立即派能臣干将前往文武和竹扶,火速招募新兵、日夜操练。就算最终依旧难敌秦夜,但至少让两州百万之民知道,朝廷从未想过放弃他们、放弃他们世代耕作生存之土地!更让天下人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我昭武王朝之血性!”华武说得慷慨激昂,锋芒初露,引得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一直赋闲在府的慵懒王爷。 段立职任兵部尚书多年,骨子里流淌之军人血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不战而弃,岂有此理,倘若不能守土安民,那他们这些军人存在之意义是什么?当皇上下旨移民弃地之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环视周围同僚,他们居然也悉数默认了……正当他感觉救国无望之时,真王来了,虽然自己对这逍遥王爷无甚好感,但当他说完那番同国存亡之豪言壮语后,段立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 见无人应声,段立率先开口道:“回禀皇上,秦夜此人,心机太重、城府过深,其定然算到皇上会移民弃地,是故在夺下昭兴诸城之后,并未急于攻伐那唾手可得之文武、竹扶!倘若真让秦夜不动一兵一卒,即可顺利拿下两州十八城,传扬出去,何以面对昭武臣民?天下之人又会如何看我昭武王朝?百年之后,又何以面对昭武之列祖列宗?” “够了,张口臣民、闭口祖宗、动辄天下,这番言辞,平王已然说了整整十年之久,可结果如何?朕非薄情寡性之主,更不想做那亡国之君!段卿,你亦是知兵之人,朕问你,‘兵道,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成之在于君’,何也?”华绝愠怒,君威压人,逼得其余之人不再多言。 段立见皇上以古之兵法打压自己,刚欲辩解,却被华绝摆手制止了。 “平王筹谋十年之久,好不容易结盟中玄皇朝,兴全国半数兵马征伐天焱皇朝,结局如何?眼下秦夜兵锋正盛,三十万在册兵卒尚不能敌,何况新兵乎?战机既失,何不壮士断腕,集中兵力形成威势,再图后续!”华绝说完,整个人憔悴了好多。 真王和段立互视一眼,不再言语。 “皇上,老臣斗胆为民请命,移民可以,但万万不可轻易杀戮民众……背井离乡、避战他地,本就有违百姓之愿,倘处理不当,恐生变乱!老臣听闻秦夜到处减免赋税、大肆收买人心,不可不防啊!”姬历再次跪拜于地,声泪俱下地诉说道。 “宰相,乱世当用重典,时局如此,朕天步维艰,移民之事,你和真王酌情去办吧!”华绝心痛难忍,无奈地说道。 “皇上圣明,老臣即刻前去部署。”看了一眼真王,姬历欠身道:“老夫先行查看,王爷可稍后再来。”说完,便缓缓退了出去。 看着姬历步履蹒跚的样子,真王心中不忍,于是拜别皇上,连忙追了出去。 “银冷,即刻率御林军巡视京师,若有富商世族逃离,就地格杀;段立,你以兵部名义,亲赴林城,请正王回京共商国是。朕倦了,诸位爱卿退下吧。”华绝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五日之后,昭武朝局之国政方针传回昭兴,民众嚎啕大哭,连续数日,不曾停息。 第43章 两情 一处明亮雅致的楼阁之内,梁婉瑜正无微不至地照顾梁错,一会小心翼翼地亲自熬制汤药,一会又费尽心思地帮他梳洗头发。 “闺女,你打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又何必亲自来做这些粗活?秦夜那个混账小子既然救了为父,就不会让为父轻易死去,绝对把你父亲当神一样供着,放心吧。”梁错将息日久,伤势已痊愈大半,再有半月,应该就可下地行走了。 梁错身为昭兴守将,虽离昭兴城内之家园不远,但他尽忠职守、一心为公,可谓三过家门而不入,因此,同家人的相聚时日,并不算多! “平日里,父亲军务繁忙,女儿就算想要尽孝,亦是求而不得;如今这般情形,可别想着把女儿赶走。”梁婉瑜见父亲伤势日渐好转,心情颇佳,于是翘起小嘴,对着老父撒起娇来。 梁错见状,心中甚是高兴,竟大笑着说道:“婉瑜这番模样,可当真少见。若非秦夜这个混账小子,打得我军节节败退,为父也该为你寻一良配,择吉完婚了。” “父亲一日不解战甲,女儿便不愿嫁做他妇。”梁婉瑜看着父亲的满头银发,伤感地说道。 “胡说,天下战事频发,身为军人,岂有解甲之理?”梁错一时语快,竟不假思索就说出口来,转念一想,总感觉哪里不对。 梁婉瑜知他心中所想,噗嗤一笑,宽慰道:“父亲不必徒耗神思,兵旅战阵之事,虽赖天时和地利,但,更重人谋!如今秦夜势大,昭武恐难安矣,父亲何不解甲归田,尽享天伦之乐?” 梁婉瑜所说,梁错不是没有想过,但身上职责、家族荣耀,却不容许他这么做! “哎,昭兴城外一战,我久经战阵之三万精兵,竟远远不敌秦夜之万余羽营所属,为父虽然死里逃生,但那日战事之惨烈,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那根本就是单方面之屠杀,我军何以抵挡?为将者,能在战场上,同秦夜尽兴厮杀一番,此生甚幸;可一败再败,徒增荒冢枯坟,又是我等从军人士之大大不幸。”梁错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任由梁婉瑜打理银发。 “父亲的意思,你对那秦夜是又爱又恨了?”梁婉瑜梳洗完毕,一边收拾,一边揶揄地说道。 “好你个丫头,居然开始取笑为父了,就算父亲真对秦夜又爱又恨,不过是惺惺相惜与技不如人罢了,倒是你这丫头,不可对那秦夜心生情愫,否则,有你受的。”梁错说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知女莫若父,连日相处下来,对于梁婉瑜之变化,梁错岂会无察?思来想去,再有侍女橙冰不经意间的言辞透露,梁错总算把原因定在了秦夜身上,于是,他总是有意提及秦夜,就想看看梁婉瑜的反应。 谁知此时橙冰来报,道秦王求见。 “早不来、晚不来,他还真会挑时候!装什么正人君子,扮什么文人雅士?哼,万军之中来去自如,这区区阁楼,居然还让侍女前来禀报,真是荒唐。”梁错本想探寻女儿心事,却被不请自来之秦夜扫了兴致,于是极为不满地斥责起来。 “小辈唐突,得罪之处,唯有在此赔礼致歉了,还望将军海涵。”秦夜刚踏入楼阁,便听到梁错之骂声,虽有不解之处,但依旧谦卑地先行认错了。 “少来这套,来此何干?”梁错毫不领情,冷冷说道。 秦夜看了一眼梁婉瑜,心中莫名生出一阵离别之苦涩,强行驱散之后,欠身道:“承蒙上天护佑,全赖军民同心,如今昭兴局势日趋平稳,将军伤势亦痊愈大半,为将军家人计,小辈欲请将军移驾梁府调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秦夜,你这厮毫不讲理,分明是你将老夫强行拘禁于此,到头来,却像老夫赖在此处一般,岂有此理!闺女,愣着干嘛,还不赶紧送为父回家?”梁错一边怒骂,一边挣扎着就要起身。 梁婉瑜默不作声地看着二人交涉,看到老父竭力乱动,连忙叫来橙冰,二人一起搀扶着梁错,眼看就要下床。 “将军且慢,小姐同这位橙冰姑娘,都太过娇弱,如何能够负重而行?小辈斗胆,就擅自做主一番了,来人。”秦夜轻喝一声,两名羽营所属,即刻听令而来,手中拎着一副精心制作的担架,一看就是专门为梁错所为之。 “有劳王爷,婉瑜在此拜谢了。”梁婉瑜心生感动,彬彬有礼地对秦夜拜了一拜。 秦夜强掩不舍之情,躬身道:“小姐不必多礼,日后但有所需,可随时差人知会秦夜,绝无推辞。” 梁婉瑜闻言,想起袖中血书,心中生出一阵暖意,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口吻轻柔地说道:“王爷保重,后会有期。” “小姐保重,后会有期。”秦夜说完,仿佛逃走一般,转身快步离开了阁楼…… “混账秦夜,当真可恨,待老夫伤势痊愈,非要宰了你不可。”梁错见二人难舍难分,瞬间怒形于色,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起来。 “父亲,我们先回家。”梁婉瑜看着秦夜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林许,马上派人暗中保护梁府上下;另外,对于那些诋毁梁府之言词,不必尽皆封锁,否则,以梁小姐之明睿,绝对会有所察觉。” “是,王爷。” “怎么了?”看着林许吞吞吐吐的样子,秦夜蹙眉问道。 “末将知罪,妄自思虑王爷私事。”林许单膝跪地,致歉道。 “无妨,起来说吧。” “是,王爷。”林许起身,再次庄重地躬身一拜之后,接着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爷和皇甫小姐之情缘,早已命中注定,如若再有一个梁小姐,虽然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像王爷这般克己复礼,却非上上之策。” “秦某并非拖泥带水之人,但感情之事,顺其自然吧!将军好意,秦某心领了。”秦夜说完,对着林许躬身一拜。 第44章 暗流涌动(一) “大将军王被俘、车骑将军战死、二十万大军无一生还,甚至把朕的耀州之地也丢了……事发月余,才有密报传来,你们……你们都是酒囊饭袋吗?”年逾花甲,已在位三十三载之中玄皇朝皇帝——宗政最,此刻正如风中残烛般卧于龙榻之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父皇息怒,三弟吉人自有天相,此番遭遇必定有惊无险,儿臣马上遣使同天焱交涉,让他们立即放三弟还朝。”皇长子宗政旻,恳切地说道。 中玄皇朝,隐忍多年,好不容易等东极王朝一分为二,直为天下最强;但此次损兵二十万,本为东南门户之耀州也丢了,再相作比,恐已不如永圣皇朝强盛了! “朕知你素来仁孝,亦富贤能,之前谋划分裂东极王朝,你居功至伟……朕老了,援救辰儿之事,你用心去办,辰儿平安到达玄都之日,即是你成为太子之时。”老皇帝说完,开始不断咳嗽。 长跪在地的皇长子宗政旻、二皇子宗政统、四皇子宗政兴、五皇子宗政运、宰相宗政全、北王宗政昱、上将军夏侯让等人,还沉浸在老皇帝方才所言之太子事中,竟无一人上前探视。 “快,快让御医进来,四弟、七弟,今天先到这里,带他们退下吧!”皇后夏侯冰,一时心急,便不再有任何顾忌,对着宰相和北王下了逐客令。 “是,皇后娘娘……”众人闻言,见皇上龙体难愈,于是各怀心事、缓缓退了出去。 是夜,宰相府书房中,宗政统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这间极少光顾的狭小书房,压抑的气氛让他极不舒服,于是起身走到窗前,就在他伸手打开之时,宗政全不怒自威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老夫这里,就不要装模作样了,你那玩世不恭、游手好闲的浪荡样子,未必能够欺瞒几人!” “是,皇叔。今日父皇所言太子之事,不知皇叔有何高见?”宗政统一改往日常态,刹那间换了一个人,双眼闪过一丝阴狠,将今晚来此之目的径直问了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若非如此,以宗政旻之仁孝贤明,本相亦有全力辅佐之真心,可惜……皇兄一生算计,临了,还是不愿让中玄臣民安心。”宗政全深邃的眼神,看得宗政统浑身不畅。 “父皇独爱三弟,朝野皆知;只不过以如今之朝局,恐难如父皇所愿。”宗政全重新落座,信手取过身旁古籍,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对此,宗政全并未理会,只是纤悉不苟地拨弄了一下烛心,眼看火光摇曳,更加明亮了。随后看了一眼二皇子,感慨道:“北王狼子野心、自成一派;皇长子同五皇子交好,更兼六部支持,胜券最大;三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焱一役,更向天下证明其难堪大任;四皇子生性恬淡,从无争名夺位之心,奈何其背后之夏侯一族,又是这般虎视眈眈;剩下的,就只有二皇子同本相报团取暖了!事到如今,是该一较高下了。” “皇叔高见,江山谁属,拭目以待。”宗政统激动地起身站立,来不及放下手中古籍,对着宗政全躬身一拜。 夜空澄澈、明月高悬,中玄皇朝宁静祥和的一晚,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只不过,那‘山雨欲来风满楼’之亘古定律,不久之后,便将要席卷这天下最强皇朝。 放眼东方,无双皇朝开国之君——哥舒一,将手中密报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欣喜若狂地对在场众人说道:“时也、运也、天助我也!” 开国将军管险,接过密报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唾沫横飞地说道:“中玄主帅被俘,二十万大军悉数殒命,真是天助我无双,恭贺皇上。” “父皇,大将军,倘若中玄只有唐战和大军覆灭,于我无双皇朝来说,自是上好佳音,可惜宗政辰一同被俘,从长远计,反倒不是什么好事。”皇太子哥舒上善之声音,显得异常平静,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哥舒一和管险头上,使得二人颇为尴尬。 宰相范溪远见状,简明扼要地问道:“难道太子想扶持宗政辰?” “不错,比起宗政旻,扶持宗政辰这个蠢货登基,于国有利。”哥舒上善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 “好,我儿想的远,你尽管放手去做,朕让范相和大将军全力配合你。”哥舒一击掌喝彩道。 “是,父皇。”哥舒上善看了一眼范溪远和管险,对着哥舒一恭敬地答道。 “是,皇上。太子贤明,无双幸甚。”范溪远和管险齐声答道。 于是,在无双君臣一拍即合之情形下,一个针对中玄后继之君的阴谋,随即酝酿出来。 毗邻中玄和无双两国之东极王朝,时值新皇立后,朝野一片喜庆,待丝竹管乐之声消散之后,哥舒耀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御书房,刚刚坐下,一阵倦意便迅速席卷而来,即位以来,连月操劳,此刻再也强撑不住,趴在案几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往自己身上加盖东西,于是缓缓睁开疲倦的双眼,只见皇后正心无旁骛地将狐裘披在自己身上。 “轻芸,对朕这般体贴入微,让朕何以为报?”哥舒耀看着端庄美丽的皇后,双眼含情脉脉、柔声细语地说道。 “皇上日理万机,以后不再行这般有损龙体之事,便是对臣妾最好的回报了。”皇后声如温玉,却也融入了些许责怪之意。 心知她是埋怨自己随意趴在案几上入睡,哥舒耀连忙应声道:“谨遵皇后懿旨。” “堂堂一国之君,尽会戏弄臣妾。”荀轻芸见哥舒耀有模有样地躬身行礼,顷刻玉面上红,赧然说道。 皇后荀轻芸,东极王朝当今宰相——荀万之女,既具沉鱼落雁之姿,更兼颖悟绝伦之智,世人云: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说的即是天下四位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妙龄女子……这时的荀轻芸,早已卸去了玄色袆衣,换上了淡雅的绮罗,见她羞涩,本已明艳动人的姿容,又多了几分妩媚,哥舒耀心头骤然生出一阵澎湃之意,遂将佳人揽入怀中,不怀好意地凑近她耳边,语带挑衅地说道:“不知这床笫之欢,是否属于折损龙体之列?” “这……”不容她多言,哥舒耀便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朱唇轻启,一室春色! “皇后,你尚未告诉朕,这床笫之欢,究竟会不会折损龙体?”一阵狂欢之后,哥舒耀意犹未尽地抚摸着怀中美人,挑逗地说道。 “荒淫无道之主,即是大损;贤明有为之君,则为无碍。”荀轻芸狠狠掐了一下哥舒耀右手,起身庄重地说道。 闻言,哥舒耀先是一愣,转瞬便肃然起敬,慎重其事地说道:“皇后所言,朕,谨受教。” 正当皇后沉浸在他那充满凛凛浩气的神态之中时,突然又见他满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低眉所视,原来自己方才一时情急,只顾起身劝谏,竟忘了遮挡,此刻玉体裸露,足让近在咫尺之人大饱眼福。 “若能一生贤明有为,偶尔荒淫无道一下,又有何妨?”哥舒耀大笑着,又朝她扑了上去。 几度云雨,哥舒耀心满意足地下了龙榻,轻声细语道:“皇后辛苦了,好生歇息,朕现在就去做那贤明有为之君。” 荀轻芸娇嗔一声,沉沉睡去,任由他自行离去。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等着看吧,此番定叫他中玄一朝元气大伤。马上通知天焱使臣,若天焱有危,我东极绝不会作壁上观。”哥舒耀听完大元帅——杨笙奏报,冰冷决绝地说道。 “皇上放心,中玄张狂甚久,今朝既已大败于天焱,必定会招致他国乘火打劫,群起而攻之亦未尝不可,末将会提前布置好一切,静候战机所至。”年近不惑的大元帅,自信地拍了拍胸膛,足见其壮心不已。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老元帅,如今东极一分为二,人才凋零,军中可战之将更是凤毛麟角,收复失地、报仇雪耻固然重要,但选贤任能、提携新锐却是重中之重,‘飞龙御天,故资云雨之势力;帝王兴运,必俟股肱之力’,说句交心之语,三军之重,老元帅独木难撑,若我东极能像天焱秦夜那般将星傲世,何其有幸!”哥舒耀叹息一声,沉吟说道。 杨笙虎躯一震,双手抱拳道:“末将在此立誓,一定竭尽所能,于有生之年寻到可造之材,全力栽培,绝不负皇上所托。” 哥舒耀颔首,君臣二人接着分析一番天下时势之后,便各自忙碌去了。 第45章 暗流涌动(二) “皇上,骠骑将军连番进兵,无奈那北晋星城却是久攻不下,如今人困马乏,为长远计,老臣奏请兵退花州,以待良机。”子车林木,永圣皇朝宰相,虽年逾花甲,但依旧精神矍铄。 “兵部怎么说?”赵逍接过子车林木手中的奏疏,一边看,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了起来。 兵部尚书——太史令仁闻言,马上应声答道:“回禀皇上,兵部之意,与宰相不谋而合,也是主张退守花州。” “行卓,你说。”合上奏疏,赵逍指了指左将军——赵行卓。 “回禀皇上,末将之意,出奇兵奔袭北晋之益兴,只要拿下此州,就可以和骠骑将军所在之花州遥相呼应,形成夹击之势,足以震慑北晋帝都。”此策老生常谈,满朝文武已然讨论过多次,结论皆是不可行,但赵行卓却极其偏执地认为此计可行,反复重提。 “你啊,这个倔脾气是越来越像你父王了。大千世界,何处不能建功?不可再有此执念。可曾听过天焱之羽营秦夜?”赵逍看似只是在问赵行卓,却将目光依次停留在几人身上,其意所指,不言而喻。 “回禀皇上,羽营秦夜,恒王麾下,功封秦王,近期又夺昭武两州二十二城,在其威势之下,昭武之文武、竹扶,恐怕,亦难保存……”赵行卓断断续续,尤其是最后几个字,说得极为艰难。 “幸好,不是一无所知!秦夜其人,十九年华,才十九啊……平日里,你们自认高人一等,从不把天焱军旅放在眼里,可事实如何?皇甫欲和千里驰援,打得中玄、昭武联军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还有,太史令仁,你的老对手——唐战,连同十万精锐,被皇甫无惧一战全歼;如今又冒出一个秦王,不止夺了中玄之耀州,就连昭武之半壁江山,也快被他尽数攻占了!‘傲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好自为之吧。”赵逍说完,从暗格取出一道圣旨,交到子车林木手中。 子车林木会意,缓缓展开,宣读起来…… 次日清晨,令齐戟退兵之诏命,由永都发出,马不停蹄地送往边境;同时,由左将军护卫,皇后车仗缓缓开赴焱京…… 向北而视,此刻之北晋王朝,百姓疲敝、军心涣散,若非安王威望甚高,恐早生哗变…… “皇上,府库空虚,赋税太重,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万万不可再征兵征粮啊。”面对旨意,职任户部尚书之张重,不畏生死,竭力劝阻。 “放肆,永圣亡我之心不死,此时若不奋力一搏,难不成像那昭武王朝一般,短短数月,竟失半壁江山,徒惹天下人耻笑。听着,朕宁愿战败亡国,亦绝不愿卑躬屈膝、忍辱偷生。”北宫至平大怒,拔出佩剑,狠狠地瞪着张重。 太子北宫纵横见状,连忙上前说道:“父皇息怒,张尚书执掌户部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无半点疏漏;方才所言,亦是据实所奏,还望父皇念其一片赤诚之心,宽恕于他。” “殿下不必为臣求情,倘若皇上不能收回成命,臣宁死。”张重语气强硬,似乎早已抱定必死之心。 北宫纵横闻言,厉声斥道:“糊涂,永圣兵事,本太子心中已有定论,你只需静听,不可再胡言。” “太子,方才所言,何意?”北宫至平懒得理会张重,迫切想知道太子所言之定论,究竟为何? 北宫纵横躬身一拜之后,恭敬地说道:“回禀父皇,儿臣同安王相知,常有书信来往,依安王分析,永圣齐戟久攻星城不下,早已萌生退兵之意,之所以强行进兵犯我州郡,不过是为自己挣些颜面,好让永圣君臣就坡下驴罢了;是故,安王断言,旬日之内,永圣之兵必退。如此,父皇大可不必再下诏征兵征粮了。” “真能如你所言,最好不过。好了,这些事,你全权办理吧,朕已年迈,受不住这般聒噪,都退下吧。”老皇帝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长廊之上,北宫纵横同张重并肩而行,良久,张重开口说道:“今日之事,臣多有冒犯,多谢殿下斡旋。” “此事已过,不必再提;近日父皇心绪不佳,想来是受了昭武王朝战事之影响,恐我北晋王朝步其后尘罢了。”太子淡淡地说道。 “臣虽不知兵,但天焱秦夜之事,亦有耳闻。此子不过十九年华,却打得昭武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区区数月,竟已占其半壁江山,如此才俊,于这乱世天下,祸福难测啊!”张重摇了摇头,踱步离开了。 看着张重渐行渐远的身影,北宫纵横仰头看天,想着那个素未谋面之少年将军,纵横世间、驰骋天下之豪情壮志,更甚了…… 天下列国中,对于秦夜与昭武之战事,若论反响最为平淡者,当属玉衡皇朝。 一天,太子司玄极将此消息禀报司央后,只见司央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小子倒是有些本事,让他们尽管折腾,我朝静观其变即可。” “皇上,截至目前,尚无任何一国出面干预,难不成要坐视昭武亡国吗?”护国大将军司任,唏嘘道。 “要亡便亡,与朕何干?昭武小国妄起刀兵,结果反被天焱追着打,如今更是连半壁江山都保不住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真是报应!朕在此告诉你们,不可插手昭武之事,随他们去。”司央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飘飘然道。 “父皇,天焱和永圣两国,邦交关系较好,素君之姐素夕,更是永圣皇后,倘若昭武被灭,天焱一国独大,于我玉衡不利啊!”司玄极忧虑地说道。 兴致被搅,司央大为不悦地责备道:“你是监国太子,别总是这般心浮气躁、杞人忧天!就算他天焱皇朝是天下第一强国,那又怎样?玉衡立国之时,旁边之东极王朝,难道不是天下最强吗?百年下来,我玉衡皇朝一如既往,他东极却是一分为二,纵然这样,又能如何?东极没落,中玄皇朝又成天下最强了……筹谋这么多年,到头来,依旧是强国环伺,算了,朕倦了,你等好生统领军政,别让他国有机可趁就好,切莫生事。” “父皇……”司玄极正欲说话,却被身旁的司任扯了扯袖子,于是二人便一起告退了。 第46章 暗流涌动(三) “殿下,皇上所言,看似心不在焉,却是句句直指要害。倘若昭武王朝果真亡了,天焱尽得其国,会如何?”司任拱手道。 抛开最新建立的无双皇朝,其余诸国互相攻伐久矣,夺城失地、强弱更替,实属常见,天下一统之雄心壮志,或许并非罕见,但若真要把一个立国百年的王朝覆灭,却是任何一人、任何一国也不敢做的事! 司玄极看着他颇为自得的样子,凝思片刻道:“皇叔之意是指中玄和东极,甚至是西平与永圣?” “殿下圣明,待天焱皇朝吞并昭武全境之后,其实力必然远超中玄,真到那时,恐怕中玄君臣有得忙了,他们两国最近不就才打过几仗吗?再说东极,还有那无双皇朝,两国本是一体,如今却是形同水火,罪魁祸首何在?中玄皇朝也。莫说将来,恐怕哥舒耀此时,已在谋划帮扶天焱之事了。”司任越说越激动,引得司玄极也有所触动了。 “至于那西平王朝,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相信不久就会有战事传来;同样,永圣皇朝定会借机加深同天焱之关系,一旦时机成熟,就算两国联兵共同征伐北晋,也不是不可能。”司任顿了顿,接着说道。 “皇叔不愧为身经百战之将帅,竟然能将各国意图分析得如此通透,玄极今日受教了。”司玄极退后一步,朝着司任恭敬地躬身一拜。 “殿下不可……”司任大惊,连忙上前搀扶。 “以皇叔所言,接下来,该是帮扶一下天焱了,特别是那个秦夜,须得让他加快覆灭昭武,免得夜长梦多。”司玄极压低嗓音,小声说道。 “殿下圣明,东极分裂之后,已不是我朝最大外患;反观中玄那厮,越发盛气凌人、不可一世,长此以往,必定生事。若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力打力,使其步东极后尘,岂不快哉!”说完,司任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 “皇叔所言甚是,哈哈哈。”仿佛看到中玄结局,司玄极心中畅快,见四周并无宫女太监往来,于是便一同笑了起来。 最后之西平王朝,数次举兵,却都半路夭折、无疾而终,沦为天下笑柄。今见昭武王朝连战连败,就连至强之中玄皇朝,也败在秦夜手里,还把耀州之地也丢了;此消彼长,反观天焱皇朝,其所占州郡城池越来越多,国力也越来越强,长此以往,必会危及自身……于是,西门厉召集皇长子西门刃、皇三子西门毅、武王西门楼、上将军苏胤、兵部尚书诸葛风雨、吏部尚书柳子玉、户部尚书肖信共议军政。 “天焱和昭武战事,天下皆知,众卿有何见解,尽可畅所欲言。”见所召之人已然到齐,西门厉便率先定了今日议题。 苏胤高居上将军之职,名义上掌全国兵马,适逢今日所议之事,又是军字在前,本该率先谏言,可苏胤心中痛恨西门厉朝令夕改,几次进兵征伐天焱,皆是半途而废、劳而无功,使得将无战心、兵无斗志……如此君主,老宰相诸葛苍穹在世之时,或能规劝一二,老宰相一走,便再无一人可以谏阻了,苏胤心知多说无益,干脆闭口不言。 西门楼功封武王,同掌兵马,见苏胤无只言片语述说,便知其心中怨气尚存,于是打破沉默,当先说道:“启禀皇上,昭武大败,天焱大胜,于我西平,大大不利。” “废话,这还用你说。”西门厉闻言,甚是不悦。 “回禀皇上,末将之意,趁其不备,火速出兵,先夺下海州之地再说。”西门楼不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心中所想。 “发兵海州?天焱在全州、海州,可随时集结十万兵马,武王之提议,有几成胜算?”西门厉犹豫了一下,极富疑虑地说道。 “皇上,此时不打,待秦夜腾出手来,我军如何应对?”西门楼继续说道。 “未曾交兵,仅凭昭武之役,就这般畏惧秦夜,皇叔真是好胆略。”武王同皇三子相交甚密,明里暗里都相互扶持,皇长子西门刃对此大为厌恶,此次见武王失言,于是趁机极尽嘲讽。 皇三子西门毅轻笑一声,旋即说道:“兄长误会了,皇叔口中之秦夜,不过指其麾下二十余万兵马罢了。” “二十余万兵马又何妨?面对三十万联军,皇甫欲和同秦夜可以千里驰援,毫无惧色;如今区区二十余万秦夜兵马,我西平朝堂就这般畏惧如虎?”西门毅之言,正中西门刃下怀,于是继续挖苦。 “好了,不要吵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要打,也需有人带领百官,统筹一应事宜。朕意,先定宰相、再议兵事。”西门厉烦躁地喝道。 武王一时失言,竟被西门刃咬着不放,见父皇出言制止,西门毅心中甚是喜悦,于是得意地说道:“父皇圣明,行军打仗,无非就是白银铺路、黄金搭桥,宰相之职,儿臣之意,户部尚书肖信,堪当大任。” “父皇,宰相一职,虽偏重于文,但若由文武兼备之人担当,岂不更好?儿臣举荐兵部尚书诸葛风雨,诸葛大人既知兵事,又得老宰相教导多年,若能出任宰相,必定轻车熟路,还望父皇明察。”西门刃看着诸葛风雨,赞许地说道。 西门厉看了一眼肖信和诸葛风雨,再看了看沉默不语之苏胤,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是故起身说道:“皇长子所言,甚合朕意,诏令诸葛风雨担当宰相之职,同上将军一起,整军备战,不日即有明旨传告朝野;另,皇长子为国举才,功不可没,封为西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神色各异,其中之西门刃尤为兴奋,连忙跪地谢恩;晋升宰相一职之诸葛风雨,却是一脸从容地跪地谢恩;而西门毅,则是如同坠入冰窟,面色苍白地愣在原地;同为皇三子一党之武王,反倒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至于苏胤,看到诸葛风雨出任宰相,原本冷若冰霜之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 “上将军,宰相既定,说说吧,如何进兵?”心知有愧于他,西门厉并未与苏胤计较,主动询问道。 “回禀皇上,此时举兵,虽无战机,但或可一试。”苏胤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只要上将军愿打,必定马到功成。朕意,同天焱之战事,上将军和宰相商议施行即可,朕无不允准。另外,本朝之谋,大可透露一二给北晋使臣,都被永圣打成什么样子了,还在那端什么臭架子!乱世之中,各国争雄,岂能没有盟友,一味单打独斗,匹夫之勇而已。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你们退下吧。”西门厉说完,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众人见状,亦不多言,逐一退了出去。 第47章 调兵 昭兴州府之内,文伊月闷闷不乐地来到皇甫纤心房间,才见面就扑到皇甫纤心怀里,轻声啜泣起来。 皇甫纤心大惊,一边连忙帮她拭泪,一边急切地问道:“伊月,如此这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纤心姐姐,近日城中民众哭天喊地,我虽心有不忍,但情知无能为力,于是逼迫大笨驴带我去城外散散心,谁知所见境况更加十分凄惨,百姓啼饥号寒、苦不堪言;再往远处走,已能见到文武、甚至竹扶之难民,听他们口中所说:‘昭武朝廷不敌秦王,决定弃守文武和竹扶,正号召两州之百万民众迁移’,可匆忙行事、筹措无当,加之劫匪横行,竟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好多小孩就那么静静的躺在荒野……”说到动情处,文伊月泪如泉涌,已然泣不成声。 “好妹妹,别难过了,姐姐这就带你去找秦夜,让他想办法。”说完,皇甫纤心便拉着文伊月,朝秦夜书房走去。 “赵御,此次行军,来得极快。”秦夜处理完紧急要务,抬头看向眼前之年轻人。 此人黑衣着身,与秦夜等高,面容冷峻、杀气腾腾,名为赵御,职务不详。 “王爷军令,不敢耽搁。”短短八字,便无后话。 秦夜听完,摇头苦笑,接着问道:“羽营所属,兵训如何?” “羽营老兵,计一万四千人训练如常,随时听调;特选新兵,计三万人加倍训练,暂不可用。”言简意赅,依旧如前。 “你的言外之意是?”秦夜心知不妙,无奈地看着赵御。 “末将谨遵王爷军令,并无他意。”赵御冷冷地说道。 “究竟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依王爷军令,耀州十万守军,调兵五万开赴界州;抵达之日,迅速整军,同界州驻军合兵一处,发其五万至昭兴。”赵御将秦夜之前所发军令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本王之意,调五万兵马到昭兴即可,你却携军八万至此,那三万羽营新兵,如何解释?”秦夜愠怒。 “羽营所属,无两年之训,绝不征用,自然不在王爷调兵之列。”赵御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也罢,下不为例。”秦夜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惊喜,对赵御说道:“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差人将司马闯将军、林许将军、白玄大人叫来本王书房。”然后闭上双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退出秦夜书房之赵御,正好遇上了前来寻找秦夜之皇甫纤心二人,双方擦肩而过,并无他涉。 “纤心姐姐,那个人好冷,刚才看到他,我竟有点莫名其妙的害怕,现在想来,都还心有余悸。”文伊月抓紧皇甫纤心手臂,哆哆嗦嗦地说道。 观其着装,皇甫纤心知道,那人定是羽营所属,这种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极其冷峻傲慢之形象,皇甫纤心在和秦夜第一次见面之时,已然铭记于心…… “放心吧,好妹妹,你最近心绪起伏过甚,所以对什么都很敏感,像刚才那种人,都是我天焱臣民的英雄,如若没有他们,你我恐怕会同昭武移民一般,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两人边说边走,转眼就来到秦夜书房门口;秦夜连忙起身相迎,安顿她们坐下之后,翻箱倒柜寻来一些天焱茶叶,一言不吭地泡了起来。 看着一向沉稳干练之秦夜,此刻居然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皇甫纤心不由得掩面而笑。 文伊月见状,再也按捺不住,急促道:“王爷不要忙活了,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就别糟蹋那些好茶了;况且,我和纤心姐姐还有急事相告,还望王爷静听。” 秦夜小心翼翼地端来两盏热茶,轻声说道:“无妨,两位小姐离家日久,先尝一下家乡之物再说。” 文伊月闻言不悦,茶也不喝。 “伊月,有王爷作主,定无大碍,放心吧。”皇甫纤心抿了一口茶,那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细细想来,确实离家好久了。 文伊月不愿说话,端起杯盏,猛地喝了一大口,谁知因茶水太烫而无从下咽,一口全喷到秦夜身上了。 正当此时,奉命前来之司马闯三人,刚好看到这一幕:只见秦王一袭黑衣,仿佛在擦拭什么;文伊月被呛的俏脸甚红,颇为狼狈;皇甫纤心则一边帮文伊月捶背,一边笑靥如花地看着秦夜。 “林许听令:即刻点兵五万,随本王前往文武,沿途若遇劫匪暴民祸害百姓,全部剿灭;白玄听令:马上打开昭兴之全部仓廪府库,将谷米钱帛悉数运往城外,分发到难民手中,若如不足,立即派人去仁州,告诉赵昭将军,让他据实援助;并传告天下,凡属文武、竹扶之民,愿归天焱者,赐田免赋;不愿从附者,无论去往何处,一律发放谷米钱帛,资其前往,以尽天焱绵薄之力;司马闯听令:命你亲率余下兵马,留守昭兴,不得有误。”秦夜摒弃窘态之色,严肃地对三人下了命令。 “是,王爷。”司马闯等人齐声答复,快速退下了。 “原来你早有谋划。”看秦夜连发之三道军政命令,皆是关乎文武、竹扶,皇甫纤心目露赞许,夸耀地说道。 “连番获胜,士气高涨,大可继续进兵文武和竹扶,战而占之,亦非难事……大军进入昭兴之时,本王也曾有过此念,可惜,最后放弃了,兵法所云之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原本之意,只为留下充裕时间,放任两州之民自主选择,就算举家迁移,也能安然离去,想不到昭武君臣如此无道,强行驱民不说,沿途更无任何军士护卫……目下局面,本王之过也!”秦夜一改常态,自责地说道。 “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昭武君臣一意孤行,致使难民四窜、饿殍遍野,并非王爷之过;倘若只知征伐,不恤百姓疾苦,那不是什么将帅英雄,而是屠夫刽子手!幸好……”皇甫纤心看了一眼秦夜,并未继续往下说。 文伊月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刚才见秦夜安排军政要事,方知其对昭武流民之事,已有定论,于是心中渐安;可想起刚才之荒唐举止,瞬间又感无地自容,此刻见皇甫纤心欲言又止,为了缓解自身尴尬,于是便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追问道:“纤心姐姐,幸好什么?” “幸好本王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心中尚余仁爱良善之念。”秦夜目不转睛地看着皇甫纤心,语气温和地答道。 “可是,听你军政命令,你、又要领兵出征了吗?”不知何时,文伊月已经开始会关心秦夜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得难以听清。 “嗯嗯,此次出兵,不会耽搁太久,大军复归之日,诸事可定,届时,本王或可邀请两位小姐,好好畅游昭武这半壁河山。”秦夜说完,欠身拜别,眼看就要离去。 “王爷……”两女同时出声。 秦夜驻足,转身看向她们,眼中飘过一丝期待。 “能把小凡及所有羽营兵士带上吗?”这是皇甫纤心所说。 “你之前答应的,要带我去仁州看海。”此为文伊月之言。 “嗯嗯。”秦夜双眼含情,柔声回应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48章 出征 昭兴,昭武王朝陪都,辖四郡十五城,以舆图观之,当为一国建都之地,昭武朝野亦不乏此等呼声。 昭武王朝开国之君——华昌,思虑良久,认为昭兴建都,无险可守,一旦界州有失,危矣!最终决定以武都为王朝京师,既有月河天险护佑,亦可更好地统摄南方四州;另以昭兴为陪都,以利东出。 如今之昭武局势,让人不得不佩服华昌的先见之明,如若不是他力排众议,强行建都武都,目下之昭武君臣,如何能够苟存月河之南? 王令出,三军聚,在林许传达秦夜之命后,五万甲士便迅速集结完毕;鼓号齐奏、战马嘶鸣、人人斗志昂扬,见到秦夜策马而来,天震地骇之“秦王威武”声,瞬间即从军阵中爆发出来…… 秦夜挥了挥手,待声音渐渐停息之后,刚要说话,便被一不速之客打断。 “秦夜,数万大军集结,你又要干什么?占我州郡、屠戮百姓,如此暴戾恣睢,你就不怕遭天谴吗?”三军阵前,严青闻讯而来,手指着秦夜破口大骂。 “严大人,昭兴城外之惨状,可曾看到?身为安抚使,不去尽忠职守,来此何干?”秦夜冷冷说道。 严青听毕,更加大声咒骂起来:“呸,什么尽忠职守?狗屁安抚使,本人从未应允,我只问你,这些军马,是否要去攻打文武等地?” 秦夜脸色铁青,正欲动怒,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大笑。 “哈哈哈,开天辟地头一回见,该死不死、该干不干,无任何利国利民之举,确实担不住‘尽忠职守’四字,我若是你这老匹夫,就该蜷缩苟活于阴暗之中,绝不会来这光天化日之下丢人现眼!”如此嘲讽之语,正是皇甫凡所说。 “你、你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严青气急,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皇甫凡轻轻拍了拍马头,不屑地说道:“呦呵,自王爷大军入城之日起,可曾欺压过昭兴百姓,对于你们这帮老东西,又何曾有过亏待?可小爷今天偏就欺负你了,昭武君臣无道,你看看这都干了些什么?丝毫不顾文武等地之民众死活,以致今下局面,你不思抚慰难民,却来我三军阵前嚼舌,什么东西。” “你混账……” “你放肆……” “好了,别吵了。”秦夜扬鞭制止住二人,回身看了一眼众将,宣布道:“就地免去严青安抚使一职,允你前往武都,告诉华绝,立即停止强行驱民,或去或留,任由百姓自己抉择!如不应允,本王即刻率军横渡月河,灭了昭武一朝。” “天焱万年、秦王威武……”听完秦夜所说,瞬间军心大振,齐声嘶喊。 “出发!”不再理会严青,秦夜大声下了命令。 出了昭兴城,皇甫凡策马来到秦夜身边,疑惑地问道:“王爷,你就不怕那个老匹夫一去不返?” “贪生怕死、沽名钓誉之徒,留之何用?不如放他离去,向其主子传达本王之意。”秦夜看了一眼皇甫凡,若有所思地说道。 “嘿嘿嘿,原来如此,王爷英明。”皇甫凡抓了抓头,眼看就要离开。 “慢着。”秦夜急忙叫道。 “王爷有何吩咐?”皇甫凡勒住缰绳,不解地看着秦夜。 “此去文武,沿途流民太多,而暴徒劫匪猖獗,令你速带五千军马前往戡乱,以保百姓安全。”秦夜手指前方,凝思片刻道。 “是,王爷。”皇甫凡异常兴奋,活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秦夜见状,微笑着摇了摇头,环顾左右,看着旁边一人说道:“昭武战事不断,一直未能抽身前往耀州,将军远道而来,可否告知一二?” “王爷言重了,末将一定知无不言。”禁军副统领——阳永说道。 “详细说说耀州的情况吧。”秦夜颔首道。 “是,王爷,在卫将军之统领下,耀州四郡二十城,皆已攻占;紧接着,梅将军和易将军就着手招募新兵,刚开始的时候,自愿从军之耀州民众,寥寥无几,直到王爷免除其十年赋税的消息,传到耀州之后,百姓感念王爷恩情,方才踊跃从军,截止目前为止,已有新兵五万,除去王爷调离之五万兵马,耀州今有驻军十万!” “毗邻之中玄州郡,异动如何?” 正如秦夜所问,距离耀州最近之中玄紫呈,已集结十五万大军,就连皇长子宗政旻,也亲自赶到了此州。 “皇长子宗政旻?传闻东极王朝之分裂,与此人有很大干系。” “王爷英明!宗政旻颇具才干,仁孝贤明之名,亦为朝野所知,若非老皇帝偏爱皇三子宗政辰,早该立宗政旻为太子储君了。” “宗政辰如何了?” “回禀王爷,梅将军令人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呢!” “嗯嗯,还有其他吗?”秦夜目视前方,接着问道。 “回禀王爷,闲杂琐事倒是一大堆,值得禀报王爷的,或许只有已故唐战之副将——萧衣,被俘之后,宁死不降,已有三次自杀未遂了。” “倒也算个人物,有机会,大可见一见。” “是,王爷。” 正当两人边走边谈的时候,此刻之耀州城中,皇甫无惧收到恒王急信,言明皇上已将心儿赐婚秦夜;并告知,他已获皇上应允,前往昭兴视察,届时途经华京,必定会顺带王妃亲往,让皇甫无惧事先有个准备,寻机同他们会合,并想好如何应付王妃…… “心儿,应该是喜欢秦夜的吧!混账秦夜,心儿出趟门,就去到千里之远,如今更是被皇上赐婚,母妃定然大发雷霆之怒,这如何是好?”皇甫无惧想到此处,顿时欲哭无泪。 “禀将军,萧衣方才又寻短见了,若非梅大人看护的紧,恐怕就让他得逞了。”一名亲兵来报。 “死吧死吧,三番四次的折腾,爱死不死,老子不管了,交代下去,本将军准备赶赴昭兴,耀州诸事,悉数交由梅无一全权处置,你们速去准备离开事宜。” “是,将军。” 第49章 皇甫凡的手段 “头,这还是个小美人,正好抢回去给您填房,嘿嘿嘿。”一名尖嘴猴腮的山贼说道。 “难得你小子还有这份孝心,不错、不错,哈哈哈。”看着极具姿色的青衣女子,山贼头领猥琐地笑道。 “你们这帮强盗匪徒,放开我姐姐。”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猛冲上来,同那名尖嘴猴腮的山贼扭打在一起。 “他妈的,这狼崽子够狠,上来就跟老子拼命,一不小心就被咬了好几口。”山贼将少年踢翻在地,踩着他的头,恶狠狠地说道。 “小风,你们放开小风,我跟你们走就是……”青衣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这就对了嘛,早说多好,害得我白挨几口。”山贼移开踩着少年的脚,洋洋得意地说道。 名叫小风的少年气急,竭力说道:“姐姐不要……你们这帮败类,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有胆就去抗击天焱大军。” 山贼头领闻言,戏谑地说道:“看你小子这文绉绉的样子,理应念过几天书,居然说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屁话来,得失心疯了吗?明着跟你说,老子最恨你们这些混账玩意,你骂老子是败类,那你又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活着糟蹋粮食,来啊,拖过去砍了。”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尽乱,无有安身。姐姐保重,此生就此别过!”心知在劫难逃,小风反而平静坦然了许多,推开迎面而来的山贼,对着青衣女子恭敬地行了天揖之礼后,转身缓缓离开。 “同为昭武之人,尔等这般作恶多端,不觉愧对上天、有负祖宗吗?”流民中传来一声呵斥,随后走出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 山贼头领瞥了一眼,放声骂道:“他妈的,老子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遇到这么多不怕死的腐儒,愣着干嘛,拉过去一起砍了,别跟他废话。” “等等,你们这帮窝囊废,欺压百姓,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来跟我比划比划。”说话者,乃是一个虬髯大汉。 山贼头领见碍事之人越来越多,心知不妙,倘若不能立刻完事走人,恐生变故,于是扬鞭猛抽,对着虬髯大汉纵马杀去。 虬髯大汉轻蔑地看了一眼山贼头领,仅一个翻身,便跃到其头顶,袖中匕首闪现瞬间后,山贼头领便惨叫着跌落在地,血流满面的样子,甚是瘆人。 虬髯大汉看了看手中的人耳,鄙夷地说道:“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出来趁火打劫。” “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快上,给老子剁了他。”山贼头领痛苦地捂着“右耳”,呻吟道。 除去头领,山贼尚有三十人,闻言便悉数围了上去,七人放箭、七人用剑、十人使刀,余下众人兵刃各异,负责外围。 虬髯大汉全力杀翻三人之后,终是难防箭矢,身中两箭之后,即无力再战,眼看就要被那名尖嘴猴腮之山贼斩杀。 突然,一直冷眼旁观的难民群中,射出几道箭光,直奔那名尖嘴猴腮的山贼。随着一声惨叫,此贼立时倒地,挣扎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已然断气而亡。 “敌袭,全力戒备。”一众山贼马山合并一处,如履薄冰地注视着四周。 “别找了,小爷在此。”皇甫凡带着五名羽营所属,应声而出。 “你、你们是军方的?”山贼头领在下属简易包扎之后,强忍疼痛,颤抖着问道。 “算你有点见识,小爷确实是军方的,不过却是天焱军方的!听着,小爷正是天焱恒王之子、秦王麾下小将,皇甫凡是也。”皇甫凡一脸臭屁,嚣张地说道。 “呸,天焱贼子,在我昭武之地,岂敢如此猖狂。”身负重伤之虬髯大汉斥骂道。 “身为军人,战场上打不赢,就这般泼妇骂街吗?”皇甫凡死死瞪着虬髯大汉,冷冷地说道。 “你……”虬髯大汉被皇甫凡之言压得无地自容,一时语塞,竟喷出一口鲜血。 山贼头领见势不妙,迅速清了清口中血水,奴颜婢膝地谄媚道:“原来是秦王麾下、皇甫将军到了,请恕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将军,来日方长,我等一定备上厚礼,亲身赴府致歉,目下有伤在身,就不打扰将军了,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前方有大军,快逃啊……”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刹那间难民四散,到处乱跑。 “各位叔伯婶姨,我是此军主将皇甫凡,本人在此发誓,我军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百姓,大家尽可前往昭兴等地打听打听,凡愿归属我天焱之人,全部免除赋税十年。”皇甫凡快速登上一块高地,大声呼喊道。 众多难民闻言,顿时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皇甫凡见状,心知有效,于是接着说道:“倘若大家不信,大可前往昭兴一探究竟,秦王已命州领大人打开昭兴之全部仓廪府库,将谷米钱帛悉数运往城外,分发到难民手中,并传告天下,凡属文武、竹扶之民,愿归天焱者,赐田免赋;不愿从附者,无论去往何处,一律发放谷米钱帛,资其前往,以尽天焱绵薄之力。” “将军所言,实在骇人听闻,令人难以置信。”之前怒骂山贼之灰衣男子,上前一步说道。 “先生方才不顾安危,以一己之力对抗这群贼匪,后生佩服;后生所言,先生心存疑虑,实属正常,倘若先生信得过后生,倒有两个方法足以求证。”皇甫凡跳下高地,来到灰衣男子身旁,恭敬地说道。 灰衣男子见状,欠身还礼,平静地说道:“愿闻其详。” “多谢先生,后生之见:其一,此地距离昭兴不远,后生可以差人护送先生前往查验,当然,先生亦可自行前往;其二,先生可否折返,随后生一同前往文武等地,亲身感受一番?”皇甫凡极其恳切地说道。 “将军进兵文武,意欲何为?”灰衣男子明知故问,就想看这位少年将军如何作答。 皇甫凡略微思忖,躬身说道:“回禀先生,后生不敢妄言天道大义,所答只为八字:吃饱喝足,回家睡觉。” “哈哈哈,说的好啊,将军真是个妙人。老夫杜恨,愿随将军一同前往文武。”灰衣男子退后一步,严肃地说了出来。 皇甫凡听闻,激动地说道:“多谢杜先生抬爱,暂且稍等一会,容后生处理一下现场余留之事。” 见杜恨默许,皇甫凡大步上前,对着“姗姗来迟”的五千先锋军说道:“此等乌合之众,祸害百姓甚重,罪不容赦,就地格杀。” “是,将军。”话音方落,便有二十骑飞奔而出,包括头领在内,余下之二十七名山贼,几息之间即被屠戮殆尽。 皇甫凡令人将尸体掩埋之后,看着哭哭啼啼的青衣女子,叹息道:“军医何在?将那虬髯大汉医治一番,任其离去;至于你们姐弟,可愿随军去往文武?” “离乡背井,本为躲避战祸,岂料差点魂断此处,倘若横竖都是死,我愿居家而逝。”小风来到青衣女子身旁,叹息道。 皇甫凡颔首,见难民纷纷折返,大喜过望,对着身后将士说道:“立刻制作两面大纛,上书‘吃饱喝足,回家睡觉’” “将军英明……”杜恨双手抱拳,赞许地说道。 第50章 人心 大军开拔半日后,林许由前军策马来到秦夜身旁,气喘吁吁地说道:“王爷,大军出城之时,所遇难民比肩接踵、成群结队,可一路走来,却是越来越少了,这是何故?末将不明。” “多半是先锋军的功劳,传令下去,大军缓缓行进,命阳永将军领一千骑兵,将大军所携粮草即刻运往前锋,交予皇甫凡全权处置,我等留下一天所需干粮即可;另,快马回昭兴,告知司马将军,沿途流民过多,大军所携军粮已尽,速发十万石粮食至文武。”秦夜驻马远眺,期待地说道。 “是,王爷非但用兵如神,这识人之明,亦是令人远不可及也。”林许由衷地说道。 看着阳永率军而去,想着心中那个紫色身影,秦夜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昭兴州府、君悦阁内,素衡悠闲地坐在交椅上,抽丝剥茧般回忆着出京以来的人和事。 秦夜,不愧是天生的帅才,仅仅一月有余,便悄无声息地让他这个皇室宗亲,奔波千里,来到这个天焱朝野,做梦也不敢拥有的昭武陪都,眼下之昭武王朝,可谓风雨飘摇、昏招尽出,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弃守文武、竹扶等两州十八城,当真是被我天焱大军、被秦夜之名吓破胆了吗?如此这般畏战避战,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以一国之辱,铺就秦夜之丰功伟绩,可悲…… 恒王皇甫欲和,对秦夜之推崇扶持,就算是皇甫无惧,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或许,这位天焱老帅心里,早已将秦夜视若己出了吧! 右将军文义,性情中人,驰援双州不成,便干脆跑双州住着不走了,想来也是颇具无奈。 皇甫凡,虽说不是臭名昭着,但纨绔浪荡之能,比起骠骑将军独子——谢光辉,也不遑多让;这样一个人,想不到追随秦夜没多久,竟如脱胎换骨般变样了,不仅谨言慎行,甚至能独领兵马、效力军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对皇甫凡来说,难不成就是一句废话? 前后判若两人的,又何止皇甫凡一人,还有前兵部侍郎——白玄,公然御前造次,何等狂悖!来到昭兴没几天,居然也变得规规矩矩的,成日埋头诸多公务,对秦夜交代的一应事宜,必定竭尽全力地做好! 另外,若说恒王将秦夜视若己出,尚在意料之中,可盛名远扬的天焱之花——皇甫纤心,如何就对秦夜芳心暗许了呢?为什么?素衡想不通,她可是多少英雄儿郎的梦啊,天下那么多的天潢贵胄,能有几人不倾慕于她?叫了这么多年的纤心妹妹,我素衡之音容相貌,难道就从未入你心中吗? 还有,文伊月也不对劲了,近日看秦夜之眼神,不再像以前那般敌对仇视,反而包含了一些莫名的情愫,这都是怎么了?秦夜就这般极具魅力吗?难道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在潜移默化中,被他吸引吗? 想到此处,素衡叹息一声,秦夜啊秦夜,与你同为天焱臣民,素衡甚幸,但,素衡又是何其不幸?素衡,诚不如你! “禀报王爷,秦王亲率五万兵马、携带大量粮草,朝文武方向出征去了。”在素衡沉思之际,苍穹副统领——问寻,入院说道。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素衡闻言,心中顿时少了一些自怨自艾之气,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忧国忧民之心;看了看问寻,接着说道:“双州战事以来,司马闯等禁军副统领,追随秦王南征北战,屡建功勋,已隐隐有晋升为一方大员之势,对此,不知问统领作何感想?” 问寻沉思几息之后,谨慎地答道:“回禀王爷,王爷所问,不止末将,恐怕所有苍穹护卫都有想过;京师护卫和边塞将士,历来各有所羡,末将口拙,难以表述。” “口拙?多半是不好说、不便说、不敢说吧,依本王之意,身为男儿,就该像秦王这般,征战天下、快意此生!”素衡说完,就要起身离去。 问寻汗颜,连忙近身搀扶。 “马上召集所有苍穹护卫,告诉他们,我等不是到此来游山玩水的,身为圣上亲兵,秦王不便号令,我们自当有所作为,走吧,文武和竹扶,不日即归,事多着呢。”素衡边说边走,转眼就来到州府大厅。 正在忙得不可开交之白玄,却并未发现素衡的到来。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白大人,一日不见,可是憔悴了好多。” “王爷……白玄昏聩,怠慢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白玄满脸疲惫之色,竟让人生出一丝不忍。 “战事不断、公务繁杂,就不必再管这些虚礼了;素衡此番前来,特向白大人讨一份差事。” “差事?别别,白玄不敢。” 素衡正欲说话,却见司马闯大步走了进来。 “老白,王爷军令,沿途流民过多,大军所携军粮已尽,速发十万石粮食至文武。”司马闯取出秦王军令,交到白玄手中。 白玄看后,皱眉道:“昭兴贵为昭武昔日陪都,本就极其富裕,更兼王爷早有谋划,十万石粮食业已备好,问题是谁人押运?” 素衡见状,迅速抢过秦夜军令,大笑着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问寻,传令苍穹护卫,即刻出发,随本王运粮去文武。” “王爷……”白玄和司马闯相看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府大厅,梁错正暴跳如雷,全然不顾有伤在身。 “昏君、佞臣,这般贪生怕死,有何颜面苟活于天地之间!将文武、竹扶两州十八城拱手相送他人,对得起自刎于两军阵前的平王吗?对得起战死在昭兴城外的数万将士吗?对得起华氏开疆拓土的列祖列宗吗?”说完,一时怒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后,倒地昏迷。 梁婉瑜闻言赶到之时,梁错已然苏醒,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父亲,梁婉瑜感觉他似乎一瞬间又苍老许多。 “父亲,您这是何苦?为了昭武王朝,常年领军在外,无争林外,您已经舍弃过我和母亲一次,难道,您真要为了这破败不堪的王朝,再次置我和母亲于不顾吗?弃守州郡城池、不恤子民生死,这样的昭武君臣,值得您老为他殉葬吗?”梁婉瑜双眸垂泪,哭泣着说道。 梁夫人见状,也随着女儿低声啜泣。 “好了好了,夫人、婉瑜,这事过去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提了,昭武一朝,何去何从,随他去吧!”梁错见妻女哭泣,心中悲痛难忍,连忙劝慰道。 “就是,管他的,自上次府中遇刺之后,所有同府中有来往的人,看我们梁府的眼神,全都变了。”橙冰埋怨道。 在场众人,对于外界舆论,虽然各自皆有所闻,但突然公开道明,难免也让人难以言表。 “哼,梁府一门三代忠烈,竟被他人如此置喙!就算父亲战死无争林外,只要梁府同秦夜有所牵涉,哪怕我们未曾帮扶秦夜一丝一毫,外界那些人,亦会想方设法抹黑梁府!自古至今,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众,人心,本就如此。”梁婉瑜拭去眼角泪水,掷地有声地说道。 第51章 英雄谁属 “禀报将军,随行难民已达五万之巨,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军粮已全部分发下去,不过杯水车薪,依旧远远不够,这可如何是好?”一名士兵说道。 皇甫凡瞬间愁眉苦脸,本想当众臭屁一下,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大批难民蜂拥而至,如今局面,已然失控,看着那两面上书“吃饱喝足,回家睡觉”之大纛,皇甫凡欲哭无泪,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 “父王啊,小凡又闯祸了,现下进退不能,小凡真是无能……” 正当皇甫凡深陷自责而不能自拔之时,又一名士兵来报。 皇甫凡形同雨后残花一般,无助的眼神吓得来人一惊。 “公子这是何故?” “阳永将军,怎么是你?”皇甫凡亦是大吃一惊,强振精神问道。 “末将奉王爷之令,给公子押送粮草来了。”阳永满头大汗地说道。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皇甫凡满脸不可思议,使劲抓着阳永的肩膀。 阳永双肩吃痛,疑惑地说道:“公子、公子……末将奉王爷之令,将大军所携粮草,悉数给公子送来了。” “爹啊,秦王,你真是我的亲爹啊……吉人自有天相,哈哈哈!”皇甫凡仰天大笑,正当阳永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皇甫凡又说道:“有劳将军率部护民返程,我领先锋军,火速前去攻下文武。” “末将遵命,公子尽管放心前去。”阳永欠身说道。 皇甫凡躬身回礼之后,迅速带兵离开了。 狂奔近三日,皇甫凡所率之五千先锋军,总算来到了文武城外。 “将军,这昭武王朝是疯了吗?城门大开,难道真不要此州郡城池了?”一名兵士说道。 “兵败如山倒致一国沦丧,竟是如斯。传令,入城之后,不可伤害任一之人、不可掠夺任何财物,违者军法处置。”皇甫凡说完,挥手进军。 就在此时,城楼上鼓号齐鸣,出入城门之民众迅速四散逃离,只见两列不足千人之兵士踏步而出,严阵以待;不多时,一名身着黑色甲胄之少年将军策马而出,傲然地看着皇甫凡等人。 “大局已定,尔等这是何必?”眼看对方亦是少时为将,皇甫凡心中生出些许共情,于是叹息地说道。 “皇甫凡,休要张狂,当我昭武无人乎?”少年将军喝道。 “将军既然知我皇甫凡,亦定然知晓我军一路所遇之事。”皇甫凡沉声道。 少年将军手举长枪,大声说道:“身为军人,守土保境,马革裹尸而已,遑论其他!” “誓死追随将军……”少年将军两旁兵士,齐声吼道,气势逼人。 “将军,宜速战速决,倘若文武百姓介入,恐生变故。”一名羽营所属来到皇甫凡旁边,低声说道。 “也罢。”皇甫凡收起杂念,不再犹豫地率全军出击。 由于双方实力悬殊,仅一次冲杀,少年将军一方即败下阵来,所余不过十人。 看着左臂所流之鲜血,皇甫凡身负轻伤。 “昭武永昌、文武不朽,杀啊……”少年将军长枪再举,带领余部奋不顾身地冲杀过来。 皇甫凡双眼微闭,亦领全军迎了上去。 战毕,少年将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此刻,一老者身着素缟出现在文武城楼,撕心裂肺地哭道:“公子慢行,黄泉路上,当有老奴服侍。”说完,纵身一跃,亡于文武城门口。 周围百姓见状,无不为之动容,放声恸哭者,也越来越多。 “奉秦王令:卫诺将军忠勇无双,乃当世英雄,着厚葬立祠,享万世尊荣;另,文武百姓免除十年赋税,可自主去留。” 之前紧跟皇甫凡的那名羽营所属,在皇甫凡一脸惊愕之中,大声将秦王密令宣读出来。 当看到不少文武百姓开始欢呼之时,皇甫凡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于是默默下马,缓缓步入城中,毫无半分胜利者之姿态。 三日之后,秦夜大军及十数万流民,方才到达文武。 “项宣所为,我之所命;你若心中有怨,尽可直言。”秦夜来到皇甫凡房间,见其慵懒地躺在床上,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皇甫凡翻身面墙,背对着秦夜,仍是不语。 “卫诺少年成名,秦夜惜之敬之,但其死忠昭武,却又不得不杀……”秦夜踱至窗前,未再言语。 皇甫凡愤然起身,质问道:“倘若不是因为父兄、因为姐姐,秦王还会让我建此唾手可得之功勋吗?”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你又何必在乎?” “不,我在乎,倘若不是复姓‘皇甫’,秦王岂能用我为先锋?羽营人才辈出,就那项宣才干,亦胜我十倍。” “那又如何?世道如此,何来事事公平?不怕告诉你,无伤林之内,倘若你贪生怕死,屈膝于天罪盟杀手,秦夜必定亲手将你除之而后快,以保恒王及卫将军一世英名。”秦夜转身,冷冷说道。 “身为皇甫儿郎,宁为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既有如此豪情,何必拘泥卫诺之事?” “你所思所谋,事事周全、面面俱到,可曾想过他人,谁愿甘为棋子?”面对秦夜所问,皇甫凡立刻应声道。 “如有万全之策,何必孤注一掷!不为棋子,即为弃子,卫诺之事,还不足于让你引以为鉴吗?”秦夜反问道。 皇甫凡闻言,突然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倘若能够像他英雄一般壮烈而死,纵为弃子,我亦甘愿。” “混账,何为英雄?天下之大,英雄谁属?卫诺忠勇,以死报国,你敬他为英雄,可这英雄背后,是什么?是山河不全、是国破家亡,是百万民众流离失所……这样的英雄,太承重,李演将军之事,秦某不愿再发生,你可明白。” 说到最后,秦夜由开始之震怒,逐步转变为语重心长,目不转睛地看着皇甫凡。 “末将愚钝,未能体会王爷之良苦用心,末将知错。” 秦夜口中之家国天下,让皇甫凡明白,自己心中之英雄论,确实太过狭隘,近日积怨顿时烟消云散,于是心悦诚服地对着秦夜躬身一拜。 “准备一下,随我将这两州十八城,尽数取下。” “是,王爷。” 第52章 团聚 双州城中,滞留许久的右将军文义,明确告知皇甫无惧,不愿远赴昭兴,并让他转告伊月,尽情去玩,不必诸多顾虑。 皇甫无惧爽快应允,在和赵望话别之后,就率亲兵出城了,来到城门口,看着华京方向的远方大道,旌旗猎猎,已然肉眼可见, “准备迎接。” 扬鞭策马,皇甫无惧一行,风驰电掣般奔了上去。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皇甫无惧的内心越发忐忑不安,父王中途在华京接了母妃,但他最先是从焱京而来,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将欣莹一起带来?确实好久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生自己的气! 至于父王在信中明言应付母妃一事,皇甫无惧想得抓狂,至今依旧不知所措,少时追随父王踏入军旅,征战十余载,虽然不似秦夜那般功耀天下,但亦曾多次九死一生,硬是凭着自身战绩,一步步走到了天焱卫将军任上,同父王一起共享“一王六将”之誉,总算对得起皇甫门楣。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话虽如此,但皇甫一门所流之鲜血,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小凡再以身犯险,可上天偏偏不遂人意,小凡最终还是入了军营、跟了秦夜…… 念起秦夜,皇甫无惧满是赞许,可想到他和心儿的婚事,皇甫无惧又是一阵烦躁,丈夫儿子皆从军,倘若未来女婿也是统军之人,母妃如何受得了…… 左思右想,没有答案;眼看前方车仗已近,皇甫无惧翻身下马,在王府侍从之引领下,快步来到一辆硕大的马车前,恭敬地说道:“恭迎父王母妃。” “少啰嗦,立即赶往昭兴。” “是,母妃。” 皇甫无惧闻言一惊,略略抬头看了一下掀开马车门帘的父王,见他满脸委屈,于是马上回应一声,一溜烟跑去纵马离开了。 “母妃,看您把无惧吓的。” “哼,别管他,当真怕我的话,又岂会一个个随这老东西去从军?” 四日之后,这支数千人之车仗,浩浩荡荡来到了昭兴城门口。 皇甫纤心、文伊月、司马闯、白玄及昭兴其余文武官员,悉数到场恭候。 一马当先之皇甫无惧,开心地说道:“心儿、伊月,先上马车,稍后再说;司马将军、白大人,有劳诸位,先散了吧。” “姐姐,无惧哥哥不是驻守耀州吗?怎么突然到昭兴来了?还有今天这车仗,怪怪的,居然让无惧哥哥在前开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感觉还有什么大人物,也到昭兴来了!”文伊月掀开马车帘子,疑惑地说道。 皇甫纤心看着策马在前之皇甫无惧,回复道:“兄长这般高兴,定是有好事发生,放心吧,到了州府,自然就会知晓。” “夫人,一路下来,你冷落无惧、不让本王骑马也就罢了,如今心儿就在前面,你这……” “住嘴,你还好意思提无惧,你看看他,又黑又瘦,这还是我怀胎十月所生之子吗?他少时便随你出生入死,我念你无人护佑左右,哪怕一万个不愿意,最终也咬牙认了;可你这老东西,居然还不肯放过凡儿,上下嘴唇一碰,又把他送入军旅了!父子三人尽皆从军,皇甫欲和,你可真是威风,在你做这些混账抉择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心儿,平白无故就被赐婚了,那秦夜是何许人?一双儿女,不过出门狩猎,为何又到此千里之外?还有,方才只见心儿,凡儿何在?你这老东西,你给我听着,此事跟你没完。” “母妃,妹妹和弟弟都已长大,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岂能事事遂您心意,您就不要埋怨父王了,是吧,莯涵?” “不要帮他们说话,你看看整个恒王府,哪还有个家的样子?这个老东西常年不居家,大可随他去;可皇甫无惧呢,多久未回焱京王府了?就这么让欣莹一人独守其中,成什么样子?这个老糊涂,既然已经知会无惧前来相聚,为何不将欣莹一起带离焱京,你看他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夫人,我……” “住嘴,你给我记住,处理完昭兴之事,无惧必须随我们返回焱京;若再敢拿兵事来搪塞我,你们尽管试试!” “兵、兵……” “来外祖母抱抱,别理他们皇甫一族。” “父王,秦夜此人,究竟如何?整个天下都在传,说得神乎其神,若只是说他智勇双全、功冠三军,那倒还好,可怎么还和那个昭武第一美人扯上了?还有心儿,从无伤林至双州、再到界州、又来昭兴,这、是何缘故?难道……” “百闻不如一见,无论是秦夜,还是心儿、凡儿,待会直接问他们,你们娘俩就饶了我,无惧这小兔崽子,他倒逍遥自在,也不来帮老子周旋周旋。” “对,还有那个秦夜,方才迎候众人中,你可曾见到?” “夫人,这个,这个之前收到军报,秦夜率军出征文武等地去了……” “好你个皇甫欲和,你可真有能耐,看你选的好女婿,他要干嘛,难不成他真要占了昭武全境,方可罢兵?” “兵、兵……” “好莯涵,我们不要兵,要学你父亲管财,不许碰兵事,听话哈。” 在众人你问我答中,车仗来到了昭兴州府。 “心儿,快随为兄去迎父王、母妃,大姐和莯涵也在。”皇甫无惧掀开门帘,对皇甫纤心说道。 “啊……” 皇甫纤心先是一愣,随后大喜,纵然心生疑虑,但还是开心地朝着皇甫无惧所指之马车奔了过去。 “父王、母妃、大姐,真的是您们,还有我家小莯涵也到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们姐弟……” “母妃,心儿,州府门口人来人往,我们先进屋再说。” “对对,听柔儿的,先进去再说。” “皇甫伯伯、上官伯母、柔心姐姐,还有我呢。”文伊月蹿到众人跟前,开心地说道。 “伊月妹妹,越发漂亮可人了。” “柔心姐姐,莯涵才是越发招人疼爱了。” 第53章 恒王王妃 昭兴城外,秦夜和皇甫凡带着百名羽营所属,疾驰入城。 五天之前,正当秦夜率领大军逐步接管文武城池之时,两份急件送到了秦夜手中。 一份是蒹葭军报,涉及西平王朝,提及其朝野近期之异动,似会举兵进犯天焱。 一份是皇甫无惧从耀州发来的书信,明告皇上赐婚之事,并提醒他务必亲自到场应对。 收起书信,秦夜叫来一直潜伏追随之赵御,将心中筹谋悉数告知于他,让其依计行事;接着叫来林许、阳永和皇甫凡,详细布置之后,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由林许率四万大军前去攻伐竹扶,附耳交代一番,任由林许领军离去;剩下的一路兵马,则由秦夜亲率不足一万之士卒,继续接管文武余下之城池。 至于押送粮草而来的素衡等人,秦夜并未做任何安排,一切皆依素衡之意行事。 三日之后,在完成对文武全境之占领后,秦夜令阳永率军驻守,告别素衡,自己即与皇甫凡带着百名羽营所属,快马加鞭地向着昭兴而去。 “王爷,这般火急火燎的赶回昭兴,出什么事了?” “卫将军来信,你父王母妃,不日即到昭兴。” “啊……母、母妃怎么也来了?” “皇甫小姐与我,已被皇上赐婚!” “啊……” 皇甫凡太过震惊,几乎跌落下马。 昭兴州府聚海大厅。 “心儿,看你都瘦了,离家日久,在这陌生地界,就不想家、想你母妃吗?还有,凡儿呢?”君之安排入座之后,恒王王妃——上官菁立即问道。 “回禀母妃,心儿当然想念母妃,无时无刻不在想您;梦醒时刻,发现您不在身边,常常落泪呢。”皇甫纤心接过侍女——洁谐端来的热茶,双手恭敬地呈给上官菁,娇嗔地说道。 上官菁闻言,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心儿,小凡呢?”皇甫柔心环顾左右,疑虑地问道。 “大姐,小凡追随秦王出征文武去了。”皇甫纤心轻声说道。 “出征,又是出征,整天就知道行军打仗,什么时候是个头?皇甫无惧,马上去把皇甫凡带回来,至于秦夜,让他自己看着办。”上官菁怒道。 “母妃……” “夫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禀报王爷、王妃,秦王和少公子到了。”一名恒王亲兵来报。 “来得正好,让他们进来。”上官菁先是一惊,随后即冷冷说道。 在众人望眼欲穿中,秦夜和皇甫凡并肩而入,恭敬地对大家行了天揖之礼。 皇甫柔心和皇甫纤心正要对秦夜回礼,却被上官菁出言打断:“听闻秦王少年英雄、天生帅才,今日一见,却有几分英气,不过老身有一事不明,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王妃所问,秦夜知无不答。”秦夜不卑不亢地应声说道。 “无伤林之事,以老身一双儿女作饵,是何道理?难不成你秦王之举世功勋,就是这般得来的?无故杖责老身之子,只为全你秦王颜面,难不成皇甫一族,在你秦王眼中,竟是一文不值?当真混账。”上官菁越说越气,径直站了起来。 秦夜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位恒王王妃,只见她一身淡蓝服饰,更衬其人如雪,若说旁边之皇甫柔心、皇甫纤心两姐妹的绝世容颜完全得益于她,相信不会有任何人敢说个“不”字;此刻立于大厅首位,更具威严。 秦夜开心见诚,直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为江山社稷,何人不能放弃?” 上官菁听毕,将茶盏摔掷于地,嘲讽道:“好,好你个秦王,这天下之人,就你知道尽忠报国,就你知道民族大义,你可真行啊。” “母妃息怒,秦王生性如此。”皇甫无惧和皇甫纤心同时说道。 恒王见状,心知不妙,连忙圆场道:“夫人,这两小子星夜兼程的从战场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汤呢,有事稍后再说。” “兵、兵……” 在众人不经意间,莯涵踉踉跄跄地走到秦夜身旁,笑呵呵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说道。 看着天真烂漫的孩童笑容,秦夜双膝跪地,轻轻拉起她的小手,跟着柔声说道:“兵、兵……” 见这一大一小齐声说着“兵、兵……”在场众人,包含上官菁在内,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皇甫凡,文武战事如何?此次抽身归来,可有影响?”恒王看到上官菁面露笑容,长舒一口气,于是便关切地问起前方战况。 一直不敢言语的皇甫凡听到这话,瞬间欣喜若狂,慷慨激昂地说道:“回禀父王、母妃、兄长、两位姐姐,文武已破,秦王大军所到之处,治下城池无不望风归降;秦王和我离开之前,已定下万全之策,交由林许将军继续征伐竹扶。” “瞎激动什么,此间功业,有你什么事?”上官菁揶揄道。 “回禀王妃,文武之城,是皇甫将军亲率五千先锋军取下的,是为此次战事第一功。”秦夜依然双膝跪地,拉着莯涵的小手,开心地说道。 “好耶,凡哥哥也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了。”刚才被上官菁吓得不轻之文伊月,喝彩说道。 上官菁闻言,心中甚慰,于是开口对秦夜说道:“堂堂王爷、边疆大将,一直跪地,成什么样子。莯涵,快到外祖母这里来,别让你秦叔叔一直跪着陪你哈。” “对对,赶紧起来,还有要事呢。无惧,安排一下,大家去州府大厅吧。”恒王看了一眼皇甫纤心,急忙说道。 “就你心急。”上官菁瞪了一眼恒王,带着莯涵来到皇甫纤心身旁,附耳说道:“皇上已经赐婚你和秦夜,等下宣旨,不可乱了分寸。” “啊……” 皇甫纤心大惊,先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妃,转瞬又双颊绯红地看着秦夜。 秦夜见她这般言行,心知其已知道皇上旨意,于是便坚定而又含情脉脉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不多会,就见皇甫无惧来报,一切准备妥当,已可动身前往州府大厅。 第54章 救助 “皇上有旨。”宣旨太监看到恒王示意之后,开始宣旨。 虽然早有耳闻,但旨意传达那一刻,亦让在场之人无不震惊,想不到追随秦王者,竟然有这么多人封侯赐爵;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皇上居然这么堂而皇之地让两王联姻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高呼万岁之后,尽皆互相道贺、满室欢腾。 兴业侯林许,穿过人群来到秦夜身边,激动感恩之情,溢于言表,突然伏地叩首,任由秦夜使劲搀扶,就是不愿起身。 破虏侯司马闯、天翼伯李翼、奋勇伯孙灼等人见状,也径直来到秦夜身旁,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连番磕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再不起来,以后但凡有战事,秦某自领羽营杀敌,你们全部回家抱孩子去!”见恒王双手一摊,毫无解围之意,秦夜大声威胁道。 “秦王错矣,羽军既成,羽营何在?再说,皇上已经赐婚,日后再有战事,该回家抱孩子的,恐怕不是诸位将军侯伯矣!”白玄接着秦夜之语,调侃地说道。 “哈哈哈,对对,秦王和倾心郡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既有皇上赐婚,就该早早完婚,也好早早生下小世子,让秦王回家抱孩子。”一向口不择言的孙灼,当即大笑着说道。 “平日里,末将一直嘲讽孙灼狗嘴吐不出象牙,但今日老孙这话说的甚好,我李翼佩服!”天翼伯李翼大声附和道。 一瞬间,在场之人,除了秦夜及一众女眷,尽皆哈哈大笑。 “若非恒王及明国公全力支持,岂会有秦某和诸位的今天,我等是否应该好好感谢他们一番?”恒王和皇甫无惧一直作壁上观、乐得自在,秦夜心生一计,寥寥数语便将“祸水东引”。 恒王和皇甫无惧见林许等人围拢过来,顿时面露无奈,埋怨地看向秦夜,谁知对方根本不看他们,只是傻笑着看向皇甫纤心。 众目睽睽之下,皇甫纤心注意到秦夜含情脉脉的目光,更加面红耳赤,于是埋首上官菁怀中,任由其开心地轻轻拍打,惹得一旁的皇甫柔心,情不自禁地掩面而笑。 新封的游骑将军、守业男——皇甫凡,默默地来到秦夜身边,趁他一时不察,学着林许的样子,快速伏地叩首。 “皇甫凡,你这又是干什么?你父兄在那边,要磕头,找他们去。”秦夜被皇甫凡举动所惊,一边躬身搀扶他,一边对着恒王方向说道。 “父兄要磕头,姐夫也要磕头。”皇甫凡不假思索地应声说道。 “哈哈哈……”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当晚州府行大宴,秦夜不胜酒力,寻机便出了大厅。 独自一人漫步庭院,秦夜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该对何人诉说。 璀璨年华之建功立业、南征北战之生死袍泽、执子之手之红颜知己……这些,已然全部拥有,可是,每当见到他人身受父母疼惜怜爱之时,心中皆会隐隐作痛;文武、竹扶之流民,拖家带口,也许路途艰辛、甚至不知去往何处,但是,至少一家人还在一起!今日见到恒王及其家人,那股深埋于心的思乡之情,愈发强烈了。 “秦夜啊秦夜,就算天下人皆知你秦夜,又有几人知道秦照呢?”秦夜喃喃自语,借着些许醉意,一拳打在了院中假山上。 “啊……”的一声惊叫,随即传来哗啦之音,似乎有人落水。 秦夜急忙临湖而视,只见一人正在挣扎,显然不知水性。秦夜俯身而下,一把将落水之人抱入怀中,顷刻间便上了岸。 “暗夜来此做甚?简直胡闹,若非我醉酒到此,你如何是好?”抱住她的那一瞬间,秦夜已然认出文伊月。 “王爷,我怕、伊月好怕……”文伊月扑入秦夜怀中,死死地抱住他,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秦夜知道落水之事,确实吓到她了,见她哭的撕心裂肺,连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放心。” 有人听到哭声,约着众人便前来查看。 烛光照耀之下,秦夜抱起文伊月,在众人诧异之目光中,离开了。 是夜,秦夜吩咐君之、为君好生照顾文伊月之后,独自离开了。 皇甫无惧在其卧室等了一夜,不见其人;恒王在其书房枯坐许久,亦是不见其影,最后干脆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司马闯甚至在州府门口守了一宿,也无秦夜踪迹…… 次日辰时初刻,秦夜出现了,双眼血丝遍布、满脸愁容倦意,身上依旧穿着昨晚下水之衣物。 侍女洁谐赶紧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王爷,您……” “无妨,不用顾及本王,好生照看恒王家眷。”秦夜挥手道。 “回禀王爷,恒王在您书房、卫将军在您卧室、司马将军在州府门口,皆是等了您一夜……”洁谐低声说道。 “嗯嗯,去忙吧。”秦夜说完,径直向书房走去了。 少顷,两王四目相对,半晌无语。 “前有梁婉瑜,现有文伊月,秦夜,你难道不该向本王解释一番吗?”恒王冷冷说道。 秦夜背对门口,神情坚定地说道:“当真有负心儿,秦夜自刎谢罪便是,何需解释?” “倔脾气、臭脾气,本王身为长辈、更是你小子上司,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整天非生即死,杀戮过多、戾气太重;还有,心儿是你该叫的?本王何曾答应你们的婚事了?”如若不是碍于两人身份,恒王真想上去揍他小子一场。 “王爷担待,属下就这脾性;另外,秦夜此生,必取心儿为妻,拼着兵权王位不要、抑或舍弃性命,亦要与之携手共老!” 说完,秦夜转身出了书房,只见恒王王妃、皇甫柔心、皇甫无惧、皇甫纤心、皇甫凡、司马闯、甚至白玄等人,都在门外静听。 “臭小子,你给本王回来,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王叫板。”书房内传出恒王斥骂之语,却无任何一人回应。 “哈哈哈,总算逮到秦王了,昨晚老哥哥等你好苦,今日说什么也不放你走了,必须陪老哥哥多喝几杯。”来不及和众人言语,秦夜就被司马闯强行拉走了。 白玄见状,识趣地离开了。 第55章 西平之谋 “大早上的,嚷嚷什么?久不回家,在外没规没矩惯了,成何体统?”上官菁进门便骂。 “呦,你们、夫人何时到的?我这不是气不过,随口骂他两句嘛!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竟无只言片语,还整整消失了一整晚,害得本王在这趴了一夜,此刻正浑身难受呢。”恒王伸了伸腰,谄媚着说道。 上官菁瞥了他一眼,信手打开一本秦夜所看之书籍,缓缓道:“我倒认为秦夜所言极是,当真有负心儿,自刎谢罪便是,何需解释!一帮大老爷们,喝了几口黄汤,就会四处乱跑,一个呆卧室、一个守书房、还有一个去看门,你们可真有出息。” “母妃明见,儿子知错。不过秦夜这小子究竟跑哪去了?”皇甫无惧欠身说道。 “还能去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学你当年呢,跑去心儿房外坐了一夜,得亏他底子好,否则就他那身湿衣服,又喝了酒,再来一夜风吹,不病才怪。”皇甫柔心看着皇甫纤心,笑着调侃道。 “哈哈哈,大姐说的是,这小子确实有趣,方才听他信誓旦旦之言词,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皇甫无惧爽朗地笑道。 上官菁合上书本,转身看着皇甫无惧,淡淡说道:“有事不敢当面直言,只会在房外干等,你很引以为豪吗?” “母妃明见,儿子知错。小凡,听说你在文武城外之战,打得不错,走走走,跟为兄交流一下心得。”皇甫无惧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皇甫凡离开了。 “这两小兔崽子,战报也该向老子汇报一下的嘛,这般将我搁置一旁,岂有此理。”说着,恒王也趁机溜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跑的倒是挺快。”上官菁叹息道。 皇甫柔心倒好一盏茶,端来给她,笑着说道:“母妃,难得一家人在这昭兴之地团聚,就不要为这些琐事介怀了,大事为重。”说完暗暗指了指呆在一旁的皇甫纤心。 上官菁会意,柔声叫道:“心儿,想什么呢?魂都不在了。” “母妃,我……”皇甫纤心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昨晚文伊月失足落水处,皇甫欲和、秦夜和皇甫无惧等三人并排而立。 眼看水面波光粼粼、再来阵阵拂面微风,三人很是惬意。 “昭武战事,暂时将尽,后续之事,作何谋划?”恒王率先说道。 “昭武大败,我朝日强,西平心生忌惮,必定蠢蠢欲动;秦夜之意,可故技重施,使其步昭武后尘。”秦夜应声说道。 “苏胤乃当世名将,恐难为也。”皇甫无惧疑惑地说道。 “两国边军对峙多年,攻守之势往来变换,谁也奈何不了谁。如今业已打破昔日平衡,西平之主必会铤而走险,强逼苏胤出兵。然苏胤生性谨慎,不战则已,战必大战。纵观我朝目下之兵力部署,正是苏胤所等之天赐良机。”秦夜接着说道。 “西陲十万边军、焱京十万禁军,皆在南方;仅有全州和海州两地之十万兵马布防西平,对苏胤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恒王冷静地说道。 “若我是苏胤,定会发兵三路,一路由福州打望州、一路由风州攻谢战大军驻地——定城、最后一路由典州直取海州。”皇甫无惧思索良久,拔剑说道。 “还有一路。”恒王和秦夜同时说道。 皇甫无惧大惊,手中长剑缓缓落地,未再言语。 “不对,本王需要即刻启程,率双州兵马急行,希望还来得及。”恒王大惊失色,转身就要离开。 “王爷且慢,属下已有布局,确保天焱无失。倘若不出意外,此番定要让苏胤,折在全州城外。”秦夜胸有成竹地说道。 “全州,怎么会是全州?难道这第四路兵马,是由典州绕道至全州?苏胤敢这般冒险吗?”皇甫无惧说完,极不自信地摇了摇头。 恒王没有理会儿子之疑虑,直接问秦夜:“此战非同小可,万万不可大意,否则回天乏术。” “王爷放心、明国公放心,眼下之天焱,莫说大半可战之兵部署在南境,就连能战之将,也大半在南境。倘若苏胤不能趁此良机,奇袭我全州之地,那他名将之誉,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秦夜俯身捧起些许凉水,尽情地打在脸上,顿时清爽多了。 恒王父子急得来回踱步,“区区十万兵马,悉数被苏胤的三路兵马牵制,全州已无余兵可守,如果苏胤领兵来犯,全州必失。接着顺东而下,兵锋直指焱京,何来兵马御敌?焱京若失,皇上危矣!”皇甫无惧越说越惶恐,最后竟是仰天长叹,似乎败局已定。 秦夜理了理衣冠,镇定地说道:“之前进兵文武,名为五万兵马,实则另有三万羽营新兵,扮作流民,化整为零潜入竹扶地界。此时此刻,两万余羽营老兵、三万羽营新兵及数千其余兵马,合共六万大军,由赵御亲统,在当地猎户的引领下,已然进入竹扶北部之荒山野岭,算着时日,就算苏胤此刻进兵,赵御亦绝对可以在其大军奇袭全州之前到达,就近做好埋伏。” 皇甫无惧又是摇了摇头,质疑道:“等等,倘若此计可行,为何昭武君臣从不用之?穿越广袤无尽之荒山野岭,袭我全州之地,未尝不可?” “太平无战之时,数万大军隐没荒野,易为探马所查;况且,若无中玄皇朝进兵,仅凭昭武一朝,焉敢孤军深入,犯我全州之地;如今昭武君臣弃守文武、竹扶,造成百万民众举家迁移,不计其数之流民远遁北部山岭,这般局面,足以让我朝数万大军混入其中。”秦夜接着解释道。 “无伤林之谋,你以本王一双儿女、加上你自己作饵,进而建下今朝功业;现在,你居然以我朝京师重地、当今圣上作饵,秦夜啊,你好大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无论结局如何,我皇甫一族绝对同你生死与共,本王现在就八百里加急呈奏皇上,定下你和心儿之婚事。”恒王言尽,大步离开了。 “秦夜,好样的,不愧是我未来妹夫,我这大舅哥以你为傲。”待恒王远走,皇甫无惧猛地拍了拍秦夜双肩,高兴地说道。 “明国公,这、这……”秦夜语塞,样子甚是狼狈。 “什么明国公,叫声‘大舅哥’来听听,哈哈哈……”清风渐起,却难以吹散这阵阵笑声。 第56章 大战伊始 西平王朝上将军府,苏胤书房内,西门刃、西门毅、西门楼、苏胤、诸葛风雨、肖信等人,正密谋军政要事;另外几位甲胄在身之将军,却是一言不发…… “禀上将军,探马来报:昭武王朝弃守文武、竹扶,天焱秦夜亲领五万兵马,出征此二州之地;天焱皇帝将恒王之女——皇甫纤心,赐婚秦夜,恒王已亲自前往昭兴;原驻守耀州之皇甫无惧,已赶赴双州,意欲与其父相聚、同去昭兴。”府兵汇报完毕,即刻退下了。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英雄之道,先狂后亡。上将军,天焱君臣利令智昏,竟欲强占昭武之半壁山河,如今西陲兵力空虚,仅谢战之十万兵马,真乃天赐良机,恳请上将军立即发兵,定有斩获。”西门毅激动地说道。 “三殿下所言极是,恳请上将军发兵。”肖信附和道。 “上将军,战机稍纵即逝,末将愿领兵十万,直取谢战大军驻地——定城。”西门楼昂首说道。 西王西门刃看了看诸葛风雨,见其默然不语,于是欠身说道:“上将军,小王虽不知兵,但亦觉得,或可一战。” “宰相以为如何?”苏胤环顾左右,淡淡地问道。 诸葛风雨,诸葛苍穹长子,见经识经、颖悟绝伦,十五年华之时便具盛名;但更为朝野津津乐道的是,其才华横溢却又生性沉稳,凡经其手,事无巨细,必定苛求尽善尽美,真可谓少年老成。有鉴于此,其父曾有评语:运筹帷幄尚可,不足决胜千里! 今日来到上将军府,诸葛风雨已然猜到所为何事,方才听了天焱近况及西门刃等人之意,思虑良久,沉吟道:“同天焱皇朝战事,你来我往对峙多年,彼此都较为熟悉,倘若只是寻常出兵,终是劳而无功。” “前将军、右将军、兵部尚书,你们三人之见呢?”苏胤瞥了三人一眼,接着问道。 前将军展思、右将军陆否,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眼中尽显无奈,微微叹息一声,齐齐躬身说道:“但凭上将军差遣。” 新任兵部尚书——冷生,年逾不惑,素来以直言敢谏成名于西平朝野,亦为诸葛风雨所器重,是故在其上任宰相之时,便马上呈奏皇帝,推荐他担当兵部尚书一职,获皇帝应允。 此刻见展思和陆否萎靡不振,厉声呵斥道:“大战在即,身为军中主将,岂能这般模样?以二位目前之状态,上了战场,必定影响军心士气,冷某这就上奏皇上,要求换将!” “上将军,我等知错,还望上将军不弃。”展思和陆否同时伏地叩拜。 “罢了,冷尚书,长此以往,莫说他们,就连本将也快撑不住了!临阵换将,终是不妥,暂且饶过他们这一次。” “是,上将军。” 苏胤摆了摆手,示意展思和陆否起身。 “举国征伐,此战必胜,众将听令:三十万大军兵发四路,一路由武王领军八万出福州,夺取望州;一路由前将军率兵七万出风州,攻取定城;一路由右将军携七万大军出典州,强取海州;最后之八万兵马,由本将亲自统领,绕过天焱海州,直取全州之地。”苏胤说完,就要离去。 冷生急忙劝阻道:“上将军且慢,孤军直取全州,太过凶险。何不将八万大军同武王合兵一处,强攻望州,此地既失,亦可迅速发兵天焱京师,活捉素君小儿。” “倘若兴州驻军来援,岂不又是功亏一篑。本将之意已决,速速执行军令吧。”苏胤并未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半月之后,即天焱皇朝天一元年九月中旬,西部战事传到焱京。 “该死,西门厉这个老东西,竟敢举兵犯朕州郡。”素君怒道。 “皇上,此次西平大军来势汹汹,分三路兵马进攻,如何应对,宜早做筹谋。”兵部侍郎杨通说道。 “都火烧眉毛了,还筹谋什么,为今之计,当火速前往双州调兵,倘若三地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那望州之地,此城若破,西平之兵离焱京,可就不远了,沿途无险可守,届时京师危矣。”光禄大夫陈知,急忙说道。 “微臣附议。”户部尚书赵熠说道。 “微臣附议。”礼部尚书赵晖说道。 “臣也附议。”工部尚书曹川说道。 “望州若失,自有兴州驻军驰援,何需舍近求远,非调双州之兵,难不成左将军兵马,不可撼动?还有,光禄大夫和户部、礼部、工部等几位尚书大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知兵了?是觉得我这个兵部尚书不中用了吗?如此越俎代庖,是何道理?”李文大声说道。 “李尚书此言,太过含沙射影了吧,身为帝国军人,何为不可撼动?兴州之地,乃我天焱西北门户,个中之要,无需本相多言;至于双州驻军,总数已达七万,且多为恒王昔日所统之边军,战力无双,调来护卫京师,确属上上之策,毕竟,眼下南境无战事,不需部署如此军力;是故,老臣奏请皇上征调双州兵马,拱卫京师。”宰相君适,老气横秋地说道。 “皇上,据军报所奏,西平三路兵马,合共二十万左右,骠骑将军极擅防守,更兼手握十万雄兵,何需惧敌?秦王不日即可占据昭武半壁江山,帝国军威日盛,身为朝中重臣,这般风声鹤唳,恐是不妥!”杨通接着说道。 “杨通放肆。”曹川骂道。 “你放肆,杨大人身为兵部侍郎,谏言战事,有何不妥之处,自有皇上圣断,何需你来聒噪。”李文骂道。 “朕的两位王爷,尚不知西平战事,这不,恒王八百里加急送来奏疏,说倾心郡主愿同秦王共结连理。退朝吧。”素君说完,在群臣震惊之中,走了。 三日之后,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到,苏胤亲率数万大军直取全州,消息送出之时,已有破城之危;天焱众臣闻言大惊,甚至已经有人考虑奏请皇上迁都华京了…… 第57章 入瓮 “皇上,微臣弹劾兵部尚书李文、兵部侍郎杨通,此二人尸位素餐、空谈误国,致使帝国错失调兵良机,如今全州告急,京师危矣!” 工部尚书曹川,嫉贤妒能、心胸狭窄,与兵部尚书李文,历来不和,之前双州城破、李演战死,这厮竟是开心的难以入眠,此次西平战事伊始,原本想通过双州调兵之事,向宰相投诚,结果竟被李文、杨通二人搅黄,心中积怨更甚,此时见苏胤进兵全州,自忖正是对付二人之大好机会,于是率先说道。 “皇上,曹尚书所言甚是,臣附议。”赵熠说道。 “皇上,不将此二人下狱问罪,难安臣民之心。”赵晖说道。 皇叔、安亲王——素空,见三人所请,自己虽与君适不和,但为了能让心腹进入兵部主事,亦甘愿助他们一臂之力,是故冷冷说道:“苏胤奇袭全州,虽然出乎臣等预料,但错失双州调兵良机,亦属实情,为平朝野之怨,唯有将兵部主事人员革职查办,请皇上圣裁。” “敢言直谏之人革职查办,那我等这些一言不发的人呢,该当何罪?老臣以为,兵部两位大人之前所言,皆是据实而论,奏议也无不当之处,倘若因为西平突出奇兵,就轻易降罪,岂不寒了忠臣之心;苏胤乃西平上将军,实属当世名将,兵部两位大人之才,比之此人,确实缺了些远谋,但是我想问问诸位大人,你们中的哪一位有此高见?昔日沉默不语、今日落井下石,老夫不耻。”御史大夫凌山,径直大声言道。 素空心中大怒,可又不好当众发作,因此满脸涨红,恨得咬牙切齿。 龙椅之上的素君,见凌山说的酣畅淋漓,再看看素空的神情,心中大笑,暗道:“父皇,您留给皇儿这位御史大夫,当真是有趣的很,难怪父皇让皇儿不可轻罪于他,还是父皇有识人之明、先见之明!” 君适看着一直不曾言语的皇上,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疑惑,苏胤率军奇袭全州,情势已是危如累卵,筹谋不当,焱京必定岌岌可危,可这位少年天子何来的定力?竟然安坐至今,任由群臣互相攻讦!自己大半生阅人无数,可眼下却是有点看不透他了。 素君见众臣说得差不多了,于是缓缓开口,问道:“你们兵部,可还有话讲?” 李文和杨通同时跪地,李文率先说道:“臣等失察,陷京师于危难之中,臣等甘愿领罪。” “朕不怪你们,天赋帅才之人,朕有两个就够了,如何能够多作奢望,起来吧,朕恕两位爱卿无罪。” 见众臣不服,颇有怒意,素君大声说道:“苏胤奇袭全州之事,恒王在之前之八百里奏疏中,业已预测,并且言明秦王已有应对之策,甚至豪言要斩苏胤于全州城下,众位爱卿,随朕一起等待这大胜之音传来吧!” 当苏胤亲统八万大军,一路狂飙至全州城外时,这位西平王朝唯一的上将军心中,是激动难抑的,拿下全州,即可迅速东进,攻打焱京;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夺占焱京,亦可分兵攻打海州,只要同右将军前后夹击,海州必破,如此连成一线,非但得此两州十余城,还可长期威胁天焱京师,岂不快哉! 回想平生,自己不过农户之子,初入军旅,若非偶然遇到诸葛苍穹,获其赏识,纵然自己身负将才,又如何能够脱颖而出,位居上将军;掌军多年,虽偶有小胜,却从无开疆拓土、夺城取地之功,何以?君王平庸,总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信时,授全国兵权,统兵征伐;不信时,他国间者略施小计,即让你脱盔卸甲、罢职还家;长此以往,莫说自己身心饱受摧残,就连几个军中大将,也失了战心斗志,每遇军政要事,皆是沉默不语,何其可悲? 今年四十有六,想那秦夜十九年华,不仅收了失地,取了中玄之耀州,更是占下昭武王朝半壁江山,与之相比,何其可耻?是故,苏胤决定不再等待,举三十万大军放手一搏,就算九死一生,他也要亲自统兵奇袭全州。 “上将军,天焱恒王戎马半生,岂能无察?秦王少年英雄,又岂会只知进攻,疏于防备?”这是出征之前,诸葛风雨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风雨,你我半生相知,你明白拦不住我,但你还是尽力了……这一仗,无论如何也要打,我无惧生死,唯忧虚度!况且,综合各方探马密报,纵使天焱之恒王和秦王是天降帅才,我也实在想不出,他们何来兵马阻我大军?兴州吗?他们不敢;双州吗?来不及;定城吗?自身难保……” 如今全州近在眼前,苏胤再无杂念,旋即下令猛攻,在他看来,无需半日,全州必破,多年夙愿即将实现,苏胤心中极为兴奋。 “上将军快看,已经攻上城楼了。”副将孟烈大声说道。 苏胤心中大喜,刚要说话,却见攻上城楼的西平士卒,悉数被歼,接着就是大量滚木礌石,漫天砸下。 “再上,传令吴野荒所部,攻上城楼者、破门而入者,连升三级,赏金百两。”第一批攻城士卒退了回来以后,苏胤蹙眉下令道。 “禀报上将军,吴将军亲自引兵杀上城楼了。”一名兵士策马来报。 “好,野荒英勇如前,干得好。”苏胤开心地笑道。 “上将军快看,我军又攻上城楼了,末将请命。”骁骑将军——保玉长,驱马来到苏胤身旁,拱手说道。 “去吧,马到功成。”苏胤颔首,目送保玉长率军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就在苏胤开始失去耐心之时,一名兵士慌忙来报。 “快说,战况如何?” “禀上将军,吴将军战死,保将军失利,还在强攻……” “镇西将军何在?再去五千士卒,告诉骁骑将军,必须破城。” “是,上将军。”镇西将军彭川,立即领命而去。 “上将军,这不对啊,区区全州,守军不足千人,且多为老弱病残,怎会有如此战力,竟折我军万余士卒,就连英勇过人的吴将军,也战死了……”孟烈说道。 就在此时,一名快马来报:“禀上将军,我军左翼突遭骑兵攻击,损失惨重……” “混账,哪里来的骑兵?”苏胤暴怒,刚要率军前去,就被孟烈出言制止。 “上将军保重,末将去了。” 第58章 苏胤之死 看着孟烈渐行渐远的身影,苏胤知道,被诸葛风雨言中了,皇甫欲和及秦夜,果然早有防备,可他实在想不通,哪里来的兵马?就在他出神之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前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等等,这个方向,即是那一望无际之荒山野岭,此地基本无人涉足,就算极富经验之猎户,也往往望而却步,再往前,就是昭武竹扶,难道是……可能吗?” 孟烈率军杀到时,左翼两万兵马已被灭大半,不容他多想,已经有敌兵朝他杀来。 在左右士卒护卫之下,孟烈好不容易将两名黑衣敌兵斩落马下,看着手上刀伤,孟烈心中大惊,“这些甲兵个个身手不凡,皆是不顾生死刀刀致命,哪里来的精锐,战力恐怖如斯!” “禀报上将军,全州城门大开,城内守军黑压压攻杀出来,骁骑将军一时大意,被一名黑衣少年斩下首级,敌军此刻正向我军杀来……” “玉长……彭川呢?为何不救?”苏胤一阵眩晕,差点跌落下马。 “彭将军中箭被俘……”小兵说完,就气绝身亡了。 “上将军,撤吧,我等誓死护卫上将军还朝。”一名亲兵急忙说道。 “混账,数万大军尚在,岂敢乱我军心。”苏胤怒骂。 话音未落,倾盆箭雨连番落下,苏胤大军瞬间死伤无数;余部刚刚举起盾牌防护,又见大量骑兵奔腾而来。 “兄弟们,苏胤在此,随我杀敌。” 先锋吴野荒、骁骑将军保玉长、镇西将军彭川,这些都是追随自己多年的生死兄弟,如今却死的死、俘的俘,苏胤心中悲痛万分,已经开始乱了心神,只见他不顾阻拦推开亲兵护盾,强行策马还击。 亲兵劝阻无果,只能快速上马,紧跟苏胤杀敌…… 随着时间推移,苏胤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不知过了多久,所剩之兵马已然不足一千。 “上将军……” 苏胤茫然望去,只见几名伤兵搀扶着孟烈,一瘸一拐地缓缓走来,苏胤快速降辔滚鞍,连忙迎了上去。 孟烈挣脱士卒,跌倒在地,不顾一切地朝苏胤爬去,地面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上将军……末将,败了……” “不,兄弟,是苏胤害了你,害了这八万将士。”苏胤慌忙搀扶起孟烈,心如刀绞。 “不,此生能够追随上将军,末将之幸;因为有您上将军,我孟烈方知,原来真的有人不会被权力腐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上将军依然可以坚守心中信念,视我等乡野村夫为生死兄弟,孟烈在此拜谢了。”说完,不顾重伤在身,孟烈竭尽全力跪了下去。 “岁不我与、时不我待……或许,苏某也曾经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时代,只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徘徊不前,终究还是与之失之交臂;如今之天下沙场,恐怕该属秦夜之战场了!‘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孟烈,你我兄弟,来世再聚,届时一定杀他个人仰马翻,快意一生!” “誓死追随上将军,今生着了秦夜小子的道,来世一定寻机赐还于他,哈哈哈。”孟烈虽已几近油尽灯枯,但依然爽朗地笑出声来,仿佛在对眼前这个如兄如长的上司,做最后的告别。 “兄弟……哈哈哈,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原欲出奇制胜,想不到,我苏胤才是他人猎物;败在秦夜等人手中,苏胤不冤!”扶起孟烈,苏胤笑的极为凄凉,天边之夕阳,似乎也在映衬着一代名将之落幕;突然,苏胤转身,冷冷地看着前方。 “上将军……” 对面大军中冲出一人,凝神细看,竟是彭川。 “哈哈哈,甚好,野荒和玉长最怕孤独了,黄泉路上,你我兄弟再聚。”待彭川来到身前,苏胤拍打着他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上将军小心……” 突然,孟烈大喝一声,随即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 苏胤来不及反应,只见孟烈和彭川撞到了一起,正当几名亲兵快速围上去之时,彭川已经抽出短剑,飞快地退后数十步,阴森地说道:“真是一只好狗,至死都要护你周全;苏胤,败局已定,你死便死,何必拉上大家给你陪葬?弟兄们,国君昏聩、苏胤无能,不想死的跟我走。” “纵横疆场数十年,枉我自诩为当世名将,到头来,竟是这般有眼无珠,可悲可叹……” 言尽,苏胤懒得再搭理彭川,只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亲兵抬过来之孟烈尸身,痛不欲生的神情,惹得周围亲兵不忍直视。 在彭川的煽动之下,有大半士卒走到了他旁边。 “彭将军,这就是你的诚意?”赵御策马上前,冷冷说道。 彭川看了看,得意地笑道:“将军稍等……弟兄们,苏胤大势已去,随我杀上去,取下苏胤首级,天焱皇朝自会给我等封官赐爵。” 看着迎面而来的叛军,苏胤眼神狠绝,立刻提枪上马,率残部杀了上去,半炷香之后,苏胤割下彭川首级,环顾四周,叛军被歼,所余士卒唯有十余名亲兵,人数虽少,却都神情坚定地看着他…… 苏胤鄙夷地将彭川头颅随意丢弃,淡淡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天焱大军。 “上将军,秦王有令,留上将军全尸。并承诺:他日率军进驻西平之时,必定设法护佑上将军家眷。”赵御说完,不再有任何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胤几人,仿佛在等待什么。 “感谢将军让我清理门户,哈哈哈,虽然从未谋面,但老夫对那秦夜小子,竟也生出了些许惺惺相惜之意。劳烦将军回禀秦王,他之美意,老夫在此多谢了。敢问将军,是否横穿竹扶之荒山野岭而来?此次对战之中,是否有羽营所属?”苏胤看了看剩下之亲兵,紧握手中长枪,策马上前说道。 “是。” 赵御应声之后,和苏胤相视一眼,彼此会意,双方都挥手下了进攻命令。 后人有载:天焱皇朝天一元年九月二十日,苏胤八万大军奇袭全州未果,全军覆没,苏胤身死,葬于全州城外,无碑。 第59章 往事 r 第60章 再赴梁府 “婉瑜小姐但有所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梁府阁楼中,梁婉瑜看着秦夜当日写下之血书,久久不语,只是平静地立于窗前。 橙冰看她这般入神,不满地说道:“昭兴城很大吗?都这么久了,不闻不问,真是可恨。” 梁婉瑜收起心神,回身轻言道:“橙冰,你又来了。” “本来就是,小姐还不知道吧,府外已经传开了,秦王奇兵破敌,西平八万大军被灭,就连那个什么名将都战死了,他们的天焱皇帝很高兴,特意下旨催促秦王回京完婚呢。”橙冰慢悠悠地说道。 梁婉瑜听完,心中黯然神伤,“他终究要离开了。” “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以为他是谁啊?不过一介武夫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从他来昭兴,所有人和事都变了,以前的梁府,地位尊贵,何处不是高人一等?可如今呢,人人对我们敬而远之;还有啊,文武和竹扶,原本是多么美丽的地方啊,眼下却是饿殍遍野、一片荒凉,都是他害的……”橙冰越说越气,开始小声啜泣。 “好橙冰,别哭了,乱世之中,山河破碎,你我岂能事事如前?再说,如此境况,定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你不能这般怪他。”梁婉瑜靠近她身边,轻声安抚道。 “禀报小姐,天焱秦王到府,老爷和夫人正在大厅接待,老爷让小的来请小姐过去一叙。”楼外传来梁府佣人的声音。 梁婉瑜应了一声,心中既有欢喜,亦有愁绪。 “小姐,你说他来干什么?”橙冰一边擦拭泪水,一边疑惑地问道。 “告别。” 梁婉瑜淡淡说完,转身慢慢走去;橙冰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此刻的梁府大厅中,只有梁错夫妇和秦夜三人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端茶浅抿。 梁婉瑜轻声唤道:“父亲、母亲,婉瑜给二老请安了。” 梁夫人看了看秦夜,起身说道:“婉瑜,快来拜见秦王。” “好了好了,又不是没见过,跟他客气什么,说吧,你来干什么?”梁错极不耐烦地说道。 秦夜起身相迎梁婉瑜之后,喟叹道:“西平兵败,苏胤战死,皇上召秦某回京议事。” 梁错闻言大怒:“混账,什么议事,完婚即完婚,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父亲……”梁婉瑜红着脸制止道。 “秦夜,老夫问你,当日你率军进入昭兴,为何不趁势进兵文武和竹扶?别跟老夫说什么体恤百姓,或许有之,但绝不是罢兵之主要原因,更非唯一原因;当时我就觉得奇怪,险些被你所骗,误认你真以百姓为念……直到近日全州战事爆发,老夫方才幡然醒悟,秦夜,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这般阴险,如此攻于心计、动辄屠戮数万,真是丧尽天良。” 梁错冰冷无情的谩骂,压得在场之人默不作声,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秦夜拱手一礼道:“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立功边境;将军亦曾领军征战疆场,岂不闻‘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昔日平王犯我天焱之双州,守将李演战死,三万守军亦皆全军覆没,敢问将军如何置评?近日苏胤率军八万,长途奔袭我天焱之全州,若非秦某早有防备,待苏胤铁蹄踏破全州之后,兵锋直指我朝帝都,届时会如何?秦某既为军人,更兼重任在身,为保我朝百姓平安,只能使他国百姓痛苦!若有遗憾,秦某实在难以事事兼顾、面面俱到。” “老夫不想听你狡辩,你只管说,今日来此做甚?” 梁错本为败军之将,今又自觉理亏、多说无益,于是不再纠缠,咬牙冷哼道。 秦夜同梁婉瑜对视一眼后,欠身说道:“秦某即将离开昭兴,归期无定,考虑到如今时局,秦某恳请将军,举家随我同去。” “什么?”梁婉瑜怔道。 “荒谬!”梁错咒骂道。 “倘若婉瑜小姐不愿去焱京,可暂居双州之地,那是秦某封地,定然可以确保诸事周全。”秦夜拱手,接着说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堂堂梁府,何需你秦夜庇护,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昭兴!就算是死,那又怎样?老夫已然死过一次了,岂会惧怕?”梁错摔落手边茶盏,扬指怒目道。 “将军此言差矣,昭兴方失,武都君臣却一心弃守文武、竹扶数十城,竟不如少年卫诺;丝毫不顾两州百万之民,强行驱离,若非他们行此无道之举,秦某心中纵有千策万计,又能为之奈何?如此君臣,何以能够让将军再次遭难赴死?况且,本王绝不会让婉瑜小姐再受任何伤害。” 说到最后,秦夜已将秦某改为本王,渐渐霸道起来。 “你什么意思?”梁错警觉道。 秦夜对着梁错躬身一拜,叹息道:“本王之意,倘若将军甘愿举家同行,自是最好;如若不然,本王只好做一些违心之举。” “你敢。”梁错上前揪住秦夜胸前衣服,威喝道。 “父亲不可。”梁婉瑜慌忙劝阻。 “老爷何必如此!”梁夫人也一同上前制止。 梁错悻悻地放开秦夜,回身坐到了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不再言语。 “王爷可否移步,婉瑜有事请教。”梁婉瑜垂目道。 “恭敬不如从命。”秦夜躬身说道。 当秦夜第三次踏入阁楼之时,一切仿佛就在昨天:那个看似柔弱,实则刚烈之昭武第一美人;那个手持利剑,不惜斩断正宫红古琴琴弦之黄衣女子;那个面对刺杀,却能冷静分析个中缘由之聪慧女子……此刻就在身旁,依旧是那般引人而又让人不敢轻染! “倘若父亲不愿离开梁府,王爷果真强行动兵?”梁婉瑜直言问道。 “是,情非得已。”秦夜所答,倒也落落大方。 “王爷每每攻占一处城池,皆是这般照拂他人吗?” “是,尽力而为。” “举家迁移,世人将何以待我梁府上下?趋炎附势?卖国求荣?” “此等闲言碎语,大可不必理会。” “‘婉瑜小姐但有所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王爷自己写的血书,可还记得?”梁婉瑜断断续续地说道。 “此生一诺,永矢弗谖。”秦夜目光闪烁,冷冷说道。 “如此,请王爷履行。” 梁婉瑜从袖中取出秦夜血书,恭敬地呈到秦夜面前。 秦夜接过血书,缓缓展开,一股独特的檀香随之散发开来。 “古今多少事,既已开局,岂会轻易结束。就像这块白布,上有秦夜之血,亦附小姐檀香;血迹虽干,誓言仍在;檀香易散,却可再浸;请恕秦夜食言,还望小姐收回,日后再用。” 依样叠好血书,秦夜双手呈递到梁婉瑜面前。 “王爷行径,不觉背信弃义吗?”梁婉瑜拒接秦夜血书,冷冷说道。 “那又如何?让你身处险境,本王不愿!就算遭天下之人唾骂,本王甘愿!”秦夜突然大声说道,吓得橙冰花容失色。 不再理会惊魂未定的主仆二人,秦夜将血书轻轻放在案几之上,转身背对着二人,淡淡说道:“准备一下,我令人护送你们一同离开昭兴。”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他好霸道,不过样子倒是蛮可爱的。” 橙冰看着愣在原地的梁婉瑜,打趣地说道。 梁婉瑜看着叠放在案几上之血书,回忆着秦夜言辞,久久不语。 第61章 西平之乱(一) “三十万大军、四路兵马,竟换来这般结局;折我将士,损我国运,废物,一群废物……” 西门厉一脚踹翻传信太监,目露凶光,逼得在场之人尽皆跪拜于地,人人自危。 兵部尚书冷生,拱手直言道:“皇上息怒,当务之急,该是如何善后,这是兵部奏疏,请皇上明断。” “还明断什么,所有领军将军,收了兵权,全部交予刑部问罪。”西门厉暴喝道。 “皇上,此举过激,臣恐……”冷生应声道。 “放肆,什么过激?昭武之祸近在眼前,尔等想做亡国之臣,朕可不想做亡国之君!苏胤无能,连同他举荐提拔之人也是废物;冷生妖言惑众,即刻免去兵部尚书之职,一并交予刑部问罪。”西门厉说完,就有殿前甲士将冷生拖了出去。 “父皇不可啊!”西门刃再也忍受不住,出言制止。 “住口,你还不是太子,更不是皇上!这朝堂之上,还轮不到你做主。” 眼看皇上对西王恶语相向,满朝文武大臣,无人再敢多言。 举国大战之后的第一次朝会,就这样在君臣沉默中结束了,殊不知,正是因为西门厉的这次暴怒,引发了西平王朝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动荡…… 西平风州城中,前将军展思和右将军陆否共聚一室,正襟危坐。 “上将军战死,你我皆无胜,依皇上刻薄寡恩之性,定难安矣!”陆否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 “上将军一世英雄,若非皇上昏聩,岂会半生无功?若非如此,上将军又岂会长途奔袭,意欲毕其功于一役?如今,你我韶华不再,就连上将军也去了……” 展思苦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时,屋外有甲士轻声说道:“禀报将军,帝州有密报传来。” 展思起身取过,来到陆否身旁,缓缓展开:“上怒,问罪所有领军将军,上将军及余将府中眷属,悉数下狱。” 陆否大怒,骂道:“你我合兵一处,手中握有十余万大军,他西门厉竟敢如此决绝,就这般轻视我等吗?” “哼,原本心存幻想,如今再无后路,展某这就反了他西门皇族。” “如若举兵,还需有个说法,否则师出无名,难有胜算。” “将军之意?” “陆某之意,上将军在我西平朝野极有名望,如今上将军为国战死,尸骨未寒之际,昏君居然罪其家眷,此等天怒人怨之举,正可为我等所用。” “将军高见,今国中兵力三分,帝州十万、武王五万、我等十二万余,展某之见,立即发兵代京,只要拿下此州,平州即成孤地,定然不攻自破;届时,西平八州之地,思与将军共占四州,大事可期。” “好,就依将军,陆某无不遵从。” 一切既定,展思和陆否竖起“昏君无道、上将军冤”之大纛,于次日公然举兵,由于帝州君臣无备、加之代京兵力空虚,于是展思和陆否所部,轻而易举就占下这西平陪都;如展思所料,平州守将袁顶,不愿再效命西门皇族,毅然亲赴代京,诚心归降。 消息传至焱京之时,秦夜正好奉旨抵达。 “果然一表人才,未见秦王之前,朕还真有点担心委屈了倾心郡主,哈哈哈。”素君亲自扶起秦王,开心地说道。 “皇上一心惦念秦王,可还记得老夫。” 以十万守军,分三路拒敌于国门之外,谢战建此大功,原本心中大快,但当他听闻苏胤领军亲袭全州,又被秦夜全歼之后,瞬间冷汗直流,整个人变得怏怏不乐。 “西平战事,老将军当居首功,朕必重赏。西平眼下既生动荡,政令两出,老将军可有其他谋划?”素君环视群臣,意有所指地问了出来。 谢战闻言一愣,长勇短谋四字,即他谢战写照,朝野何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皇上当众发问,只得奉承地说道:“如此军国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老臣不敢擅议,还请皇上圣断。” 素君心知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于是不再为难谢战,当即表示:“也罢,今日秦王返京,先论其要,余事不议!” “皇上圣明,老夫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嘿嘿嘿。” 眼见蒙混过关,谢战乐呵呵地看向恒王和秦夜。 秦夜连忙恭敬地对谢战行了天揖之礼。 “秦王这般谦卑,倒显得老夫无礼啦。皇上,此次西平建功,老臣不要什么赏赐,但求皇上特许老臣,将犬子送入秦王麾下,好好打磨打磨。”谢战移步恒王身旁,狡黠地说道。 恒王故作鄙夷地看了看他,不予置评。 “此事好说,朕此刻便准你所请。” 素君爽快应允之后,蹙眉看了看赵熠和曹川,冷冷说道:“秦王府邸迟迟不能完工,是何道理?虽然婚期未定,但朕岂能容尔等这般拖延?次月此时为限,再有差池,你们这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便交有能者居之吧!” “是,微臣遵旨。”赵熠和曹川慌忙跪拜于地,两人面面相觑之际,心中对秦夜之怨恨,又生出了几分。 “礼部也该着手了。”素君眼角瞟了一下赵晖,接着说道。 “是,微臣遵旨。”赵晖躬身说道。 素君的目光在素空及君适身上游离几息之后,转而对恒王、秦夜和谢战三人说道:“散朝之后,三位爱卿随朕到御书房一聚。” “臣等遵旨。”恒王三人躬身答道。 余贞意会,高声宣布了散朝。 到了御书房,素君示意三人坐下,余贞则忙着吩咐宫女上茶。 “谢卿,西平阻敌之战事,趁着恒王和秦王皆在,就由你亲自述说一下,以利我朝筹谋。”看秦夜一副宠辱不惊之神态,素君赞许地说道。 和素君一样,谢战也是第一次见到秦夜,想到提前布局、全歼苏胤之举,他也迫切想要知道秦夜对西平局势的看法,于是详细地说了起来:“当时,西平三路兵马同时犯境,老臣愚见,以为仅此三路,再无余兵,于是老臣便将十万守军全部指派战场;望州城池坚固,老臣令一小将领三万兵马死守,西平武王之八万大军久攻不下,军心涣散,自然退去;至于西平前将军之七万兵马,老臣亲统四万将士驻守定城,趁其不备,一战即将其万余先锋军之大半斩落马下,敌军首战不利而心生畏惧,索性龟缩风州城内,不再出战;最后之典州贼兵,老臣命副将携三万兵马,扼守海州各处要道,使西平右将军不敢轻易交兵,虽偶有小战,却也无关大局,久之必退;以上种种,老臣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苏胤那厮,好生狡诈,居然绕过海州所有关卡,长途奔袭我朝全州之地,如今想来,老臣依然心有余悸,倘若不是秦王早有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谢战迅速起身,对着秦夜躬身一拜,弄得秦夜连忙一边回礼、一边搀扶。 第62章 西平之乱(二) 天焱皇朝之军中统帅,历来为朝野所公认的,唯有恒王皇甫欲和,作为当世名将,恒王是有资格同其余诸国之将帅相媲美的,否则,在这大争之世,恒王如何能够以一人之力,护国三十年而不失?可他毕竟已是知命、垂垂老矣!若再无新锐干将出现,这偌大的国家,又该何去何从? 当然,素君并非没有考虑过其余六将,正如之前在天心湖上,其对右将军文义所说,先帝之一王六将,最为年轻者,当属卫将军皇甫无惧、左将军君安,但两人亦已过而立之年;况且,皇甫无惧其人,虽说智勇兼备,功勋也大,如今已入国公之列,但与当世名将相比,差距却也不小,全州之战,既见分晓!而君安此人,则为其君氏一族所累,常年镇守兴州之地,几无任何调动,若非有君适居中斡旋,恐怕早就被撤换了,如此人物,无论才干如何,君主岂敢放任其成为三军统帅! 另外之骠骑将军谢战,原车骑将军素空,虽不比恒王年迈,却也过了不惑多年矣;此二人者,谢战以勇猛着称,最大缺陷却是少谋;素空则更是经不起推敲,除了圆滑世故,可谓乏善可陈!让他们受命驻守一方,或许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但若要让他们统筹全局、开疆拓土,就连英明神武之先帝,也是不敢想象的。 中军将军李文,任职兵部尚书多年,虽说处事谏言越来越干练老辣,但也多了一些迂腐、少了一点军人之豪迈;历经丧子之痛后,李文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聪明之人都知道,他在强撑,也在强抑心中怒火,但凡等到机会,定会不顾一切地强势复仇,至于他认定之仇人是谁,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于右将军文义,原是素君心中之满意人选,其龄四十,比皇甫无惧和君安多了一份沉稳之余,亦未有太多羁绊,无非就是宠溺文伊月而已;智谋方面,比起谢战和素空,决然是远胜两人的;更重要的是,那种久经战阵之军人血性,文义一直不曾遗失半分,不然,双州之战爆发后,他也不会第一个谏言率兵驰援;可惜,在李演战死之后,文义开始意志消沉,居然萌生了辞官归养之意……尽管被素君劝服,但其心中仍有芥蒂,借故去了双州一趟,便迟迟不愿返程焱京,惹得素君心中,颇为不悦。 秦夜骤出,一战封王,无论是开疆拓土之功、亦或是经天纬地之才,皆是世间罕有!让素君烦躁难安之心情,瞬间宁静祥和下来,明眼人都知道,他厚恩于秦夜,是有意扶持其成为下一位之三军统帅,但天焱臣民不知道的是,素君心中一直有个忧虑,倘若谢战这等军中老将不服秦夜的话,如何是好?是故,怀着此等念头,素君惴惴不安地参与了朝会,在听到谢战愿意将其独子送往秦夜军中之时,那块悬浮在心之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于是,素君才开心地召恒王三人到御书房密谈。 此刻又见谢战和秦夜两人互相以礼相待,素君难抑快意,眼中神采飞扬,开始指点江山。 “苏胤方死,国即生乱,足见西门厉之昏聩暴戾,已使西平朝野臣民难忍矣。倘若此时兴兵征伐,是否可以摧枯拉朽般,覆灭西平王朝?” 恒王一愣,不及思索,劝慰道:“回禀皇上,此举宜缓,昭武战事初定,五州军民之心尚需全力抚慰,倘若再起刀兵,于民不利;再者,诸国君臣之所以坐视我朝征伐昭武,不过是因其自陷战乱,一时无瑕南顾罢了,如果皇上此刻兴兵西征,意欲吞并西平,他国定然不会再作壁上观,届时我朝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之危局,实在于国不利;还有,西平内乱不止,我军正可借机养精蓄锐,贸然出兵,极有可能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最终事倍功半……是故,西征之事,老臣恳请皇上三思。” 谢战不语、恒王劝阻,素君热血沸腾之心境,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意兴阑珊地看着秦夜。 秦夜起身,恭敬地行礼之后,缓缓说道:“禀报皇上,末将之意,筹备得当,或可西征。” “什么?”素君三人同时失声,却是神情各异,素君惊中有喜,顷刻转为期许;恒王先是大惊,随后一声叹息;谢战则是满脸坏笑地看着恒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秦夜没有过多理会众人表情,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禀报皇上,末将之所以认为西征可行,缘于六点:首先、玉衡皇朝、无双皇朝与我天焱皇朝并无国土接壤,且相距甚远,就算想要染指西平战事,也只能仰天长叹、爱莫能助;而另外的北晋王朝,忙于备战永圣皇朝,更是无瑕西顾;其次、对于中玄皇朝,其使臣已然抵京,此次奉命而来,必以宗政辰为要,我朝大可以此逼其立盟,使其不可干预我朝之兵阵攻伐,盟约在手,再加中玄君权交替之机,其国君臣必定不敢觊觎我朝州郡;蒹葭密报,东极王朝新君有意同我天焱交好,共同制衡中玄,如此,中玄之患,暂时不足为虑;第三、同北晋王朝一般,永圣君臣忙于北晋战事,即使此刻回兵罢战,不过是在为下一轮大战准备而已;况且,永圣同我天焱一向交好,皇上亲姐、永圣皇后已然在京,皇上或可借此表明我朝西征之意,以探视听,最坏局面,邦交不行,即取兵道,左将军经略兴州多年,几无调动,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足可御敌;第四、西平王朝之西门皇族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百姓承受之徭役赋税过重,长期于水深火热中拼命挣扎,早已君民离心,外强中干矣,是故一朝有变,即失四州之地;而西平叛军势力混杂、难成大事,纵然目下气焰朝天,看似与西门皇族平分秋色,不过一时之强罢了,用不了多久,决然生出嫌隙、祸起萧墙;至于这第五个原因……” 秦夜说到此处,略作停顿,眼角余光中的恒王,依然面不改色地安坐如初,于是接着说道:“第五、昭武五州之地,界州有朱明和周静两位将军率两万五千余士卒驻守;仁州有赵昭、王羽和曹宁等数位将军领三万余兵马驻守,新任仁州州领君玉珩,虽到任时间尚短,但各种安民治州之举,极有成效;司马闯将军和白玄大人统两万三千人护卫昭兴,断然不会有失;剩下之文武、竹扶两州,兵力虽然不足,但林许将军和阳永将军亦是分领数千兵马留守,且已开始征募新兵,纵然昭武余孽敢趁机举兵进犯,也料无大碍;英郡王刚从两州巡视归来,皇上可向他了解详情,大体与末将所言不差;此为五州兵力部署大况,对于五州民心,相比昭武之暴政苛政,我天焱皇朝明告天下,免其十年赋税,民心自安;最后、双州七万雄师,追随恒王纵横西陲多年,且滞留双州整军日久,是该调回西境,为国建功了。” “好,说得好,甚合朕意!不知秦王可愿统兵西征否?”素君激动地来到秦夜身旁,神采奕奕地说道。 “皇上所指,臣无不往。” 第63章 翁婿之争 “这是怎么了,又是哪位京官大员同你朝堂相争了?”恒王焱京府邸中,王妃上官菁见恒王黑着个老脸、怒气冲冲地快步迈入大厅,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秦夜,于是不解地开口询问道。 此刻之秦夜是极其尴尬无奈的,皇上御赐的秦王府邸尚未完工,他在焱京又无知己好友,本想随意找个客栈入住即可,谁知却被皇甫无惧生拉硬扯地拖到恒王在京府邸,还放话说:“迟早是皇甫家的人,扭捏什么?”秦夜不好拒绝,于是就半推半就地住了进来,谁知今日却发生这样的事…… 皇甫纤心正欲向秦夜打听,却被皇甫无惧捷足先登,只见他狐疑地轻声说道:“皇上单独召见你们三人,看父王刚才看你的神情,不会是你小子和父王起争执了吧?” 不待秦夜回答,就听恒王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养精蓄锐、与民休息,有何不好?就算要打这一仗,又何必急于一时?难不成你秦夜真像外界传言那般‘穷兵黩武、嗜杀成性’?气死老夫了。” “还真是你小子惹了父王!”皇甫无惧满脸崇敬地看着秦夜。 “你给老子闭嘴,信不信老子家法伺候?”恒王指着皇甫无惧怒吼道。 “吵什么吵?不管你们在外有什么政见之争,既然回到家里,都给我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生商议,听到没有?” 上官菁端来一盏热茶放在恒王面前,示意皇甫纤心也端去一盏给秦夜。 秦夜怕她烫着,连忙接过热茶,呆呆的欲言又止,看着眼前丽人明己心意,瞬间展颜而笑;皇甫纤心见他看着自己傻笑,俏脸微红,掩面回座了。 二人言行尽收众人眼底,上官菁微笑着说道:“都说说吧,怎么回事?两个统军王爷,又是未来翁婿,这般模样,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恒王经过方才场景,再看皇甫纤心满脸幸福的样子,其心中怨气已消大半,于是沉声说道:“让他自己说,谁能说得过他,首次面君,就绵绵不绝地说了好久。” 秦夜听完,恭敬地朝众人行礼之后,和声道:“回禀王爷王妃,西征西平王朝一事,皇上既然亲自提出,心中必然有过设想和期待,谁知却被王爷当即婉拒,而骠骑将军更无一言可说,倘若秦夜再次谏言劝阻,皇上如何作想?我等三人皆是统兵大将,整个天焱之大半兵马悉归我等节制,一着不慎,轻则心生不悦,重则嫌隙渐生;久而久之,倘若皇上认为我等三人拥兵自重、结党营私,则是更甚!” 秦夜说完,又将御书房提的六点西征缘由复述了一遍。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能战而不战,时间长了,皇上还要你这个统兵王爷做什么?”上官菁转身看着秦夜,心中对这个未来女婿愈发赞许了。 “此间种种,老夫又何尝不知?只是秦夜统兵西征,他和心儿之婚事就得延后,任何事情都可以退让,唯独心儿,老夫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恒王毫不犹豫地说道。 “父王,好男儿志在四方,军国大事要紧,心儿没事。”皇甫纤心赧然说道。 “要我来说,秦夜留京和心儿完婚,由我统兵西征,不就两全其美了。”一旁的皇甫无惧说完,竟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谁知恒王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什么两全其美,分明就是十全十美!谢战阻敌有功,更兼驻守西境多年,皇上为何不用他为统兵主帅?谢战虽然短谋,可你明国公就比他高明了?你我父子同苏胤对峙多年,你却对其知之甚少,若非秦夜早谋,你我今天如何能够安会焱京?皇上必然是想到了这一点,再加西征事大,急需一战而定,是故亲命秦夜亲征,以保万全。” “父王所言甚是,是儿子浅薄了。”皇甫无惧躬身一拜,恭敬地说道。 上官菁听了许久,叹息道:“人这一生,何其艰难?太过平凡,难免庸庸碌碌,一生毫无作为;过于出众,却又有国无家,到头来,苦了红颜、负了自己……” “王爷王妃、明国公,您们放心,秦夜决然不会让心儿委屈,更不会让她枯坐久等于京;实不相瞒,苏胤全军覆没之后,我已密令赵御亲率余部前往西境布局,明日我便启程赶赴西境,先占了西平平州之地,等双州六万大军抵达,配合骠骑将军所部,即可举兵大战;三月之内,就算不能覆灭西平王朝,亦可让他失地大半,再无举兵犯我州郡之力。”秦夜声如洪钟,一番慷慨陈词,顿时语惊四座。 “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阴险了些,还有,别叫明国公,叫我大舅哥,快些叫来听听。”皇甫无惧嚣张地说道。 “皇甫凡那小兔崽子不在,就显你能耐,是吧?”恒王嘲讽道。 “久战疆场,可还记得王府规矩?”上官菁威胁道。 “大哥又在欺负秦夜!”皇甫纤心嗔道。 “谁在欺负我未来连襟?”两个大人共同牵着一个小孩,一齐有说有笑地走进大厅,举止之间相敬如宾,羡煞旁人;正是皇甫柔心及其夫君——户部侍郎元赢,一家三口到了。 “岳父岳母在上,小婿有礼了。”元赢恭敬地行礼之后,转身好好端详了秦夜一番,方才笑着说道:“今日朝会,只能远远看了一眼,目下近身细看,果然气宇轩昂、英气逼人,王府之中,元赢就不以秦王相称了,冒昧叫你一声连襟,应该不妨事吧?” “兄长说笑了,兄长开心就好。”秦夜由衷地说道。 焱宫之中、御书房内,素君听完英郡王奏报,若有所思地看向余贞。 余贞连忙躬身说道:“陛下,今日之事,老奴有些浅见,这就絮叨一番:骠骑将军英勇,不擅筹谋,于西征之事无可称道,实属情有可原;恒王出言婉拒,不过是心系倾心郡主之婚事,暂无再战之意罢了,但见秦王表态之后,也无再阻,足见其忠君爱女之心;至于秦王,则是上天特赐陛下开疆拓土之帅才,无需老奴赘言,陛下早已了然于心,老奴在此恭贺陛下了。” “你呢,昔日昭武之江河湖海、人文山川如何?朕让你前去宣旨,你可倒是潇洒,乐不知返,去了一州又一州,若非朕下旨督促返京,你又岂会乖乖就范?难不成是界州、昭兴等地之异域佳人把你迷晕了,动了娶妻生子之念?”素君听完余贞所言,安逸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对着素衡调侃道。 “嘿嘿嘿,皇兄日理万机,无瑕远赴昭兴等地,一览我天焱之大好河山,臣弟无所事事,正可追随秦王大军踏遍所占城池,也好回京向皇兄详报。”素衡满脸欢笑,坦然地说道。 “好,说的甚好,追随秦王大军踏遍所占城池,堂堂天焱皇族,该有此志!朕今日高兴,不妨再许你一事:待秦王西征捷报传来之际,即是你英郡王领旨西游之时。”素君看着墙上舆图,雄心勃勃地剑指西平地界。 “多谢皇兄,臣弟在此提前恭贺皇兄,愿我天焱尽得西平之地。”素衡被素君之雄心壮志所染,神采英拔地说道。 “‘皇上所指,臣无不往’,秦王这话,深得朕心,得此忠臣帅才,这天下,或许……” 素君目不转睛地看着西平州郡,背对着素衡和余贞,无人知道他这一刻的神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第64章 执子之手 当晚,焱京恒王府举行家宴,意为秦夜饯行,又为世子妃接风。 嬴欣莹,皇甫无惧之妻,恒王府世子妃,宁州将军嬴河独女,与皇甫无惧喜结良缘之后,常年居住在焱京恒王府,极少回华京恒王府留宿。之前恒王返程焱京述职,在得知皇甫无惧将要一同去往昭兴时,她本想恳求父王,带她和儿子一起去,终是担心给皇甫无惧带去不必要之困扰,是故一直没有开口,直至恒王离京,叹息之余,她便带着儿子皇甫星云、皇甫纤心贴身丫鬟——西彩,前往宁州省亲,今日方归。 当日在双州城外,当皇甫无惧没有看到爱妻和幼子之身影时,心中颇为失望,但见父王一路被母妃责难,是故强压思念之情,总算熬到回焱京,可昨日进府之时,竟又不曾看到她们母子,皇甫无惧彻底烦躁了,急忙质问王府佣人,才知宁州省亲一事…… 至于西彩,这个皇甫纤心的贴身丫鬟,为何会滞留焱京,则是因为世子妃之贴身丫鬟——东云,临时回乡照顾病重之爷爷,无法兼顾服侍世子妃;而遍观恒王阖府上下佣人,除了东云,又唯独只有西彩能够得皇甫星云之欢心,是故权衡之下,上官菁暂时将西彩指派到焱京恒王府,服侍她们母子。 看着忙忙碌碌的人影,秦夜顿感无奈,于此仿佛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之意,本想找皇甫无惧消遣一下时光,却愣是不见其人,寻人打听之后方知,原来皇甫无惧是出门迎接世子妃一行人去了。 一个时辰后,恒王夫妇、皇甫柔心一家三口、皇甫纤心及秦夜同聚大厅,宴席酒菜已然备齐,待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后,皇甫无惧右手抱着一垂髫小儿、左手牵着一风姿绰约、落落大方之女子,甚是开心地走进了大厅,身后紧跟着一名碧玉年华之妙龄少女。 “孙子……” “小姐……” 双方刚一碰面,恒王及西彩便同时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短暂的皆大欢喜之后,便传来了皇甫星云和元莯涵的哭声,看着两个小孩泪流满面的样子,在场之父母长辈却是笑得更开心了!男的觥筹交错、女眷谈天说地,一场家宴就这样其乐融融地开始了…… 是夜,秦王独自一人徜徉在恒王府花园之中,此刻的他,无心花草,只恋星辰。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莫名念出此语,秦夜自感无趣,正欲离去之时,突然有人吟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秦夜大喜,快速转身,真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母妃担心你不熟悉王府,让我过来看看。”皇甫纤心温柔地说道。 “心……多谢王妃惦念,有劳小姐了。” 此时之秦夜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大庭广众之下尚敢随心所欲地叫出“心儿”,现于星空之下、花园之中,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前,为何就失了昔日胆色,变得这般忸怩! 皇甫纤心知其心中所想,于是向前走近了一些,含情脉脉地说道:“众人面前直呼‘心儿’,实属秦王之霸道使然,心儿心中无不欢喜;方才欲言又止,足见将军心意,心儿心中更是欢喜……” “心……心儿。”秦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爱意,情真意切地轻言出口。 “嗯……” 皇甫纤心双眸微垂,低声细语地应了一下,若有微风拂来,秦夜极有可能听之不到、与其错失。 秦夜看了看空中明月,痴痴的说道:“月明星稀,纵然耀如星辰,也不及皓月余光;可佳人在前,望舒又何其多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此时是也。” “花言巧语,没个正行,哪里还像个即将远赴西境之统军王爷。” 今夜是两人第一次独处,见秦夜这般敞开心扉夸耀自己,皇甫纤心顿感心旷神怡,不由自主地调侃起来,渐渐有些打情骂俏之意味。 “心儿,西平战事,我虽豪言三月之内还京,可我突然发觉,三个月竟是这般漫长,我不想数十日看不到你,我……”一只玉手遮上秦夜嘴唇,制止他再继续往下说。 少顷,在秦夜满眼眷恋之中,皇甫纤心收回右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件紫色物品,颇为庄重地呈到秦夜面前。 秦夜大喜,故意问道:“送给我?这是什么?定情信物?” 皇甫纤心娇嗔道:“话多,不要我可收回了。” 秦夜连忙双手接过,原来是一块精致的手绢,待他乐不可支地打开一看,一串火红的荔枝呼之欲出,旁边两颗剥离外壳的荔枝更是神来之笔,晶莹剔透的果肉活灵活现,令人观后即感馋涎欲滴。 “还说不是定情信物,分明就是定情信物,不是定情信物才怪,必须就是定情信物。” 秦夜高兴得像个小孩,犹如元莯涵重复“兵”字一般,他也变着法的重复“定情信物”四个字。 皇甫纤心双眼含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夜察觉,连忙凑近她身前,怜爱地帮她擦拭泪水,同时心疼地说道:“怎么还哭了,跟小莯涵似的。” “你才像小莯涵,重复那么多次干什么?想让整个王府中人都听到吗?”皇甫纤心举手想要敲他肩膀,却被秦夜温柔地握住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秦王与倾心郡主之婚约,已昭告天下,就算秦夜此时嚷嚷得阖府上下不宁,小姐也只能多多担待了,大不了以后再去小姐房外枯坐几晚便是。” 第一次和她独处、第一次收到她的礼物、第一次这般握着她的手、第一次和她这么亲昵,秦夜仿佛有说不完的情话…… “胡说,以后不许你再这样,如此身系国家安危之帅才,岂能被这等儿女情长之事扰乱神思,千言万语,何及你我心意相通?你我相识至今,你是心儿心中的英雄,是可以令国家、乃至天下更好之英雄;将来,你更是心儿之夫君,是心儿交心相依一生、甚至生生世世之夫君……梁府挡箭、伊月落水,你若有言,心儿必信;你若不语,心儿亦绝无他念,做不到这一点,心儿就不配与你携手进退。”皇甫纤心同秦夜四目相对,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夜听完,怪笑着附耳低语:“如此良辰美景,小姐再这般滔滔不绝地倾诉情意,秦夜恐再难抑制心中爱意,届时亲吻小姐,勿骂秦夜轻薄于你才好。” 皇甫纤心内心瞬间心潮澎湃,又感羞涩难堪,恨不能遁地逃离。 “哈哈哈,好了,心儿,昭兴之时,我确有一事不曾向你坦言。”秦夜不忍见她这般,于是不再挑逗,转而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甫纤心感激地抬头看向秦夜,挣开被他一直轻握的纤纤玉手,转身说道:“军国大事,如何能够事事坦言?即使有所隐瞒,亦是你之本分;为王、为臣、为夫、甚至为父,谈何容易?那日你同伊月我们两人说,进兵昭兴之时,没有立即攻取文武、竹扶等地,是出于爱民之心,如今看来,你当时虽有体恤怜民之情,但更多原因,在于你需要时间调兵,也更需要昭武内乱,以便你借此掩饰进兵竹扶北部之荒山野岭,最终得以击杀西平上将军——苏胤。” 听她说完,秦夜刹那间豁然开朗,一扫胸中多日阴霾,连忙上前抓起她的手,微笑着说道:“我不胜酒力,本来借机出来逃酒,谁知喜得佳人相伴至此,只不过,再耽搁下去,指不定王府中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心儿,我们这就回去。” 皇甫纤心温柔地看着他,任由他牵手向前,只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越鸟必定南栖……” 第65章 君适之无奈 秦夜之强势出现,正如无伤林中皇甫纤心所言:“若他能建下这不世之功,那我天焱朝局、甚至整个天下大势,皆会因他而变了……” 纵观今日之天焱、今朝之天下,确实已因秦夜发生了不可逆转之变化。 天下大势、各国更易,暂且不论,先说天焱朝局,今天秦夜抵京入朝,皇上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对于君适等一帮老臣,甚至都没有介绍引荐,直接诏令秦夜三人到御书房密谈…… 身为三朝元老、两朝宰相,君适何曾像今天这般被皇上无视过?长此以往,还有他君氏一族的立足之地吗?可是,正当他想要有所谋划之时,心中却生出一股无力感!以前的他,既可以放手同素空争斗,又可以任由皇上利用他制衡皇甫欲和,哪怕两线应对,也觉游刃有余!但如今之秦夜,上有皇上专信专宠,下有一大批侯伯干将全力支持,中间还有恒王王府之联姻……此等实力,已足以颠覆一国政权,岂是他这垂暮之年的老宰相能够轻易撼动的? 思来想去,仍是无计可施!按理说,君适辅佐三位皇帝、职任两朝宰相数十年,朝野之门生故吏不计其数,更有亲子掌军镇守兴州十余年而无调动,此等实力亦是极强,如果天焱形同眼下之西平王朝,君氏一族也绝对有西平叛军之力,割地自立……但面对秦夜,不管是战事兵阵,还是运筹谋算,他君适乃至君氏全族,决然不是其对手,唯一胜算,只在庙堂,除非换了天子! 想到此处,君适更加忧愤无奈…… 就在他沉思入神之际,其长子君玉芒,大步走进书房,不快地说道:“父亲,皇上已经决定由秦夜统兵西征,特调双州六万大军归其节制,圣旨都下了。” “皇甫欲和治军守土多年,今朝总算后继有人,替他完成开疆拓土、取地灭国之人生夙愿了;崭露头角之初就大败中玄和昭武联军,既收失地、又夺州郡;接着往南重创昭武王朝,累败敌军,硬是占下人家大半疆土;全州之战更是让当世名将也饮恨他国,使得西平分崩离析……秦夜啊秦夜,本相是属实佩服你这个后生的,若有可能,本相也是极其乐意同你一文一武、共创天焱盛世的。”君适对君玉芒的神色全然不顾,径自由衷地说道。 君玉芒见状,愈发不满地说道:“您老趁早死了这条心,恒王对秦夜视若己出,为了让其建功,不但任由他执掌羽营,更是甘心让皇甫无惧听他差遣,眼下甚至把倾心郡主下嫁于他,哼,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君适摇了摇头,冷冷说道:“早就同你说过,看事情要全面,羽营交由秦夜统领之前,是何样子?军纪败坏、数次未战先退,事后各种理由搪塞,主将、副将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堪称帝国军人之耻,这样一支军队,换作是你,乐意接手吗?敢于接手吗?秦夜职任副将以来,既无主将帮扶,又无属下分忧,却能以一人之力将这样一帮废物,打造成为帝国最强战力,使得帝国军人皆以成为‘羽营所属’而傲,就连皇甫欲和之亲兵,也黯然逊色……如此人物,你还敢小觑于他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又怎样?无论如何,他也配不上皇甫纤心!”君玉芒开始低吼。 “倾心郡主那个丫头,确为世之少有,你痴恋于她,为父不是不允,甚至亦曾屈膝向皇甫欲和示好,只为能帮你促成这桩婚事,虽然那老匹夫婉言相拒,但为父也还心存幻想,只盼你能够奋发自省,他日一鸣惊人之时,或可得此良配!可结果如何?你自甘堕落,酒后召妓、当街衣不蔽体……休说再让皇甫纤心倾心于你,就是多看一眼,也绝无可能;声名狼藉、为官无望,本想让你从军,兴许能够杀出一番功业,可你却又贪生怕死,不肯前往兴州找你二弟,若非为父执掌相印数十载,又如何能够护你周全至今?你三弟玉贺都要强你数十倍。”君适仰天喟叹,刚才那种无可奈何之无力感,更加强烈了。 听到父亲又提君安,君玉芒妒火中烧,居然忘了之前辱骂秦夜之语,只顾大声说道:“玉贺同我自小要好,无需您老多说;至于君安,您天天骂我不如他,可您别忘了,早晚伺候跟前之人,是我!我再不堪,也能略尽孝道;他呢?就算他统兵有方、守土有功,那又如何?比起秦夜,他算什么?恒王、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皆不可望其项背,区区左将军,给秦夜提鞋都不配。” “逆子,你这个逆子……”君适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骂人都有点吃力。 君玉芒心中不忍,情知方才所言太过,于是赶忙端来一盏热茶,一边小心帮君适顺气,一边不断地自责。 “好了,本相还死不了。”君适缓过神后,立即推开君玉芒,端起茶盏慢慢喝了起来。 “父亲,昭武那个乱局,秦夜就敢撒手不管,全心西征?一旦有变,岂不左支右绌,首尾不能相顾?还有素空那个老匹夫,就这般交了兵权、赋闲在家了?”君玉芒意有所指,笑呵呵地说道。 “就凭昭武君臣弃守文武、竹扶等两州之地,就知其乃无胆鼠辈,龟缩于一隅之地,有何作为,唯死而已!至于素空,同本相文武相争这么多年,如今丢了兵权,只为换个闲散亲王,真是愚蠢,等着看吧,迟早有一天,他会主动来求本相的。还有,君玉珩已经去了仁州任职州领,你若想出去散心,尽管前往,这般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只要本相还执掌相印,不管是本朝还是他国,尚无胆量动你!”君适知他心中所想,于是便直言告之。 君玉芒冷冷回道:“如此,儿子这几日准备一下便启程,出去看看我天焱天下!” 第66章 谢大公子 翌日,晨曦初现,焱京恒王府邸门口已是人头攒动,甚是热闹。 “圣旨到,秦王接旨。”余贞带着一千苍穹护卫前来,声势威严浩大,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 秦夜重甲佩剑如故,恭敬跪地听旨。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秦王沙场建功,羽军所向披靡,朕心甚慰;然羽军将士分镇各州,加之战场凶险,秦王安危难定,朕常忧之,今特赐千名苍穹护卫为秦王亲兵,任卿差遣。布告天下,咸史闻知。” “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秦夜领旨谢恩后,又恭敬地同余贞客套了一番。 “王爷西征在即,老奴也要回宫复命,待王爷凯旋归来,再同王爷好好絮叨絮叨。”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哈,王爷保重。” 余贞同恒王等人一一告别之后,瞟了一眼远方正飞奔而来的几人,大笑着乘轿离开了。 “末将苍穹副统领问寻,率一千苍穹护卫,参见王爷。” “苍穹护卫参见王爷……” “干什么干什么,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等去了西境,够你们折腾的,急什么?” “爹啊,你也知道该睡觉,那您拉我起来干什么?早就劝您和柳娘再生一个,省的天天折腾我。” “你个小东西,等你睡够,如何来得及?” “爹啊,我是小东西,您老是什么?” “再瞎嚷嚷,老子揍你,还不快叩见秦王?” “你个老匹夫,还真把光辉送来了?你真舍得他去西境受苦?”恒王调侃地说道。 “去去,你家皇甫凡都能领兵攻取文武了,我家谢光辉自然也能行;前有羽营、后有皇甫凡,秦王化腐朽为神奇之本事,谢战真是服了。”来者正是骠骑将军谢战及其独子——谢光辉。 “什么腐朽?你个老匹夫,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皇甫欲和,你少掺和,皇上金口玉言答应的,容不得你搅黄。谢光辉,你个小兔崽子,赶紧叩见秦王,那个问统领,让你这些士兵让个道,杵着作甚?” 谢战骂骂咧咧地推开人群,拽着谢光辉来到秦夜身旁,就要强行逼他行叩拜之礼。 “老将军,您我都是军旅中人,又何需这般多礼?这不是折煞秦夜吗?” “哈哈哈,那老夫就把犬子托付给秦王了。” “老将军放心。问统领,即刻点拨五百苍穹护卫,交予谢光辉亲领。” “是,王爷。”问寻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将一千苍穹护卫分成两阵,整军待发。 “爹啊……这、这都听我的?”谢光辉看着威风凛凛的苍穹护卫,指着其中一阵,不敢置信地问道。 “滚,别来烦你老子。秦王,这苍穹护卫乃皇上亲赐,划给犬子统领,如何使得?”谢战同谢光辉一般模样,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哈哈哈,老将军多虑了。令郎分领苍穹护卫,却又由秦夜直接节制,如此一来,不就等于秦夜亲领苍穹护卫?” “对对,秦王所言极是,却是老夫糊涂了。好了,此事已了,王爷先行,老夫随后便去定城声援王爷。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随老夫回去,谁敢偷偷跟着这小兔崽子,立刻逐出骠骑将军府。” 谢战对着上官菁母女、世子妃等一众女眷驻足行礼后,得意地瞪了恒王一眼,大步离开了。 “少爷,这是老爷为您量身定制的铠甲,西境艰苦,少爷保重啊。” “滚滚,小爷如今也有五百属下了,待我得胜归来,你等就该称小爷一声将军了,哈哈哈。” 谢光辉接过铠甲,迫不及待地巡视军阵去了。 处理好这些突发事宜,秦夜只身来到皇甫纤心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块紫玉,声如温玉地说道:“本欲昨夜送你,转念一想,还是公开相呈较好。心儿,等我。” 皇甫纤心一身紫衣,立于晨曦之中,直如九天仙子,此刻难掩感动,双手庄重地接过紫玉,坚定地应了一句:“我等你。” 上官菁掐了一下皇甫欲和,怨声道:“老身可从未公开收过这等礼物,不知是老身不值此礼,还是有人根本就无此念头?哎,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万幸有个好女婿,心儿有福了!” “这小兔崽子,送就送呗,偏偏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惹出这等事宜连累老夫……”恒王心中暗骂,嘴上却是连连附和:“夫人说的是,心儿有福了,嘿嘿嘿。” 皇甫柔心夫妇,也正如出一辙,各自上演恒王夫妇之经历。 赢欣莹看了看皇甫纤心和秦夜,又看了看父王和母妃,最后落眼姐姐和姐夫,情不自禁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这个妹夫,真是好生了得,不仅是当世战神,眼下看来,还是个敢作敢为之情种!” 皇甫无惧汗颜,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所有西征将士,出发。” 秦夜翻身上马,策动胯下乌黑战马,高声下了出征将令。 天翼伯李翼、奋勇伯孙灼互视一眼,分别驱马护卫在秦夜左右。 今朝西征兵马,因双州六万大军未到,是故仅有五十名羽营所属及问寻、谢光辉统领的千名苍穹护卫,人数虽少,却皆为骑兵,是故,行军速度颇快,由焱京至海州之八百里路程,秦夜一行仅用了不足一周之时日,期间还特地因为谢光辉之缘故,耽搁了一日…… 定城,地处天焱皇朝望州、全州、海州等三地中心,其战略意义就如同昭武王朝昔日之美人郡,而骠骑将军历来也将大军常驻于此。是故,面对西平王朝之数十万大军,谢战得以借助地利优势,从容分兵拒敌。 常言道:战机即商机,富贵险中求,正因此地战事频发,又有四通八达之便,于是吸引了一大批豪商巨贾争相入驻,经营各类买卖。 按理说,士农工商各取所需,本该一片和谐盛况才是,可惜,这帮商贾在大肆赚取战争横财之时,为富不仁也就罢了,偏偏还贪婪地通过各种垄断手段,对定城军民强取豪夺,搞得天怒人怨、军民失和…… 谢战曾经忍无可忍,刚要带兵处置之时,却莫名收到先帝口谕,严令他这个军中主将顺其自然,不得干预城中商贾之事,一切交由朝廷处置;可几年下来,除了当众斩首几个无关大局之跑腿小厮,再无任何实质性的举措。谢战心知,定然又有京中要员同这帮蛀虫官商勾结,否则岂会如此?无奈之下,他只能整肃军纪,严禁士卒闲暇之时接触城中商贾;至于普通民众,谢战确实有点爱莫能助了…… 谢光辉虽然顽劣,但每次听到他爹抱怨,也是恨得牙痒痒。如今路过定城,自己又“大军在握”,于是便亲自带领五百苍穹护卫,花了整整一日,将定城所有商贾财货洗劫一空,悉数运往海州。敢有抗拒者,即被就地诛杀,临走还留下一段话: “本将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骠骑将军独子、秦王麾下小将,谢光辉是也!你们这帮龟孙贼王八,找人算账之时,别认错祖宗!” 问寻听闻,连忙禀报秦夜。 谁知秦夜听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再无任何反应。 寻问不解,提醒道:“王爷,谢光辉这般胡作非为,倘若不加以节制,闯出大祸连累王爷,如何是好?况且,洗劫商贾之兵士,可是皇上之苍穹护卫啊!” “胡说,何来洗劫之说?分明是我西征大军过境之时,定城义商捐财赠物,助我天焱皇朝攻取西平王朝。另外,本王只说一次:承蒙皇上圣恩,这一千苍穹护卫已然赐为本王亲兵,今后任何祸事,只会与本王有关,知否?”秦夜冷冷地说道。 “末将愚钝,王爷恕罪。” 问寻听毕,已是浑身湿透,不管是秦夜之威压,还是言语之威胁,更有甚者,自己险些将此等祸事引到皇上身上去了,谤君之罪,岂是他能承担的…… 谢战知晓此事,已是数日之后,只见他拎了一壶酒,独自一人在院中喝了一天。 第67章 将帅之论 焱京恒王府中。 “父王,谢光辉这小子,当真领着五百苍穹护卫,将定城商贾洗劫一空了?若非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儿子是万万不敢想象的。”皇甫无惧猛灌一盏茶,吃惊地说道。 恒王看了看同样满脸震惊的上官菁和皇甫纤心,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善将者,不恃强,不怙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惧,见利不贪,见美不淫,以身殉国,壹意而已。’无惧,你生性豪爽,亦英勇善战,为将足矣;可惜终你一生,怕是难以为帅了!洞识人心、深谋远虑,不管天时还是地利、抑或人和,皆能运用自如者,方可为帅;本王阅人无数,截至目前为止,具备此能者,唯秦夜而已!他随你我父子经略西境多年,焉能不知定城商贾之事?谢战驻军此地久矣,心中又岂会无怨?以谢战脾性,赋闲居家之时,又岂能不寻人诉说心中积怨?谢家小子虽然不学无术,但亦心存孝道,久而久之,其父之怨,必定铭记于心,一旦有机可趁,又岂会无动于衷?而此良机,秦夜给他了,不仅让其领兵,还特意绕道定城……” “可是父王,这其中牵涉到的诸多环节,秦夜又如何能够提前预知?难不成他真能未卜先知?如果说圣命任他为西征统帅,是皇上最优之选,尚可预见,但其他人和事呢?就像谢光辉,骠骑将军御前推荐,秦夜如何知道?就算这个也被秦夜碰巧算对了,他又如何能够确定苍穹护卫之事?那可是皇上亲兵,天心难测,若说秦夜连这也算到了,儿子死也不信!还有,纵然一应俱全,完全如他所料,他又岂敢这般肆无忌惮,纵兵洗劫?当真以为皇上不会治罪于他吗?”皇甫无惧不甘地反驳道。 “糊涂。”恒王微怒。 “父王,兄长,可否让心儿来解说一番,您们正好歇息一下。”皇甫纤心担心他们又吵起来,于是上前插言道。 在父王颔首、兄长示意之后,皇甫纤心在母妃赞许的目光之中,开始侃侃而谈:“父王、母妃、兄长,无伤林鏖战之时,秦夜曾与心儿说过: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均可为兵,如若所谋得当,可胜荷戟执戈之百万肉身将士也!正是因为他久观天象,多方查询无伤林之四季变化,断定那日必有暴雨,所以预先命人备好蓑衣,以避山雨;反观昭武平王、中玄大将军王,昏昏然、茫茫然,竟然在毫无防备之情况下,就敢亲率联军入林追击,焉能不败?另外,之前秦夜说过,击杀名将苏胤之后,他已经密令赵御余部前往西境,以秦夜一惯之行事作风来看,无论西平是否发生叛乱,他也必定会进兵夺城,打西平一个措手不及!再以此反观其后续种种惊人之举,不难看出,就算没有谢光辉,秦夜也必定会布局他人担当此任;关于苍穹护卫,更是不在话下,别忘了,秦夜身边可是随时有数十羽营所属跟从,虽然人数少了些,但是,今日之羽营所属,恐怕连父王之亲兵护卫,亦难与之比肩,区区商贾,如何能够与之抗衡?至于纵兵洗劫,对于此时之秦王来说,可谓无伤大雅,倒也不是说他恃宠而骄,只不过,伴君如伴虎,一个手握数十万精锐、建立无双功勋之少年王爷,倘若从无任何弱点、任何污名,哪个帝君会安心?秦夜此举,说破天,在皇上看来,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否则,定城之事传回焱京多日,焱宫可有任何回应?” “哈哈哈,绝配,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惧,枉你同秦夜相识多年,还自诩为知音袍泽,竟还不如心儿这般看的透彻,倘若心儿为男儿,其兵阵造诣、疆场功勋,必定胜你十倍,是吧,夫人?” “胡扯,幸好心儿是女儿身,否则必被你这老东西送往战场!老身懒得搭理你们这些军阵战事,老身只知道,我的宝贝心儿找了个疼她、爱她的好夫君,想到这里,老身就安心了。” “对对,母妃说的是,心儿找了个好夫君,儿子跟着沾光,从此有了个好妹夫!别说心儿、妹夫之才远胜于我,就算将来云泥异路,不还是自家人!难不成秦夜那小子,敢不认我这个大舅哥?嘿嘿嘿。” “滚,没出息,原本以为你比皇甫凡高明许多,这般看来,皆是半斤八两、难堪大任,本王怎么就教出你们这两个兔崽子来?” “父王,您曾答应心儿,不再随意责骂小凡的……” “啊对对,不骂小凡,皇甫无惧,你干嘛去,给老子站住……” 安亲王府内的一处密室中,素空看着整齐放置的数万块金砖,极其享受地闭上双眼,贪婪地沐浴在满室金光之中。 待他从沉浸中走出,心腹管家低声说道:“王爷,事发多日,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定城的买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知道不?” “王爷,这……” “这满室金砖,还不满足?” “王爷英明,老奴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定城买卖,本王同君适各占两成,剩下的六成,为何任由素徛、素循这两个小辈瓜分?” “利益越大,则越不能轻易割舍,一旦有事,他们必定想方设法保全,之前骠骑将军想要强行动兵干预,便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出面请到先帝口谕,方可延续至今,可谁能想到,老子没干成的事,却被儿子阴差阳错地干成了!” “哼,苏胤战死之时,本王就曾劝你尽快放弃定城营生,可你贪欲过甚,将本王之言置若罔闻、一拖再拖,如今尽数被人洗劫一空,倘若不是念你一片忠心,岂能留你至今?” “老奴死罪,多谢王爷宽恕,老奴没齿不忘。”管家双腿跪地,脑袋磕地之声响,格外清脆地回荡在密室之中。 眼见惩戒得差不多了,素空面无表情地说道:“起来吧,不可再有下次。” “多谢王爷。”管家感激地应声说道,却又接着磕了三个之后,方才起身。 “秦夜横空现世,眼下当务之急,唯有蛰伏;吩咐下去,凡属王府之人,全部隐匿无为,敢有不从者,秘密处决。” “是,王爷。老奴愚钝,尚有一事不明,敢请王爷赐教:苏胤败兵阵亡之际,王爷如何就能断定,定城买卖必断?” “全州城外的那一战,让本王看到了无伤林之战的影子,八万大军尽皆战死,就连国内唯一的当世名将也折戟沉沙,你说秦夜会放过此等战机吗?就算没有生出西平叛军,秦夜亦必定劝服皇上发兵西征,到了那个时候,西平一朝可就真的危险了,说不定真就亡国了,之后西境迎来太平时期,定城之地利优势便会瞬间消失,如此,买卖还能继续做下去吗?昭武在前,西平随后,素君得遇秦夜,时也?命也?”素空谈及此处,瞬间心绪大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室。 第68章 谈判 “赵御,全州之战,打得不错。” “多谢王爷。” “你在战报中提到,六万大军,尚余两万五千人?” “是,三万羽营新兵战死两万五千人,余下之五千人,加上两万羽营老兵,合共两万五千人。” “两万五千羽营新兵尽皆战死?竟无重伤者?”秦夜皱眉看向赵御,冷冷问道。 “羽营新兵只有轻伤和战死,没有重伤。”赵御迎面答道。 秦夜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等定城军资到了,悉数交由你全权处置,一定照顾好阵亡将士家眷。” “是。”赵御说完,便要离去。 “等一下。” “王爷有何吩咐?” “你领五千羽营新兵,协同海州三万守军,护卫此地;我统两万羽营老兵绕过西平典州,奇袭平州。” “不可,区区平州,何劳王爷亲往?” “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不行,末将不同意。” “本王不是跟你商量,执行军令吧。” “我也不是同你胡诌,我拒不执行。” “平州两郡十一城,人口三十余万,虽远远不及耀州、昭兴等地富庶,但其地处西平王朝西南方之最远位置,拿下此州,便断了敌军在此方向之最后退路,何其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本王亲往攻取,还能有谁更为适合?你吗?届时又是一片尸山血海,本王不愿;本王不仅要州郡城池,还要当地民心,你可知道?” 赵御不语,顿了片刻才道:“全州战后之五千羽营新兵,已可比肩羽营老兵,两万五千人,再加两万最新征募的士卒,虽然训练时日较短,也可壮你声势,一起带去吧。” “不行,你我有约,练兵听你的,用兵我做主!既然余下之五千羽营新兵已达要求,那就留下听你调用,危难时刻,也能护你万全!其余之事,我自有安排,你休想偷懒。” “王爷如今功成名就,末将也该功成身退了;本为山中人,何需繁华累!” “胡扯,权势名利、红颜知己,或许已然拥有,可那又如何,秦夜之巅峰时刻,却无兄弟在侧,你赵御于心何忍?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平日里罕言寡语,今天这般絮絮叨叨,是怕我死在平州吗?” “秦夜,你混账,留下五千羽营新兵,赶紧滚。” “哈哈哈,来人,请岳沉将军等人进来。”秦夜大笑着说道。 “末将参见王爷。”谢战副将岳沉、天翼伯李翼、奋勇伯孙灼、问询、谢光辉等人皆是甲胄在身,五人鱼贯而入,齐声行礼道。 “岳将军,你驻守海州久矣,西平内乱以来,可曾与展思、陆否等人有过接触?” “回禀王爷,同陆否多有接触,展思也偶有来信,或以高官厚禄诱我归顺,或以奇珍异宝劝我中立,末将一概置之不理,只管收钱,所得信件财货,皆已登记在册,王爷可随时查看。” “拿钱不办事,将军不惜以己之名声为国谋利,秦夜深感敬佩。” “王爷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西征之事,难免有劳将军帮扶,还望将军切莫推辞。”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众将听令。” “末将在。” “令谢光辉即刻前往南湖,负责会盟定约之事,赵御率五千羽营所属从旁协助;此次盟约,立即让展思等人割让平州全境及典州三郡十七城,我天焱皇朝可以从望州发兵出击福州,配合他们攻打帝州,覆灭西平王朝之后,东北四州归他们,西南四州归我朝,如若不从,便直接告诉他们,双州六万大军不日即到,我军既可联盟西平皇族,剿灭他们;亦可单独进兵,攻城夺地。” “啊……王、王爷,这、事关重大,我能行吗?”谢光辉听完一阵眩晕,脑袋嗡嗡直响。 “此事必定成于公子之手,尽管放手去做。”秦夜微笑着说道。 见秦王这般相信自己,接连委以重任,谢光辉心中一热,扑通一声跪地不语。 秦夜起身走了过去,亲自将他搀扶起来,拍了拍肩膀,却并未说话,转而对着岳沉说道:“有劳岳将军尽起海州兵马,同谢光辉一起前往典州,只围不攻。” “是,王爷。” “问统领,带上所有苍穹护卫,随本王出征平州。” “是,王爷。” “天翼伯李翼、奋勇伯孙灼,助本王一臂之力,再建功勋!” “是,王爷。” 部署既毕,秦夜便率四万余大军,立即向平州奔赴而去。 南湖,位于西平陪都之南、典州以东;谢光辉和赵御一行奔波五日方至,待双方互报身份之后,展思、陆否、袁顶三人顿时心生不悦,但还是按部就班地开始磋商会盟之事。 “岂有此理,贵国秦王不觉欺人太甚了吗?此次会盟是何等重大之事,我方展思将军和陆否将军抛下代京、风州等一应军政要务,不顾一切前来南湖,为的是什么?可你们呢,秦王不到也就罢了,居然派这么个既无官职、也无名望之纨绔子弟前来,未免太过轻视我等!还敢威逼我等割让平州全境及典州三郡十七城,气煞我也。”袁顶踢翻身前桌子,拔剑怒骂。 谢光辉火冒三丈,跳起来骂道:“放你娘的屁,小爷本想斯文一下,不必显得太过仗势欺人,可你这个狗东西,一言不合就狂吠不止,听得小爷心中烦躁,这般年纪还口不择言,忘记你是来干什么了?小爷提醒你这老匹夫一声,这是会盟定约、保你老命,不是泼妇骂街,别再瞎嚷嚷。” “是可忍孰不可忍。”袁顶提剑上前,逼近谢光辉。 谁知谢光辉不退反进,任由袁顶剑指左胸,眼中满是不屑,傲然说道:“来,看准了,往这刺,天下纨绔无数,你一剑下去,就当为民除害了,来啊,乡野村夫,我乃天焱皇朝骠骑将军独子、秦王特使,有胆你就刺啊!别让小爷看不起你。” “袁将军不可。” 展思见势不妙,倘若袁顶受不了刺激,可就坏事了。 “秦王数万大军兼程奔赴平州,尔等不知?岳沉将军兵围典州,尔等不知?南湖五千士卒,皆是羽营所属,尔等不知?末将赵御,苏胤将军,即是为我所杀。” 赵御之神情冷若冰霜,寥寥数语,直接压得展思几人透不过气来。 “什么?上将军就是被你……”展思三人大惊,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陆否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上前,一边连道“误会”,一边拉开袁顶,命人迅速打理之后,一切平静如斯…… 沉默良久,展思缓缓开口,态度已大为改变,不再像袁顶方才那般强硬:“我方虽然势微,却也占据四州之地,拥兵二十万,秦王所提条件,未免太过苛刻;况且,他一边主张盟约,一边又陈兵平、典两州,传扬出去,我等情何以堪,今后如何再立足疆场?” 谢光辉慵懒随意地瘫软在座椅上,打着呵欠说道:“我说你们这帮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些个狗屁名声!你也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代京或有雄城,其余州郡,区区矮小之城,如何挡我天焱大军?还有你说的那二十万兵马,就算你真有二十万之众,不过一群羸弱之师罢了,打打西平皇室余孽还行,若想借此同秦王大军对抗,劝你们趁早回家抱小孩去;以西南贫瘠之四州之地,换取东北富庶繁华之四州,你们不亏,别占尽便宜了,还矫情。” “如若我等应允秦王条件,贵国何时出兵攻打福州?”陆否沉思良久,瞪着赵御说道。 “即刻。”赵御答道。 “如此,特使暂回,容我等商议一番再作回复。”陆否颔首说道。 “苏胤英雄一世,纵然兵败身死,但西平上将军之威名永存,相比之下,赵御更加希望同他昔日之袍泽合作,而不是西门厉那种昏君庸主。”赵御说完,径直离开了。 谢光辉大呼一声,顺手拎起桌上茶壶,连忙追上去了…… 第69章 诸国风云 西平王朝发动举国之战,却无功而返,甚至连上将军苏胤也战死的消息传至天下诸国时,各国君臣朝野,再一次沸腾了…… 正如秦夜所料,最东边的玉衡皇朝、东极王朝、无双皇朝,因与天焱皇朝没有国土接壤,是故,就算他们想要染指西平战事,也是力有不逮;况且,此时天焱皇朝变强,对他们遏制中玄皇朝和永圣皇朝之国策战略有利,是故,此三国均暗中派出特使联络恒王,表示在关键时刻,愿助天焱皇朝一臂之力;东极王朝皇帝甚至让特使转达:就算秦王灭了昭武王朝和西平王朝两国,他亦绝对支持,只望天焱皇朝在日后能制衡中玄皇朝,必要之时,协同东极王朝一起对付中玄皇朝! 至于北晋王朝和永圣皇朝,彼此都在厉兵秣马,围绕北晋王朝星城之地的大战,一触即发!双方根本无瑕顾及西平王朝同天焱皇朝之间的战事,否则,面对西平王朝之前故意透露之举国战事,北晋王朝君臣也不会无动于衷了;而对于永圣皇朝,在素君声情并茂地向素夕倾诉了姐弟之情后,后者当即表示会劝服赵逍,绝不插手天焱皇朝同西平王朝之间的战事! 最后之昭武王朝和中玄皇朝,前者自身难保,更是无力干预天焱皇朝之战事,只是暗中与天下之杀手组织频频联系,似有不可告人之阴谋;剩下的中玄皇朝,在西平王朝发动举国之战前,虽然已经在距离耀州最近之紫呈,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就连皇长子宗政旻,也亲自赶到了此州,但却一直按兵不动,只是按部就班地遣使交好,偶尔问候一下羁押在耀州城内的宗政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之事;但在获悉苏胤全军覆没之后,宗政旻立即强势要求释放宗政辰,如若不然,即使再起刀兵,也在所不惜! 素君与皇甫欲和,则依据秦夜定下的大政方针,以宗政辰要挟,强逼中玄皇朝特使订立盟约,明告其不可干预天焱皇朝之兵阵攻伐,否则,拒不放还宗政辰,要战便战! 如今之中玄皇朝,看似天下最强,实则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难!其中,当属君权交替最为危险,因此,为了大局着想,宗政旻见好就收,同意与天焱皇朝订立盟约,承诺绝不干预其与西平王朝之间的战事;最终,在双方盟约完成订立之日,宗政辰才得以踏上回家之路,在他转身看耀州之时,阴毒凶狠的目光,似乎要把此州从大地上抹去一般…… 天焱皇朝焱京城一处密室之中,二皇子素徛、四皇子素循并肩而立,两人都在看临时写在墙上的两个字——定城。 “二哥,以后再无定城买卖,你我可得节衣缩食了!” “秦夜,你个混账,夺我所爱、断我财路,你怎么不去死!” “二哥息怒,眼下之秦夜,就算他自掘坟墓,我们的皇上大哥,也不会让他死的!” “素君!欺人太甚!难道他不知道定城商贾之背后,是你我吗?既然知道,竟然还放任秦夜和谢光辉胡作非为而不加追究,他还有个兄长的样子吗?帝位被他所占也就算了,为何还不愿让我们过得奢华一点?富贵权势,还有那倾心之恋,他一样也不想施舍给我们吗?” “二哥……” 四皇子素循,虽然一向看不上素徛,但看他此刻悲痛万分,难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老四,你心思缜密,富有谋略,就没什么办法压一压秦夜之气焰吗?哪怕就是恶心一下他,也是极好的,” 素徛转身,目不转睛地看着素循。 “二哥莫急,兄弟心中确实有一个法子,只不过,需要二哥您出面斡旋。” “只要能收拾秦夜,怕什么?说来听听,需要我怎么帮忙?” “兄弟知道二哥与户部尚书之子赵夏、工部尚书之子曹流,向来交好,或许可以让他们,去给秦夜制造一些麻烦。” “他们两个?能给秦夜制造什么麻烦?” “二哥忘了,那个昭武王朝之第一美人,此时正被秦夜安置于双州城中,而秦夜如今一心西征,岂有精力南顾?” “‘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此法未免有点辣手摧花了,这不是便宜了那两个纨绔吗?” “二哥,酒色财气四者,当舍则舍,一切以大局为重啊!” “好吧,就这样吧!赵夏和曹流那里,我自会去说……” 户部尚书赵熠、工部尚书曹川两人,本已早对秦夜生出怨恨,平时赋闲在府,也会对家人抱怨心中所想,耳濡目染之下,赵熠长子赵夏、曹川长子曹流,尽皆同其父一般,对秦夜恨之入骨,因此,当素徛同他们透露梁婉瑜身处双州之时,两人心中顿时淫欲难抑,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往双州! “对了,听说君玉芒也有出游南境之意,我等何不同他一起前往,路上也好多个伴!”曹流开口说道。 “对对,如此甚好!”赵夏附和道。 素徛闻言,心中大喜!倘若真能把君氏一族也拉下水,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如此,也算对得起梁婉瑜这位昭武第一美人了…… 诸国朝野风起云涌之际,独立于天下九国之外的天罪盟,也正酝酿着一场专门针对秦夜之刺杀,以报之前无伤林损兵折将之仇! 西平王朝平州方向,秦夜与苍穹副统领问寻、天翼伯李翼、奋勇伯孙灼围炉而坐,一起畅谈着未来构想! “秦王,此次若能让西平王朝像昭武王朝那般,该是何等盛事啊!”孙灼猛灌一口酒,大笑着说道。 “问统领,我等之前是禁军副统领,追随秦王之后,尽皆因功封侯封伯,可曾羡慕?” 李翼醉意渐生,径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天翼伯所言,正是问寻心中所想!身为帝国军人,自当策马扬鞭、效命疆场!”问寻起身,对着秦夜躬身一拜。 秦夜心有所感,顿生万丈豪情,拔出长剑指天,大声说道:“三月之内,必得西平西南四州之地!” 第70章 闹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哈哈哈,君兄好兴致,此次离京,除去‘秋日胜春朝’,恐怕还有‘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是吧,曹老弟?” “别别,少在这装什么斯文,你我纨绔之名,虽不比谢光辉那小子臭名远扬,但扪心自问,我等亦绝不是什么好人,遍览所有诗词歌赋,曹某就记住一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如何?哈哈哈。” “狗屁谢光辉,这个坏种居然敢纵兵劫掠定城商贾,真是该死。”君玉芒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老子都不敢干的事,倘若不是有秦王在背后支持,借他一百个狗胆,他敢?”户部尚书、赵熠长子——赵夏,随声附和道。 “秦王、秦王,又是秦王,他为何处处与我君氏一族过不去?”君玉芒怒道。 “打了几场小仗,侥幸得胜,仗着皇上宠溺,便到处为非作歹、不可一世!在我们君、赵、曹三家面前,他秦夜就是一个屁。”工部尚书、曹川长子——曹流,不屑地说道。 “对了,君兄,兄弟听说,秦夜将那昭武第一美人梁婉瑜,藏匿于双州城中,我等此次远游南境,途经双州,何不……”赵夏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极其猥琐的笑脸。 “对对,秦夜这个山野小子,有了倾心郡主还不够,居然还要染指梁婉瑜,他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提起皇甫纤心,想起君玉芒曾经之召妓裸奔,曹流心中大笑不已,虽然他也爱慕皇甫纤心,但那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听闻皇上赐婚她与秦夜,虽觉可惜,但也不过一时之不快尔,远不会像君玉芒求而不得后,变得那般疯狂。 “别说了,立刻去双州。”君玉芒扬鞭猛抽胯下骏马,向着双州方向疾驰而去;相府数十名护卫不敢怠慢,争相纵马追了上去。 赵夏和曹流相视一笑,也率众跟了上去。 就这样,相府、户部尚书府、工部尚书府等三家长子,就如此浩浩荡荡地带领百余名家丁护卫,冲向远处那祥和静谧之双州城。 此刻之双州城州府中,文伊月和衣而卧,久久依旧目不交睫,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晚落水之事,倘若不是秦夜,那她岂不已经沉尸湖底了,至今找没找到踪迹,都还难说! 在水中被秦夜抱住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深处,感激之情自然无需赘述,但同时滋生的,还有些许不可名状、难以言表之男女情愫…… 初次与秦夜在界州见面之时,只觉他威武帅气;再在昭兴相见,由于被强行羁押,文伊月对秦夜,更多的则是怨恨;等到逐渐相处下来,特别是对文武、竹扶两地流民的抚慰安置,使她对秦夜越发的赞赏,甚至崇敬;或许,连文伊月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秦夜生出男女之情的?是在秦夜出征文武、竹扶之前?还是在水中紧紧抱住她之时?抑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躲不避、一心护她离去之后? 总之,从那晚开始,文伊月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般活泼开朗、无忧无虑,反而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开始在乎秦夜的言行举止,开始反感他与皇甫纤心之大婚,她越来越不愿回到焱京看他们完婚!因此,她以陪伴其父留守双州为由,住了下来。 “闺女,我的小祖宗啊,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睡什么觉?”正当文伊月想得入神之际,门外传来了其父的呼唤声。 “爹爹,女儿好着呢,您老人家放心哈!找女儿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你之前不是让爹爹留心秦王之事吗?刚才焱京传来调兵诏命,由秦王挂帅西征!” “什么?他又要出征了?他不是要和纤心姐姐完婚吗?” 文伊月连忙下床开门,竟一时忘了穿鞋…… “哎呦,我的小祖宗,深秋了,地上凉,赶紧把鞋子穿上。”文义迅速将她的鞋子提来,蹲下身、亲自为她穿了起来。 看着父亲日益增加之白发,文伊月顿感悲痛,声音沙哑地说道:“爹爹也老了……” “你都这么大了,爹爹又不是妖怪,岂能不老?”帮她穿好鞋子后,文义起身,对着她宠溺地说道。 看着父亲满眼的疼爱,文伊月再次想起落水之事,于是投入他的怀中,小声啜泣起来…… 这可把文义吓了一跳,连忙着急地问道:“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快和爹爹说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爹爹也会帮你雪恨!” 想起秦夜、想到他又统兵出征,文伊月不愿再惹出一些不必要之事,于是退后两步,转哭为笑,娇嗔地说道:“有爹爹在,谁敢欺负女儿,除非他活腻了,方才只是因为看到爹爹白发,一时情难自禁而已,嘻嘻嘻。” 文义听毕,大舒一口气,谈笑道:“甚好、甚好,我家伊月也知道心疼人了,如今皇甫纤心,已获圣上赐婚秦王,以爹爹之见,是该开始为你择一良配了。” “爹爹,听说双州城今日大办花市,女儿到此多日,还不曾好好出去看看呢!” 文伊月不愿同他讨论婚姻之事,因此借故跑出了州府。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文义摇头苦笑,连忙吩咐兵丁前去护卫…… 举办花市之附近,有一座古色古香、颇为别具一格的府邸,此时从大门走出四个女子,正是梁婉瑜、橙冰、君之和为君。 原来,在从昭兴到达双州之前,秦夜便命君之买下此处,以供梁婉瑜一家暂住;至于君之、为君等两位侍女,则被秦夜一同留下来护佑她们。 梁婉瑜今日闲来无事,恰逢难得一遇之花市,于是便叫上橙冰,前往一观,君之和为君陪同。 “婉瑜姐姐,还真是你,远远看到,伊月便猜到是你,眼下之双州城中,除了姐姐,还有谁能有这般摄人心魄的丽影?” 文伊月爽朗清脆的声音,引得周围之人都向她们看来,随之便是阵阵赞许之音! “伊月妹妹见笑了,本想以丝巾遮面,却被橙冰制止了。” 梁婉瑜身处普通民众中间,她绝世之美貌原就万众瞩目,被文伊月这么一叫唤,更是瞬间引起轰动,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在传,说她就是昭武王朝之第一美人——梁婉瑜! “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果然是倾国倾城、天生尤物,难怪秦夜有了倾心郡主还不够,非要千方百计地把你从昭兴带到双州,这个齐人之福,他是当真想得美!你人比花娇,还看什么花市,小爷初来乍到,何不陪小爷寻个雅致的地方?好好痛饮一杯,届时来个真正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第71章 诛杀 “好造化,真是好造化,来此花市,原本只欲寻些庸脂俗粉,暂且将今日打发了再说,想不到竟然会巧遇昭武第一美人,我等真是艳福不浅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美人,今日,你就遂了我等心愿吧,哈哈哈!” 光天化日之下、万千百姓之中,言此轻薄无耻之语者,正是君玉芒、赵夏和曹流三人,只见他们高坐于马背之上,命令百余名家丁护卫驱散四周民众,将梁婉瑜和文伊月等人围在了中间;此刻之三人,尽皆色眯眯地瞪着梁婉瑜,尤其是赵夏,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你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混账东西,安敢在此放肆?” 文伊月看着三人恶心至极之神态,直感心中作呕,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烂他们那充满污言秽语的臭嘴。 “呦呵,刚才只顾着看那昭武第一美人了,没想到这还有个小美人!等下陪小爷好好乐呵乐呵,顺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放肆!不不,应该叫放荡,哈哈哈!” 赵夏看着气呼呼的文伊月,心中的淫邪之意,却是更甚了。 曹流方才,也只是全神贯注地上下打量梁婉瑜,如今对着说话之白衣少女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正是右将军文义之女——文伊月!曾经有一天,他随其父到右将军府筹谋房屋改造,有幸见过文伊月一面,当时就被其惊天美貌迷住了,以致很长一段时间,眼前总是文伊月的音容相貌! 至于君玉芒和赵夏,以目前情形看来,两人应该是尚未见过文伊月。天焱朝野皆知,文义对文伊月之宠溺,已经到了无以复加之地步,焱京纨绔中一直盛传这样一句话:宁欺九公主,不惹文伊月!意思就是,宁可欺负九公主素荷,也不要去招惹文伊月,足见这些浪荡家伙,有多惧怕文义之怒火了…… 不曾想在这小小花市,非但遇到了梁婉瑜,竟也碰上了文伊月,更让曹流后怕的是,文义如今也滞留在这双州城内,眼下这局面,该如何收场?但当听到赵夏之言后,曹流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立即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等着看君玉芒和赵夏之笑话。 “既知我家小姐身份,尔等理应知道秦王,撤去这些家丁护卫,立即滚开,我等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 君之上前护住梁婉瑜和文伊月,指着君玉芒等人,大声说道。 “哼,若非因为秦夜,我等还不会故意来此与佳人相会!不怕告诉你,那是工部尚书长子曹流、这是户部尚书长子赵夏,至于我,则是当朝宰相长子——君玉芒,你自己掂量掂量,就凭秦夜之名,是否能够吓退我们!” 君玉芒听到秦夜之名,心中更加暴怒,于是不顾一切,极其嚣张狂妄地将各自身份,一一当众报了出来! “哈哈哈,姐姐,你知道吗?这个所谓的宰相长子,曾经醉酒召妓、衣不蔽体,可是名动京城呢!” 文伊月听到君玉芒自报家门,瞬间乐不可支,开心地向梁婉瑜介绍了对方之糗事! “放肆,你究竟是谁?安敢这般嘲笑当朝宰相长子,就不怕被满门抄斩吗?” 赵夏见君玉芒当众出丑,心中虽然暗自高兴,但此时毕竟与他同处一条船上,于是指着文伊月,率先骂了起来。 “我是谁,不需你管!倒是你们两个,或许你们老子也不曾料到,否则也不会给你们取名赵夏、曹流,合并起来,不正是‘下流’二字吗?哈哈哈。” 文伊月说完,就连赵夏等人带来之家丁护卫,也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放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们拿下,马上去找一间雅舍,让小爷好好和她们探讨一下‘姓甚名谁’!动手。” 赵夏大怒,迅速下了命令。 正在这时,数百名兵士列阵而来,为首者,正是赵望。 “来者是客,各位远道而来双州,末将有失远迎,这就请各位先去喝杯酒水再说,可否?” 赵望并未下马,只是对着君玉芒等人双手抱拳,冷冷说道。 “混账,你又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一微末小将,也配与我等同饮?”君玉芒不屑地骂道。 对于君玉芒之恶语相向,赵望漠然置之,只见他翻身下马,分开围着梁婉瑜等人之兵丁护卫,来到她们旁边,恭敬地伏地叩首后,就要护着她们离开。 “反了反了,区区无名之辈,谁给你的狗胆,竟敢这般放肆!来人啊,谁敢带这些小美人离开此地,就地格杀!” 君玉芒被眼前小将之无视所刺激,再也压抑不住心中之怒火,大骂着下了死命令! 赵望听毕,转身再次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冷哼一声,示意随行兵士动手…… 数百名兵士奉命,在君玉芒等人不可思议之眼神中,迅速对他们带来的百余名家丁护卫,展开剿杀! 赵望一方之兵士,虽说不是羽营所属,却也是追随恒王父子征战多年之西陲边军,其战力亦属天下翘楚,又岂是君玉芒一方之家丁护卫所能比拟的;加之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因此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君玉芒等人之家丁护卫,即被全部歼灭! 等文义、梁错闻讯赶到时,好好的一个花市,已成人间炼狱,只见血流成河,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身…… 当晚,文义父女、梁错父女、赵望和橙冰等人,齐聚双州州府大厅。 “赵望,如此狠绝行事,你就不怕圣上怪罪,将你革职问斩吗?”文义气愤地责问道。 “回禀右将军,末将追随秦王血洒疆场多年,倘若没有他,末将早就死了两三次了!如今既受秦王之命护卫梁府、护卫梁小姐和文小姐,末将就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其中一人;况且,那些人言词轻薄浪荡,不堪入耳,对梁小姐、文小姐、甚至敢对秦王不敬,末将岂能姑息?”赵望双手抱拳,依旧冷冷说道。 “秦王让你也护卫我?”文伊月满脸不可置信地低声问道。 “是,小姐,王爷特令末将护卫你和梁小姐万全。” 赵望见文伊月询问,难得地躬身答道。 文义见女儿莫名发愣,旋即咳嗽一声,接着开口问赵望: “那君玉芒三人,你作何处置?他们一人是宰相长子、一人是户部尚书长子、一人是工部尚书长子,你不可胡来!” “右将军放心,末将会送他们一辆牛车,天高地广,任其自行。”赵望转身对着文义说道。 “哈哈哈,好,甚好!不愧是羽营所属,不愧是秦夜带出来的将士,梁错服了!” 在了解事情起因之后,一直默不作声之梁错,当即开怀大笑,起身对着赵望,满眼赞许地说道。 第72章 末路 “羽营所属,果然藏龙卧虎,难怪上将军,也败在他们手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陆否感慨地说道。 “哼,那又如何,还怕他不成?”袁顶嘲讽道。 “袁将军,‘以西南贫瘠之四州之地,换取东北富庶繁华之四州,’不无道理。” “陆将军居然会认同一个纨绔之言,可笑至极!” “只要于我有利,又何必管他什么身份?” “请恕袁某愚钝,并未看到利在何处。不动一兵一卒,仅凭口舌之利,就要我等割让平州全境及典州三郡十七城!难道这就是陆将军口中的‘有利’?” “不然怎么办?正如那纨绔所说,我等手中的二十万兵马,大半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不过虚有其表罢了,如何抵挡秦夜大军?” “秦夜,又是秦夜,陆将军就这般惧怕他吗?今日割让两州之地,他日再要其余州郡城池,你又如何应对?袁某不才,就算战死平州城外,也绝不行此割地偷生之勾当。” “你……” 面对袁顶刁难,陆否气急,用力一拳打在桌子上,不再看对方一眼。 “两位将军切莫动怒,当此关键时刻,我等更需和衷共济、黾勉从事,时时以大局为重,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彼此生了嫌隙啊。”展思劝慰道。 “只要不割让平州之地,袁某皆无意见,否则,多说无益。” “袁将军勿急,以展某刍荛之见,暂划风州予袁将军,以补将军割让平州之失,如何?” “此话当真?”袁顶两眼放光,瞬间来了精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展思坚定地回复道。 “果真如此,袁某亦需前往平州布置一番,以便顺利交予秦夜。” “将军自便,越快越好,秦夜特使还需我等回复。” “袁某这就启程回平州,将军现在就可回复秦夜特使,让他们立即出兵攻打福州之地。” “如此,甚好。” 展思说完,袁顶便大步离开了,不一会就有士卒来报,其已率亲兵离开。 “哼,说得那般冠冕堂皇,最终还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一旦得利,跑得比谁都快。”陆否冷冷说道。 “算了,随他去吧。只要能尽快灭了西门皇族,任何代价,都值。我们这就通知那位秦夜特使,即刻签订好盟约,让他们立即从望州发兵,攻打福州;另外,我们也该着手强攻帝州之地了。” “是,将军。” 半月之后,陆否亲自来到典州,安排好交接事宜后,带兵撤离了典州三郡十七城;紧接着,岳沉分兵两万,交由谢光辉和赵御统领,循序接管了典州三郡十七城。 同月,亲率四万余大军的秦夜,在驻扎平州城外五日后,收到了“盟约已成、依计行事”的赵御密报;同一天,秦夜在帅帐之中,会见了由南湖赶来的袁顶,双方洽谈之后,在袁顶的辅助之下,秦夜大军顺利进驻平州。 而在入城之前,当着袁顶之面,秦夜已命一名羽营所属,八百里加急,将此间之事告知身在定城之谢战,让其统领定城兵马,外加从双州远调而来的六万大军,直接由定城出兵,猛攻西平福州;望州兵马从旁协助。 此时之西平皇宫中,西门厉接连罢免了宰相和兵部侍郎之职,改任诸葛风雨为兵部尚书,可依旧余怒未消,指着满殿文武大骂起来: “废物,全是废物。内不能平息叛乱,外不能打退天焱,朕要你们干什么?就算养条狗,还知道狂吠几声呢;还有西门楼,没了苏胤提点,他有什么用?帝州告急,他还领着数万大军死守福州,混账,帝州若失,朕要福州干什么?传旨,再不回师驰援帝州,就地削其兵权,下狱等死。” “父皇不可啊,之前行事,已经激起诸将叛乱,如果再强行逼迫武王,儿臣担心再生变乱啊……” 西门刃跪地痛哭,只望能够制止西门厉。 谁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西门厉,已然变得疯狂,只见他大笑着说道:“西王所言甚是,立即将武王眷属带进宫里监禁,以防不测。” “父皇,这万万不可啊。” “逆子,你想造反不成?”西门厉指着西门毅,大声斥责道。 西门毅被吓得噤若寒蝉,稍微平静之后,心中闪过一丝恶毒之念。 西平帝州中的这次朝会,在众人阵阵胆颤心惊中,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次朝会发出的几道圣旨,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使本就风雨飘摇、分崩离析的西平王朝,离最终覆灭又更近了一步…… 西平王朝福州城内,武王大军驻地。 “西门厉,你辱吾太过。来人,传本王军令,撤出全部人马,立刻回师帝州。” 西门楼拔剑杀了宣旨太监,像只愤怒的老虎,嘶吼着下达了撤军命令。 副将程朔风跪地劝阻道:“大军撤离,岂非将福州拱手送与天焱,还望王爷三思啊。” “放屁,他是皇帝,他不要自己的州郡城池,与本王何干?还有,他竟然不顾兄弟之情,将本王眷属监禁宫中,这等昏君,本王何需再在此为他拼命,立刻回师帝州。” “王爷杀了皇上近侍,这般回去,如何解释?” “解释个屁,倘若王妃有失,西门皇族的列祖列宗,休怪子孙不肖……” 西门楼收起长剑,大怒着走出了中军大帐。 天焱皇朝天一元年十月,由于西门楼大军撤离,谢战轻而易举便占了福州全境,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地盯着西平帝州,似乎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 “相爷,皇上昏聩如斯,如何是好?” “‘国之兴也,天遗之贤人与极言之士;国之亡也,天遗之乱人与善谀之士……’上将军,若知今日之西平,当日你还会强行出兵吗?” “相爷,岁不我与,该有所行动了。” “入宫多日,武王王妃,可还安好?” “相爷,据宫中密报,恐怕已经……” “昏君竟然荒淫至此,白榆已失,武王必反。你亲自去通知西王,帝州难保,立刻退往珠州固守,我现在赶去刑部,先放出冷生再说。” “相爷,您已被皇上罢相,倘若没有圣旨,如何能够放出冷尚书?” “诸葛一门,两相秉政,又岂会毫无威势根基,别忘了,他虽将我罢相,却亦任我重为兵部尚书。” 诸葛风雨说完,立刻差人备轿,匆匆赶往刑部大牢去了。 “‘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诸葛相爷也是博古通今之人,岂能不明此理?本王虽与武王不和,但多为政见之争,同属西门皇族子孙,只要他回师勤王,必能保帝州不失。” “哎呀王爷啊,武王王妃,已被皇上奸污了,您如何还能指望武王勤王,届时恐怕只有弑君了!您就听我家相爷的,赶紧前往珠州之地吧。” “什么?白榆王妃她……” 西王西门刃呆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第73章 弑君 六天之前,御林军奉皇上旨意,闯入武王府邸,无论男女老少,尽皆强制入宫,武王王妃——白榆,亦未曾幸免。 入宫第一天,只是将阖府男女分开监禁,饮食供应如常,并无他事。 到了第二天,开始逐一提审王妃侍女,只出不回,吓得一众女眷失声痛哭,幸有白榆安抚,不致生出乱子;时至傍晚,宫内太监总管,许公公奉命前来,传王妃亲往。 白榆心知凶多吉少,依依不舍地同大家一一话别,直如生离死别一般,顷刻间哭声大起,就连许公公也不忍多看一眼。 “王妃保重。” 许公公引领白榆来到一处别院,摒退左右之后,对着她低声说了这句话,接着便摇头离开了。 白榆此人,富州白氏族人,方至而立之年,其之风华绝代,素来为西平朝野盛赞,一身白衣立于盛开之芙蓉旁边,更加美丽动人;虽为武王王妃多年,却不曾生育,体态依然如少女一般娉娉婷婷,惹人怜惜。 “知你喜欢芙蓉,朕即命人在这皇宫别院中,种了不计其数;曾想邀你一同游赏,却拖了一年又一年……朕算是看明白了,就算拥有皇权江山,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若非局势如此,想必朕也不会迈出这一步;陪朕好好看看吧,过了十月、过了今年,不知是否还能保下它们?” 西门厉眼神哀伤,颔首示意她靠近。 白榆心中厌恶,镇定地说道:“尊卑有别,臣妾不敢。” 对她所言,西门厉并未在意,而是主动向她缓缓走去。 白榆大惊,连忙后退几步,伸手制止道:“武王尚在苦守福州,还望皇上自重。” “什么武王?领兵多年,寸功未建,若非朕全力扶持,西门楼如何担得起这个‘武’字?” “帝州危急,皇上不去统御群臣歼敌,召臣妾至此,意欲何为?” “入了这深宫大院,与朕独处于此,何需再作多言?” “皇上如此行事,置手握重兵之武王于何地?置我富州白氏于何地?” “放肆,你焉敢威胁于朕?失了代京四州,朕还是西平的皇帝;就算帝州不保,朕仍然是皇帝;哪怕亡了江山、身首异处,朕也是皇帝,是可以主宰你们所有人生死的皇帝,你们的一切都是朕的,予取予夺,皆随朕意,今天,朕一定要得到你……” “昏君,你简直不可理喻。” 白榆看着眼前的西门厉,这个昔日之西平皇帝,此刻已然陷入痴狂,他那充满龌龊欲望的双眼,直让自己感受到了侮辱,于是不顾一切地向后方石柱撞去。 眼看就要撞上,生死一瞬间,却被西门厉强行拽了回去。 她身体本就极弱,近期又连日心力交瘁,一阵撕扯中,白榆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竟是那般陌生,突然,感觉身旁有人,连忙看了过去,只见西门厉赤身躺在自己旁边,心中顿时再次生出强烈的屈辱感,双手猛地朝西门厉脖颈掐去,奈何力不从心,除了将他惊醒之外,却是不能伤他分毫。 “都说你们伉俪情深,如今木已成舟,朕就给你一个机会,看看西门楼,是否值得你委身托付?” 西门厉穿上便服,意犹未尽地看着她,趾高气扬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 “朕有五万御林军、五万帝州城防军,就看西门楼,敢不敢为你叛朕、叛了这西门皇族?” “西门厉,你就是一个疯子,你会遭到报应的。” “哈哈哈,有没有报应,暂且不知,倒是你,如今已是朕的女人,不论到了何时、到了何地,这一点,你休想改变;对了,别再想着自寻短见,你若出现不测,朕立即弃守帝州,率领余下大军亲往富州,定要将你白氏全族,杀之而后快。” 西门厉轻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转身大笑着离开了。 徒留她一人独自垂泪…… 四日之后,西门楼听了白榆之事,先是一阵眩晕,继而大怒,立刻下令猛攻帝州。 “如今天焱已经占了福州之地,覆灭西平,就在眼前;还有前方这座帝州城,在我军连日猛攻之下,已是指日可破,为何鸣金收兵,后撤二十里?”陆否不满展思军令,厉声斥责道。 展思从帅案上取过一份军报,交到陆否手中,轻声笑了笑,却并未说话。 “破罐子破摔,西门厉真是疯了;让他们西门皇族狗咬狗,虽是不错,可是不能亲手攻入皇宫,杀了西门厉,我不甘心。” “不可,你我之所以起兵,所为何来?且不说帝州城内还有数万可战之兵,将军别忘了,你我家眷还在帝州牢狱中,倘若把西门厉那个疯子逼急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除非形势所迫,否则我绝不同意正面强攻;还有,就算最终攻克帝州,你我大军进驻之后,一定要严明军纪、善待城中百姓;对于西门厉,倘若他能活到那个时候,你我也决不能弑君,不然,你我终究只是愚将莽夫罢了。” “将军所言甚是,末将救人心切,反而险些害了他们。可西门厉这个昏君,倘若不能将他枭首示众,又如何对得起上将军?倘若不是因为他,你我又何必铤而走险,背上这乱臣叛将之一世污名?” “我明白,展某也只是一时之念而已,想必,你我不会因为如何处置西门厉犯难的,毕竟,武王王妃之事发生以后,武王同那昏君,只剩不死不休了。” “但愿如此。”陆否看着帝州的方向,冷冷地说道。 西平王朝皇宫中,此时之西门厉,正惬意地依偎在白榆怀中。 “皇上,禀报皇上,武王叛军,入城了……” 白榆听闻,激动之余,更多的,则是哀伤叹息。 “胡说,朕之十万精锐,即使连战数日,稍有疲惫,又岂是西门楼那个废物可以匹敌的。” “皇上,御林军和城防军,都追随西王,朝珠州方向去了……” “混账,诸葛风雨呢?宰相干不了,兵部尚书也胜任不了吗?” “回禀皇上,诸葛风雨将刑部大牢中的所有重犯,全部带走了。” “西门毅呢,他死了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为何不见他前来奏报?” “皇上,就是三殿下亲领护卫打开城门,放武王大军入城的……” “哈哈哈,逆子,果然都是逆子……” 西门厉大笑着,抽出身旁金剑,发疯似的胡乱挥舞。 两个时辰后,待西门毅和武王率军进入寝宫时,发现金剑贯穿西门厉左胸,其人已是再无生机可言…… 第74章 角逐 帝州,西平王朝立国之日,即被明确定为国都,亦是朝野公认之龙脉所在地;承平百年,内无皇族宗室叛乱、外无兵临城下之寇,其之雄伟繁华,在九国都城之中,当居前三。 可惜,今朝之帝州,全然失去了往日之鼎盛祥和,代之而来的,先有展思、陆否等叛将率军连日猛攻;待其退去,等来的,便是武王领兵入城;紧接着,展思和陆否等部去而复返,又开始新一轮的进犯。 “王爷,叛军攻势猛烈,弟兄们快顶不住了,如何是好?” 程朔风找到西门楼,焦急地禀报道。 “本王搜遍整个皇宫,亦未寻到王妃踪迹,你们说,王妃究竟在哪?”西门楼答非所问,提剑指着满殿的宫女太监,大声吼道。 只见众人颤颤巍巍,磕头如捣蒜,却无一人应答。 此时,三皇子西门毅,携数十名护卫闯进殿来,不悦地说道:“城门战火连天,王叔身为统帅,不思退敌,在此做甚?” “王妃不见,就算退了叛军,那又如何?况且,西门厉莫名身死,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无任何踪迹可查!此等境况之下,这弑君之恶名,你我还能洗刷得了吗?” “你……”西门毅心中一横,示意护卫动手。 “混账,放肆!” “三殿下,您干什么?” 突然被西门毅护卫持剑控制,西门楼和程朔风大惊,同时斥责道。 西门毅冷眼看了一下两人,快速拔剑刺向西门楼,后者来不及反应,即被一剑穿心,咒骂的话语尚未说出口,一代统兵王爷,就这么不甘地死去了…… “王爷……” 程朔风奋不顾身地挣脱束缚,连滚带爬地来到西门楼身边,感受着渐渐冷却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行了,程将军,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举,西门楼战心已无,留下他,只会坏了大事,不如就让他为这祖宗江山,献出最后一份绵薄之力!你要么陪西门楼一起去死,要么振作起来,马上随朕前去平乱。立即诏告朝野:西门楼弑君,大逆不道,已被朕当场诛杀,于此社稷危亡之际,朕即刻登基为帝,以保江山、以护臣民。” 西门毅盛气凌人地说完,傲然地看着满殿之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朔风,朕封你为上将军,掌西平所有兵马,之前苏胤有的,你也终会拥有。” “这……” “你若愿意,这就随朕去城楼歼敌;否则……” “末将、遵旨……” 随着西门毅登基的消息传出,整个西平局势,又是焕然一新:首先、西门毅虽是仓促登基,但在上将军程朔风、吏部尚书柳子玉、户部尚书肖信等人的全力扶持下,力保帝州不失,且逐步开始收拢民心,隐隐有日趋稳固之势;其次、展思和陆否等人久攻帝州不下,军心士气渐渐萎靡不振,无奈之下,只好求助驻守福州之地的谢战大军;再者、西门刃携御林军和城防军退守珠州之后,在诸葛风雨之运筹下,协同布防富州之地,开始与帝州西门毅,形成对峙之势;最后、对展思和陆否之无能,秦夜无奈,只好留下天翼伯李翼,率领两万兵马驻守平州,自己则亲率两万羽营所属,带着奋勇伯孙灼、问寻及一千苍穹护卫,直奔代京而去。 天焱皇朝焱京恒王府中,恒王一家正在用餐;楚墨大步走入,俯身在恒王耳边嘀咕一会之后,又匆匆离开了。 “这个楚墨,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也不坐下来吃口饭再走。”皇甫无惧埋怨道。 “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清闲,回到焱京近一月,何时滚回耀州去?”恒王斥责道。 “父王,并非儿子不想回耀州,只是西平战事胶着,儿子担心秦夜应付不过来。” “荒唐,西平虽乱,但以秦夜之能,又何需你在这杞人忧天!” “父王,兄长也是一番好意,您就别再说他了。不知楚墨叔叔方才所报,是否是关于秦夜之事?” 皇甫纤心放下碗筷,神情颇为紧张地看着恒王。 上官菁见状,摇头叹息一声,并未言语。 面对妻儿如此,恒王突感心酸,旋即安慰道:“心儿放心,秦夜无碍,只是亲率羽营所属,赶往西平代京去了。” “代京,那里不是有展思等人驻守吗?他去干什么?”皇甫无惧不解地问道。 “原西平王朝皇帝西门厉,被武王西门楼所弑;然后三皇子西门毅,又杀了西门楼,并登基为新君,授武王副将程朔风,为西平上将军,统军御敌;展思和陆否不敌,未能顺利攻下西平帝州;秦夜无奈,只好亲身前往布局。”恒王缓缓说道。 “展思和陆否等人,真是无能;秦夜就不该与他们订盟立约,径直诛灭即好,免得今日有此骑虎难下之局。” “胡扯,如无盟约,如何能够轻取平州全境、及典州三郡十七城?一味只知强攻,置我帝国军人之身家性命于何地?” “父王说的是,儿子知错。” 看着父兄一言一语地讨论起来,皇甫纤心心绪起伏不定,对远方的秦夜,则是更加思念了…… 天焱皇朝天一元年十月二十七日,依旧是在南湖之地,秦夜携赵御、谢光辉两人,同展思、陆否、袁顶等三人,再次举行会谈。 “帝州之役,我军攻城失利,眼下局势,不知秦王有何高见?”双方客套落坐之后,展思当即开口问道。 “西门毅之流,绝非救国保民之能君贤主,一时之胜,不过强弩之末、回光返照而已。如今福州之地,已为我朝骠骑将军所占,为长远计,本王之意,依盟约行事,我军撤离福州,交由贵军驻守!同样,希望将军让出典州余下城池、退兵风州,以便我天焱大军顺利接管;至于这代京之地,大可待将军攻破帝州之日,再行交接。”秦夜冷冷说道。 “秦王之言,不觉太过折辱我等了吗?之前便让这个纨绔,来将我等羞辱一番,今朝秦王亲至,对我等的蔑视之意,却是更甚。”陆否满脸不屑地说道。 “我呸,败军之将、丧家之犬,焉敢放肆?” 谢光辉大喝一声,立即咒骂起来。 秦夜看了谢光辉一眼,示意他不要过激;转而接着说道:“若无盟约在前,以将军眼下兵事,本王尽可举兵将尔等悉数歼灭,届时,除去远在东北方向之珠州、富州,还有何城何地,不能为我天焱大军所占?倘若依本王之意行事,集中所有兵力,我军出风州、将军再举代京和福州之兵,三路合攻帝州之地,焉能不破?” “这……”陆否听完,瞬间闷声不语。 展思同袁顶两人沉思许久,亦是相视不语。 双方僵持近半个时辰,展思无奈地叹息一声,极其不愿地说道:“如若两位将军没有异议,就依秦王之意行事吧。” 第75章 悲歌 历时整整一月有余,天焱皇朝天一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依秦夜筹谋,谢战率七万大军撤离福州、袁顶统四万兵马退出风州、陆否携五万士卒让出典州余下城池,完成了双方州郡之交割。 紧接着,陆否和袁顶带领七万大军出福州,猛攻帝州东门;秦夜亲率六万兵马出风州,猛攻帝州南门;展思携六万士卒出代京,猛攻帝州西门;三路大军合共十九万兵马,夜以继日地围攻,西门毅和程朔风三面拒敌,渐渐顾此失彼,败象始现。 第三日卯时初刻,奋勇伯孙灼亲率一千死士,借助云梯猛地爬上南门城楼,立下先登之功。 “好,当真无愧‘奋勇’二字,凯旋回京,必为奋勇侯!”秦夜大笑着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帝州南门城破,西平兵败如山倒,人心惶惶之下,未再出半个时辰,东门和西门亦被攻破,西门毅和程朔风率领残部,退守皇宫。 城破之时,展思和陆否迅速奔往刑部大牢,搜索良久,一无所获,就在二人心如死灰之时,袁顶抓来刑部侍郎——廉争,严刑逼问之下,才知道,早在西门楼大军入城之前,时任兵部尚书的诸葛风雨,就把狱中重犯,全部带离帝州,极大可能是携往珠州去了……展思和陆否相视无语,缓缓抬头看向珠州方向。 通往西平皇宫的官道之上,未及逃离的西平百姓,紧闭门窗,偶有胆大者探头张望,只见:战旗猎猎,黑色的“秦”字大纛尤为耀眼;鼓角齐鸣,一名威风凛凛、品貌非凡的少年将军,带着数以万计的重甲骑兵,风行电击般划过长街…… “王爷,我军不舍昼夜血战数日,抢先攻入城内,如今尚有四万兵马,且两万羽营所属无损,何不趁机一举占下帝州全境?”谢光辉靠近秦夜,低声说道。 秦夜皱眉,并未当即表态,眺望一眼西平皇宫后,回马传令大军,立即撤出帝州。 谢光辉不解,但亦不敢多问,只好悻悻不乐地随军离开了。 展思三人知道秦夜已然撤军之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赞叹,旋即率军向皇宫奔去。 看着四处窜逃、乱作一团的太监宫女,西门毅惨淡一笑,绝望地看着高高在上之龙椅。 此时,浑身是血的程朔风,疲惫不堪地仗剑而来,眼神空洞落寞,对着西门毅躬身行礼之后,整个人便再也强撑不住,跌倒在地。 “上将军……” 西门毅嘶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扶到金阶之下,两人靠在一起,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候着。 没过多久,即见一众甲士,簇拥着展思、陆否和袁顶三人到来。 “末将见过三殿下。” 展思三人对着西门毅躬身一拜,齐声说道。 “一帮乱臣贼子,何必这般惺惺作态?朕是皇帝,今日虽死,却还是西平王朝之皇帝。” 西门毅轻蔑地看了三人一眼,持剑起身,一步一步地缓缓登上金阶,庄重地坐到了龙椅之上。 “你若愿意,依然为帝。”展思冷冷说道。 “哈哈哈,充当尔等之牵线木偶?混账,当朕何人?生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难不成,死,还不能顺从朕心吗?” 西门毅不屑再看展思等人一眼,径直朝着宫殿正门咆哮,似乎是在向西门皇族的列祖列宗诉说,亦仿佛是在向西平王朝之江山社稷呐喊,更好像是在向自己之末世悲歌诀别,余音回响,手中长剑迅速划过脖颈,恋恋不舍地看着至高无上之龙椅,缓缓地倒下了…… “皇上,慢走一步……”程朔风拼尽余力,大喊一声之后,一剑刺穿左胸,“末将即来……”最后几个字,已经难以听清,就这样追随西门毅而去。 “分别以国君和上将军之礼,厚葬他们,如此血性,也算对得起百年王朝之覆灭终局了。”展思说完,对着两人再次躬身一拜,随后便率先离开大殿了。 天焱皇朝天一元年十二月十二日,依据所立盟约,展思等人如约撤出代京全部兵马,将此地全境,顺利交予到秦夜手中。 从此,在原西平王朝之土地上,形成了三股新的势力: 最强者,当属天焱皇朝之秦夜大军,调兵遣将之后,有甲士十五万,拥代京、风州、典州、平州等四州十七郡,占了整个西平王朝之半壁山河; 居中者,乃是以西门刃为首的西门皇族,四丁抽一之后,拥兵二十五万,由于大半皆为新兵,因此暂能自保;辖珠州和富州两地七郡,偏安东北一方; 展思、陆否、袁顶三人所代表的第三方,实力最弱,紧急三丁抽一之后,勉强又凑出二十万兵马,但所统之帝州和福州,尽皆夹在秦夜和西门刃的势力中间,若非秦夜言而有信,恐怕早就一并吞下了…… 妥善处理完一应事宜之后,已至月底,秦夜看了看焱京方向,开始着手回京事宜。 消息传至焱京,皇帝素君大喜,立即明旨诏告天下:增加秦王食邑至两万户,余将皆由秦王另行奏报后,论功行赏。 “哈哈哈,这个混账小子,一切如他所料,还真是在三个月之内,就占下西平四州之地,这不明摆着第二个昭武王朝吗?”才进王府大厅,恒王就大笑着说道。 “父王,您的意思是?”皇甫无惧急切地问道。 “无惧,可愿陪本王痛饮一番?” “父王,这……” “喝吧,今夜允你们父子大醉一场,一切有老身操持。”上官菁带着皇甫纤心来到大厅门口,微笑着说道。 王府老管家见状,速去准备了。 是夜,恒王父子二人,你来我往,整整喝了一个通宵,天边露白之际,双双酩酊大醉,一起沉沉睡去…… “本王半生征战,天焱还是那个天焱,天下,也还是那个天下。” “但恒王王府,却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恒王王府!” “你们确实长大了,就连小凡,也踏上了军旅征程。” “父王忘了,我们还有秦夜。” “是的,正因为有他,方使天焱不再是以前之天焱,亦更让如今之天下,变了天下!” “短短半载,昭武王朝痛失半壁江山、西平王朝更是改朝换代,皆因秦夜!照此下去,父王,您说……” “或许,本王之愿,得以借秦夜之谋、之剑,实现……” 第76章 秦王王府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初,在秦夜回焱京之前一天,由皇上亲自下诏,户部和工部监修的原司空府,即新的秦王王府,总算竣工了。 正如素君之前豪言,放眼整个天焱皇朝,这座由京师最好的工匠,历时三月余、耗资近千万两白银打造的秦王王府,一跃成为焱宫之外,最宏伟、最豪华之府邸,占地三十余里,东皇长赢、素商元英,皆可齐现。 推门而入,玉宇琼楼无数、精雕细刻不计,一处又一处之壮丽、一层又一层之辉煌,无不显示着秦王王府之宏伟奢华、无不昭示着皇帝对这位新晋秦王的浩荡天恩! 红墙绿瓦、水榭楼台,实属引人入胜;虽无焱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之繁盛,但廊腰缦回,转角之处,皆有阁楼以托,或走或留、或息或寝,皆随人意。 百花斗艳、万鸟争鸣;泛舟于如镜湖面之上,置身于拂面轻风之中,甚是快哉! 仰头望天,碧空如洗,若有耀眼阳光袭来,稍稍移步,即可寻得庇护;府内之参天巨树,数不胜数,数棵相连,即有隔离天日之感,漫步其间,清凉之意游遍全身,好生惬意。 恒王父子游览回府后,双双震惊不语。 “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你们父子可得好好巡视,那可是心儿未来的家!实在不行,就命老管家携这方面的行家,前去仔细勘察。” 上官菁庄重地说道。 “母妃……”皇甫纤心摇着上官菁手臂,羞赧地低下了头。 “母妃放心,依儿子之见,一百个我们这样的恒王府邸,也比不过一个秦王王府!” 皇甫无惧面露惭愧之色,支支吾吾地说道。 “废话,历时三月余、耗资近千万两白银,除了焱宫,整个天焱皇朝,谁敢与之相提并论!”恒王冷冷说道。 “夫君,记得你说过,国库一年之收入,不足三千万两白银,这秦王王府之修缮改造,居然耗资近千万两白银,户部如何承担得起?” 皇甫柔心看着元赢,担忧地问道。 在场众人,除了户部侍郎元赢,尽皆向他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父王、母妃,您们有所不知,户部此次奉旨协同工部,修缮改造原司空府,刚开始时,确实余钱不多,所以才一拖再拖,后面被逼无奈,赵熠大人求助于宰相府,君相为了趁机拉拢秦王,先是上疏恳请皇上放宽竣工时限,接着严令君氏全族献计献策……据闻,经过深思熟虑,君相最终采用了仁州州领、君玉珩的建议。” 元赢欠了欠身,有条不紊地说道。 “什么建议?”恒王脱口问出。 “回禀父王,据闻君玉珩所献之策为:修缮改造之花费甚大,国库、户部无力承担,可向天下之人募集,其一、天焱皇朝官员无数,何人不想攀附秦王,尽可借此让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凑个三百万两白银,绰绰有余;再者、天下之豪商巨贾不计其数,尤其是来往昭武、西平、中玄的商贾,大可让他们为秦王王府之竣工,贡献一点绵薄之力,想来三百万两白银,是不成问题的;第三、秦王横空耀世,天下诸国之君臣,想必亦很想结交这位天焱新贵,另一个三百万两白银,不就有着落了?有了这九百万两白银,至于最后残缺的,终该由国库和户部承担了,想必也不会花费太多!” “好策略,这般年纪就有如此见识,果然是个人才,倘若能够入京为官,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皇甫无惧赞许道。 “君玉珩想要入京为官,恐怕很难!”元赢淡淡地说道。 “君适这个老东西……罢了,成为仁州州领,也能造福一方。”恒王叹息道。 正在此时,只见老管家急匆匆入厅:“禀报王爷,余公公到王府门口了。” “必有旨意到了,随本王立即出迎。” 恒王说完,带着在场之人迅速离开了;来到王府门口,只见余公公已满面笑容的静候他们。 双方客套之后,余公公庄重地说道:“皇上有口谕。” 恒王率众跪地。 “皇上口谕,昔日方取昭武五州,今番又得西平四州,秦王乃我天焱皇朝开疆拓土之第一臣,明天巳时初刻,在京所有五品以上文武官员,悉数随朕出城十里,共迎朕之股肱帅将回家。” 余公公宣达完毕,恭敬地扶起恒王,笑着说道: “皇上获股肱帅将、王爷得俊才贤婿,可喜可贺啊!” “多谢公公,倘若无其他圣命在身,何不随老朽进府喝盏热茶?” “哎呦喂,皇上圣驾出京,老奴忙得事可多着呢,改日秦王大婚,再来向恒王讨杯喜酒。” “一定一定。” 对着恒王王妃、明国公、户部侍郎等人一一颔首之后,余公公大笑着上轿离去了。 “开疆拓土之第一臣、股肱帅将,更有皇上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他回家,秦夜这小子,真是威风!心儿真有福气,有这样一个妹夫,我堂堂明国公,亦是与有荣焉!哈哈哈。” 才进王府大厅,皇甫无惧就忍不住大笑道。 听完口谕,恒王自觉皇上对秦夜之恩宠太过,心中正在憋闷之时,却见皇甫无惧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借机撒气道: “你得意什么?你这个做兄长的,还不立即命人去文武、竹扶,看看皇甫凡这小兔崽子,究竟在干什么?心儿大婚在即,他是在外野惯了,不愿回京了?混账东西,你去告诉他,再不回来,老子削了他的军籍,让他到边境放羊去。” 皇甫纤心闻言,噗嗤一笑,轻声言道: “父王,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您就不必拿兄长出气了;再说,小凡被皇上亲封游骑将军,授爵守业男,职入羽军,恐怕不是父王您,能够轻易削除军籍的!” “嘿嘿嘿,心儿说的是,为父一时糊涂了。” 恒王下意识地抓了抓后脑勺,尴尬地对着皇甫纤心笑道,随即又想到什么,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指着皇甫无惧骂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办,心儿大婚之日,见不到那皇甫凡,老子剥了你的皮!” “母妃、大姐,虽说平时责骂甚多,但对小凡的关心疼爱,父王可不比任何人少。” 皇甫纤心同时握着上官菁和皇甫柔心的手掌,开心地说道。 “心儿所言极是,父王这叫爱的隐秘。” “要母妃说来,他就是死要面子!” 第77章 千古君臣 天翼伯李翼驻守平州; 奋勇伯孙灼留守风州; 典州和海州两地之防御,暂时交由岳沉将军负责; 最为重要的代京,则是骠骑将军——谢战,全权镇守;并居中节制周边州郡守将。 至于望州,秦夜却是托付给苍穹护卫副统领——问寻! 初步布置妥当,秦夜一如既往,仅带百名羽营所属,就要返京。却被谢战和问寻强行阻止,谢战之意:皇上圣驾、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秦王应该亲领雄师接驾,以壮皇上君威。 问询则是更为直接:一千苍穹护卫乃皇上明旨诏告,必须护卫秦王左右,岂能束之高阁? 秦夜无奈,最终决定:由赵御亲率两万羽营所属、谢光辉统领一千苍穹护卫,一起火速返京。 “爹,明明可以顺势夺取帝州,可秦王偏偏令三军将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退了出来,愚蠢至极。” “放肆,你懂个屁!秦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襟格局,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记住,此次回京,倘若有人胆敢找秦王麻烦,你给老子拼命护住他,听到没有?” “爹啊,儿子虽然不学无术,但也不傻,眼下之秦王,权势如日中天,谁敢找他麻烦。” “哎!就连你这蒙昧无知之人,都知道顺势占下帝州之地,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又岂会放过此等良机找茬?算了,多说无益,以后跟着秦王,慢慢学吧!” 看着策马在前的秦王,谢光辉不由得想起离开代京之时,同父亲的一番对话,他实在想不通,天赐良机在前,秦王为何弃之不顾?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秦王今日之威望和地位,谁敢对他造次?真不知父亲何故就那般杞人忧天?思索良久,还是想不清、道不明;于是摇了摇头,懒得再去管,悠哉悠哉地哼起小曲,扬鞭纵马紧跟了上去。 秦夜掐算时间,中途歇息过一夜之后,便不再停军休整,连续疾驰一天一夜之后,在距离焱京二十里处,秦夜勒马远眺,令一飞骑去往前方探路,若遇圣驾,如实向皇上先行禀明一切,获圣上允许之后,再来回禀。 不到半个时辰,既见飞骑带着一名苍穹护卫前来回复。 “禀报秦王,皇上口谕,让秦王不必拘礼,大军即刻前往,圣驾已在前方接迎。” “末将多谢皇上厚恩。传令,大军立即开拔。” “是,秦王。” 转瞬之间,双方已能看到彼此之旌旗大纛。 “恒王,秦王所带将士,就是闻名天下之羽营所属吗?” “皇上圣明,正是羽营所属。” “好啊!如此精锐之师,看得朕热血沸腾啊!若能有百万羽营所属,岂不快哉!哈哈哈。” “皇上,这……” “不说了,走,随朕一起迎接秦王。” “是,皇上。” 秦夜率先策马而来,见皇上和恒王携手徒步走来,立刻翻身下马,大步向前,恭敬地伏地叩拜。 “爱卿快快平身,你我君臣不必多礼。” “谢皇上隆恩。” 待三人并排而立,素君挥了挥手,分列两旁之文武百官,齐齐躬身一拜:“见过秦王。” 正当秦夜准备还礼之时,却被素君一把抓住左手,大笑着说道: “爱卿,像羽营所属这等战力无双之帝国精锐,多多益善,你尽管放开手去干,有朕给你做后盾。” “是,末将遵旨。” “走,爱卿,随朕一起登上龙辇,这就回京看看朕为你准备的秦王王府。” “皇上,这……末将不敢。”秦夜下意识地拒绝。 “什么不敢,快走。” 素君言毕,便不由分说地强拉秦夜上了龙辇。 看着圣驾缓缓离开,恒王、皇甫无惧、君适、素空、素徛、素循、素衡及其余一众文武大臣,尽皆呆愣在原地。 “怎么样?爱卿可还满意这秦王王府?”游览一番之后,素君开口问道。 秦夜立即伏地叩首,激动地说道:“皇上隆恩,末将万死难报。” “爱卿错了,你有功于天焱、有功于朕,朕厚恩于你,实属应当。还有,朕不愿爱卿有任何损伤,只盼爱卿能够继续策马扬鞭,助朕纵横于天下。”素君躬身扶起秦夜,由衷地说道。 “末将遵旨,两年之内,必定荡平昭武和西平全境。” 秦夜胸中激荡,立即指天为誓,以表心中豪情。 “好,甚好!明日早朝,恐怕会有变故生出,爱卿务必心里有数,做好准备。今日暂且到此为止,爱卿尚有佳人需顾,朕就不叨扰爱卿了,哈哈哈。” 看着素君离去的身影,秦夜再次恭敬地躬身一拜。 “皇恩浩荡,羡煞旁人。”恒王由远及近,踱步而来。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秦夜应声说道。 “若能如此,可谓千古君臣!”恒王颔首。 “父王,母妃和心儿尚在府中等候……”皇甫无惧插话道。 当恒王、秦夜和皇甫无惧三人走进大厅,户部侍郎元赢,连忙携皇甫柔心,起身相迎。 “今晚家宴,都不要拘礼。” 恒王笑着摆了摆手,慈爱地抱起皇甫星云和元莯涵,坐到一旁逗孙为乐。 “看你,愣着干嘛?”世子妃嬴欣莹凑近皇甫无惧身边,拉起他的手臂,将他引去坐下。 眼看一同入室之恒王父子,皆有所倚,徒留自己一人立于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秦夜颇感尴尬…… “昔日方取昭武五州,今番又得西平四州,在外用兵如神,征伐如电之天生帅将,何故回到自己家里,却是这般拘束?你个妮子,还不快去搀他,难不成要他橡根木头,一直杵在那里?”上官菁轻轻推了一下皇甫纤心,开心地说道。 皇甫纤心紫衣如故,被母妃这么一说,索性大方地走到秦夜身边,柔声说道:“出征数月,累了吧,还不快坐下吃饭。” 说完,学嬴欣莹拉皇甫无惧一般,将秦夜带去坐好,旋即,自己也紧挨着他坐了下去。 “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就差皇甫凡这小兔崽子了……”恒王叹息一声,情不自禁地说道。 “王爷放心,明日朝议之后,我即刻离京,相机让他返家。”秦夜起身恭敬地说道。 “什么?”众人齐声脱口而出。 西平四州尽得,秦王王府业已交付,况且大婚在即,真不知这位天焱帅将,又欲离京何为? “皇甫凡之事,勿需你操持,你只需记住,出征西平之前,你对心儿之允诺。”恒王不悦地说道。 “回禀王爷,正是为了对心儿之允诺,我才急于离京。”秦夜看着身旁的皇甫纤心,动情地说道。 皇甫纤心被他看得花容绯红,羞赧地低下了头。 “如此便好!你行事周密,老夫本不想多问,但事关重大,顾不了那么多了,余下之昭武和西平,你作何打算?老夫担心,明日朝议会有不测之事发生!”恒王将皇甫星云、元莯涵,分别抱还嬴欣莹和皇甫柔心,一边落坐,一边忧虑地说道。 “回禀王爷,末将已向皇上承诺:两年之内,必定荡平昭武和西平全境!”秦夜昂首挺胸,字字掷地有声,再一次震惊了在场之人。 “嚣张、狂妄……对你而言,攻城夺地,或许不难!但亡国灭族,谈何容易?昭武和西平,皆是立国百年,什么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着不慎,便有倾覆之危!你难道不知道吗?” 恒王一时气急,顿时声如洪钟,吓得皇甫星云和元莯涵一头埋进各自母亲怀中,浑身瑟瑟发抖。 “亏秦夜还是你一手提拔的,自从与他相识以来,我这一妇道人家都有感觉:无论秦夜有何石破天惊之举,我也不会觉得怪异,因为,只要他想做,必定就能成!倘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又岂能放心将心儿嫁予他。我看你这老糊涂,就是少见多怪,好了,不许再谈论任何军政国事,立即用餐。”上官菁瞅了一眼恒王,直言不讳地说完后,当即命令老管家上菜开席。 秦夜感激地对上官菁躬身一拜,随即缓缓坐下,暗中牵起皇甫纤心玉手,极其幸福开心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第78章 朝廷舌战 r 第79章 选贤用能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昔日老夫诟病秦王僭越本分、欺君罔上,被骠骑将军一顿臭骂,虽不曾原地顿悟,但心中亦始自省;后来,苏胤率军长途奔袭我全州之地,就在举国震惊、满朝文武无一有效应对之策时,秦王却早已完成布局,就等苏胤入瓮,最终的战局证明,秦王是对的;再后来,秦王出征西平,老夫、甚至在场的各位同僚,原本以为会死伤难记、耗去钱粮无数,想不到,不过短短三个月,在几无大战的情况下,秦王仅凭自己之妙算筹谋、以及那一纸盟约,便取下了西平四州之地,又是一国往日之半壁疆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秦王,老夫为之前的迂腐愚钝,在此向你致歉了。”御史大夫——凌山,娓娓说完之后,朝着秦夜躬身一拜。 “大人风骨,天下尽知,这般对待秦夜,不是折煞后生吗?” 秦夜一边说着,一边连忙过去搀扶于他。 “自古有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果然所言非虚;秦王天生将帅,难怪能让羽营起死回生,一跃成为我天焱最强战力,甚至放眼天下,亦是无可匹敌之存在!反观老夫,身为御史大夫,自己迂腐愚钝,连同其余御史也迂腐愚钝!” 凌山先是发自内心地赞扬秦夜一番,接着话锋一转,看着一旁的御史车能和御史董诤,冷冷说道: “老夫执掌御史台十余年,尔等今日殿前弹劾秦王,老夫竟然不知!胡彼已经下狱,你们二位暂且回府待参吧!有功于社稷百姓者,自会青史留名;祸国殃民之奸佞者,后人亦必口诛笔伐,你们好自为之!” 等凌山说完,余公公暗里吩咐苍穹护卫,将车能和董诤,各自带回其家中先行羁押,以待后审。 筹谋许久,临朝发难,就连埋藏多年之暗棋都动用了,原以为能够给秦夜当头一棒,就算不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至少也得脱层皮、折些羽翼吧,想不到竟被谢光辉那个小兔崽子,和凌山这个老匹夫一起破坏了,偏偏君相却是习惯性地岿然不动,想到长子赵夏在双州所受之屈辱,赵熠顿觉心中窝火,他堂堂户部尚书,成天充当马前卒也就罢了,岂料回头一看,屁股后面竟无一人帮扶,全他娘的变缩头乌龟了…… 倘若真让刑部大牢那帮混蛋,审讯胡彼几人,一直居中联络之赵熠,岂能轻易脱身?是故,他不愿再继续沉默,否则,极有可能就要永远沉默了! “皇上,启禀皇上,微臣知罪。” “朕当是谁,原来是赵熠啊,说说吧,你何罪之有?” “皇上,回禀皇上,赵熠所言之罪,老臣亦有之,愿与其同罪!” 君适见赵熠这般沉不住气,担心其将一切和盘托出,那就真的再无挽回之余地;于是暗自叹息一声,抢先答道。 “君相?究竟何事?就连你这三朝元老、两朝宰相,也牵涉其中!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次朝议,搞成这个样子,说,再有欺瞒,朕绝不宽恕。”素君极其烦躁地厉声说道。 君适瞟了赵熠一眼,接着说道:“回禀皇上,赵熠所说之事,是指原司空府,修缮改造成现今之秦王王府,所耗费银两一事!秦王南伐西征,为我天焱皇朝打下了偌大之疆域,朝野臣民、诸国商贩尽皆爱惜其才、感念其恩,因此踊跃捐款至九百余万两白银,以铸今日之煌煌秦王府。” “这是一桩美事啊!千秋青史必会隆重下墨,传为一段佳话。朕就不明白,这何罪之有?” “回禀皇上,原司空府修缮改造之初,皇上所定之完工期限较短,赵熠胸中一筹莫展,求助于老臣,有赖圣上宽仁,将竣工时间又往后延了两个月,以致能够在秦王得胜还京之前,完成交付!至于修缮改造之资,老臣亦无良谋,多方筹谋之后,最终问策君氏全族,总算在仁州州领、君玉珩那里寻得此法,以解此困……赵熠同老臣之罪,罪在才疏,有尸位素餐之疑,请皇上治罪。”君适伏地叩首,诚恳地说道。 “原来如此,罢了,事情解决就好,平身吧。” 素君听毕,觉得两人之罪可有可无,念在秦王王府如期竣工,于是并未过多追究。 就在君适和赵熠起身入列之后,凌山上前一步,继续开口说道:“启禀皇上,今日御史台之三名御史,虽有弹劾之举,却尽为无用之事,借君相所言之才疏二字,老臣敢问:中玄耀州、昭武五州、西平四州,对了,还有失而复得之双州,君相可有协同吏部,选贤用能?上述州郡,所缺者何?恐怕秦王最为清楚,倘若秦王在前浴血拼命打下来之疆土,却无贤才治理,老夫真要弹劾君相,才疏而不堪大任了!” 吏部尚书——姜成,年逾六旬,听闻凌山提及自己,摇头叹息一声,慢悠悠地走到焱盛殿中央,先是恭敬地对着皇上躬身一拜,接着又分别向恒王和秦王拱手行礼,礼数周全至极,不知道的,恐怕会误认为他才是礼部尚书,待他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之后,回身看了一眼凌山,方才开口言道: “吏部份内所属之事,有劳御史大夫费心,正如凌大人方才所言,无论是我朝双州,还是昔日之中玄耀州、昭武五州、西平四州,悉数急需能臣干吏到任,最为急迫之人事任命,当属各州州领,除了耀州有建耀伯出任州领、仁州有君玉珩新任州领、昭兴有昔日之兵部侍郎、白玄担当州领之外,其余各州皆无州领到任!并非吏部不务正业,实乃皇上之前已有明旨,‘凡秦王所请五州之事,皇上无不应允’,因此,在未曾知晓秦王之意时,吏部不便擅自做主!” “好一个‘不便擅自做主’,老夫来问你,耀州、双州、界州、昭兴和仁州等五地,可以假托皇上旨意,姑且不论;那文武和竹扶呢?还有新取之西平四州,你又作何解释?难道非要等皇上亲自问政,你才临机荐才吗?岂有此理!”凌山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好你个凌疯子,区区知命,也敢在老夫面前妄称‘老夫’!老夫在此告诉你,你是先帝老臣,老夫也是,论起追随先帝之时间,老夫比你还久!哼,老夫执掌吏部多年,何曾有过纰漏?你犯不着在这焱盛殿上,对老夫指手画脚!”姜成手指凌山,不顾君前之仪,破口大骂道。 “你这老匹夫,你倚老卖老!” “你这凌疯子,你胡言乱语!”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都给朕回去站好。”素君怒道。 姜成其人,秦夜在受封秦王之后,早有留心了解,自其掌权吏部以来,为国遴选举荐之人才,不计其数,真可谓大公无私、居功至伟!否则,先帝如何能够成就盛丰盛世?再观凌山,虽无私心,但今日却因选贤用能一事,公然弹劾君适,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竟误打误撞地同姜成针锋相对,仿佛泼妇骂街一般!反观君适,却是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之高傲姿态…… 第80章 离京 “都是先帝老臣,在朕和百官面前互相谩骂,人臣之礼何在?真是笑话,打下之州郡城池,还怕没人治理吗?朕意:文武和竹扶二州,也一并交予秦王全权节制,对于西平四州之州领人选,亦以秦王举荐之人员为首选!” 素君一言九鼎之气势,逼得众臣都不敢再有异议。 秦夜推脱不过,在恒王颔首示意之后,当场举荐数名干员出任州领之同时,也将征伐文武和竹扶、以及西征西平之有功将士,一并呈奏出来,不管是任命州领,还是赐爵封侯,素君无不应允,具体如下: 右将军文义,文武皆备,秦夜荐其兼任代京州领; 恒王次子皇甫凡,攻取文武有功,封为双州州领,授双全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秦王副将、兴业侯林许,攻取竹扶有功,加封食邑至三千户; 原昭武将军梁错,德高望重,秦夜特地荐其出任竹扶州领; 原羽营所属项宣,攻取文武有功,秦夜荐其出任文武州领,授文武伯,食邑一千户; 原振武将军、奋勇伯孙灼,追随秦王攻取西平帝州之时,勇立先登之功,改封风州将军,授先登侯,食邑两千户; 原忠武将军,天翼伯李翼,追随秦王西征西平之时,镇守平州有功,改封平州将军,授天翼侯,食邑两千户; 原骠骑将军副将岳沉,辅助秦王攻伐西平有功,封为典州将军,授西境伯,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苍穹护卫副统领问寻,辅助秦王攻伐西平有功,封为望州将军,授相辅伯,食邑一千户; 原羽营所属赵御,全州歼敌有功,更兼尽心辅助秦王攻伐西平,封为秦王副将,授赵侯,食邑三千户,专司辅助秦王征兵整军; 骠骑将军独子谢光辉,追随秦王西征连番建功,封为界州州领,授南湖伯,食邑一千户; 原羽营所属赵望,追随秦王连番建功,更兼驻守双州有功,封为双州将军,授望远伯,食邑一千户; 羽军其余之有功将士,交秦王自行封赏; 至于骠骑将军谢战、以及风州、典州、平州等三地州领,则由皇上和吏部自行奖赏任命! 诸事既定,秦夜带上皇上圣旨,逐一拜别众人之后,由赵御亲率五百羽营所属、谢光辉统领一千苍穹护卫,一起离开焱京,直奔双州而去。 秦夜接到蒹葭密报,数月之部署,已大有成效! 于是,便令人暗里放出风声,说秦王担心梁错不愿前往竹扶任职,因此决定亲自赶去双州劝说…… 至于心中一直惦念的那个身影,秦夜也不知她是否安好?还有那个丫头,不知她在双州,过得可还舒心? 双州城州府之内,文伊月溜达到梁婉瑜卧房中,与她一起探讨秦夜西征之事。 上次发生花市之事后,她们才知道,原来秦夜一直秘密令人保护她们,感动之余,或许因为同病相怜,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迅速升温,几个月相处下来,两女已经成为无话不谈之知心姐妹,比起和皇甫纤心的姐妹情谊,也足以相提并论。 饶是如此,每每无论是谁主动提及秦夜和皇甫纤心之大婚,对方都是避而不谈,毕竟都是情窦初开,谁又比谁更懂其个中要义为何?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同旁人诉说?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秦夜?她们所能明确的,只有在听到秦夜的名字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与激动,是何等的刻骨铭心!以及每次想到秦夜,即将和皇甫纤心大婚时,内心的伤心和难过,又是如何让人辗转难眠…… 万幸的是,在这双州之地、秦夜的封地,她们既能同家人团聚,又能和彼此朝夕相伴! “婉瑜姐姐,你说秦王西征建下大功,等他回到焱京,是不是就该立即和纤心姐姐完婚了?听说秦王王府也快竣工交付,他以后还会来双州看看吗?一天天的,他只会一门心思征伐天下,也不知是否还记得他的封地?” 文伊月慵懒地躺倒梁婉瑜床上,自言自语地说道。 自古多情空余恨,同是天涯沦落人…… 文伊月可以坦言相告其心中所想,但她梁婉瑜却不行,并非她不愿,只是她生性如此,哪怕同贴身丫鬟橙冰,其心中情愫也是难以启齿的。 “伊月妹妹放心,秦王心思缜密,一言一行皆是周密至极,又岂会置其封地于不顾?至于他和皇甫小姐的婚事,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也不知是安慰文伊月,还是劝说自己,梁婉瑜慢悠悠地说了上述话语。 “小姐,老爷得到消息,说秦王正向双州疾驰而来,最迟明日之未时初刻,即能入城。”橙冰兴高采烈地跑来禀报。 “呀,真是无巧不成书,说什么来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秦王大驾光临,我看你这小姐姐,比任何人都开心嘛!”文伊月从床上跳起来,挑逗地看着橙冰,径直开起玩笑来。 “小姐,文小姐净会取笑橙冰,分明是她自己思念秦王,却硬要往别人身上推!”面对文伊月之说辞,橙冰不满地向梁婉瑜告状。 “好了,橙冰,伊月妹妹并非诚心戏弄你,就不要与她计较了。我问你,对于迎接秦王回封地一事,父亲可有什么安排?” 知道秦夜即将到来,梁婉瑜心中甚是欢愉,于是便情不自禁地问起了接风洗尘之事。 “小姐,老爷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橙冰嘟囔着小嘴,支支吾吾地说道。 “嘻嘻嘻,你们就别为难梁伯伯了,一切交由我父亲去操持就好!正好,他还没见过秦王呢,这次让他主持接风洗尘事宜,就当是送给秦王之见面礼啦!”文伊月不假思索地笑道。 “这样也好……”梁婉瑜看向窗外,出神地说道。 翌日辰时初刻,朝食过后,由于担心秦王提前到达,所以众人便早早来到城门口等候。 出迎之人有文义父女、梁错一家三口、橙冰、赵望及双州大小文武数十名官员;梁错本来不想出迎,但拗不过梁婉瑜母女劝说,于是也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来到城门口静候…… 半个时辰后,秦夜一行果然提前到达双州,眼见众人隆重出迎,秦夜便远远地下马徒步而来,以示敬意。 “确实百闻不如一见,南征之后,再是西征,秦王之名,响彻天下啊!老夫右将军文义,参见秦王。”文义率众上前,大笑着说道。 “右将军儒将之名,才是如雷贯耳!秦夜此次前来双州,是带着皇上旨意来的。” 秦夜逐一同众人寒暄之后,庄重地道出了此行目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文义听闻有旨意,于是率众恭敬地伏地跪拜。 秦夜宣读了对文义、梁错、赵望之任命后,连忙躬身将众人搀扶起身,当目光再次扫过梁婉瑜和文伊月时,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几息之长…… 第81章 排兵布阵 走进皇甫纤心之前住过的房间,秦夜对赵望早有密令,不允许其他任何一人涉足此处,就算打扫灰尘也不行,直至君之、为君来到双州,方才同意为君定期入室打扫;因此,这个房间较为完整地保留了皇甫纤心居住之时的样貌!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十五岁时,初以死士从军,数次九死一生,换来些许功绩,得以升任羽营副将,开始执掌羽营所属;接着便是耗去两年心血,将堪称军中败类之羽营,打造成为帝国最强战力,进而为自己心中大愿之实现,有了最基本的力量;再后来,战无伤、夺三州、伐昭武、征西平……打了一仗又一仗,仿佛永无止境一般,众人面前尚可强装,独自一人之时,终究难敌倦意,他,确实有点累了。 看着皇甫纤心房间里的陈设摆放,幻想她在此处的言行举止,就算再无任何佳人气息,秦夜亦是如痴如醉地沉浸其间,没过多久,他就盘腿于地、埋首床沿,极其享受地睡去了…… 酉时末刻,秦夜整整睡了四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地渐渐醒来,起身之时,感受着已然麻木而不听使唤的双腿,他竟开心地笑了起来;突然,看着忘记关闭之房门,秦夜蹙眉,不由得摇了摇头,紧掩房门之后,漫步向州府大厅走去。 此刻之州府大厅中,文义父女、梁错父女、赵御、赵望及橙冰都在,唯独缺了谢光辉…… 见秦夜到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就连一直不曾待见秦夜之梁错,居然也主动随着在场之人,对着秦夜躬身行礼! 秦夜庄重地还礼之后,眼神却独独落在了文伊月身上,看得她羞赧地低下了头。 “赵御,谢光辉呢?” “回禀王爷,南湖伯赶赴界州上任去了。” “他倒是急不可耐,身边护卫如何?” “回禀王爷,末将撤了他的苍穹护卫,点拨三十名西陲边军,护其左右。” 文义见秦夜因谢光辉擅自离去一事,面有愠色,于是微笑着劝慰道:“身处秦王羽翼护卫之下,或许他会安全得多,也可学到许多;但他毕竟年轻气盛,眼见皇甫凡独自领兵在外,他又岂会甘为其后,无论成败输赢,总该让他自己去闯一闯,这也是皇甫凡昔日,想要远离其父兄之原因,只不过,皇甫凡当时作比之人物,是秦王!” 秦夜听毕,转身对着文义躬身一拜,恭敬地说道:“承蒙将军赐教,秦夜不胜感激。” “哈哈哈,区区愚见,何需感激,只盼秦王日后,能一如既往地护佑小女,老夫先行在此跪谢了!”文义言毕,迅速向秦夜跪了下去。 秦夜阻拦不及,只能一边开口应允,一边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再次看了一眼文伊月后,秦夜立即下令赵望,让其关窗掩门,大厅三十步外,不允许有任何人。 赵望办妥复命后,在众人满是疑惑的神情中,秦夜缓缓开口分析了当下新取各州之兵力布置。 扩羽营为羽军后,下设起、翦、颇、牧四营,全军名为二十五万人;然而,历经多次征战之后,具体兵力已经远远不足其数。依秦夜心中构想,四营各配五万兵力,余下之五万,则依然列为羽营所属,由自己、或者赵御直接统领,可时至今日,统筹各将呈递上来之密报,却让秦夜不甚满意。 开疆侯赵昭,驻守仁州数月,加上新入兵士,起营一共有八万人马,虽属四营最强,但在秦夜看来,与心中期许,相差甚远!仁州临海,本为鱼米之乡,近期亦未曾经历界州、昭兴等大肆征兵之事,理应兵员充裕,大可成军十二万,想不到历时数月,才有八万之众,接到赵昭密报时,秦夜颇为不悦。 兴业侯林许,同赵御一样,亦为秦夜副将,昭兴初定,即征文武、竹扶,几无停歇……在其密报中明言:拿下竹扶全境之后,历时两月有余,已经整军十万,虽战力堪忧,但假以时日,翦营必成劲旅。 破虏侯司马闯,进驻昭兴之后,便一直奉命留守,所领颇营,历经三月,依旧只有不到四万之兵马! 南境侯朱明,驻守界州之地甚久,但由于昭武王朝之前,已对此地强行征兵五万,是故,秦夜密令其不得再行募兵,以致如今之牧营,仅有两万余兵士。 至于羽营所属,则更是让人无可奈何,既为秦夜最强战力,自然参战最多,纵然秦夜智计无双、布局周密,但或多或少,皆会有所伤亡;加之羽营所属兵士之挑选训练,至为严格,赵御甚至同秦夜约定,羽营新兵无两年之训,不得征调!因此,即使将全州之战后余下的五千羽营新兵编入,全部羽营所属,亦仅有两万五千人…… 当然,上述只是羽军所属将士分布,至于羽军之外,诸如耀州十万兵马、双州所余之一万士卒,秦夜虽然有权调用,却没有算在羽军之列! 详述完毕后,秦夜环视众人,示意他们各抒己见。 “如此军中秘要,秦王却当众悉数告知,请恕梁某愚钝,不知秦王是何用意?”梁错率先拱手说道。 秦夜心知,眼前的梁错,之所以会有如此转变,主要是因为上次花市之事,赵望之杀伐果断,不仅完美地保护了梁婉瑜和文伊月等人,也让这位老将军开始折服羽营所属、折服秦夜;所以面对他之疑问,秦夜坦诚相告道: “在场诸位,无论是从军带兵、抑或是出谋划策,不管男女,皆是我天焱皇朝所需之文武能臣,更是秦夜羽军所渴望之贤才干将,有何不能如实相告?” “秦王胸襟,老夫自叹弗如!”文义和梁错两人,同时抱拳说道。 文伊月见状,刚要说话,即被秦夜故意打断: “赵御,传令赵昭,调兵三万至昭兴,加强训练五万起营大军;传令林许,调兵五万至昭兴,加强训练五万翦营大军;传令司马闯,整军十二万之后,调兵七万至界州,加强训练五万颇营大军;传令朱明,整军十万之后,调兵五万至双州,加强训练五万牧营大军!待双州接纳五万征调之兵后,同现有之一万守军合兵一处,由你亲自从中挑选三万士卒,编为羽营所属新兵,立刻抓紧时间训练。” “是,王爷。”赵御躬身答道。 “赵望,届时,余下之三万兵马,尽数交你统领,如何整军训练,由你全权作主!务必打造出一支强师劲旅,以护双州之地永无破城之日。” “是,将军!”赵望伏地叩首,再起身时,这位铁血悍将一般的人物,竟也双眼微红! 双州,秦王封地,如今交由赵望统兵驻守,是将其大本营完全托付给他了,可见秦王是何等信任赵望…… 第82章 东窗事发 正当秦夜在双州轰轰烈烈地排兵布阵之时,焱京城中,亦爆出了一件震惊朝野之大事,户部尚书赵熠,贪污腐败、以权谋私,致使国库空虚;外加伙同工部尚书曹川,串联御史胡彼、御史车能、御史董诤,蓄意污蔑秦王,数罪并罚,被皇上下旨革职问斩,家产悉数抄没。 工部尚书曹川,皇上念其一时糊涂,另有君相极力担保,因此只是被降为工部侍郎,罚俸三年。 至于御史胡彼、御史董诤,居心叵测污蔑秦王,被皇上下旨革职问斩,以安帝国三军将士之心! 余下之御史车能,因为秦王特地为他求情,所以皇上格外开恩,仅被罢官夺职,留待后议。 看着射进狱中窗口的那一缕阳光,这位昔日高高在上之户部尚书,心中真的好恨,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一朝东窗事发,竟落得个弃车保帅之下场…… “赵大人,此间牢房,可还住得惯?” “是你?死囚之所,还能有阳光照射其中,当真是煞费苦心!” “上面说了,只要赵大人不喊冤、不翻供,自会让你平平静静地离开,至于你的眷属,亦会有人照拂。” “哈哈哈,好,很好!想不到,你也是他们的人!枉老夫自视甚高,不曾想竟是这般愚不可及,若非死到临头,老夫还没这资格知道你们之关系呢!放心,虽然老夫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一辈子,但赴死之决心和勇气,还是有的,只望你们能够遵守约定,让老夫那些个不肖子孙,不至于流落街头、曝尸荒野!” “一言为定!赵大人,就此别过,行刑那日,就不去送你了,一路走好。” “‘一生赢得是凄凉。追前事、暗心伤。’可悲……” 焱宫御书房内,素君接连看了三个时辰的奏疏,感觉有些疲倦,便叫上余贞,朝着天心湖之方向走去。 身为帝君,如今之天焱皇朝,国土疆域是天下九国中最为广袤的,州郡城池是也是诸国之中最多的,就算是不曾分裂出无双皇朝前之东极王朝,亦是望尘莫及!各国君臣都明白,天下风云变幻,强弱顺势更替,今日之天焱皇朝,已是世间最强者! 可是,此刻之素君,却并未感到有多开心!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像秦夜这等天下无双之战神帅将,固然是百年难遇;但是,就像凌山那日所言,倘若秦夜浴血拼命打下来之疆土,却无贤才治理,那不是寒了三军将士之心、徒惹天下人耻笑吗? 素君心知,并非吏部尚书不谋其政,只是各州紧缺文官干吏,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或许,秦王开疆拓土、攻城夺地之神速,不是选拔人才之吏部,所能想象的,念及于此,素君情不自禁地摇头笑了…… 文治武功,圣君贤主,虽然听来舒畅,但是想要真正做到,又何其难矣!今日所览之奏疏,八成以上,全是各州之军务要事,而涉及到的民生大事,则是少之又少! 看着波光粼粼之湖面,素君长舒一口气,开口说道: “余贞,朕上次提到,戾帝一脉,如今仅存一孙女,好像已到及笄之年!你可曾留意?” “陛下圣明,戾帝确有一孙女,名叫素镜,去年正好及笄。” “嗯,传朕旨意,特封她为花月郡主,带进焱宫,与朕做个伴吧!宫中少了素荷这妮子,未免太过冷清!” “是,陛下。” “明日即要问斩,赵熠和那几个御史,可曾喊冤?” “回禀陛下,赵熠几人,并无任何异常,只是在狱中静静地等待行刑。” “哼,口风倒是紧!朝堂六部、御史台,他们究竟勾结串联了多少人?还有素徛和素循,定城商贾之事,父皇会保他们,朕可不会!双州花市之事,他们两个又是以什么身份推波助澜?户部、工部、礼部,还有朕的这些兄弟们,他们不是喜欢折腾吗?那好,再传一道旨意,擢升户部侍郎元赢为户部尚书,擢升工部侍郎张旗为工部尚书;另外,加封素徛为诚郡王,代朕巡视西平四州,英郡王素衡、兵部侍郎杨通,一起随同前往;加封素循为礼郡王,代朕巡视耀州,礼部尚书赵晖,陪同前往。” “是,陛下。” 天焱皇朝焱京城,依旧是同一处密室之中,二皇子素徛、四皇子素循相约至此,才一见面,素徛便口不择言地骂了出来: “这是什么狗屁差使,谁稀罕这狗屁郡王,他这是想方设法分散我们,一个在西、一个在南,都是刚刚攻占之地,谁知道会有什么凶险在等着我们?” “二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消消火。” “狗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不成真要坐以待毙吗?” “大哥登基之初,你我原本有天赐良机,可以将他拉下皇位,一切都是因为秦夜,倘若不是他,中玄和昭武联军,岂会败得那么快?倘若不是他,你我何至于藏头露尾地到此议事?” 耀州巡视,事关重大,搞不好,极有可能就葬身于耀州之地!是故,素循亦不再像往日那般淡定,径直恶狠狠地说道。 素徛闻言,随声附和,一起骂起秦夜来: “秦夜这个混账小子,他是你我之克星吗?为何事事与我们作对?若非有双州花市之事发生,你我还不知道,他居然密令一州守将保护梁婉瑜,而那个狗屁小将,竟敢公然将一百多人屠戮殆尽,这、这种丧心病狂之举,满朝文武却无一人敢提,真是气煞我也!” “‘飞龙御天,故资云雨之势;帝王兴运,必俟股肱之力。’大哥和秦夜,君臣相辅相成,已非你我所能抗衡!原本想着借赵熠和那几个御史之手,让秦夜从云端跌落谷底,可惜,棋差一招,竟被秦夜一一化解,不但让赵熠等人丢了性命,就连我们自己也被排挤出焱京,自身难保……” “我算是看明白了,皇叔和君相这两个老狐狸,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成天一副傲人姿态,自以为高高在上,等着吧,待素君和秦夜把朝中文武,逐一换个遍以后,看他们再凭什么摆臭架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谁也别想全身而退!二哥,你巡视西平,多多保重!” 离别在即,此刻之素循,是真的关心他这个志大才疏之二哥…… “相爷,一切皆已办妥。” “嗯,赵熠之眷属,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便好生照顾他们;不过,就赵夏那个纨绔,恐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你我尽力就好;素徛和素循这两个小子,又去那处密室相见了?” “相爷英明!” “算了,随他们去吧!既然素空不想管,本相也懒得掺和,就凭他们两个,还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就是互诉心中怨气而已。” “相爷英明!” 直至子时末刻,那日与赵熠在刑部大牢见面之人,方从宰相府后门悄悄走出。 第83章 再进无伤林 事涉羽军数十万兵马之布防调动已毕,秦夜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梁婉瑜,再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文伊月,突然哑然失笑。 文伊月方才想要说话,却被秦夜故意打断,如今见他这般模样,便再也强忍不住,低声问道:“王爷为何发笑?” 虽然自我感觉并未失态,但秦夜还是收敛了笑容,顺着文伊月的问题答道: “秦夜刚才有两笑,其一、梁小姐和文小姐太过耀眼,无论去哪,恐怕皆会如双州花市一般,引起不小之骚动,就算没有君玉芒等人闹事,亦会有其他纨绔泼皮生非;其二、户部尚书之子赵夏、工部尚书之子曹流,被文小姐一句无心之语,恐怕就要双双改名了!” “不瞒秦王,今早接到皇上诏命,老夫就一直在忧虑:之前右将军与老夫同在双州,尚且不能时时护伊月和婉瑜周全,如今右将军兼任代京州领、老夫出任竹扶州领,不日即要离开此地,各自赴任,那又如何照顾她们?带她们上任吧,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于心何忍?不带吧,心又何安?” “梁将军说得对,老夫曾经一度认为,以老夫宠溺伊月之名,再有皇上隆恩,必定能护她万全,可是经过花市一事,老夫才发现,终究是老夫太过自负了,帝王之力尚有尽时,何况老夫一区区右将军!” 看着梁错和文义满脸愁容,秦夜对着两人先后躬身一拜,随即说道: “梁将军爱女心切,终究势单力薄;文将军宠溺日甚,毕竟柔嘉维则……花市之事,真要两位将军出手,要么力有不逮,要么瞻前顾后,所以秦夜才密令赵望,一旦梁小姐和文小姐有难,宁可错杀,亦绝不可放过一个!就算不能杀一儆百,本王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不怕死的,尽管来犯!” 梁错和文义闻言,皆是一震,双双对着秦夜,恭敬地躬身一拜。 至于梁婉瑜和文伊月,则是双眼含泪,感动地齐齐行了万福礼。 秦夜一一还礼之后,霸道地开口说道:“两位将军尽可安心赴任,从今往后,本王去哪,两位小姐就去哪,本王必定护她们一生一世!明日,就请两位小姐,随本王一起离开双州吧。” “什么?”两女同时惊呼。 “好、如此甚好!”梁错和文义,却是一起拍手称快…… 是夜,梁婉瑜带着橙冰找到父母,询问父亲为何会有今日这般言行? 梁错看着焦急的女儿,和声细语地说道:“婉瑜,为父戎马半生,到头来,却是为旧主故交所不容,以致寄人篱下,对你们母女亏欠太多;所幸,秦夜对你生情,为父观其为人处世,虽然不乏兵家之诡道狡诈,但对你而言,却极有古时圣贤君子之风范;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为父看得出来,你也钟情于他!是故,为父才放心将你托付于他。” “父亲,女儿不想离开您们!”梁婉瑜极为伤感地说道。 “傻姑娘,你已经长大了,终究有一天要嫁作人妻,届时也要离开我们!身处乱世,拥有绝世容颜,却能与心爱之人相遇相守,谈何容易?为父与你母亲不愿你错过秦夜,你可明白?况且,为父此次携你母亲前去竹扶,是去就任州领这一方大员,不会经受一丝苦难,放心吧!哈哈哈。” “多谢父亲母亲成全……”梁婉瑜低声啜泣,伏地叩首。 另外方向之双州州府中,文伊月父女言行,同梁婉瑜一家如出一辙。 “父亲……”文伊月撅着小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好了好了,真当父亲老糊涂了!自昭兴归来之日,父亲就已发现,你与之前有所不同,多方打听之后,方知你在昭兴州府落水之事!恐怕在那个时候,你就对秦夜生出男女之情了吧?否则,为何滞留双州?说什么想念为父,分明就是不愿回焱京参加秦夜和纤心丫头之大婚!你别不承认,父亲问你,知道秦夜密令赵望护你周全,你作何感想?还有,今日到纤心丫头之前住过的房间看望秦夜,为何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以秦夜之敏锐,以及今日看你之神情来说,他定然猜到你进房间看过他!最后,听闻秦夜要护你们一生一世,明日就要带你们一起离开双州时,你又作何感想?”文义瞪了一眼女儿,长篇大论地说了良久。 “知女莫若父,嘻嘻嘻……”文伊月展颜一笑,立刻扮了个鬼脸。 “哎,你和那个婉瑜丫头,明明对秦夜有意,却还一直藏着掖着,为父与梁错两人,看着都着急!秦夜乃我天焱皇朝瑚琏之器,何日不是席不暇暖、旰食宵衣,否则你今日,又岂会心疼于他,进而不忍将他唤醒?既然知他如此忙碌,你们又何必还要让他为儿女私情所束缚?倘若今日没有为父和梁错推波助澜,你们意欲何为?真要瓶沉簪折、天各一方?”或许因为离别在即,文义又唠唠叨叨地对文伊月说了一大堆! “听说西平代京,可是繁华的很,到时歌舞升平,可别忘了您的宝贝闺女呀!嘻嘻嘻。” “哈哈哈,你个妮子……” 次日辰时末刻,双州城门口,梁婉瑜带着橙冰拜别父母;文伊白衣在身,也在同文义告别;至于秦夜,则在着重交代赵御和赵望一番后,就静静站立一旁,等着梁婉瑜和文伊月。 待两女完事之后,秦夜便恭敬地对着梁错夫妇和文义行了天揖大礼,三人连忙恭敬还礼;看着秦夜坚定的神情,三位长者并未再说一字,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诸事皆毕,看着梁错夫妇踏上奔赴竹扶之道、文义向着西平代京策马而去之后,秦夜便将梁婉瑜、文伊月和橙冰三女一一搀扶上马车,接着对五百羽营所属及一千苍穹护卫,下了出发命令! “这位叔叔,麻烦将秦王请来这里,可好?”文伊月掀起马车窗帘,对着最近的一名羽营所属说道。 “小姐客气,稍等。”那名羽营所属纵马而去,不一会就将秦王请来了。 秦夜登上马车,却并未掀帘而入,而是愉快地赶起了马车。 “堂堂秦王亲自驾车,传扬出去,又将掀起一阵风言风语,届时让我等女流之辈,如何自处?”马车里传出梁婉瑜不悦之声音。 秦夜摇头苦笑,将缰绳交予兵士继续驾车,自己则起身进入了车厢。 面对静坐其间的三位女子,秦夜一时语塞,竟不知所措地愣在门口。 “小姐,秦王今日好怪,方才做车夫,现在又当起了门神!”橙冰看着杵在那里的秦夜,调侃地说道。 “哈哈哈,对对,橙冰小姐姐说得对,一会车夫、一会门神,你可真会千变万化!”文伊月此时身心愉悦,紧跟着橙冰附和道。 “你们两个就别打趣他了,都还不知道即将去往何处,居然还有心思与他开玩笑!”梁婉瑜柔声说道。 “无妨,只要你们开心,怎么称呼秦夜都好!我们此刻正赶往秦夜家乡——剑州炽县!但是途经无伤林,我想入林去祭奠之前阵亡其间的将士……”秦夜缓缓说道。 “无伤林……”梁婉瑜口中呢喃,并未继续说下去。 第84章 天罪盟 上次无伤林鏖战之后,数月以来,秦夜便再无闲暇踏进这片广袤无际之土地,双州宣旨之后,如欲返程剑州炽县,就必然会途经无伤林,是故,秦夜便命人在双州城内,大肆采购置办祭奠所需之物,以备入林之用。 时值寒冬腊月,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以射猎为生之猎户,都争相入林探寻,以期能在春节到来之前,多打下一些肉类!另外,由于秦夜之前率军在此痛歼数万敌军,随着他越来越名动天下,以致被当今圣上下旨称为股肱帅将,一传十、十传百,慕名而来的天焱民众,不计其数!是故,现下之无伤林,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甚至连昔日极少有人涉足之深林处,也不乏成群结队之民众……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往昔此时,秦夜尚在爬冰卧雪、厮杀边塞,想不到今朝……”秦夜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雪中何以赠君别,惟有青青松树枝’”梁婉瑜轻轻说道。 秦夜闻言,立刻直视佳人,心中已然生出一股温暖之感!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曾几何时,父亲是那么的渴望重回疆场,如今远赴代京,也算如愿以偿了!秦照,谢谢你。”文伊月看着窗外之冬景,不知不觉间,就叫出“秦照”二字! 正当梁婉瑜和橙冰不明所以之时,秦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想不到化名秦夜以来,第一次唤我真名之人,是你!那晚,你就是听到‘秦照’之名,才失足落水的吧?” “嗯,你不喜欢我叫你秦照之名吗?”文伊月不敢注视秦夜,有点颤颤巍巍地说道。 “世间因果,皆有定数,既然是秦照害你落水,以后你大可就唤我秦照之名!反正不管怎么说,此次还乡之后,本王就会让天下皆知:秦夜就是秦照,而秦照更是秦夜!”说到最后,秦夜身上那种执棋天下、傲视苍穹的自负,瞬间弥漫整个车厢,引得三女无不为之侧目。 “‘秦夜就是秦照,而秦照更是秦夜’,那你是喜欢秦夜之名,还是更喜欢秦照之名?”梁婉瑜柳眉紧皱,低声问道。 “秦照之名伴我出生,秦夜之名,则随我死里逃生……我想,在面对你时,我是更喜欢秦夜之名的,毕竟,你所认识的那个挡箭少年,是秦夜。” “哼,尽说甜言蜜语,于我是秦照,于婉瑜姐姐是秦夜,待以后见到纤心姐姐,看你如何作答?” 面对文伊月之刁难,秦夜再次顿感无奈,心中突然想起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禀报王爷,到了!” 正当秦夜一时不知如何自圆其说之刻,刚好到达预定地点,于是便尴尬地笑着说道:“先办正事。”随后便逃也似的迅速出了马车。 “伊月,看你把他难的。”梁婉瑜嫣然一笑,轻轻地推了推不可一世的文伊月。 “婉瑜姐姐,你说他是不是真要把我们全要了?”文伊月突兀地问出此语,那双美丽诱人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梁婉瑜。 “这个,先办正事……”梁婉瑜顷刻间双颊绯红,如秦夜一般,飞快地出了马车。 殊不知,文伊月之言,亦被刚下马车之秦夜听了去,震惊之余,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而这一幕,正好被掀开帘子的梁婉瑜看到,佳人霎时掩面而笑,居然忘了步下马车,更忘了去搀扶秦夜;车厢内的文伊月听到动静,等不及走出马车,立即掀开车窗帘子,把秦夜跌倒在地之狼狈模样,也尽数看了去,同时,还不忘嘲讽一句: “活该,谁让你那么贪心!” “天下四美,兼得其二,更有文伊月这般如花似玉之灵动仙子为你倾心,秦王之艳福,就算是九国帝君,也难以争锋!佩服佩服。”说话者,形同之前在无伤林,截杀皇甫纤心姐弟的黑衣蒙面人一般,也是黑衣蒙面,只不过,此人却高大威猛多了。 “所有苍穹护卫,保护秦王!” “全体羽营所属,结阵御敌!” 一名羽营所属发出号令之后,一千苍穹护卫紧紧围住秦王及马车,五百羽营所属则搭弓上箭、拔剑挺枪,立刻成攻击阵型,虎视眈眈地看着来犯之敌。 “天罪盟,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原本独立于各国朝堂之外,从不涉及诸国战事,不知是何时变了性,与我天焱皇朝、与秦夜这般不死不休了?之前截杀恒王子女,本王只当是天罪盟内之少数人所为,方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予追究,尔等今日再犯,就不怕本王将你们连根拔起?”秦夜一边示意梁婉瑜退回马车中,一边冷冷地说道。 “秦夜,你休要狂妄,上次我盟仅仅出动一百五十名中档杀手,这次,由本盟主亲自坐镇,尽出全部杀手,就算你羽营所属之战力天下无双,此刻不过区区数百人,如何与本盟上万杀手相抗!”黑衣首领不慌不忙地说道,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集结上万杀手,绝非短期内可以办到!”秦夜挥手让苍穹护卫让开一条路,只身上前说道。 “不错,本座耗时三月,方成此局!秦夜,你嗜杀成性,因你一人,数十万将士埋尸荒野、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两国之半壁江山不复存在,天下正义之士,人人皆欲将你除之而后快!” “混账,藏头露尾行此勾当,还敢自诩为正义之士,本王纵横百万军中久矣,却从未见过尔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本王在此立誓,今日之后,必定亲率大军强渡月河,踏平武都,将你华氏之皇族宗亲,悉数屠戮殆尽,毁你宗庙、掘你祖坟,让昭武王朝从此消失于天地之间!” “你?不可能!” “事到如今,你勿需再藏着掖着,就算本王不知道你具体身份,但绝对可以确定的是:你,天罪盟首领,必定是昭武王朝之天潢贵胄!” “哈哈哈,秦夜,你果然难以对付,可惜你今日插翅难飞,你在双州城内采购置办的祭奠之物,正好可以留给你自己!放心,杀了你之后,倘若梁婉瑜和文伊月还活着,她们一人会成为昭武皇后,一人则会成为本座爱妻。” 黑衣首领说完,不再耽搁,马上挥手下了杀令。 谁知,正在此刻,数以万计之箭矢,却向他们这方飞跃而来…… “盟主,我们被包围了,成千上万之不明人员将我们包围了,从其进攻方式来看,极有可能就是羽营所属,他们目前正在快速收拢包围圈,外围的兄弟皆被诛杀了。”一名天罪盟的下属慌忙来报。 “不可能,哪来的羽营所属?之前密报不是再三确认过,秦夜仅剩之两万羽营所属,全部返回全州了吗?”黑衣首领咆哮道。 “盟主,不管是不是羽营所属,确有大批人员正在围剿我们,请盟主下令,让兄弟们立刻护您突围,再晚就来不及了。” “混账,就算秦夜有上万羽营所属驰援,本座亦有上万杀手,岂能这般望风而逃!传本座杀令,敢有逃匿者,诛其全家!随本座冲下去,击杀秦夜者,封万户侯!” 看着乌泱泱杀来的黑衣蒙面人,秦夜拔出腰间长剑,对着周围的苍穹护卫,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昔日是皇上之苍穹护卫,过了今天,则是秦夜之羽营所属,值此建功立业之际,可愿随秦夜一同诛灭这群乌合之众?” “秦王威武,羽营所属……” 一千苍穹护卫齐声嘶吼着,拼命超越前方之五百羽营所属,率先与迎面而来的杀手,短兵相接! “问寻,倘若你此刻看到这些英勇无畏之苍穹护卫,你还会在羽营所属将士面前,自惭形秽吗?”秦夜横剑杀死一名黑衣蒙面人后,看着浑身是血、奋不顾身之苍穹护卫,感慨地说道。 第85章 斩草除根 同是无伤林,去年夏至,和皇甫纤心在隘口上杀敌;不同的是,如今寒冬,与梁婉瑜和文伊月在隘口下歼敌…… 此刻之秦夜,甚至在想,自己与这无伤林,究竟是八字不合,还是相辅相成!为何每次带红颜知己来此,皆有兵事战阵等着自己?另一方面,因为自己,越来越多的天焱民众,争相入林捕杀猎物,但也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就留下数万尸身滋养此处,这次又是让上万人员魂断于此,冥冥之中,是否能够弥补此林之缺失!唯一让秦夜可惜的是,青山深林既埋忠骨,又葬奸佞! “秦夜,你不得好死,本座就是做鬼也不会……” 天罪盟首领尚未说完,便被赵御一剑斩了脑袋! “战况如何?”秦夜走到赵御身边,看着满地的黑衣蒙面人尸体,不假思索地问道。 “羽营所属亡三百人,苍穹护卫亡五百人,擒敌两千余人!”赵御简要答道。 “此次天罪盟应是倾巢而出,为防万一,细细审问所俘之人,确定再无余孽之后,悉数编为死士,凡有不从者,立即格杀;总之,本王要这天地之间,再无天罪盟!” “是,王爷。” “一路辛苦了,皇上所赐之黄金白银,我已命人全部运往双州,你悉数分发下去,不可亏待任何一名兄弟,无论生死;另外,余下之苍穹护卫,全部编入羽营所属。” “秦王威武……” 不等赵御答话,旁边之羽营所属和苍穹护卫听到秦夜之语,立即嘶吼出声,渐渐地,远处之人员也随声大喊,整个无伤林又开始震动了! 两个时辰后,赵御已经率人将尸体掩埋完毕,就连大部分血迹也清除干净,刚才的激战,仿佛不曾发生过。 秦夜走到马车旁,轻声说了一句:“没事了,出来吧。”接着掀起了马车门帘。 梁婉瑜、文伊月、橙冰先后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场景,唏嘘不已。 不一会儿,祭奠之事,尽皆准备就绪,就等秦夜宣布开始。 只见秦夜取过两坛酒,大声说道:“无论敌我,来生在世,不醉不归!” 秦夜言毕,右手举起其中一坛,猛地仰头大喝;左手则将另外一坛酒,挥洒四方……顷刻间,两坛酒便空空如也。 赵御见状,右手一挥,所有将士悉数效仿秦夜,一手喝酒、一手挥洒! 大约半个时辰后,完成了此次无伤林祭奠。 赵御重新留下一千羽营所属之后,秦夜便令他们押着被俘之天罪盟杀手,率先退出了无伤林,他自己则同梁婉瑜等人一起,继续踏上了回乡之路。 马车车厢中,秦夜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外形颜色方面,虽然与方才那套并无明显差异,但至少没有血迹,更没有酒味。 “上次无伤林之事,我曾详细问过纤心姐姐,为何今天看来,总感觉似曾相识?”文伊月提出此问时,却并未直接看向秦夜,而是坐到梁婉瑜身边,仿佛在等她回答。 梁婉瑜看向秦夜,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只见他英俊之面容上,渐渐泛红,双眼也是微微闭着,对于文伊月所问,愣是一言不发。 “哎,能够以数千兵力对抗八万联军、能够打得昭武王朝尽失半壁江山、能够将计就计全歼苏胤八万兵马、能够夺取西平王朝西南四州之当世战神,又岂会轻易落入他人圈套,此次无伤林之战,恐怕又是他为了将天罪盟连根拔起而特设的!” “婉瑜姐姐,你的意思是:这次无伤林之战,竟是秦照故技重施,以祭奠之名,带我们来此,为的就是引出天罪盟,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似乎还是不太习惯秦夜有另一个名字,因此当文伊月说出“秦照”二字时,梁婉瑜美眸再次看向秦夜,没有应声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恶,上次利用纤心姐姐,这次又来利用婉瑜姐姐和我。” 文伊月气急,起身就要去敲打秦夜,谁知马车颠簸,她一时疏忽,眼看就要摔倒。 秦夜立即单膝跪地,一把将她稳稳地揽入怀中,吓得三女全都花容失色。 “就算要伤人,也要首先护住自己,记住没有?” 秦夜看着怀中佳人,温柔地说道。 此刻之文伊月,全身酥软,躺在秦夜怀中一动不动,只是痴痴地看着他。 秦夜虽为醉意所侵,但尚有定力,一时意乱情迷之后,即将文伊月抱到位子上坐好,接着开口说道: “今日之事,一切如你们方才所言,全是本王事先布局的!若说曾经之天罪盟不涉列国朝堂,本王或许相信;但经过上次无伤林之事,本王绝对不再信其独立于九国之外!经过蒹葭多方查探,总算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至于说盟主是昭武王朝之天潢贵胄,纯属本王猜测。” “最精明的猎户,往往都是以自己为猎物,引诱真正的猎物现身;但古往今来,故技重演而能再次大获全胜者,屈指可数!王爷当真是股肱帅将、天生战神。”梁婉瑜赞许地夸道。 “我看他不只是股肱帅将、天生战神,还是个天生的骗子,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快说,把这事从头到尾都说一遍,不然,我今晚又该睡不安稳了。”文伊月缓过神来后,马上催促道。 秦夜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想起方才之神魂颠倒,心中不忍拒绝,于是将历时数月之筹谋,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 原来,上次带着皇甫纤心等人出了无伤林之后,秦夜即密令蒹葭彻查天罪盟背景;本来,纵使蒹葭用尽一切方法,亦未在短期内获得有用密报,庆幸的是,经过上次无伤林损兵折将后,天罪盟居然开始四处派人探寻秦夜踪迹;当秦夜获悉此事之后,便顺藤摸瓜,先是在梁府小试牛刀,看一看这个天下第一之杀手组织,实力究竟如何,没想到,天罪盟确实名不虚传,不仅让秦夜中箭负伤,而且真正的天罪盟杀手,被俘之前便立即自杀了;留下黄凡那帮乌合之众,一问三不知,就在秦夜准备将他们尽数诛杀之时,黄凡失口之一句话,引起了秦夜的注意。 “天罪盟只说助我们赶走秦夜,收复昭武故土。” 就因为这一句话,让秦夜猜测天罪盟首领,或为昭武王朝之皇室宗亲,就算不是此等身份,亦必与昭武一朝关系密切。若非如此,秦夜实在想不通,历来不干涉列国政事之天罪盟,为何会突然配合华文劫掠恒王子女?又何故主动出手,帮助黄凡行刺杀之举,居然还声称要收复昭武故土?区区一个杀手组织,纵使是天下第一之杀手组织,面对一国怒火,不过是蚍蜉蝼蚁尔!而其甘冒惹怒天焱君臣之风险,也要帮扶昭武旧臣,何也? 想明白这一点,就算结论仍然有些牵强,但秦夜不在乎,只要知道天罪盟非杀他不可,秦夜就可充分利用这一点!先是派兵将梁婉瑜一家送往双州,接着密令赵望着重保护梁婉瑜,借着双州花市之事,向全天下宣告,秦夜对梁婉瑜视若珍宝!让一直身处暗中之天罪盟知道,只要梁婉瑜在双州,秦夜必会亲往看望,以让其有充裕时间,调配分散在天下各地之杀手,汇聚于双州及其附近。 而为了更好地展开厮杀,秦夜便早早令人在双州置办祭奠之物,大肆宣扬无伤林之行,让天罪盟提前做好布局;为了万无一失,秦夜还让赵御对外宣称,两万羽营所属悉数开赴全州,实则却是兵分数路,来了一个大迂回,全部乔装成猎户百姓,逐一进入了无伤林。 “幸好羽营所属之战力天下无双,不然,面对天下第一之杀手组织,两万对一万,胜算无多。”文伊月悠悠地说道。 “不,伊月,杀手之所以恐怖,主要是由于其蛰伏暗中,令人防不胜防!一旦暴露,全部聚拢一处,则不过是一群毫无兵事战阵经验的乌合之众罢了,否则,本王也不会处心积虑,将他们全部引来此地!不用说羽营所属,就算让右将军统领寻常士卒至此,亦可让天罪盟全军覆没。”秦夜笑着对文伊月说道。 “你的意思是,爹爹比不上你?”文伊月眨着灵动美眸,揶揄地说道。 “这……” 第86章 正王 秦夜和西平王朝间之战事,历时近三个月,正好给了月河南岸之昭武王朝,以喘息之机,在宰相姬历、骠骑大将军银冷之全力辅佐下,华绝雷厉风行地做了四件大事: 第一、收缴正王华盛兵权,面对皇上旨意,正王没有任何怨言,心甘情愿地将驻守林城之四万边军,全权交由朝廷统一调度; 第二、在余下之四州四十五城,强制施行三丁抽一,再加文武、竹扶迁移过来之从军流民,一共聚得新兵二十万,由银冷直接统领,日夜不停地加强训练; 第三、提拔任用大量之能员干吏,严厉惩治贪污腐败、打击不法商贩,并将所有收缴而来之钱财,悉数分发到民众手中; 第四、重点加强巩固月河南岸之布防。 如此一来,短短三月内,不但朝野人心渐定,而且边疆防御也日趋稳固,因此,华绝才敢大胆启用昭武王朝之最大杀招——天罪盟! 天罪盟,世人只知其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正如秦夜所言,其曾经从不涉及诸国战事;而对于其何时创立?成员多少?首领是谁?世人皆是一无所知!就连秦夜所掌之蒹葭,也难以探知一二。 当华绝深夜召见银冷,亲口告诉他天罪盟之种种秘密,并让他配合天罪盟首领实施计划时,银冷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数十年下来,天罪盟居然一直与昭武历代帝君密切往来;更让他想不到、或者说不敢想的是,天罪盟居然是昭武王朝扶持建立的,而且,其历任首领,皆是王朝天潢贵胄中之出类拔萃者担任…… 倘若不是华绝亲口说出,银冷如何敢相信这些? 而这次动用天罪盟,银冷只需转达华绝密旨中的一句话:国家生死存亡之秋,必须全力击杀秦夜! 是故,天罪盟急召遍布天下之杀手回总坛,无论何等重要之刺杀任务,全部放弃,一个月内不至者,格杀勿论! 一个月之后,到达总坛之杀手人数,竟有一万多人,如此庞大之规模,放眼天下任何一个刺杀组织,谁与争锋? 就当华绝和银冷认为胜券在握之时,天罪盟却突然断了联系…… “禀报皇上,天罪盟已经连续两日,不曾有任何密报传来?” “大将军何意?” “回禀皇上,天焱皇朝那个秦夜狡诈异常,不仅平王栽在他手里,就连西平上将军苏胤,也败在他手下,苏胤可是天下公认之当世名将啊!如今西平王朝一分为三,又是因秦夜之故,末将实在是担心天罪盟……但愿是末将杞人忧天。”银冷担心眼前之少年天子经受不住打击,是故欲言又止,心中满是无奈。 “大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倘若明天依旧没有任何信息传来,或许,他们当真凶多吉少了!传旨,立即扩大征兵范围,将那些王公贵族之护院家丁,全部征召入伍,告诉他们,昭武若亡,谁也别想活!另外,加强新兵训练和边境防御,以防秦夜强渡月河!”华绝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下了旨意。 “皇上圣明,末将遵旨。” 次日,就在秦夜一行即将到达炽县时,昭武密探总算将有关天罪盟之消息,呈到了银冷手中。 将为数不多的几十个字,反复细看了几遍之后,银冷面色惨白、心如死灰!号称暗夜之王、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居然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明的打不过,暗的也赢不了吗?真不知如今之种种努力,在秦夜面前,究竟有没有用?哀莫大于心死,银冷瞬间感觉人生无望,似乎所有的一切,在此刻已经再无任何意义…… 昭武王朝、武都正王王府,华盛书房中,这位常年率军驻守林城之统兵王爷,如今正专心致志地埋首于书简之中,就连其胞弟来了,也不曾发觉。 “兄长,您这使枪耍棒的统兵王爷,难不成真要改行舞文弄墨了?真不知太宗皇帝当初是怎么想的,给您赐名华盛,却让我叫华武,‘文盛武昌’四个字,用在您我身上,这不是反了吗?”真王华武抢过华盛手中的书籍,颇为风趣地说道。 “强词夺理,你明明知道‘文盛武昌’四字,不是独指你我,却还要用来调侃为兄!如今为兄已被削了兵权,以后别再提什么统兵王爷!还有,领兵这么多年,辛苦了这么多年,为兄就不能学你一样,看书钓鱼,好好享受享受?”华盛自嘲地笑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会信你?” “住口,这可是犯忌讳的话!你也是年近四十之人了,说话怎么还是这般没有分寸、口无遮拦?说吧,来此何事?”华盛愠怒道。 华武自幼便对这位兄长十分敬畏,方才言语轻佻,也是因为今日心绪不佳,一时疏忽所致,现在见他斥责,立即毕恭毕敬地回复道: “回禀兄长,刚刚收到密报,天罪盟没了!” “刺杀之事,本就有违天道,没了就没了,何必大惊小怪?昔日平王动用天罪盟劫掠恒王子女,结果如何?谋局不成,反被其噬,不仅损兵折将、战败自刎,还连累我朝痛失半壁河山!如今皇上非但不以此为鉴,反而故技重施,这不是自取败亡之道吗?可惜我昭武百年基业,恐怕真要毁于一旦了,这难道真是天意吗?” “兄长不必如此气馁,加上银冷正在训练之新兵,我朝尚有三十万士卒枕戈待旦,何惧天焱皇朝?何惧秦夜?况且,有月河天险在,秦夜想要举兵南征,无异于痴人说梦!” “糊涂!你去好好问问那个严青,秦夜其人如何?如今之昭武王朝,已是千疮百孔、危如累卵,内忧不除,又何必这么着急去招惹秦夜这个外患?” “兄长,眼下朝野人心渐定,边疆防御日趋稳固,而且,普通百姓在得到诸多恩惠之后,也是越发拥护朝廷,不知兄长所说之内忧,来自何处?” 如今之昭武王朝,确实偏安一隅,但民心所向、中兴有望,一片大好前景,为何在兄长看来,却似大厦将倾、国之将亡,华武心中疑虑,亦感不服,思索片刻之后,径直说了出来。 “平静不过表象,暗涌方为真相!些许小恩小惠,如何能抵三丁抽一之痛苦?所为之民心所向,不过是地方官员之歌功颂得罢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等着看吧,秦夜定会利用天罪盟一事,让我朝再次付出无法想象之代价,为兄明日一早便入朝,自请备战月河防线,如若战死在月河南岸,也算对得起华氏之列祖列宗了!” 华盛看着案几上之长剑,毅然决然地说道。 “兄长……” 次日早朝,待百官行礼之后,华盛便率先开口说道: “禀报皇上,天焱君臣亡我之心不死,为保祖宗之江山社稷,臣请前往月河南岸军中效命,以尽绵薄之力。” “正王兵权才交了多久?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宰相姬历闻言,立即嘲讽道。 “正王统兵在外,长达二十年之久,实属我朝难得之将才,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岂能一直赋闲在府?宰相所言,实在让人难以苟同!”兵部尚书段立,亦是不假思索地反驳姬历,言语中满是鄙夷之意。 “段立放肆,姬相身为百官之首,你岂能出言不逊,这是对宰相说话的态度吗?”礼部尚书江河,指着段立斥责道。 “宰相虽为百官之首,但百官之上呢?皇子王爷,是宰相该管的吗?正王皇室宗亲,统兵驻边二十年,于国功劳甚大,姬相尚且出言嘲讽,是该有的态度吗?段大人与姬相同殿为臣,指摘几句,有何不妥?” 刑部尚书郭明,为人公正无私,对姬历主持之文武、竹扶移民一事,甚是不满!皇上百官面前,张口以民为重、闭口仁义道德,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结果呢?政令乱出、毫无章法,搞得民怨四起、天下耻笑,最终更是被秦夜趁机大肆宣扬利用,使得文武、竹扶两州十八城之百万百姓,迁移月河南岸者,竟难达十万之数……他对姬历本就心中有怨,今天见他嘲讽一心为国之正王,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冷冷说道。 第87章 报国无门 接到天罪盟被连根拔起之密报时,华绝几近晕厥,急让太医下了几剂猛药,服用之后,强撑着身体来到华盛殿,本想随意应付一下,便回后宫将养龙体,谁知开朝即遇到正王之事,现下宰相、兵部、礼部、刑部全都卷了进来,惹得华绝心中更加烦躁,方欲开口制止,却见正王又说话了。 “本王华盛,此殿亦名为华盛,皆乃太宗皇帝所赐,姬相可知何意?倘若本王心存一丝不轨之心,岂会轻易退出林城?当下形势危急,姬相近日操劳过度,就不必再费心试探本王忠诚与否!皇上在上,臣恳请皇上,恩准华盛前往月河南岸军中效命,就算战死在那里,臣亦喜不自胜。” 华盛强势驳斥姬历之后,恭敬地对着华绝伏地叩首,请命道。 “皇叔说得哪里话?倘若身死就能解决问题,那平王死后,朕之昭武天下,又何至于此?还有你们,兵部、礼部、刑部,吵什么?为了这些鸡毛蒜皮之小事,人臣之礼也不顾了吗?”华绝起身,斥责一番之后,便开始咳嗽起来。 殿中百官发现皇上有恙,于是纷纷跪地,“保重龙体”之音,随即此起彼伏。 “嚷嚷什么,朕还没死呢!全部住口,退朝;还有,从今往后,华盛殿更名为无极殿。”说完,华绝即拂袖而去。 看着空空如也之龙椅,想着华绝方才将华盛殿更名一事,华盛心中满是悲凉,常年刀尖上舔血之军人,此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如今之无极殿。 “从此再无华盛殿,看正王以后还嚣张什么?哈哈哈。” 武都宰相府客厅中,宰相姬历、吏部尚书冯进、工部尚书徐缓、礼部尚书江河,四人聚集一堂,江河抢先开心地说道。 “话说正王也是愚蠢,前有平王主政败军辱国,现在皇上还会容他们这些皇叔领兵吗?就算华盛忠心无二,又能怎样?如今之昭武,在皇上心里,最大之内忧,恐怕就是他华盛!”冯进扫了一眼三人,缓缓说道。 “冯大人说的对,兵部和刑部还帮忙说话,这是嫌正王死得不够快吗?一帮傻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尚书之位的?”徐缓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罢了,正王之事,就此打住;据闻,天罪盟已被秦夜斩草除根,等着吧,新的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姬历没有过多纠结今日朝堂之事,沉默许久,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三日,天罪盟由昭武王朝创立,直属昭武帝君统领之消息,便传遍昭武四州,并渐渐向全天下传扬开来;没过多久,天焱皇朝之秦王,将天罪盟上下尽数诛灭的消息,接踵而至,使得昭武朝野,无不瞠目结舌。 反观其余诸国之君臣百姓,则尽皆拍手称快,并先后派遣特使至昭武武都,公开谴责昭武君臣与天罪盟狼狈为奸,数十年来所为之下作勾当造成的累累血债,罄竹难书!东极王朝和永圣皇朝甚至扬言,要与天焱皇朝会盟,一同举兵将昭武王朝从天下间彻底抹去…… 消息传至武都之日,华盛紧急上疏,再次奏请前往月河南岸军中效力,华绝将奏疏留中不发,没有回复任何只言片语。 “皇上……”银冷奉旨而来,见华绝不顾太医劝阻,强行到御书房处理国事,心中甚是悲苦,于是轻声叫了一下。 “怎么了?”华绝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颇为不悦。 “回禀皇上,虽然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但皇上龙体要紧,末将恳请皇上以龙体为重,这些军政要务,暂可交由姬相与末将先行会商处置,臣等处置不了的,再统一呈报皇上圣裁,皇上这般事事亲为,时间久了,龙体如何承受得住?” “难得你有这份心,爱卿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时局如此,容不得朕有一丝一毫之松懈;如今东极和永圣,正积极串联天焱,欲举大军攻我昭武,朕连日寝食难安,如何还敢事事假托他人?” “皇上,恕臣直言,若论行军打仗,正王堪称国之柱石,而且,正王赤胆忠心,足以托付国事……”说到最后,银冷心知已犯华绝之忌讳,是故声音开始有点断断续续。 “朕知皇叔忠心,带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但正因为如此,朕才不愿再让他统兵!正王军中威望太高,一旦朝野有变,就算他再怎么忠心,也难免成为隐患!别忘了,他那些故将旧属,不乏居心叵测之辈,欲行不轨之徒,抑或有之!倘若天焱与他国联军攻来,这些人趁乱逼正王造次,届时,恐怕也容不得他再‘忠君爱国’!你明白吗?”华绝放下正在阅览之奏疏,将自己不任用正王之原因,坦诚地缓缓说了出来。 银冷闻言,心中暗自叹息,不再劝谏。 出了御书房后,看着阴暗的天空,银冷明白,昭武之败亡,已成定局!堂堂一国之君,放着能臣干将不用,成日玩弄帝王心术;为了以防万一,竟以诛心之论评判一心为国之皇叔!当真应了那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待银冷败兴而归,却见正王一人独自在骠骑大将军府门口等候,不等他上前行礼,对方已主动迎了上来,一边招手,一边高兴地说道: “大将军军务繁忙,真让华盛好等!” “末将参见王爷!”见他如此热情,银冷心生感动,恭敬地行礼。 “快别拘礼了,本王在你这府门口,可是喝了半天西北风!”华盛紧握银冷双手,故意抖擞了一下身体,大笑着说道。 “这些混账下人,待末将好好责罚他们!” “别别,本王说笑的,快些引本王入府,大事要紧。” “末将遵命,王爷快请!” 两人来到银冷书房,坐定之后,华盛便直奔主题。 “华盛如今人微言轻,报国无门,只能来叨扰大将军了!” “王爷行事光明磊落,一心忠君为国,朝野皆知!王爷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银冷说完,眼看又要行礼,却被华盛强行制止了。 “皇上圣意,华盛略知一二!不然,今天也不会这般光明正大地来寻大将军了!眼下东极和永圣两国,意欲联盟天焱发兵灭我昭武,华盛之意,可速派特使前往中玄、北晋、西平三国,尽一切所能说服他们与我昭武结盟,共抗强敌!虽有天罪盟一事横亘其间,但与生死存亡之军国大事比起来,这些全都微不足道!西平眼下之情况,比我昭武还惨,联盟之事,恐怕比我昭武还急;北晋与永圣多年鏖战,也必会同意结盟;至于中玄,同时结仇于东极和天焱,又岂会对结盟一事视若无睹?有此三国相助,我昭武王朝,或可度过此次劫难!” “王爷真乃神人,不愧是我朝之擎天大柱!劳烦王爷在府稍坐,末将这就入宫,速将王爷之妙策禀报皇上。” 银冷激动地站了起来,立即吩咐下人备马,眼看就要离去。 “这么多年了,大将军还是这般急性子!也罢,华盛今天就赖着不走了,定要等大将军回府,吃你一桌好菜再说!” “哈哈哈,末将今晚,定与王爷一醉方休!” 第88章 秦夜回家 剑州炽县,地处无伤林边缘,属于天焱皇朝中,不甚起眼的一个小县城;而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在天焱皇朝立国之七十余年中,硬是跟着承平了七十余年之久,虽说尚未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地步,至少杀人放火之事,鲜有发生!百姓安居乐业,也算丰衣足食。 据说,在三十多年前,即天焱皇朝戾帝末期,曾有一个白发老者云游至此,看到炽县一片祥和,不禁感叹道: “当今皇上昏庸,致使民怨四起,唯独此地宛如世外桃源,妙哉妙哉!背靠无伤,果然无伤;祥河不息,祥和不灭;阴阳交替,天下有望!” 当时,有好事者闻言,私下闲扯:背靠无伤、祥河不息,讲的是炽县背靠无伤林,祥河之水日夜不舍地滋养全县;果然无伤、祥和不灭,应该是说炽县百姓太平安康之生活;至于最后一句阴阳交替、天下有望,则是始终不明其意。 及至太宗皇帝将戾帝取而代之,那些好事者总算找到了依据,宣言天下有望,即指太宗皇帝,因为其曾经圣临过炽县;听者亦觉有理,于是不再过多关注此事,随着三十多年时间的缓缓推移,白发老者之言,也渐渐被人所遗忘…… 今日之炽县,却变得极不寻常,县令邓清,带着全县官员差役,行色匆匆地来到了秦府,顿时引得周遭百姓议论纷纷。 炽县秦府,原兵部侍郎——秦雨任,辞官归乡后之居住地;此刻的秦雨任,刚刚结束晨练,正悠闲地在书房看书,看到秦天快步走来,顿时心生不悦。 “早就与你说过,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遇事切忌浮躁,那么多圣贤之理,你究竟明悟多少?何事这般惊慌?” “回禀父亲,邓大人带着本县所有官员差役,已经到了府中客厅,急着要见父亲。”秦天躬身一拜,颤声说道。 秦天,秦雨任长子,加冠四年,有妻张丽,如有熟悉秦夜之人看到秦天,定会发觉他们长得极其相像,只不过,比起秦夜,秦天少了一些杀伐果决、铁血豪迈之英气,多了一点唯唯诺诺、畏首畏尾之怯弱……遥想当年,他也曾英气逼人、光彩夺目,虽不如二弟那般耀眼,但在这剑州炽县之少年儿郎中,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然,又岂会抱得美人归!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二弟莫名其妙就成了过街老鼠,为家族所不容,至今生死未卜;还有父亲待自己的态度,前后判若天渊……秦天不明白,原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之幸福家庭,何故就变成这样?于是,他渐渐浑浑噩噩,整天无所事事,变得越来越萎靡不振…… “所有官员差役?这是何故?就算府中有人犯事,也不必如此啊!可有只言片语透露?” 秦雨任放下手中书籍,并未急于起身离去,只是疑惑地向秦天问道。 “回禀父亲,邓大人虽然并未明言,但也意有所指,大概是与当今秦王有关。” “秦王?就是近几个月,名动天下的那个秦夜?听闻他也是剑州炽县人氏,怎么了?” “父亲,听闻秦王,下午就会到达炽县……” “行吧,毕竟为父也曾职任兵部侍郎,更何况,大家都姓秦,是该前去接迎一番,叫上你母亲,为父随后就到。” “父亲……”秦天鼓起勇气,大声喊了出来。 “说,何事?”秦雨任极不耐烦地问道。 “秦王会是二弟吗?” “你希望他是吗?” “父亲,四年之前那事,儿子绝不相信,为何您……” “说下去。” “父亲一意孤行,致使秦府变成如今模样,您就不曾后悔过吗?” “放肆,你懂什么?速去叫你母亲,为父随后就到。” 秦雨任说完,不再搭理秦天,径自离去了。 大约半炷香后,秦雨任才极为儒雅地漫步而来,这可把邓县令急坏了。 “哎呦,我的秦大人啊,你这是要把下官逼死吗?” “邓大人,秦某虽然出任过几年兵部侍郎,但现在已经是无官一身轻,草民一个,你就别再妄自菲薄、自降身份了。” “我的老哥哥呀,你就别再调侃兄弟了,你要是觉得邓某为人尚可,你就如实相告,秦王与你秦家,究竟有无关系?自从听闻秦王是剑州炽县人氏后,我即寻遍全县姓秦之人,可他们皆不认识秦王!这怎么可能?幸亏本县秦姓之人不是太多,在我翻遍所有炽县秦姓人员名录、逐一比对他们的年龄及相关特征后,发现同秦王相仿的,无论是年龄、还是街坊邻里提供之样貌描述,只有贵府已故之少公子——秦照;虽然我没见过秦王,但其英俊超凡之姿,早已如雷贯耳,而贵府少公子,那可是名噪炽县之美少年,如此这般,都是凑巧不成?” “照儿回来了……” 秦雨任夫人——周慈,闻言大惊,立刻起身走到邓清面前,双眼含泪地看向他。 “夫人,你这是做甚?秦王智冠天下、功盖寰宇,怎么会是那个逆子?四年前他就已经死了,你忘了?”秦雨任斥责道。 “老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何苦这般心狠,就一口认定照儿不在了?”周慈大声哭诉道。 “报……禀报大人,秦王车仗提前抵达本县,已往阳山方向去了。”一名差役前来报信。 “阳山?秦天,立即备车,随老身前往,任何人胆敢阻拦,老身即刻撞死阶下。”周慈收起哭声,对着秦天大怒道。 “是,母亲。” 秦天不敢违逆,迅速离开准备去了。 “愣着干嘛,出大事了,还不快随本官护送秦夫人前往阳山!” 邓清一脸震惊地观察秦雨任夫妇之言行后,心中已有九成确定:秦王就是秦照!因此,立即命令所有官员差役,与他一同恭敬地护送秦夫人离开了秦府。 阳山,炽县东面的一座小山,历来为此县百姓,安置坟茔之地。 “秦照,不是已经到炽县了吗?为何不先回家,反而来此小山?” 文伊月不等秦夜搀扶,直接跳下马车,惹来秦夜一阵轻责。 “不急回家,先带你们见一下秦照。来人,封锁此山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入,秦夫人例外。” 秦夜看着梁婉瑜和文伊月,神秘一笑,当即下了命令。 “是,王爷。” 带着三女缓缓上山,途中文伊月一直拉着秦夜衣袖,问这问那,不料他只笑不答;前者无奈,只好跑去找梁婉瑜解惑,梁婉瑜环顾四周,表示也不知秦夜之意为何…… 不一会儿,秦夜来到一处小土堆旁,躬身往地上找了找,捡起几件物什,转身分别送给三女,对着她们开心地笑了。 秦夜素来冷若冰霜,就算面对皇甫纤心、梁婉瑜、文伊月三人,也是极少发笑的,能如今天这般,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绝无仅有,至少在梁婉瑜和文伊月认识他以来,没有! 寒风徐徐、荒草摇曳,虽名为阳山,此刻却甚是阴冷凄凉。 “秦照,这是什么?” 文伊月紧了紧衣袖,看着手中那形似荷花之东西,上前指着土堆问道。 秦夜脱下外袍,展开铺在土堆前,示意三女坐下。 梁婉瑜等人,虽然心中之疑惑越来越多,但还是依他之意,尽皆坐到了衣袍上,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土堆…… “今天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不要怕!可惜心儿不在,不然就更好了;或许我不能只对你们其中一人好,但我会倾尽毕生所有来爱你们;心儿与我在无伤林相识,一路走来,早已生死难分,如今大婚在即,也算对这美好姻缘,有一个满意的交代!初与婉瑜相见,即被行刺,或许命中注定,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愿意与否,此生也只能同我携手共老了!至于伊月,对秦夜则是先恨再爱,起初或许只有感激之情,但于水中将你救起之后、再经花市之事,你便生出了男女之情,否则,那日在心儿房中,当你看到我坐在地上、靠着心儿床沿安睡之时,不会伤心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伤心离开了?真不害臊,跑这山头来说这些,等下次见了纤心姐姐,我一定如实相告。” 文伊月听后,想起那日之情形,顿觉羞涩;再看身旁两女,只见梁婉瑜羞赧地低头不语,而橙冰则是轻声发笑,虽然自己心中也甚是感动,但她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回怼秦夜,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打情骂俏”? “你们可愿听一个故事?” 秦夜没有回应文伊月,而是微微一笑,神情有些苦涩。 “嗯……” 知道秦夜今日之种种怪异,即将揭开谜底,三女齐齐点头。 第89章 真相 在这炽县之地,曾经有一个少年,时值十四,虽未及束发,但以当时之身形样貌来看,日后绝对是个一等一之美男子!此子自小聪颖,虽不曾有过目不忘之才,但却能将大半古之诗词歌赋,熟记于心;诸子百家之书,尤喜兵道,家藏数百部之古今兵书,他不仅悉数读遍,而且还经常独自推演,见解也极是独到,旁人听来,均感与众不同;武道方面,虽说不是天赋异禀,但至少在同龄儿郎之中,他是精进最快、剑法最快的。 其父曾任朝廷兵部侍郎多年,虽然后来辞官归乡,但因其母持家有道,颇有财帛,加之对他格外宠爱,是故,无论他想要什么,父母都会想方设法满足他;而他自己也甚是争气,不但能文能武,而且性情飞扬之同时,又极其善解人意;周围所有人,无不对其大加赞许,将他默认为家族未来之希望…… 可是,就在这个少年十四岁之时,一切都变了…… 刚开始,先是被府中老管家从其房中搜出春光图; 接着,因为偷看其新入家门不久之大嫂沐浴,被当场抓获; 再接着,就是突然消失于一个雨夜之中,有人说,最后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青楼; 最后,其父不堪其辱,当众称他已死,并宣布将其剔除宗籍,就连衣冠冢,也不允许刻字立碑,随意起了一堆土,弃之山野…… 其母日夜哭泣,知他喜欢荷花,每逢荷花盛开之季,便会日日去采摘,亲自送来衣冠冢前给他;后来,思子之心日盛,就算没有荷花,也会亲手用草编成荷花送来…… “荷花?这是……” 眼见秦夜似乎已经说完,文伊月看着手中的“荷花”,再次指着眼前的土堆,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错,这就是那个少年的衣冠冢。” 仿佛还未从方才所说的故事中缓过神来,秦夜回答文伊月的语气,有点冰冷。 “小姐,我怎么感觉,王爷所说故事中的那个少年……” 橙冰瞥了一眼秦夜,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错,那个少年就是秦照,正是本王。” 此刻之秦夜,语气更加冰冷,而且,眼神中已然蕴含着一丝杀气。 “不可能,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管你是秦夜还是秦照,伊月绝对不相信你会那样。” 文伊月起身扑进秦夜怀中,将他抱得很紧,顷刻间就泪如泉涌。 “‘梨花带雨伊人泪,幽兰着露郎君情’,伊月,你真好。” 追忆起不堪回首之过往,秦夜触景生情,竟一时有点无法自拔,幸亏文伊月不顾一切地抱紧他、信任他,才让他似梦初觉……看着怀中的可人儿,秦夜也不由自主地将她紧紧抱住。 “看来,每个人之内心深处,终究都会藏有自己的弱点!就算强如你秦夜,亦无可避免,真希望,这就是你唯一的弱点。” 秦夜和文伊月当场紧抱在一起,梁婉瑜却并不介意,醋意或许有之,但绝不会影响她对秦夜的爱恋之情、以及对文伊月的姐妹之情。 “不,本王如今之弱点,又多了心儿与你们。”秦夜斩钉截铁地说道。 “明明是亮点,硬是被你说成弱点,我们就这般让你不堪重负吗?还有,再不放开我,婉瑜姐姐真要吃醋了。” “无妨无妨,寒风颇刺骨,你们抱在一起,正可互相取暖。” “都怪你,连婉瑜姐姐都会打趣我了。” “小姐,你若是觉得冷的话,也可同他们抱在一起,不必管橙冰。” “噗嗤……” 听闻橙冰之言,秦夜、文伊月和梁婉瑜等人再也强装不住,尽皆捧腹大笑。 过了好一会,秦夜三人之笑声才渐渐停息,文伊月之双眼,不知是痛哭落泪之原因,还是喜极而泣的原因,总之就是红红的,看得秦夜好生心疼。 “好了,虽然与你相识日短,但我们绝不会相信你是那种人,离家四年,以你的本事,定然是寻到真相了,否则,你也不会带我们来此!害你之人,是你嫂子和府中老管家吧?” 梁婉瑜取出黄色手巾,一边帮文伊月擦拭双眸,一边感慨地说道。 “婉瑜,你好厉害。” 秦夜对着梁婉瑜行了天揖之礼后,赞许地说道。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若说当年是当局者迷,可时隔四年,这种卑劣手段,应该不难看穿,为何……” “婉瑜,你说的对,此等雕虫小技,确实不可能欺瞒太久,但这有一个前提,需要像你们对我这般——绝对信任!” “你在怪你的父亲不相信你,所以你宁可让他相信你死了,你也不愿回家;可你这样,对你的母亲公平吗?你看看这些‘荷花’,你于心何忍?” 梁婉瑜转身来到秦夜身旁,将之前分她的“荷花”,迅速还到他手中,冷冷地说道。 谁知秦夜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强行抱住,紧接着就附耳低语: “以你之聪慧,你觉得我会让母亲,一直为我以泪洗面吗?既然知道我不会,为何还要那样说了刺激我?定是因为我抱了伊月许久,你心生醋意,故意说来气我的,是吧?” 梁婉瑜何曾与男子这般亲昵过,而且还当着伊月和橙冰两人的面,顿感羞愧难当,才不管秦夜说的是否有理,只想挣脱他双手的束缚……奈何,秦夜好不容易揽佳人入怀,又岂会轻易放她离去! 情急之下,梁婉瑜居然心中一横,朝着秦夜肩膀咬了下去…… 秦夜虽然吃痛,但担心突然放开她,容易使她跌倒,所以强忍疼痛,任由她一直咬着,循序渐进地松开了双手。 见她逃到文伊月和橙冰身后,秦夜才缓缓解开上衣,两排鲜红之牙印下方,一道疤痕肉眼可见。 “先是箭、后是口,真是英雄难做!” “呀,这都是因为婉瑜姐姐留下的吗?秦照,我也想……” “你就算要留点纪念在我身上,也不用急于一时!我不是什么铜墙铁壁,我也会疼的,知道不?更不是什么可口美味之烤肉,人人都要来一口!” 秦夜被文伊月逼得连退几步之表情、以及他那婆婆妈妈的自嘲,把三女逗得大笑不止。 看着秦夜身上的箭伤和牙印,梁婉瑜心中甚是心疼,暗自责怪自己刚才下口太狠,倘若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补偿一下他,让他……,想到这里,她那绝美之容颜,变得更加绯红诱人了! 第90章 婆媳相见 阳山脚下,在邓清及所有官员差役的大肆宣扬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炽县百姓,天焱皇朝立国以来,炽县何曾出过秦王这般轰动天下之大人物,因此,大家都激动地奔走相告,三五成群结伴而来,想亲眼目睹这位帝国战神的风采,不曾想到了山脚下,却被守在各处入口的羽营所属,全部拦了下来。 当邓清亲自率人护佑着秦夫人,一路风风火火的到来之时,瞬间被惊呆了,看着人山人海的炽县百姓济济一堂,心想:“就算是皇上圣驾亲临,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好不容易让差役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分出一条小道,邓清立即整理了一下官服官帽,清了清嗓子,两步并做一步,快速来到入口处,大声禀报道: “炽县县令邓清,率全县所有官员差役,恭迎秦王。” “奉王爷军令,任何人不许进入,秦夫人例外。” “这……哎呦,你们这帮呆子,还不快随本官去将秦夫人迎上前来。” 邓清闻言,心中大喜,现在的他,确定秦王是秦照无疑,幸亏自己并未受四年前之事影响,平时对秦府一直以礼相待,还曾命人四处帮秦夫人搜寻荷花!想到古之奇货可居一说,邓清激动得想给自己两巴掌,果然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好人有好报啊……” 当众人簇拥着周慈和秦天来到入口时,她不矜不伐地行了一个万福礼,开口说道: “草民周慈,即是各位大人所言之秦夫人,恭迎秦王。” “秦王麾下,羽营所属,叩见夫人。” 听到“羽营所属”四字,邓清等炽县大小官员,吓得随他们一起,对着周慈伏地叩首;周围万千炽县百姓,见当官的如此,也尽皆学着跪地叩首。 这场景可把秦天吓得不轻,正欲下跪之时,即被其母出手制止。 “各位大人,各位乡亲,你们快快起身,寒冬腊月的,让大家受累了,晚上,请大家悉数到寒舍,吃杯酒水,周慈急见秦王,就先失陪了。” 说完,便被数十名羽营所属,引着去见秦夜了…… “婉瑜姐姐,倘若秦照就是那种好色之徒,我们岂不是跳进火坑了?” 秦夜听毕,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文伊月和梁婉瑜,只见梁婉瑜笑而不答,凑近文伊月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文伊月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神情,瞬间便如霜打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正当秦夜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之时,即有羽营所属来报: “禀报王爷,秦夫人到了。” 秦夜大喜,未及整理衣衫,就迅速迎了上去。 “母亲在上,请恕孩儿不孝,未能亲去接您。” 秦夜见到其母身影,早早便伏地叩首。 “逆子,你这个逆子,你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想得好苦啊!” 周慈看到那个日思夜盼、魂牵梦系的少年,虽然已经变了些许模样,但母子连心,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就是她的照儿。 “母亲,儿子知错了。” 秦夜双眼含泪,依旧跪地不起。 “母亲知道,你心里也苦,在外多年,我儿遭罪了……起来,地上凉,快快起来。” “儿子见到母亲安好,心中欢喜的很,区区凉意,何足挂齿!再说,儿子如今是掌管数十万帝国精锐的少年王爷,又岂会惧怕这小小凉意!” 在母亲面前,秦夜卸下所有防备,情不自禁地自夸起来,这时的他,只是想让母亲为自己骄傲的人子。 “好、好,我儿真有出息,厉害得很。” 周慈高兴地合不拢嘴,不容秦夜继续跪地,强行将他拉了起来;突然,看到秦夜身上醒目之箭伤,以自己学医多年之经验,一看便知,定然是近期才有的;而那耀眼的两排齿印,亦绝对是刚刚才加上去不久。 “照儿,这是怎么回事?母亲知道,你常年带兵打仗,受伤在所难免,但这箭伤,是近期才有的吗?你在信中不是说一切顺利,为何还会受此重伤?还有这两排齿印,分明是刚刚添上不久,你作何解释?” “母亲,见到母亲,孩儿心中激动,居然忘了整理衣冠,让母亲见笑了。”秦夜一边迅速整衣敛容,一边又呵呵赔脸笑道。 “你打小聪明绝顶,任何事情都能自圆其说,但你今日休想糊弄我。” 周慈才见到秦夜,就已注意到不远处那三个美貌无双的妙龄女子,况且,能在他这个宝贝儿子身上留下齿印之人,必定是他极为亲近之人,可这小子啰里啰嗦半天,就是不给她引荐,心中大为焦急,所以才借故一直逼问。 “母亲,知母莫若子,看您急的,几年不见,这么快就厌烦儿子了?婉瑜、伊月、橙冰,你们过来。” “照儿无礼,该是我们过去才是。” 周慈说着,眼看就要上前去迎三女。 秦夜连忙在她耳边说道:“母亲,婉瑜和伊月是您未来儿媳,橙冰是她们的姐妹,您别认错了。” “哈哈哈,是吗?照儿好生有福。” 今日惊喜不断,周慈太过开心,不由自主地大笑着说道。 此时,梁婉瑜三女,已经来到两人身前,齐齐行了万福礼。 “晚辈梁婉瑜,拜见叔母。” “晚辈文伊月,拜见伯母。” “晚辈橙冰,拜见夫人。” “好、好,真好。都怪照儿不懂事,这寒冬腊月的,让你们来这荒山野岭挨饿受冻,看老身回去不责罚他!” “伯母,您是不知道,秦照整天就会欺负我们!有一天晚上,伊月直接被他吓得跌入水中,差点就见不到伯母了。” “是啊,叔母,不信您问他,身上那两排齿印是怎么来的?” “你个混账小子,愣着干嘛,还不速速磕头致歉?” 周慈愠怒,指着秦夜厉声骂道。 “有了儿媳忘了儿子,母亲,你这变脸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还有你们两个,哪有第一次和未来婆婆见面,就状告未来夫君的?古话说的‘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两个是一点也不曾记在心上!看来还是橙冰好,就会静静地站在那里笑。” 梁婉瑜和文伊月之“恶人先告状”,让秦夜匪夷所思,霎时大感无奈!再听到母亲责骂之后,更加满腹委屈…… “夫人,您看,他连橙冰也欺负!” 橙冰听秦夜提及自己,瞬间也学着梁婉瑜和文伊月的样子,可怜巴巴地向周慈告状道。 “哈哈哈,好、好,儿子之过,就由老身这个做母亲的来弥补,快随老身下山,到家里好好吃一顿;另外,今晚就让炽县的父老乡亲,全都来给你们送礼。” “真的?伯母,伊月还真饿了。” 文伊月开心地摇着周慈手臂,她那清脆动听的声音,引得在场之人,无不心中畅快…… 第91章 复仇 “照儿,你如今也叫秦夜?” “是的,母亲。” “还会改回来吗?” “母亲,不管是秦照、还是秦夜,都是您的好儿子。” “可你父亲……” “母亲,孩儿不想让您为难。” “哎……” 随着周慈一声叹息,秦夜几人已然来到阳山脚下。 “炽县县令邓清,率全县所有官员差役、万千百姓,恭迎秦王。” “恭迎秦王……” 看着跪倒一地的人群,秦夜又想起四年前被人人唾弃之场景,强抑心中愤恨之意,亲身上前,将居首之邓清搀扶起来,真诚地说道: “四年以来,有劳大人,大恩不言谢,先让他们起来吧。” “王爷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邓清恭敬说完,接着转身对着满地之人大声言道: “传王爷之令,各位炽县的父老乡亲,快快起身。” “大哥,四年不见,你消瘦许多。” 待秦天起身抬头,秦夜一眼便认出了他,立即上前握着他的手,关切地说道。 “二弟,大哥对不住你,害你漂泊在外,九死一生……” 感受到弟弟的关心,秦天一时情难自禁,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大哥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同心,不必计较这些。” “好了,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 周慈看他们兄弟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心中甚感欣慰!本想让邓清安排打道回府,可对方看了看秦夜,又看了看四周的羽营所属,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夜明白母亲之意,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转身走到静立于后的三女中间,微笑着看了看她们,旋即高声下令道: “所有羽营所属,随本王回家,今晚不醉不归!” “秦王威武、不醉不归……” 一千羽营所属齐声高喊,声音瞬间传遍漫山遍野,让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撼! “大人,这就是我天焱皇朝之最强战力吗?那个让昭武和西平君臣闻风丧胆的羽营所属吗?” “嗯,不久以后,恐怕不仅只有昭武和西平君臣闻风丧胆了!” 秦府门口,秦雨任领着所有眷属佣人,已经异常庄重地静候多时了,人群中,秦天妻子张丽,昂首望天;老管家徐二,却是耷拉着头。 秦夜让梁婉瑜三人陪其母共乘马车,自己则与大哥一起策马带队;距离秦府不远处,秦天兴奋地说道:“二弟,是父亲,是父亲亲自来迎你了。” 实际上,不用大哥告知,目之所及,秦夜便已认出那个身影,此时的他,心中百感交集,让他欣喜若狂、热泪盈眶,不可能!但让他视若无睹、怒形于色,则是更加做不到。 与四年前相比,不知是岁月不曾善待他,抑或是他自己心中有愧,曾经那个温文儒雅,颇具仙风道骨的一家之主,始终还是苍老了许多…… 不过,让秦夜始料未及的是,原以为必是剑拔弩张的重逢场景,此刻,却似乎变成了阖家团聚的温馨场面!挥手示意羽营所属止步,秦夜弃了马匹,向着那个身影徒步走去。 “照儿……” 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秦夜却并未回头,来到那人身前,秦夜伏地叩首,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 “回来就好,看来,今日客人甚多,府内人手不足,可能需要借用你的人。” 秦雨任搀扶起秦夜,并未过多言语,只是看了看不远处的人群,淡淡地说道。 “羽营所属何在?” “在……” “秦府既为本王家园,亦是属于你们,立即帮忙接待宾客,本王有言在先,今晚不醉不归。” “是,秦王。” 于是乎,自秦夜执掌以来,这支战无不胜的雄师劲旅,有的迎宾、有的上菜、有的添酒、有的甚至哄起了正在哭闹的小孩,忙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正当秦夜向梁婉瑜等三女介绍炽县的风土人情时,邓清带着一群耄耋老者来到主桌,躬身说道: “禀报王爷,县内德高望重之长者,让下官代禀:他们愿将县中儿郎送至王爷军中,追随王爷征伐天下!” “一朝入军旅,生死难定;马革裹尸还,尚属奢望!当真无畏?” 秦夜举起酒杯,行礼之后,当即一饮而尽。 “回禀王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脸朝黄土背朝天,这样碌碌无为之日子,老朽等人过了整整一甲子,回首此生,真是枉活八十余载,今见秦王英姿,方才幡然醒悟,今日天下,凡是热血儿郎,唯有投身军旅,才可不负此生,还望王爷不弃!”一众炽县长者,躬身说道。 “邓清,你可知兵?”秦夜瞟了一眼这些老人,再看了看母亲神情,冷冷地问道。 “禀报王爷,兵事战阵,下官略知一二。” “羽营已然扩编为羽军,你若愿意,本王直属之羽营,尚有步军副统领空缺,可专司征募、训练炽县子弟;最终是否能够正式入编羽营所属,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卑职代县内父老乡亲,谢王爷盛恩……” “婉瑜姐姐,这些老者,定然知道秦照四年前之事,当年他们有没有推波助澜,都还不一定呢,今日怎么会好意思来求秦照?” 看着这些八十高寿的老人,想起秦照四年前的悲惨经历,文伊月心中甚是鄙夷他们。 “哎,是非只在时势,公道不在人心!”梁婉瑜叹息一声,低声说道。 宴席之后…… 安排好梁婉瑜三女入睡之后,秦夜一个人,独自置身于秦府大院之中,喧嚣散去,冬风刺骨,别离四年之久,想不到,这院子中的一草一木,竟然还有些许熟悉之感。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纵使一生叱咤天下,也总会有叶落归根之时。”秦夜俯身撩拨了一下水面,水温还是如儿时一般,不讲情面的冰冷。 “志不强者智不达。” “言不信者行不果……” 秦雨任还是如早上一般,极为儒雅地漫步而来。 “就算是父债子还,也不必那般卑躬屈膝地委曲求全,更何况,当时之事,又不是您之过,又何苦一让再让,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够了,一朝即死,何谈大任?” “死便死矣,何足挂齿?” “哈哈哈,确实如此,死士从军,死便死矣,不过蝼蚁尔,尚不如阳山之上的衣冠冢!” “看来,你心中有恨?” “是,本王如今亲掌帝国数十万精锐之师,放眼天下,谁与争锋?来人!” “属下在。”数十名羽营所属现身候命。 “本王兄长、秦天之妻——张丽,还有秦府管家——徐二,立即押来于此。” “是,王爷,” “照儿!” “秦照在四年前已经死了,你选的嘛,父亲!本王如今叫秦夜,暗夜之夜!” “男子汉大丈夫,你身为执掌羽军之异姓王爷,麾下之羽营所属,更是天下无敌,不思为国征伐四方,却拘泥于此等微末过往,成何体统?” “恒王之女——皇甫纤心,不错,就是本王未过门之妻子,与她相识至今,不过半载尔,她曾与本王说过:本王是身系国家安危之帅才,岂能被儿女情长之事扰乱神思,千言万语,何及她与本王之心意相通?本王是她心中的英雄,是可以令国家、乃至天下更好之英雄……十四年朝夕相处之父亲,竟不如相守甚少之红颜懂我、信我!” “秦夜……” “秦照……” “照儿……” 不知何时,梁婉瑜、文伊月、橙冰以及周慈,尽皆出现在庭院入口处,关切地看着他。 “父亲指责本王不思为国征伐四方,却拘泥于此等微末过往,不觉太过牵强吗?如若没有此等乱七八糟之过往,本王又何必拘泥?今夜不将此事彻底终结,更待何时?” 第92章 释怀 秦夜刚刚说完,羽营所属正好前来复命,将徐二和张丽一起押到秦夜面前。 徐二,年逾知命,侍奉秦家三十余载,不仅精明干练,而且仁善谦和,最重要的是,对秦家一直忠心耿耿,曾是秦夜儿时最为敬重信任的人物之一!可惜,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慈祥老者,让秦夜如此一个上天宠儿,留下了难以抹去之创伤;这一刻被羽营所属强行按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再也没了往日之光彩。 至于张丽,因她身份特殊,羽营所属并未过分动粗,只是将她押到秦夜面前,便任其立于夜空之下。 只见她一身红衣,显得极为妖艳,丝毫没有大难临头之恐惧模样!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远胜于寻常女子,不愧是十里八乡有名之美人,虽然不比皇甫纤心、梁婉瑜、文伊月等女子那般美丽动人,但亦曾惹来万千热血儿郎之追求,否则,秦夜偷看她沐浴一事传出之时,也不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先是想方设法接近本王兄长,接着费尽心机嫁入秦府,再不知廉耻地与徐二勾搭成奸,千方百计地栽赃陷害本王,你还有何话可说?”秦夜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悔意之蛇蝎女人,鄙夷地说道。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算将我千刀万剐,也不过是你秦王仗势欺人罢了,休想撇清你四年前犯下的苟且之事!好色欺嫂之污名,你这一辈子也休想洗刷干净!” 张丽冷笑一声,不屑地将秦夜嘲讽一番之后,目露凶光地瞪着众人。 “秦王,王爷,千错万错,都是老夫之错,到此为止吧!” 听到秦夜口中所说之龌龊事宜,再看看脸面着地、心如死灰之徐二,秦雨任再也强撑不住,放声喊道。 “四年之前,本王遭人陷害,任人宰割之时,何人助我?如今大权在握,却想让本王偃旗息鼓,是何道理?到了这个时候,难不成还要像以前一样,以德报怨吗?先别劝本王,你们暂且问问这些羽营所属,看他们答应与否?”秦夜双目紧闭,冷冷说道。 “以血还血,秦王威武……” 似乎听到秦夜召唤,周围所有羽营所属,尽皆大声附和。 “张丽,你父与我父,本为故交,战场凶险,生死有命,怨不得别人,况且,事发之后,我父毅然决然辞官回乡,还不够吗?为何非得利用本王兄长,嫁入秦府,伙同徐二构陷于本王?”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我恨不能生啖你肉,让你秦家断子绝孙,可惜天不眷我,竟让你因祸得福,名动天下!不过,纵然你权势滔天,但无凭无据,能耐我何?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证据充足,你敢杀我吗?别忘了,四年前,你还不是如今之统兵王爷,国家律法在上,充其量叛我诬陷之罪,不过几年牢狱之灾而已!至于和徐二通奸之事,你尽可大肆张扬,届时,是你秦王秦府丢脸多一点,还是本女子丢脸多一点?哈哈哈。” 张丽说完,笑得甚是猖狂至极,引得众人纷纷怒目而视。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商尚何在?” 秦夜心中只觉恶心至极,不再看张丽一眼,径直高声喊道。 “羽营所属骑兵营——商尚,叩见秦王。” 一名秦府佣人装扮之男子,在秦雨任、周慈、张丽等人满眼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穿过人群来到秦夜身前,伏地叩首。 “快快起来,蛰伏秦府两年有余,辛苦你了。” “能为秦王分忧,是属下荣幸。” “此番一洗本王四年之耻辱,你功不可没,本王必有重赏,当着在场所有人之面,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是,王爷。” 商尚对着秦夜、秦雨任、周慈等人逐一行礼之后,便开始将自己这两年多以来,在秦府所探查到的,事无巨细地当众说了出来,包括张丽何时何地与徐二通奸、如何同徐二密谋构陷四年前之秦夜、徐二如何暗中帮张丽购置打胎药、以及张丽如何给秦天下毒、如何逼迫徐二在今晚饭菜中投毒……说完之后,便接着把张丽送与徐二之信物、以及今晚未及用完的残余毒药,一一展示在众人眼前。 “你这淫娃荡妇,犯下如此多之十恶不赦大罪,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何话可说?就算你死不承认,这刑部大牢之各种刑具,你猜徐二能承受几何?” 看着以面抢地,浑身颤抖不语的徐二,秦夜厌恶地说道。 “哈哈哈,说我淫娃荡妇,别忘了,我是你秦家长媳,就算我睡尽天下男人,丢脸的,还是你秦家!如今你秦王闻名天下,将来这史官笔下之白纸黑字,定会将此香艳之事隆重记上一记,让你秦王和秦家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张丽眼见事情再无回旋余地,转而对着秦夜掏心挖肺、恶语相向。 秦雨任和闻讯狂奔而来的秦天,听到张丽所言之后,尽皆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眼中满是悔恨…… “让她住口……”秦夜怒道。 商尚连忙上前制止张丽,不料一不小心,就把张丽白嫩的脖颈扭断了,几息之后,她便再无生机。 “秦王恕罪,属下失手将她打死了。” 商尚扑通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 “死了就算了,自去领五十军棍,暂不革除羽营所属,允你戴罪立功!” “属下多谢王爷!” “将徐二与张丽尸身,一并送往县衙,交予邓大人依法处置。” “是,王爷。” “都散了吧,本王有些累了……” 夜半子时,当所有人都睡去之时,秦夜独自一人掌灯来到藏书阁,看着摆放如故的数百部兵书,儿时手不释卷、闭门读书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你长大了,终不似当年模样!” “本王累了,有事明天再说。”认清来人,秦夜转身就要离去。 “玉不琢、不成器;鹰为重生,剥老喙、除趾甲、拔旧羽,几经生死,方有涅盘!何况胸有大志之人乎?当时所为,于你来说,虽然残忍,但为父绝不后悔!” “冷眼袖手旁观,岂是人父之为?” “那怪谁?你自幼喜好兵道,这藏书阁中的数百部兵书,亦皆熟记于心,可你为何还是轻易着了他人之道?为父曾时时告诫于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越是对你亲近之人,越有可能害你不浅!可你呢?先是被徐二拙劣地用一本春宫图,轻而易举就扰乱了心神;不曾想你居然还不吸取教训、引以为鉴,糊里糊涂就被骗到张丽房间;事发之后,你居然毫无随机应对之法,只会将全部希望,一味地寄托在父母兄长身上,你知不知道,为父当时对你很失望!再后来,你一心只怪为父不相信你,在你茫然无措之时,没有出手帮你,竟致一走了之,那个时候,为父真的好绝望,就算没有他人诬陷你在青楼出现过,为父也会将你剔除宗籍,永不认你!” 秦夜听毕,双腿再也不愿迈出半步,如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原地。 秦雨任靠近其身,小心翼翼地将秦夜手中之灯笼接了过来,走到较为宽敞的地方,接连点燃四根蜡烛的同时,吹灭了灯笼,藏书阁瞬间明亮了许多。 “或许你会问,既然为父四年以来拒不认你,为何在你秦王衣锦还乡之今日,既亲领阖府上下出迎,又大肆举办盛宴接待来宾?本来,为父无需向你解释,最终能否想通,全看你自己的心胸格局!但你那位尚未过门之妻子提醒了为父,你如今是身系国家安危之帅才,当以天下一统为己任,既然不能被儿女情长之事扰乱神思,又岂能再为四年前之事徒耗神思?千言万语,为父只有一句话:不管你是秦照还是秦夜,为父自始至终,从未怀疑过你!” “父亲……” 第93章 晨练 四年心结一朝解,秦夜双膝跪地,竟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眼前的父亲,原来,不是父亲不懂自己,是自己不懂父亲…… “‘一身转战三千里’” “‘一剑曾当百万师’” “记得就好,还不起来,这般多愁善感,如何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如何担得起统领千军万马、征伐天下之重任?” “是,父亲。” “为父问你,商尚今晚所为,你可曾提前授意?” “回禀父亲,儿子没有,事发突然,张丽生死,只在商尚一念之间!” “如此说来,恐怕徐二也等不到扶光耀世了,罢了,这样也好,商尚此人也算对秦府有恩。” “父亲放心,商尚今晚所受之五十军棍,儿子明天一早就会弥补于他。” “嗯,这次回来,打算留多久?” “回禀父亲,儿子想三天之后就启程回焱京,届时,希望父亲携阖府一同前往,不然,偌大之秦王王府,未免太过清冷了。” “臭小子,提着灯笼就要走之前,不是这么谋划的吧?若非老夫主动说开,你明天一早就会带着你母亲和大哥返程焱京,徒留老夫一人留守老宅,是也不是?”秦雨任看着眼前之秦夜,调侃地说道。 “还是父亲懂儿子,嘿嘿嘿……”心思被当面拆穿,秦夜颇为尴尬。 “行了,两个未来儿媳第一次来府,你居然板着个脸,硬是没让她们叫老夫一声叔伯,秦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看你明天如何解释?” “这个……父亲,儿子连月征战在外,实在有些累了,您老早点歇息,切勿熬夜,照儿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秦雨任反应,秦夜拔腿就溜,连之前来藏书阁所带之灯笼,都没顾上拿,就这般摸黑跑了…… “哈哈哈,照儿,臭小子!” 秦雨任开心地大笑之后,逐一吹灭蜡烛,学着秦夜一般,摸黑离开了藏书阁。 次日辰时初刻,秦夜已早早在别院中等候,见父亲到来,尽皆相视一笑,默不作声地开始晨练,这场景,与四年前并无二致。 周慈去秦夜房间寻不到人,正在疑惑之时,梁婉瑜、文伊月和橙冰三人,均已穿戴如昔,似有整装待发之意…… 周慈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欲开口说话,却见佣人来报,说昨天夜里,徐二在去往县衙的途中,不慎失足落水,等打捞起来之时,已经气绝身亡,二少爷之属下正在配合邓大人善后。 “可曾报知老爷和照儿?”虽然心中有数,但一大早就遇到这种事,周慈还是显得颇为不悦。 “回禀夫人,老爷和二少爷正在晨练,奴婢不敢打扰。” “你说什么?他们两人在一起晨练?”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慈再次向佣人确认道。 “是的,夫人,老爷和二少爷正在晨练,按以往惯例,应该快要结束了。” “婉瑜、伊月、橙冰,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快随老身去看看,你们今天休想离开!”周慈开心地挽起三女的手,引着她们向别院走去。 待几人到达之时,秦雨任已经退至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中之人,原来秦夜正一人独自舞剑,只见他身轻如燕、来去如风,手中长剑锋不可当,口中诗词豪情万丈: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慷慨十年长剑在,登楼一笑暮山横;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婉瑜姐姐,他舞得真好,以后只要他不在外领兵打仗,我们就让他舞剑给我们看。” “伊月,过了今日,何人之舞剑,还能入你我之眼?” “想不到,橙冰跟着小姐,可是大饱眼福了,嘻嘻嘻。” 听着梁婉瑜三人对话,周慈心中甚是自豪,看着眼前这温馨一幕,竟情不自禁地红了双眼,她原本以为此生,恐怕再难见到他们父子二人一起晨练了,想不到幸福来得太突然…… “走吧,闺女们,随老身去大厅等候,老爷珍藏数十年的那些宝贝,今天可要遭殃了!”周慈转身对着梁婉瑜等人,神秘地笑道。 梁婉瑜闻言,恭敬地行了万福礼,花容绯红。 “伯母,您的意思是,伯伯要取来送我们吗?”文伊月开心地依靠在周慈肩上,“贪财”地说道。 “伊月,你真是我们家的百灵鸟。” 周慈被她逗得开怀大笑……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秦雨任和秦夜洗漱完毕,均着正装而来。 听闻母亲诉说徐二之事后,秦夜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大厅众人,见秦天不在,心中闪过一丝失落,叹息一声之后,旋即摒弃杂念,对外大声喊道: “商尚何在?” “属下在。”商尚一瘸一拐地现身答道。 “你既出自羽营所属骑兵营,本王即刻擢升你为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天下战事不平,赐爵封侯之日,亦不远矣!” “属下多谢秦王再造之恩,誓死效忠王爷。” “好好调养,慢则两三日,快则明日,兴许就要返回焱京,先行退下吧。” “是,王爷。” “婉瑜、伊月、橙冰,昨日是我糊涂,未及带你们认识父亲。” 见秦夜开口,梁婉瑜三女同时会心一笑,恭敬地走到秦雨任身前,齐齐行了万福礼。 “晚辈梁婉瑜,拜见叔叔。” “晚辈文伊月,拜见伯伯。” “晚辈橙冰,拜见老爷。” “好、好,真好。照儿自幼娇纵惯了,有时难免性烈如火,你们昨日也看到了,就连老夫这个做父亲的,难免也要受他的气,但你们放心,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们,尽管告诉老夫,大不了再让他离家四年!” 秦雨任手指秦夜,信誓旦旦地说道,却惹来周慈一阵白眼。 “你再敢让他离家四年,那你就自己留在这里过完下半辈子,我们母子和这些闺女,去住焱京秦王王府就是!” “夫人,老夫一时失言……” “秦伯伯,伊月听伯母说,您有好多宝贝要送我们……” “啊,对对……” “报,禀报秦王,耀州有八百里加急军报传来……” 第94章 中玄之谋 中玄皇朝卫将军万强,统兵二十万,令左将军于元,亲领五万士卒为先锋,连日猛攻耀州红临郡,耀州守军伤亡过大,其中勇武伯、耀州将军——易错,重伤昏迷。 于元曾在两军阵前明言:若将倾心郡主赐婚于大将军王,立即罢兵…… “混账,‘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宗政辰,你找死!传令,半个时辰后,全部羽营所属,随本王立即赶往双州。” “是,王爷。” 秦夜转身,看着众人脸上为他担忧之神情,愧疚地说道: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本想多陪一陪父亲母亲,奈何军情紧急,照儿不能再尽孝二老左右了;还有你们,难得带你们来一趟炽县,却是这般草草收场……” “照儿……” 周慈苦等四年,才能见儿子一面,想不到转眼就要别离,顷刻间双眼含泪,情不自已。 秦雨任扶住老伴,神情坚定地说道:“国事要紧,放心去吧,家里有为父。” “不必挂念我们,纤心姐姐说得极好,你是身系国家安危之帅才,岂能被儿女情长之事扰乱神思,千言万语,何及我们心意相通!你不仅是她心中的英雄,也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是可以令国家、乃至天下更好之英雄!” 自从昨晚听到皇甫纤心曾对秦夜说过的这些话后,梁婉瑜一直铭记于心,想不到此刻正好应景,于是便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而且还开口称皇甫纤心为姐姐,这让秦夜顿感意料之外的同时,还有点窃喜。 至于文伊月,早已和周慈一般,双眼含泪,动情地说道: “你说过的,或许你不能只对我们其中一人好,但你会倾尽毕生所有来爱我们,你别忘了,你曾答应要带我去仁州看海,可不能一拖再拖了,等你耀州得胜回来,必须马上带我去。” “王爷一路顺风,早日凯旋归来!”橙冰向秦夜行了万福礼后,恭敬地说道。 “好,等我……” 短短几个字后,秦夜再无多言,待全部羽营所属集结完毕,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府。 出了炽县十里左右,秦夜挥手示意队伍停下,一边快速写下一份奏疏,一边命人叫来商尚: “本王密令你亲领一百羽营所属,留下暗中保护秦府上下,必要之时,听梁婉瑜之命行事,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王爷尽管放心,秦府上下若有一人损伤分毫,末将提头来见!”商尚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回道。 “再来一个人,立即将此奏疏送往焱京恒王府,请恒王代本王转呈皇上,并告诉恒王:适当留意天州方向。” “是,王爷。” 秦夜颔首,挥了挥手,继续向着双州策马狂奔而去。 眼下之双州城内,羽营所属不足两万,其余守军士卒也才一万左右。虽然秦夜在出城之前,统一将羽军兵力重新部署调派,但颇营所在之昭兴、起营所在之仁州、翦营所在之竹扶,距离双州之地,一个比一个遥远,没有一个月时间,休想完成整军调兵!而最近之界州,却又才有区区两万兵力…… 秦夜一路疾驰,狂奔近两百里之后,已然看到了双州城之轮廓,心中思虑良久,渐渐有了结论:“此次中玄皇朝大军有备而来,必有一场硬仗要打,就看无一和阿错这几个月的练兵成果如何了!” 及至入了双州城,秦夜立即命人叫来赵御和赵望,简单交代一下,点了全部羽营所属,就要率军离开,不料,赵望之一番话,却让秦夜顿觉受宠若惊,久久不能释怀。 原来,当双州百姓听闻耀州红临战事之后,纷纷踊跃参军,声称:秦王封地双州,谁敢打倾心郡主之主意,就是与双州之民过不去,誓死杀敌,让中玄皇朝大军有来无回;目前已有新兵五万,随时听后调遣。 “赵望,替本王好好感谢双州城的父老乡亲,待大军凯旋归来,秦夜必当一一重谢。” “秦王,末将请战!”眼看秦夜就要离开,赵望立即单膝跪地,大声开口恳求道。 秦夜闻言一愣,转身看着赵望和赵御,凝思片刻道: “也罢,就让你这个双州将军,带领双州儿郎,将中玄皇朝那些滥竽充数之辈,悉数歼灭在红临之地。” “是,末将多谢王爷。” 中玄皇朝玄都宰相府,依旧在宗政全书房中,二皇子宗政统,满脸坏笑地说道: “秦夜与西平王朝之战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皇叔以储君未立、朝野不安为由,拒绝出兵攻打耀州;等西平王朝半死不活、秦夜抽身而出之际,皇叔又立即上疏奏请父皇发兵耀州,甚至还怂恿宗政辰那个白痴,让他求父皇逼天焱皇朝赐婚皇甫纤心!皇叔啊,您老这是拿我中玄皇朝二十万将士的性命不当一回事,此役过后,那些与宗政辰亲近的军中将领,估计就要全部埋尸红临了……” “少在这阴阳怪气,本相这么做是为了谁?你以为皇长子、北王和上将军他们都是酒囊饭袋吗?若非你父皇、本王这位好皇兄,越来越糊涂昏聩,我等中玄皇朝之宗亲重臣,又岂会行此无奈之举?先以储君之位诱惑宗政旻,让其全力搭救宗政辰还朝,后再出尔反尔,漠然置之;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想为了宗政辰,再起刀兵!闹吧,折腾吧,如今还有几人会真心听命于他这个登基三十四年之皇帝?卫将军和左将军两人,他们不是誓死效忠皇兄和宗政辰吗,那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二十万中玄儿郎之累累白骨……如果不是顾虑你,本相早就辅助宗政旻,逼皇兄退位了!” 宗政全越说越气,起身指着宗政统之鼻子,怒不可遏地骂道。 “皇叔所言极是,侄儿让皇叔受累了!” 宗政统极为恭敬地伏地叩首,心中却是对着宗政全,极其狠毒地开始咒骂起来。 “起来吧,希望天焱之秦夜,下手不要太狠,给我中玄多留几个士卒回家,也好让本相手上,少些血债!” “皇叔,想不到大哥、北王和上将军等人之意见,这次会与我们出奇一致,尽皆同意让万强和于元去送死!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秦夜筹谋不当,没有将他们一举覆灭,甚至阴差阳错,败在我中玄大军铁蹄之下呢?万强和于元两人,那可都是独当一面多年的军中老将啊!” 宗政全闻言,心中甚是失望,倘若不是筹谋多年,已不能容他另行抉择,此刻的他,真想立即将宗政统驱逐出府!为何当初就瞎了眼,选了这么一个废物来辅助…… “皇长子再怎么仁孝,也不能三番五次地被那昏君耍着玩吧?北王和上将军,更是早早就将你父皇看透了,如何还能指望他们公忠体国?至于此战结局,老夫问你,原车骑将军——唐战,西平上将军——苏胤,难道还比不上万强和于元吗?昭武王朝和西平王朝痛失半壁江山,皆是因为秦夜,你还敢轻视于他吗?明确告诉你,别说你现在只是我朝区区二皇子,就算你日后顺利登基为帝,秦夜也必将是你、乃至整个天下之噩梦!他才十九岁啊……” 第95章 红临之战 红临,耀州四郡之一,既非富庶之地,又无雄城拒敌,为何如此?半年之前,无论是中玄皇朝、还是天焱皇朝,又有谁能想到,此处有朝一日会变成两国之边境? 可正是这样一个微末小城,于元所亲领之五万先锋军,强攻一周有余,依然不曾攻破…… 中玄皇朝卫将军帅帐之中,万强将手中密信撕碎,愤怒地扔进火炉之中,接着拔出长剑,用力砍在帅案之上! “将军,这是何故?”方才一幕,被前来议事之于元,正好看到。 “你我一心尽忠皇上、报效国家,想不到却成了他人弃子。” 万强,中玄皇朝卫将军,一生忠勇善战,如今已近知命;此次统领二十万大军前来攻打耀州,一是为了收复失地;二是为了给自己的老友——唐战,报仇雪恨;当然,最重要的,作为帝国之军中大将,岂能对日益强盛之天焱皇朝,视若无睹? 倘若之前,仅仅只是大将军王被俘、车骑将军战死、二十万大军无一生还、耀州全境被占,甚至是昭武王朝被打得龟缩一隅,以他万强半生征战之胆略来看,虽有震惊,但尚不至于让他生出恐惧之感,可当西平王朝上将军——苏胤、及其率领之八万兵马全军覆没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传至玄都之时,他真的开始后怕了! 于是,他连夜写好奏疏,请求皇上下旨收复耀州之地;可是,接连三道奏疏呈交上去,均如石沉大海;而他也不能入宫面圣,苦等半月有余,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却等来了宗政辰还朝、天焱秦夜挂帅西征西平王朝的消息! 万强再也按捺不住,反正在朝野看来,他与左将军于元,就如已故之唐战一般,早属皇三子一党,索性直接找到宗政辰,请命发兵耀州,为其复仇雪耻;宗政辰闻言,正合其心意,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 可当老皇上准备下旨发兵耀州之时,却被宰相及其党羽强硬劝阻,就连与宰相历来不和之北王宗政昱、上将军夏侯让等人,也漠然反抗,甚至以仁孝贤明着称之皇长子,亦是一言不发……老皇帝无奈,打消了出兵之意。 万强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夜纵横西平疆域,不断地攻城掠地!不料,就在秦夜大军与西平王朝间的战事结束之际,宰相却像发了疯一般,连续三日进宫面圣,奏请皇上以他万强为帅、于元相辅,发兵二十万,收复耀州;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皇长子、北王和上将军等皇室宗亲、军中统帅,尽皆附和。 最终,万强便和于元统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不情不愿地朝着耀州开拔而去,临行前,他还向皇上递交了一份奏疏,谏言皇上同时下旨宣宁水师,横跨三皇海,猛攻天焱皇朝之天州,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依旧杳无音信…… 及至今日,方有宗政辰密信传来,明确告诉他,满朝文武不同意他所提之方略,奏疏被驳回…… “将军这又是何苦?今朝之中玄皇朝,眼下之朝野内外,早已不是你我初入疆场时之朗朗乾坤!末将之所以还愿意来此拼命,不过是为了年少之时的一点执念罢了。” 于元取下帅案之上的长剑,收回鞘中,重新放回支架上。 “这才过了几个月,怎么就变了天?昭武和西平两国,那都是立国百年之久的王朝啊,何故就被区区一个秦夜,打得这般山河破碎、苟延残喘?还有其余诸国,尽皆作壁上观,他们难道不知道,秦夜和天焱皇朝,就是被他们养大之老虎,等到昭武和西平悉数亡国那一天,下一个该轮到谁?” 万强看着支架上之长剑,痛心疾首地说道。 “卫将军,我的老哥哥,您以为我们两个,还能看到他国覆灭的那一天吗?”于元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这是何意?老夫承认那个秦夜或许有些本事,但也不至于让将军心生畏惧、望而退步吧?” “敢问卫将军,之前皇长子在紫呈,集结了十五万大军,为何久不攻伐?还有,上将军和骠骑将军,抑或是右将军,他们为何不领兵来打耀州?莫说对上秦夜以及他所亲领之羽营所属,就这小小的红临郡城,末将没日没夜地猛攻一周有余,折了两万多弟兄,却硬是不能破城而入,据说,红临城内之守军,不过是耀州守将新征的士卒,如果真与秦夜之羽营所属对上,你我大军,还有胜算吗?” 面对于元连发之数问,万强不知如何作答,无力地坐回圈椅上,不住地唉声叹气…… 于元与万强一同领军征战二十余年,就算是九死一生之绝境,也不曾见他像今日这般意志消沉、心如死灰;于是开口劝慰道: “老哥哥,事情并非到了无可挽回之地步,只要你我无愧于天地良心,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兄弟肺腑之言,老哥明白,只是事到如今,打与不打,已经由不得你我了。” “不不,既然打与不打都不行,兄弟倒是有一计:半打!” “你的意思是?”万强知道于元法子多,于是强振精神,连忙问道。 “末将之意,点到为止即可!趁秦夜及其羽营所属未至,现在就举麾下所有兵马,分兵数路猛攻红临之地,一旦攻下此郡,便立即班师还朝,届时,就算朝野想要追究你我劳师无功之责,也该好好掂量掂量!至于以后之事,那就只有交给老天爷了。” “也罢,姑且为之!” 于是,万强和于元率领余下近十八万大军,分三路兵马,同时强攻红临郡的东、西、北三门;双方战事激烈,天焱皇朝建勋伯、壮武将军蒋玉,不幸战死;博望伯、宣武将军欧阳广,重伤昏迷…… 梅无一无奈,令明慧伯、智武将军张霸,统五千兵马驻守耀州,自己则与全胜伯、荡武将军百里胜,亲领余下五万士卒,与红临守军聚兵一处,拼死护卫红临之地不失。 双方鏖战两日之后,彼此均死伤无数,万强一方,数次眼看就要破城,却最终还是被对方打退下来,几次拼杀之后,竟然又损失了七万兵马,就连副将黄横,也战死在东门城楼之上…… 反观梅无一一方,虽然红临之地尚在手中,但所剩之两万士卒,已是伤痕累累,几无再战之力!就在此刻,秦夜所领之七万援军,总算及时赶到! 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在明告世人,新的大战,即将再次席卷而来…… 第96章 直取凤舞 “中玄君臣都疯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我们不能与他们这样硬拼。” 走过尸横遍野之红临城楼,来到已然战死的蒋玉将军身旁,看着依然重伤不醒的易错和欧阳广,秦夜心如刀割,立即分兵两万给梅无一,自己和赵望一起统领两万羽营所属、三万双州新兵,竖起“秦”字大纛,大张旗鼓地直奔中玄皇朝最南之州——凤舞。 “建耀伯,秦王这般行军,意欲何为?末将实在想不通。”百里胜看着红临城外尘土飞扬之场景,不解地问道。 梅无一朝着万强军营的方向望去,思考良久才道: “王爷亲率大军光明正大地远攻凤舞,应该有两个目的:其一、不战而屈人之兵;其二、拿下凤舞、威慑紫呈。” “难怪易将军常说你故作高深,你这不是打哑谜吗?简单点。” “第一、告诉万强等人,秦王援军已到,能打却不打,意欲让他们知难而退;第二、中玄皇朝自从失了耀州之地后,已将最南边之凤舞,视为鸡肋;而对于王爷来说,或许,真可据此威慑紫呈。” “末将还是不明白,既然秦王可以通过凤舞威慑紫呈,那中玄君臣,为何就敢对其不以为意?” “第一,全天下只有一个秦王;第二、王爷不是说了,中玄君臣都疯了!” 中玄皇朝卫将军帅帐之中,万强摒退左右,将宗政辰发来的密信交予于元,转身看向帅帐外面,眼中满是不甘和无奈。 “将军,三殿下说皇上病危,让我们按兵不动,可秦夜已经率军往凤舞去了,这、这不是学昭武王朝那般,将州郡拱手让人吗?”于元气愤地说道。 “朝中局势不稳,你我进退不能,确实折磨人。” “秦夜这般大摇大摆地直奔凤舞,分明是藐视你我,末将请战!” “你我二十万大军围攻一个红临,损兵折将近半,竟始终不能攻破此等微末小城,眼下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如何再与秦夜援军抗衡?”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秦夜攻占凤舞吗?” “失去耀州之后,凤舞州郡,已是可有可无……” “身为军人,岂能置国家领土于不顾,就算战死在凤舞地界,末将亦甘之如饴!” “现在是君权更替之关键时刻,你我岂能不分轻重、因小失大?倘若允你领兵与秦夜开战,你是痛快了,但你置君臣大义、国家安危于何地?秦夜明知你我已是疲惫之师,能打而不打,为何?仅仅只是因为轻视你我吗?他这是在暗示你我知难而退,玉石俱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万强看着眼前仍有一腔热血之老兄弟,极其无奈地斥责道。 “那该怎么办?前不能进,后不能退,难道让这十余万弟兄在此等死吗?” 于元双手掩面,极其痛苦地蹲了下去。 “或许,等皇上驾崩,你我就会知道,究竟该如何行事了……” 东极王朝皇宫,虽然此刻已是子初,但御书房内依旧烛光四射,照耀着置身其间的三人。 “皇上,据密探禀报,中玄皇朝之万强,统兵二十万猛攻耀州红临,连日下来,死伤无数,却仍是没有将红临城攻破;还有,天焱皇朝的秦夜,驰援红临守军却不与万强交战,直奔中玄之凤舞而去。”大元帅杨笙,恭敬地向哥舒耀禀报道。 “宰相之意如何?”看了一眼荀万,哥舒耀开口问道。 “回禀皇上,老臣虽不知兵,但纵观天下风云,如今之天焱皇朝,已是最强,既有第一之实力,秦夜为何不趁势将万强残部悉数全歼?是他蠢吗?此子如此年华,就有这般眼界,恐非东极之福!”年近知命的荀万,说完摇了摇头。 “荀相何必长他人志气?就算天焱皇朝天下第一、秦夜盖世无双,那又如何?我东极有雄兵五十万,还怕他不成?况且,眼下之中玄皇朝,才是我朝大敌,裂国分土之仇,不共戴天!皇上,本帅请发大军二十万,由云晶之地出兵,攻打中玄梓州。” 杨笙驳斥荀万之后,不由分说地单膝跪地,神情甚是坚决。 “大元帅豪情万丈,朕准奏,明日便发兵二十万,趁宗政最未死,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皇上圣明,本帅即刻前去准备,先行告退。” 看着杨笙离去之背影,荀万连忙劝阻道: “皇上,眼下之中玄皇朝,虽然君臣离心、局势混乱,但仍有五十余万披甲之士,贸然发兵与之死战,却又何必?天焱秦夜正是明白这一点,方才避而不战,还望皇上三思啊!” “荀相,如你方才所言,天焱之实力,已然雄踞天下第一,更有秦夜这等世间少有之无双战将,他们都不愿与中玄正面死战,我们东极又何必做这个出头鸟?可是,天焱和秦夜可以等,朕与大元帅却是不能再等,哪怕最终不能夺得一城一地,此战亦必打!” 哥舒耀声色俱厉地说完,眼神凛冽地看向夜空。 “老臣明白了,大元帅年事已高,军中后继乏人,皇上和大元帅这是为国练兵选将了,请恕老臣愚钝,不能体察皇上圣意。”荀万伏地叩首,恭敬地说道。 “荀相言重了,平身吧,希望此战,真能为朕选出一些可用之将!”哥舒耀依旧眺望夜空,只是话中,颇有些许无奈之感…… 中玄皇朝皇帝寝宫中,这个已在位三十四年之久的老皇帝——宗政最,总算要走到此生尽头,回首一生,少年时意气风发,南征北战;中年时鞠躬尽瘁,将中玄皇朝推向极盛;老年时重病缠身,虽偶有昏聩,却也并未铸成大错,甚至还支持皇长子,将最强之东极王朝一分为二,于国中臣民来说,也可永垂不朽了! 遗憾的是,后继之君未定……如今朝野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他这个大限将至的老皇帝,又能做什么呢?听着身旁嘈杂之吵闹声,他真的心力交瘁,原本应该立皇长子宗政旻为储君,但他又太过偏爱皇三子宗政辰,因此一直悬而未决!或许回光返照,此时的他竟涌出一个念头,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必须立宗政旻为后继之君,可他如今再想说话,已是不能,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宗政旻…… “皇上大限已至,此刻已有撮空理线之象……” 就这样,在众人再次的争吵打骂声中,宗政最为中玄皇朝所做的最后一点努力,也付之东流;而宗政旻也因“撮空理线”四字,与本该属于他的皇权帝位,擦肩而过…… 第97章 韦青璇 奔波两日,秦夜大军已然来到中玄凤舞城外,巡视一番地形之后,秦夜即命五万士卒就地扎营,看着斗志昂扬的双州兵马,赞许地对身旁的赵望说道: “从双州到此凤舞城下,连续数日急行军,想不到这三万双州新兵,依然士气高涨!” “双州乃王爷封地,双州子弟自当与众不同!”赵望躬身应声道。 “好,说得好!来人,立即前去传信,告知凤舞州领,本王不愿百姓遭受战火荼毒,身为一州州领,望其好自为之。” “是,王爷。”一名羽营所属领命而去。 就在这时,有蒹葭密报传来,秦夜打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见赵望疑惑,便将手中密报转给他。 赵望接过一看,原来是东极王朝发兵二十万,攻打中玄皇朝梓州之地;另外,中玄皇朝老皇帝驾崩…… “时局如此,天助我也!”秦夜颇为高兴地说道。 一个时辰之后,那名前去凤舞传话之羽营所属,入帐复命道: “回禀王爷,凤舞州领韦云林,听闻是您亲自率军前来,希望能够与您见面会商,特让属下转达。” “如此甚好,即刻前去告知韦大人,本王随时恭候他的大驾光临。” “是,王爷。” 又一个时辰之后,一名年逾五十、精神矍铄之老者,带着两名随从,同那名羽营所属一起进了秦夜帅帐。 “想必您就是凤舞州领韦大人,晚辈秦夜,多有叨扰了!” “果然英雄出少年,秦王这般年纪,就让天下风云变幻,老夫佩服。” “大人谬赞,秦夜愧不敢当,我等晚辈远道而来,还望韦大人不吝赐教。”秦夜一边扶韦云林坐下,一边恭敬地说道,完了,还不忘给他端来一盏热茶。 “实不相瞒,自王爷大军攻占耀州之地后,中玄朝野内外,均将我凤舞一州三郡视为敝屣!数月以来,只知大肆索取兵马钱粮,却从无任何抚恤;本州属官每有差池,轻则军棍杖责,重则罢官流放……凤舞虽为边缘小州,但亦有三郡九城、百姓三十万,他们焉能这般折辱!反观耀州,王爷免其十年赋税,民众安居乐业,早已将自己和天焱皇朝融为一体,否则,万强二十万大军猛攻红临这么久,至今为何没有破城?老夫听说,此次与中玄大军抗衡的天焱士卒,大半以上是之前的耀州儿郎,如此,还不足以说明民心何在吗?” “前辈好生爽快,晚辈自当披心相付,倘若凤舞归属我天焱皇朝,必与耀州同享殊荣,晚辈可当场立誓。” “秦王信义着于四海,西平帝州撤军一事,早已传遍天下,老夫岂会不信!只是,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韦云林说完,颇为尴尬地端起茶盏,缓缓啜饮起来。 “如果前辈信得过秦夜,还望尽管开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秦夜见状,虽然心中疑虑,但为了国家大业,还是信誓旦旦地给出了承诺。 韦云林见秦夜说得真心诚意,心中甚慰,于是放下茶盏,起身恭敬地说道: “老夫有一小女名青璇,芳龄十七,自幼生性高傲,寻常男子从不入她眼,可当听闻秦王之名后,竟心生仰慕……不怕秦王笑话,对于是否亲来秦王帅帐会商,老夫原本心有余悸,但却被小女寥寥数语劝服,她说:‘秦王十九年华即功耀天下,又岂会对唾手可得之州郡城池,行此下作之事?岂不闻西平帝州撤军一事乎?倘若真有不测,就当女儿眼拙,即刻以死谢罪!’秦王,这……” “青璇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晚辈好生敬佩,只是晚辈已获皇上赐婚,这恐怕要让青璇小姐失望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之情事,秦夜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实相告、婉言相拒。 “禀报王爷,属下有一计,可解此局。” 之前去凤舞城外传话的那名羽营所属,因为是他将韦云林一行带到秦王帅帐的,按照以往惯例,他需从旁伺候,以便随时听候差遣;今见秦王犯难,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嗯,尽可说来听听。” 无论是对下属将军,还是对羽营所属,抑或是对普通士卒,秦夜尽皆一视同仁,只要有好的谏言,他都会积极采纳。 “是,王爷。属下愚见,既然韦大人千金仰慕王爷,王爷何不先将她收为义妹,感情之事,日后再议!倘若真是天定姻缘,自有善果。” “对,对,这位小兄弟说的甚好,真不愧是闻名天下之羽营所属,果然都是人中翘楚。”韦云林见闺女之事有望,感恩地看了那名羽营所属一眼,激动地说道。 “如此,一切听从前辈安排,秦夜无不遵从。” 虽是权宜之计,但却也不失为良策,于是秦夜便爽快地答应了。 “此次收服凤舞,你当居首功,本王这就擢升你为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 “末将呼延思醉,多谢王爷提携栽培之恩,誓死追随王爷!” 一时之间,各种恭喜道贺之声,充溢在帅帐之中,皆大欢喜…… 当晚,秦夜和呼延思醉即率两万羽营所属,随韦云林一起进入凤舞,留下赵望统领三万双州兵马,驻守军营。 待秦夜和呼延思醉跟着韦云林进入韦府,便见一美丽女子带着数名丫鬟前来接迎。 在韦云林介绍之下,方知此女便是韦青璇。 青衣在身,杨柳细腰,手如柔荑,皎皎颇白皙,好一个夺人心魄之临凡仙女。 “小女子韦青璇,有礼了。” 正如其父所言,虽然韦青璇从未见过秦夜,但心中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人,竟与自己心中所想不分轩轾,激动之余,优雅端庄地向秦夜和呼延思醉,行了一个万福礼。 “虽有前辈引路,但秦夜实属不速之客,得罪之处,还望小姐见谅。”秦夜欠身行了天揖之礼后,恭敬地说道。 “不知青璇之意,父亲可有转达?” 秦夜不曾想到,如此美丽的女子,竟是这般一个奇女子,不请坐、不奉茶,互报姓名之后,就直接当着众人之面,问出寻常女子万般难以启齿之问题,定了定神,秦夜还是坦诚相告: “承蒙小姐厚爱,只是秦夜已有婚约在身,再难从命!如若小姐不弃,秦夜愿认小姐为义妹……” “我若不愿呢?”韦青璇闻言,冷冷说道。 “兵阵战事,秦夜或许知道一二;儿女之情,秦夜实属知之甚少!秦夜所能确定的,唯有自己的内心。” “何意?” “小姐之美,天下少有!秦夜并非沽名钓誉之辈,爱美之心,我亦有之!但若因此谈婚论嫁,小姐当本王何许人?见一个爱一个之花心浪子吗?”秦夜着实不善处理这类感情事宜,一番话语,竟将心中所想,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韦青璇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不免心有所动,于是缓了缓语气,柔声说道: “秦王少年英雄,自当不是那种轻薄浪荡之纨绔败类,但若成了王爷义妹后,青璇依旧痴心不改,又当如何?” 秦夜闻言,再次对着她行了天揖之礼,恭敬地说道: “真到那个时候,就像呼延将军所言:倘若真是天定姻缘,自有善果!” “如此,青璇见过义兄!” 韦青璇听后,心中稍慰,情知不能过分逼迫,于是暂先应允秦夜之义妹一说。 “哎呀,闺女,就你心急,哪有一进门就拉着意中人问这些的,为父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看看,问来问去,茶都没让秦王喝上一口!为父看秦王这个义兄,日后难做的很!对了,你们刚才怎么不提,秦王认了老夫闺女为义妹,那老夫不就……” 念及于此,韦云林当即反应过来,顿时面色发青,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谁知秦夜却大笑着说道:“晚辈先前没有言明,是担心先入为主,有强迫青璇之意,如今她这关已过,是该开门见山了,义父在上,请受义子秦夜一拜。” “这、这……老夫居然会有一个统军数十万、堪称战神之少年王爷做义子,老夫这不是做梦吧?” “父亲,这才什么时辰?做梦还早呢,赶紧让义兄他们进去吧,这还站在门口呢……” “啊……对对……” 第98章 楚囊之情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一月二十四日,中玄皇朝在位三十四年之老皇帝——宗政最,于寝宫之内驾崩。 当天,中玄朝堂之文武百官,就哪位皇子继位为君,吵得是面红耳赤、难分难解,各种唇枪舌剑、各种无理取闹,争相上演,就差鼓号齐鸣、兵戎相见了…… 连续两日之针锋相对,情势已然明朗。 皇长子宗政旻仁孝贤明,有骠骑将军齐胜和六部尚书支持,手中握有帝都十万禁军和中胜五万守军; 二皇子宗政统韬光养晦,有宰相宗政全和新任车骑将军何真扶持,其余地方官员不计其数,手中亦有醉芝和凤鸣两地共十万驻军遥相呼应; 三皇子宗政辰虽然不济,但远在紫呈之卫将军万强、左将军于元,手中尚有十万余兵马,已被朝野公认为宗政辰一党,实力也不可小觑;另外,让中玄臣民不解的是,东极王朝和无双皇朝这两同根国家,竟公然宣称支持宗政辰,纷纷派遣特使明确相告:如若不是宗政辰登基为帝,则立刻举兵犯境!其中之东极王朝,更是已经发兵二十万,猛攻中玄梓州之地; 四皇子宗政兴,虽无争位之心,但上将军夏侯让、其子右将军夏侯世军,及他们麾下之十五万梓州守军,也在暗中蠢蠢欲动,迟迟不愿与东极王朝二十万来犯之敌交战; 还有北王宗政昱,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手握宣宁五万水师,亦是野心勃勃…… 当此内忧不断、外患来势汹汹之际,宗政旻亲自来到宰相府,共商国是。 “皇叔,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大位悬而未决,于国不利,侄儿恳请皇叔早做决断。” “殿下言重了,先帝在世之时,尚且不能乾纲独断,老夫人微言轻,又岂能左右朝野?” “哈哈哈,父皇临终所指,却被皇叔以撮空理线之象搪塞过去,皇叔当时一言九鼎之势,尚历历在目,又何必妄自菲薄,说什么人微言轻?” 与皇位失之交臂,任凭宗政旻如何贤明豁达,也不可能处之泰然,因此,当他在宗政全面前道破此事之时,他极尽嘲讽地狂笑起来。 “殿下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宣泄心中之不快吗?”宗政全看着这位仁孝贤明着于天下的皇长子,冷冷地说道。 “皇叔未免太小看侄儿了,往事已矣,惜之何用?侄儿今日来找皇叔,并无他故,只请皇叔以大局为重、以中玄皇朝之万世基业为重!” “朝局错综复杂,人人狼子野心,难啊!” “皇叔此言差矣,依侄儿看来,千难万难,如汤沃雪、须臾即化!” “殿下何意?” “知道父皇之最终选择是我,已是心满意足!虽然做不了皇上,但我宗政旻,还是我中玄皇朝之子民,更是宗政家的后世子孙……为了列祖列宗之江山社稷,为了我中玄皇朝之州郡臣民,我宗政旻甘愿退让,不再有意皇位!” 宗政旻浩气凛然地说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宗政全之神情反应。 “什么……条件呢?” 宗政全不愧是执掌中玄相印多年之老狐狸,短暂之震惊过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天焱皇朝战事僵持、东极王朝大军压境,还有蠢蠢欲动之无双皇朝,侄儿之意,我们一起扶持宗政辰登基为帝,共御外敌!届时,既绝了东极和无双之邪念,亦可震慑那些包藏祸心、欲行不轨之人!只要皇叔与侄儿勠力同心,放眼天下,谁敢造次!” “话虽有理,只是宗政辰志大才疏、所行狂悖,如何担得起我中玄皇朝之大任!”宗政全摇了摇头,顿了许久才道。 “至尊高位,有才有德者居之,自是最好!只不过,君权神授,你我凡胎肉身,又如何能够违背天意?”仿佛自嘲一般,宗政旻说完,惨然一笑。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也罢,既然殿下甘愿退让,老夫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就依殿下之意,老夫愿与殿下共同扶持宗政辰登基,安内攘外!”或许是出于对宗政旻仁孝贤明之敬意,这位年逾半百之中玄宰相、宗亲皇叔,竟然恭敬地对着他的大侄子,躬身一拜! 是夜,宗政统怒不可遏地来到宰相府,才一进门,就凶狠暴怒地踹翻奉茶丫鬟,甚至挥剑将宗政全书房中之案几,一劈为二,吓得宰相府的所有佣人不敢靠近。 “区区一张案几,如何能够解气?尽管朝着本相这颗项上人头来砍,本相若是有一丝胆怯,就不配复姓宗政!”宗政全挥手摒退闻讯而来之护卫府兵,对着宗政统大声斥责道。 “筹谋多年,竟是为宗政辰那个废物做嫁衣,本殿下如何能够甘心?” “若论仁孝贤明,你比你大哥差了十万八千里;若论手中兵力,他有玄都十万禁军和中胜五万守军,我们手中仅有醉芝和凤鸣等地十万驻军,也难于与之相提并论!然则,你大哥为了中玄皇朝之千秋大业,甘愿放弃皇位,你凭什么不能?楚囊之情,你可有之?” “可是……” “没什么可是!本相能为你争的,已经尽力了!皇兄临终前之那一指,竟被本相说成是撮空理线之象,就凭这一点,本相已被永远定在本朝史策之耻辱柱上了,史笔如剑,远比你手中长剑,锋利多了!”宗政全说完,不再理会宗政统,径自离开了书房,徒留他一个人愣在原地…… 三日之后,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二月一日,宗政辰在皇长兄宗政旻、宰相宗政全之竭力拥戴下,于中玄皇朝玄都,顺利登基为帝,改元昌运。 紧接着,宗政辰下旨大赦天下,大肆加封功勋显赫之人,主要有: 皇长兄宗政旻,器宇冲深,忠孝克彰,着即册封为中王,掌领禁军,食邑两万户,封地中胜; 皇叔宗政全,公忠体国,恩泽布于天下,着即册封为全王,兼任宰相,食邑两万户,封地醉芝; 皇兄宗政统,德才兼备,国之栋梁,着即册封为玄王,食邑万户,封地凤鸣; 皇弟宗政兴,英姿非凡,风猷昭茂,着即册封为兴王,食邑万户,封地梓州; 北王宗政昱,追随先帝连番建功,国之柱石,加封食邑至万户,赏黄金万两,封地宣宁; 上将军夏侯让,追随先帝东征西讨,功盖天下,着即册封为西王,食邑万户,封地军威; 骠骑将军齐胜,追随先帝连番建功,着即封为齐国公,食邑五千户; 卫将军万强,追随先帝连番建功,今更血战红临,特封镇国公,食邑五千户,允其还京谢恩; 左将军于元,追随先帝连番建功,今更血战红临,特封英国公,食邑五千户,允其还京谢恩; 车骑将军何真,追随先帝连番建功,着即封为明国公,食邑五千户; 右将军夏侯世军,追随先帝连番建功,着即封为荣国公,食邑五千户; 其余有功之文臣武将,交由中王和宰相据实呈奏,另行封赏…… 第99章 一战成名 天焱皇朝盛丰廿八年三月廿八日,即去年惊现荧惑守心之时,无双皇朝尚未从东极王朝分裂出去,那时之东极王朝,国力雄冠天下、傲视诸国,不仅甲胄之士百万有余,更兼备百位能征善战之将,假以时日,必定可以逐一荡平列国,一统天下! 可惜上天不佑,无双皇朝裂土而生,东极王朝元气大伤,几被攻伐!更为致命的是,哥舒一在行此大逆不道之前,又干了一件惨绝人寰之事,彻底将东极王朝推向了孱弱之深渊,那就是:将誓死效忠东极王朝之六十名干将,全部鸩杀!以致如今之东极王朝,有兵无将,仅老元帅杨笙一人强撑王朝三军…… “二十万大军围攻区区一个雄东郡,竟然数日不能拿下,岂有此理?知道那些个城狐社鼠怎么侮辱我们吗?能守不能攻,龟缩尚可,出头免谈!混账!”杨笙听完众将汇报,上气不接下气地咆哮道。 前将军祖荣,心知攻城不顺,皆罪在自身,是故开口解释道:“大元帅有所不知,雄东守军这帮龟孙子,也不知从哪弄来那么多金汁铁水,攻城的弟兄们感染难愈不说,仅那臭气熏天之味道,也着实受不了!今天更可恨,刚拉的也用上了,弟兄们一个冲锋下来,浑身金灿灿的,已经开始有人在比较:是陈年的臭,还是隔夜的臭,抑或是新鲜出炉的更臭?” “前将军,就算战况属实,也勿需如此绘声绘色!帝国军前会议,岂能这般儿戏?”大元帅副将候杰,见杨笙脸上青筋爆出,急忙出言呵斥道。 “拓跋冲,你说?”杨笙眼角瞥了一下候杰,没有理会祖荣,指着左将军拓跋冲说道。 “回禀大元帅,末将听闻中玄卫将军万强,也是亲统二十万大军猛攻耀州红临郡,耗时近十日,损兵折将过半,亦不曾攻破红临小城!而我军面前之雄东郡,不但城池坚固,更兼守军用命,一时半会难以拿下,实属正常……” “放屁,昔日傲视天下之东极铁军,何时沦落为三流弱旅了?如今宗政最那个老家伙已死,中玄内乱频生,更有秦夜外患在凤舞,我军不趁此良机攻下梓州,更待何时?你们虽然不是什么当世名将,但亦久在军旅,该有的血性雄风呢?若非老夫重任在身,等下就亲率先锋军冲上去,就算死,老夫也要死在攻城之路上!老夫为天焱皇朝之秦夜感到可惜,普天之下,竟无对手与之匹敌!” “禀报大元帅,秦夜纵然天下无敌,末将亦敢与之一战!”后将军苻胜副将——独孤无名,出列直言。 “放肆,独孤无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退下!”苻胜担心他年少气盛,一时冲动惹出祸事,于是急忙开口制止。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论资排辈那一套?独孤无名,你可知那秦夜才十九年华?你今年,至少也快二十五六了吧?” 此刻之杨笙心中,是充满期待的,毕竟,他留意独孤无名已经许久,知道这个年轻人,在行军打仗方面天赋极高,只不过因为苻胜这个老匹夫护犊心切,一直以各种理由压制下属,让杨笙一直找不到合适之时机,试练独孤无名一番,目前战事不顺,既然他自己主动站出来,杨笙又岂会放过这等良机,于是立即打断苻胜,紧接着便以言语刺激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要看他如何应对。 “回禀大元帅,秦夜确属当世无双之战神,但大可不必时时以他之年华嘲讽天下人!难不成,十九以下,尚有未来可期;十九之上,尽皆废物吗?”独孤无名对着杨笙躬身一拜后,言辞犀利地回复道。 “独孤无名,休得放肆!话虽有理,但也要委婉一点嘛!你这牛脾气,什么时候改一改?” 雄东郡久攻不下,候杰知道大元帅心中憋屈,也明白大元帅现在最为忧虑的是:帝国统帅后继无人!所以他这个副将一直充当和事佬,居中调停将帅之间的纷争,可今天竟突然生出这么多怪事,先是生性散漫之祖荣满口金汁,接着是拓跋冲口无摭拦地大放厥词,后来又是独孤无名这小子直言顶撞,现在连苻胜这个老匹夫也出来阴阳怪气!因此,他只能再次开口呵斥道: “苻胜,你个老匹夫,这般指桑骂槐,又是何意?” “呀,老候,你是第一天认识我苻胜吗?” “哈哈哈,好一个独孤无名,本帅问你,眼下雄东郡难破,你如何证明自己有资格与那秦夜一战?”杨笙挥手示意候杰和苻胜禁言,大笑着对着独孤无名问道。 “回禀大元帅,我军这般不顾一切地猛攻雄东郡,所为何来?为了那近在眼前之梓州城吗?那占下梓州城之后呢?意欲何为?” “说下去!” “末将之意,此次攻取雄东郡,毫无任何战略意义!且不说中玄上将军夏侯让父子麾下之主力大军,一直未能参战;就算我军将其全歼,顺利夺下梓州,那又怎样?各位将军可曾想过,我军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是中玄皇朝为保京师,倾全国之兵与我军不死不休之惨局!秦夜放着万全残部不打,却直奔凤舞这等边缘州郡,为何?难道不是为了避免与中玄皇朝过早地展开举国大战吗?” 独孤无名一口气说了许多,双目扫了一眼帅帐中的诸位将军,发现他们全都满脸严肃,一言不发。 “出征之前,荀相就曾说过与你类似的话语,皇上与本帅,又何曾不知秦夜深意?只不过……废话少说,如今大军已然出动,倘若寸功未建便班师还朝,本帅丢不起这个人,也奉劝在场诸位,趁早打消此等念头。”杨笙心中窃喜,至少独孤无名颇有远谋,假以时日,或可成为独领一军之干将。 “大元帅此言差矣!此次大军之功勋战绩,又何必非要建在这雄东之地?” “何意?放开说!”杨笙闻言大喜,看了看帅帐中之其余诸将,发现他们也都是满脸不解和震惊。 “回禀大元帅,末将听闻,皇上有意和永圣皇朝一起联盟于天焱皇朝,共同兴兵覆灭残存之昭武王朝!果真如此,我军大可留下少量兵力,继续佯攻雄东,剩下之主力大军,何不另行攻取军威?此州远离中玄玄都,兵力空虚,我军奇袭,定可一战而下!而且,拿下军威之后,非但不会引来中玄之举国兵马,还可将此地视为我朝出兵昭武之后方营地,否则,我朝大军如何越过中玄疆域?借道玉衡皇朝和永圣皇朝吗?届时,结盟永圣与天焱,远征昭武之策,不过天方夜谭!” 独孤无名不卑不亢地将心中之谋和盘托出,接着对杨笙躬身一拜,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再有任何言语。 “好,此计甚妙!果真后生可畏!众将听令:命前将军祖荣率领所部,留下佯攻雄东之地,就算天天尝屎饮尿,你也给老子顶住!其余诸将,即刻随本帅奇袭中玄军威,敢有怯战者,军法处置!” 杨笙听毕,激动地走到独孤无名身旁,赞许地看了看他后,当即下了军令。 两日之后,一切诚如独孤无名所言,中玄军威之地,兵力空虚,疏于防备,在杨笙之奇袭大军面前,一触即溃,因此,杨笙所部便轻而易举地取下了军威之三郡十城。 第100章 三国联盟 东极王朝天都皇宫中,皇上哥舒耀正在大宴群臣,酒兴半酣之际,哥舒耀挥了挥手,示意太监总管张生宣旨,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东极王朝重新有了自己之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 杨笙看着风光无限之年轻将军,回想起此前同皇上之谈话,心中感慨颇深,一时难以言表,也不知该向何人倾诉,于是便悄悄离了宴席,独自一人漫步于殿外之长廊上,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跟随,转身一看,竟是昔日之后将军、新封之理国公——苻胜。 “你个老匹夫,跟在本帅后面做什么?想要吓死本帅吗?” 苻胜闻言“呵呵”一笑,却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陪着杨笙一直默默地继续走着。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是该放手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这么多充满豪情壮志的不说,偏偏选那么两句,显你才华横溢吗?” “你这个老匹夫,谨小慎微一辈子,怎么,最近开窍了?突然变得这么狂傲自负了?”杨笙看了一眼身旁这位生死与共大半生的老兄弟,谈笑自若地说道。 “看你这话说的,若非兄弟我生性谨慎,早在去年那场鸩杀中身死道消了,如何还能与你在此胡扯?”苻胜调侃地说道。 “算了,不说那些了!你对独孤无名受封骠骑大将军,有何看法?想必,这也是你这老匹夫追着本帅至此之原因吧?”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我都知道,无名这小子在带兵打仗方面,确有天赋,之所以压制他这么多年,只是想好好打磨一下他那心高气傲之性子!如若不是因为帝国将才凋零,我也绝不会这么快就让他跳出来……军威之谋之战,一下就让他因功升任骠骑大将军,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他那个性子……” “‘早成者未必有成,晚成者未必不达。’既然皇上已命他全权统筹与永圣、天焱之结盟事宜,你我这些老东西,就暂时退居幕后,先看他如何操持吧!”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他不要辜负皇上、以及你我对他的一片期许!” 两人边说边走,渐渐消失于长廊之中。 永圣皇朝圣皇殿上,赵逍正与文武百官,商议结盟东极和天焱之事。 “启禀皇上,古之战事邦交,皆是远交近攻,为何到了本朝,却变成近交远攻了?结盟天焱皇朝和东极王朝,固然是好,可为何非要兴兵远征昭武王朝?老臣实在不知,耗费那么多兵马钱粮,覆灭昭武王朝,于我永圣皇朝有何益处?” 户部尚书姚连,本就不同意连年征伐,如今居然还要举兵去征伐一千六百里之外的昭武王朝,他如何能够同意,是故毫不客气地出言制止。 “启禀皇上,姚连所言,至情至理,微臣附议!”礼部尚书葛应,心中亦不同意劳师远征,因此待姚连说完,便立即出言附和。 “启禀皇上,微臣也附议;与天焱和东极结盟,出些钱粮、壮壮声势即可,劳师以远,则是大可不必!”工部尚书庄精益,看着两位好友谏阻,反正也与自己心中所想一致,于是也随声附和。 “启禀皇上,微臣也附议,且需再补充一点,我永圣皇朝与北晋王朝之星城战役,耗时三月,尚未结束,如何还要出兵远征昭武?” 刑部尚书伍苍渊,谏阻言辞更是犀利,竟然直接道破了星城之事,这圣皇殿上之文武百官,谁人不知,如今与北晋之星城战役,永圣已是进退不能!进不能大败安秦,夺下星城;退则劳师无功,又恐天下人耻笑!此乃君臣之间一直所避讳之问题,没想到竟被伍苍渊这般当众说了出来…… 星城战事不顺,皇帝赵逍之心中,已是大为不悦,没想到已经定下之会盟大事,在这朝堂之上,偏偏又被四位尚书重臣强力谏阻,正欲发怒之际,却见左将军赵行卓,径自站了出来。 “虽说文臣死谏,武将死战,但众位大人也该据实而谏!说到劳师以远,比起东极到昭武,我永圣皇朝还觉得远吗?为了打开通道联盟天焱,东极居然不惜出奇兵,占了中玄之军威,我永圣皇朝毗邻天焱,为何竟会这般谏阻出兵?再者,如今之天焱皇朝,国力已是天下第一,又有秦夜这等无双战神,倘若他们真要覆灭苟存于世之昭武王朝,有必要同他国结盟联军吗?既无必要,却又同意联盟举兵,为何?最后,我堂堂永圣皇朝,正值盛世,难道就不能两线作战?星城之战,胜负未分,那就继续打,与出兵昭武有何干系?” “说得好,左将军之豪言壮语,大涨我永圣皇朝之三军士气!秦夜已取中玄之凤舞全境,东极亦夺下中玄军威之地,就我永圣愣在一旁看着?秦夜可以在半年左右收复双州、打下耀州、夺昭武五州、占西平四州,靠的是什么?只凭他秦夜一人,能行吗?还是因为中玄、昭武、西平太弱,谁敢这么认为?既然答案都是否定的,那真相何在?老夫愚见,最为关键的,是因为秦夜有一支战无不胜之羽营所属、以及一群能征善战之得力干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永圣皇朝之所以久久不能攻下北晋星城,主要原因就是承平时日太长,将士们已经忘了如何提枪上马了!”前将军百里郁离,大步出列,高声说道。 高坐龙椅之上的赵逍,静静听完赵行卓和百里郁离之言后,心中稍慰,至少,军中武将是极力支持联盟出兵一事的。 “几位尚书之意,应是大半文臣心中所想;左将军与前将军所说,也当为军中武将之声!宰相和兵部尚书,你们也说说吧,朕自有决断。” 兵部尚书太史令仁,抬头看了一眼赵逍,心中苦笑:“皇上您都说左将军与前将军所言是代表三军将士之意了,还要我这个兵部尚书说什么?况且,您又说自有决断,那让我们做臣子的如何谏言?幸好,还有子车林木这个老匹夫挡在前面……” “回禀皇上,诚如左将军和前将军所言,此次会盟,兹事体大!不仅可以趁机练兵,也可以铸将,据报,东极那边选定之会盟主将——独孤无名,是其新任骠骑大将军,也才二十五岁!老臣之意,我朝亦可从年轻将领中,择一人前往会盟!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秦夜这等将帅翘楚呆久了,想必也能有所收获。” 宰相子车林木,捋着花白胡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爱卿所言甚是,朕亦有此意!”赵逍应声说完,径直看向太史令仁。 “回禀皇上,微臣也赞同会盟发兵,昭武王朝和天罪盟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我朝正好可以借此替天行道,派出正义之师,将昭武这等国中败类彻底剿灭,以壮我朝国威!”太史令仁将方才想到之出兵理由,慷慨激昂地说了出来。 “皇上,禀报皇上,宰相方才所言之会盟人选,末将就毛遂自荐了,不必让末将做什么会盟主将,只要皇上允许末将参加,哪怕让末将端茶送水也可以。” “司空闪,你身为我朝后将军,不适合去端茶送水吧?况且,子车宰相刚才所说之人选,专指年轻将领,你早已过了知命之年,就别凑热闹了!” “百里郁离,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定是想故意劝退老夫,然后再私下去求皇上让你前往会盟!”后将军司空闪,指着百里郁离大声说道。 “好了,不用说你们这些将军,朕也想见一见秦夜!赵行卓,上次护送皇后去天焱,你不就因为没有见到秦夜而一直耿耿于怀吗?朕这次就派你为会盟主将,再让百里郁离和司空闪统兵五万,一同前往帮扶于你。” “末将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行卓、百里郁离、司空闪三人,齐声领旨谢恩。 天焱皇朝焱宫御书房内,皇帝素君正乐得哈哈大笑,一旁的花月郡主和余贞,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朕这位股肱帅将,是越来越会打了,不仅兵不血刃地拿下中玄之凤舞全境,而且还收了一个义妹!别人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倒好,不仅名利双收,还多了一个红颜知己,自古美人爱英雄,更何况还是十九年华之天下战神!” “皇上这般龙颜大悦,老奴真希望秦王天天有捷报传来!”余贞开心地笑道。 “天天有捷报?余贞,你想乐死朕不成?哈哈哈……立即传旨给秦王,他之所奏,朕无不允准!只是,东极和永圣与我天焱之会盟在即,朕希望秦王能尽早处理完当前之军政要务,回京主持会盟!还有,朕真该催他尽快完婚了,以前,只有倾心郡主被人惦记也就算了,现在连朕的秦王也被他国佳人盯上了,这怎么行?” “皇上,依老奴看来,恐怕不止他国,对秦王心生爱慕并付诸行动的,大有人在,右将军那个宝贝闺女——文伊月,不就……” “哈哈哈,有意思,花月郡主,你得管好自己之情意,不要也看上朕之秦王哈!” “皇上……” 入宫没多久之花月郡主——素镜,此刻已被素君说得低下了头…… 第101章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皇甫无惧,你给老子滚出来……” 焱京恒王府中,气喘吁吁之恒王,才进王府大门,便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嚷嚷什么?再这样,老身就带着阖府上下回华京去住,你一个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也可以随心儿搬去秦王王府,反正那里也冷冷清清的,我们正好过去添些人气。”上官菁出面对着恒王,趾高气扬地说道。 “少跟本王提秦夜,这混账小子干的好事,等他返京,看本王怎么收拾他。” 往日之恒王,只要上官菁发话,无论如何盛怒,均会马上变得和颜悦色,可今天之此刻,非但没有息事宁人,反而变得更加怒不可遏!究其根源,则是因为有关秦夜之密报、军报,已陆续抵达焱京。 密报有两份: 一份上书:天罪盟上下一万余杀手,已被秦王在无伤林或杀或俘,天下再无天罪盟。 一份上书:秦王带右将军之女——文伊月、竹扶州领之女——梁婉瑜,共同返乡炽县;秦王原名秦照,乃前兵部侍郎、秦雨任次子。 军报亦有两份: 一份由双州发来,上书:秦王已同双州将军赵望,亲率两万羽营所属和五万双州新兵,火速驰援耀州。 一份则由凤舞发来,上书:凤舞州领——韦云林,率凤舞全境归降秦王;秦王拜其为义父,认其女韦青璇为义妹。 当恒王一一知道之后,瞬间暴怒,以致于此。 闻讯急忙赶来之皇甫无惧,正欲说话,却被恒王厉声打断: “你现在虽未在外领兵作战,但你还是天焱皇朝之卫将军、皇上亲封之明国公,更是心儿之同胞兄长,你就不能对秦夜上上心,适当管他一管,你看看你这未来妹夫,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此时,嬴欣莹拉着皇甫星云、皇甫柔心抱着元莯涵、皇甫纤心带着西彩,一同闻声来到了院中。 “愣着干嘛,全部回大厅,今日闭门谢客。”上官菁喝斥一声,当先走进了王府大厅。 待所有人都坐好,上官菁又命老管家,将两个小孩领出大厅,方才开始向恒王询问具体情况,前后了解之后,她神情坚定地开口说道:“老身相信秦夜不会辜负心儿!” “母妃所言极是,仅凭这些密报军报,儿子不认为秦夜有哪里做得不对。” “混账,私带文伊月、梁婉瑜回乡与父母见面,置心儿于何地?还有那个韦青璇,那般才华横溢、心高气傲之奇女子,如何会甘愿做他秦夜之义妹?醉翁之意何在酒?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认为他做得对,你是脑袋被驴踢了吗?愚蠢!”恒王拍案而起,指着皇甫无惧大骂道。 谁料今日之皇甫无惧,不知是出于何等原因,面对恒王之严厉斥责,居然昂首说道: “父王别忘了,秦夜带文伊月、梁婉瑜回乡之前,可是在无伤林,将那臭名昭着之天罪盟连根拔起!认那韦青璇为义妹之前,可是将中玄皇朝之凤舞全境,收归我天焱皇朝!同朝廷大事比起来,其他,都该让步!是故,儿子认为秦夜做得对,儿子以秦夜为傲!” 皇甫无惧说完,恭敬地对着眼前老父,躬身一拜!可惜的是,他不曾发现,此刻之嬴欣莹,正在双眼崇拜地看着他。 “放肆……”恒王依旧盛怒,只不过,已没有方才之气势。 “好了,有完没完,老身认为无惧说得对!”上官菁出言打断。 “父王,关心则乱,您又犯了。”皇甫纤心端来一盏热茶,放在老父身旁之桌子上,随后接着说道: “同在无伤林,秦夜同心儿和小凡,引诱中玄和昭武八万联军入林,战而灭之,方有如今之天下大势,父王忘了?以心儿之见,此番在无伤林诛尽天罪盟,定是秦夜筹谋许久之终果;于凤舞收义妹,也必定是秦夜无奈之下之权宜之计;至于伊月和婉瑜,心儿突然想起一句话:‘你若盛开,蝴蝶自来!’正因秦夜优秀至此,才会引来天下之奇女子争相追随,若他庸碌无为,心儿又岂会钟情于他?” “罢了,为父爱女心切,最后反倒是为父之不是了!皇甫无惧,你这小兔崽子,刚才哪来之勇气,敢跟老子这般说话?秦夜曾是你的下属,竟被你带出这么个臭脾气,你作何解释?还有,不仅秦夜,还有他那些个羽营所属,一个个牛气哄哄的,上次那个传信羽营,秦夜让他将奏疏交予本王转呈皇上,附带一句适当留意天州方向之话……除此之外,本王无论问他什么,都是‘秦王无令,属下不知!’真是混账,皇甫无惧,都是你带的好兵!” 恒王今日骂的有点口干舌燥,端起茶盏啜饮一番之后,正要接着发话,却发现上官菁摇了摇头,挥手带着厅中之人,缓缓离开了,只留他一人干瞪着不知所措…… 夕落,傍晚之雅称!由于皇甫纤心很喜欢这两个字,是故,只要是她入住的地方,全部以“夕落”为名;如此这般,日后颇让秦夜无奈的是,就算他再怎么智计无双,他也不会想到,那个让他席地而眠之房间,被皇甫纤心唤作“双夕落”! 焱京恒王王府“何夕落”苑中,上官菁让嬴欣莹和皇甫柔心各自离去看护小孩,只留下她和皇甫纤心、西彩三人。 “心儿,母亲知道你贤良豁达,但作为女人,母妃必须要你如实作答:对于秦夜,你真的能够容忍他有别的女子吗?” 看着母妃庄重严肃之神情,皇甫纤心从怀中取出秦夜西征之前送的紫玉,上面雕刻之荷花栩栩如生,看得着迷时,竟发现比真的荷花还要引人入胜。 “母妃,心儿与他相识在七月,那个时候正值夏至,他不远千里为心儿带来荔枝……心儿心有所感,于是从无伤林一直跟到昭兴,及至他要西征之前一晚,方将亲绣荔枝之手帕送到他手中,心儿忘不了,他一个叱咤天下之铁血将军,居然如获至宝,顿时像个小孩一般,不由自主地念叨‘定情信物’四字……待次日临行之前,母妃也看到了,他当众送心儿此玉,上面亦是七月盛开之物——荷花!母妃,心儿长大了,心儿喜欢秦夜、眷恋秦夜、钟情秦夜、相信秦夜、支持秦夜!” 皇甫纤心情真意切之样子,一旁的西彩看后,不禁双眼微红,恨不得此刻就能见到那个让小姐托付终身之秦夜,好好看一看他究竟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傻丫头,哎……自你出生之日起,母亲就一直希望你能找一个如意郎君相守此生,没想到,秦夜此子,竟会这般光彩夺目,取个一州之地,还多出一个义妹!天下那么多州郡,长此以往,那还得了?”上官菁宠溺地抚摸着皇甫纤心的秀发,愤愤不平地说道。 “母妃,身为一军统帅,一着不慎,动辄成千上万之士卒殒命!若能牺牲自己换来万千人命,女儿就算死,也会因秦夜此举而含笑九泉!”皇甫纤心毅然决然的语气,吓得上官菁和西彩大惊失色,正当两人不知如何言语之时,门口却传来一阵笑语: “哈哈哈,不愧是本王之女儿,秦夜这混账小子,待他此次回京,本王非要让他立即与心儿完婚!还有秦雨任这个混账,居然不声不响就做了本王亲家,如今还不来拜会本王,岂有此理?别以为你有个战神做儿子,本王就要逊你一筹,岂有此理?” 第102章 返程 炽县秦府,梁婉瑜、文伊月和橙冰三人正盘桓在藏书阁中。 文伊月虽对群书有所涉猎,心中也不排斥读书看书,但要她接连几日到一个满室书籍古典之地方久呆,她是绝对不愿意的!奈何,梁婉瑜执意要来,还说这是深入了解秦夜的方法之一…… “婉瑜姐姐,秦照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一点消息也不曾传来?还有,我们一直住在他老家,传扬出去,难免又要惹人非议。”文伊月今日实在无心再看书,嘟着小嘴抱怨道。 梁婉瑜听后,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浑身湿透,被他当众抱在怀里都不怕,如今到他家里小住几天,就怕了?” “婉瑜姐姐,你又来……”每次被梁婉瑜和橙冰以落水之事调侃,文伊月都会大感羞涩。 “小姐,橙冰终于明白,王爷与您们三人的感情,皆是因为王爷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无伤林救皇甫小姐、梁府阁楼救小姐您、昭兴州府救落水之伊月小姐,都是这般的轰轰烈烈!”橙冰的声音,从藏书阁角落里传来。 “呀,橙冰小姐姐,谁以身相许了?来来来,本小姐好好问问你,是不是你家小姐?认识婉瑜姐姐以来,她大半时间都是与我们在一起,何来机会与秦照暗度陈仓?难不成,那次秦照遇刺中箭之时,他们在那阁楼之中,一边包扎,一边倒凤颠鸾了?” 文伊月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顺着橙冰的话语,顷刻间即将话题引到男女床笫之欢上,惹得眼前之梁婉瑜面红耳赤,气得橙冰双目微红,自己则是乐得哈哈大笑,总算扳回一局。 正在此刻,门外传来了秦照母亲的声音。 “闺女们,何事这么高兴啊?说来老身听听。” “婉瑜拜见叔母。” “伊月拜见伯母。” “橙冰拜见夫人。” “闺女们,不用多礼,快与老身说说,到底是什么喜事,能让你们乐成这个样子?” “叔母,晚辈们在讨论秦夜呢!说到欢乐处,一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让您见笑了。” “伯母,伊月和两位姐姐闲聊呢,并无喜事,倒是伯母您,无意间将‘喜事’二字脱口而出,定是真有喜事啦。” “哈哈哈,你们这几个闺女,当真是招人爱,照儿此生能有你们相伴,也不知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被伊月说中了,今天确有一件大喜事,照儿来信说,中玄皇朝之凤舞州领出降,他已将凤舞全境收归我朝所有。”周慈开心地说道。 “中玄凤舞,虽属边远州郡,但想要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此地,亦非易事!定是有什么条件,需要他接受!”梁婉瑜忧虑地说道。 “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住你们,照儿信中提到:凤舞州领韦云林有一爱女——韦青璇,照儿认她做义妹。” “义妹?”梁婉瑜和文伊月闻言大惊,尤其是文伊月,不悦之情顿时呈于花容之上,口中呢喃道:“不管去到哪里,总会招来一些莺莺燕燕,真要认义妹,何必跑那么远?把橙冰小姐姐认了不是更好?” “……”橙冰闻言,瞬间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接话。 “叔母,晚辈三人在府滞留时日甚久,如今秦夜大获全胜,想必返京之刻已近,晚辈想今日就赶赴双州,去那等他。”梁婉瑜对着周慈行了一个万福礼,柔声说道。 “这……你们今日就走?这让老身如何舍得?再说,没有兵丁护送,又让老身如何安心放你们离去?”周慈蹙眉说道。 文伊月知梁婉瑜心中所想,于是开口附和道: “伯母,伊月也好生舍不得离开您,要不您和伯父说一下,随我们一同前往双州!况且,双州可是秦照之封地,您们就不想去看看吗?” “这个……容老身再想想。”周慈摇了摇头,没有当即应允。 “伯母,秦照此次大胜返京,必定要与纤心姐姐举行大婚,他那么忙,难道您还忍心要他抽身来接您们吗?不如就随我们一起到双州等他,届时,顺道一起返京,去见一下您另外一个儿媳。”文伊月撒娇道。 “好你个伊月闺女,说你是个百灵鸟,真是一点不差,行吧,老身这就与那老顽固说去,只不过,从炽县到双州,也有几日路程,老身实在有点担心,毕竟兵荒马乱的,万一你们有个差池,让老身如何向照儿交代?”周慈看了看眼前这三个如花似玉之女子,将心中之顾虑如实相告。 梁婉瑜见状,莞尔一笑,抿着小嘴道: “叔母放心,想必那个邓大人,已经招募到不少炽县子弟,虽说毫无上阵杀敌之经验,但壮壮声势,足矣!况且,我们暗中也有精锐兵士,定可完好无缺地将我们护送至双州!” “倘若真如婉瑜所说,那老身现在就去让那老顽固准备,今天就举家赶赴双州。”周慈说完,便匆匆走出藏书阁。 “婉瑜姐姐,我们哪有什么精锐兵士?” “这是秦夜与小女子暗行鱼水之欢时,偷偷告诉小女子的,你这独守空房的小妮子,当然不知道。”梁婉瑜捏了捏文伊月那吹弹可破之俏脸,娇声娇气地说道。 “好啊,婉瑜姐姐,想不到你居然也学会用这些香艳之词来戏弄我了,等见到秦照,看我如何与他告状。”文伊月不服气地威胁道。 “好啦,伊月妹妹,先办正事,收拾一下,去大厅看看。”梁婉瑜说完,便拉起文伊月和橙冰,一同出了藏书阁。 正如梁婉瑜所言,炽县县令最近几日忙得是不亦乐乎,打着秦王旗号开始募兵之第一日,就有两千附近之炽县子弟前来应征;待消息渐渐传开之后,不仅整个炽县、甚至整个剑州都沸腾了,民间已有传言,说秦王封地都可以成军五万,剑州身为秦王故乡,如何能落其后?是故,越来越多之年轻儿郎,星夜兼程远道而来!截止今日,已得新兵七万! 当邓清来到秦府大厅,将此事禀报给秦雨任夫妇后,秦雨任激动地说道:“剑州父老乡亲如此拥护,真是我天焱皇朝之福啊!这样一来,有七万大军随行,谁敢造次?就依夫人之意,秦府上下即刻赶赴双州,静候照儿归来。” 岂料邓清听后,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对兵士战阵虽然略知一二,但从未真正亲自带过兵马,就连上百士卒都不曾领过,更何况是七万大军之统领?” “对啊,老夫也疏忽了这一点,老夫虽然任过几年兵部侍郎,但那也只是耍耍嘴皮子,真要带这数万大军,老夫可没这本事!”秦雨任叹息道。 “不过是将七万兵马带到双州,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照儿动辄亲统数十万大军冲锋陷阵,哪次不是如臂使指?”周慈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此时,梁婉瑜三人正好来到大厅,听到周慈之言后,梁婉瑜恭敬地对着秦雨任等人行了万福礼,随即言简意赅地说道: “叔父叔母、邓大人,我们手中有精锐干将,倘若信得过晚辈,请移步秦府正门外。” 周慈上前挽起梁婉瑜和文伊月的玉臂,颔首示意橙冰跟上,率先走了出去;秦雨任和邓清互看一眼,也连忙追了上去。 只见梁婉瑜走出秦府正门,仰头看了看湛蓝无边之天空,极具威严气势地喊道: “羽营所属何在?” 几息之后,商尚现身,迅速来到梁婉瑜身前单膝跪下,恭敬地说道: “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商尚,前来候命。” “商统领,烦请带上你手中所有之羽营所属,协同邓大人一起,率领七万剑州兵马,护送我等前往双州之地。”梁婉瑜不卑不亢地说道。 “是,末将遵命。” 于是乎,梁婉瑜、文伊月和橙冰三人,在一百羽营所属和七万大军之护卫下,当天便再次踏上了赶赴双州之大道,只不过,这次随同一起的,还有秦府阖府以及剑州百姓之祝福…… 第103章 两大州领 “谢光辉,你是南湖伯,我是双全伯;你是界州州领,我是双州州领;你食邑一千户,我食邑一千五百户,孰高孰低,何须多言?” 界州州府大厅,皇甫凡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看着谢光辉。 “皇甫凡,你最好别嚣张,别忘了,你脚下所踏之地是界州,把本大人惹急了,本大人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 此刻之谢光辉,心中大为窝火,往昔,他与皇甫凡并称焱京两大废物纨绔!曾几何时,自从追随秦王后,皇甫凡却渐渐有了出息,不仅独自领兵出征文武,就连名声也是水涨船高,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臭名昭着之废物纨绔! 反观他自己,好不容易追随秦王西征归来,暗想凭借西征途中之些许功劳,或许可以压皇甫凡一筹,没想到,皇上下旨封他为界州州领、授南湖伯、食邑一千户之同时,也下旨将原本封为游骑将军、授守业男、食邑五百户之皇甫凡,改封为双州州领,授双全伯,食邑一千五百户,这不还是压他谢光辉一筹吗? 更可恶的是,远在竹扶之皇甫凡,知道他谢光辉在界州出任州领,便借着返程焱京之机,专程来到州府将他奚落一番…… “哎呦喂,谢大州领,意欲何为啊?难不成你还敢扣押本大州领不成?哈哈哈。” “皇甫凡,这是你自己说的,来人啊,皇甫凡扰乱本州领处置公务,立即拿下。” “呦呵,小爷看你们谁敢?你们给小爷听好了,我——皇甫凡:父亲是恒王、兄长是明国公卫将军、大姐夫是户部尚书、二姐夫是秦王,我自己则是皇上亲封之双全伯、双州州领!想要以此等无中生有之狗屁理由锁拿小爷,给你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皇甫凡按剑起身,对着奉命而来之州府差役护卫,大声呵斥道。 谢光辉一脚踢翻身前圈椅,恶狠狠地指着皇甫凡,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南境侯、界州将军——朱明和新功伯、明武将军——周静,并肩而来。 “两位州领大人,这般吵闹,传扬出去,皇上会怎么想?恒王和骠骑大将军会怎么想?秦王会怎么想?双全伯,如今秦王已得中玄之凤舞全境,不日就要班师还朝,届时,秦王与倾心郡主之大婚,应已大近!如此大喜之日,必定诸事繁多,双全伯为何不速速回京帮衬一番?反而在此滞留?”朱明有条不紊地开口劝解道。 皇甫凡听毕,立即对着朱明躬身一拜,快步就要走出大厅。 “皇甫凡,你听好了,你我同为一州州领,有种的,就来比一比,看看一年之后,是你这个双州州领厉害,还是我谢光辉这个界州州领厉害,届时,自有公论!” “一言为定!”说完,皇甫凡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界州州府。 策马扬鞭之际,皇甫凡想起朱明之言,心中喜不自胜:“秦王和姐姐总算要大婚了,自己才离开秦王三个月,他不仅占下了西平王朝四州,如今更是连中玄皇朝之凤舞全境,也夺下了!看来,以后要时时紧跟秦王,才有功勋可建,否则,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像朱明、赵昭他们那样,因功封侯?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个月也不算白白浪费,至少同霜序成了朋友。” 霜序,全名林霜序,正是皇甫凡率领先锋军,攻取文武途中救下的那名青衣女子,此刻正与唯一的弟弟——林雪风,重建家园…… 天焱皇朝凤舞州府中,秦夜处理完一堆军政要务之后,眼看是申正时刻,自觉甚早,便只身一人出了州府。 刚走出没多远,秦夜叹息一声,转身淡淡说道: “身为州领爱女,不好好在府中修身养性,鬼鬼祟祟跟在为兄身后做什么?” “小姐,长离刚才就劝您大大方方找王爷,现在倒好,被人家当贼一样捉住了吧?”韦青璇贴身丫鬟长离,不悦地抱怨道。 “方才想去州府找兄长,碰巧在门口看到你,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来。”韦青璇柔声说道。 “别跟着了,答应你就是。” “王爷,您知道我家小姐要说什么?” “中玄老皇帝驾崩,皇三子宗政辰登基,对所有文臣武将论功行赏,此次围攻红临之统兵将军,万全和于元亦在受封之列,两人已率军撤离紫呈……其实,你今天不来找为兄,为兄明天一早也会登门拜访义父,与他一同商议前往焱京之事,你若想离开凤舞,到焱京去看看,大可与我们一同启程。” “如此,青璇便先行多谢兄长了。” “那还不回去?”秦夜无奈道。 “王爷啊,小姐难得出府一趟,您干嘛这么急着赶我们回去?况且,您初来乍到,有熟悉凤舞的我们给您引路,不也挺好的吗?”长离噘着嘴,娇嗔地说道。 “拿你们没办法,再不走,这条街就要堵起来了!” 原来,韦青璇驻足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周围就聚集了数十人,不管男女老少,尽皆对她投去了赞许之目光。 “嘻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让我家小姐这么迷人!” “长离,还不走……” 三人一前一后走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来到一条长河边上,看着气势磅礴之河水一泻千里,秦夜自言自语地说道:“浊波浩浩东倾,今来古往无终极。” “‘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这是我们凤舞之母亲河——九天河,没有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存在凤舞这个地方!” 韦青璇与秦夜并肩而立,双手合十,美眸微闭,虔诚地默默许愿。 秦夜奇怪地看了看她,并未打扰,只是静静地候在一旁。 “兄长从不无的放矢,今日来此九天河,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青璇,凤舞之地,可有熟知河道水利之人?” “呵呵呵……”韦青璇掩面而笑,随即眼波盈盈地说道: “兄长与下属相处,可以集思广益!可当面对我们之时,却又总是喜欢独自承担所有!对河道水利熟悉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青璇是也!” “青璇你?”秦夜颇为疑惑地看着她。 “父亲年少时,即是河道水利方面之个中行家;青璇我呢,有其父,必有其女!加上自幼便冰雪聪明,因此,对于河道水利,本小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像这九天河,别看她浩浩荡荡向东远去,甚是壮观,只要本小姐挥一挥玉手,即可将其分流改道!” “如此,便回去吧!”秦夜简单说道。 “……”韦青璇顿时无语。 “兄长怎么不问青璇许了什么愿?或者,兄长已经猜到青璇之愿为何,因此不必再问?” 返回途中,韦青璇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双手张开挡在秦夜面前,含情脉脉地问道。 “青璇,之前有位和你一样美丽之女子与为兄说过:如此身系国家安危之帅才,岂能被儿女情长之事扰乱神思?当今天下战乱不断,世间百姓苦不堪言,为兄既然身在其位,就该担起应有之重任,你明白吗?”秦夜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 “是皇甫纤心与你说的吗?你在拿皇甫纤心与青璇对比?”韦青璇笑靥如花地说道。 “这个……”秦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不走?再继续发呆的话,你就准备吃夜宵吧!” “小姐,您怎么不叫王爷兄长了?” “你个丫头,今晚不想吃饭了?” “小姐对长离最好了,嘻嘻嘻……” 次日一早,秦夜果然亲自来到韦府,与韦云林商议好返京事宜,对着一旁之韦青璇颔首示意后,便起身离开了韦府。 第三日,秦夜部署好一切,留下三万双州新兵交予呼延思醉,配合凤舞之前的一万守军,共同驻防凤舞!自己则与赵望统领两万羽营所属,带上韦云林、韦青璇及长离,一起前往焱京…… 第104章 九国十帝 原西平王朝帝州皇宫中,前将军展思、右将军陆否、原平州守将袁顶,三人齐聚帝君御书房,共同商议新皇人选。 呼声最高的,自然就是展思,但被其以“大局为重”四字,直言了当地拒绝了,并对外宣称支持西门厉最小的皇子、不满六岁之西门竹为帝。 众臣无奈,只能委托陆否和袁顶再行劝谏。 “将军是否对我等举事没有信心,不然为何不愿做这个皇帝?”陆否对着展思拱手行礼之后,率先开口问道。 “陆将军言之有理!不做皇帝,尚有退路;一旦为君,他日破城,必死无疑……”袁顶缓缓说道。 一直沉默不语之展思,起身走到一旁之书架上,取过那两面上书“昏君无道、上将军冤”之大纛,“刷”的一声展开,铺在陆否和袁顶面前,随即说道: “展某若是贪生怕死,又岂会兴兵讨伐无道昏君?但若登上这至尊高位,我等正义之师不就成了乱臣贼子?为了帝州和福州之两百万百姓,展某绝不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两位将军不必再劝,相反,展某希望两位将军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念,拥立西门竹登基。” “将军高义,我等佩服!”陆否和袁顶听毕,看着横呈身前之大纛,再无谏阻之意,齐齐由衷躬身道。 三人商议既定,便开始着手一应登基事宜,两日之后,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一月二十七日,就在中玄皇朝老皇帝驾崩后之第三天,未满六岁之西门竹,在群臣之全力拥护下,顺利登基为帝,改元盛安,大赦天下之际,并大封功臣: 前将军展思,匡扶社稷于危亡、再铸山河于倾覆,忠勇无双、才干超群,着即册封为摄政王,兼掌禁军,食邑两万户,封地珠州; 右将军陆否,匡扶社稷于危亡、再铸山河于倾覆,忠勇无双、才干超群,着即册封为晋王,食邑两万户,封地富州; 原平州将军袁顶,匡扶社稷于危亡、再铸山河于倾覆,忠勇无双、才干超群,着即册封为齐王,食邑两万户,封地福州; 其余有功人等,悉数交由摄政王论功行赏…… 另一方向之珠州别宫中,为了维护西平王朝之正统地位,偏居此地之西王——西门刃,毅然登基为帝,改元大兴,并大赦天下,紧接着便是大封有功之臣: 诸葛风雨官复原职,仍为宰相统领百官,加封忠王,食邑两万户,封地富州; 原御林军统领曹悟,护国有功,擢升为上将军,封为明王,食邑两万户,封地福州;命其全力主持南征事宜,允先斩后奏! 原城防军统领况中之,护国有功,擢升为骠骑大将军,封为英王,食邑两万户,封地风州;命其尽心辅佐上将军南征,早日收复失地! 冷生官复原职,仍为兵部尚书,授成侯,食邑万户; 柳子玉官复原职,仍为吏部尚书,授复归伯,食邑两千户; 肖信官复原职,仍为户部尚书,授知返伯,食邑两千户; 其余有功人等,悉数交由宰相论功行赏…… 是夜,卸下龙袍,换上便装的西门刃,在太监总管许公公的陪同之下,来到了恋星宫。 “你芳名‘白榆’,朕将此宫赐名‘恋星宫’,你应能体察朕的一番良苦用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西门刃,想不到你弑君篡位、心狠手辣至此……西门厉昏君庸主,你乱臣贼子,好端端的一个西平王朝,竟被你们父子折腾成这样,真是可悲可笑……”武王西门楼王妃——白榆,极尽嘲讽地骂道。 “天下虽有佳人无数,但朕心中,唯有那芙蓉旁之一抹白影!此次顺利登基为帝,富州白氏一族,功不可没,朕必有厚恩,你先好生歇息,朕还有国事需要处理,改日再来与你说话。” 说完,西门刃就带着许公公悻悻离开,徒留白榆一人独自啜泣…… “许德,朕实在想不到,父皇生前留下之三个儿子,竟然全都做了皇帝,所不同的是,三弟和十弟皆在帝州登基,唯有朕在珠州登基!” “皇上,三殿下登基不过一月就……至于十殿下,也不过是傀儡……他们如何能与身为中兴圣主之皇上相提并论?”许公公闻言,连忙伏地叩首,恭敬地回复道。 “父皇,您看到了吗?儿臣为了西平王朝,为了守住您留下的江山社稷,此刻也登基做了皇帝!总有一天,儿皇不仅要收复全部故土,还要让西平的铁骑踏遍天下,尽数诛灭天焱、永圣、中玄、东极、无双、玉衡、北晋、昭武等国,一统寰宇,铸我西平皇朝千秋霸业!” “皇上雄才伟略,大业所成之日,已不远矣……” 昭武王朝武都、正王王府之中,华盛和银冷两人,已经静坐了一个时辰有余,彼此都是愁容满面…… “想不到强极一时之中玄皇朝,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宗政辰那个废物,如何担得起抗衡东极和天焱之重任,二十万大军连番猛攻,居然拿不下一个小小之红临郡,反而被秦夜占了凤舞、被东极夺了军威!中玄那帮君臣,他们就不怕像我昭武和西平一般,沦落至此吗?” 银冷将手中密报弃置于地,堂堂一国骠骑大将军,自天罪盟全军覆没后,就一直感到无比之压抑憋屈、甚至绝望!莫说收复失地、中兴昭武,就连仅存之半壁江山,也是岌岌可危、动辄有败亡之难! “中玄新败,东极、永圣和天焱联盟在即,玉衡同无双作壁上观,北晋首鼠两端……还有那个分崩离析之西平王朝,则越来越是乱七八糟,居然同时有了两个皇帝,放眼如今天下,九国十帝,好生热闹!乱世如此,谁还顾得上他国生死,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将军,既然他国外援指望不上,你我唯有背水一战!” 华盛取下案几上之长剑,“刷”的一声拔出,当着银冷之面,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王爷,您的意思是?”银冷起身,冷冷地问道。 “本王要重新执掌大军!”华盛语气决绝地说道。 “不行,没有皇上旨意,王爷不可肆意妄为!” “混账,本王天潢贵胄,值此社稷危亡之际,岂能坐视不理?” “不管王爷有何等理由,未经皇上应允,末将绝不会置若罔闻!” “本王对皇上、对昭武,确实忠心无二,但绝对不是愚忠!太平时日、社稷安定,就算让本王让出项上人头,本王亦会心甘情愿;但眼下时局,倘若还要以本王之忠来胁迫本王任人宰割,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打赢这一仗,本王自会到御前以死谢罪!来人……” 华盛说完,对着门外大喝一声,瞬间即有数十名重甲之士涌进大厅,且尽皆长剑出鞘,悉数指向银冷。 “华盛,你干什么?”银冷暴怒道。 “大将军,并非本王不相信你之能力,但本王输不起!待本王顺利接掌旧部大军后,自会放你离开!那个时候,就算皇上龙颜大怒,他也只能火速派你重返月河南岸,统领新军配合本王御敌!” 华盛坦诚说完,接着后退一步,对着怒不可遏之银冷躬身一拜,随即迅速出了大厅…… 当华绝再次见到银冷,已是两日之后。 同时,月河南岸大军中传来紧急军报,正王华盛,已重新接管曾经驻守林城之四万大军,而且,新军中也有不少将军明确支持正王。 华绝无奈,只能下旨明告朝野,正王乃是奉其密旨行事,所有文武百官不得擅自干预正王所为;另外,立即诏命银冷前往月河南岸军营,统领二十六万余新军,全力配合正王整饬军务,准备御敌! 第105章 相聚双州 “无一,如今凤舞在手,中玄必定不敢再轻易陈兵红临,你大可腾出手来,好好治理耀州,尽早安土息民;如今返程焱京,秦夜自会给你们请功,照顾好阿错及其余受伤将士,勤快点,多来信!” 这是秦夜由凤舞奔赴焱京,途经红临之时,亲口对耀州州领——梅无一,所说之离别话语;而对于奉旨巡视耀州之礼郡王——素循、礼部尚书——赵晖,秦夜则以三国会盟之事迫在眉睫为由,谢绝相见,径直率领大军,火速出了耀州城门,此举非但引来两人一阵咒骂,而且也将双方间之矛盾纷争,逐渐公开呈于天下人面前! 寒风萧萧,战马嘶鸣,秦夜大军来到昔日设伏唐战之山谷时,韦云林闭目哀思,直至完全走出此地,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算是对昔日老友进行了一番缅怀! 两日之后,这支追随秦夜东征西讨之两万羽营所属,最终又回到了双州之地。 看着城门口出迎之父母兄长,以及耀眼争光之佳人,秦夜心中惊喜万分,于是便急不可待地上前相聚;无论是行礼问安、抑或是眉目传情,秦夜做得可谓十全十美,不仅尽了儿子兄弟之本分,同时亦解了红颜美人之相思苦楚!短暂交谈之后,秦夜又转身接来韦云林父女,居中将双方隆重地介绍了一番,才一起缓缓入了城。 “婉瑜姐姐,他可真会演戏,见到我们的第一眼时,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曾经或许还会被他迷惑,现在休想再骗我们!我就不信,他那些个羽营所属,还有那个什么蒹葭组织,没有给他送去密报!”文伊月掀开马车窗帘,不悦地说道。 “噗嗤”一声,不知何故,橙冰听完,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呀,橙冰小姐姐,你傻笑什么?春心荡漾了?” “永远这么伶牙俐齿,橙冰不想与你说话!” “呀,居然没用‘淫词艳语’、‘出言不逊’来说我,橙冰小姐姐修养不错嘛,怎么,被秦照那位美丽优雅之青璇妹妹感染了?” “小姐你看,她自己吃醋,却来拿橙冰说笑。”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妮子,都相处这么久了,还不了解彼此吗?成天这样嬉闹,成何体统?待日后见了纤心姐姐,看你们如何自处?”梁婉瑜微笑着轻斥道。 “婉瑜姐姐,您念了这么久的纤心姐姐,没想到,纤心姐姐没见到,倒是见到一个青璇妹妹,呵呵呵!” “伊月,你这醋劲可真大……” 当晚,双州州府并未举行大宴,秦夜所提之原因为:次日还需赶赴焱京,酒宴暂且作罢;是故,众人只是草草用了一些饭食,即齐聚州府大厅,等待秦夜做下一步安排。 秦夜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如同上次排兵布阵一般,再次下令赵望,让其关窗掩门,大厅三十步外,不允许有任何人。 待赵望复命之后,秦夜便示意赵御开始。 一身黑衣如旧、面容永远严肃之赵侯——赵御,对着秦夜躬身一拜之后,便开始冷冷地说道: “禀报王爷,各州之调兵整军,皆已完毕!如今之兵力部署为:仁州有五万起营大军、竹扶有五万翦营大军、昭兴有五万颇营大军、界州有五万牧营大军、凤舞有三万双州新兵和一万原守军、耀州有两万五千原守军和两万双州新兵、文武有新征募之两万新兵;至于双州,则兵力最多,有两万余羽营所属、五万来自各州之征调士卒、一万原守军、还有七万剑州新兵以及……” “邓清,真是大手笔,剑州七万大军,本王羽军下设之‘起翦颇牧’四营,竟无一营之兵力能够与之比肩!”秦夜看着居于末座之邓清,打断赵御,微笑着说道。 邓清闻言,连忙起身伏地叩首,激动地说道: “秦王名动天下,追随王爷征伐天下,乃剑州儿郎之毕生所愿!” “起来吧,不必如此拘礼,此次剑州能够成军七万,你功不可没,本王自会向皇上奏请,予你封赏。” “末将谢王爷厚恩。” “赵御,之前计划新编之三万羽营所属新兵,改为六万,由你从双州现有之十三万大军中挑选,允你半年时间练兵。” “是,王爷。” “商尚、邓清,你们一人为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一人为羽营所属步兵营副统领,就先负责训练各州征调之兵、及剑州新兵!” “是,王爷,末将遵命。” “好了,本王明天一早便返程焱京,赵望带两千羽营所属随行,其余诸将不必前来相送,都各自忙碌去吧。” “是,王爷,末将遵命。”赵御、赵望、商尚、邓清四人齐声回复后,便一同退出了大厅。 “如此小小年纪,便手握四十五万余大军,麾下能征善战之将,更是多如牛毛……幸好老夫识相,不然可就害苦凤舞军民了!” 韦云林亲眼目睹秦夜将帅之全程行事后,顿感背后发凉,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天焱皇朝圣君在上,老哥哥这是为民谋福来了!”素来行事沉稳之秦雨任,看到自己这个儿子,挥洒自如地调派四十五万余大军,再也压制不住心中之兴奋,喜形于色地对着韦云林说道。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恭喜贤弟啦。” “老哥哥说笑了,照儿也是您之子,同喜同喜,哈哈哈!” 正当韦云林和秦雨任互相吹捧之际,韦青璇带着长离来到梁婉瑜和文伊月身前,恭敬地行了一个万福礼:“两位姐姐好,小妹青璇。” 刚才哺食之时,梁婉瑜本要上前与韦青璇打招呼,却被文伊月强行拉至一旁,并威胁道:“倘若梁婉瑜今晚主动与韦青璇攀谈,那以后就别再来找她。”惹得梁婉瑜哭笑不得,只能放任她胡闹。 是故,截至目前为止,韦青璇只与秦夜母亲相识说笑,对于梁婉瑜和文伊月,则是一句话也没说上…… 此刻,面对韦青璇之主动搭讪,梁婉瑜不再避让,微笑着起身回礼,正欲说话,却被文伊月清脆之声音打断: “呀,伊月我从来都是做妹妹的,想不到今天也能做姐姐,秦照,你过来看看我们谁大谁小?” “啊,这个……父亲、义父,您们二老都是第一次来双州,就由孩儿带您们出去逛逛,今晚的夜色还是挺不错的。”秦夜尴尬地说道。 “噗嗤”一声,橙冰红着俏脸说道:“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哪里有什么月亮?” “橙冰说得对,你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嘛,再说,就算没有风雨,我们两个老的,带着你这个小的,三个男人一起看月亮,成何体统?走,老哥哥,我们自有去处,懒得管他们这些后辈之事。”秦雨任瞪了秦夜一眼,拉上韦云林一起,两人大笑着出了大厅。 “大哥,父亲这是喝醉了吗?”秦夜看向一直沉默不语之秦天,疑惑地问道。 “额……这个,好像、应该没喝酒。”适逢大变,秦天最近一直失魂落魄,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今晚随父母兄弟来到大厅,刚开始之时,同为秦夜手中大军人数所震惊,但没过多久,便又开始陷入漫无边际之胡思乱想中,此刻听到秦夜叫他,方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其母周慈看到两个儿子如此,高兴之余,又平添了一份忧伤,起身上前,对着秦夜说道:“你日夜操劳军务,明天又要奔波回焱京,今晚就早些睡下,母亲先带你大哥去收拾一下行装,免得明日耽误了启程。”说完,不等秦夜回应,便拉着秦天离开了大厅,还不忘微笑着回首与韦青璇等女子告别。 “君之、为君,你们近来可好?还有洁谐和乐智,本王生怕你们两个在昭兴孤独,所以传令让你们赶来双州,怎么样,可还习惯双州之生活?如今焱京秦王王府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四个,明天随本王一同返京如何?”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秦夜乐呵呵地对着君之四人说道。 “奴婢多谢王爷厚恩,天色不早了,王爷早点休息,我等先行告退。”以君之为首,四女行礼之后,一同退出大厅,离开了。 “你们,这这……”看着她们离开之背影,秦夜颇为无奈,竟一时语塞。 “得,看月亮的人走了,拉扯话题的人也走了,我也不要你回答我们谁大谁小,秦照你说,何时带我去仁州看海?”文伊月双手叉腰,嘟着嘴问道。 “父母远赴竹扶,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他们二老过得怎么样?秦夜,何时能陪我去看看他们?”梁婉瑜接着文伊月之话茬,悠悠地说道。 “听说原西平王朝之代京,极具繁华,我在凤舞的时候,就一直想要去领略一下当地之异域风光,可惜时至今日,都未能如愿,不知兄长何时陪青璇去看看?”韦青璇眨着美眸,娇嗔地说道。 “橙冰姐姐,长离方才都不觉得冷,为何现在却感觉阴森森的?”长离挽着橙冰手臂,情不自禁地说道。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长离妹妹,不瞒你说,我也感觉好冷!”橙冰低声说完,顺势打了一个寒颤! “橙冰姐姐,听说焱京城中,还有一个,这种冷若冰霜之氛围,时间久了,王爷如何承受得住?” “所以王爷需要常年在外征伐天下……” 第106章 安可一 北晋王朝文都、柱国大将军府中,安王正在悠闲地垂钓,水中来回游动之鱼儿不少,却没有一条愿意咬钩!安王见状,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安王,名安秦,年逾五十,曾因军功被北晋王朝皇帝——北宫至平,封为柱国大将军,随后便赋闲在家多年,直至荧惑守心耀世,永圣皇朝发兵猛攻北晋王朝,占了花州全境还不罢休,居然又进犯星城之地!北宫至平大慌,连忙下旨加封安秦为安王,领兵十五万驰援星城。 半年以来,他和永圣皇朝骠骑大将军——齐戟,一直打打停停,虽说没有逼退齐戟大军,但也力保星城不失!眼下永圣皇朝忙于三国结盟之事,刀兵暂息,于是他便回了文都家中,享受这可贵之平和宁静。 “爹爹,您又在钓鱼?” 此时,一个身着绿衣之妙龄少女,微笑着来到了安王身边,眉飞色舞地看着水中鱼儿。 “你个丫头,这些鱼儿都被你喂得肥肥的,还让为父怎么钓?”安王故作不悦地说道。 “爹爹,这些鱼儿又不是您战场上之敌人,非得把它们钓上来干嘛?女儿看您就是杀气太重,见不得这些美好的事物。”少女不满地埋怨道。 “好好,听我家可一的就是,为父以后不会再打它们的主意了,就让这些鱼儿胖死在水里,哈哈哈。”安王大笑着说道。 原来这个绿衣少女,就是集美貌、智慧于一身之天下四美之一——安可一!世人皆云: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 荀轻芸贵为东极王朝新君皇后、皇甫纤心则被称为天焱之花、梁婉瑜更被直接赞为昭武王朝第一美人,能与她们三人齐名,足见安可一是何等聪慧美丽! “爹爹又当女儿是三岁小孩了,如今东极、永圣、天焱三国结盟在即,天下局势只会越来越乱,以后有您老人家忙的,哪还有闲情逸致来钓这些鱼儿!” “你说得不错,眼下都出现九国十帝了!” “爹爹指的是西平王朝之帝州政权和珠州政权,国家都已经变成那个样子,还在忙着争权夺位!那个什么西门刃,根本比不上中玄皇朝之宗政旻!宗政旻可以为了中玄皇朝之江山社稷,甘愿将皇位让给宗政辰;反观西门刃,区区两州之地,也要称帝,简直是自掘坟墓!” “话虽如此,但面对天焱秦夜,西门刃称帝与否,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因为只要秦夜愿意,立即就可亲率羽营所属,踏平帝州和珠州,彻底覆灭西平王朝!” “身为天潢贵胄,明知不敌,也该放手一搏,就算身死国灭,也无愧于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好,说得好!不愧是老夫之女!” “爹爹,可惜可一不是男儿,不然也可以鞍前马后地追随您沙场建功!女儿就不信打退不了永圣大军;还有那个天焱秦夜,他才十九岁,真有那么厉害吗?居然在短短半年之内,就将天焱皇朝推向天下第一,非但夺了昭武和西平两国之半壁江山,如今还占下了中玄皇朝之耀州和凤舞……长此以往,迟早会与我们北晋王朝刀兵相见!” “哈哈哈,永宁郡主之言,可为我朝国策之一!”太子北宫纵横,大笑着走了进来。 “纵横哥哥,您来了,每次都是这样,不让将军府家丁通报,自己悄悄就进来了。”安可一美眸瞟了一眼北宫纵横,柔声说道。 “可一,不得无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安秦轻骂一声,恭敬地对北宫纵横,行了人臣之礼。 “安王何必如此,快快免礼!对了,您老这柱国大将军府的牌匾,什么时候更换为安王王府?这样一直挂着,倘若朝廷以后有了新的柱国大将军,您让人家如何自处?还有,本宫已经奏请父皇下旨,封可一为永宁郡主!”北宫纵横伸手指了指安可一,微笑着说道。 “纵横哥哥,你知道可一为人,无功不受禄,这永宁郡主之封号,请恕可一不敢领受!”安可一不悦地说道。 “哈哈哈,放心!本宫之所以奏请父皇封你为永宁郡主,是需要你借此封号出使天焱皇朝,参加秦王大婚!” “参加秦王大婚?”安王父女同时惊呼道。 “不错,如今之秦夜,不仅有皇甫一族全力支持,而且手握天焱皇朝之半数兵马,麾下更是猛将如云,最令人恐怖的是,他才十九岁!如此世间翘楚,岂能不加以结交?倘若能让他为我北晋王朝效力,本宫必定说服父皇下旨诏告朝野,与秦夜共享北晋王朝,将来还可共享天下!”北宫纵横慷慨激昂地说道。 “嗯,知道了,我会做好出使天焱皇朝之准备事宜!今天有点累,就不叨扰您们共商国是了,请恕可一先行退下。”安可一冷冷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庭院。 带着满腹委屈、失落与不甘回到书房,安可一研墨运笔,行云流水般在白纸上写下十六个字: 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 “小姐,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您怎么还在书房这里?”安可一之贴身丫鬟——飞梦,欢快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嗯,刚才已经见过!”安可一淡淡地说道。 “咦,那您怎么回来了?还这么平静地在书房写字?”飞梦一边不解地问道,一边好奇地凑近一看,随即自言自语地说道: “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小姐,您今天怎么会突然写这个?难道是因为其中之皇甫纤心即将大婚?对喔,这样一来,天下四美可就只有小姐、以及昭武王朝那个梁婉瑜未曾婚嫁了!” 不错,自己是天下四美之一,安可一曾经也引以为傲,可是今天,她却极其反感这个称谓,尤其反感与皇甫纤心并列在一起! 同是天下四美之一,皇甫纤心之父——皇甫欲和,因军功封为恒王,而皇甫纤心自己,也被天焱皇朝之皇帝封为倾心郡主!反观自己,爹爹安秦,也是因军功封为安王,如今自己也被当今圣上,封为永宁郡主! 两人本就如此相似,现在又要因为秦夜与皇甫纤心之大婚,让她出使天焱皇朝,她真的好恨!她恨从小一起长大之北宫纵横、也恨同为天下四美之一之皇甫纤心、更恨那个素未谋面之当世战神——秦夜! 如果不是秦夜,天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混乱不堪;如果不是秦夜,以天焱皇朝之实力,如何能够快速超越中玄皇朝和永圣皇朝,成为如今之天下第一,逼得东极王朝与永圣皇朝争相与之结盟,若非如此,北晋王朝也不用面对这么大的邻国压力;如果不是秦夜,北宫纵横便不会让她受封永宁郡主,也不会让她出使天焱皇朝,更不会让她为了北晋王朝,去结交秦夜!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飞梦,倘若让你随我去天焱皇朝参加秦夜大婚,你会不会很开心?” “当然会啊,小姐!听说那个秦夜,是天下间少有之美男子呢!还有那个皇甫纤心,可是天焱之花,飞梦虽然不是男子,但也想看看她究竟有多美,敢与小姐您并列天下四美!对了,据闻那个昭武王朝之第一美女——梁婉瑜,也对秦夜情有独钟,届时应该也会到场参加秦夜大婚吧!倘若小姐也去,那不是同时聚集天下三美了吗?传扬出去,绝对会引起天下震动……”飞梦一脸向往地说道。 “梁婉瑜,又是秦夜……”安可一愤恨地说道。 三日之后,由卫将军水浅,亲自率领一万禁军,护送着安可一等人之车仗,缓缓从文都出发,途经明山、雨啸两州之地后,再日夜兼程地赶了上千里路,才开始进入天焱皇朝之兴州地界,接着又疾驰三天,即秦夜由凤舞回到焱京之第九日,安可一一行总算来到了焱京! 第107章 天下特使(一) 八日之前午正时刻,皇甫无惧抱着皇甫星云、元赢抱着元莯涵、皇甫凡带着西彩,几人一起来到城门口,静候秦夜抵达焱京。 “大哥,倘若不是你连续几封急书,小凡此刻早就与秦夜在一起,又何必来此接迎。”皇甫凡扮了一个鬼脸,逗了一下皇甫星云,乐呵呵地说道。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就算有秦夜在前给你充当护盾,你那顿责罚仍旧免不了!再者,昨夜除夕、今日春节,难得父王在家,你小子就不想陪他一起好好过个年吗?”皇甫无惧鄙夷地看了皇甫凡一眼,冷冷地说道。 “无惧,小凡,秦夜他们到了。”元赢打断两人谈话,指着前方出现之羽营所属说道。 在由双州赶往焱京途中,秦夜接连收到三封蒹葭密报,其中一封关于昭武王朝军务,探明昭武正王华盛,已重新执掌旧部大军;昭武皇帝诏命骠骑大将军银冷,统率新军全力协助正王御敌! 另外一封则事涉天焱与东极、永圣之联盟,东极王朝以新任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为会盟主将,统兵五万前来会盟;永圣皇朝以左将军——赵行卓,为会盟主将,前将军百里郁离、后将军司空闪协助,统兵五万前来会盟;两国之会盟大军,皆已到达三皇海附近,双方主将则率百名亲兵护卫,已至焱京城中。 最后一封,却是关于天下诸国特使之事,为贺秦王大婚:西平王朝帝州政权以齐王袁顶为特使,已来到焱京;玉衡皇朝以护国大将军司任为特使,半月前已经出发,正在赶往焱京之途中;北晋王朝以永宁郡主安可一为特使、卫将军水浅率一万禁军护送,正在向焱京赶来;无双皇朝以二皇子哥舒凡为特使,跨越中玄皇朝,已至焱京。 让秦夜想不到的是:最后一封密报中,居然提到,中玄皇朝、西平王朝珠州政权、甚至是昭武王朝,亦有可能派出特使,前往焱京…… “哼,天下诸国特使同聚焱京,究竟是前来庆贺本王大婚,还是刺探军情!”秦夜心中虽然鄙夷这些特使,但为确保大婚顺利进行,最终还是决定命一名羽营所属手持密令,前往双州增调三千羽营所属前来焱京。 想到即将成为自己王妃之皇甫纤心,秦夜一扫心中之所有不快,开心地扬鞭策马…… “禀王爷,明国公等人在城门口,迎接王爷入京。”一名羽营所属纵马来报。 秦夜听毕,即令队伍火速前进,不一会儿,就见到了皇甫无惧等人之身影。 “好小子,离京一趟,居然干了这么多大事,不仅让天罪盟灰飞烟灭,还将凤舞全境收归我天焱皇朝所有,甚至还顺便认了个义妹,我这个大舅哥,对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惜,错过了昨夜之除夕,哈哈哈!”才一见面,皇甫无惧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拍着秦夜肩膀,大笑着说道。 “末将参见秦王。”皇甫凡边说边单膝跪了下去,秦夜来不及制止,却又听一旁之元赢说道: “下官参见秦王。”秦夜无奈,只好将皇甫凡放置一方,立即去搀扶元赢,顺势将他手中之元莯涵抱了过来。 “奴婢参见秦王。”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你们这样,让秦夜情何以堪!是吧,小莯涵?”秦夜说完,开心地逗起了怀中之小人。 “兵、兵……”元莯涵稚嫩声音响起之同时,还不忘在秦夜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惹得在场之人哈哈大笑。 眼看羽营所属开始入城,秦夜将元莯涵抱还元赢,趁机捏了一下皇甫星云粉嫩之小脸,微笑着说道: “错过除夕,尚有春节!待秦夜将父母兄长等人,送回秦王王府安置后,再前往恒王王府与各位相聚,容秦夜先行告退。” 皇甫无惧看了看羽营所属队伍中之马车车驾,神秘一笑之后,挥手示意秦夜自主离去即可。 当日酉初时刻,秦夜只身来到恒王王府,制止府兵通报之后,便自己走了进去。 “本王劝阻朝中大臣去迎接秦夜,只让你们几人去,为何?不就为了少些风言风语吗?可你皇甫无惧倒好,旁若无人地大声说了出来,你是担心别人不知道秦夜认了个义妹吗?眼下焱京城中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那么多特使和密探,时时刻刻在盯着恒王王府和秦王王府呢,你长点脑子行不行?”恒王指着皇甫无惧怒骂道。 “父王,秦王此番归来,不仅帮二姐和小凡报了无伤林之仇,还助我天焱皇朝取了凤舞全境,大哥心中激动,所以才会一时失言,小凡当时看了,旁边并无可疑人物,至于二十步开外,就算真有密探,谅他们也听不到什么!再说,天子脚下,堂堂恒王王府和赫赫秦王王府,见面聊天还要诸多顾忌,岂不失了帝国国威?”皇甫凡单膝跪地,恭敬而又不失威严地说道。 大厅之中,恒王、上官菁、皇甫柔心、皇甫纤心、皇甫无惧、元赢、西彩等人听完皇甫凡所言,尽皆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心儿,这确定是你弟弟说的话?不是什么人教他的吧?”上官菁看了看身旁之皇甫纤心,见她也是大为震惊,于是低声问道。 “母妃,小凡如今已是皇上亲封之双全伯、双州州领,自当有所长进,难不成母妃希望他一直像以前那般玩世不恭?”皇甫纤心说完,随即喜逐颜开。 “双全伯说得对,如今之天焱皇朝,放眼天下,谁与争锋?否则,又岂会万邦来贺?”皇甫凡方才之言,亦被来到大厅外之秦夜听了去,于是便说了上述言辞。 “秦夜……”皇甫纤心见道出如此豪言壮语之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之秦夜,于是便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回了一趟剑州炽县,看来你心境确实有所改变!秦雨任那个老小子呢?既然已经到了焱京,为何还不来见老夫?难不成等着明天之大年初二,接本王阖府前往秦王王府?别忘了,心儿还不是你们秦家之媳妇!”恒王瞪了一眼秦夜,不悦地问道。 秦夜先是含情脉脉地看了皇甫纤心几眼,随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对着恒王恭敬地躬身一拜,开口说道: “王爷恕罪,家父离京十余年,一朝归来,难免有所不适,待他将息一晚,明早定会前来拜会王爷。”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摆你王爷的臭架子,秦夜,我们皇甫一族没那么多规矩,回去告诉你父亲,他想什么时候来恒王王府,就什么时候来;倘若他不想来,那就不来!今天大年初一,别与这老王爷计较!”上官菁看到秦夜和皇甫纤心两人之样子,暗骂自己夫君不解风情,于是开口帮秦夜解围道。 秦夜正要感谢上官菁,却被身旁之皇甫凡打断,只见他开心地说道: “姐夫,听说您认了原凤舞州领为义父,如今他与您亲父都到了焱京,等与姐姐大婚之后,您岂不是有亲父、岳父、义父等三个爹了?” “皇甫凡,刚才你言之凿凿地帮你大哥解围,老子还以为你开始有所长进了,想不到还是以前那个鬼样子!再不闭嘴,自己去领五十杖责。”端起茶盏正要喝上一口之恒王,差点被皇甫凡说出的“三个爹”气死,立即放下茶盏,起身又骂了起来。 “王爷,皇上诏命秦夜回京主持三国会盟事宜,如今其余诸国假借恭贺秦夜与心儿大婚为名,纷纷派遣特使前来焱京,后续如何处置,还望王爷赐教。”秦夜笑着将皇甫凡拉至背后,径直将话题扯到天下特使身上。 “我说你们两个累不累,一个恒王、一个秦王,都快成为翁婿了,说话还这么客套!秦夜,要谈国事就去书房,否则就带心儿出去走走,总是这么眉目传情,就算你乐意,老身还心疼心儿呢!”上官菁推了推皇甫纤心,带着皇甫柔心和西彩走出了大厅。 恒王见状,也识趣地挥了挥手,示意皇甫无惧、元赢、皇甫凡等人一起走出了大厅…… 方才还人数众多之大厅,顷刻间,就只剩下秦夜与皇甫纤心。 “心儿,你冷不冷?” “不冷……” “还记得你送我定情信物的那个晚上吗?” “嗯……” “我想……” “嗯……” 第108章 天下特使(二) 适逢春节,虽然天气依旧有些寒冷,但桃花、梨花、海棠、百合花等等花卉,却不惧严冬,凌寒而开。 此时已过酉正,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置身于花园之中,感受着冰冷之寒风,秦夜偏头看了看身旁之佳人,摇头笑了笑,连忙脱下黑色外袍,披在了皇甫纤心身上。 动作轻柔、余温尚在,皇甫纤心羞赧地低下了头…… “上次在这执子之手,不过晚秋!想不到再次涉足至此,已是春节!‘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何况百日?”秦夜正对着皇甫纤心,深情款款地说道。 “夸大其词!上次离京之前,我们不是还见过吗?何来百日之说?”皇甫纤心抬起美眸直视秦夜,莞尔而笑。 “这个……心儿,我……” “我都知道。”皇甫纤心玉手抿住秦夜的嘴唇,柔声说道。 秦夜见她如此,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情感,张开双臂,缓缓将皇甫纤心揽入怀中。 皇甫纤心并未抵触,而是小鸟依人地靠在秦夜肩上,用心享受着这极其难得之美好时光。 感受着彼此之心跳,秦夜心醉神迷,痴痴地说道: “如此花园,我要在秦王王府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再在里面搭个棚子,闲暇之时,就带着心儿来此居住!花前月下,爱妻在怀,方为此生最大快事!” “嗯。”皇甫纤心并未多言,只是一心感受着秦夜的浓情蜜意。 “咳咳……” 听闻有人闯入,秦夜恋恋不舍地允怀中人儿离开,转身看向来者,神情颇为不悦。 西彩连忙躬身说道:“王爷恕罪,奴婢并无冒犯之意,只是……” “看你,都把西彩吓成什么样了?”皇甫纤心上前搀扶起西彩,对着秦夜轻声骂道。 “这个,刚才那种情形,就算是秦夜父母二老亲至,恐怕也是那个神情,还望西彩姑娘见谅。”秦夜说完,对着西彩躬身一拜。 小姐呵护、秦王致歉,西彩受宠若惊,竟一时不知所措。 “傻丫头,是不是父王让你来寻秦夜?”皇甫纤心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微笑着问道。 “小姐明见,王爷在书房等着秦王。” “那你去吧。”皇甫纤心对着秦夜缓缓说道。 “嗯,此处风凉,你们不可久留。” 说完,秦夜便迈步离开了。 “小姐,秦王好霸道,他与你在一起,恨不得时时刻刻呆在这里;他走了,就这般说辞,难不成就只有他会抱小姐,西彩不会。”说完,就做出拥抱皇甫纤心之动作。 “你个妮子,开始敢戏弄我了!”皇甫纤心连忙避开,笑靥如花地说道。 “小姐,袍子。” 顺着西彩手指的地方,皇甫纤心才发现,秦夜之外袍,尚披在身,于是极其温柔地抚摸了上去…… 恒王书房中,恒王、皇甫无惧、元赢、甚至连皇甫凡也在。 见秦夜进门,皇甫凡连忙将他引到圈椅上坐下,接着又令婢女端来热茶后,方才坐回到自己椅子上。 “皇上让你主持我朝与东极和永圣之会盟,如今却有那么多他国特使前来,你有何打算?”恒王开口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真来贺喜,秦夜有一句古语可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倘若不是,自有羽营所属招待!”秦夜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淡淡说道。 “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你最好让羽营所属别乱来,假使搞出双州花市那种事,如何收场?”皇甫无惧连忙说道。 “明国公放心,末将自有安排,决然不会惹出乱子!”秦夜回道。 “禀报秦王,末将在这焱京城中,尚有一些狐朋狗友,必要时刻,或许可以派上一些用场。”皇甫凡起身恭敬地说道。 “本王收到密报,中玄皇朝、昭武王朝、还有西平王朝那个珠州政权,皆已派出特使前来焱京,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你心中有个底,也好做下一步谋划。”恒王看着成竹在胸之秦夜,瞪了一眼皇甫凡,径自缓缓说道。 “天下诸国特使尽皆来朝,纵然他们各怀鬼胎,但也不失为我天焱皇朝之盛世景象!如今情形,秦夜并不担心生出不测之事,只是顾虑我朝府库是否充盈?不瞒诸位,双州得兵五万、剑州成军七万,眼下秦夜已拥兵四十五万余……” 秦夜此番言语,像是故意说给元赢听,只见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位新任户部尚书,不怀好意地笑了。 “所占州郡城池越多,麾下兵力自然也会越多,秦王放心,下官已同户部属官核算过了,现下之国库,不管是会盟所耗,还是军事开支,尚能应付自如!秦王忘了,原西平陪都——代京,府库颇丰,所存之钱粮财帛,竟是我天焱皇朝三年赋税之总合!倘若没有如此大礼,下官这个户部尚书,也不知道还能干多久?秦王大恩,下官在此叩谢了!”元赢说完,便立即对着秦夜伏地叩首。 “大人这是做什么?一家人何需如此?快快起来。”秦夜闻言大惊,顾不得许多,连忙将元赢搀扶起来。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展思和陆否几人这么做,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你主动撤离帝州之恩情,此番袁顶来京,必会据此提出所求!”恒王起身说道。 秦夜闻言,转身对着恒王说道:“王爷放心,秦夜定会做好应对。” “嗯,本王拭目以待!” 翌日辰初,朝食之后,秦夜正在陪父母游览秦王王府,却见文伊月闷闷不乐地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梁婉瑜和橙冰。 秦夜父母互视一眼,尽皆会心一笑。 “照儿,又有你忙的啦。”周慈和蔼地笑着说道。 秦夜笑而不答,朝着文伊月走了上去,“怎么了,这么一大早,谁就惹我家百灵鸟生气?” “秦照,你能不能陪我回右将军府一趟?婉瑜姐姐有橙冰,青璇有长离,而我却是一个人,弄得我每次与她们斗嘴,总是处于下风!” “之前让君之她们伴你左右,你不愿意,今天却又觉得孤单了?” “我不要,之前在昭兴州府被她们羁押,现在想来都还心有余悸!再说,我也有从小玩到大的贴身丫鬟——红石,只是上次没带她一同去双州而已!几个月不见,还真有点想她!再说,今天是大年初二,不是都要回娘家看看吗?你就陪我回去一趟嘛!”文伊月不停地摇着秦夜手臂,嘟着小嘴儿娇嗔道。 “你都还没嫁与本王,何来娘家一说?哈哈哈,还不快走?”秦夜温柔地握着文伊月双手,开口说道。 “真的,我还要带婉瑜姐姐和橙冰一起去,不许骑马驾车,就这么走着去!才认识几天,就陪青璇在凤舞逛街……今天,我和婉瑜姐姐也要你陪我们逛一下焱京城。”文伊月听到秦夜所说之婚嫁,先是俏脸一红,转瞬之后,又低下头酸溜溜地说道。 “这个……也罢,幸好皇上昨晚有旨,让我今天不必上朝议事,否则也没时间陪你们。” 秦夜说完,转身对着父母躬身一拜,吩咐君之和为君继续带他们游览王府后,便带着文伊月、梁婉瑜和橙冰一同离去。 一旁之赵望见状,连忙跑去点拨二十名羽营所属,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焱京,天焱皇朝之京师帝都,承平七十余年,早已繁华至极,当下大年初二,前有秦王与倾心郡主大婚在即,再有天下特使聚集,更是花天锦地、盛况空前! 穿梭于熙熙攘攘之闹市,秦夜真怕文伊月、梁婉瑜和橙冰走丢,因此一边让橙冰跟紧,一边紧紧牵着文伊月和梁婉瑜,惹得几个佳人都大为感动。 “呦呵,这小子哪来的?艳福不浅嘛,一手一个,身后还跟着一个!羡煞我也!” “闭嘴!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将军不讲情面!” “大将军恕罪,卑职失言。” 正当酒楼二楼之人说话时,人群中的秦夜等人,却遇到了拦路虎。 “呔,哪里来的小美人?我说你这傻小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道理,不懂吗?立刻松开你的爪子,如此纤纤玉手,岂能被你这般粗鲁地抓着?”一位不知身份、看似纨绔之蓝衣男子,带着数十余名属下,拦住了秦夜几人。 第109章 天下特使(三) 秦夜几人不知眼前之纨绔是谁,酒楼二楼上之白衣男子却知道,只见他极其鄙夷地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开;此时,又有一个浪荡浮夸、颇为熟悉之声音传来,惹得他无奈驻足,继续暗中查看。 “说得对,这傻小子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如此倾国倾城之两个大美人,就被他这般生拉硬扯地拖着走!还有跟在他后面那个小美人,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顾,犹如道旁苦李弃置一旁,真是可恶!”一名身着绿袍之俊俏男子,愤懑地说道。 之前拦住秦夜几人的那名蓝衣纨绔,见说话之人身着华服,周围跟着数十名护卫,心知其来历不凡,于是便谄媚地附和道: “这位公子说得更对,依小弟看来,这个小子不仅傻,还穷,连辆马车也雇不起,可怜几个美人跟着一起受苦!” “绿叶兄、伍兄,真巧,居然在这里与您们相遇!怎么,二位看上眼前这几个美人了?” 眼见又来一个不速之客,秦夜眉头紧锁,看了看紧紧挨着他的文伊月和梁婉瑜,伸手将一旁的橙冰拉拢一点,轻声对着她们说道: “真是红颜祸水,看来双州花市之事,今天又要在焱京上演!” 谁知却被文伊月和梁婉瑜同时用力掐了一下,橙冰则掩面而笑。 “陈章?”绿袍男子和蓝衣纨绔同时说道。 “两位兄长好记性,正是在下!” 陈章,其父乃天焱皇朝光禄大夫——陈知,身为家中长子,一向养尊处优、飞横跋扈,最喜到处结交天下纨绔子弟,眼前之绿袍男子和蓝衣纨绔,即是他近几日结识之他国权贵;其中的绿袍男子,身份确实至为尊贵,乃东极王朝皇帝幼弟——哥舒绿叶;至于那蓝衣纨绔,名叫伍道,其出身也不低,其父乃是永圣皇朝刑部尚书——伍苍渊。 “你来得正好,这里毕竟是天焱帝都,交你处理更好。”哥舒绿叶说完,对着陈章使了一个眼色,便退至一旁,静候佳音。 伍道观眼前绿袍男子之言行,外加听到陈章叫他“绿叶兄”,心中已知此人身份,于是便抢先说道:“虽说是天焱帝都,但公子有命,小弟也可出点绵薄之力。”说完,便走到秦夜面前,就要动手去抓橙冰。 秦夜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冷冷说道:“我只说一句,不管你们是谁,立即让开,再胡搅蛮缠,后果自负!” “呦呵,你这呆子,没见这位绿叶公子,相中这几个小美人了吗?若你乖乖放手,兴许本公子玩得高兴,还会赏你几个小钱!放心,这几个小美人跟了我们,定会让她们锦衣玉食、快活一世!就算做妾,也比跟着你这穷小子舒坦得多!”伍道越说越是得意,脸上还露出了极为淫荡猥琐之表情。 光天化日之下,行此欺男霸女之事,本就极不光彩,眼见陈章等人未能立即达成自己心中所愿,于是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身旁护卫上前处置。 “大将军,这……” “休得多言,静观其变!” 酒楼二楼之白衣男子,全神贯注地看着人群中之秦夜,心中暗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不错,可反过来呢?能让此等女子甘心作陪、一同徒步逛街之男儿,又岂会是凡夫俗子!”正当他思索之际,“格杀勿论”之声音传出,酒楼下方已经动起手来。 “你们什么人?立即住手!我乃本朝光禄大夫长子——陈章,这位是东极王朝、帝君亲弟——哥舒绿叶,这位是永圣皇朝、刑部尚书长子——伍道,皆是我天焱皇朝贵客,尔等还不快快退下。”陈章不知哪里冒出来之黑衣人士,二话不说便挥剑杀人,吓得他立即表明身份,大声咆哮道。 眼见对方毫不顾忌陈章所言,再看着自己随行护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哥舒绿叶嘶吼道:“本殿下真是东极王朝皇帝亲弟,你们究竟是谁,还不住手!” “反了反了,想不到这焱京城中,居然也会发生此等当街行凶之事!”属下接连被杀,伍道已被吓得瘫软在地,惊恐地哭喊道。 “大将军……” “住口,天焱士卒到了!” 酒楼二楼上之白衣男子,看到闻讯而来的巡防兵马,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到,京师重地,那些黑衣人竟敢一上来就出杀招,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就算对方声明身份,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继续杀人!还有那个少年以及那三名女子,对此种乱局,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居然毫不惊讶,也不曾有出手制止之意…… “光天化日之下,大年初二,尔等居然敢当街杀了这么多人!京师重地,承平七十余年,从未发生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来人,速速将他们拿下,敢有反抗者,就地格杀!”巡防士兵统领看到眼前惨象,差点当场气晕,定了定神,便不顾一切地下了死命令! 赵望见恶奴已经尽数歼灭,于是大声说道:“秦王在此,羽营所属何在?” “属下在此,秦王威武!”二十名羽营所属毫发无损,齐刷刷单膝跪地行礼。 “秦王?羽营所属?”巡防士兵统领闻言,再次差点晕厥,只见他颤颤巍巍地伏地叩首:“卑职护驾来迟,请秦王恕罪……” “无妨,本王只是陪右将军之女回府,不想却被人当街阻拦,甚至动手强抢文伊月,本王之羽营所属,护主心切,一时不慎,竟将这些人不小心打死了!都怪本王平时对他们太过严厉,一心只教他们杀敌报国,却忘了教他们如何掌控下手力度,以至于此……”秦夜亲自将巡防士兵统领搀扶起来,故意大声说道。 “秦王保境安国大功,羽营所属天下第一!”刚才躲避一旁之焱京百姓,听闻秦夜之言,知道这位少年就是神乎其神之当世战神——秦夜,那些冷血黑衣人就是闻名天下之羽营所属,不知是谁开始大喊了一句,紧接着就不断有民众开始高呼,几息之间,便形成了响遏行云之声浪…… “二十名羽营所属对战百人,杀尽敌手之同时,竟然悉数全身而退!如此战力,果然名不虚传!还有那个秦夜,不仅杀伐果断,而且临机应变之能,亦远非常人所能望其项背,居然连民意也被他利用!这般人物,为何不是我东极王朝之人?”酒楼二楼上之白衣男子叹息道。 “大将军,殿下还在下面,看样子,吓得不轻……” “他国帝都,当街抢人……走吧,有些场面话,总该我们去说!估计永圣皇朝那边,也快来人了!”白衣男子一边说,一边走下二楼。 “秦王恕罪,末将永圣皇朝前将军——百里郁离,拜见秦王。” 赵行卓听闻伍道惹事,盛怒之下,立即让百里郁离带人前来处置,刚开始之时,百里郁离并未上心,以为不过是寻常的争风吃醋,到了现场才发现兹事体大,心中暗骂道: “伍苍渊这个老东西,在国内阻碍会盟也就罢了,生出个小东西,竟也这般荒唐,居然跑来焱京生事,偏偏还惹上秦夜这等人物,真是个乌龟糊涂蛋,让老夫来替他擦屁股!” “秦王恕罪,末将东极王朝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拜见秦王。” 原来,酒楼二楼上之白衣男子,正是东极王朝此次负责会盟之主将——独孤无名。 “原来是百里将军和独孤将军,秦夜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希望我们三国结盟之事顺利进行,万不可再生出此等有伤风化、有损国威之破事。” 秦夜说完,不再理会众人,示意赵望留下善后,自己则带着文伊月、梁婉瑜和橙冰,直奔右将军府而去。 “秦照,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伊月真的只是想让你陪我回家一趟,顺便和我们一起逛街……” 焱京街头横尸上百人,就算秦夜圣恩日盛、权势滔天,但也不可能目空一切,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心知此次闯了大祸,虽然不是有意,但事已至此,文伊月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说道。 梁婉瑜看她这样,再也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朝着秦夜娇嗔说道:“你再不说,伊月可真要急哭了!” 秦夜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文伊月之秀发,温和地说道:“傻姑娘,不关你事!放心,应付此等小事,本王游刃有余!权力美色,从来都是致命诱惑,利用的好,亦可成为杀人利器!三国会盟、本王大婚,不管是正人君子、还是跳梁小丑,全部聚集焱京城中,久必生乱!不如让本王亲自示范一番,也好早早震慑一下!” “呀,难怪你那么爽快就答应陪我们徒步逛街,原来你早有预谋!秦照,我恨你!”文伊月恍然大悟,狠狠地掐着秦夜不放。 “这、这也是本王临时所想,再说,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太美丽、太诱惑人……” “呀,居然还敢说是我们的错,长得漂亮迷人也有错吗?还有,你说‘本王’,在我们面前也敢自称本王……”文伊月不依不饶地骂道,掐得更狠了! 第110章 天下特使(四) 焱京闹市一事,很快就传遍朝野内外,吓得所有达官显贵、豪贾富商,全部紧闭府门,将自己那些不争气之子孙眷属,悉数关在家中! 如此一来,反而让焱京祥和安静了不少,城中百姓身受其益,纷纷奔走相告,宣称这是秦王恩威所致!一时间,事发当日那句“秦王保境安国大功,羽营所属天下第一”之话语,立即不胫而走、传遍天下…… “‘秦王保境安国大功,羽营所属天下第一。’哈哈哈,说得好,朕难得允秦王休息一日,他自己却一刻也不想闲着;这么一折腾,帝都府尹和城防将军,都得好好感谢秦王!正好也让那些他国特使,好好看看我朝战神之风采、以及羽营所属之战力!传旨,光禄大夫教子无方,有损我朝颜面,降为银青光禄大夫,罚俸三年!” 素君听完余贞奏报,大笑着下了旨意。 “是,陛下,老奴遵旨。” 光禄大夫陈知,毕恭毕敬地领了圣旨,眼睁睁看着苍穹护卫将“光禄大夫府”之牌匾换为“银青光禄大夫府”,当场气晕过去,好不容易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取来藤条,亲手将陈章狠狠打了一番…… 秦夜回京第三日,一早上朝议事,除了皇上下旨封赏红临及凤舞相关有功将士,并无其余特别之事发生,因此余公公便早早宣布退朝,将秦夜单独带到了御书房。 “来来,朕给你们介绍,秦王,这是朕新封的花月郡主——素镜;花月郡主,这就是名震天下、功冠古今之当世战神,朕的股肱帅将——秦夜!”不等秦夜行礼,素君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手,大笑着说道,眼见两人又要互相行礼,素君爽快地挥了挥手,示意不必。 一番客套之后,秦夜提要钩玄地禀报了会盟之见后,即抽身退出了御书房。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随着时间逐步流逝,天下特使接连到达: 秦夜回京第四日,中玄皇朝特使,兴王宗政兴,奉命抵达焱京; 秦夜回京第五日,西平珠州特使,明王曹悟,奉命抵达焱京; 秦夜回京第六日,无双皇朝特使,二皇子哥舒凡,奉命抵达焱京; 秦夜回京第七日,昭武王朝特使,真王华武,奉命抵达焱京; 秦夜回京第八日,玉衡皇朝特使,护国大将军司任,抵达焱京; 秦夜回京第九日,北晋王朝特使,永宁郡主安可一,抵达焱京; 至此,天下诸国之特使,无论远近,全部到达。 秦夜回京第十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二月十八日,于秦王王府,开始举行天下特使大会! 所有参会人员座次依序为: 秦夜主座居中; 第一排左右分别为:天焱皇朝皇甫无惧、天焱皇朝君适; 第二排左右分别为:永圣皇朝赵行卓、东极王朝独孤无名; 第三排左右分别为:中玄皇朝宗政兴、玉衡皇朝司任; 第四排左右分别为:无双皇朝哥舒凡、北晋王朝安可一; 第五排左右分别为:西平帝州袁顶、西平珠州曹悟; 第六排左右分别为:昭武王朝华武、天焱皇朝素律; 其余从属座次,不再一一赘述…… 素律其人,素君最小之皇弟,今年十五岁,一直无心国事,终日寄情山水……原本在永圣皇朝永都之地游玩的他,听闻天下特使将会齐聚焱京时,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为的就是一睹盛况!谁知,昨晚入宫给皇兄请安,今日即被派来参与会议,原因竟是让他学习历练一番! “明国公、君相、各位诸国特使,今日相聚本府,有招待不周之地方,还望见谅!下面,本王宣布,此次天下特使大会,正式开始,有什么话,尽可直言!”眼看众人已经落座,秦夜起身躬身一拜,旋即言简意赅地拉开了大会序幕。 “秦王快人快语,末将能与秦王在这宏伟壮观之秦王王府谈笑风生,实属末将三生有幸;末将谨以此酒代表西平王朝,恭贺秦王大婚!”西平王朝帝州特使——齐王袁顶,率先起身举杯,大笑着贺喜道。 “你算什么东西,依丱附木之徒,也配代表西平王朝恭贺秦王大婚?末将西平王朝珠州特使——明王曹悟,谨以此酒代表西平王朝,恭贺秦王大婚!”曹悟先是指着袁顶大骂一顿,随即转身恭敬地向秦夜贺喜道。 “本王不是东西,你这抱头鼠窜的丧家之犬,又是什么东西?” “混账,你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死期将近,安敢在此逞口舌之快?” “放肆,你主弑父欺婶,真正大逆不道!上天不诛,是欲让我等替天行道!” “好啦好啦,今日高朋满座,何必这般剑拔弩张?我等皆是武将出身,能在战场上见分晓之事,就不必在言语之间论输赢,两位王爷以为然否?”皇甫无惧冷冷地说道。 袁顶和曹悟两人闻言,立即朝着秦夜和皇甫无惧躬身一拜,随即互瞪对方一眼,不再言语地双双坐下。 “精彩、精彩,当真精彩!开篇如此,何人来延?本殿下本想多说两句,又恐曲高和寡,沦为狗尾续貂!索性打住,谨以此酒代表无双皇朝,恭贺秦王大婚!”无双皇朝特使、二皇子哥舒凡,幸灾乐祸地说道。 “不忠不孝、祸国殃民!有何脸面在此大放厥词?”坐于独孤无名之后、东极王朝帝君亲弟——哥舒绿叶,起身斥责道。 “皇叔当街强抢佳人,损母国之威、伤君父之明,这是忠孝?倘若那日造成无可转圜之后果,刀兵再起,难道不是祸国殃民?皇叔还是好好想一想,回朝之后,如何面对皇爷爷和哥舒耀?就不要在此与小侄喋喋不休了!”哥舒凡慢悠悠地嘲讽道。 哥舒绿叶正欲接着破口大骂,却被身前之独孤无名出言打断:“殿下,大局为重,其余之事,容后再议。” 瞅了一眼独孤无名,哥舒绿叶终是没有发作,悻悻地坐回位子。 “秦王以十九韶华,震古烁今,实乃我等武将之万世师表!末将东极王朝、新任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谨以此酒代表东极王朝,恭贺秦王大婚!”独孤无名劝服哥舒绿叶之后,举杯恭敬地对秦夜说道。 “大将军客气,请!”秦夜起身,对着独孤无名举起酒杯,一同饮了杯中酒。 “秦王此举,本王就有点看不明白了,同是恭贺大婚,为何西平王朝和无伤皇朝之敬酒,秦王一言不发、一口未饮;而东极王朝之敬酒,秦王却起身同干?难道除了会盟之东极王朝和永圣皇朝,秦王皆不把我等诸国放在眼里吗?”待秦夜和独孤无名坐下之后,昭武王朝真王——华武,冷冷地讽刺道,挑拨离间之意,不言而喻! “哈哈哈,真王生平,晚辈略有耳闻!逍遥避世,从不愿涉足朝局,何故此番却接了这份出力不讨好之差使?难不成也像晚辈一样,竟是被强行押来的?想我大好之青春年华,本该纵情于天下之名山大川,谁料却枯坐在此,奈何奈何?来来来,为我等不喜朝政之人,饮了此杯!” 天焱皇朝素律,起身举起酒杯,不等华武说完,便一口喝尽,随后还将空空如也之酒杯展示给华武看,华武无奈,只能起身陪他饮了一杯;待华武再要说话时,只见中玄皇朝特使已经起身举杯,叹息一声,坐了回去。 “方才贵国素律殿下提及,喜好山水、不涉朝政,正合本王心意!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本王借着山水之由,谨以此酒代表中玄皇朝,恭贺秦王大婚!”中玄皇朝特使、兴王宗政兴,起身举杯喝了杯中酒,随后还不忘转身向素律和华武颔首。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好生惬意,秦夜虽不胜酒力,但却愿与兴王再饮一杯。”秦夜喝了宗政兴之敬酒后,又斟满一杯,对着宗政兴再次喝了下去。 宗政兴见状大惊,连忙也倒满一杯酒,跟着喝了下去。 “秦王好生爽快,老夫若非与王爷年龄相差甚大,真想与王爷交个朋友!老夫玉衡皇朝护国大将军——司任,谨以此酒代表玉衡皇朝,恭贺秦王大婚!”司任大笑着站起身来,将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大将军说的哪里话,做个忘年交,也是极好的,哈哈哈。”秦夜大笑着,也将杯中酒一口喝完。 “哈哈哈,对,秦王所言甚是!”说完,司任即心满意足地坐回座位。 “如今之天下特使,仅余我永圣皇朝和贵使之北晋王朝,不知贵使有何高见,尽可先行直言!”永圣皇朝左将军——赵行卓,看了看斜对面一直沉默不语之安可一,谦和地说道。 “左将军好生健忘,之前天焱明国公才说:‘能在战场上见分晓之事,就不必在言语之间论输赢’,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想说便说,没人拦你!”安可一瞟了一眼赵行卓,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众人闻言,尽皆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唯一之女特使,无论是姿容,抑或是言行,无不让人啧啧称奇! 第111章 天下特使(五) 赵行卓见安可一一介女流,本想谦让一番,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强压心中不快,起身对着秦夜说道: “北晋王朝特使之意,末将却之不恭,谨以此酒代表永圣皇朝,恭贺秦王大婚!” “将军客气,请!”秦夜再次起身,对着赵行卓举起酒杯,同饮干净! “听闻与秦王大婚之女子,乃天焱皇朝之花、封号倾心郡主——皇甫纤心!又闻昭武王朝之第一美人——梁婉瑜,亦为秦王情定三生之人!不知下一次恭贺秦王大婚,该是何时?此乃小女子个人之见,还望秦王勿怪!北晋王朝特使、永宁郡主安可一,谨以此酒代表北晋王朝,恭贺秦王大婚!” 安可一咄咄逼人之言辞,再次震惊了在场所有与会人员,同为北晋王朝此次特使之卫将军——水浅,听后更是如坐针毡,心中把这小姑奶奶求了上百次,只愿她不要再妄言了,倘若激怒秦夜,连同永圣皇朝一起发兵北晋,那可如何是好? “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难道因为心儿、婉瑜与郡主同为天下四美,所以郡主才会这么关注她们?还是说,除了天下四美中之其他三人,郡主便不把其余女子放在眼中?郡主方才所言,有所疏漏,秦夜姑且补之!本王不止与心儿生死相依,也与婉瑜倾心相恋,还与本朝右将军文义之女——文伊月,情投意合!不知郡主,可还有何贺词需要说与本王所爱?本王一定代为转达!” 秦夜起身,将最后一杯天下特使之敬酒饮尽后,先是双目灼灼地看了看这位天下四美之一之奇女子,紧接着便堂而皇之、掷地有声地将自己对皇甫纤心、梁婉瑜、文伊月等人之情感,公之于众! 在场之人,又一次被震惊了!若不是看秦王眼神凛冽、举止稳重,恐怕都会认为方才之言,定是他醉酒之语!可既然并未喝醉,却能在此等场合大方道出心中所爱,该是何等气魄?就连与他最为接近之皇甫无惧和君适,此刻也是茫然自失地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至于始作俑者安可一,她怎么也想不到,征伐天下、叱咤风云之当世战神,对待儿女情长,竟是这般直言不讳!能在自己大婚之前,于众目睽睽之下,大胆承认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在此之前,她一度鄙夷同为天下四美之一之皇甫纤心和梁婉瑜,居然甘心两女侍一夫,而此刻,她已经开始有点羡慕她们,倘若北宫纵横能有秦夜这般魄力,该有多好…… 正当安可一陷入沉思之际,身后传来水浅之咳嗽声,于是她立即定了定神,一改之前冰冷傲慢之语气,颇为恭敬地说道: “秦王所爱,定为天下独一无二之奇女子,可一不才,真想与她们一见,如果能够结为姐妹,自是更好!” “郡主谬赞,秦夜在此先行代心儿她们谢过!倘若郡主不弃,随时可以到府与她们相见,只不过,郡主需要跑两座王府!毕竟,心儿还未过门……”秦夜说到此处,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皇甫无惧,却被对方一个白眼顶了回来。 “哈哈哈,我等祝秦王与倾心郡主早日完婚!”见他国特使悉数举杯庆贺,昭武王朝之华武无奈,也起身举杯,心不在焉地随声附和! 就这样,这场发生在天焱皇朝、焱京、秦王王府中之天下特使大会,在一句句恭贺声中结束了!但是,对于这些不远千里而来之天下特使,又岂会满足于此次会议!是故,在明面上之聚议结束后,暗地里之各种私商,便悄悄开始了…… “秦王好生悠闲,放着那么多之天下特使不闻不问,却有心思在此折腾这个花园!王爷那日言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难不成这么快就想解甲归田了?果真如此,真是天下诸国之福!”在侍女君之的引领下,一身绿衣之安可一,带着丫鬟飞梦,来到秦夜所在之花园。 此时之秦夜,丝毫没有王爷做派,更无战神风采!乍一看,与忙于农活之乡间小子,并无区别;只见他光着双脚、卷高裤腿、撸起衣袖,一边亲自动手开垦花园,一边指挥旁人按其心中所想,布置各种花草,忙得不亦乐乎…… “郡主大驾光临,秦夜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我已命人去叫婉瑜和伊月至此,有劳郡主稍后!郡主方才提到之天下特使,我朝自有专人接待,勿需秦夜事事亲为;至于这一花园,我曾与心儿提及,要亲自打造一个与恒王王府毫无二致之花园送她,今日正好先来练练手,让郡主见笑了!”秦夜说完,居然有点憨厚地笑了! “等你折腾好,本小姐一天来摘一枝花,看你如何让它与恒王王府一模一样?”听闻此等言语,秦夜不看也知道是文伊月到了,于是干脆闭嘴,继续埋头干活。 “婉瑜姐姐,您看秦照,心儿姐姐都还没过门呢,他就已经开始为她圈地划界!这偌大之秦王王府,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无你我立身之地,还不趁早四处看看,喜欢哪一块就先占起来!” “噗嗤”一声,一同而来之韦青璇,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呀,青璇妹妹,你也赶紧寻寻,免得以后后悔!不过先说好,那一片参天巨树,已被我选定,你们谁也别想染指!”文伊月边说边用手指了指王府树林之方向,颇为霸道地说道。 “伊月,有贵客到!” 梁婉瑜看着眼前这位绿衣婉约如翠竹、姿容圣洁似雪莲之美丽少女,心中暗暗惊为天人!秦夜这一生,究竟会招惹多少世之佳人?背负多少红颜情债…… “呀,小姐姐,你长得可真是人见人爱!‘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个大美人呢!可惜纤心姐姐不住这里,不然,你们三个天下四美齐聚秦王王府,传扬出去,那个拔草之乡野小子,还不知他会如何得意忘形、目空一切呢?” 正在拔草之秦夜,听到文伊月这番言语,不知是因为累的,还是因为气的,昔日英俊帅气之脸庞,居然汗如雨下,惹得君之连忙上前擦拭。 “你可真是伶牙俐齿,一点情面也不给你们这如意郎君留下!昨日于天下特使面前,他可是毫无避讳地直言心中之情意!文伊月,想要我说来给你听听吗?”安可一被眼前这个活泼可爱之俏佳人,说得心中舒畅,忍不住出言挑逗,想要看看眼前几位女子之反应如何? “昨日?天下特使?他……说我们?”文伊月不可置信地看向安可一,只见她神秘一笑;接着又看向梁婉瑜,发现梁婉瑜也是一脸茫然,于是便颇为期待地再次看向安可一。 “看来秦王王府之口风很严嘛!在场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人敢透露给你们!要我说也可以,只要你们认我这个北晋女子做朋友,我现在就说与你们听。”安可一不怀好意地看向秦夜,洋洋得意地笑道。 “郡主说笑了,倘若不是把您当朋友,不管您是天下四美之一,还是堂堂一国皇后,恐怕您此刻应在王府大厅安坐,而非在此看他下地劳作、与我等闲聊!”梁婉瑜对着安可一行了万福礼后,轻言浅笑道。 “好聪慧厉害之女子,可一失礼了!万幸,今日不是以特使身份前来拜访秦王,既然各位认可一这个朋友,说说也无妨!‘本王不止与心儿生死相依,也与婉瑜倾心相恋,还与本朝右将军文义之女——文伊月,情投意合!’这是秦王之原话,我一字不落地重复给你们!”言毕,安可一也对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人一一行了万福礼。 第112章 真王之血性 “皇甫纤心和文伊月两人,之所以仍是天焱皇朝最闪耀之星辰,只因秦王也是天焱皇朝之臣;而梁婉瑜曾是昭武王朝之人、韦青璇昔日亦是中玄皇朝之民,真希望下一次与你们再聚之时,可一还是北晋王朝之永宁郡主!”这是安可一离开秦王王府之时,与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人说的话。 “可一姐姐,您要离开焱京了吗?好不容易来一次,为何不多住几天?再说,秦照马上就要大婚了,您不是还没见过纤心姐姐吗?”文伊月恋恋不舍地挽留道。 “傻妹妹,他是皇甫纤心之夫君、是你的秦照、是婉瑜的秦夜、是青璇乃至天焱皇朝之秦王,却极有可能是我北晋王朝之强敌……倘若有缘,自当再见,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后会有期!”安可一看了一眼头上之秦王王府牌匾,言尽之后,便在飞梦之搀扶下,登上马车缓缓离去! 果然,次日辰正时刻,即传来北晋王朝特使离京之消息。 午初时分,如果说昨日之安可一是以朋友的身份,私下与秦王王府众人会面,那继她之后,今天之昭武王朝真王——华武,则是第一个以特使身份,登门拜访秦夜之人。 华武来到王府大厅,秦夜已经在等候。 “秦王如今还不举行三国会盟,是在等他国特使离开吗?北晋王朝特使已经走了,下一个会是谁?”华武尚未坐下,便直接冷冷说道。 “无论会盟是否启动,昭武王朝败局已定!”秦夜也是冷冷回复。 “我昭武王朝立国百年,治下生灵无数,秦夜,你如此嗜血好杀,动辄兴兵灭国,平添百万孤儿寡母,就不怕遭天谴吗?” “心有儒释道、手执刀枪剑;一朝天下平,何来天之谴?” “扑通”一声,华武双膝重重落下,伏地叩首之音,同时回荡在宽敞明亮之大厅之中。 “你我各为其主,大可不必如此!倘若去年让贵国之平王华文、中玄之宗政辰,所率之三十万联军将士攻破我朝陪都——华京,接着再取剑州、夺天州,占尽我朝南方州郡,得享我朝半壁江山,试问,你昭武君臣会允我天焱皇朝,安守余下之疆土吗?” “身为华氏子孙,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华武也绝不放弃!” “天罪盟一事触犯众怒,如今东极王朝之五万士卒、永圣皇朝之五万兵马,皆已聚集在三皇海附近!三国结盟并非虚张声势,还望……你们昭武君臣好自为之!”秦夜见华武这一高高在上之特使王爷长跪不起,心中一时不忍,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是当世战神,麾下大军数十万,羽军四营精兵强将无数,羽营所属更是天下无敌,只要你秦王不主征伐我昭武王朝,东极与永圣那些兵马不过乌合之众,我朝何惧?”华武不甘地嘶吼道。 “平王主政十年,想不到这东出第一剑,却是斩在我双州之三万儿郎身上!荧惑守心、先皇崩逝、新君初立、双州城破……真王,如若你是天焱臣民,你作何感想?国仇家恨归于一处,就是你昭武王朝,那个时候,你我两国注定已是不死不休!” “秦夜,你当真要举兵亡我昭武王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秦夜,你要么现在就拔剑杀了本王!否则,待本王回到昭武四州之地,必定倾尽余生心血,聚我四州之民,与你秦王大军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一子一民!”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今日真王一跪,他日秦夜必报!” “言尽于此,今生不见!”说完,华武毅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王王府。 一个时辰之后,探马来报,昭武王朝特使、真王华武,已经率众离开焱京。 “王爷……” “不可!” “是,王爷!” “赵望,你会不会觉得本王今日,有点妇人之仁?” “末将不敢!” “皇室宗亲,一国王爷,本可不必屈身来此,但他还是来了!国破家亡之际,方显英雄本色!” “只是,他方才所说之言辞……万一真像那样,我军岂非会增加很多不必要之伤亡?” “赵望,你错了!华武千里来京,先是求援,此路不通;再求本王,无果之后,便是求死……倘若他真是那种残暴无道之人,又何苦长跪于本王面前?” “王爷,您的意思是:华武此次参与天下特使大会,以及今日拜访王爷您,主要是为了昭武百姓?”赵望疑惑地问道。 “嗯,他来此一趟,也算为其国中百姓,尽了一份绵薄之力!只不过,大势所趋,已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扭转!”秦夜淡淡地说道。 天焱焱京相望昭武武都,不下一千里之遥,来回奔波赶路,铁血兵士也未免经受得住,何况华武这个养尊处优之宗亲王爷!但为了能给昭武王朝、国中百姓争得一丝生机,他还是不辞辛劳地来了,只可惜,正如秦夜所说:大势所趋,已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扭转! 沿着天焱皇朝一路南下,风光旖旎、莺歌燕舞!田间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得轿中真王时而好生羡慕、时而闭目叹息…… 秦夜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已经完全达到了“以战养战”之战略目的,因此,随着所占州郡城池越多,非但兵员补充越多,就连钱粮财帛也是越来越多,除去昭武陪都、昭兴府库中大量之金银财帛不说,据报,原西平陪都——代京,其府库中所存之钱粮财帛,竟是天焱皇朝三年赋税之总和! “‘无田似我犹欣舞,何况田间望岁心’‘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是如今之天焱盛况,反观昭武王朝,随之所控国土疆域越来越小,朝廷也是越来越穷;国家越来越穷,接着就越来越急着增加赋税,终致民不聊生,眼下之昭武王朝,已是“‘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念及于此,华武不由悲从心来,听到皇上让自己亲到天焱焱京求援之时候,他并未推辞,甚至未做任何准备便立即启程,之所以这般间不容息,只因他怕了!他怕多耽搁一瞬间,立国百年之华氏江山就多一分危险、四州两百余万民众就多一分危险!可真到了焱京城中,除了受尽屈辱,又能怎么样?亲耳听到秦夜说的那些话后,他真抱了必死决心,只求秦夜能够一剑杀了他,也算全了他为国尽忠、为民用命之心意,只不过,终究还是天不遂人愿…… 第113章 利用 秦王王府中,自天下特使大会结束以来,秦夜就一直忙个不停,安可一到访那日,还有空闲下地打造送与皇甫纤心之花园,后来直接变得分身乏术,除了需要接见熙来攘往之本朝大小文武官员,还要招待络绎不绝之他国特使;另外,各地之军报也纷至沓来,急需他亲自处置;至于那源源不断呈交上来之蒹葭密报,秦夜已经无暇再管,只得叫来梁婉瑜、韦青璇、文伊月三人协助受理! 华武离开秦王王府次日,即天下特使大会结束之第三天戌正时刻,秦夜正在书房中查看羽军四营之军报,突然,正在翻阅蒹葭密报的梁婉瑜,急忙将其中一份摆在秦夜面前。 秦夜看后,立时起身,大喝道:“赵望!” 一直护卫在不远处之赵望听闻,慌不择路地跑来听命。 “带上本王令牌,立刻统领五千羽营所属,每人配置两匹好马,不够就去恒王王府调用,星夜兼程赶往兴州地界,追上北晋王朝使团,护送她们直抵雨啸之地,不得有误!记住,除了永宁郡主安可一,不可相信任何人!最后,转达一句话给安可一:‘可一不可再’”秦夜将手中之玄铁令牌交予赵望,庄严肃穆地吩咐道。 “末将遵命,王爷放心!”说罢,赵望立即领命离去。 文伊月和韦青璇见状,接过那份蒹葭密报一看,上书: 永圣皇朝信城和三皇海兵马,暗中均有调动。 “秦照、婉瑜姐姐,你们的意思是:永圣皇朝敢对可一姐姐不利?”文伊月颤声问道。 “嗯,不管是她天下四美之容貌,还是她身后之父王,对于永圣皇朝那些包藏祸心之宵小之辈来说,确实太过诱惑!希望北晋王朝使团之战力能够抵挡一番,否则……”秦夜并未说完,只是静静地看向书房之外,陷入了沉思。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皇甫凡前来听命。 看着甲胄在身之皇甫凡,秦夜摇头苦笑道: “赵望还是太过谨慎,本王一人面对千军万马,尚无惧意!如今在这焱京城中,就在自己之秦王王府内,还怕有人行刺不成?” “王爷此言差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王爷如今已不再是独身一人,岂能兼顾全部至亲?回京所率之五千羽营所属皆已派出,倘若贼子来犯,如何是好?从此刻开始,便由末将亲统一千恒王府兵,护卫秦王王府,直至赵将军归来!”皇甫凡不容置喙地回复道。 由于天焱皇朝明文规定,他国使臣最多允许带一千兵马入境,因此,北晋王朝派来护卫安可一之一万禁军,有近九千士卒留在了天焱皇朝之兴州边界…… 离开焱京已有两日,一路马不停蹄地狂奔至此,过了今夜,再有一日急行军,就可抵达天焱皇朝之兴州边界,届时与大军汇合,应该就会安全许多!想到此处,卫将军水浅,颇为不解地问道: “郡主在天下特使大会上,不觉有点太出风头了吗?嘲讽永圣皇朝赵行卓、激怒天焱皇朝秦夜,对我们此行有什么好处?” “让天下特使都记住我永宁郡主,将他们所关注之目光,转移一部分到我北晋王朝,不好吗?” “这个……”水浅武将出身,本就不擅谋划应酬,此刻被安可一反问,转瞬即理屈词穷,顿口无言。 “水叔叔不必多虑,可一自有筹算,只是,接下来就要辛苦您了,至于能不能活着回到北晋雨啸,且看天意如何?” 安可一似笑非笑,篝火照耀中之面容,极尽妩媚之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邪魅!再配上方才之语,惊得水浅拔剑四顾,如临大敌…… “小姐……”飞梦蜷缩成一小团,不安地看向安可一。 “别怕,一切尚在掌握之中。”安可一美眸中闪着摇曳之火光,自负地说道。 是夜,梁婉瑜独自一人来到秦夜书房,见他还在伏案处理公务,便安静地立于一旁。 “婉瑜?怎么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感受到秦夜言语间之入微体贴,梁婉瑜心中一暖,柔声说道:“关于北晋安可一,那日欲言又止,是因为伊月吗?” “就知道瞒不过你!”秦夜起身,将她扶到自己座位上坐下,赞许地说道。 “一直操纵、利用人心之秦王,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居然在自己之王府中,被一他国女子反客为主,狠狠地利用了一次,这滋味着实不好受吧?” “安可一此举,确实让本王进退两难!倘若本王袖手旁观,放任势态自行发展,非但于国不利,就连本王自己,难免也会被天下人冠上心胸狭窄之恶名……此女果然不同凡响,竟以自己做饵,逼着本王与永圣皇朝结怨!” “你不想因为此事,让伊月伤心,所以才未当场说出事情缘由。” “伊月太过单纯,倘若她知道人比花娇之安可一,利用我去达到这些不可告人之目的,我真怕她会难过!” “看来,伊月还真得好好犒劳一下你!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有点感激安可一,若非她有如此心机筹谋,恐怕世人皆会认为:所谓之天下四美,不过是四个容貌出众之绣花枕头罢了!” 秦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双手环在梁婉瑜胸前,附耳低语: “伊月前两天跑来问我,说我何时告诉你,有羽营所属留下护卫炽县秦府?还嘀咕什么暗行鱼水之欢、独守空房!” “你……我……”梁婉瑜心跳剧烈,这位颖悟绝伦,同为天下四美之一之倾国女子,仿佛陷入了某人魔掌之中,久久不能言语…… 次日申初时刻,正在领军前行的水浅眺望远方之时,发现飞鸟四散、尘土飞扬! “有情况,戒备!”水浅大声吼道。 虽然还在天焱皇朝境内,但此地距离三国边界已不远矣,于此设伏,实属上上之策。 马车中之安可一闻言,却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身撩起马车门帘,看着前方奔腾而来之骑兵,胸有成竹地说道:“秦王,看你的了!” “郡主快快坐回马车,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你安全送到雨啸!”水浅策马前来,挥手喊道。 “水叔叔放心,毕竟是在天焱皇朝境内,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放肆!是故,这波伏兵人数不会太多!但也正因为这样,伏兵之后必有伏兵,还不到您拼命之时候。”安可一一边缓缓说道,一边神情坚定地下了马车。 “什么?”水浅听闻此等调侃话语,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一时不慎,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小姐……”步下马车之飞梦,颇为紧张地来到安可一身旁。 “飞梦,有没有后悔随我出使天焱?” “小姐去哪里,飞梦就去哪里,绝不后悔!” “倘若因此丢了卿卿性命,也不后悔?” “不悔!只是小姐,我们此次出使天焱皇朝,是去参加秦夜大婚的,如今早早返程,飞梦担心……” “倘若事事听凭他人摆布,那还是我安可一吗?” “小姐,你刚才提到秦王,您的意思是?”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正当她们说话之际,对面冲锋在前之敌军,已经开始与使团禁军,不可开交地厮杀在一起! 第114章 失策 诚如安可一所言,这波伏兵人数确实不多,仅有六百余人,但他们的战力极强,以全军覆没之代价,带走了四百多使团禁军人员,要知道,这可是北晋君臣引以为傲、专司护卫皇宫之禁军,想不到一番对战下来,竟折损近一半! 收拢余下禁军,水浅重新部署之后,便立即开始赶路。 走了不到五十里,人困马乏之际,又有新的伏兵迎面杀来,看那阵势,依旧还是那么多人! 水浅震怒,布置好对安可一之护卫后,亲自提刀上马,率众冲了上去;将伏兵再次诛杀殆尽之后,水浅环顾四周,尚有一战之力者,已不足百人;水浅心中大惊,这些伏兵不仅都是精锐,而且从不废话,上来就尽出杀招,庆幸的是,他们并无伤害郡主之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距离军营驻地,已不足半日路程,但眼下情形已是万分凶险,倘若敌方再有第三次伏击,我们这点兵力,实难再战而胜之!老夫之意,先返程退回焱京,再从长计议!”水浅来到马车旁边,喟叹道。 “水叔叔,不是倘若,是一定会有第三次伏击,只要没有俘获我等,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但是,那又怎样?您老追随我父王近三十年,可曾见过他老人家后退一步?况且,永圣皇朝既然这般大费周章地伏击我们,您认为他们会没有后手吗?尽管向前直行,死有何惧,万不可丢了我北晋王朝之颜面!”傲然说完,此刻之安可一心中,突然闪过两个人影,竟使她一时柳眉微皱、星眼迷离…… 水浅听毕,顿时来了精神,转身对着渐渐聚拢之剩余禁军,铿锵有力地说道: “将士们,郡主刚才说:尽管向前直行,死有何惧,万不可丢了我北晋王朝之颜面!尔等乃我北晋精锐,对前方那帮藏头露尾之龟孙子,你们说,是战是退?” “誓死不退,杀、杀……” “不愧是我北晋儿郎,随老夫上马,继续前行!” 就这样,在一声声嘶吼之中,水浅带领余下之人,再一次纵马启程! 永圣皇朝信城与天焱皇朝兴州间之旷野地带,横空出现一片营地,此刻之主将帐中,一名探马正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 “将军,数千羽营所属快如闪电,眼看要追上北晋使团!” “混账,沿途部署了那么多密探,都是饭桶吗?为何此时才来禀报?” “将军,那些羽营所属都是疯子,每人两匹好马轮流换骑,除了拉屎撒尿,竟一刻也不曾休息,小的们也是拼了小命,利用各种传递渠道,才比他们提前这么一点时间到来……” “少废话,立即命令第三波伏兵拦截北晋使团,听仔细了,本将军再强调一下:不可伤永宁郡主一根毫毛!违者就地格杀!” “是,将军。” 随着这一命令之迅速传达,早已疲惫至极之安可一一行,最终迎来了第三次伏击! “北晋禁军何在?” “在……” “能与诸位战死在此,水浅三生有幸!来世再和诸位并肩作战、血洒疆场!杀!” “北晋王朝万岁,卫将军威武!杀……” 就在两方人马短兵相接之际,一个声音响彻云霄: “北晋王朝禁军在此,杀……” “援兵,有援兵,是鞠将军率领禁军兄弟们到了……” 伴着这一声大喊,再有生力军加入,战场局势瞬间反转!如此境况之下,本就视死如归之北晋使团,更加军心大振,一个个手起刀落,将近身之敌悉数斩落马下,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战事。 “末将驰援来迟,还望郡主和卫将军恕罪!”水浅副将——鞠疆,对着劫后余生之安可一和水浅,恭敬地伏地叩首。 安可一环视四方禁军,心中正在疑虑,却见水浅已经上前搀扶鞠疆。 “水叔叔小心!” 听到安可一之喊叫声,水浅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按剑驻足。 “动手!” 伏地叩首之鞠疆,径自起身之同时,发出一声暴喝! 电光石火间,原本还亲如兄弟之援兵,立即拔出鞘中长剑,刺向最近之使团禁军!眼见变故骤起,水浅连忙一边躲开鞠疆致命一击,一边快速拔出腰间长剑,与他对打在一起;奈何年老力衰、再有连番歼敌,这位高居一国卫将军之老将,不到几个回合,便败在了鞠疆剑下,被他命人捆绑起来。 “鞠疆,老夫待你不薄,你何故行此以下犯上之举?”刚才反击,是因为半生征战沙场之本能使然,如今不敌被俘,水浅反而有时间将心中困惑问了出来。 “安王年逾五十久矣,而你,也是接近知命!我呢?还不到而立之年!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学天焱皇甫欲和对秦夜那样,或者像东极王朝杨笙对独孤无名那般,早早退位让贤?如今之天下,已是年轻一代之天下,你们好好看看其他各国,无论是帝君,还是三军主帅,尽皆青年俊杰!反观我北晋王朝,不仅皇上垂垂老矣,就连统率全国兵马之安王和卫将军,也是风烛残年、庞眉白发!末将不愿见我北晋像昭武和西平那般没落,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前有阻敌、后有追兵,一旁不远处还有他人虎视眈眈,如此危急时刻,末将之所以还在此与将军说这些,就是为了最后再报答将军一次,感谢您老以往之提携栽培之恩!将军勿怪,一路走好!”说完,鞠疆一剑斩下水浅头颅,高高举起! “水叔叔……”安可一大喊。 “啊……”飞梦惊叫一声,直接晕倒在地。 安可一千算万算,没想到堂堂卫将军副将——鞠疆,居然会因此等荒谬之缘由,生出了异心!让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多禁军,居然甘愿随他一起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她不怕死,只是因为自己之自负狂傲,白白害父王视若手足之水叔叔丧命于此,她于心何忍? 鞠疆看了安可一和飞梦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随军的两名侍女,将她们搀扶上马车,便立即下令返程。 疾驰一个时辰之后,眼看兴州边界已近在咫尺,鞠疆这才松了一口气;谁知,前方再一次出现了“来历不明”之上千骑兵! “还真是阴魂不散,今日之事,就算你们将三皇海和信城两地驻军全部调来,也休想得逞!”鞠疆回首看了看后面,挥手示意己方禁军列阵迎敌。 第115章 四军相遇 “这帮废物,区区一个千人使团,连续三次伏击都没拿下,活该他们去见阎王爷!”身披黄袍之将军大骂道。 “将军快看。” “还看什么看,还不速速送他们上西天?再拖下去,羽营所属那些恶鬼就要到了!” “是,将军!兄弟们,杀!” 就在此时,突然鼓号齐鸣,不一会儿,就有不计其数之士卒出现在四周;一面上书“君”字之大纛下,缓缓走出一位身胯纯白骏马之年轻将军,冷冷地注视着拔刃张弩之两方人马! “君安,看了这么久热闹,你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也是,秦王之羽营所属转眼即到,你再不出手,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了,哈哈哈!”那位身披黄袍之将军大声嘲讽道。 君安,天焱皇朝“一王六将”中之左将军,宰相君适之次子!今年三十有二,生性沉稳、不苟言笑!多年经营,他所领军驻守之兴州,已经成为天焱皇朝至为重要之西北第一防线;如此人物,无论是家世年龄,还是才干资历,都该成为他深受重用之优势,可惜,正如素君心中所评:其人为君氏一族所累,常年镇守兴州之地,几无任何调动,若非有君适居中斡旋,恐怕早就被撤换…… “三番四次在我兴州境内横冲直撞,将军就这般轻视我兴州驻军吗?”君安冷冷说道。 “我乃永圣皇朝、左将军副将——丁程!如今左将军正在焱京城中,与贵国和东极举行三国会盟,还望将军行个方便,不要插手我朝与北晋之事!”丁程说完,即欲命令属下开始进攻。 “将军快看……”身边小兵大叫着指了指远方。 丁程抬头望去,旋即破口大骂:“他妈的,是秦夜之羽营所属,此次功败垂成,让老子如何向左将军交代?” 君安循声远眺,一支数千人之队伍,正迅疾如风地狂奔而来!看着尘土飞扬之场景,他慢慢陷入了短暂之沉思之中: “羽营所属、秦夜,才短短几个月,就这般让人闻风丧胆了吗?难道他们,真成天下间之军旅英雄,难以逾越之天堑了吗?” “羽营所属,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鞠疆暗道。 “秦夜,本郡主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次,暂且算本郡主欠你一份人情!”安可一安抚着惊魂未定之飞梦,自言自语道。 “来人,竖起羽营所属大纛!”赵望吩咐道。 “是,将军。” 看着迎风飘扬、威严至极之“羽营所属”大纛,赵望举起手中马鞭,示意五千人马放慢行军速度,以一种极为高傲、威武之姿态,缓缓靠近前方阵营。 在君安授意之下,副将金典对着赵望,开口询问道:“末将乃左将军麾下副将,敢问将军尊姓大名?位居羽营所属何职?” 对此,赵望却充耳不闻,懒得搭理!而是直接驱马来到鞠疆一方,朝着马车恭敬地开口道: “末将赵望,奉秦王之命,前来送郡主一程,敢请郡主现身一见!” 马车中之安可一闻言,却并未急于出面或者答话,而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鞠疆派来的两名侍女,冷冷说道: “倘若本郡主一直安坐车中,一直默不作声,你们猜那些傲视天下之羽营所属,会怎么做?” “这……郡主稍等,容奴婢报过鞠将军,再来回禀。” “无妨,现在该急的人,或许是鞠疆、或许是永圣兵马、或许是兴州驻军、也或许是羽营所属,但绝不会是本郡主。” “将军,这些羽营所属也太张狂了,在这兴州地界,他们居然敢这么目中无人!”金典被对方无视,瞬间大怒,对着君安挑拨道。 “住口,静观其变。”君安不悦地斥责道。 “呔,这位羽营所属的将军,你大概还没接到消息吧,你眼前这位鞠疆将军,他原本不在天焱返程之北晋使团中,而是从兴州边界赶来的,奇怪的是:这位鞠疆来了之后,之前护卫使团之水浅将军,却莫名其妙消失了,末将方才看了半天,硬是没有发现他老人家的身影!水浅将军乃北晋王朝卫将军,此刻我等四军相遇于此,他岂能避而不见?将军只要细想片刻,定会察觉个中蹊跷!”丁程说完,大笑着看向鞠疆。 “混账,你敢借刀杀人!有种就来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鞠疆指着丁程怒骂道。 “羽营所属何在?”赵望大喝道。 “随时听候将军差遣!” “拿下北晋所有人员,下了他们手中兵刃!” “是,将军。” “慢着,将军此举太过冒失,他们毕竟是北晋使团,所行士卒又是北晋禁军,如果处置不当,让两国生出嫌隙,你如何向秦王交代?”君安策马向前,对着赵望喊道。 谁知,赵望依然视若罔闻,甚至大怒道:“还愣着干嘛,立即拿下北晋所有人员,下了他们手中兵刃,本将军不想再说第三遍!” “是,将军。” “放肆!这是兴州地界,本将绝不容许你们胡来!来人,谁敢造次,立即拿下!”君安盛怒,扬鞭下了将令。 不料,上千羽营所属,仍旧不管不顾地冲向北晋阵营;而余下之羽营所属,则是与领命而出之兴州驻军,形成了对峙之势,双方都露出了刀剑…… “羽营所属,或许很强,但还没强到让人束手就擒之地步!北晋儿郎们,随本将军一同杀敌,此战之后,我北晋禁军,必将扬名于天下!”鞠疆说完,猛抽胯下黑马,率先挥剑向羽营所属冲了上去。 就这样,天下三国之四军,于此兴州之地,永圣一方在旁幸灾乐祸、天焱兴州驻军与羽营所属僵持在侧、北晋禁军却与另外之羽营所属当场厮杀! 半个时辰之后,一千左右之北晋禁军,全部被为数相近之羽营所属,斩落下马!看着挣扎在地之禁军兄弟,一个一个被羽营所属补刀杀死,鞠疆顿时绝望了,同等人数,羽营所属居然以区区两百人阵亡的代价,将他手中近千禁军,悉数歼灭…… 当他拖着身负重伤之躯体爬向马车,却见之前奉命看管安可一的两个侍女,浑身是血地滚出马车,已是再无生机之象! 第116章 隐藏 之前侍女回禀,鞠疆不允现身,也不许答话。 安可一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仿佛完全没把鞠疆之言,当一回事。 待马车外杀声四起,安可一盛气凌人地说道: “你们两个可以猜一猜,看你们的鞠疆将军,能在秦夜羽营所属之屠刀下,坚持多久?” “你别忘了你自己的处境,得意什么?”一名侍女嘲讽道。 “你们两个可以再猜一猜,是你们的鞠疆将军先死,还是你们自己先死?”安可一说完,不容两个侍女反应,袖中利刃寒光突闪,即瞬间将她们一剑封喉。 “小姐,您……”飞梦满脸惊恐地看着她。 “飞梦乖,好好睡一觉,就当做了一场梦,醒了就没事了。”安可一挥了挥衣袖,马车中顿时散发出一阵奇香,飞梦嗅了嗅,便渐渐昏睡过去。 鞠疆还想上前探查,却被一名羽营所属一剑斩了头颅!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不久之前,才斩下水浅首级之鞠疆,想不到几个时辰之后,他自己的脑袋也被别人同等对待…… “好个羽营所属,居然敢这么无法无天!将军,末将请战!”金典横刀立马,对着君安咆哮道。 君安脸色铁青,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赵望。 “末将赵望,奉秦王之命,前来送郡主一程,敢请郡主现身一见!”赵望徒步来到马车旁边,看了一眼死去之两名侍女,恭敬地说道。 十数息后,安可一轻轻掀开帘子,满脸疲惫地步下马车,气若游丝地说道: “有劳秦王挂念,辛苦将军了!” “秦王有令,命末将护送郡主前行。” “一切听从王爷安排。”安可一言毕,颇为费力地登上马车,再未说话。 赵望见状,指派一名羽营所属前去驾车,接着便扬了扬马鞭,准备继续行军。 “羽营所属果然战力无双,末将佩服!幸好我军未与秦王为敌,哈哈哈!君将军,我看你也别让兄弟们杵在那里了,你们都是天焱军人,何必互相置气?再说,真和这些羽营所属对战,你们不是找死吗?”丁程话中有话,其言外之意,再一次戳痛了君安和金典之内心。 “闭嘴,丁程,你今日所为,已是犯境!若非顾及三国联盟,本将必定让你有来无回!”君安威胁道。 “呦呵,冲我说什么狠话!北晋王朝可不是三国联盟之一,方才鞠疆也率兵犯境至此,为何不见你君大将军出兵剿灭,反而是人家羽营所属,二话不说即就地格杀!哎呀,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天下,有真本事之人,能动手就绝不动口!那些只会呈口舌之快、畏手畏脚之人,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哈哈哈!”丁程之语,越来越极具侮辱,已经引起兴州驻军不小之骚动。 兴州,天焱皇朝西北门户,所辖四郡十三城,有民六十万!君安十年前即到兴州驻军中历练,四年之内,因功擢升左将军,统率兴州兵马至今,在其竭力打造之下,今日之兴州之地,已有大军七万,且皆为养精蓄锐甚久之雄兵壮士,眼下受此凌辱,岂能善罢甘休! “金典!” “末将在!” “永圣兵马无故犯境,立即拿下,敢有反抗者,就地诛杀!”君安双眼微闭,咬牙切齿地下了军令。 “末将遵命。”金典激动地领命离开,不一会就率军向丁程所部冲去。 见兴州驻军迎面而来,丁程大笑着说道:“君安不过如此,区区几句话都受不了,哈哈哈,兄弟们,走了,我们可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说罢,当即领兵朝着兴州边界,疾驰而去。 赵望目睹一切之后,不屑地笑了笑,便带兵继续赶路。 眼睁睁看着羽营所属消失于视野之中,君安憋屈地令人鸣金收兵,一场发生在天下特使大会后之四军战事,总算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中结束了,三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之北晋禁军尸身,无人收敛…… 天焱皇朝焱宫、御书房内,皇帝素君命余贞传口谕,将恒王和秦王一起召了过来。 “启禀皇上,兴州那边……”秦王行礼之后,就要述说羽营所属前往兴州之事。 “爱卿,朕的股肱帅将,你这每次见朕,不是本朝战报、就是他国兵事;今日不谈国政军务,只议爱卿与倾心郡主之大婚!此次召见你们,必须定下婚期,否则你俩就留在朕这御书房,哪也别去了,朕管吃喝!”素君极为开心地说道。 此番颇为风趣之言语,惹得一旁伺候的花月郡主,抿嘴而笑。 “你这丫头,笑什么?” 不知是因为素镜入宫这段时间,捷报频传,还是因为素君与她有眼缘,总之,相处下来,素君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妮子,两人几乎是如影随形,一刻也不曾分开。 “皇上,那么多天下特使滞留焱京,整天不找恒王、就找秦王!倘若皇上真将两位王爷困在这里,那他们就会来找皇上,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想想就烦!况且,镜儿猜想,秦王与倾心郡主大婚一事,他们自己肯定心急。”花月郡主一边给几人沏茶,一边娇嗔说道。 “哈哈哈,你这丫头,你把朕和两位王爷心里想要说的话,全说出来了,还让朕与他们怎么谈?”素君宠溺地说道。 秦夜和恒王见状,相视无语,只能静静地赔笑。 “朕方才已经找司天监问过,七天之后即是黄道吉日,朕意:秦王与倾心郡主之大婚,便定在那时。” “皇上,这会不会太急了,眼下三国联盟正值关键时候,还有无双、中玄、西平那些特使,一个个天天嚷嚷着要见秦王,这……”恒王听闻婚期这般接近,顿时目瞪口呆,于是直言谏阻道。 “末将何德何能,竟受皇上如此天恩!末将一定竭尽全力处置好三国联盟与天下特使之事,以致七日之后,如期大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听闻七日后与心儿大婚,秦夜顾不得恒王所虑,连忙伏地叩首,激动地说道。 “哈哈哈,恒王,看到没有,虽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说,但‘有情人早成眷属’,不也挺好吗?就这么定了,余贞,传旨明告天下:秦王与倾心郡主之大婚,七日后举行!届时,朕与在京之皇室宗亲、朝中重臣,全去秦王王府,喝杯喜酒。” “是,陛下,老奴遵旨!” 圣旨既出,焱京欢腾!这场让天下人翘首以盼之大婚,总算是要来了…… 第117章 西平二使 天下特使大会上,秦夜当众道出他与梁婉瑜和文伊月间之情愫,惹得恒王在府中掀桌摔杯,若非上官菁和皇甫纤心极力劝阻,他早就亲至秦王王府,将秦夜暴揍一番了!如今又在面圣之际,一心附和皇上,竟然敢不顾他这未来泰山之意,私自应允婚期! 此时之恒王已经忍无可忍,满脸之怒色,逼得秦夜不敢与他再说一句话…… “依据朝廷礼制,臣子封王、皇上赐婚,均需彻查户籍身世,秦夜封王赐婚多久,皇上就替秦夜搪塞礼部多久!上次御史胡彼等人所列之五大罪状,虽说早有预谋,却也并非空穴来风!时至今日,幸好家父家母皆已安居秦王王府,借着三国会盟和天下特使来朝之机,完成大婚,既可彰显我朝之盛世繁华,又可堵住他人悠悠之口,更可绝了宗政辰之流之心中邪念!当然,最重要的是:秦夜不想让心儿再等!” 眼看已经离开焱宫,就要分别之际,秦夜心中一横,硬着头皮,低声对恒王说了上述之语;谁知恒王听毕,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扬鞭策马走了。 “何谓三国联盟?东极和永圣陈兵三皇海,所为何来?一旦定下盟约,便是出兵昭武,此等灭国之战,何时才能结束?届时,心儿与秦夜之大婚,又将遥遥无期,你想过没有?秦夜必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立即叩首谢恩!” 这是恒王回到王府,告知妻儿婚期之事后,上官菁当场之言辞。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心儿也不愿让秦夜再等。”这是皇甫纤心之回应。 “‘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世道如此,心儿与秦夜之大婚,宜早不宜迟!”这是皇甫柔心所说。 “皇上赐婚之后,先战苏胤,又征西平,再援耀州……如此战事不断,以致一拖再拖!现在昭武灭亡在即,谁会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大战等着秦夜去打……”这是皇甫无惧所言,显然他也极力支持七日后之大婚。 “姐夫都叫了这么久了,早该大婚!反正秦王王府离我们恒王王府这么近,二姐随时随地可以回来看看,又何必在乎那么多?”这是在秦王王府当值之皇甫凡,临时回家所讲!若非他溜得快,估计又要被恒王一顿臭骂。 至于世子妃嬴欣莹和女婿元赢,则尽皆表示赞同自己爱人意见…… 因此,恒王也不再固执己见,悉心听取各方建议,全力筹备自己这一宝贝女儿之大婚! 秦王王府中,当秦雨任听到七天后就举行大婚时,不由得想起大年初二那天,他独自一人拜访恒王王府时的情形。 “草民……” “行了行了,你这一行礼,老夫又该招来多少白眼。” “王爷说笑了。” “谁与你说笑!秦雨任,你个老小子,当年不管不顾辞官回乡,如今怎么又屁颠屁颠的回焱京来了?” “回禀王爷,当年辞官回乡,为了故人;今日重返焱京,为了照儿。” “亏你好意思同老夫提你那个照儿,你看看他那股傲气,跟你这个老小子一模一样!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领兵在外,永远都是那般不可一世!” “王爷此言差矣!儿子是我教的,兵却是您带的!若说照儿性格有缺陷,我这个生身之父,确实难辞其咎;但王爷作为三军主帅,似乎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无伤林设局、全州城一战等等,哪件不是在王爷全力支持下,才得以功成!十九年华,便获封秦王,统兵四十五万余,换做您我,恐怕比照儿还要嚣张自负!” “少跟本王胡扯,本王问你,心儿与秦夜之大婚,你有何主张?” “越快越好!” “为何?” “这还用问?倾心郡主这样天下无双之好女孩,当然是越早入我秦家大门,越好!” “你个老小子,少在这与本王打太极!”恒王听到秦雨任称赞自己宝贝女儿,心中甚慰,但他表面上还是故作不快地白了对方一眼。 秦雨任见他这般装模作样,也不计较,而是继续坦诚说道: “心儿确实太过耀眼,耀州红临城外,于元曾在两军阵前明言:‘若将倾心郡主赐婚于大将军王,立即罢兵……’如今宗政辰更是做了中玄皇朝皇帝,我实在担心……倒也不是怕他,但若他又明火执仗地以心儿之名再起战事,于国于民于心儿,总是不好!” “也算你这个老小子有点真知灼见!”恒王颔首说道。 “父亲,您怎么了?”秦夜见他神不守舍,关切地问道。 “为父没事!放心,恒王定会同意七日后之大婚,说不定此时已经在忙着张罗啦,哈哈哈。”说完,秦雨任自信地大笑起来。 “禀报王爷,西平帝州特使和西平珠州特使,府外求见王爷。”皇甫凡说道。 “冤家路窄,这也能碰到一起……请他们进来吧。”秦夜蹙眉道。 秦雨任夫妇和秦天见状,尽皆主动退了出去,留下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橙冰、红石、长离等女陪着秦夜。 “秦照,你说这两个西平特使,会不会是来给你进献美人?” 正准备坐下之秦夜及梁婉瑜,瞬时被文伊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直愣愣站在原地;一旁之韦青璇和橙冰却是笑得合不拢嘴,至于长离和红石,则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们笑什么?也别这么看着我!纤心姐姐和我是天焱皇朝之人,婉瑜姐姐来自昭武王朝,青璇妹妹则又是刚从中玄皇朝到此,还有北晋王朝那个可一姐姐,这么多美人与秦照相识相爱,在外人看来,秦照定然是个好色之徒!如果西平特使识相,送几个绝色佳丽给秦照,比他们在这浪费口舌强多了!是吧,秦照。”文伊月不怀好意地挨个看了在场之人,最后又把矛头指向秦夜。 “相识相爱?怎么还把人家永宁郡主扯进来了?还有,本王什么时候又成好色之徒了?注意你的用词!” 秦夜本想多说两句,却见皇甫凡引着齐王袁顶、明王曹悟来到了大厅门口,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文伊月暂且打住。 “西平王朝帝州特使——齐王袁顶,见过秦王。” “西平王朝珠州特使——明王曹悟,见过秦王。” “两位王爷不必多礼,今日前来,可有赐教?”秦夜示意袁顶和曹悟分坐两旁,微笑着说道。 “回禀王爷,那日天下特使大会,末将见秦王王府婢女太少,是故奏请我皇,特遣两名宗亲女子前来伺候,还望王爷不弃。”袁顶白了对面之曹悟一眼,抢先开口说道;紧接着拍了拍手,两个桃李年华、婀娜多姿之艳丽女子走进大厅,对着秦夜恭敬地行了万福礼。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分明是早有预谋!那两名女子本就随你一同抵达焱京,还遮掩什么?秦王,末将同王爷一般,都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汉子,不喜欢那些个弯弯绕绕,请恕末将直言:末将出使贵国之时,皇上特命其胞妹、二公主随行,届时入秦王王府听用,而二公主,即是你帝州西门竹二姐——西门怡景!”曹悟鄙夷地看了看袁顶,不加隐瞒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旋即转身迈出大厅,不一会之后,即引着一位仪态万方、颇具威严之窈窕淑女来到秦夜面前,只见她行礼之后,便静静地退至一旁,冷冷地看着在场之人。 第118章 西门怡景 袁顶和曹悟两人不知道的是,正是他们此刻之言行,让秦夜和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人心中,立即翻江倒海! 而更让袁顶没有想到的是:珠州那边,居然把二公主西门怡景,送来了秦王王府!此刻见她冷冷注视着自己,顿感芒刺在背,好不自在…… 西门怡景亲眼见到秦夜之后,先是被其年轻英俊、却又冷峻威严所惊,接着又为厅中几位女子之绝世容颜所愕然;居首之黄衣女子,应该就是传说中之天下四美之一、昭武王朝第一美人——梁婉瑜,旁边站立者,应该就是她的贴身丫鬟、焱京闹市主角之一——橙冰;而身着白衣之妙龄女子,定然就是天下特使大会上,秦夜亲口宣称与他情投意合之文伊月;至于另外一个青衣女子,应该就是中玄皇朝归降秦夜之凤舞人士——韦青璇,想不到竟也如此美丽动人…… 当目光移到安坐之袁顶身上,再看了看他旁边那两名颤颤巍巍之诱人少女,西门怡景勃然大怒,指着袁顶斥骂起来: “国破山河在……虽说如今之西平王朝四分五裂,但是袁顶,无论是珠州还是帝州,皇帝都还是复姓西门的吧?不管你在帝州是何等身份,本公主身为先帝之女、西门刃胞妹、西门毅和西门竹二姐,他们可都是当了皇帝!你一个下臣见了本公主,就这般无礼吗?” “末将袁顶,参见公主殿下!”袁顶无奈,只好双膝下跪,对着西门怡景行了三拜之礼。 “这还差不多,起来吧!” “秦王在上,公主如此给末将下马威,却又何必?您这么做,于珠州之战事邦交,可是不利的很!”袁顶瞥了一眼西门怡景,对着曹悟不悦地说道,其中颇具威胁之意。 西门怡景挥手拦住盛怒之中的曹悟,看了看秦夜,见他并无插手之意,于是冷哼一声,正对袁顶说道: “袁顶,你猜展思和陆否为何让你出使焱京?无非是他们不愿、甚至不敢面对兄长和诸葛宰相罢了!其实,你们和我们都大可不必来此恭维秦夜,他既不会帮着珠州对付帝州,也不会帮着帝州吞并珠州!在昭武王朝覆灭之前,分崩离析之西平王朝,对他和天焱皇朝才是最为有利!回去告诉展思和陆否,倘若他们想要多争取一些和秦夜谈判之筹码,不外乎两个选择:第一,立刻结盟珠州,共抗天焱和秦夜;第二,马上举兵攻打珠州,就算不敌,也比现在这样坐以待毙强上许多!否则,一旦昭武王朝亡国,不用羽营所属挥师西征,仅代京等地之十数万兵马,就可轻而易举荡平帝州和珠州,你们好自为之!” “公主,您……”曹悟听完,心中大急,瞬间汗如雨下。 “哈哈哈,真是想不到,公主殿下竟会借出使之机,到秦王王府这般胡言乱语,传扬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说您妖言惑众吗?不知远在珠州之西门刃,可曾知晓公主这番言辞?”袁顶极其得意地笑道。 “曾几何时,我西平王朝也是雄踞天下之百年国度,这才短短半载光阴,居然沦落至此!难不成,苏胤上将军一死,你们这些食君之禄的帝国武将,就再也没了脊梁骨吗?你们都看不上昭武王朝,但依本公主看来,你们比昭武君臣差远了!那个华武一介文弱王爷,大战在即,还敢只身来此参加天下特使大会,无果之后,即毅然回朝备战!而你们呢,身为军人,不思退敌建功,却以牺牲我等女子来求得一时之苟延残喘,真是大丈夫!” “公主,末将惭愧,求您别说了……” 曹悟之前官至御林军统领,如今更是被擢升为上将军、封明王;从军二十余年,不管是征战沙场,还是护卫皇宫,皆是尽忠职守、奋不畏死!那日帝州之战,他本已做好殉国之准备,可惜被西门刃以故恩劝服,兵退珠州,致使武王西门楼破城,先皇西门厉被弑…… 曹悟因此时时痛不欲生,他既想领兵收复帝州以及其余西平故地,又欲直谏西门刃,放弃拉拢秦夜之异想天开!只不过,最终还是未能如愿,被诸葛宰相以一句“忍辱负重”,强行压了下来!不仅择选贤名远播之西门怡景,出使至秦王王府听用,还让他这堂堂上将军一路护送!这都干得什么事,这不是比古之和亲还要屈辱吗? 此刻西门怡景字字诛心,犹如剜肉刮骨一般,刀刀落在曹悟身上,使他再也强撑不住,跪地哀求起来! 西门怡景见状,心知自己方才言语,伤了这位忠勇之老将军,于是不再说话,默默躬身将曹悟搀扶起来。 “公主风骨,秦夜今日得以领教,实属万幸!如蒙不弃,秦夜恳请公主留下,统管秦王王府一应事宜,不知公主意下如何?”秦夜起身,对着西门怡景,恭敬地行了天揖之礼,随即开口说道。 “什么……”西门怡景和曹悟闻言大惊! “秦王不可!”袁顶则是气急败坏地出言制止。 “本王之意已决!”秦夜愠怒,吓得袁顶立即伏地叩首。 “齐王不必如此,还请转告摄政王和晋王,代京府库之事,秦夜铭记于心,帝州有事,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秦夜亲自上前将袁顶搀扶起来,语重情深地说道。 “末将多谢秦王,那这……”袁顶一边出言道谢,一边面露难色,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那两名西门宗亲女子。 出人意料的是,秦夜笑而不答,却是将目光转到西门怡景身上。 只见西门怡景上前,将那两名女子上下打量一番,接着开口说道: “同为女子,亦属西门一族,就一起留下吧!” “奴婢西门红。” “奴婢西门紫。” “多谢公主殿下!” 两名女子齐齐伏地叩首,同声说道。 “记住,以后在这秦王王府中,没有什么西平王朝之公主,只有秦王王府总管——西门怡景!”西门怡景冷冷说道。 “是,总管大人,奴婢记住了。”西门红和西门紫跪地回复道。 秦夜看着西门怡景方才言行,满意地对着她点了点头,接着风趣地说道: “不管何时何地,在秦夜看来,公主永远是公主!” “多谢秦王。”西门怡景对着秦夜再次行了一个万福礼,低声说道。 “秦夜有一事相求!” “秦王放心,西平王朝虽然衰败至此,但也尊重英雄!有诸葛宰相在,珠州不会亏待苏胤上将军之眷属!” “如此,多谢公主直言相告!” “秦王客气……” 第119章 各怀鬼胎(一) 送走袁顶和曹悟,秦夜让君之带西门怡景三女,先行下去休息,转身便要继续处置军务;却见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三人尽皆美眸迷离、心不在焉,于是故意咳嗽几声,将她们几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自己身上。 “一个个都是那般聪慧美丽之女子,何故如此失魂落魄?”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这等公主,实属可惜!”梁婉瑜叹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乱世如此,君王尚有杀身之祸,何况我等女子乎?”韦青璇面露哀怨地自言自语。 “天焱之花、昭武美人、中玄佳丽、西平公主,好你个秦照,你还真想把天下各国之倾城女子,全部汇集到这秦王王府吗?果真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放可一姐姐离去,北晋君臣此次命她前来出使我朝,想必也有此意,只要你秦王开口,那这秦王王府,不就又多一个北晋郡主了吗?”文伊月气冲冲地责问道。 “算算时日,永宁郡主安可一,此刻应该已至兴州边界!”面对文伊月之言,秦夜答非所问,其心中万策,似乎已经开始涉及北晋王朝之后续事宜! 天焱皇朝兴州边界,赵望统领近四千八百名羽营所属,护送着安可一主仆二人,来到了北晋王朝余下之使团禁军驻地。 “前军止步!此乃北晋王朝使团禁军驻地,尔等不得擅入!”一名禁军小兵大声喊道。 “水浅身死,鞠疆被杀,告诉你们管事之人,天焱皇朝、秦王之羽营所属亲临,让其速速出来回话!”赵望冷冷说道。 “等、等等,你们等着……”那名小兵听后,骇然失色地说完,拔腿就跑。 负责统领这些禁军之人——马安,官至禁军副统领;此刻他正烦躁不安地在军帐中来回走动,将此次出使前后所发生之事联系起来,他发现里面居然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搞不好,北晋王朝就会像如今之中玄皇朝那般:老皇崩逝,后继之君却是另有他人…… “报……禀报将军……有羽营所属至此,说卫将军身死,鞠将军被杀,让您出去回话……”那名小兵汗如雨下、支支吾吾地说道。 “什么……”马安瞬间面色僵硬,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帐中一名参将见状,慌忙问道。 “老子怎么知道?他妈的,老子这次算是被他们玩死了!希望安王还能信任你我,否则,我们真要给鞠疆这个混蛋陪葬!”说完,马安立即出了军帐。 “末将北晋王朝禁军副统领——马安,领卫将军之命,留在此处照看这些禁军兄弟!敢问将军,我朝永宁郡主安好?卫将军他老人家身在何处?还有那个鞠疆……”大步走到军阵整齐、威风赫赫之黑衣兵马面前,看着迎风飘展之羽营所属大纛,马安心中叹服,恭敬地拱手说道。 “废话少说,我等奉秦王军令,护送永宁郡主直至雨啸,途经此处,顺便通知一声,其余无可奉告!”赵望不耐烦地说完,便挥手继续行军。 “慢着,护卫使团、护卫郡主,是我等禁军之责,岂能拱手相让?还望将军切莫越俎代庖,给末将行个方便!” “马统领,卫将军不慎被鞠疆手刃,而鞠疆已被这些羽营所属斩杀,你若忠心不二,就伴军而行;如若不然,或可试一试他们之剑锋如何?”安可一掀开马车门帘,语带挑衅地说道。 “郡主……一切谨遵郡主之命而行。”马安伏地叩首。 因此,由兴州边界到北晋雨啸这千里长途上,出现怪异之一幕:天焱皇朝不足五千人之羽营所属,护卫安可一车驾在前行军;而身为北晋王朝禁军、担当护卫使团重任之八千士卒,却憋屈地紧随其后…… 三日之后,距离秦夜与皇甫纤心大婚,还剩四天! 兴州四军相遇之事,经各国间者明里暗里大肆传达,在眼下之焱京城中,已是人尽皆知、耳熟能详! 天焱皇朝焱京客栈中,永圣皇朝左将军赵行卓、前将军百里郁离、后将军司空闪等三人聚首在一起,共同分析眼下局势。 “过了今日,距离秦夜大婚,已仅有三天时间,他为何还不约我等举行三国会盟?难不成因为伍道那混账玩意,或者北晋安可一那个小妮子,秦夜便与我朝生了嫌隙,故意将我等晾在一边?”百里郁离郁闷地说道。 “说到安可一,老夫就来气,左将军堂堂皇室宗亲,亦是效命疆场之铁血军人,何故要行那般下作之事!如今不仅得罪了秦夜,还让我永圣皇朝颜面扫地,看你怎么收场?将来返京,又如何面对皇上及那帮朝中老臣!”司空闪起身,气愤地说道。 “安可一之事,实属末将独断专行,日后自然会给皇上及朝野一个交代!但此刻,我还是会盟主将,一切事宜皆需按我之意处置,否则,休怪我不念军旅之情!”赵行卓冷冷说道。 “百里老匹夫,你看到了,并非老夫不遵皇上旨意,实在是这差使没法再干!伍道当街调戏秦夜女眷在先,左将军伏击安可一在后,全和美色挂钩,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之言行?请恕老夫不愿奉陪到底,这就返程回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空闪说完,不等赵行卓和百里郁离反应,迅速夺门而出,不一会就有士兵来报,他已率随从策马离开客栈。 “这世道,老夫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真是咄咄怪事!”百里郁离冷眼看了看赵行卓,怪声怪气地嘀咕一番之后,径自起身走出了房间。 赵行卓看着尚有余温之茶盏,心中怒道: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你们尽管墨守成规、纵情嘲笑去吧!为了永圣大业,本将军死都不怕,些许个人污名算得了什么?此次虽然未能如愿擒获安可一,但至少让水浅埋尸荒野!还有,亦从侧面知晓兴州君安之意,对于永圣日后之战略部署,岂会无用?独孤无名,你长途跋涉至此,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还能安坐到几时?” 天焱皇朝焱京、另一处客栈中,东极王朝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倚靠在窗边,已经沉思良久。 “大将军,永圣皇朝伏击北晋使团一事,在这焱京城中,已是家喻户晓!如今秦夜之意不明,末将愚见,三国联盟恐会胎死腹中,更别说什么合兵攻打昭武王朝……”副将李山直言说道。 “一派胡言,你当我东极五万大军是踏青来了?就算没有永圣,本将军也必会与天焱结盟,挥师南征,一举覆灭昭武!”独孤无名不悦地说道。 “可是……” “没有可是,你给本将军听好了,不管是焱京闹市之事,还是北晋使团之事,与攻灭昭武相比,全都不值一提!秦夜何等人物,岂会不分轻重?” “将军明见……” “赵行卓倒也算个人物,只可惜有点急功近利,如今未免有点得不偿失!” “大将军,话说那北晋王朝之禁军,以疲惫之师尚能接连对战三阵永圣皇朝伏兵,其战力实属不弱!可在秦夜羽营所属之铁蹄下,竟是那般不堪一击,末将真的担心……” 独孤无名亦正为此担忧,心中组建东极王朝最强战力之欲望,也越来越强,经过焱京闹市以及这次四军之事,在他脑海中,已渐渐浮现出这支军队之名字——弑羽! 第120章 各怀鬼胎(二) 四军战事之消息满天飞,兴州奏疏也是接连不断传至焱宫,悉数弹劾羽营所属飞扬跋扈、目无法纪;甚至还明言:秦王私调五千羽营所属入驻焱京,若有图谋不轨之心,何人可挡?与此同时,各地君氏势力,也在积极串联,暗中声称要“清君侧”,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素君连夜密召恒王、秦王入宫,次日即有明旨诏告天下: 原建勋伯、壮武将军蒋玉,红临之战中奋不顾身、英勇战死,追封建勋侯,食邑两千户,特允其后人代代世袭; 原勇武伯、耀州将军易错,守卫红临有功,封勇武侯,食邑两千户; 原博望伯、宣武将军欧阳广,守卫红临有功,封博望侯,食邑两千户; 原全胜伯、荡武将军百里胜,守卫红临有功,封全胜侯,食邑两千户; 原中玄皇朝凤舞州领韦云林,德高望重,秦王特地荐其继续出任凤舞州领、授东归侯,食邑两千户;依秦王所奏,免除凤舞全境十年赋税; 其余有功将士,交由秦王全权封赏; 另:原建耀伯、耀州州领梅无一,于红临之战中,统筹无度、指挥有失,致使帝国损兵折将!念其守土不易,改任兴州州领,即刻前往赴任;至于耀州州领一职,则由左将军君安接任,朕寄厚望于君卿,愿其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耀州打造成为兴州一般之铜墙铁壁! 特命双全伯、双州州领皇甫凡,率一千苍穹护卫奔赴兴州传旨! “相爷,左将军万万不能奉诏啊……失了兵权,我君氏一族岂不成了任人宰割之羔羊?” “拒不奉诏?你们当驰骋兴州之数千羽营所属、以及即将奔赴之一千苍穹护卫,全是泥捏的吗?名不正言不顺,七万兴州驻军会听君安的吗?” “明明是秦夜和羽营所属之过,为何却是我君氏一族担责?” “混账,是谁让你们私下串联,妄言‘清君侧’这等诛九族之话的?” “相爷,实在是秦夜和羽营所属欺人太甚!他们在焱京闹市、在天下特使面前当街行凶也就罢了,居然跑去兴州境内公然与北晋禁军对战,置数万兴州驻军和我君氏一族于何地?” “糊涂,秦夜回京日久,为何皇上对红临、凤舞等有功之人,一直迟迟不行封赏?必定是秦夜料定此次三国联盟、天下特使大会等诸多盛事汇聚一处,决然会生出不测之事,届时以此为契机,恩威并用,以绝流言蜚语……想不到你们这帮蠢货,竟会自投罗网!” “相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您老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吧!” “天焱局势,今非昔比!倘若老夫说话还作数,为了君氏全族,尔等立即回去诛杀挑头之人,如果你们就是始作俑者,老夫这里有几杯毒酒,不必客气!” “相爷……” “此次皇上并未给秦夜加恩,亦未给平定四军之乱之羽营所属封赏,就是告知我等:事情尚有转圜余地,希望君氏一族好自为之!等你们办妥之后,老夫即刻入宫负荆请罪,以保君氏血脉不绝……”君适说完,在两名丫鬟之搀扶下,缓缓离开,年老之躯干似乎不堪重负,变得更加佝偻了! 未正时刻,中玄皇朝特使、兴王宗政兴,独自一人来到秦王王府。 “老朽韦云林、携小女韦青璇,参见兴王殿下。” 听闻宗政兴前来拜访秦王,韦云林便急匆匆赶到王府大厅,拉着早已在场之韦青璇,对着这位昔日旧主,恭敬地伏地叩首。 “韦老这是干什么,快快起身!今日听闻天焱皇帝旨意,方知您老已被封为东归侯!本王曾经,或许略有薄恩施于凤舞,但实属应当应份之事,您老不必记挂于心。”宗政兴坦言说道。 “王爷今日大驾光临,难道是来辞行?是不是嫌这焱京无趣,所以才要急着离开?”秦夜见韦云林父女起身退至一旁,于是便上前谈笑道。 “秦王神机妙算,确实是什么事也瞒不了您!不过,本王今日远去,并非是因为厌烦这焱京,一句话:来时身不由己,去时当顺我心!” “王爷当真豪爽,将来有机会,秦夜真想与王爷把酒言欢、恣意所欲!” “秦王说笑了,本王虽然不喜权势名份,但终归是宗政皇族,又岂能对社稷安危无动于衷?秦王他日兵临城下,本王或可与您对饮一杯,不过不是什么好酒,唯鸩酒尔!” “兴王言重了,既然您去意已决,秦夜只能在此亲道一声:‘珍重,一路顺风’” “多谢秦王。” 在秦夜等人之目送中,这位与世无争、洒脱不羁之中玄王爷,就这样茶也未品一口,转身即走出了秦王王府,当日便率队离开焱京。 如此一来,除去参与三国联盟之东极王朝和永圣皇朝,天下特使中,目前仅有无双皇朝、玉衡皇朝两国,不曾私下到访秦王王府。 “中玄皇朝怎么会派宗政兴这等货色出使天焱,三番四次约他密商,皆被其以荒谬绝伦的借口搪塞,岂有此理!兴师动众前来,一事无成即抽身而去,真是荒唐!原本还想着:天焱、东极、永圣三国联盟攻打昭武,我无双与你玉衡、和他中玄另结三国联盟,攻打东极!想不到,宗政辰是昏君庸主,那些王爷宰相,也尽皆无能之辈,此等竖子,不谋也罢!”无双皇朝二皇子——哥舒凡,不屑地说道。 “殿下稍安勿躁,中玄本就早已入局,又如何能轻易置身事外?”玉衡皇朝护国大将军——司任,飘飘然道。 “大将军说的是,那军威可是中玄上将军、夏侯让之封地,就算宗政兴不管,他又岂会眼睁睁视若无睹!倘若夏侯让能出兵收复军威,那独孤无名这五万兵马,可真成了异地孤军了!” “殿下所言甚是,只不过,如今之中玄,恐怕是内忧大于外患、自身难保了!否则,南被天焱占凤舞,北被东极夺军威,他们为何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永圣结盟天焱出兵昭武,是为了以后在攻打北晋之时,谋求天焱帮衬;东极结盟天焱出兵昭武,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拉拢天焱,一起制衡中玄吗?” “殿下之意,正是老夫心中所虑!若非鞭长莫及,我朝定会于暗中对昭武施以援手!” “事在人为!倘若大将军能说服贵国君臣,再次举兵攻打东极安州之地,我无双必然发兵猛攻东极知州,届时重现去年荧惑守心之大战,不信他独孤无名不还朝驰援!这样一来,他们大肆鼓吹之三国联盟,定会不攻自破!如此,就算天焱将来想要出手支援东极,也是师出无名,不知大将军以为然否?” “不瞒殿下,老夫心中也有此想法,只是我皇……” “机不可失,晚辈愿立即返京劝服父皇,待我朝率先举兵攻打东极知州,大将军再相机出兵!届时,我朝亦会修书一封送至中玄,逼宗政辰下诏发兵军威!如此,我等之三国联盟,不成也成;而秦夜之三国联盟,不破也破!” “殿下远见,老夫佩服!如此利国之事,老夫义不容辞!”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是夜,哥舒凡和司任两人,以国中紧急要务为由,各自留下副使参加秦夜大婚,尽皆披星戴月地策马返程! 第121章 订盟立约 次日一早,当秦夜听闻无双和玉衡特使离京之事,心中暗自高兴!看了看天色,确实是时候约见永圣和东极两国,协商三国联盟之事了,于是一面差人去请赵行卓和独孤无名,一面请西门怡景准备宴席! 听到哥舒凡和司任两人对秦夜不辞而别,同时火急火燎离开焱京之后,独孤无名大怒,正欲部署一番之时,却闻秦王王府下属来请,告知秦王邀约协商三国联盟之事! “好个秦夜,你可真会挑时候!”独孤无名迅速写下一份奏疏,吩咐李山安排心腹快马送往天都,随即策马赶赴秦王王府! “无双和玉衡两国特使前脚离开,秦王王府下属转瞬即至!真不知是独孤无名该急,还是秦夜真急了!如今局势下之三国联盟,难道真的名存实亡了吗?” 赵行卓心中郁闷至极,叫来一名亲兵,命其将秦夜邀约一事知会百里郁离,旋即带人前往秦王王府! “三国联盟之事,众说纷纭,秦夜在此就开门见山了,若能与两位联军共灭昭武王朝,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秦夜不敢推脱,愿效犬马之劳!但若两位临时撤军,本王亦当笑脸恭送,毕竟,独自一人亲率麾下大军,灭了立国百年王朝之不世功勋,未免太过诱惑!” 秦夜见赵行卓和独孤无名均已淡然落座,当即起身直言。 “天焱皇朝圣君贤臣,我东极王朝亦然!莫言区区无双和玉衡,就算加上中玄一起兴兵犯境,我东极王朝又有何惧?天罪盟所行,人神共怒,本将必让昭武为之付出代价!”独孤无名听秦夜话中夹杂轻蔑之意,起身不悦地说道。 “敢问王爷,打算何时出兵昭武?”对于秦夜之言,赵行卓却并未在意,径直拱手问道。 “今日立盟,大婚之后、赵望还朝之刻,即是南征之时!” “好!秦王豪情!”独孤无名和赵行卓齐声拍手称快! 当日,三国盟约即成,内容为: 昭武王朝君臣,蛇鼠一窝、无耻无道,扶建天罪盟荼毒世间、祸害天下;为保寰宇安宁,重铸朗朗乾坤,天焱皇朝、永圣皇朝、东极王朝缔结同盟,举百万仁义之师,灭残喘昭武余孽!伏望月河南岸百姓当机立断,如同北岸民众早早弃暗投明,共享盛世繁华;万勿执迷不悟、助纣为虐,最终曝尸荒野、任由虎狼啃食! 盟约今日即成,三国互为盟友,和衷共济,同创新天!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二月二十八日、 永圣皇朝国兴八年二月二十八日、 东极王朝和一二年二月二十八日立。 紧接着,六份八百里加急军令,由秦王王府发出: 第一份发往双州赵御,上书:全部羽营所属老兵、五万剑州新兵整军备战,任何羽营所属新兵不允参与! 第二份发往界州朱明,上书:四万牧营大军引而不发,准备与焱京、双州等地兵马汇合,出击昭武月河南岸之新军军营。 第三份发往仁州赵昭,上书:四万起营大军枕戈待旦,准备由仁州兵发昭武海津郡。 第四份发往昭兴司马闯,上书:四万颇营大军整装待发,准备由昭兴兵发昭武正王之林城旧部军营。 第五份发往竹扶林许,上书:四万翦营大军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以防昭武君臣狗急跳墙,举兵来犯;准备由竹扶兵发昭武明池州郡。 第六份发往文武项宣,上书:两万新兵随时待命,严防死守文武州郡,不得有误。 北晋王朝雨啸地界,安王安秦在收到使团禁军有异动之密报时,便立即赶赴星城,亲自点拨两万星城精兵,前来迎接安可一。 在看到羽营所属之大纛时,安王大惊!再看其后尚有数千北晋禁军跟随,心中更是大惑不解,于是不顾部下阻拦,独自策马上前一探究竟。 “老夫乃北晋王朝安王——安秦,尔等天焱皇朝之羽营所属,来此何干?” “末将奉秦王军令,恭送永宁郡主至此!如今郡主平安到达,末将这就领兵还朝复命。”赵望一方让羽营所属去请安可一,一方驱马迎面回话。 “有劳将军,秦王大恩,老夫没齿不忘!”安王虽不知个中曲折,但听到女儿平安,即刻下马对着赵望躬身一拜,感激地说道。 “爹爹。”安可一带着昏昏欲睡之飞梦,在两名羽营所属之护卫下,缓缓来到安王身旁。 看着毫发无损的宝贝女儿,安秦心中激动,正欲再次对着赵望行礼道谢,却被安可一出手制止,只听她大声说道: “一路有劳将军,替本郡主转告秦夜,大恩不言谢,本郡主与他后会有期!” “秦王有话令末将转达郡主:‘可一不可再’!告辞。”赵望并未过多理会安可一父女,冷冷说完,即率羽营所属返程,经过使团禁军时,极其鄙夷地看了马安一眼。 “闺女,这些羽营所属究竟是怎么回事?秦夜之语,又是何意?还有水浅他人呢?”安王令人将萎靡不振之飞梦扶去休息,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爹爹,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待回到家中,女儿再与您细说。”安可一娇嗔回道。 “你个丫头,永远这般鬼灵精怪,那这些使团禁军,该当如何?” “爹爹放心,居心叵测之辈,已尽数死在天焱之兴州境内,余下使团禁军,尚属忠心,就让他们一起随军还朝吧!”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护送你返程?这些羽营所属不远千里来我雨啸之地,莫非是探路来了?” “爹爹多虑了,这些羽营所属完全是遵秦夜之命行事,他说过:‘除了永宁郡主安可一,不可相信任何人’,是故,才有今日之事发生!” “哎……看来,为父那位老兄弟,是永远回不来了!” 安王望着远方天际,摇头长叹一声,示意所有北晋士卒启程返京。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一日,即三国盟约签订第二日,距离秦夜大婚,已不足三天时间;值此天焱君臣同乐、全民欢天喜地之际,一份八百里紧急军报呈送秦王王府:昭武正王亲率十万大军攻破文武北泽郡,文武州领、文武伯——项宣,不敌重伤,携残部退守文武;正王副将曾土,在北泽郡屠城而去…… 第122章 倒行逆施 屠城,天地间战争史上之禁词,诸国互相攻伐数十年,从不敢越雷池一步,想不到昭武君臣却冲破底线,不仅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且还是屠戮昔日之故地百姓!此事一经传出,瞬时草木含悲、风云变色,所有英雄豪杰、仁人志士尽皆盛怒,恨不能立即加入三国联盟大军,将昭武王朝除之而后快! 东极王朝率先明告六合:昭武王朝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三国联军出征在即,凡有破坏此举者,必为世间公敌! 永圣皇朝紧随其后,声称要增兵五万,一战而斩尽昭武毒瘤! 天焱皇朝羽军四营频频调动,纷纷陈兵月河北岸,就等秦夜一声令下,便强渡月河,以血还血! 北晋王朝、西平帝州、西平珠州等国,全都先后传檄谴责昭武君臣,并表示要支援部分军资于天焱皇朝,助其一臂之力,一战而荡平昭武! 就连准备兴兵攻打东极王朝之无双皇朝、玉衡皇朝、中玄皇朝,此刻也在暗中咒骂昭武君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屠城之事一出,东极王朝即站在舆论至高点,极力宣扬三国联盟之正义性、必要性,如此,岂非陷无双等国于进退两难之境……攻打东极王朝,即会被视为破坏三国联盟之不义之举;放任三国联军灭亡昭武王朝,又岂是无双等国乐见其成之事? 再看昭武王朝君臣,对北泽郡被屠城之事,帝君华绝不置可否、正王华盛冷眼旁观、宰相姬历充耳不闻;而户部尚书蒋固、吏部尚书冯进、工部尚书徐缓、礼部尚书江河等四部重臣,也都一笑而过…… 唯独兵部尚书段立、刑部尚书郭明两人,言辞激烈地奏请皇上严惩曾土,以安昭武百姓之心,华绝并未应允! 至于刚刚渡过月河之真王华武,则径自闯入华盛大军驻地,持鞭将曾土猛抽三十余次,最终在华盛强行制止下,愤然离去,余生再未见过他这位同胞兄长一面…… 子正时刻,恒王独自一人深夜到访秦王王府,被侍女君之引着来到秦夜书房,见他还在孜孜不倦地阅览各地军报及蒹葭密报,恒王原本气冲斗牛之状态,稍稍有所平和下来,待君之退去,他冷哼一声,扬指怒骂道: “双州之战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本王问你,文武之事,你作何解释?手中执掌四十五万余大军,为何只有新征募之两万新兵驻守文武?如此显而易见之布防失误,本王不信你看不出来?秦夜,本王惜才爱才敬才,甚至甘愿把心儿许配于你!但你真若失了本心,不择手段地草菅人命,本王即刻与你一刀两断、誓不两立!” 秦夜小心翼翼地将刚看完之军报和蒹葭密报归类放置,起身直视恒王、敛容屏气地说道: “第一次无伤林之战后,宗政辰、华文、林许全部被俘,而秦夜之所以不惧众意,大胆重用林许,并非秦夜有何等过人之识人之明,只因林许曾替李演将军收尸入殓!王爷此刻提及双州战事,秦夜只有一句话作答:永不敢忘此英雄孤立无援、魂断自家城池之败军辱国……文武之事,确实是秦夜设局,只为引诱昭武真王来犯,一试战力!” “果然是你之用意,混账,你这么做,对得起那些誓死效忠我天焱皇朝之热血男儿吗?对得起拼死守城、最终悉数被屠之北泽百姓吗?秦夜,本王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般地步,与昭武那些畜生又有何异?”恒王说完,神情极度痛苦,转身即要离去。 “王爷容禀……”秦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接连狠狠叩至于地,转瞬便磕破溢出些许鲜血…… 恒王见状,驻足门口,思虑万千,还是不忍就此离去。 “半年以来,不管是对战中玄和昭武联军,还是单独征伐昭武和西平,我军皆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羽营所属之威名更是响彻天下!然而,随着一路高歌猛进、攻城拔地,军中将士之轻敌骄纵之心愈来愈盛,耀州红临之守卫战,就可见一斑!一味只知死战硬打,以为人人皆可成为羽营所属,结果如何?勇武伯易错、博望伯欧阳广两人重伤昏迷,建勋伯蒋玉不幸战死,数万耀州子弟亦马革裹尸!” 说到此处,秦夜顿了顿,抬头看向恒王。 恒王依旧一言不发,也并未回身。 “昭武王朝灭国大战在即,倘若麾下将士皆不以为意,自负手到擒来,其最终结果必将事倍功半,甚至铩羽而归!身为此次南征统帅,秦夜必须事事筹谋周全,以期万无一失!而文武首战,便是当先给三军将士迎头一棒,让他们戒骄戒躁之同时,点燃心中仇恨、坚定灭国意志,进而毕其功于一役!纵然有所牺牲,但慈不掌兵,秦夜只能以大局为重!哪怕如此,为了将伤亡降到最低,秦夜甚至暗中派人,将文武伯项宣强行带离北泽郡,主动让出城池予昭武,但万万想不到,真王居然会放任下属屠城……”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战场凶险、瞬息万变,又岂能事事遂你心意?你能预先为属下将士想得这般周全,也不枉他们忠心助你一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希望你以文武之失为鉴,切莫再犯!起来吧,刚才是本王一时气急,错怪你了!人呢?来个人啊,这秦王王府平时不是万紫千红、百花争艳吗?这会怎么连个上药之人都没有?本王与你小子说好,你脑门这伤是你自己磕破的,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本王提醒你小子,后天大婚之时,别让本王再看到你这个样子!” 恒王说完,懒得搀扶跪地之秦夜,颇为尴尬、笑嘻嘻地迈步离开了秦王王府;可是,他自己倒好,溜之大吉,原本夜深人静之奢华群阁,被他那一嗓子暴喝,顿时人声鼎沸!不一会儿,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西门怡景、秦雨任夫妇全部到齐,看着君之、为君两女在帮秦夜处理额头血渍,悉数心疼不已;文伊月更是直接吵着要去恒王王府找皇甫纤心告状,被梁婉瑜好不容易才劝服下来…… 次日,上官菁听闻恒王深夜到访秦王王府,特命忙得不可开交之皇甫无惧,亲自去了一趟秦王王府,待其回来将秦夜脑门淤青之样子如实禀告之后,上官菁怒不可遏地四处找寻恒王,却怎么也不见其踪影,事后才得知,堂堂恒王居然跑去柴房躲了半日之久,若非皇甫纤心之婚事要紧,恐怕他不会这般轻易地出现在上官菁面前! “大将军,永圣皇朝当真要增兵五万吗?都怪秦夜智短,倘若不是他部署失误,又岂会被昭武那帮残师败将钻了空子?搞得我军现在好不自在!”东极王朝使团所居客栈中,副将李山不满地抱怨道。 “倘若换做常人,本将还真会以为文武之事,纯属统帅筹谋不当所致!但秦夜何许人也,又岂会犯此等低级错误?以眼下之天焱朝局变化来看,秦夜每一次看似普通之落子,却往往都是精心布局!兴州四军之事,分明是他秦夜被北晋安可一利用了,结果他竟然借此不动声色地摆了君安一道,非但让其乖乖地交了兵权,恐怕连君氏一族也因此凶多吉少了!哎,此子之谋划,本将不如也!”独孤无名似有不甘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末将不敢苟同大将军方才所言,若他秦夜真有那么厉害,何故还有文武之败,居然还被人家屠城!” “人算不如天算,纵使秦夜算无遗策,他又如何会想到昭武帅将,会干出屠城这等惨绝人寰之破事来!” “大将军,按照您的意思,文武之战,其间另有隐情,难道是秦夜故意为之?” “之前对三国联盟兴兵灭昭武一事,天下间之不少人尚有微词,认为我等对一立国百年之王朝行灭国绝嗣之举,实属有违天道,就算最终大胜,也不过是穷兵黩武罢了!然而,现在屠城之事骤出,那些反对出兵昭武之声音,还敢公然传达于朝野吗?不得不说,屠城此举,于三国联军有百利而无一害!秦夜,你所书写之篇章,可是越来越精彩了,可惜,本将只是后知后觉,与你难成知音也!” 第123章 对决 “混账废物、土鳖龟孙子、乌龟王八蛋……”皇甫凡口中怒骂,手上皮鞭猛抽胯下骏马,狂奔在队伍最前方,身后紧紧跟着的苍穹护卫副统领——雷灭、及随行之一千苍穹护卫,心中都已把那些信口胡诌之人问候了一遍: “他妈的,之前都说这小爷是个废物纨绔,真是谣言害死人,谁家公子哥会这么玩命地策马疾驰?兄弟们大腿都磨出血了,也不见他休息一下!这不是赤裸裸的诽谤嘛,以后谁再敢说这小爷是废物纨绔,老子上去就给他一耳光,什么废物纨绔?你才是废物纨绔,你全家都是废物纨绔……” 为何此刻之皇甫凡,会有这么大的怒意?主要是来自两个方面: 其一:姐姐皇甫纤心和秦王之大婚在即,他自己却突然奉旨,赶赴兴州传达皇上圣命,绝对是来不及参加婚礼了!如何能不气?他真想把君安这个狗屁左将军挫骨扬灰,要不是他一直拥兵自重,放任永圣和北晋兵马犯境兴州,哪会有这么多屁事,真是该死! 其二:离京第二日,便听闻文武北泽郡被屠城之事,吓得他近乎心胆俱裂,若非念及皇甫一族和秦王所托,他早就不顾一切地抗旨不遵、调转马头向文武飞奔而去!北泽郡离她家那么近,谁来告诉他,她是否安好?谁来? 皇甫凡心中在滴血,眼中之杀意也越来越强烈: “君安,都是你把老子害成这个样子的,如今你君氏一族之衰败已成定局,看你这秋后蚂蚱,如何蹦跶?” “小凡,这次前往兴州宣旨,是我向皇上特地举荐你的!左将军君安在兴州七万大军中威望甚高,若换其他人去,恐生出祸乱!你乃恒王次子、明国公胞弟、也是本王未来之小舅子,更有军功爵位在身,若你前往,不仅可以压服兴州将士,而且,有些人,借你之手杀之,正可无伤大雅!” 这是离开秦王王府之时,秦王单独与他私下说的话。 “小凡,你长大了,慢慢你就会知道,好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皇甫儿郎、老子血脉,当以国事为重,去吧,一路顺风!” “为兄以你为傲,家里有为兄,不必挂念你二姐!” “小凡听话,待你回京,姐姐和秦夜在秦王王府,单独为你接风洗尘!等你将来娶妻,姐姐一定让秦夜把此次之缺憾,给你补上!” 这是离开恒王王府之时,父王、兄长、二姐对他所说,母妃和大姐夫妇,则是双眼含泪,一言未发。 “少公子……慢行……” 正当皇甫凡一骑绝尘、心烦意乱之时,身后传来了颇为熟悉的呼唤声,不由得回首而视,原来是近期被他派去护卫秦王王府之恒王府兵——时远,只见他骑着神驹——雷电,正气喘吁吁地追赶上来。 “究竟何事,居然动用神驹——雷电?”皇甫凡疑惑地勒马而立! 神驹——雷电,乃恒王四十五岁那年到访北晋王朝的时候,无意中从一生死之交那里得到的稀世珍宝,据闻,当下之世,此马一共只有十匹,统称神驹——雷电!这等神驹不但俊美健硕,而且在脚力和耐力方面,尽皆十倍于普通马匹,若遇万分紧急之务,选一精壮猛士驾乘,昼夜疾驰可达千里之远,一趟马不停蹄地跑下来,往往是神驹没事,而人却筋疲力竭、近似瘫痪! 皇甫凡记得,此十匹神驹:进献先帝和当今皇上各两匹、父兄各有一匹、秦王和骠骑大将军各有一匹、余下两匹作为配种之用;就连三番四次低声下气讨好父王之皇叔——素空,也是求而不得!想不到今天,却被无伤林劫后余生之时远,骑了出来! “咦……这不是秦王那一匹神驹吗?”待时远翻身下马、跌倒在地,皇甫凡蹙眉说道。 “少……少公子、秦……秦王有信到……”时远口干舌燥、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几个字后,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件,呈于皇甫凡。 皇甫凡下马接过,迅速打开一看,上书:霜序无恙。 “呔,世人都道神驹好,在本将军看来,真是不知者无畏,绝对让人骑一次怕一次!是吧,时远?来啊,前面客栈好好吃喝一番,明日一早再干正事!”皇甫凡大笑着拍了拍时远之肩膀,对着所有苍穹护卫高声说道。 “是,将军!”雷灭等人闻言,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小祖宗再不停歇,他们这些粗狂汉子可真承受不住了…… 当晚,皇甫凡借着些许醉意,来到雷灭身旁,意有所指地说道: “皇上千古圣君,正是我等武将开疆拓土、建功立业之最佳时机,雷统领以为然否?” “双全伯所言极是!在秦王麾下效力,不说问寻已经封为望州将军、授相辅伯,镇守望州;单论上次无伤林之战,追随秦王剿灭天罪盟的那帮苍穹护卫,也全部正式编入羽营所属……”雷灭神情羡慕、极为坦诚地说道。 “不仅如此,如今领军驻守凤舞之将、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呼延思醉,亦曾是你们苍穹护卫之兄弟!” 听到这里,雷灭再也坐不住,立即站起躬身说道: “还望双全伯多多提携我们这帮苍穹护卫!” “秦王曾经告诉小可,苍穹护卫之战力,足以和羽营所属比肩!”皇甫凡举起酒杯,大声地说道。 “秦王威武!将军威武!”上千苍穹护卫同喊,顷刻间即响彻四方,扰得周围不得安宁…… 皇甫凡挥手示意禁声,转身看了看旁边之雷灭和时远,快速饮尽杯中酒,脱口而出道:“明日之事?” “但凭双全伯吩咐!”雷灭和时远两人双手抱拳,恭敬地回复道! “如此,甚好!来来来,再饮几杯……” “双全伯海量……” 翌日辰正时刻,皇甫凡一行即早早来到兴州军营,宣读圣旨之后,即冷冷地注视着君安及在场将士。 君安接了圣旨,并未有任何反常言行,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跨上那匹心爱之白马,双腿轻轻晃动一下,富有灵性之坐骑四蹄蹬地,扬长而去,徒留三军将士与皇甫凡等人对峙校场。 “朝廷处置不公,我兴州七万大军不服!”副将金典右手按剑,双眼直视皇甫凡,不屑地吼道。 “永圣皇朝伏兵、北晋王朝禁军明目张胆地横行兴州,如入无人之境,老子问你,你是干什么吃的?”皇甫凡怒道。 “本将老子早已战死疆场,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老子英雄儿狗熊!亏你还有脸在这丢人现眼!” “倘若没有恒王、卫将军,以及秦王,你又算老几?打了几场小仗,捡了些许现成之便宜,就自以为有功于国家社稷了?不怕告诉你小子,在本将看来,你还嫩的很!” “区区副将,不仅敢污蔑恒王、秦王、卫将军假公济私,竟然还敢公然质疑皇上之圣明,当众侮辱传旨钦差,不错不错,你有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给你个机会与小爷一战,以示对令尊之愧意,也好让你死得心服口服!”皇甫凡淡淡地说道。 “双全伯何等身份,岂能与这种匹夫单打独斗,末将愿意代劳!”雷灭拔剑上前说道。 听完皇甫凡所言,雷灭等人无不大惊失色,尽管“一王六将”之风光不再,但谁又敢轻视他们之武艺战功?作为左将军副将之金典,倘若没有真才实学,又岂能辅助君安统领兴州七万大军这么多年?不管皇甫凡是否不自量力,万一他真有个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非但有负皇上圣命、令帝国苍穹护卫颜面扫地,而且更是得罪恒王、秦王、明国公等军中统帅,那他们这些一同前来之辈,当真可以就地以死谢罪了,开什么玩笑…… “放心,小可并未失心疯,胸中自有分寸!金典,来战!” 大喝一声,不顾众人阻拦,皇甫凡迅速拔出长剑,向着金典冲了上去。 第124章 顺风而呼 于武学造诣方面,皇甫凡绝非天赋异禀、百年不遇之奇才,但好在勤能补拙,兼有秦夜这等剑术高超之榜样悉心指导,经过数月以来废寝忘食之千磨万击,他这块顽石亦总算有所成器,不管是出剑速度、抑或是近战技巧,尽皆得到很大提升,以秦夜之评语论述:只身击杀武瓒,不成问题! 众所周知,宗政辰曾为大将军王,与昭武王朝之华文共领八万大军,与秦夜在无伤林大战数场,而当时联军之先锋将军,即是武瓒!需要重点说明的是:武瓒此人,乃亲身与秦夜对打过之少数将领之一,虽然最终死于秦夜剑下,但也算青史留名了!秦夜既然会以武瓒对比皇甫凡,足见对其之认可,这亦证明皇甫凡之个人本领,确已不弱! 是故,今天面对金典,皇甫凡才会口言对战。 看着猛冲过来之皇甫凡,金典立即挥剑应战,交锋二十余个回合后,金典心中大惊,这个臭名昭着之纨绔子弟,何以会有如此精妙之剑术?进可招招快攻敌之要害,退则处处护己万全无虞…… “糟糕……”金典因为分神,被皇甫凡趁机一剑刺穿右腕,手中兵刃霎时飞落于地,弹指之间,随着剑影闪过,金典口中一甜,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那冰冷、尽显嘲讽之神情,直愣愣地倒地不起,并未过多挣扎几下,就再也没了生机。 “这……”亲眼目睹这一场生死较量之雷灭,顿如泥塑木雕一般,理屈词穷似的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一旁之时远,面带傲气地对着兴州士卒嘶吼道: “金典以下犯上,死有余辜!皇甫将军威武、兴州大军威武!” 随着这一声“兴州大军威武”脱口而出,原本心有不快、甚至急欲与皇甫凡一较高下之兴州将士,均都长叹一口气,开始松开了紧握剑柄之右手。 “功是功、过是过!金典不敬圣上、有辱恒王和秦王,本将不得不亲手将其绳之于法;但身为左将军副将,金典多年治军有方!来人,以将军之礼厚葬,等下小可自会亲往祭拜!”皇甫凡擦拭干净剑身血迹,拄剑说道。 “是,将军英明。”雷灭如梦初醒,挥手招来两名苍穹护卫,将金典尸身抬去安葬了。 “不知赵昭和司马闯两人,你们可曾听闻?”皇甫凡移步走近兴州将士,朗声问道。 见将士之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却无一人应答,皇甫凡于是更加大声说道: “不错,他们之前皆有担任禁军副统领一职,但如今呢?赵昭因功封仁州将军、授开疆侯,统领起营;司马闯因功封昭兴将军、授破虏侯,统领颇营!或许你们会说,他们本就身为将军,自然有诸多机会建功立业,那赵御、朱明、项宣、商尚、邓清、呼延思醉等人呢?还有前不久,在这兴州之地,亲领五千羽营所属,平定四军之乱之赵望,你们不是才见过吗?跟随秦王南征北战之前,他们可都是寂寂无名之辈,眼下呢?赵御封秦王副将、授赵侯,专司辅助秦王征兵整军;朱明封界州将军、授南境侯,统领牧营;项宣出任文武州领,授文武伯;商尚封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邓清封羽营所属步兵营副统领、呼延思醉封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他们中的这些人,或为侯伯,领军镇守一方;或为羽营各营副统领,随时备战天下!你们问问这些苍穹护卫,他们心中作何感想?听完小可啰嗦之后,各位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征伐天下,建功立业!秦王战神战无不胜,羽营所属天下无敌!”在雷灭之带头下,一千苍穹护卫气壮山河地高声喊出,致使在场之兴州将士,无不为之动容! 待声浪渐渐平息,皇甫凡继续扯着已然嘶哑的嗓子呼喊道: “倘若你们还不服,那小可再问你们:谢光辉是何人?小可又是何人?有没有人知道?说!” “谢光辉乃骠骑大将军独子,如今功封南湖伯、职任界州州领;将军乃恒王次子、卫将军胞弟,功封双全伯、职任双州州领!”兴州士卒之中,终于有人扬声回应。 “你们说得很对,但却漏了很关键的一点!谢光辉与皇甫凡除了是‘一王六将’之至亲家人,更是焱京城中有名之两大废物纨绔!也许,在你们看来,有‘一王六将’之闪耀光环照着,定然会无往不利,加官晋爵是迟早的事,但你们别忘了,战场上之敌军可不管你是什么‘一王六将’!若无些许看家本领,小可又岂敢来闯你们这龙潭虎穴?‘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蒹葭倚玉、借势成才,有何不可?既然曾经之烂泥臭狗屎,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顶天立地之帝国将军,你们凭什么不能?长枪生锈、宝剑蒙尘,可怜白发生!这难道就是尔等一生之所愿吗?” “征伐天下,建功立业!秦王战神战无不胜,羽营所属天下无敌!” 在皇甫凡慷慨激昂、极具煽动性之一番豪言壮语下,所有兴州将士,终于开始齐齐重复苍穹护卫方才所喊之语,一场校场换将杀将、极易引发动乱之风波,就这么被皇甫凡出色地扼杀了,从此之后,这支由君安苦心孤诣、全力打造之七万精锐,开始投身于天焱皇朝、秦夜大军永不停步之开疆拓土中,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之军旅传奇…… 诸事既定,皇甫凡依诺亲往金典坟前祭拜,随后便令兴州驻军军需官送来大量酒肉,与全体兴州将士和所有苍穹护卫,痛饮了一天一夜,说不完之秦王战事,道不尽之羽营所属! 次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三日,正是距离秦夜和皇甫纤心举行大婚之最后一日,过了今天,正式大婚;大婚之后呢?依秦夜生性,恐怕接着就是领兵南征,彻底覆灭那个天下毒瘤——昭武王朝! 皇甫凡看了看神驹——雷电,真想骑上此马,独自赶回焱京参加秦王和姐姐之大婚,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非但心中有愧于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之苍穹护卫,恐怕一直主张与士卒同甘共苦之父王,也不会饶了他!因此,他只能叫来雷灭,吩咐准备返程。 谁知此时却有兴州探马来报:先前奔赴雨啸之羽营所属军阵,正快马加鞭地往回赶,眼下距离兴州边界,已不足百里之远! 正当众人震惊这些羽营所属之神速时,皇甫凡突然想起来,他们这次可是每人都配置了两匹好马,焉能不快?也罢,就暂且稍等片刻,与赵望一起合兵回京…… 第125章 大婚前夕(一) 遥远之东方、无双皇朝长剑殿上,面对文武百官喋喋不休之争吵,皇帝哥舒一让太监侍郎武纲,早早宣布退朝,带着皇太子哥舒上善、三皇子哥舒胤、宰相范溪远、开国将军管险、兵部尚书章基等人来到了上书房。 “那帮人真是烦死了,一刻也不想让朕安静!此时只有你们几个,给朕说说:究竟要不要立即攻打东极知州之地?”哥舒一不悦地看着在场之人。 “回禀父皇,二弟虽然并未回到永平都城,但以他的能耐,必能说服玉衡皇朝出兵,因此,儿臣恳请父皇速速下定决心,即刻出兵攻打东极知州。”皇太子哥舒上善直言说道。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末将愿意亲自领兵前往,不攻破知州,末将誓不还朝!”开国将军管险上前一步,高声附和道。 “话虽如此,但老夫实在是担心,东极既然敢堂而皇之地派新任骠骑大将军,领兵五万去到千里之外结盟天焱,对我朝必定早已做足了防备,我军贸然进攻,极有可能重蹈荧惑守心战役之覆辙、劳而无功!还有,老夫望开国将军慎言,那知州之地,非但城池坚固,且常年有重兵驻守!要想攻破,谈何容易?”宰相范溪远反驳道。 “父皇,以儿臣愚见,既然之前已经与二哥有过约定,就不该再有所迟疑。”三皇子哥舒胤斩钉截铁地说道。 “回禀皇上,微臣并非不赞同出兵,只是昭武屠城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若我无双皇朝此刻发兵攻打东极,必会被天下那些所谓之正道仁人所不齿,届时招来一些流言蜚语,实属不该,还望皇上三思!”兵部尚书章基,其心中所想与宰相不谋而合,于是劝阻说道。 “章尚书所言不无道理,但大人别忘了,此乃大争之世,早已礼崩乐坏!倘若事事都在乎那些个腐儒呆鸡之舆论,那何来我无双皇朝?”哥舒胤直接反驳道。 “这这……”章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看着众人各抒己见,哥舒一心中颇感烦躁,是否出兵东极,从长剑殿到上书房,都是如此争论不休……回想当初脱离东极王朝,毅然决然杀将裂土、创下傲视天下之无双皇朝,是何等之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谁知登基御极不到一年,他已渐渐沉迷在至尊之位所带来的无上快乐中,而无法自拔!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哥舒一已经没有了昔日之杀伐果断,行事也变得越来越瞻前顾后! “父皇,玉衡皇朝之司玄极和司任,皆非等闲之辈,如今昭武王朝覆灭在即,他们绝不会错失此等攻取东极之大好良机!还有那中玄皇朝,我朝对新君宗政辰有再造之恩,只要父皇给他送去国书,让其兴兵收复东极所占之军威州郡,中玄君臣定会欣然应允!儿臣再次恳请父皇当机立断,下诏出兵!” 扫了一眼哥舒胤和章基,哥舒上善并未过多理会;再看看宰相和开国将军,见他们尽皆守口如瓶、不愿再谏;无奈之余,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父皇身上,见他仍然有所犹豫,于是再次开口极力劝说。 “行吧,就依太子所言,令管险亲统大军十五万,即刻攻打东极知州,不得有误!另外,朕这就亲自修书一封,由太子差人送往中玄!至于玉衡出兵与否,听天由命即可。” 哥舒一言毕,当场奋笔疾书,不一会就将一份国书呈于众人面前,盖上国玺大印之后,交由哥舒上善处置后续事宜…… 而北面之玉衡皇朝,让天下其他各国、乃至本朝臣民都意想不到的是:皇帝司央不等出使天焱之护国大将军回京,竟然一反常态,亲命上将军司徒彪为东征大元帅,率二十万大军猛攻东极安州,其出兵时间,甚至比无双皇朝还要早两日! 司徒彪作为玉衡皇朝上将军,其用兵方式与护国大将军司任相比,截然不同!司任讲究稳扎稳打,司徒彪却毫无章法,不管是临阵换将,还是改辅为主,于司徒彪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他常常放言:“只要能打胜仗,管老子怎么打?”还有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兵家名言,也是被他时时挂在嘴边!因此,虽为一国上将军,司徒彪却极少亲自领兵作战。 玉衡皇朝永恒二十年三月三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三日,距离秦夜和皇甫纤心举行大婚之前一日,司徒彪统军攻占东极王朝建兴州——阳春郡,捷报传回愿京宫中,惹得当朝宰相——张之堂,立即当着文武百官之面破口大骂: “这个司徒疯子,让他去打东极安州,他偏偏改道去攻东极建兴,他这是要干什么?拿着我玉衡二十万大军耍着玩吗?” “张相稍安勿躁,上将军一向如此,您老又何必动怒?再说,毕竟首战告捷,为我朝夺下了阳春郡,假以时日,若上将军能攻下建兴州全境,那也是非常好的嘛!”兵部尚书武仁昭,笑着劝慰道。 “之前东极发二十万大军,却久攻不下中玄梓州之雄东郡,后来才有了独孤无名奇袭军威之策!好一个风水轮流转、好一个上将军,他这学以致用之本事,真让本宫对他刮目相看!”太子司玄极摇头笑了笑,赞许地说道。 “听着,上将军所需之兵马钱粮,他要多少就给多少,太子会同兵部和户部,全力督办此事,不得有误!”司央简单说了几句,突感龙体欠安,便挥手示意退朝。 太子和宰相察觉有异,便相约一起来到上书房探望。 看着年纪轻轻之儿子及白发苍苍之宰相,司央强撑虚弱之病体,有气无力地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们,朕御极二十余年,往远说,比不了太祖太宗那样以武立国之旷世雄主;向近看,也不如天焱皇朝素君这等开疆拓土之后世小辈……但作为一国之君,朕于国家社稷、四方百姓,勉强算得上一位合格之守成之君了吧?” “父皇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说这些?父皇时时事事心系百姓,一生力保臣民不受战乱之苦,天下皆知!如今之九国十帝,唯有父皇当得起一个‘仁’字。” 看到四十出头之父皇重病缠身、奄奄一息,司玄极凄入肝脾,霎时声泪俱下。 “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大限将至,谁也强求不得!庆幸太子贤明,内有宰相辅佐,外有护国大将军和上将军操持,朕也可安心去见列祖列宗了……” “父皇……”司玄极跪地而行,上前埋首司央怀中,泣不成声。 “皇上,您可……万万不能啊!”张之堂伏地叩首,大声痛哭着说道。 见此情景,上书房内之宫女太监,悉数跪地,小声啜泣起来。 “告诉文武百官、告诉国中百姓,朕于驾崩之前打这一仗,不为别的,就为再保我玉衡皇朝有一个和平安稳之二十年!朕请朝野全力为之一战!” “父皇……” “老臣遵旨……” 司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早已拟定好之传位诏书,郑重地交到太子手中,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宰相,后者会意,跪地上前,紧紧握住太子双手,老泪纵横地誓言效忠…… 司央,玉衡皇朝第四任皇帝,在位二十余年,励精图治、宽以待民,倡导与民休息、主张让利于民;凡劳民伤财、不利百姓之举,悉数罢之!虽有荧惑守心之战和驾崩临终前之战,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在玉衡臣民、乃至天下臣民心中之崇高地位!其身染恶疾,突然驾崩于玉衡皇宫上书房,享年四十一岁,庙号仁宗! 太子司玄极次日登基为帝,改元“万世”。 而这一天,正好是秦夜与皇甫纤心大婚之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四日。 第126章 大婚前夕(二) 玉衡出兵之消息传来、无双国书亦刚好送达,整个中玄皇朝之朝堂,又再一次热闹起来。 “天焱、永圣、东极折腾了那么久的三国联盟,除了一纸文书,还有什么?放个屁都还能听个响,就算没声音,还能臭一阵!他们倒好,一个被昭武屠城,一个被玉衡夺郡,一个莫名其妙瞎起哄、到处嚷嚷着要增兵五万,搞笑的很!” 中玄皇朝新君宗政辰,不顾百官脸色,满口俗语粗话,气得宰相宗政全,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玄王宗政统错失皇位,心中一直记恨宗政全临阵倒戈,此刻见这个老东西尽显难堪,别提有多开心;抬头看了看毫无人君之相的宗政辰,大笑着说道: “皇上圣明,无论是天焱鼓吹之三国联盟,抑或是无双、玉衡与东极间之三国战事,全是菜鸡互啄,唯有我中玄出兵,那才是神仙打架!” 此言一出,金銮殿上之人群中,顿时有人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这帮老奸巨猾之朝臣都知道,玄王这话分明是把皇上当草包哄呢!什么菜鸡互啄?什么神仙打架?军威全境被东极都占完了,还敢自诩为神仙?凤舞更夸张,被韦云林那个老匹夫捆成一包,完好无缺地送给天焱,你居然还敢管天焱这个当世第一叫菜鸡?这不糊弄三岁小孩吗? 宗政辰虽然无能,但却不傻,自然听出宗政统之戏耍之意,但他却并未大发雷霆,而是偏头看向满脸怒意之宰相,飘飘然地说道: “二皇兄方才一番高论,不知宰相有何看法?” 眼下之宗政全,心中早已把他那位驾崩一月有余之皇兄骂了数十遍,宗政最怎么会有这么两个混账儿子?好不容易把老的熬死了,现在又有这么两个小的来作死,当真可恶!当初怎么就被权势蒙了双眼,让本该继位为帝之皇长子宗政旻,丢了江山…… 稍微调整心态,摒弃心中不快,宗政全双眼凌冽地扫了一眼殿中,毕竟是宗室族长、百官之首,包括宗政统在内,凡被他看过之人,立即敛容屏气,凝神静听: “菜鸡互啄也好,神仙打架也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利’之一字,说来容易得来难,就算侥幸得到,想要真正守住其‘利’,则更加难上加难!原西平王朝皇帝西门厉、上将军苏胤,正如那‘鱼吞饵,蛾扑火,未得而先丧其身’,奇袭天焱全州不成,一个全军覆没,一个祸及被弑;而我中玄和昭武,却像那‘猩醉醴,蚊饱血,已得而随亡其躯’,联军三十万攻破天焱双州之地,结果呢?我朝丢耀州,昭武则直接失了半壁江山,如今更有亡国之危;至于永圣,又仿佛‘鹚食鱼,蜂酿蜜,虽得而不享其利’,虽然早在去年荧惑守心之时,即占去北晋花州之全境,看似得了莫大之好处,实则却是卷入无休无止之战乱,近一年以来,可曾有过几天太平日子?” “本王就不明白了,宰相这般长篇大论,意欲何为?如今玉衡和无双已经发兵攻打东极,本王就说一句话:此等天赐良机,本王誓率大军驱逐东极贼兵!”新封西王之上将军——夏侯让,满脸不快地说道,今日朝会,本想快点让宗政辰下旨发兵,他好立即出征收复自己之封地——军威,谁知宗政全这厮却啰里吧嗦地说了半天,什么鱼蛾猩蚊鹚蜂?你这老东西,当此金銮殿是你家禽兽园呢? “看来上将军已经急不可耐,朕就准你奏疏中所请,允你调十五万梓州守军,出兵收复军威全境,断了独孤无名那五万大军之还朝之路。”宗政辰爽朗地当场下诏。 “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夏侯让伏地叩首,第一次由衷地感激这个废物宗政辰。 将夏侯让打发走,宗政辰接着说道:“皇长兄和骠骑大将军巡视中胜之地未归,朝中诸事就有劳宰相多多担待了,方才见您意犹未尽,还请接着说。” “你都擅作主张把事办完了,老夫还说个屁!”宗政全看着宗政辰悉心请教的样子,心中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若非有中王宗政旻、北王宗政昱、西王夏侯让等多方势力掣肘,此刻的他,真想拂袖而去!叹息一声,无奈说道: “今之天下九国,昭武和西平苟延残喘,已不足为虑;玉衡和无双一直视东极为死仇,我中玄暂可不必上心;永圣和北晋互相攻伐,我朝亦可先行放置一旁;唯有天焱和东极,皆有占我州郡,尤其是天焱,享尽天下之利,州郡城池倍增、兵马钱粮无数,早已成我君臣之心腹大患,一旦覆灭昭武,天焱素君和那个秦夜,他们会将矛头指向何处?因此,本相建议:联盟无双和玉衡、交好永圣、防御东极、备战天焱!” “备战天焱”四字掷地有声,震得一众文武鸦雀无声,就连高坐龙椅之上的宗政辰,也被这位老宰相的一番言语吓到了,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生猛!谁都知道,当下之天焱皇朝,已是稳稳之天下第一强国,双州城破之时,秦夜尚能打得三十万联军将士溃不成军,何况是如今之秦王!莫说中玄皇朝一国,就算联盟无双和玉衡两国,又能把天焱皇朝怎么样? “宰相之豪言壮语,可是让末将听出一身冷汗!备战天焱?如何备战?战场在哪里?何人挂帅领军出战?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天焱皇朝今日之国力,我朝唯恐避之不及,何故还要主动去触怒对方?以末将愚见,除非天焱朝局动荡、素君与秦夜君臣不和,否则,休想以军阵战事击败他们!” 新封镇国公之卫将军万强,本就因为耀州红临之战,对宗政全怀恨在心,现在听他大言不惭地想要再战天焱,再也强压不住心中不满,于是大步出列,不屑地说道。 “二十万大军攻不下一个区区红临小城,难怪万将军这般惧怕天焱将士!”宗政全看着万强,极其嘲讽地说道。 “实属是末将无能,宰相大可再派新任车骑将军,领醉芝和凤鸣两地驻军收复耀州全境。” “万强放肆,这是你一个败军之将,该对宰相说的话吗?”新封明国公之车骑将军何真,手指万强大骂道。 “何真大胆,皇上在上,你区区一个从未打过仗之‘新兵蛋子’,安敢在此聒噪?”新封英国公之左将军于元,出言与何真对骂道。 “好了好了,众位都是我中玄皇朝之栋梁之材,天焱之事,姑且容后再议,当前第一要务,当以上将军之军威收复战为重。”宗政辰咳嗽几声,出口制止了争吵。 “皇上圣明……” 寻常之一次朝会,就这般硝烟弥漫地结束了,今日乃中玄皇朝昌运元年三月二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二日,距离秦夜和皇甫纤心举行大婚还有两天。 第127章 大婚前夕(三) 中玄朝堂派系林立,东极却是上下一心!面对来势汹汹之玉衡和无双大军、以及虎视眈眈之中玄兵马,哥舒耀君臣同心同德,沉着调兵遣将,从容一一应付! 针对威胁最甚、盘踞在建兴阳春郡之二十万玉衡大军,大元帅杨笙领兵二十万,亲自去会会司徒彪这个疯子;而来自无双之十五万兵马,则由对管险较为熟悉之理国公——苻胜,统军十五万前去应战;至于中玄夏侯让之十五万梓州驻军,新封卫国公祖荣,自请领本部五万兵马,前去支援军威五万守军,扬言不破敌军,誓不还朝! 传旨朝野、授予兵符,四十万大军、三路兵马浩浩荡荡奔赴战场……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固然是好,只不过,两军对垒、彼此实力旗鼓相当之时,老臣实在担心卫国公他……”御书房中,宰相荀万心事重重地说道。 “宰相的意思是?”哥舒耀皱眉,极其不愿面对荀万之话中所指! “回禀皇上,我朝与中玄军威一战,后将军苻胜,因功受封理国公;后将军副将独孤无名,因战功卓越,连升几级,直接封为骠骑大将军;而前将军祖荣,因为牵制雄东郡守军有功,获封卫国公!本为一桩美事,但朝野却有不少闲言碎语传出,说祖荣将军名不副实,区区牵敌之功,封侯赐爵都嫌太过,更何况那位列骠骑大将军之上之国公名分!” “这些嫉贤妒能之混账东西,卫国公定是受此等小人之言干扰,所以才会急着去战场,证明自己当得起这份荣誉!立即将那些胡说八道之人,以诽谤朝廷重臣之罪,锁拿下狱,绝不姑息!” “皇上圣明,老臣遵旨。” 都说一朝得势万人捧,可对于祖荣来说,却是天壤之别!非但没有门庭若市之盛况,反而招致一些莫名其妙之嘲讽,就连昔日之同袍兄弟,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距离!刚开始之时,祖荣尚未放在心上,反正他一向生性散漫,从不与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之小事! 直到战事爆发,却因一件看似寻常至极之家庭琐事,迎来了自己之终局!自小就荒诞不经之长子——祖青山,因醉酒晚归,被他一顿严词呵斥后,这小兔崽子居然直接朝他大骂道: “冲我吼算什么本事,你若真有能耐,就去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杀几个人来看看,免得被外人一直说你是个便宜国公,连累阖府上下一起遭人白眼!” 看着声嘶力竭之儿子,祖荣心如刀绞,他实在想不到,竟连亲生骨肉也是这般轻看自己!就算没有卫国公这个虚衔,他还是战功赫赫之前将军啊,难道没有一场大获全胜之战役,他就不配当这个卫国公吗?祖荣累了,也怒了,他不想再纠缠于这些可畏人言,更不愿祖氏一族因他蒙羞,因此,他需要回到战场! 在与军威五万守军合兵一处之后,祖荣便不顾众将阻拦,趁夏侯让立足未稳之际,亲率七万兵马猛攻夏侯让军营。 夏侯让何其心高气傲,又怎会忍此奇耻大辱?是故,他一面令左右两翼伺机合围歼敌,一面命中军将士随自己杀了上去。 祖荣亲自冲锋陷阵,东极士卒军心大振,以一敌二,杀得是酣畅淋漓;夏侯让提刀上马,连斩数人,中玄兵勇亦是士气高涨,更兼我众敌寡,战得是大快人心! 东极七万士卒对战中玄十五万兵马,数个时辰之后,渐渐显出败象之关键时刻,军威城中余下之三万守军倾巢而出,瞬间就将局势扭转过来!中玄左右两翼将领见势不妙,带上四万余人仓皇逃窜……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胜负已分!中玄皇朝作为战败的一方,夏侯让中箭而亡,无数儿郎倒在血泊中,任由寒风刺骨,却已然不会再感受到任何疼痛;而属于胜利一方之东极王朝,不仅祖荣战死,而且同样有近六万英杰永远留在了这一天——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五日。 正当军威之战惨淡收场的时候,东极杨笙与玉衡司徒彪之较量,却出现了极为戏剧性的一幕。 先是司徒彪将二十万大军一分为二,留下十万士卒驻守阳春郡,他自己则亲领十万精锐直奔东极安州而去;杨笙对此视而不见,严令麾下二十万援军强攻阳春城池,一心只想收复此处失地;刚与安州守军交上手之司徒彪,见阳春告急,遂又回兵驰援;而东极安州守将——张严,见司徒彪退走,竟贪功冒进,携城中五万兵马一路追杀!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帝司央与司徒彪这对君臣真正之杀手锏——来自明州之六万伏兵,趁安州城内兵力空虚,立即架梯登城、猛攻四门!张严听闻,急忙回师救援,却被狡猾之司徒彪死死咬住,不得脱身…… 收到探马战报之后,杨笙一边大骂张严误国,一边收拢全部兵马,火速来救张严所部及安州之地,可惜,当他赶到司徒彪与张严交战之地时,安州已经城破被占,而司徒彪却早已扬长而去!杨笙大怒,当众一剑斩了张严,转而再次准备攻打阳春郡,谁知探马来报:阳春郡内之玉衡守军,将城内洗劫一空,弃城离去!杨笙当即气晕落马,无奈罢兵! 东极王朝三面护国保境之战,军威虽无恙,祖荣却战死;阳春失而复得,安州全境被占;最后剩苻胜和管险之知州攻守战,此役简直就是东极与中玄之前在雄东郡大战之翻版,只不过,这次大肆运用金汁铁水的一方,由中玄雄东守军,变成了东极知州守军! 臭气熏天之粪便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源不断地洒在无双士卒身上,使十五万攻城大军呕吐不止,竟致饭量大减,连续几天下来,三军将士皆日渐消瘦了! 最先开始之时,管险尚有闲情遣上万士卒前去骂阵,不管是苻胜之十八代祖宗、还是苻胜那子虚乌有之一百房小妾,尽皆被重点关照!可令管险大为失望的是,苻胜非但毫不在意,甚至亲身自说自话,将许多无双将士不曾想到之情节,尽数写在纸张上,在知州城头漫天洒下,任由对方捡拾…… 管险无奈,在收到安州、军威两方之军报后,心知执着无果,于是悻悻退兵。 第128章 大婚前夕(四) 永圣皇朝皇宫御书房中,时间拉回至永圣皇朝国兴八年三月一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一日,昭武屠尽北泽百姓之消息与负气离开的后将军司空闪,几乎同时到达。 看着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此时依旧余怒未消之司空闪,在场之皇帝赵逍、宰相子车林木、兵部尚书太史令仁、右将军童寒酥等人尽皆掩口失声。 “皇上,请恕末将无礼,伍道当街调戏秦夜女眷在先、左将军伏击安可一在后,将我永圣皇朝之颜面都丢光了,末将心中不平,是故擅离职守,特来请罪!”司空闪伏地叩首,越想越气。 “老将军嫉恶如仇,当为我朝一诤臣,朕赦你无罪,快快平身。”赵逍微笑着宽慰道。 见皇上说的这般云淡风轻,似乎有意将伍道和左将军所为息事宁人,司空闪顿感不悦,因此既不开口谢恩,也不遵旨起身,只是一言不发地长跪不起。 “司空闪,你聋了不是?皇上让你平身,你还撅着个屁股干什么?这才出使天焱几天,就把人臣之礼抛诸脑后了?”子车林木早已猜到皇上圣意,担心司空闪逼迫太甚,反而弄巧成拙,于是上前将他强行拉了起来。 “宰相,你我君臣这么多年,朕有什么想法,还真是瞒不过你!”赵逍摇头叹息道。 “老臣妄自揣度圣意,请皇上降罪。”这次换子车林木伏地叩首,看得一旁之司空闪,满心愧疚之意。 “起来吧,倘若连你这样一个知心之人都没有,那朕不就真成孤家寡人了?”赵逍一边示意司空闪扶起子车林木,一边拿起一份圣旨,指向太史令仁。 处事圆滑之太史令仁会意,连忙恭敬地接过圣旨,大声宣读起来,内容主要关乎四个方面: 其一、昭武君臣旧地屠城,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着即增兵五万同渡月河,战而灭之! 另外、左将军赵行卓,身为会盟主将,恣意妄为,本该撤职拿问,但昭武灭国大战在即,不宜临阵换将,特允其戴罪立功;如若再有任何狂悖乖张之举致使出师不利,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再者、刑部尚书伍苍渊,教子无方,在天下特使面前有损我朝颜面,立即降为刑部侍郎,罚俸三年;其子伍道色胆包天,名为伍道,实乃无道,立即发配信城,永远不许离开此地一步! 最后、老将军司空闪刚正不阿,时刻不忘家国大义,真属国之重臣是也,特加封其为正侯,领兵五万对阵昭武正王,若能大败其人,还朝之日,即封正王之时! 赵逍其人,智勇双全、雄才大略,身为永圣皇朝第五任皇帝,登基御极八年有余,历来严于律己、敬才爱民,在其励精图治、任贤革新之下,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被称为一代圣主明君;今日这份圣旨,更见其杀伐果决之气魄,对于罪臣之处置,毫不手软;而对于功臣之赏赐,却也从不吝啬!永圣皇朝立国百年,除了少数几个异姓元勋凭借从龙之功,被太祖皇帝封王,再无一外姓人员获封王爷,倘若已过知命之年的司空闪,真能在此次灭国之战中大胜华盛,那他可谓一战成名、不枉此生了…… 此刻之司空闪,早已激动得不能言语,浑身颤抖着再次伏地叩首。 赵逍笑着摆摆手,示意子车林木将他搀扶起来。 右将军童寒酥见状,立即上前拱手说道:“皇上,骠骑将军领兵在外攻伐北晋,左将军和前将军统兵备战昭武,如今就连去而复返之正侯,也要再次带兵奔赴战场,末将职任右将军,岂能一直赋闲都城?末将请战,望皇上允准!” “右将军别急,北晋战事不顺,现在又出了四军战事,安秦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吧,今日议事之后,朕即让你将兵五万,前往花州助骠骑将军御敌!”赵逍欣慰地说道。 “皇上圣明,北晋之卫将军水浅,无故战死在兴州之地,虽说不是我朝将士直接动的手,但毕竟与左将军布置之数次伏击有莫大关系,所以皇上派右将军率军前往花州早做防备,老臣佩服至极!”子车林木由衷说道。 “哼,想那老安秦也是可笑,竟然会同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出使天焱,北宫至平父子安的什么心,难道他不知道吗?”太史令仁小心翼翼地收起圣旨,不屑地说道。 “国力日衰、民生凋敝,我永圣皇朝这个老邻居,是越来越不行了,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天下四美,何人不想拥有?若非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你当北宫纵横和安秦舍得?看来,天焱秦夜之横空出现,不仅使天下局势焕然一新,就连数十年不曾动摇之人心,也开始随之改变!”赵逍双目微闭,慢悠悠地说道。 “皇上圣明,秦夜带着他的羽营所属,不仅只是简单地打得昭武、西平、中玄等三国节节败退,而且更让天下人明白: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倘若君臣无德,就算是立国百年之昭武王朝,面对如日中天之天焱皇朝,也是说亡就亡了,别指望他国会不计后果地施于援手!”子车林木见这位年轻之君主若有所思,却又不愿直接点破,索性自己也倚老卖老一番,切中要害地直言不讳。 话音刚落,司空闪、太史令仁、童寒酥三人尽皆向子车林木投去了敬佩而又担忧之目光,这等大逆不道之语,皇上自己都不敢说出口,你虽贵为一朝宰相,但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倘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随便弄个“含沙射影”之类的罪名上疏弹劾,也是很容易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安坐圈椅上之赵逍,闻言猛地站起,吓得在场几位重臣无不心惊胆颤。 “纵观千年史册,从无任何一国可以永远屹立不倒,强盛如昔日之宇尊皇朝,不也落得那般下场!宰相今日所言,朕必一生谨记于心,不过,朕还想到几点,此时说来让众位爱卿听听,顺道一起探讨一下:既然天下人已经能够容忍昭武王朝亡国,那西平王朝呢?或者是北晋王朝呢?甚至是东极王朝、中玄皇朝等昔日霸主呢?倘若大家开始慢慢习惯此等灭国之事,那是不是代表‘天下为一’之舆论,已成世之主导?这样的话,那最为关键的问题就来了,何国何人能够一统寰宇?天焱皇朝之素君与秦夜,这对君臣行吗?朕知道,这个问题你们答不了,也不敢答!那朕再换一个方式问你们:我等永圣皇朝君臣,有能力一统天下吗?”赵逍直视眼前几位国之栋梁,字字掷地有声地说道。 宇尊皇朝,这一久远之国度,在这片包容性较强之广袤土地上,却是各国朝野之间都心照不宣的一个禁词!人心就是这样,太过美好的东西一旦失去,特别是自己亲手毁掉之曾经,往往都会选择性遗忘,非但在外人面前三缄其口,就算一人独处之时,也不愿再想!紫尊皇朝就是这样,一朝崩塌,群狼分食,瞬间称王称帝、封侯拜相者不计其数,就连并无尺寸功劳之寻常百姓,也因一句“大赦天下、举国同庆”而受惠颇丰,久而久之,又有谁还会愿意去提及那个震古烁今之宇尊皇朝?偶有几人酒后谈起,又有何意? 子车林木实在没想到,自己短短几句肺腑之言,却引来皇上直抒胸臆,不仅牵扯出消失百年之宇尊皇朝,竟然还将“一统天下”这种不可望、更不可即之鸿业远图,当众问了出来,何人能答?何人敢答?扫视身旁几人一眼,见他们悉数低头不语,自己一时也没有应对之策,因此唯有叹息一声,并未言语。 “哈哈哈,朕方才所说,虽然不是什么胡言乱语,但确实也是有些好高骛远,众卿没有一味地迎合朕意,朕心甚慰!” “皇上圣明,臣等惭愧!”众人齐声说道。 “无妨,长久以来,世人皆认为:倘若有任何一国敢要举兵灭亡他国,其余诸国必定不会作壁上观!曾经,朕亦有此意;谁知,当昭武命悬一线之际,竟无一国愿意出手相助,我朝与东极甚至还发兵助天焱一臂之力……” “皇上勿虑,昭武君臣获罪于天、自取灭亡,我朝与天焱、东极联军攻灭,实乃替天行道!”太史令仁躬身说道。 “不过是为了师出有名罢了!你们记住,对于天焱皇朝,特别是素君和秦夜,你们既要亲之,更要防之!另外,如若三国联军覆灭昭武之后,天焱君臣还想吞并残存之西平王朝,我朝绝不可再袖手旁观,必须让天焱秦夜转战北地,先灭了北晋这个宿敌再说!最后,天下大势已渐渐趋于一统,你们需要心里有数,就算你我君臣不能成此伟业,也该为后世子孙打下坚如磐石之统一根基!” “皇上呕心沥血,老臣披肝沥胆,誓为我永圣皇朝之一统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子车林木率先伏地叩首,铿锵有力地应声说道。 “皇上呕心沥血,臣等披肝沥胆,誓为我永圣皇朝之一统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司空闪、太史令仁、童寒酥三人见状,也学着老宰相的样子,齐齐恭敬地跪地复述道。 是日,出了御书房之司空闪和童寒酥两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各自领兵五万,一个朝着三皇海之方位奔赴赶路、一个向着北边的花州开拔而去…… 第129章 大婚前夕(五) 再次踏入北晋王朝这座古老之皇宫——和宫,一切恍若隔世,曾经十分熟悉的红墙绿瓦,已然变得极其陌生,安可一随父王走在宫中长廊之上,看着四周的奇花异草,她心中竟情不自禁地想起天焱焱京秦王王府中,秦夜亲自为皇甫纤心打造的那个花园! 也许连安可一自己也不清楚,为何眼前这些曾经熟视无睹之景物,却让此刻的她,变得更加心烦意乱?之前自视甚高之安可一,常常以一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来调侃嘲讽那些“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之人,为何如今竟连自己也犯了这个毛病?是由于对北宫纵横之失望所致?还是因为秦夜太过独一无二?或许都有,但她已无暇多想,长廊虽长,毕竟有头,伴着“嘎吱”声响,厚重的密室石门打开,皇上亲卫将她们父女二人引了进去。 算起来,安可一已是第三次来到这处密室,第一次在此见证北宫纵横正位东宫,第二次在此见证父亲受封安王,那今日这第三次呢?又会见证什么? 来到密室中央,摆设如故、人员依旧!真不知这样之密议有何意义?帝国之主、东宫储君、宗室王爷、当朝宰相、军中大将悉数到齐,为何就不能公开公正地在朝堂之上商议?“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危如累卵之北晋王朝,难道非要不破不立吗?安可一越来越厌恶这藏污纳垢、勾心斗角之皇宫禁地,心中暗暗发誓:今日之后,宁死不再踏进此地一步! “永宁郡主,听说你不愿将天焱兴州境内所发生之事,告知你父王,朕实在不解,究竟为何?”高坐主位之北宫至平,见安王父女到来,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回禀皇上,父王一生戎马倥偬,不擅朝堂政务,臣女不愿他老人家牵涉其中,因此一直闭口不说,只等面君直言。”安可一行礼之后,不卑不亢地回道。 “荒唐,你不说,安王就不会知道了吗?好个永宁郡主,第一次代表我北晋王朝出使他国,就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本王问你,太子殿下之本意,原是让你参加秦夜大婚,借机拉拢于他,可你为何不待其大婚,即早早离开焱京?还有,你在天下特使大会上,出言嘲讽永圣赵行卓也就罢了,何故又要冲撞秦夜?世人都说你颖悟绝伦,本王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作聪明!如此不顾家国大义,四处树敌,置我北晋安危于何地?枉你跻身天下四美之列,本王看你永宁郡主,比其余三女差远了!”当今老皇帝四弟、北王——北宫无恋,言辞尖酸刻薄地指责道。 “混账,你这老匹夫,本王还没死呢!这般掏心挖肺地出口伤人,是何居心?”刚刚坐下之安王拍案而起,指着北王怒骂道。 安可一看了看沉默不语之太子殿下,见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看着自己莞尔而笑,竟然没有一丝想要呵护自己的意思,心中顿感万念俱灰:平时不冷不热,只当你碍于身份、男女有别,时至今日,方才真正醒悟,原来你在乎的,永远只有你的江山社稷!想不到自诩博古通今、高人一等之奇女子,竟是这般傻,正如北王所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作聪明…… “两位王爷稍安勿躁,皇上和太子殿下都在,万事自有公论,先听永宁郡主亲述兴州事件之真相后,再做定夺!”宰相长孙中成,自安可一幼时便极其喜欢她,一直把她当自己孙女看待,如今见她深陷困境,心中不忍,于是瞥了一眼太子,不顾一切地开口相帮。 安可一收回心神,感激地对这位须发花白之老宰相,行了一个万福礼,旋即转身傲然说道: “北王府中女眷,若有比肩天下四美者,可一甘愿让贤!倘若没有,北王这般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觉太过愚蠢了吗?还有,此次奉皇上和太子殿下之命出使天焱,最终不过是为了拉拢秦夜,既然可一已达目的,何时还朝,何需你管?至于兴州境内之事,现场之北晋人员,除了可一与贴身丫鬟幸存,再无他人活于当今世上,不知你如何确定父王,会从他处通晓此间事宜?要说荒唐,北王你今日之言行举止,才是最为荒唐!” “你……你敢……岂有此理?”北王被安可一从家中女眷开始,一路数落嘲讽到自己身上,顿时怒不可遏,气得难以言语,好不容易理顺气息,紧接着破口大骂道: “先不说什么天下四美,本王且来问你:你说你已然拉拢天焱秦夜,有何凭证?本王看你就是方寸大乱,所以才会这般信口雌黄!” “可一方才说你蠢,本是一时失言,没想到你还真是蠢!你在军中耳目众多,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这老匹夫,是秦夜之数千羽营所属,不远千里地亲自护送可一,到我北晋雨啸之地吗?”安王看着自己这宝贝女儿,把北王那张老脸都气绿了,心中万分高兴,因此逮到机会,大肆地将他奚落一番。 老皇帝看到安王满脸得意臭屁之模样,本欲发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咳嗽几声,缓缓说道:“能获秦夜数千之羽营所属护送,永宁郡主这次出使天焱,可谓功德圆满,朕心甚慰!北王不要再纠结于此,让可一好好说一下卫将军之事。” 安可一环顾四周,将在场之人的神情一一记在了心里:父王和宰相眼中,流露更多的是对自己之关切;太子和久未露面之上将军——穆天寒,两人皆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至于北王和二皇子——北宫驰骋,则颇有一点杯弓蛇影、坐立不安之样子;而高高在上之老皇帝,却对自己满是赞许…… “臣女敢问皇上,禁军副统领马安,何在?”安可一对着老皇帝再次行礼之后,恭敬地问道。 “驰骋,人呢?还不带进来!”老皇帝瞅了北宫驰骋一眼,沉声说道。 “回禀父皇,马安不在儿臣那里,儿臣都还没来得及审问,就被太子亲卫强行抢走了。”北宫驰骋惶恐地说道。 “太子,你们兄弟两个,究竟要干什么?马安人呢?”老皇帝愠怒道。 “父皇稍等,马安即刻就到。”太子起身,拍了拍手掌,便有两名禁军押着马安走了过来。 看到安王和安可一在场,这位昔日之禁军副统领,声泪俱下地哭诉道:“王爷、郡主,末将死不足惜,但绝不愿背上卖国求荣之罪名,还望王爷、郡主念末将一片忠心,求皇上给末将一个痛快!” “将军放心,忠奸善恶,煌煌青史,自有公论!”安可一意味深长地对马安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便转身对老皇帝说道: “回禀皇上,我千名北晋使团成员,受永圣三次伏击而不败,足见我禁军儿郎之战力!可惜,卫将军水浅没有战死在永圣伏击之下,却折在了小人之算计当中,力尽不敌,被副将鞠疆斩杀!而鞠疆贼子,又被天焱秦夜派来护卫可一之羽营所属斩杀!” “一派胡言,本王从永圣密探那里得到消息,赵行卓所安排的第三次伏兵,足以将使团残余人员一网打尽,鞠疆若想杀你们,尽管在兴州边界与马安一起静候永圣消息即可,何必以身犯险,亲自动手?那不是多此一举吗?”北王再次指着安可一怒骂道。 “没完没了了是吗?你说你这么蠢,哪来的勇气质疑本郡主?也罢,看在你这么上心的份上,本郡主就与你说道说道;先不说鞠疆为何能够调动千名禁军,随他冒着身家性命侵入天焱兴州境内,只要找马统领核查一下那些禁军的底细,想必自有答案,二殿下,您说是吧?”安可一顿了顿,朝北宫驰骋行了一个万福礼,意有所指地问道。 “这……郡主所言,或可一试!父皇,儿臣请旨,全权负责彻查此事!”北宫驰骋看安可一骂完北王,旋即就将矛头指向自己,连忙朝老皇帝伏地叩首,只为争得一线生机。 “混账,还查什么?你经得住查吗?冤有头、债有主,是非黑白,总要有个真相!可一,有朕做主,你尽管如实道来。”老皇帝斥责北宫驰骋之后,懒得再搭理他,径直让安可一继续说。 “臣女遵旨!为解北王之惑,可一将鞠疆亲自率军截杀我等之原因归为三点:第一、纵然此人被权势名利所迷,但尚有一丝人性留存心中,水浅叔叔对他有提携栽培之恩,或许他不愿水浅叔叔屈辱地死在永圣伏击之下,是故亲自来送这位老上司一程,顺便还可以当面一抒胸中抱负,让水浅叔叔知道他过得有多憋屈!第二、将本郡主攥到自己手中,远比放在他人那里,要放心得多!毕竟,本郡主身后是执掌北晋半数兵马之父王,而父王身后,则是登基二十余年之皇上!至于这第三、有上述两个原因,最后一点已无足轻重,请恕可一不愿多言。”想起鞠疆特地安排伺候自己的那两名侍女、以及鞠疆看自己的眼神,安可一只觉心中作呕…… “可一,不要有所隐瞒,父皇在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太子儒雅地走到安可一身旁,见她神色为难,叹息一声,改口说道: “鞠疆既然亲自赶到卫将军身前,绝然不会一言不发就将其斩杀,他当时对卫将军说了什么?” 安可一冷淡地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纵横哥哥,心中叹息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愿说,为何还要逼我?以你之才智,你难道猜不到我是故意在保护你吗?你难道就那么相信你的父皇吗?” 仿佛知晓安可一心中所想,太子想要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他这般生疏了?摇了摇头,他缓缓说道:“无妨,相信你的纵横哥哥,相信纵横哥哥的父皇,卫将军一生为北晋王朝征战沙场,不能留下任何一丝疑点供他人诽谤,说吧!” “安王年逾五十久矣……天焱皇甫欲和对秦夜……东极王朝杨笙对独孤无名……其他各国,无论是帝君,还是三军主帅,尽皆青年俊杰……皇上垂垂老矣……安王和卫将军,也是风烛残年、庞眉白发……” 安可一无奈,断断续续地将鞠疆对卫将军所说之话,一字不漏地重新复述了一遍。 “哈哈哈,好,很好!安王,原来是人家嫌弃朕与你老而无用了!也是,算上今年,朕已登基继位二十一载,不仅没有像天焱素君那样开疆拓土,反而损兵折将,丢了花州全境……实在想不到,那些乱臣贼子,居然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朕退位让贤,非但害了朕之卫将军,差一点还害了朕之安王,真是混账,来人!” 老皇帝北宫至平,先是大笑着自嘲一番,紧接着暴喝一声,当即便有百名皇帝亲卫冲进密室之中,全部长剑出鞘,面无表情地瞪着老皇帝之外的所有王侯将帅! “太子监国无方,致使奸佞有机可趁,让朕之卫将军埋尸他国!即日起,收回太子监国之权,禁足东宫,无旨不得擅出。” “太子贤明,皇上三思啊……”安王、宰相、上将军三人齐齐跪地,极力劝阻。 “朕意已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抗旨吗?”老皇帝指着亲卫统领,大骂道。 “遵旨!太子殿下,得罪了,请!” 太子不慌不忙地对老皇帝行了礼,转身对着安可一柔声说道:“别忘了纵横哥哥方才对你说的话。”随后便随皇上的数十名亲卫出了密室。 “二皇子北宫驰骋无德无才,却妄图染指帝位,朕深感痛心,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百官万民、愧对水浅老兄弟……着即削除北宫驰骋之皇室宗籍,废为庶人,永远圈禁!” “父皇,儿臣冤枉,你不能这么对儿臣……” “冤枉?花州全境失守,我北晋十万将士之亡灵,向谁喊冤?向朕!儿啊,朕念你一时糊涂,所以才会昧着良心,强行掩盖战败真相,谁知你居然死性不改,又害了朕之卫将军……你若还有一点人性,余生就该青灯古佛,日日为那些被你害死之人诵经,以赎你罪孽之万一……” “父皇……”听闻老皇帝提及花州之事,北宫驰骋瘫软在地,再无任何争辩之力! 待亲卫将北宫驰骋抬走,老皇帝充满血丝的眼神,冰冷地看向一旁之北王,吓得后者立即伏地叩首,一声声“罪该万死”从其口中慌乱说出。 “四弟,这么多年,朕累了,你还不累吗?来人,赐北王鸩酒,送其上路!”老皇帝毅然决然地说道。 “皇兄……不不……皇上,求您看在先帝的份上,饶了臣弟这一次吧!” “就是因为先帝,朕才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时至今日,朝局如此,断断不能再留你了!愣着干什么,送北王上路!” “不不……北宫至平,你不能这么对我,先帝驾崩前给本王更名为‘北宫无恋’,为得就是向你证明,本王毫无恋栈权位之心,让你保本王一世平安!你岂敢违逆先帝之意?” “混账,你扪心自问,倘若没有‘北宫无恋’这四个字,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放心,先帝那里,朕自会前去谢罪!送北王上路!” 四名亲卫上前,制住拼命挣扎的北王,强行逼他喝下了早已准备好之鸩酒! “永圣欺我太甚,传旨,命安王领兵十五万,由星城出击花州;命上将军统军十五万,由雨啸直取信城!” “臣等遵旨……” 此时之时日为:北晋王朝至盛二十一年三月三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三日,距离秦夜与皇甫纤心大婚,已不足一日! 第130章 大婚前夕(六) 什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什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此时之展思,最是深有体会!拥立新君一月有余,每当他想要兴兵攻取珠州之时,朝野反对之声浪总是此起彼伏,各类谏阻理由更是让他应接不暇: 有西门宗室上疏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般打来打去,无论谁胜谁负,伤害的永远是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之西平子民,两方朝野血浓于水,谁是谁非,又何必一定要争个鱼死网破?” 有文官上疏言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摄政王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然不愿自立为帝,又何必再起刀兵,获怨于民?不若与民休息,广积福泽!” 有武将更是直接劝谏:“‘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天焱大军所占之西南四州近在咫尺,为何不先行举兵赶走外敌,非要一心内讧?” …… 任凭展思以种种铁血手段强行压制,最终还是收效甚微!而且,就连一同举事之生死袍泽——晋王陆否,也不赞成出兵,给出的说词是: “你我家眷均在珠州政权手中,不仅受制于人,而且在帝州这些文武百官、门阀世家看来,你我形单影只在此,不过就是无根之水而已,迟早要还政于西门竹那个小皇帝,届时自身尚且难保,又谈何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展思知道陆否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但他不愿那么做!曾几何时,他只是西平王朝一名平平无奇之前将军!战时,追随上将军苏胤,征伐四方;闲时,居家陪伴在父母妻儿身边……可惜,自从上将军战死在天焱全州城外之后,一切都变了!不管是情势所逼,还是命中注定,他如今已高居摄政王之尊位,再无退路! 与珠州政权和谈,迎回家人,展思不是没有想过,但想要落地施行,又何其难矣!先不说珠州君臣会如何狮子大开口,遍观自己这方,不知有多少朝臣之眷属,被诸葛风雨在西门楼破城之时,一同带往珠州?倘若只顾迎回自己家人,而不管他人眷属,恐怕祸起萧墙之乱,转瞬即生;可是想要将所有困在珠州之朝臣眷属,全部迎回,又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帝州去帝号、兵士解战甲!真到那时,纵使合家团聚,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不得不说,诸葛风雨此等釜底抽薪之举,太过高明,他展思确实不是对方对手! 念及于此,展思又想起那个少年!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造成眼下困局之关键人物——秦夜,倘若他能尽快覆灭昭武王朝,或许可以助自己救回家人,护他们今生无虞!是的,展思相信秦夜可以做到,一个为守盟约,将唾手可得之一国帝都,毫不犹豫即放弃的少年英雄,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另外,据出使天焱之袁顶传信,秦夜为了上将军之眷属,不惜当众有求于西门怡景,如此,更加坚定了展思对秦夜之信任! 于是,展思在次日早朝力排众议,除去先前送往天焱皇朝之军资钱粮,再派新任骠骑大将军——孟无伤,统领四万禁军精锐赶赴焱京,听候秦王攻灭昭武所用! 这一天乃西平王朝盛安元年三月四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四日,正是秦夜与皇甫纤心正式大婚之日。 仿佛在互相较劲,还是这一天,珠州之西门刃,也派出四万御林军前往焱京,交由出使在此之曹悟统率,全力协助秦王征伐昭武! “宰相,展思出兵协助秦夜,纯属破罐子破摔,我朝又何必为虎作伥,不远千里去打这一战?当初上将军不就因为惧怕天焱做大,以致威胁我西平王朝,所以才兵行险着、奇袭全州!有鉴于此,朕觉得今日派兵相助秦夜一事,似有不妥!” 出兵昭武之圣旨下发之后,西门刃茶饭不思,也无意再去恋星宫看望白榆,考虑许久,最终还是在深夜召来宰相诸葛风雨、骠骑大将军况中之、兵部尚书冷生,对今日发兵一事再作商议。 “回禀皇上,此一时彼一时,臣夜观天象,南方群星晦暗,昭武必亡;我西平王朝虽然式微,却可长存!眼下秦夜将二公主任命为秦王王府总管,足见其对我朝之善意,正所谓‘礼尚往来’,我朝此时出兵助他一臂之力,理所应当,皇上不必多虑!”诸葛风雨起身对着西门刃躬身一拜,缓缓说道。 “宰相此言谬矣!二公主屈身秦夜,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岂可因此耽误大事!枉我珠州以正统自居、一直视帝州为伪君伪政,如今他们出兵协助秦夜,我朝也出兵协助秦夜,这般亦步亦趋,再欲嘲讽对方,难道不觉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吗?微臣之意,我朝完全没必要去争什么‘替天行道’之虚名,应当立即撤回四万御林军,准备攻取帝州,收复故土,早还旧都!”待诸葛风雨言毕,冷生脸色铁青、言辞犀利地说道。 “启禀皇上,冷尚书所言极是!承蒙皇上天恩,末将忝居骠骑大将军高位,专司辅佐上将军南征,以期早日收复失地……末将之意,趁天焱征伐昭武、无瑕西顾之际,立即举两州之兵猛攻帝州,定能有所斩获!”况中之语气颇为强硬,还不悦地瞥了诸葛风雨一眼。 “糊涂,‘做事必须踏实地,为人切莫务虚名!’这般浅显之道理,难道本相不懂吗?倘若可以,本相现在就亲自领兵前去攻打帝州,但能行吗?我珠州与帝州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岂能草率开战?仅拿御林军和城防军来说,他们中的这些士卒,大半都是帝州子弟,谁敢不顾天理人伦,贸然猛攻帝州,恐怕他们第一个不答应!”诸葛风雨一改往日温文儒雅之举止,声色俱厉地斥责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叫人憋屈!”况中之双手捂面,无奈地说道。 冷生听后,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整个人之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一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西门刃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他唉声叹气地将案几上之奏疏放好,落寞地走到窗前,一言不发地看向夜空! “皇上不必如此!展思、陆否等人并无治国理政之才,更无称霸天下之豪情壮志,之所以闹到如今这等局面,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况且,上将军苏胤和他们之眷属皆在珠州,我朝也一直礼敬有加……微臣相信,假以时日,眼下之所有难题必将迎刃而解,还望皇上切莫过于忧虑!”诸葛风雨恭敬地劝慰道。 “对对,提到此事,朕就不得不佩服宰相之神机妙算,想当初,西门楼即将破城之际,宰相不仅将苏胤、展思和陆否等人之眷属提前转移到珠州,竟然还连同带了许多官吏权贵之家人过来,仅此一举,就足以让本朝在和帝州的征战之中,立于不败之地!当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冷卿、况卿,四万御林军出征昭武一事,就依宰相之意,不必再议,朕相信宰相!”西门刃犹如豁然开朗一般,高兴地折回几人身旁,胸有成竹地说道。 “皇上圣明,微臣叩谢天恩!”诸葛风雨伏地叩首。 “皇上圣明,臣等遵旨!”冷生和况中之齐齐答道。 第131章 大婚前夕(七) 夜色昏暗,电闪雷鸣,凛冽朔风肆虐而来、滂沱大雨转瞬即至……如此恶劣境况,却未动摇行人赶路之决心! 老父病故,银冷身为独子,获皇上特允,回家祭奠!想不到在此期间,却发生了北泽郡屠城这等骇人听闻之战事!仰天长啸,来不及与家人多做解释,星夜兼程地往月河南岸军营赶去。 一路之上,银冷把华盛和曾土两人骂了无数次,存国续种之大战在即,如何还能犯下屠城大错?如此一来,非但给了天焱等国更为有利之出兵理由,而且万一军中再生内乱,那昭武可就真没一点希望了!华盛身为军中主将,焉能行此昏招?难道他不知道,曾经之北泽郡,那可是文武第一大郡,不仅极其富庶、更兼民风彪悍,历来都是昭武将帅最喜欢的兵源之地…… 想到这里,银冷心中愈发浓烈之寒意,远比冰冷刺骨之雨水,让他难受得多!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名出现在他脑海之中——范纲。 职任昭武王朝后将军,范纲在军中威望颇高,身为文武北泽郡之知名人物,其对朝廷弃守文武和竹扶两州之决策,反抗是最为激烈强硬的!甚至到了不顾皇上诏命,竟欲擅自出兵阻击秦夜大军之地步,若非银冷以昔日恩情逼迫于他,恐怕皇甫凡所率领之五千先锋军,不会那般轻而易举地攻下文武……而出人意料的是,范纲虽然没有直接与秦夜兵戎相见,但其小舅子——卫诺,却亲领千名孤军,与皇甫凡军阵短兵相接,最终战死在文武城楼之下!从此以后,范纲一门忠烈之消息不胫而走,其个人声誉更是到了无以复加之地步! 可惜,一切都消失了…… 军中主将之家乡故土,被他国所占而无可奈何,可知范纲之心中,是何等之憋屈痛苦?好不容易听到秦夜善待当地百姓,允诺并确实免除文武、竹扶两州十年赋税之消息,范纲真的为远在北泽郡之父老亲朋感到高兴!谁知,好日子没过多久,如今却落了个全郡被屠的下场!知恩图报,立世之本;忠孝难全之时,银冷提及故恩,让他选了忠君报国!可当国不国、君不君、袍泽反成灭门仇人之时,他唯一能够践行的,似乎只有那句:百善孝为先! 今夜,注定无眠!杀人者,人恒杀之! 范纲所部两万士卒,于丑正时刻,顶着狂风暴雨,摸黑靠近了曾土所在之营地。 此处需要说明的是:范纲麾下这两万大军,十之八九都是文武、竹扶两州之子弟,在皇上下旨放弃两地之后,范纲便有意接纳两地之从军流民,以致有当下同仇敌忾之势!至于少部分兵勇,或为由衷敬重范纲之人、或为昭兴等地移民……总之,怀着报仇雪恨、有来无回之死志,人人抽出兵刃,如潮水般冲了上去,见人就砍。 曾土,正王华盛之副将,负责统领华盛麾下龙、虎、豹、狼等四营精锐中之狼营,一向目空一切、傲视军中诸将!此次将北泽郡屠城,在正王之袒护之下,仅仅挨了华武三十余鞭,更让其之嚣张气焰,蹿升到极致!对于正王提到之军中内乱,其更是不屑一顾,豪言道:“趁早一举灭之,以绝后患!” 忽闻帐外喊杀声大起,刚睡下不久之曾土,狂笑着起身,在亲兵之帮扶下,快速穿起战甲,持戟走了出去! 雨势不减,风劲依旧,在遍地火把之照耀下,两军数万人马、咆哮着厮杀在一起!昔日并肩作战之袍泽兄弟,当前却因一人之过,成了不共戴天之生死仇人…… “范纲,本将统领之狼营,虽属王爷四营之末,但亦是精锐中的精锐,岂是尔等这些孤魂野鬼所能撼动的!天明之时,即是尔等阴曹地府报名之刻,哈哈哈!” 曾土带着亲兵护卫,杀尽来犯士卒,直接一路冲到范纲身前,忘乎所以地大笑着。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姓曾的,昭武亡国之罪魁祸首,当有你名!天焱秦夜有起、翦、颇、牧四营,我昭武正王却是龙、虎、豹、狼四营,此间差距,高下立判,哈哈哈!”范纲斩落一名骑兵,剑指曾土,极尽嘲讽地说道。 “混账,天焱秦夜之四营,算什么东西?老子屠尽你北泽老家的时候,最近之翦营兵马,为何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也就只有你们这等乌合之众,才会把那些个‘新兵蛋子’当回事!” “难怪称为‘狼营’,看来也就只有你这种毫无人性、狼心狗肺之畜生,才能圈养其中。” “死到临头,竟还这般嘴硬,和北泽郡那些贱民一般,活该被杀。” “知道你有埋伏,但本将还是来了,而且还与你这个畜生在这废话半天,你这蠢猪可知为何?” 随着大雨渐小,在亲兵心腹之护卫下,范纲凝神听了一下四周声音,冷冷说道。 “少在那里故弄玄虚,来啊,随本将冲上去,斩了这个缩头乌龟!” 正王之前曾与曾土约定,只要范纲率部前来狼营闹事,他必亲统龙、虎、豹三营赶来剿杀,可今晚已经热火朝天地打了许久,正王的援兵呢?多年之征战经验告诉曾土,他绝对被正王抛弃了!虽然不知正王何时发现那事,但以今夜战局来说,他肯定是知道了……是故,他不甘地大喝一声,就要率部杀向范纲。 “报……将军……狼营……狼营将士……全都撤了……”一名浑身是血之亲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当场落马而亡。 “怎么可能……混账,该死的华盛!” 曾土原本以为,就算没有正王的三营援兵,他狼营之万余兵力,亦足够对付范纲这两万弱兵,谁知在这生死存亡时刻,那些随他出生入死多年、丝毫不担心其忠诚之狼营兵士,居然就这般弃他而去!究竟为什么?他实在想不通…… “哈哈哈,蠢猪,想知道吗?本将偏偏不告诉你,就算死,也让你永远不得安宁!来啊,北泽郡之弟兄们,立即将眼前这个畜生不如之东西五马分尸、挫骨扬灰!至于其家人,相信稍后不久,便会有人将他们的头颅,一一奉上!” 范纲先是大笑着说完,随即便眼神凶狠地看向曾土! 只见万千北泽士卒,向着曾土及几名剩下之亲兵冲上去,转瞬间即将他们砍成一堆肉泥。 一个时辰之后,风停雨歇、天色渐明! 此刻策马而来之银冷,当他看到祭台面前摆着百余颗男女老少之人头时,面无表情地走到正在祭拜之范纲面前,扬鞭狠狠地抽了他三下。 范纲并未反抗,依旧自行其是地完成了祭奠。 “为了报仇,擅杀无辜,与曾土何异?与畜生何异?”银冷将手中马鞭弃之于地,大怒着问道。 “大将军、银冷兄!你不适合眼下之军营,更不适合如今之昭武朝堂,就听属下、听兄弟一句劝,退隐吧!”范纲神情忧郁、委婉地说道。 “身为骠骑大将军、身为三军统帅,我退了,我身后之四州百姓,就要永远臣服在他国铁蹄之下!就算此刻败局已定,银冷亦誓死不退!”银冷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地高声说道。 “从正王重回军中那一刻起,你就已不再是三军统帅!如今他借北泽郡屠城一事,既将曾土这等皇上心腹清除干净,又将我等大将军故交尽数收买,更是大权在握……只要正王愿意,这数十万大军立刻就会杀到帝都,逼皇上退位!” “一派胡言!” 范纲知道银冷不会相信,于是接着说道: “贤明在外之正王,为何会纵容曾土屠城?末将与曾土杀到关键时刻,狼营兵马突然全部撤离,大将军可知为何?还有曾土这些家眷之头颅,您知道是谁差人送来的吗?环环紧扣、步步为营,正王当真好手段!” “混账,他要这三军统帅之位,给他就是!就算我只是一名普通士卒,为了帝国军人之荣誉,我亦不退、誓死不退!” “骠骑大将军之血性忠义,华盛佩服!放心,银冷兄依旧做你的骠骑大将军,只不过是全权听命于本王之骠骑大将军!至于后将军及上万北泽郡的弟兄们,本王帮你们报了这灭门之仇,你们可愿效忠本王,共御外敌?” 在龙营上万将士之护卫下,正王夷然自若地策马而来,拔剑指天,宛如神明降世,傲视苍穹! “誓死追随正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句,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之呼喊声,向着银冷和范纲席卷而来! 正如范纲所言,通过此次内乱,正王华盛,不仅一揽军中大权,更是将曾土、范纲等不稳定因素悉数排除,在军中真正达到了上下一心、一致对外之目的! 如此,等待秦夜及诸国联军的,将会是一场不容小觑之恶战,这一日,乃昭武王朝文兴十一年三月四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四日,亦是秦夜与皇甫纤心正式大婚之日。 第132章 大婚前夕(八) 正当东极王朝与玉衡皇朝、中玄皇朝、无双皇朝互相攻伐,永圣皇朝、西平帝州、西平珠州相继出兵,北晋王朝和昭武王朝内乱不止之时,身为秦夜母国之天焱皇朝,也并不太平! 先是三朝元老、两朝宰相——君适,因君氏一族之不轨事宜而亲自入宫,向皇上负荆请罪。 看着白发婆娑,已是垂暮之年的君适袒露上身、背着荆条跪在自己面前,素君心中不忍,立即让余贞帮他去了荆条,并当场赐下一件袍子,让君适披上。 此举让这个昔日位高权重之宰相,顷刻间感动得老泪纵横,眼看着又要伏地叩首,却被素君上前制止了。 “朕知道,自秦夜一战成名以来,好多大臣明里暗里都说朕独宠秦夜、重武轻文!别人有这等迂腐之见也就罢了,让朕出乎意料的是,君相身为三朝元老、两朝宰相,竟然也是这般有负朕意……朝堂之上,君相时常唆使党羽刁难秦王,朕只当你们政见不合,因此一直不予追究;双州花市,堂堂宰相长子,光天化日之下,君玉芒居然敢对梁婉瑜、文伊月等女,言行轻佻无状,将我天焱皇朝之颜面置于何地?听到此事之时,朕念在君相为父不易,以市井间之争风吃醋为由,搪塞了那帮御史!”素君接过花月郡主端来的热茶,缓缓抿了一口,并未接着说下去,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之可人儿。 “皇上天恩,老臣知罪。”君适看着素君与素镜,饶是有罪在身,心中也因他们两人此时之暧昧神态,大感不适,于是故意大声哭诉着伏地叩首。 看到君适这个样子,素君心中叹息一声,接着开口说道: “君相乃国之柱石,不必如此。朕方才所言,只是想告知君相,不管是与秦王之朝堂争论,还是与其眷属之恩恩怨怨,朕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是最近之四军战事,朕亦可容忍左将军之无所作为!但你君氏一族所谓之‘清君侧’,君相翻遍自古至今之史册,可有哪个圣君明主,抑或是昏君庸主,能够视而不见?”说到此处,这位功业旷古烁今之年轻皇帝,语气中之愤怒、威胁,在场之人无不心知肚明。 “皇上息怒,老臣知罪!老臣职任宰相这么多年,不仅没有寸功可陈,而且还让君氏族中那些不肖子孙荼毒朝野,老臣自知有负先帝、有负皇上,奏请以死谢罪,还望皇上恩准。” “君相有过,但罪不至死!既然相关之君氏族人已经诛灭,此事暂且作罢;为了平息朝野怒火,朕有意设立左右宰相,君相居右相,主管礼部、刑部、工部;由御史大夫凌山,出任左相,主管兵部、户部、吏部!还望君相不要拘泥过往,重新振作起来,好好辅助朕统治这锦绣江山,做名垂青史之千古君臣。”素君说完,那种傲视天下、唯我独尊之气势,引得君适、素镜、余贞三人不由自主地齐齐跪地,高呼“万岁”! 似乎秦夜与皇甫纤心之婚期,无意中居然成了多事之秋……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就在素君设立左右宰相,旨意传告群臣之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三日,秦夜与皇甫纤心正式大婚之前一日,代京和耀州皆有四百里急报送达焱宫,素君看后,当场大发雷霆,立即下旨免去素徛诚郡王之爵位,命代京州领、右将军——文义,将其押解回京,闭门思过;免去赵晖礼部尚书一职,允其尸骨还乡安葬。 二皇子素徛,之前加封为诚郡王,由英郡王素衡、兵部侍郎杨通陪同,代皇上巡视西平四州;至于礼部尚书赵晖,则是跟随新封礼郡王之四皇子——素循,代皇上巡视耀州……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为何会突然生出这些变故,一个夺爵、一个罢官,甚至还闹出了人命?一时间又是众说纷纭、谣言四起!那些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者,更是借此大肆诋毁代京和耀州两地之民,说他们尽属冥顽不灵之刁民,该将之前免除十年赋税之政策作废,重新追加赋税…… 正当代京和耀州两地人心惶惶之时,素君一边将那两份详细之奏报公示朝野,一边立即下旨明告天下:天焱皇朝君臣言而有信,免除十年赋税之政令,绝然不会有一丝动摇!接着顺势承诺:待秦王攻灭昭武王朝,其所有故地遗民,皆可同享此恩策! 如此这般,诸国震动、代京和耀州等地民众无不欢欣鼓舞,更加拥护天焱皇朝;就连眼下之昭武四州百姓听后,也心生神往之情……而之前因为此间问题出现的种种阴谋论调,尽皆不攻自破、烟消云散;对于代京和耀州所生事宜,也渐渐家喻户晓,为世人所知。 原来,对素君、秦夜心生怨恨之二皇子素徛,在奉旨巡视代京途中,看上当地一名富商之千金,意欲将其纳为妾室!无奈那女子心高气傲、誓死不从,气得素徛自报身份,扬言一定要得到此女,玩弄之后便卖到妓院,让其知道什么叫“始乱终弃”! “王爷,诚郡王行事荒唐,我等岂能无动于衷?”兵部侍郎杨通,不满地说道。 “强抢民女,在各国皇亲国戚之中,早已屡见不鲜!二哥所为,本王纵使有心阻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就算你我此时护了那个女子,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我们能保她一生一世?”英郡王素衡说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王爷此言差矣!我等虽为凡人之躯,没办法管尽天下不平事,但诸天神佛在看着、皇上在看着!既然遇到了,就不该置若罔闻,就算拼了卑职性命,也要护那女子周全!”杨通说完,失望地走出了代京州府。 等时任代京州领之文义闻讯赶来,距离杨通离去时间,已经过了一炷香。 “混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只念素徛是你二哥,怎么就忘了他还是臣子?此地代京,不是焱京!原西平王朝之陪都,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真该亲临战场,看看将士们是如何精忠报国、开疆拓土的!”文义大骂几句,丢下深感惭愧之素衡,径自带上一队人马,火速离去。 “杨通,你不过我素氏江山的一条狗,安敢插手本王之事?看你这穷酸样子,难道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上这乔家小妞了?倘若果真如此,看在你一路追随本王至此的份上,待本王快活之后,就将那贱人赏赐于你,哈哈哈!” 乔府庭院之中,素徛令侍从将乔家上下驱赶至此,上下打量着其中之美人——乔姗,完全不把一旁之杨通放在眼里,淫荡而又狂妄地大笑着。 “卑职乃皇上亲命之兵部侍郎,请王爷自重!代京有骠骑大将军统兵驻守、右将军出任州领,还望王爷悬崖勒马,切莫横生事端!”杨通不屑地看了看抽刀而立之素徛侍从,不卑不亢地说道。 “放肆,你这是找死,别说谢战和文义在此,就算皇甫欲和与秦夜亲临,又能把本王怎么样?” 素徛说完,大怒着抢过旁边侍从之兵器,直接刺向杨通。 杨通见状,也不闪不避,任由利刃穿身而过,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之后,就昏死过去。 “无故率部擅闯民宅、当众刺杀朝中大臣……来人啊,将这些虾兵蟹将就地诛杀,居首者,立即押解回京!”文义长剑出鞘,指着素徛大声下令。 “文义,你敢……” 不等素徛说完,便有两名兵士将他强行按在地上,至于他所带来的数十名侍从,则全部被杀于一片惊叫声中! “哼,本将征战半生,上对皇上尽忠、下对百姓负责,有何不敢?本将不仅要如实上奏,弹劾于你,还要将你就此押解回京!”言毕,文义一面命人迅速救治生命垂危之杨通,一面令属下清理现场。 第133章 大婚前夕(九) 若说代京之事荒谬,那耀州赵晖之死,则更是离奇! 赵晖其人,职任天焱皇朝礼部尚书,其一母同胞之兄长——赵熠,亦是担任户部尚书多年! 回想曾经之一门两尚书,那是何等风光!再看看如今之局面,兄长获罪被斩,自己也被“流放”到这边境之地……虽然心中悲愤不已,但为了自己仕途以及家族未来,赵晖不得已忍气吞声、伺机再动。 当秦夜率军由凤舞返程焱京,途经耀州红临之时,赵晖曾随礼郡王一起前去迎接,却被秦夜以三国会盟之事迫在眉睫为由,谢绝相见!那一刻,赵晖心中已然明了:有皇上之全力支持,以秦夜为首之武勋一党,已经全然容不下他这种文官旧派,无论他如何韬光养晦、忍辱负重,只要秦夜不死,他便再无翻身之日!可秦夜能征善战,年才弱冠,又如何会轻易死去? 日思夜想,终是无解!赵晖心中烦躁,他不愿此生碌碌无为,更不想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与其跪着生,不如站着死,若能轰轰烈烈离去,亦不失文人风骨!于是他开始寻机挑事,故意苛责耀州这帮追随秦夜南征北战之旧部。 而建耀伯、原耀州州领梅无一的调任,无疑更加助长了赵晖之胆气。 在赵晖看来,耀州这些将领中,与秦夜关系最为密切之人,当属梅无一和新封勇武侯之易错;梅无一心思缜密,接人待物可谓八面玲珑,让其一直无从下手;而生性粗犷豪放之易错,又一直重伤卧床,偶有清醒,也只会念叨着要随秦夜出征昭武,面对如此武夫,历来恃才傲物之赵晖,尚不屑舍命一搏! 剩下明慧伯张霸、新封博望侯之欧阳广、新封全胜侯之百里胜等三人,赵晖冷静分析之后,排除依旧重伤不醒之欧阳广、循规蹈矩之张霸,选择放浪不羁之百里胜布局。 一日,在赵晖有意邀约、连番奉承之下,百里胜开怀畅饮,渐渐便有醉意。 赵晖见状,话锋一转,直接将两人间之话题,引到了耀州牢狱中所关押之萧衣。 “尚书大人不说还好,一提那个萧衣,本将就来气!区区一个败军之将,如何值得梅无一那般礼遇有加?还有秦王,居然于百忙之中,特别来信嘱咐我等,要好好照顾那混账,直到他甘心归降为止!”百里胜脸颊通红,极其不悦地说道。 “要老夫说来,秦王这般重视一个敌国俘虏,对我朝那些出生入死之将士,何其不公!”赵晖故意挑拨,想要看看眼前之人反应如何? “赵尚书此言,对错一半,不可再说!秦王少年英雄、当世战神,每战必身先士卒,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皇上封赏,亦悉数拿来抚恤阵亡兄弟,如何能说他不公?至于说秦王重视战俘,确实有据可查,不过,依本将看来,只要能像兴业侯林许,一心尽忠我朝,亦无不可!” 眼看百里胜神情坚定,赵晖心中冷笑,故作高深地说道:“老夫或许可以让萧衣甘心归顺!” “此言当真?”百里胜双目灼灼地看向赵晖,如果可以让萧衣这块顽石弃暗投明,那在秦王那里,决然是大功一件,届时他一高兴,说不定就能允准他百里胜,随南征大军征伐昭武! 两人一拍即合,趁着酒劲,百里胜立即带着赵晖,秘密赶去耀州牢狱。 在摒退狱卒之后,昏昏欲睡之百里胜,不一会就靠着墙壁,酣然入梦。 “此番前来,是欲放我?”衣冠整齐、风度翩翩,丝毫没有囚犯之样的萧衣,对着来人淡淡问道。 “确实有些才干,难怪秦夜会对你特别关照!”赵晖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之年轻人,颇为赞许地说道。 “看来你与那秦夜有仇!” “何以见得?”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秦夜,但近一年以来,秦夜之声名事迹,却在此间囹圄,从不绝耳!” “说下去!” “驻守耀州这些将军,包括你天焱皇朝之卫将军——皇甫无惧,萧衣亦曾见过,他们每个人之性格,萧衣闲来无事,颇有评析:皇甫无惧有勇有谋、杀伐果决;梅无一成熟稳重、长袖善舞;易错和百里胜虽然大大咧咧,但皆忠肝义胆之将;至于欧阳广和张霸,一人虚怀若谷、一人少言寡语,亦是不可多得之战将!我中玄大军屡屡不敌天焱兵卒,不冤!” “话虽有理,但与此刻之事,有何干系?” “我刚才提到:易错和百里胜虽然大大咧咧,但皆忠肝义胆之将!如今易错重伤在床,你便选中了百里胜,方成此事;而以百里胜目前之状态来看,想必已经中毒在身,所以才这般不省人事!” “果然聪明,还有吗?” “放我出狱,嫁祸百里胜,然后再让其中毒身亡,造成畏罪自杀之假象,好让你全身而退!而在我这里,你定然会让我留下对秦夜极其不利之证据,比如书信之类,到那个时候,纵然秦夜最终化险为夷,但在天焱皇帝、朝野臣民、三军将士心中,却永远埋下了一颗疑虑的种子,久而久之,必将生乱!好计策,当真是妙!” “你可愿意?”眼见自己数日之精心筹谋,被萧衣这般轻而易举地拆穿,赵晖心中大感失落,面色僵硬地问道。 “为何不愿?这里笔墨纸砚齐全,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立即便能如你所愿!”萧衣铺平白纸,开始研墨。 “说。” “百里胜所中之毒,定是你家族不传之秘!如此珍贵之物,不管是毒药、还是解药,我都要一份,以备日后所需!” “哈哈哈,叱咤疆场之战将,也看上此等卑鄙伎俩了吗?”赵晖大笑着,从怀中取出两份包装不同之药物,随手扔到萧衣面前,极其鄙夷地看着他。 萧衣收起药物之同时,也是说到做到,迅速挥笔写下种种不利秦夜之词句,一蹴而就之后,满意地看了看,递到赵晖身前。 在赵晖接过,仔细阅览之时,萧衣袖中利刃寒光一闪,出其不意地让他带着无尽疑虑,含恨而死…… 待百里胜服下解药,缓缓醒来之际,看着尸体冰冷之赵晖,百思不得其解;若非萧衣将事情始末有条不紊地告知于他,恐怕他这一辈子想破脑袋,也不知真相为何! “既然你不愿归降我朝,又为何不愿出逃?”百里胜大惑不解地问道。 “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萧衣淡淡说道。 “哈哈哈,狡辩!以本将说来,人心都是肉长的,秦王当世无双,如此爱才若渴,天下有志之士,何人不心生神往?等着看吧,假以时日,四方英豪,定当影从云集于秦王左右!”百里胜大笑着说道。 萧衣听后,久久不语…… 就这样,在百里胜据实陈奏,四百里加急送往焱宫之后,耀州之事,亦暂时告一段落;而本就抑郁不得志之礼郡王——素循,则更加茕茕孑立,独自继续代君巡视耀州余下之地。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三日夜,再过几个时辰,即是秦夜与皇甫纤心正式大婚之刻。 放下手中奏疏,素君背靠椅子、双目微闭、似睡非睡。 侍奉在侧之素镜和余贞对视一眼,见这位忠心耿耿之老太监缓缓点头,于是便温柔地替素君盖上了暖和之毯子。 “秦王大喜,他今晚注定无眠,朕也不睡了,你们陪朕聊聊!” 素君这突如其来之言,惹得未及抽身而去之素镜嫣然一笑,把素君整个人都看迷糊了,竟情不自禁想要双手将她抱住…… “皇上龙精虎猛,自是无人可比,但还需适时休息;至于秦王那边,有恒王王府全力操持,理应万事如意,皇上不必挂念!”余贞担心两人一时意乱情迷,做出逾越之举,于是立即开口说道。 素镜会意,有礼有节地退至一旁,羞红着脸说道:“秦王就要抱得美人归,自然激动得难以入睡……” 素君听闻两人之言,为掩尴尬,转而对着余贞说道: “昭武王朝灭国大战在即,作为素氏子孙,朕的这些兄弟们,难道就不能好好干些实事?一再给朕添乱,他们非要逼朕背上‘杀弟’之千古骂名吗?” “皇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在皇上这样的雄主圣君面前,其余殿下难免相形见绌,日后多加规劝引导、因材施教,想让诸位殿下为皇上尽忠,亦非难事,皇上不必烦心。”余贞恭敬地说道。 “希望如此,罢了,不提他们,说说即将到来之昭武灭国大战吧!众将纷纷请战,朕在倍感欣慰之同时,也生出一种无奈,就说那个谢战,一连几道奏疏呈来,说的全是出征昭武之事!这个老将军甚至在字里行间,竟有威胁之意,他告诉朕:此次如若不让他随秦王大军攻伐昭武余孽,以后之西平战事,秦王也别想插手!这说的什么话,岂有此理?” 素君取过骠骑大将军所上之奏疏,煞有介事地调侃起来。 素镜见状,正在沏茶之纤纤玉手,快速掩面而笑: “他国朝野,能征善战之将,尽是凤毛麟角;反观我天焱皇朝,却是猛将如云,争相建功!皇上您就偷着乐吧!” “哈哈哈,镜儿所言甚是!待秦王完婚、统百万精锐灭亡昭武之后,朕真该亲自出宫去看看这万里河山了……”素君憧憬地说道。 第134章 大婚(一)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四日,即秦夜与皇甫纤心正式大婚之日。 虽有皇上赐婚,但明媒正娶所需之三书六礼,秦夜及其父母,从始至终都认为缺一不可,全部毕恭毕敬而又不失隆重地做到极致,非尽善尽美不可!尤其在“纳征”环节,秦雨任更是将自己珍藏在剑州炽县的所有宝贝,悉数委托媒人送到了恒王王府! 恒王当时看到满大厅的奇珍异宝,现场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秦雨任这老小子,不会是靠贪污受贿起家的吧?” 此言立即惹来上官菁等人之一阵白眼…… 佳期既定、良辰已到,此刻之秦夜,已经准备前去“亲迎”;看到赵御披盔戴甲地守在门口,无奈地说道: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谁敢放肆?本王是去迎亲,不是去迎敌,你堂堂赵侯,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再说,就算有几个藏头露尾之鼠辈想要捣乱,那不还有皇上亲派之一千苍穹护卫、以及恒王一千亲兵护卫的嘛!马上换上便服,让这一千羽营所属也散去休息,等下陪本王好好喝几杯!” “大年初二之事近在眼前,如何能够掉以轻心?还有,身为羽军统帅,身边岂能没有羽营所属护卫?你要是不愿看到赵某,立即便可以擅离职守、越矩带兵入京为由,将赵某就地锁拿入狱!”赵御冷冷说道。 “得,今天是本王大喜的日子,懒得与你这头倔驴争论,愣着干嘛,走啊!”秦夜重重地拍了拍赵御双肩,感激地说道。 “羽营所属何在?”赵御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但此刻感受到秦夜之兄弟情义,心中备觉舒畅,于是对着眼前之一千羽营所属,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在……”整整一千羽营所属齐声大喊,瞬间震动硕大之秦王王府,让身处其中之人,顿时神态各异、各有所思: 秦雨任欣慰之余,安全感倍增; 周慈满脸幸福地看着自己照儿之同时,埋怨此举太过张扬; 韦云林先是羡慕地看着秦夜,随即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之韦青璇; 梁婉瑜看着喜服在身、容光焕发之秦夜,虽然亦是满心欢喜,但她想到更多的,却是秦夜即将出征昭武,又不知何时才能朝夕相守?还有远在竹扶的父母二老,不知他们近来可好? 一旁的文伊月,则毫不客气地骂了起来:“哼,神气什么?等娶本小姐过门之时,没有一万羽营所属像今日这般嘶吼,看本小姐怎么收拾秦照!” 正在陶醉地幻想着属于自己这一天之韦青璇,顷刻间即被文伊月此言逗乐了,只见她亲昵地挽起文伊月的玉臂,柔声说道:“义兄有你这么个心直口快之倾世佳人相伴,真好!” “天天这般叫义兄,你就不怕秦照听习惯了?纤心姐姐、婉瑜姐姐、还有我文伊月,同你以姐妹相称,自是应该!可婉瑜姐姐叫他秦夜、我叫他秦照,至于纤心姐姐,如今更是直接可以叫他夫君,偏偏就你一口一个义兄!就算你叫他阿夜,或者阿照,也比义兄好多了!”文伊月由衷地劝解道。 梁婉瑜和韦青璇听毕,正欲说话,却见西门怡景走了过来,请她们帮忙接待宾客女眷! 众女看了一眼这位落落大方、美如冠玉之西平公主,虽然出身尊贵,但却极为平易近人;担当秦王王府总管这段时间,不仅处处与人为善,而且将阖府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就连一向挑剔之文伊月,也对她发自内心地夸耀!因此,当西门怡景说明来意,在场女子,尽皆心悦诚服地随她而去。 当秦夜和赵御率一千羽营所属来到恒王王府,看着绣有丹凤朝阳、富贵牡丹、百子图等吉祥图案之绫罗绸缎装饰成的大红花轿,秦夜强抑激动不已之心情,上前拜见早早相迎于门口之恒王夫妇。 “不必多礼,心儿已经恭候多时,走吧。”恒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同上官菁一起将他迎进府中。 叩首拜过皇甫一门之庙堂后,在陪嫁丫鬟西彩的陪同下,红盖头遮面、身着凤冠霞帔吉服之皇甫纤心,被皇甫无惧小心翼翼地背起,不紧不慢地跟着秦夜,将她顺利送上了花轿。 “苍穹护卫听令,随本公前方开道!”皇甫无惧高声下令! “羽营所属听令,随本侯护卫左侧!”赵御高声下令! “恒王亲兵听令,随本将护卫右侧!”皇甫凡高声下令! 负责后方安全之巡防营统领——李豹,本想跟着吆喝一嗓子,无奈在这些军中统帅面前,自己身份太过低微,而且麾下之巡防兵士,又岂敢与羽营所属、苍穹护卫、恒王亲兵等帝国精锐相提并论!因此,他只能谦卑地带着兄弟们,一路默默跟着。 “我还真担心你小子不开窍,辜负我这个做姐夫的一番美意!”虽然与皇甫纤心还未正式拜堂,但此刻之秦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驱马来到领兵而行之皇甫凡身边,大笑着开口说道! 听到秦夜第一次自称“姐夫”,皇甫凡一改方才严肃庄重之神情,立刻嬉皮笑脸地邀功:“姐夫,你这次可把我害苦了,兴州宣旨这差使,大哥也能干,你何苦非要让我去?还有那个神驹——雷电,一日千里是不假,可我这屁股和大腿就惨了,现在是又疼又肿!您说吧,该怎么补偿我?” “我可不敢使唤大舅哥!再说,你这心性也该好好磨练磨练!” “姐夫,这几天我一直疑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林霜序的?” “实话告诉你小子,我不仅知道林霜序,我还知道你对她用情至深!倘若不是怕你年轻气盛,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冲动行事,我也不会为了你这儿女私情,动用神驹——雷电!” “嘿嘿嘿,多谢姐夫!对了,听你刚才的意思,似乎你动用神驹——雷电,也是希望我能赶回焱京,参加您和姐姐的婚礼吧?”皇甫凡不怀好意地笑道。 “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本王又岂会忍心让心儿留下一丝遗憾!”秦夜神情坚定、颇为自负地说道。 “哈哈哈,姐夫,就算您智计无双,倘若没有赵望,恐怕我此刻也不会在此与您畅所欲言!” “赵望生性沉稳,对本王之忠心更是无话可说!当他见到神驹——雷电,又知你不愿单骑赶回焱京,就算将你绑在马背上,他也会让你独自返京!” “这……这……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不一会就到达秦王王府门口。 第135章 大婚(二) 秦王王府和恒王王府联姻,苍穹护卫、羽营所属、恒王亲兵皆有出动,这旌旗蔽空之阵仗场面,既彰显了秦王之盖世功勋,又大涨天焱皇朝之帝国军威,使得天焱臣民无不引以为傲、天下特使无不啧啧称羡! 宾客如云、高朋满座,在众人之前呼后拥中,等过了拦门之礼,秦夜便大笑着来到花轿前,轻轻踢了一下轿门,在得到轿中佳人之回踢后,秦夜打开轿门,将新娘搀扶下来;两人走在青毡花席上,伴随着“克择官”念咒、撒豆古,皇甫纤心跨过马鞍,终于迈入了秦王王府! 走到事先准备好的房间门口,在皇甫纤心“坐虚帐”之前,秦夜趁人不注意,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块“荔枝糕”,偷偷塞到她的手中…… 大约半个时辰后,即开始准备拜堂。 秦夜身穿黑色金绣五爪蟒袍、挂红绿彩,与头戴红盖头之皇甫纤心,一起牵着用红绿彩缎绾成之同心结,缓缓相向而行;待两人来到秦氏先祖灵位前,秦夜用秤挑开盖头,露出了那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看得秦夜整个人都呆了,若非司仪高呼“拜天地并先灵”,恐怕秦夜当时就会因为失态而闹出笑话。 接着便是拜高堂,秦雨任和周慈一东一西坐于堂上,皇甫纤心先在西阶下北面拜了秦雨任,又在东阶下北面拜了周慈;随后在司仪之主持下,立于西之皇甫纤心,对着立于东之秦夜先行一拜,秦夜再顺势答拜,完成了夫妻交拜之礼! 在一声“礼成,新郎新娘进入洞房”之后,秦夜与皇甫纤心同时都松了一口气,齐齐迈进了新房;待他们双双坐在床上,礼官即抛洒同心花果及特制钱币……又一阵祝福之后,总算只剩下这对新人。 “‘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今日总算得偿所愿!心儿,你好美……”秦夜痴痴地说道。 “堂堂王爷,看你这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皇甫纤心羞赧着脸,娇嗔说道。 “哈哈哈,得妻如你,别人羡慕嫉妒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笑话本王!” “好啦,那么多皇室宗亲、朝中重臣等着你去应酬,就不要在这里与妾身贫嘴了,快去吧!” “遵命,王妃在此稍候,为夫去去就来。” 算着时辰,皇上之圣驾也该到了,秦夜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不敢怠慢,于是俯身亲吻了一下皇甫纤心之玉手,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新房。 “呦,新郎官舍得出来了!”一身便装之素君,对着秦夜风趣地说道。 “末将接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秦夜见皇上、花月郡主、余公公及左右两位宰相已至,立即伏地叩首,恭敬地说道。 “爱卿快快平身,朕就是怕你们不自在,所以才不能多呆!也罢,饮了爱卿这杯喜酒,朕便去看恒王,还有您们两位老家伙,也不要在这里杵着,一起走吧!”素君大笑着喝完杯中酒,指着凌山和君适说道。 “皇上,末将……”秦夜急欲留下素君,却被对方挥手制止。 “大喜之日,好好放松放松,朕还等着秦王攻灭昭武王朝之大捷呢!” “末将遵旨,定不辜负皇上厚望!” “哈哈哈,好!余贞,宣旨!” 一旁之余公公闻言,即刻高呼:“皇上有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夜及王府人员,悉数跪拜于地。 “……秦王常年征战在外,劳苦功高,今与倾心郡主喜结良缘,朕特许秦王于五日之后,再行出征昭武;另,原兵部侍郎杨通,重伤未愈,为保昭武战事顺遂,命秦雨任接任兵部侍郎一职、授昭武伯;秦王之母为国哺育不世帅将,赐封国夫人!” “末将叩谢皇上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爱卿,今日就此作罢,在你出征之前夜,朕再与你秉烛而谈!” “是,皇上。” “至于你这妮子,想留就留下,玩够了再回宫!朕现在就去恒王王府,哈哈哈!”素君看着眼前之无双战神及知心佳人,瞬时龙颜大悦,是故对花月郡主格外开恩,让这如同文伊月一般之女子,得以在秦王王府纵情欢愉…… 送走皇上一行,秦夜即叫来文伊月、梁婉瑜和韦青璇等女,让她们好生陪伴花月郡主,自己则逐次揖拜尊长宾朋去了。 “看他得意的样子,就知道喝酒,凭他那点酒量,待会行不了周公之礼,看他怎么办?”文伊月娇嗔骂道。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身旁这几位绝色美人,虽说均是完璧玉女之躯,但饱读诗书之她们,对“颠鸾倒凤”、“鱼水之欢”、“巫山云雨”、“周公之礼”等男欢女爱之淫词艳语,亦曾有所涉猎,其个中之意,自然熟知,只不过尚未亲身体验而已……如今文伊月这般堂而皇之地抖露出来,又适逢皇甫纤心独守洞房之时,难免不让一众女子想入非非!正因如此,梁婉瑜、韦青璇、素镜三女,以及红石、橙冰、长离等丫鬟,一下就被她这番言辞弄得面红耳赤,纷纷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秦夜…… “姑娘们,别在外招人艳羡了,快去陪陪新娘子。”忙得差不多之西门怡景,见众多宾客偷瞄她们,寻机上前轻声引导。 “多谢怡景姐姐。”众女这才反应过来,对着西门怡景齐声道谢之后,一同欢快地奔向新房。 “恭喜秦王。”天下特使共同祝贺道。 由于中玄皇朝兴王、北晋王朝永宁郡主、昭武王朝真王等率众离去,所以天下特使一桌宴席之上,只有永圣皇朝赵行卓、东极王朝独孤无名、西平帝州袁顶、西平珠州曹悟、以及玉衡皇朝司任、无双皇朝哥舒凡各自留下之副使,由皇甫无惧作陪。 “各位今日之盛情,秦夜必铭记于心!吾皇隆恩,特允秦夜五日后兴兵南征,还望各位做好统筹。”秦夜自己斟满一杯酒,双手抱拳道。 “秦王放心,誓灭昭武。”赵行卓和独孤无名大声说道,袁顶与曹悟两人尚未知晓母国出兵的消息,因此并未附和,只是陪秦夜一同饮尽杯中酒!山高路远、道阻且长,在座之人所不知道的是,五日之后,当各国攻讦、出兵、内乱之密报传到焱京,天下各国之局面,早已再次经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化…… “姐夫,此次兴州宣旨,您还没说要如何奖赏我呢!”皇甫凡撇下一堆昔日之狐朋狗友,笑呵呵地举着酒杯,凑到秦夜身前。 “放肆,为国尽忠,岂有讨功一说?”皇甫无惧颇为不悦地说道。 “不让讨功也行,那您这个大舅哥安排安排,让您妹夫允您兄弟自领一军攻打昭武余孽!”皇甫凡说完,信手拉过一张圈椅坐下,翘起右腿,自顾自地喝起了小酒。 玉衡皇朝和无双皇朝之副使见状,心中皆暗笑皇甫凡是个活宝,尽管身世显赫、近期也有了一些功勋,终究也还是难逃废物纨绔之本性!而赵行卓同袁顶则认为:父亲恒王、兄长国公、大姐夫户部尚书、二姐夫秦王……如此门庭子弟,还想着效命疆场,实属不易,心中不禁对皇甫凡肃然起敬;至于独孤无名与曹悟,他们脑中所想到的,却比赵行卓、袁顶两人更深一层:倘若连皇甫凡这样的世家子弟,都愿想方设法奔赴战场,那天焱皇朝那些底层的穷苦男儿,他们会怎么想?倘若天焱皇朝真的全民皆兵,全民好战、敢战、善战,那放眼天下诸国,谁与争锋? “你痴心妄想!明日我便向皇上参你一本,责你擅离职守,弃随行弟兄于不顾,独自还京,定要罚你在家面壁思过!”皇甫无惧起身,眼看就要上去揍有恃无恐之皇甫凡,被秦夜强行按住了。 “休想!我隶属羽军麾下,还兼着双州州领,就算您是大哥,也不能由着您性子胡来!姐夫若不答应,我马上就去求二姐;倘若您们都不同意,那我连夜就赶去双州,誓不还京!”皇甫凡借着酒劲,壮着胆子吼道。 “赵御何在?”秦夜看着倔强之皇甫凡,摇头笑了笑,开口叫了出来。 众人看到甲胄在身之冷面将军,尽皆眼前一亮,特别是独孤无名,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果自己麾下有这样的战将,就算天焱皇朝军民善战,又有何惧? 而方才还放荡不羁、英勇无畏之皇甫凡,在看到赵御之后,立刻昂首挺胸,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再吱声!说实话,虽然他也惧怕秦夜,但至少有郎舅这一层关系在,秦夜就算动怒,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可赵御就不同了,能将羽营所属训练成天下劲旅之人物,谁敢不打心底畏惧? “皇上有旨、父王有令:今日送亲之一千苍穹护卫及一千父王亲兵,全部正式编入南征大军;你安排一下,将这两千人马调给皇甫凡,由他全权统领。”秦夜拦住想要插话之皇甫无惧,快刀斩乱麻地说道。 “是,王爷!”赵御冷冷答道。 “皇甫凡听令:本王不仅将这两千精锐划分给你,而且还要将文武所剩之万余兵马交你统辖,如你所愿,就让你自领一军,由北泽郡强渡月河,见机行事!”秦夜指着皇甫凡高声说道,引得周围几桌宾客全部看向这边! “是,王爷,末将遵命!”皇甫凡猛灌一口酒,铿锵有力地答道。 “王爷,时辰不早了……”西门怡景循声而来,委婉地提醒秦夜。 “多谢公主……”秦夜对着西门怡景躬身一拜,吩咐赵御帮忙应酬,转身就要离去,却被皇甫无惧强行拉住手臂! 秦夜无奈,只能附耳低语几句,在皇甫无惧满脸狐疑之神情中,及时抽出手臂,摇摇晃晃地向新房走去。 第136章 大婚(三) 新房之中,当梁婉瑜等女子看到千娇百媚、圣洁无瑕之皇甫纤心静静坐在床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纤心姐姐,你好美……”文伊月率先扑进皇甫纤心怀里,撒娇地说道。 “你这妮子,回京也不来看姐姐,还再为那晚落水之事耿耿于怀吗?”皇甫纤心双眼满是宠溺,一边帮文伊月整理秀发,一边柔声调侃道。 “噗嗤……”听到皇甫纤心提及文伊月落水之事,橙冰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甫纤心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之人,既让她感叹上天造物之神奇,又因秦夜之万幸而与有荣焉!此间女子,包括几个丫鬟在内,哪个不是婀娜多姿、秀色可餐! 同为天下四美之一之梁婉瑜,自昭兴一别,已有半年光阴!思绪飞转,皇甫纤心好生羡慕她,这段时间以来,她不仅陪秦夜去过无伤林,还同他一起回了炽县老家,甚至双州花市、焱京闹市之杀戮,皆与她有关……此刻之梁婉瑜,依旧一身黄衣,曼妙的身姿、加上绝美之容颜,此刻站在那里,宛如一枝亭亭玉立之荷花!念及于此,皇甫纤心突然觉得,或许,秦夜所送的那块荷花紫玉,更适合梁婉瑜。 梁婉瑜身旁,方才发笑之伶俐丫头——橙冰,皇甫纤心也印象极深,话说这小妮子之经历,随她家小姐一般,可谓丰富多彩!数月不见,愈发出落得娇艳欲滴了。 剩余四人,除了见过伊月的贴身丫鬟——红石,皇甫纤心尽皆素未谋面!但依传闻来看,一袭青衣,以仙姿玉色而让人不敢冒犯轻染之妙龄女子,定然就是秦夜义妹——韦青璇;紧伴她左右之可人儿,亦必是其贴身丫鬟——长离。 至于最后那位与伊月相差无二、恰似远山芙蓉、而又气若幽兰之绝代佳人,应该就是西彩方才进门谈及之花月郡主——素镜!不管是因为其特殊身世,还是因为其近期名噪焱京之种种传言,皇甫纤心都好生心疼她…… “之前诸多约束,使纤心不能早早与各位妹妹相聚,还望各位妹妹不要计较!纤心最早与伊月和红石相熟,自是无话不谈;后来在昭兴得以和婉瑜、橙冰结识,亦是相见恨晚;如今在这大喜之日,同时再与青璇、长离邂逅,更是喜上加喜;至于郡主,父王和秦夜无不对你极尽赞誉,耳熟能详之同时,早已神交许久,今日一见,倍感亲切,还望日后多来秦王王府看看,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皇甫纤心起身,拉着众女之玉手一一寒暄;非常柔和之寥寥数语,令在场之人,皆有如沐春风之感! 尤其是素镜,当她见到这个传说中同时兼有天焱之花、天下四美盛名之女子时,确实被其世间无双之花容月貌所惊,但随着皇甫纤心温文尔雅之言行举止逐步展现,素镜心中之叹服,又多了一分;待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刻,满满的感动、感激之情,瞬间充溢素镜心中!“家……”对于她这个戾帝后人来说,那是多么奢侈的一个地方!而在这秦王王府、在这洞房花烛夜,皇甫纤心给了她一个希望…… “素镜拜见秦王王妃,王妃厚爱,素镜此生不忘!”素镜恭敬地行礼之后,由衷地说道。 “梁婉瑜拜见秦王王妃。” “韦青璇拜见秦王王妃。” “奴婢橙冰拜见秦王王妃。” “奴婢长离拜见秦王王妃。” “奴婢红石拜见秦王王妃。” 梁婉瑜等人见素镜行礼,也跟着齐齐行礼,只有文伊月不管不顾地继续躺在床榻之上,任凭红石几次拉扯,也绝不起身!逗得皇甫纤心等人纷纷掩面而笑。 “听闻你这妮子已经认下府中那片参天巨树,怎么,以后想要拉着秦夜一起去当野人?”皇甫纤心高兴地调侃道。 “秦照一门心思全在那片花园上,以后与你花前月下都来不及,哪有空闲陪我去当野人!婉瑜姐姐、青璇妹妹,你们说是不是?”文伊月调皮地回道。 “我既没有花园,也没有树林,伊月妹妹,你就饶了姐姐吧!”梁婉瑜红着脸哀求道。 “呀,您是没有,但秦照有啊!不止有花园,还有树林,更有箭伤和齿印!你说是吧,橙冰小姐姐,嘿嘿嘿。”文伊月一鼓作气,将橙冰也拉下了水,正好报她方才发笑的一箭之仇。 “长离小姐姐,你还记得双州那晚之事吗?当时我对你说:‘所以王爷需要常年在外征伐天下’!怎么样,深有体会了吧?”箭伤和齿印涉及到自家小姐的难言之隐,橙冰不愿过多纠缠,立即转移了话题。 “我们家长离可说不过你们,可不许引她入局。”韦青璇双手合十,对着文伊月和橙冰两人,柔声恳求道。 “呀,青璇妹妹,你早已身处局中,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赵望那根木头,任由我怎么威胁他,对凤舞之事硬是守口如瓶,气煞我也!”文伊月嘟囔着嘴,极其不甘地埋怨道。 “无伤林鏖战、双州落水、箭伤与齿印、凤舞之事……你们各有各的精彩故事,素镜好生羡慕你们!”素镜神情向往、眼波盈盈地说道。 “这有什么,等秦照攻灭昭武王朝,我带你去仁州看海,那个家伙很早之前就答应我的,一直没有做到……”文伊月又喜又悲地说道。 “真的,我们一言为定,不许反悔!”素镜开心地说道。 “禀报王妃、郡主、各位姑娘,王爷正向新房走来!”不等文伊月反应,侍女君之毕恭毕敬地走进新房,开口说道。 带着些许醉意再次步入新房,看着房中一众佳丽,秦夜顿感眼花缭乱,竟不知所措地愣在门口。 “呀,舍得回来了?放着貌若天仙的新娘子不管,跑去喝得跟个不倒翁似的,晃得人头晕。”此刻之文伊月美眸大睁、双手叉腰,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影子。 “秦夜多有怠慢,改日一定亲自找右将军讨教讨教!”秦夜长长一揖,极为风趣地说道。 “爹爹?讨教什么?”文伊月警惕地问道。 “宠溺之道!”秦夜一本正经地答道。 文伊月被他这出人意料的回答弄得低眉垂眼,忸怩不安地站在原地。而其余女子,则悉数嫣然一笑,全部看着这个伶牙俐齿、舌战群芳之俏佳人。 “好啦,既然该来的人已经来了,我们这些该走的人,就此走吧!难不成还真要闹洞房?”梁婉瑜轻轻刮了一下文伊月的鼻子,柔声说道。 “对对,春宵一刻值千金,兄长为了这一天,早就望眼欲穿了!”韦青璇微笑着开口附和道。 文伊月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梁婉瑜和韦青璇,随后拉着素镜,开心地说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可好?” “求之不得!”素镜激动地回道。 于是乎,随着她们一个个与秦夜擦肩而过,今晚这洞房花烛夜之百花争艳大戏,总算落下了帷幕…… “外面都应酬好了?很累了吧?”皇甫纤心上前,温柔地问道。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心儿,自从遇到了你,这人生四大喜事,秦夜已得其三,谢谢你。”秦夜紧握皇甫纤心细腻如玉之双手,心潮澎湃地说道。 “傻瓜,越来越会花言巧语!” “真的,无伤林那场大雨助我大胜中玄和昭武联军,进而连战连捷,直至功封秦王!以此来说,比起‘久旱逢甘雨、金榜题名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这洞房花烛夜,此时是也!”秦夜话音刚落,即张开双手,坏笑着看着皇甫纤心。 皇甫纤心并未多言,面红耳赤地帮他脱下蟒袍挂好,正要转身之际,突然被秦夜从背后轻轻抱住,耳边随即便传来他那极具挑逗之言语:“爱妃辛苦一天,就让本王来伺候爱妃宽衣解带如何?” 不容她应允与否,秦夜已经毛手毛脚地将凤冠霞帔之吉服扯下,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缓缓向床榻走去。 良辰美人,罗帐香帷,他温柔地拥抱着她,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秀发、肩膀……纵有万千情话,也不及这一刻之爱抚!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玉炉红光,双影缱绻;唇红退,芳心醉;粉融香汗流山枕,美眸睁合娇无力…… “王妃可还安好?”秦夜意犹未尽,垂涎欲滴地呢喃着。 皇甫纤心娇嗔一声,想要推开秦夜,终究未果! 看着欲拒还迎之天生尤物,秦夜怜香惜玉之心思,还是未能成功压制住男儿热血之冲撞,于是又乘势而上…… 连番恣意挥洒、彻底称心遂意之后,秦夜疲惫地抚摸着皇甫纤心红润之花容,虚脱地说道:“当真是红颜祸水,如此娇颜玉体,哪个男儿受得了?” 听闻此语,皇甫纤心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臂,久久不愿放开:“好你个秦夜,刚刚吃干抹净,就敢出言不逊!” “额……这个……本王是夸王妃呢!感恩皇上体恤,特允五天后再行南征,不然仅此一夜,让本王如何舍得与王妃别离?”说完,秦夜欲念再起,于是任由皇甫纤心继续掐着,他自己则又开始不安分地到处乱摸。 “你……”皇甫纤心气急,只好无奈放手,快速拉过被褥,将自己严丝无缝地裹了起来。 “哎,出征在即,不知何时才能凯旋而归?想不到在这大喜之日,还不能尽我所欲!难啊,做个统领百万雄师的将帅难、当个普普通通的大丈夫,更难……” “色字头上一把刀,贪淫好色误终身!倘若不是看在你即将率军南征,今晚才不会让你这般胡作非为!” “贪淫好色?这才……才一夜风流,怎么就与这个词沾上边了?这……从何说起嘛?爱妃,求求你了……” “哼,少在这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我来问你,肩膀上之齿印怎么来的?那个箭伤我知道,这齿印呢?婉瑜妹妹不会平白无故就咬你一口吧?”皇甫纤心佯装成吃醋之样子,将话题借故转移,希望能够打消秦夜再行床笫之欢的念头。 但秦夜何等聪明,又岂会不知她意!既然心知肚明,又岂能任由她摆布?坏笑一声,霸道地说道:“不管是秦照还是炽县、不管是婉瑜还是伊月、不管是青璇还是凤舞,本王对爱妃不会有半点隐瞒,日后尽可娓娓道来;爱妃亦可自行去问她们,想必她们自己都会不打自招,否则爱妃又岂会知道这齿印是婉瑜所咬?但是,因时制宜、因地制宜,爱妃此刻还是敞开心扉,与本王合二为一才是正事!” 言罢,秦夜猛地掀开被子,继续驰骋…… 第1章 情之一字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五日,即秦夜与皇甫纤心正式大婚之次日,正好亦为惊蛰之时! 经过一夜缠绵,于卯正时刻,秦夜才恋恋不舍地穿衣下了床榻,回首看着已为人妇之皇甫纤心,他本想伸手去撩拨她凌乱的秀发,又恐把她惊醒!正当他笑着放弃之时,谁料佳人却嫣然笑着睁开了美眸。 “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认床?”秦夜关切地问道。 “现在知道惺惺作态了吗?像你那样如狼似虎,谁能睡得好?”皇甫纤心收起笑容,故作生气地撇过头去,不再搭理秦夜。 “哈哈哈,要怪也只能怪爱妃太过诱人,不愧是天焱之花、不愧是天下四美!” “哼,府中的天下四美可不止我皇甫纤心一个!要不选个良辰吉日,把婉瑜妹妹纳为侧妃,让你堂堂秦王享尽齐人之福!对了,据说那个北晋王朝的永宁郡主——安可一,与你秦王也是颇有缘分,何不寻机也将她迎来这秦王王府住下?” “这……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王妃多虑了!” “是吗?你清楚,天下四美可不仅仅是因为姿容举世无双,倘若才智难登大雅之堂,那与绣花枕头何异?因此,北晋王朝君臣为何会让她一女子出使我天焱皇朝,她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 “这……这……爱妃,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在皇甫纤心不依不饶之说辞下,秦夜显而易见地心虚起来,只见他傻笑着取过黑色便服,匆匆穿好,就要夺门而出。 “慢着,这般火急火燎的出门,给他人看到,还以为是我这新晋王妃欺负你呢?”皇甫纤心轻声责怪道。 “啊对对对,都怪为夫思虑不周,让王妃见笑了……”秦夜挠了挠头,丝毫没有往日那种统御万军之英姿豪气。 “噗嗤……”皇甫纤心见他憨态可掬,再也强装不住,笑靥如花地下了床榻。 看着纱衣下若隐若现之美妙胴体,回忆起昨夜的点点滴滴,秦夜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将皇甫纤心再次拥入了怀中。 “时辰已然不早,可不许你再胡来!等会母家那边,该有人来瞧亲了。”皇甫纤心羞红着脸,郑重其事地提醒秦夜。 “不会来得这么早吧?”秦夜显然不太相信。 “那日在无伤林隘口,是谁说的‘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均可为兵’?忘了?” “这个……” “满脑子淫邪之念,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罚你三日不得再进此屋,你若不同意,我立即便回恒王王府!我实在不愿让你因为沉迷美色,误国误民!”皇甫纤心这下是真的有点动怒,她从秦夜怀中挣脱出来,气喘吁吁地坐回床榻之上。 “心儿别生气,本王故意逗你呢!本王不仅知道今为惊蛰,而且还知道,等下来瞧亲之人,必为本王之大舅哥和小舅子!如若不然,本王甘愿领王妃责罚。”秦夜此刻之言谈举止,似乎又与曾经那个神机妙算、杀伐果决之天焱战神无异。 “当真?”皇甫纤心看到秦夜又变回之前那个神采奕奕之英雄,心中虽然窃喜,小嘴却是还狐疑地翘了起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不过,倘若本王赢了,爱妃又当如何?”盯着皇甫纤心之酥胸,秦夜坏笑着问道。 “你就是个好色之徒……”皇甫纤心反应过来后,连忙双手捂在胸前,又气又羞地骂道。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心儿,濯颜之后,本王来替你画眉,可好?”秦夜不再戏弄她,含情脉脉地柔声说道。 “嗯……”皇甫纤心也收拢打情骂俏之心思,娇嗔应了一声。 惊蛰,二十四节气之一,这一天的到来,意味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早晨,温暖的阳光洒向人间,处处呈现一片生机盎然之景象;值此大好时光,人们纷纷相约出门踏青,林间小溪旁、山中小道上,层出不穷之载歌载舞、不绝于耳之欢声笑语。 古语有云,惊蛰之三候为: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一大早,秦王王府之桃园中,千树万树之桃花便争相绽放,其迷人场景,真是应了那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而在这桃园之中,却有一个比桃花还要娇艳美丽之红衣女子,伴着春风翩翩起舞……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一舞跳罢,看着绚烂多姿、深红与浅红交相辉映之桃花,西门怡景暂且淡忘了国破家亡、寄人篱下之愤恨与哀怨,用心鉴赏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枯枝断裂之声音,西门怡景瞬间不悦,立即转身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天公子?”西门怡景没有看错,那个“偷看”她起舞之人,正是秦王一母同胞之兄长——秦天! “秦天醉卧此地,无意冒犯到公主,还请公主恕罪!方才本欲离去,又恐踩了这些腐叶枯枝而扫了公主雅兴,是故彷徨至今……想不到最终还是惊扰了公主,秦天也没什么地方值得公主责罚,这就离去。”恭敬说完,秦天便拎着酒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桃园。 对于秦王这位唯一的亲大哥,西门怡景自是多有留意!可多方探寻下来,除了剑州炽县官府公布的些许消息有用,其余市井谣传,并无任何价值。 入住秦王王府这段时间,在西门怡景看来,这位秦王王府下人口中的“天公子”,实在是个另类!他既不会与父母兄弟之外的任何人结交结怨,也不会主动参与秦王王府之任何盛事,就算是昨日之秦王大婚,他也只是短暂出席一会,旋即就消失不见,原来是到这片桃园自饮自醉来了…… “其妻张丽与管家徐二,于四年前通奸串谋,共同构陷曾经之秦照,即如今之秦王,致使秦王四年漂泊在外、九死一生……”默念着剑州炽县官府公布的那则告示,西门怡景长叹一声,竟对秦天生出了一丝同情之意: “身为羽军统帅,以秦王如今在军中之威望,恐怕连恒王也难以比肩!放眼天焱皇朝,论及权势地位,秦王虽说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说他位极人臣,却也绝不为过!如此人物之唯一兄长,居然会颓废到这个地步,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 第2章 真假伊月 “啊……”热闹一夜之恒王王府,辰时初刻却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我滴个亲娘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你们这帮混账,居然敢以下犯上,不想活了?哎呦,冷死小爷了……”浑身湿透的皇甫凡,骂骂咧咧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手中还握着一个尚未啃完的鸡头,至于哪里弄来的鸡头,他已全然记不起来。 “别吼了,本公也被泼了几大盆冷水,岂有此理,这些狗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般放肆!来人啊,人呢?都滚哪里去了?老子堂堂明国公,弄得跟个落汤鸡似的,混账!”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皇甫无惧,一边脱下滴水之衣衫,一边怒不可遏地向外骂道。 “好大一个小爷,好大一个明国公,是老子命人泼的冷水,不服就来找老子算账!”恒王一脚踹开房门,吹鼻子瞪眼睛地骂道。 “父……父王……这……二姐出嫁,知道您老人家伤心,可您也犯不着这样对待我们哥俩吧?”皇甫凡来不及脱衣,颤颤巍巍地埋怨起来。 “混账,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若非看到心儿的面上,就凭你们昨晚干的荒唐事,老子恨不能将你们每人拉去杖责五十军棍,又岂会以这区区几盆冷水就草草收场?立即收拾一下,准备去秦王王府‘瞧亲’,再有差池,别怪老子不讲情面!”恒王不满地看了看他们兄弟二人,转身离开之时,却极为罕见地笑了! 见老父急匆匆离去,皇甫凡也赶紧扔了手中鸡头,开始梳洗更衣。 “咦,哪来的鸡毛?” “本公这里也有!皇甫凡,你这混账家伙,昨晚究竟干了什么?来人,来人……” 在皇甫无惧与皇甫凡之逼问下,几名府兵陆陆续续将他们昨晚回到恒王王府所发生之事,悉数还原了出来: 两人在亥正时刻回到恒王王府,刚开始之时,算不上酩酊大醉;当遇上喜极而泣之恒王后,父子三人又继续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大约在丑初时刻,一阵鸡鸣划破了恒王王府寂静的夜空! 半醉半醒之恒王觉得:雄鸡夜鸣实非吉兆,当有战事发生,还真是应了四日之后之南征。 而已经醉舞狂歌的皇甫凡听后,立即强行拽上昏昏欲睡的皇甫无惧,嚷嚷着一定要抓住那只呆鸡,将它就地变成烤鸡烧鸡!就这样,在他们两兄弟的围追堵截下,那只鸡当场就嗝屁了,最后只剩下皇甫凡手中紧握的那个鸡头…… “你这混账,抓鸡就抓鸡,扯上我干什么?”在去秦王王府“瞧亲”的路上,皇甫无惧踹了一脚皇甫凡的屁股,疾言厉色地指责道。 “它奶奶的,那只该死的呆鸡,大半夜它叫个屁啊?难不成是发情了?老哥,您说这公鸡发情,我俩把它宰了吃,会不会有什么影响?”皇甫凡煞有介事地问道。 “祖宗,您才是我大哥!吃个发春的公鸡就会有影响的话,那误食了发情的牛、马、驴,还不得发狂至死?” “啊哈哈哈,说的也是,倘若这些发情的畜生真有用,那天下那么多因为‘寡人有疾’而痛不欲生之达官显贵,还不得花重金到处寻找发情的牲口?那场景,想想就激动。” “行了,抓鸡之事,不可再提!快走吧,别让心儿和秦夜久等!还有,你独自领军强渡月河之事,找个机会与父王、母妃说一下,最好就选在心儿明天‘回门’之际,届时有心儿和秦夜在,父王和母妃不至于太过动怒!”皇甫无惧看着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亲弟,无奈地说道。 “多谢兄长提醒……”皇甫凡心中感动,恭敬地说道。 到了秦王王府,皇甫纤心已经行完一应儿媳之礼,正在“查验”秦夜亲手为她打造的花园。 看着皇甫纤心流连忘返、一脸幸福的样子,皇甫无惧和皇甫凡都开心不已,连忙拦住想要上前禀报之西彩,退到一旁,久久默不作声地等候,实在不忍心去打扰这对新婚燕尔。 幸好秦夜眼尖,在看到这对哥俩之后,便搀扶着皇甫纤心向他们走去。 “见过兄长!”秦夜和皇甫纤心齐齐对皇甫无惧行礼。 “见过二姐、二姐夫!”皇甫凡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恭敬行礼。 “今日‘瞧亲’,母妃和你嫂子一大早即准备了好多饺子、新鲜果品,让为兄和小凡一起带来了,现在赶紧去用一些!对了,母妃特别嘱咐,今日惊蛰,本该吃梨以应节气,但考虑到秦夜即将率兵南征,寓意不好,所以就没带;并让为兄转告你们,这几日也别吃梨!”皇甫无惧俨然一副长者神态,对着秦夜和皇甫纤心谆谆告诫。 “好啦好啦,老哥,我们快去吃饺子吧,昨晚抓鸡累死了,今早又被父王用几大盆冷水泼醒,我现在是又累又饿……”皇甫凡一边抱怨,一边有板有眼地作出很饿的样子。 “对对,饺子要趁热吃,赶紧走。”皇甫无惧知道,抓鸡及泼水之事,在口无遮拦的皇甫凡这里,只会越描越黑,于是立即附和说道。 秦夜和皇甫纤心见状,知道皇甫凡肯定又干了什么荒唐事,而且这次还把皇甫无惧也牵扯进去了……小两口相视一笑,也不深究,一同向着王府大厅走去。 此刻,秦雨任夫妇、韦云林、梁婉瑜主仆、韦青璇主仆、西门怡景等人已然齐聚王府大厅,除了秦天一如既往地缺席,文伊月主仆及素镜,也尚未到来…… 待秦王一行落座,西门怡景正欲安排婢女去请素镜等人之时,却听门外传来了文伊月那百灵鸟一般的笑声。 秦夜转身向门口看去,瞬间眉头紧蹙,眼神竟一时有点恍惚。 原来身形样貌颇为神似的文伊月与素镜两人,不仅互换了衣服,就连装饰妆容,也按各自平时之样子来打扮!若非对她们熟悉之人,恐怕还真会极易认错,皇甫凡就因此闹出了笑话。 “呀,小伊月,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贪睡赖床呢?”皇甫凡走到“文伊月”身旁,学着长辈训诫小辈的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皇甫凡,你才多大,就敢这般‘倚老卖老’?当众欺负伊月,你是不是皮痒?”“素镜”指着皇甫凡,盛气凌人地说道。 “呀……不对啊……你……你们……” 在皇甫凡一声惊叫中,王府大厅中的其他人,瞬间乐不可支!而真假伊月这一幕,却也深深地烙印在秦夜心中。 第3章 祉猷并茂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当焱京臣民还沉浸在秦王王府与恒王王府联姻的盛大场景中时,转眼之间即来到了第三天,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三月六日,距离素君钦定的南征期限,已不足三日,而在这一天,秦夜除了需要携着皇甫纤心‘回门’,还有三件与他息息相关之事宜急需处理: 第一、西平帝州四万禁军、西平珠州四万御林军,同为援助天焱皇朝攻打昭武王朝的消息,总算在破晓之际传到了焱宫和秦王王府; 第二、赵望率领四千七百余名羽营所属、雷灭率领一千苍穹护卫抵达焱京; 第三、秦天留下一封书信,消失了…… 看到秦夜心神不宁,皇甫纤心上前劝慰道:“天下地域之广,消息难免阻塞,就算最终因此延缓南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夫君不必太过忧虑!” “哈哈哈,爱妃一声‘夫君’,胜过千军万马!走,这就前往探望父王母妃!”秦夜轻轻牵起她的手,一扫胸中愁绪,与皇甫纤心双双策马向着恒王王府奔去。 毕竟大战在即,今天这第三日之婚宴上,宾客已然少了很多!看到秦王夫妇到来,纷纷凑近行礼。 上官菁对着皇甫柔心和嬴欣莹简单交代一番之后,即迫不及待地赶来迎接女儿女婿;才一见面,便不由分说地拉起皇甫纤心,有说有笑地去了恒王书房。 “本王正好有一堆军务要同你商议,一起去书房谈谈!来人啊,把那两个小兔崽子叫来书房。”恒王将几名官员打发了,来到秦夜身边说道。 “是,父王!”秦夜恭敬应答一声,跟着恒王离去。 “西平帝州与珠州之兵,确实事发突然,你打算如何应对?相关之南征大将,你又是如何遴选的?”言及南征将领,恒王不悦地瞥了一眼坐立不安之皇甫凡。 “此次南征,我军之不利为:第一、除了部署在昭武四州之羽军四营,我联盟主力千里行军,可谓劳师以远,而华盛和银冷却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其次、敌军战船巍峨威武、舳舻千里,而我军不擅水战,战船也不如他们高大坚固;再者、月河两岸相距数里,加之水流湍急,倘若强行渡河,与华盛和银冷硬碰硬,恐致很大伤亡……” “哎呦,姐夫,您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见秦夜答非所问,不咸不淡地列出一堆不利之处,皇甫凡心中大急,担忧母妃听闻之后,等下更是不愿让他独自领军作战了。 “你给老子坐回去!你抓鸡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现在慌什么?”恒王品了一口茶,鄙夷地说道。 秦夜看了看一旁的皇甫纤心母女,笑着走到皇甫凡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 “永圣皇朝发兵十万、东极王朝有五万士卒、西平帝州和珠州又再添八万大军,我天焱皇朝起、翦、颇、牧等羽军四营各出四万精兵,再加五万剑州新兵及苍穹护卫、父王亲兵、羽营所属,合共五十万南征大军,定可一战而尽灭昭武王朝!至于将领人选及进攻方案,小婿之意为:第一、赵御率两万羽营所属、赵望率五万剑州新兵伴我左右,是为中军主力,俟机强渡月河,直面华盛;第二、赵昭率四万起营大军,由仁州方向攻打昭武海津郡;第三、林许率四万翦营大军,由竹扶直接兵发昭武明池州郡;第四、司马闯率四万颇营大军,会同朱明之四万牧营大军,共同出击昭武月河南岸之新军军营,牵制银冷;第五、永圣赵行卓之五万大军、东极独孤无名之五万大军,悉数配合我中军将士,痛击华盛旧部精锐!” “慢着,你这般点将,不觉有失公允吗?先帝之‘一王六将’,你竟一个也不用,此战之后,你让我们如何自处?你知道这些帝国老将是怎么想的吗?岂有此理?”这两日因为夜里抓鸡之事,皇甫无惧没少被父母妻子数落,今日到此议事,本想只是走个过场,随意应付一下得了!可越听越不对劲,依秦夜目前所说,这个妹夫居然不打算让他这个明国公、卫将军领军南征!是故不管不顾,径直起身指责道。 诚如皇甫无惧所言,因为秦夜及羽军的强势耀世,昔日风光无限、威名赫赫之“一王六将”,已经离帝国三军战事越来越远:恒王授太尉,手中大部分兵权都被秦夜接手;骠骑大将军携偏师驻守代京,一直求战而不得;皇叔素空加封安亲王,致使车骑将军一职更是直接空缺;皇甫无惧受封明国公后,虽然还兼着卫将军一职,但基本都是赋闲在府;至于左将军君安、右将军文义、中军将军李文等人,或调防、或任文职、或忙于杂事,与束之高阁又有何异?乱世之中,将军不能统兵出征,那与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可想而知,这些帝国老将之心中,该有多憋屈…… “本王只是羽军主帅,不是三军统帅,顾不了那么多战将!况且,只要能打赢,又何必兴师动众?”秦夜冷冷地说道。 “混账,父王母妃在上,你敢自称‘本王’?本公在此告诉你,不让本公领军南征,皇甫凡也别想自领一军出战!你若不怕恒王王府与秦王王府生出嫌隙,你大可试试!”皇甫无惧扬指大骂道。 “兄长……姐夫……您们吵架别连累我啊!好端端的‘回门’,为何变成这个样子,有话好好说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辜被牵连之皇甫凡,欲哭无泪地看向自己的二姐——皇甫纤心。 “嚷嚷什么,你们几个耍猴呢?没那本事,就别学人家临场发挥!诸多疏漏,当老身昏聩糊涂了吗?秦夜,老身问你,你刚才排兵布阵,为何不管永圣皇朝新增的五万兵马?还有西平帝州和珠州那几万大军,你打算弃之不用吗?就算是做戏,你们也该做足了,这般敷衍我等妇道人家,是何道理?”上官菁不悦地看向秦夜。 “母妃恕罪,秦夜本欲娓娓道来,奈何兄长太过心急……”秦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恭敬地对上官菁说道。 “行了,老身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吗?为了国家,别说儿子女婿,就算要皇甫欲和再次亲自披挂上阵,老身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你,继续点将吧!”上官菁起身,大义凛然之气势,瞬间弥漫整个书房。 “母妃,秦夜知错……”秦夜躬身说道。 “母妃,孩儿知错……”皇甫无惧、皇甫凡齐齐躬身说道。 如此,在秦夜宣布皇甫无惧会同永圣司空闪及西平帝州袁顶、皇甫凡会同西平珠州曹悟,各自领军寻机攻取昭武王朝州郡城池之后,秦夜和皇甫纤心之“回门”事宜,即圆满完成。 是夜,秦夜单独叫来赵望,二人密谈近两个时辰,方才散去。 依赵望一路所见:大地回春,田野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有老者言道:内有圣主明君、外有绝世战神,我天焱皇朝日渐富裕强盛,静宁见春、祉猷并茂之场景,已然随处可见! 当然,至为关键的一点,乃赵望对秦夜所说的一件事,关于北晋王朝之永宁郡主——安可一,赵望认为她不仅会武功,而且极有可能是用毒高手,望秦夜日后小心…… 第4章 消失的秦天 随着南征时间越来越近,整个秦王王府的氛围也愈发沉重严肃,离别愁绪似乎缠上了每个人……而秦天的出走,无疑让这一景象,更是雪上加霜! 最为伤心难过之人,当然是周慈!秦照含冤离家四年,天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流了多少泪?好不容易盼到秦照衣锦还乡、成家立业,尚未来得及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又出了秦天之事!眼下长子离去、次子出征在即,让她如何承受得住?若非皇甫纤心、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女孝顺体贴,恐怕她又该日夜以泪洗面! 如果秦王王府上下将周慈视作慈母,那秦雨任则当之无愧被称为严父,甚至说他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亦不为过!在听闻秦天留书出走之后,秦雨任先是攒眉蹙额,随后便释然一笑,淡淡说道: “若能在外历练一番、脱胎换骨,倒也不错;将来有机会为我天焱皇朝建功立业,自是更好!否则,终日借酒消愁、游手好闲,不如早登极乐,一了百了!” 至于秦夜本人,成日忙于备战,对其兄长之所为,似乎若无其事一般…… 这天子初时刻,由于明日即要进宫面圣,因此秦夜尚未入睡,依旧独自一人在书房处置军务。 西门怡景进来沏好茶之后,并未如从前那样悄然离开,而是静候一旁,仿佛有话要对秦夜说。 夜中风起,烛光摇曳,秦夜抬头看了一眼红衣飘飘之西门怡景,不假思索地说道: “公主是否见过兄长?那片桃园是他常去之处……公主一身红衣,应是勾起他昔日梦魇,是故才会自行离去!” “奴婢之过,请王爷治罪!”西门怡景虽然心中疑虑,但依旧不卑不亢地行礼回复。 秦夜见状,放下手中的各种军报、密报,起身将门窗一一关上,随手搬来一张圈椅,放在案几对面,示意西门怡景坐下,并递给她一张纸。 西门怡景不明所以,坐下之同时,亦看到了纸张上面之内容,只有短短十字:万般皆南柯,初心或可寻! “往事不堪回首,家丑不可外扬!秦夜不能对公主述说太多过去之事,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告知公主:秦夜能有今日之成就,那人可谓‘功不可没’;而兄长之所以如此颓废,那人当属‘罪魁祸首’!虽说世事无常,半点不由人,但本王相信,人定胜天!公主以为然否?”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王爷高论,奴婢难评,还请王爷恕罪!” “以公主之聪慧,岂会难评?只怕是不愿亦不屑!” “王爷谬赞,奴婢不敢!” “诚如本王方才所言,倘若本王当初甘于命运、沉沦祸事、客死他乡,何来当下之秦王王府?何来如今之天下大势?” “王爷天纵奇才、绝世战神,自可胜天!换做他人,除了飞蛾扑火,不过蚍蜉撼树,又岂敢妄言‘人定胜天’?” “但公主做到了!本王曾向皇上承诺,两年之内,必定荡平昭武和西平全境!” “什么?” 西门怡景今夜特来找秦夜,本意只为解释桃园遇到秦天之事,谁知秦夜却这般袒露心扉,陆陆续续对她说了这么多!甚至连攻灭一国王朝这样的机密国策,都对她直言相告,竟使她一时受宠若惊,震撼之语破口而出。 “昭武王朝之覆灭,已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但西平王朝,本王愿意暂缓进兵,以报公主舍身为国之大义!自然,其间涉及到的本王私心,就当感谢公主对兄长醍醐灌顶之恩!”秦夜继续说道。 “等等,来到秦王王府,或许可以说是为了西平,但桃园天公子一事,实属奴婢无心无意之为,请恕奴婢不敢言恩!” 看着眼前这个心高气傲之西平公主,秦夜无奈地叹息一声,淡淡说道:“只要结局是好的,有意无意,还那么重要吗?除了公主,又有谁会在乎?” 西门怡景闻言,不再执拗,起身对着秦夜行了天揖之礼,恭敬地将上书秦天言语的纸张,轻轻放回秦夜案几,缓缓退出了书房。 今夜之焱京城中,不止秦夜书房烛火通明,就连东极王朝、独孤无名所住之客栈中,也是焚膏继晷、通宵达旦。 独孤无名副将——李山,大声嚷嚷道:“南征大事岂能儿戏?没有帝州和珠州兵马,三国联军就不能荡平昭武王朝了吗?大将军,我东极五万精兵滞留三皇海久矣,将士们抱怨之声浪,已是此起彼伏,如果再耽搁下去,军心必乱!” 李山之言,身为此次之会盟主帅,独孤无名又岂会不知!而李山不知道的是,玉衡皇朝上将军——司徒彪,统军攻占东极王朝阳春郡的密报,在刚才送到了他这个骠骑大将军手中!正如李山所说,如果天焱皇朝出兵时日再拖下去,他独孤无名也不知是否还能顺利领兵南征! “秦夜啊秦夜,希望你不要让本将军失望!”统军客居他国至今,面对风云变幻之诸国朝局,一直踌躇满志之独孤无名,此刻也生出些许无力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秦夜身上。 反观另一处之客栈中,永圣皇朝赵行卓,则极力希望秦夜暂缓出兵,倘若能够等到司空闪的五万大军会师三皇海,再行出兵,那对永圣皇朝来说,自是百利而无一害,届时不仅可以一战而下昭武王朝,而且正可趁机好好铸就一支能征善战之师,以利将来战事! “司空闪这个老匹夫,自行回永都一趟,不仅弄了个正侯,而且还获圣上允诺,他日带兵对阵昭武正王,若能大败其人,即可封为正王!这……这……真让老夫好生羡慕!”百里郁离乐呵呵地说道。 “老将军,您就别再打趣后生了!北晋安可一之事,后生至今不悔!虽说北宫至平那个老皇帝举倾国三十万大军,分两路进犯我永圣皇朝之花州和信城,但我永圣皇朝兵强马壮、城池坚固,他们又能奈我何?”赵行卓颇为狂妄地说道。 “安秦统领北晋全国半数兵马多年,穆天寒亦是职任北晋上将军十数年,他们或许垂垂老矣,但放眼天下,就算是秦夜,恐怕也不敢说他们是等闲之辈!我朝上下皆轻视北晋君臣,大大不妥!”百里郁离说完,不再搭理自以为是之赵行卓,开门走了出去。 第5章 素镜之论 一夜筹谋,诸事既定。 秦夜舒展了一下双手,正欲起身,却见皇甫纤心推门而入。 “花前月下没有也就算了,现在连同床共枕也成奢望!”皇甫纤心佯装生气,怅然若失地看着秦夜。 “古有忠孝两难全,今有我秦夜,许国难许卿!”秦夜坦然说道。 “长剑当空,战神现世!等天下太平,你就是我的!” “等什么天下太平?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本王现在就是爱妃的,只属于你一个人!” 秦夜言毕,即将皇甫纤心温柔地横抱而起,缓缓向书房中之卧榻走去。 就在秦夜要解罗裳之时,皇甫纤心嫣然一笑,附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真把我当深闺怨妇了?别胡闹,快去盥洗一番,用点早膳,等会又要忙个不停!” 不容两人你侬我侬,君之已然来报:西平帝州袁顶、西平珠州曹悟,同时来府拜见。 “既是皇姐,又是皇妹!身为西平皇族,对帝州和珠州,能够做到不偏不倚,也着实为难她了!”皇甫纤心一边帮秦夜整理衣襟,一边满是同情地说道。 “爱妃不必如此多愁善感,一切有本王,放心!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为本王生儿育女,哈哈哈!”秦夜大笑着拍了拍皇甫纤心的嫩臀,风一般逃出书房。 针对展思出兵驰援天焱皇朝南征之举,袁顶做梦都会笑醒!不必说四万禁军精锐,就算只是四千老弱病残,他也愿意亲自领兵前往!虽然展思在明面上指派孟无伤统军,但区区一个新任骠骑大将军,又如何能有他这个帝州三王之一尊贵? 夺了兵权,亲身追随秦夜左右,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了昭武王朝,届时不仅可以趁机结识拉拢禁军将士,还可再建功勋、誉满天下,何乐不为?此乃袁顶心中之如意算盘,因此从昨天开始,他便多次想要面见秦夜,可惜被西门怡景所阻,一直未能如愿。正当他大骂西门怡景祸国殃民之时,却又收到她的消息,告知今日一早可以到秦王王府拜见秦王! 于是备足厚礼,在黎明结束之时,袁顶便已在秦王王府门口静候!谁知,那个在他眼中粗鲁无比之曹悟,居然也率众而来…… 与一心以权谋私之袁顶不同,对珠州派遣四万御林军辅助秦夜攻伐昭武王朝,曹悟不止一次大骂诸葛风雨昏聩!天焱皇朝称霸天下,已是昭然若揭,哪里还需要偏安一隅之珠州来锦上添花?除了沦为天下笑柄,还有何益? 哪怕诸葛风雨在亲笔来信中苦口婆心地劝说,曹悟也铁了心,拒不奉诏!若非昨夜收到西门怡景密报,恐怕他就要打道回府;如果西门怡景所言非虚,那今后之西平局势,倒也和诸葛风雨之所料,不谋而合……是故,他也不再固执己见,早早即来求见秦王,不曾想,却遇上了那个让他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之袁顶! 此等敏感时期,两方特使同时出现在秦王王府,绝非偶然!片刻思索,曹悟即知西门怡景之良苦用心,叹息一声,对这位心怀家国之二公主,愈发敬重了。 “想要一碗水端平,谈何容易?妇人之仁罢了,哈哈哈!”袁顶看着风尘仆仆之曹悟,大笑着嘲讽起来。 “如此巾帼英雄之壮举,却被你说成妇人之仁,你他娘的还算个爷们吗?”曹悟大骂之同时,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剑,若非下属极力阻拦,或许就要在秦王王府门口,与袁顶厮杀起来。 “两位王爷来意,本王已然知晓,两军相帮,本王在此先行代我天焱皇朝致谢了!” 待君之引领袁顶和曹悟坐下、为君上好热茶之后,秦夜起身,恭敬地对他们二人逐一行了天揖之礼。 “昭武君臣暴戾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有幸追随秦王替天行道,实乃我等至高无上之荣誉,还望秦王不弃!”袁顶率先回礼,极其奉承地说道。 “秦王言重了!我西平王朝虽然远远不及天焱皇朝国富民强,但也愿尽绵薄之力,希望对秦王攻灭昭武王朝,有所增益!”尽管对袁顶言行嗤之以鼻,但为了家国大义,曹悟最终还是放低姿态,俯首说道。 “两位放心,本王已经部署妥当,待两军到达三皇海,由本王兄长、明国公、卫将军——皇甫无惧,会同永圣司空闪及帝州大军,共同出击昭武新军;至于珠州援兵,交由本王内弟、双州州领、双全伯——皇甫凡,会同文武余部,独自成军,寻机攻取昭武王朝之州郡城池。”秦夜摆了摆手,坦然说出其军力分配之谋划。 “秦王之意?”袁顶与曹悟两人听完秦夜所说,心中尽皆生出一种不安之感…… “君无戏言,更何况此等兴兵灭国、天下瞩目之诏命,岂能朝令夕改?因此,本王决定,南征之期不变,明日即誓师出兵!”秦夜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丝毫不容置喙。 “但凭秦王差遣……”袁顶和曹悟两人相视一眼,齐声回应道。 “本王与永圣、东极,先行率军前往月河北岸布置;只要两位王爷加快行军,届时后来者居上,未尝不可!”秦夜安慰道。 “多谢秦王……”袁顶和曹悟同时说道。 送走袁顶和曹悟,秦夜又着手做了五件事: 第一、命赵御和赵望即刻整军,准备明天前往三皇海会师永圣和东极兵马; 第二、差人通知永圣赵行卓、东极独孤无名,明日辰正时刻,准时离京; 第三、派人前去恒王王府,明告恒王父子,依计行事; 第四、召集皇甫纤心、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西门怡景等女,一一尽心交代,以示别离之意; 第五、跪拜父母,聊表孝心之同时,豪情壮志亦不减!至于兄长秦天,秦夜明言:吉人自有天相,秦家儿郎定可胜天! 处置完毕之后,已近申正时刻,随意用了一些众女呈上来的点心,即带着十名羽营所属,策马向焱宫奔去。 焱宫之中、御书房内,皇帝素君悠闲地在作画,花月郡主素镜、老太监余贞,一同随侍左右。 于书画造诣来说,素君并非什么神工意匠,诸如“铁画银钩”、“笔墨横姿”、“丹青妙手”等词,自是敬而远之!所幸贵为一国之君的他,并未痴迷其间,今日这幅描绘山河社稷之水墨画,也不过是一时兴致使然。 “启禀皇上,秦王已入焱宫。”一名小太监来报。 “西平帝州和珠州出人意料之举,虽有惊喜,却也给朕之股肱帅将出了一个难题!以致有官员上奏:如果秦王不顾西平帝州和珠州兵马,如期出征,难免有轻视两州八万大军之嫌,于国于民、于军于战皆不利;倘若秦王为等西平两州兵马而延迟南征,又犯抗旨不遵之死罪!你们说,秦王会如何抉择?”素君收起墨笔,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身为戾帝后人,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自小便成了素镜生存之本能;而余贞其人,更是伺候先帝二十余年之宫中老太监,对于和帝王间的相处之法,在这焱宫之中,恐怕无人能够出其左右!所谓之伴君如伴虎,两人早已深谙其道,眼下更兼涉及秦王,谁敢轻易置评?是故,当素君话音落地之后,他们尽皆保持沉默,谁也没有主动回话之意思。 “好啊,一个老狐狸,一个小妖女,你们都曾阅人无数,就这般怕朕?朕是那种一言不合,动辄杀戮之暴君吗?余贞,你先说。”素君愠怒。 “回禀皇上,事关秦王,老奴不敢多言!老奴只知道,陛下乃古今罕见之明君圣主,任何人和事皆在皇上掌控之中!”余贞立即伏地叩首,颤颤巍巍地说道。 “好个狡猾至极的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起来吧,收起你那副担惊受怕之样子,装什么装!”素君拆穿余贞用意之后,不再搭理他,径直将目光看向神色如常之素镜。 “回禀皇上,余公公方才之言,亦是小女子心中所想!既然皇上还欲让小女子再说,那小女子就试着述说一二:虽然不曾亲身经历,但皇上之前提到秦王说的那句话,‘皇上所指,臣无不往’,犹言在耳!因此,小女子断定,秦王绝对会如期出征!”素镜恭敬答道。 “仅凭一句话就想将朕打发,那可不行!”素君满脸笑意,风趣地说道。 “回禀皇上,小女子才疏学浅,但亦知道君命不可违之道理,更何况秦王这等手握重兵之绝世战神!皇上诏令在前,莫说西平两州八万兵马,就算是八十万大军,只要皇上尚未收回成命,秦王也必须准时南征,此乃臣子本分!大战在即,依小女子愚见,那些上奏皇上、谈论秦王是否如期出兵之朝臣,应当立即锁拿问罪,这般挑拨离间、妖言惑众之佞臣昏官,留之何用?”不知何故,或许是因为皇甫纤心,或许是因为文伊月,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痛恨那些乱嚼舌根之人,总之,原欲谨言慎行之素镜说到最后,言辞已经变得颇为锋利。 素君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有西平两州兵马助阵,非但胜算更大,而且确实可以减少我天焱将士之伤亡,于国于民、于军于战皆有大利,何乐不为?秦王职任南征统帅,只要他开口,朕愿意明旨诏告天下,另择时日发兵!郡主以为如何?” “皇上万万不可!素镜虽不知兵,但也听过‘兵在精而不在多’之兵家名言,岂可为了聚众而贻误战机?以秦王之能,若非体恤我天焱将士,早就抛开永圣和东极联军,独自亲率羽营所属直捣黄龙、建此傲世功勋了!”素镜气急,言语间已经有冲撞之意。 “花月郡主放肆……”余贞连忙制止。 “你给朕住口!”素君大声呵斥余贞,转而蹙眉看向素镜,冷冷说道:“贻误战机?说来听听!” 事到如今,素镜也不想再顾及许多,于是更加大胆地说道: “为了西平两州数万兵马而延缓出征,传扬出去,其余诸国会以为我天焱皇朝怕了昭武余孽,此事到时定会被敌方大肆鼓吹、乱我军心,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荒唐举措,难道不是贻误战机吗?还有,正处于水深火热、渴望我天焱正义之师前往解救之昭武百姓,日日翘首以盼而不见秦王大纛,他们会怎么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久而久之,民心渐无,难道不是贻误战机吗?” “秦王……看你这般仰慕,恐怕已是将他当做你心中之英雄了吧?”素君避重就轻,继续冷冷说道。 “秦王智计无双、风华正茂,确实当得起天下少女心中之英雄,只不过,他却不是素镜心中之英雄!素镜心中之英雄,明明近在咫尺,却是求而不得……”言及于此,素镜并未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含情脉脉地看向素君。 “这个……朕……”素君见状,心中大喜,可转念一想,最终还是无奈地暗自叹息。 第6章 亡国因由 在小太监之引领下,秦夜来到了御书房。 如同之前一样,素君依旧让秦夜免行大礼! 看着在场之三人,皇上龙颜大悦,显得很是兴奋;花月郡主欲说还休,眼角似有一丝忧伤;余公公则一改往日慈眉善目之样子,神色颇为凝重!察觉氛围有异,秦夜并未急于说话,只是静静站立一旁。 “爱卿大婚那日,朕说过,在你出征之前夜,朕要与你秉烛而谈!现在已近酉正时刻,余贞,吩咐御膳房,多备几个下酒菜,朕今晚要和秦王好好痛饮几杯,为他壮行!” 此话一出,秦夜、素镜、余贞三人都愣住了。 对秦夜来说,自己酒量实在不怎么样,与别人对饮,他或许可以偷奸耍滑,甚至以势压人,只要能少喝一口,就绝不多饮一滴!可换做与皇上共饮,让他如何应付?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突然心中一亮,明天即为南征之日,大可以此作挡! 于素镜而言,皇上方才还在以秦王是否会如期南征一事,来问询她和余公公,何故见到秦王之后,就直接一锤定音,道明秦王如期南征?难道皇上是故意试探她和余贞?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帝王心思,当真难以捉摸。 此时之余贞,已大致猜到了这位年轻天子之用意!若他所料不差,皇上是在借机为花月郡主铺路,等下只要在席间向秦王道出花月郡主刚才言论,那秦王必定会对花月郡主心生感激,如此一来,身为戾帝后人、毫无依靠之花月郡主,今后就与秦王王府和恒王王府有所牵扯,倘若花月郡主有难,关键时刻,秦王王府与恒王王府定然不会袖手旁观……难怪秦王大婚那日,皇上会允许这小妮子留宿秦王王府,原来布局久矣!可皇上这般费尽心思地帮花月郡主交好秦王,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他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那荒谬绝伦之事吗?他们可是……余贞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象,倒吸一口凉气,强行将自己注意力集中到晚宴之安排上。 由于事先早有准备,因此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宴席即已就绪!在皇上之示意下,秦王与花月郡主迎面而坐,自行用膳。 “美人爱英雄,乃是人之常情,但千百年来,英雄美人终成眷属者,却又屈指可数!爱卿与纤心顺利完婚,实属可喜可贺,举起酒杯,陪朕共饮!”素君起身,豪爽地说道。 “皇上天恩,末将无以为报,只能效命沙场,为皇上开疆拓土!”秦夜立即起身,豪迈地回应。 “跟你说婚事,偏要扯战事!那是朕第二杯酒才要说的话,你急什么?快喝,别想逃酒。” 见皇上这般调侃秦王,素镜放下手中筷子,情不自禁地掩面而笑。 “皇上知末将不胜酒力,况且明日即要统军南征,还望皇上允许末将……”秦夜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在皇上的笑声之中,尴尬地说道。 “那不行,朕之股肱帅将,我天焱皇朝之堂堂战神,岂能在这黄汤面前认输?朕不指望爱卿千杯不醉,但今晚,必须陪朕共饮十杯,少一杯也不行!” “十杯尚可,末将遵旨!” 君臣两人说完,尽皆开怀大笑。 “都说秦王智计无双,想不到仅仅一杯酒下肚,就被皇上这般轻而易举地请进瓮中!您陪皇上同饮十杯,那小女子我呢?还有余公公?”素镜看了看这对恣意洒脱之年轻君臣,善意地提醒秦夜。 “啊……这……这……”秦夜闻言,瞬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愣在座位上。 “哈哈哈,还是你这小妖女懂朕!不对,秦王,花月郡主不仅懂朕,对你来说,她也足称知音!在你尚未到此之前,你知道她是如何评论你秦王南征一事吗?来,喝了第二杯,朕慢慢说与你听。” 在秦夜、素镜、余贞三人满脸震惊之神情中,素君可谓一字不漏地将素镜之论复述了一遍,就连素镜当时说这些言辞的神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同一番话,秦夜等人听完,心中所想却各不相同。 以秦夜对皇上及花月郡主之了解,两人已是互生爱意,只因碍于身份而未能再进一步!若非有此依据,难免会误以为花月郡主喜欢自己……心中叹息之余,对皇上为了花月郡主而煞费苦心,秦夜深感愧疚,当即举杯干了第二杯酒之后,又另外斟满一杯,对着花月郡主致谢道: “承蒙郡主眷顾,末将感激不尽!末将有一言敬呈,还望郡主莫忘:万事无绝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今晚皇上之言行举止,已让素镜不明所以,现在秦王这几句感激之语,更加让她如坠谜窟,变得愈发云里雾里…… 至于余贞,他虽然也不明白秦王所言究竟何意,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皇上确实是在极力拉近花月郡主与秦王之间的关系!未雨绸缪这么多,想必那昭告天下之日,已不远矣! “等等,倘若秦王南征攻灭昭武王朝,将其全境悉数收归我天焱皇朝所有,那时皇上之君威功业,将会一举超越太祖太宗,就算他真要不顾皇家颜面以及人伦之道,强行立花月郡主为后,恐怕也少有人敢犯颜直谏!更何况,还有一个战无不胜,统领数十万精锐之秦王战神在外震慑,谁敢造次?皇上啊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她可是戾帝之后,您的侄女啊……”心中念及于此,对先帝、对皇上忠贞不二之余贞,再也强撑不住,借故离开了现场。 秦夜所云,素君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秦夜对花月郡主之微微报答而已;殊不知,在不久之将来,正是因为这几句话,改变了他和素镜之一生,改变了天焱皇朝、乃至整个天下之局势! “爱卿明日即要举兵南征,不知有没有收到诸国密报:玉衡皇帝——司央,因病突然驾崩,太子司玄极已登基为新君,其国上将军——司徒彪,出其不意地攻取了东极阳春郡;东极新晋卫国公——祖荣,为保军威之地,战死城外;中玄昔日上将军——夏侯让,收复军威失地不成,埋尸荒野;北晋老皇帝——北宫至平,不仅收了太子监国之权、软禁其于东宫之内,还将北宫驰骋贬为庶人、鸩杀了北宫无恋,如今更是发兵三十万,由安秦和穆天寒各自领兵十五万,一路攻打花州,一路远征信城;至于无双皇朝和永圣皇朝,无甚大事可言……” “启禀皇上,末将方才入宫之前,还收到一份紧急军报,言及昭武王朝、月河南岸军中发生兵变,正王华盛麾下、狼营主将——曾土,因为屠戮文武北泽郡百姓,被后将军范纲,率众诛杀。” “精彩,真是精彩!天下为棋,捭阖诸国,今朝之永圣皇朝、东极王朝、玉衡皇朝、无双皇朝、中玄皇朝、北晋王朝、西平帝州、西平珠州,此八者,刚好对应余下之八杯酒,请吧,爱卿。”素君说完,微笑着举起了第三杯酒。 素镜环视皇上和秦王两人,心中之疑虑,又多了一重!明明还有昭武王朝,为何皇上只说八者?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都能各自分到一杯酒,为何偏偏撇下尚拥半壁江山之昭武王朝? “你个小妖女,自己想不通就问,愣在那里做什么?你可以直接问秦王,一个即将覆灭之昭武王朝,当得起他今晚这杯酒吗?不怕你说朕自大,在朕心里,昭武王朝剩下那四州之地,已是朕之天焱疆土!战神出征,静候捷报尔。”素君豪饮之后,霸气地说道。 “这……”素镜莞尔一笑,缓缓看向秦王。 “末将听闻我朝太宗皇帝曾言:仁者无敌、勇者无惧,玉衡司央为君仁厚,可为仁者!依末将看来,司央秉政玉衡皇朝二十余年,凡事以民为重,确实无愧‘仁宗’庙号;司玄极作为后继之君,本身贤明睿智,又有宰相张之堂、护国大将军司任、上将军司徒彪等能臣干将全力辅佐,将来之玉衡皇朝,不可小觑!”秦夜起身喝了第三杯酒,以玉衡皇朝为先,开始论道天下。 “说完仁者,就到了太宗皇帝评价之勇者,永圣皇朝之赵逍,以庶出皇子之身份登基为帝,迅速制衡文武大臣、稳定朝局,改革弊政、整饬军备,于荧惑守心之时,一战而下北晋之花州全境……” “北晋上将军——穆天寒,亲领大军十五万攻打信城,永圣此地已是岌岌可危,不知爱卿对这事如何作评?”不等秦夜说完永圣朝局,素君便迫不及待地插话说道。 “回禀皇上,末将愚见,永圣信城必失!” “何以见得?永圣在信城也留有数万精锐,穆天寒想要在短期内占下此州,谈何容易?一旦永圣援军到达,信城如何还会易手?” “皇上圣明,但赵逍其人,却会故意将信城全境,送与穆天寒!” “什么?”素君和素镜同时大惊。 “回禀皇上、郡主,自我天焱皇朝制霸天下,永圣皇朝之君臣,既想交好我天焱皇朝,又想避而远之,免得生出嫌隙,不得不早早与我天焱皇朝正面争锋!纵观信城,地小民寡,却与我天焱皇朝接壤,在赵逍看来,已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眼下北晋兴兵进犯,永圣正好借机将此地让出!待日后灭了昭武王朝,我南征大军归来之时,他永圣君臣,定会求我朝助其收复信城!而当我天焱大军介入北晋战事之后,势必又会与北晋君臣交恶,届时我天焱皇朝,又将陷入无休无止之鏖战,而他永圣皇朝,却可坐收渔人之利!”秦夜一口气说完,倒满第四杯酒,恭敬地等着皇上发话。 “行了行了,这些个阴谋诡计,听得朕头疼!爱卿全权统筹处置即可,你接着说。”喝下第四杯酒,素君无奈地说道。 无双皇朝哥舒一,登基不到一年,沉迷美色、贪图享乐,已然不是割地自立之初、杀伐果决之开国皇帝!朝中之文武重臣,也是碌碌无为之辈,荧惑守心之战、近日大战,两次攻伐东极之知州,尽皆无功而返……若非有皇太子哥舒上善,上下撑持,早生祸乱!因其距离天焱皇朝最远,秦夜认为可先行任其自生自灭。 盛极而衰之东极王朝和中玄皇朝,有着许多相同之处,是故,秦夜将两者一并而论;同是老牌强国霸者,都是外强中干!东极新君——哥舒耀,就算他有志于天下,也有独孤无名这样的后起之秀全力辅佐,但今日之天下大势,恐怕他们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中玄新皇——宗政辰,以及那些各自为政之宗亲权贵,秦夜以一种极其不屑之神情,一笑而过,称之为土鸡瓦狗、坐以待毙尔。 提及北晋王朝,秦夜脑中突然闪过一道靓丽之身影,强行驱逐之后,再次回归正题,品评此国:老皇帝——北宫至平,贪恋权位,致使北宫纵横一身才学无法施展;宠溺北宫驰骋,让其变得无法无天,即使花州兵败、丧权辱国,与北宫驰骋有着莫大干系,北宫至平依旧听之任之,从不多加约束!纵然今朝幡然醒悟,终是为时太晚…… 最后之西平帝州、西平珠州,除了以苟延残喘、不足为虑等词形容,秦夜并未过多论述! 而那昭武王朝,正如素君所言,不日即亡,多说无益。 待秦夜滔滔不绝地评价完诸国君臣,已是亥初时刻;看着空空如也之酒壶,秦夜伏地叩首,恭敬地说道: “启禀皇上,末将与皇上约定之十杯酒,尽已饮尽,天下诸国君臣,也已说尽!末将请旨,明日辰正时刻离京,正式南征,誓灭昭武王朝!” “准奏,爱卿快快平身!”十杯酒喝完,素君已经开始有些许醉意,此刻满脸微红,亲自将秦夜搀扶起来。 醉意更浓之秦夜本欲领旨告退,却被素君抢先说道: “皇朝王室不计其数,何故一一化作尘土?爱卿与朕相知相惜、相辅相成,还望直言相告!” “皇上……末将……”秦夜再次伏地叩首,却是闭口不言。 “朕视爱卿为股肱帅将,待爱卿如兄弟一般,难道爱卿就这样畏惧朕吗?”素君再次将秦夜搀扶起身,神色颇为失望地说道。 “皇上……历朝历代政权跌宕,最终亡国覆灭,不外乎以下几个因由:第一、君王昏聩、贪图享乐、用人失当、决策失误;第二、主少国疑、外戚掌权、门阀壮大、诸侯并起;第三、奸臣当道、大兴苛政、土地兼并、起义四起;第四、穷兵黩武、连年征伐、国力疲乏、天灾不断;第五、重文抑武、党锢之祸、外族入侵、战乱亡国!”秦夜咬了咬牙,将心中所想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说得甚妙,据此比对,昭武败亡,当属主少国疑之列;西平衰落,可归决策失误一类!好,真好!得秦王者,可定天下,哈哈哈!”素君乐不可支,不断地拍着秦夜双肩。 “皇上,时候不早了,难道真如您在秦王王府所言,必与秦王秉烛而谈吗?明天一早,秦王可就要统兵南征了……”素镜走到素君身旁,摇着他的手臂提醒道。 “啊对对,朕一时高兴,竟然将如此大事抛之脑后,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如此,朕便在此祝爱卿马到功成,等爱卿还朝之日,朕再与爱卿把酒言欢!” “皇上厚望,末将定将不负!请恕末将先行告退,皇上珍重!” 拦下欲再行礼之秦夜,君臣二人就此告别。 谁知,就在秦夜走出十步开外之时,素君突然高声问道:“玉衡司央是仁者、永圣赵逍为勇者,那朕呢?” “霸者无双,皇上乃古今第一霸者,一统当今天下之霸者!” 皓月当空、长夜漫漫,之前噤若寒蝉之深宫大院,此刻却回荡着秦夜那龙吟虎啸之声音,久久不曾散尽…… 第7章 三皇海 秦夜回到秦王王府,已是夜半子时,沐浴更衣之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只见皇甫纤心独坐烛光下,不辞辛劳地在绣一个荷包。 感觉到来人气息,皇甫纤心头也不回、泰然自若地往后一靠,吓得秦夜连忙上前,稳稳将她托着。 从秦夜角度看去,怀中佳人那对粉妆玉砌之玉峰,一览无遗!醉意尚在、热血又腾,秦夜俯身将她轻轻抱起,瞬间便登床解衣、共赴巫山。 或许因为秦夜即将南征,今夜之皇甫纤心,显得极为乖巧温顺!无论秦夜如何折腾,她尽皆娇嗔配合,吮舔揉抚,任他予取予求…… 美人在怀、春宵苦短,当秦夜变着花样地挥汗如雨后,入睡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起床之刻。 穿戴完毕,秦夜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帐幔中之皇甫纤心,接着决然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秦夜带着赵御及五十名羽营所属来到焱京城门口时,赵望已经将五千名羽营所属集结成军,随时可以开拔。 “留下六百余名羽营所属守卫秦王王府,也就你赵御能有如此大之手笔!帝国精锐、天下劲旅,不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却来帮本王看家护院,你就不怕重蹈无伤林、恒王亲兵覆辙?” “你若还是孑然一身,懒得管你!” “哈哈哈,这么多年,赵御还是赵御,永远都是这个臭脾气!待你日后遇到心仪之人,性格必须好生改改,否则,哪家闺女乐意嫁你?” “本侯清心寡欲,自甘一人终老。” “那好,本王养你,负责送终!” “滚……” 眼看赵御难得气急,秦夜不禁放声大笑。 “江山如画,金戈铁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皇上……”秦夜听到这颇为熟悉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战神出征,朕,岂能不亲自来送?当然,挂念爱卿之人,可不止朕一个!” 随着素君之话音刚落,花月郡主、秦雨任夫妇、恒王夫妇、韦云林、皇甫纤心主仆、文伊月主仆、梁婉瑜主仆、韦青璇主仆、皇甫无惧、皇甫凡,甚至连元赢与皇甫柔心夫妇,也出现在人群之中。 秦夜正欲策马上前话别之际,永圣赵行卓和东极独孤无名,同时率众而来!摇头苦笑一声,秦夜翻身下马,对着皇上恭敬行礼之后,便庄严地大声说道:“南征时刻已到,出发!” 对于目送自己离去之众人,纵使心中牵挂万分,秦夜也只能忍痛颔首,挥军三皇海。 三皇海,位于天下中心地带,在天焱皇朝建国之前,曾名“居央海”!随着素鉴创立天焱皇朝,居央海这一领域,便被中玄皇朝、永圣皇朝、天焱皇朝等三国包围,世人为了彻底与宇尊皇朝之历史区别开来,即改称其为“三皇海”! 虽曰为海,但其所占地界,也仅有原西平王朝全境那般大小! 话说天下百州,先道诸国辖控之数,再论百姓贫富、或言军事战力,具可排序如下: 去年荧惑守心之前,东极王朝尚未一分为二,拥天都、安州、乐民、上君、建兴、定阳、云晶、高延、东盛、知州、弘成、世州、世贺、筑功、云阳、上昌、心州、春冬、虎临、武兴、永平等二十一州,为天下最强,比暂列第二之中玄皇朝,多出整整八州之地,其国力之盛,可见一斑!及至哥舒一割裂南方九州,开创无双皇朝,东极王朝便光辉不再,占地十二州,虽与永圣皇朝拥州之数一致,但以国力比对,此时之东极王朝,已经弱于永圣皇朝,因此只能屈居第三! 借用荧惑守心天象,彼时之中玄皇朝,一边与昭武王朝联军攻打天焱皇朝,一边暗中协助哥舒一分裂东极王朝;在诸多筹谋得逞之后,以其原有玄都、军威、梓州、凌云、中胜、镇州、凤舞、耀州、紫呈、龙腾、凤鸣、醉芝、宣宁等十三州之地,荣登天下第一大国。 至于他国王朝,排除战事所造成之州郡变更,各据州地为: 永圣皇朝拥永都、临京、墨云、恒州、双盛、信城、文兴、开元、永康、武安、民安、广成等十二州,是为第二; 天焱皇朝拥焱京、天州、宁州、兴州、望州、海州、全州、剑州、华京、双州等十州!同样,与据十州之地之北晋王朝相较,天焱皇朝之国力偏强,是故列名第四; 北晋王朝拥文都、益兴、钦武、怀阳、稻余、舟丹、星城、花州、明山、雨啸等十州,是为第五; 如出一辙,玉衡皇朝、昭武王朝、无双皇朝均拥九州之地,但就军事、经济等等因素而言,明显是玉衡皇朝最强、昭武王朝居中、无双皇朝为末,有鉴于此,天下人公认为: 玉衡皇朝拥玉京、愿京、仙州、明州、天仁、北州、临州、顺天、贞民等九州,是为第六; 昭武王朝拥武都、昭兴、界州、仁州、文武、竹扶、明池、林城、沐恩等九州,是为第七; 无双皇朝拥世贺、筑功、云阳、上昌、心州、春冬、虎临、武兴、永平等九州,是为第八; 至于西平王朝,其拥帝州、代京、平州、典州、风州、福州、珠州、富州等八州,是为毫无争议之第九…… 如此观之,三皇海确实不能与东、南、西、北等四海之广袤无垠相提并论,但因其位置特殊,兼得水草丰盛,是故一直被天焱、永圣、中玄等三皇朝视为战略要地!此次将之定为南征联军聚集地,其重要性,更加不言而喻。 马不停蹄地急行军两天两夜,秦夜、赵行卓、独孤无名等人总算与滞留三皇海的五万永圣兵马、五万东极士卒会合。 不再过多耽搁一刻,秦夜即令联军将士火速奔赴战场。 赵行卓原本想要劝秦夜就地等候司空闪大军,但看到秦夜与独孤无名那誓死不二之神情,只好作罢。 大军沿着三皇海,经天州、过华京,到达双州地界之际,商尚和邓清率领一万五千羽营所属、五万剑州新兵,早已恭候多时!待赵御及赵望分别接手羽营所属、剑州新兵,秦夜即让商尚和邓清返回双州驻守,自己则与赵行卓和独孤无名,继续领军前行。 七日之后,三国联军横穿昭兴,完成与司马闯之四万颇营将士、朱明之四万牧营精锐会师,驻扎月河北岸,同南岸华盛、银冷之昭武大军形成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顺着秦夜的行军路线,在与司空闪五万永圣士卒、袁顶四万西平帝州禁军、曹悟四万西平珠州御林军聚兵三皇海之后,皇甫无惧与皇甫凡星夜兼程,于秦夜等人驻军月河北岸之第四日,携风而至。 第8章 第五玉珩 仁州,地临南海,宇尊皇朝未亡之时,即以“通商工之业,便渔盐之利”作为发展本地经济之重要手段;后来昭武王朝立国,更是将此地理优势发挥到了极致,非但把渔业猎捕范围扩展至海内岛屿周边,而且大肆发展海上运输,朝廷和百姓皆深受其惠,日渐富裕!可惜,这一得天独厚之大好州郡,却被秦夜令赵昭、王羽和曹宁等将领夺了去。 职任仁州州领不到半年,君玉珩不仅将此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还在闲暇之时,往返奔走于仁州、昭兴、文武、竹扶等地,集四州之力,打造出普通楼船五十、艨艟一千、五牙舰一百、游艇三百……这些水师战船,比起华盛和银冷军中所备,不管是数量多少、还是性能优异,均不可同日而语,但至少让秦夜大军有了一战之力;借用赵昭对此之评论来说:他日攻灭昭武王朝,君玉珩可为此战首功! 秦夜驻军月河北岸之第五天,适逢君玉珩前来述职,于中军帅帐内,两人第一次见到了彼此。 “……我军所造之五十艘普通楼船,每艘长十五丈、宽三丈、高五丈,上下三层,每一层都可让马匹纵越,最多可容兵士一千五百人,但在这种满载情况下,因空间狭小,很难作战,是故只能当做运兵船!针对此等问题,下官参考史册,在普通楼船之基础上,改造出五牙舰,此战船有楼五层,高百余尺,前后左右共置六拍竿,缚在竿头之巨石,可通过随意转动横竿,以砸击敌船,搭乘一千士兵之时,可发挥出最佳战力!至于艨艟,属于轻捷快速的攻击战船,可载二十余人,船体狭长,有上下两层舱室,四周有护板,是防护性仅次于楼船之攻击性战舰;另外之游艇,则为小型侦查船只,行动敏捷,必要时刻,可充当‘死士’,定会斩获颇丰。”君玉珩儒雅地说道。 “你在奏报中说:‘华盛和银冷所用之普通楼船,有五层,一次可运兵三千人,称为万斛之舟……’此言当真?”秦夜环视帐中诸将,淡淡问道。 “回禀秦王,千真万确!昭武战舰,属当世之超大型船舶,而且有百艘之数,若非到了存国续种之危急时刻,恐怕我等还见不到此等场面。”君玉珩依旧气定神闲,不加隐瞒地将心中所知,悉数说了出来。 “啊……什么……”西平帝州袁顶、东极李山等人闻言大惊,不禁脱口而出,立即招来他人一阵白眼。 “战船巨大,无风难以行驶!昭武败亡,已是定数,各位不必过多忧虑,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议,都散了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君玉珩,秦夜挥手结束了联军会议。 众人循序离去,唯独君玉珩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立于秦夜身后。 “身负大才而碌碌无为,满腹筹谋却隐忍至今,好一个君玉珩!别跟本王说什么‘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你君氏一族与本王之关系,早已势如冰炭,你岂会不知?并非本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因大战在即,容不得本王有一点闪失,你可明白?”秦夜背对着君玉珩,冷冷说道。 “‘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大世界?’叔父打压、族中排挤,于下官而言,何足道哉?” “‘有不可及之志,必有不可及之功!’换句话说,你如此卧薪尝胆,意欲何为?本王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是你们君氏一族之苦肉计,如此布局,不过是为了两面押宝,确保尔等家族长盛不衰!” “‘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下官不才,愿意追随王爷左右,行谋士之举!” “本王上马为帅,可领百万雄师征伐天下;下马卸甲,亦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何需你来多此一举?” “治大国如烹小鲜,此言何意?随着王爷攻下之州郡城池越来越多,王爷麾下之战将兵士也越来越多、军政要务也越来越繁杂,倘若王爷一如既往地事必躬亲,想要面面俱到,谈何容易?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最好集思广益,切勿独断专行!” “放肆。”秦夜极为罕见地轻喝一声,缓缓转身过来。 “倘若攻下一州一地,尽皆免除十年赋税,那国家之财政收入何来?耗费兵马钱粮无数,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名义上之占有吗?下官愚见,王爷在外开疆拓土,动辄轻言免除赋税,并非长治久安之策!试问,户部国库有出无进,久久积贫,如何能够成就天下归一之伟业?”君玉珩毫不畏惧,义正言辞地接着说道。 “本王知道你擅长占星卜卦,今日这番诛心之论,是否预先算过,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秦夜眼中杀机尽现,开口威胁道。 “哈哈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瞒王爷,下官来此之前,确实给自己起过一卦:天泽履卦,履虎尾,不咥人,亨!主有惊无险、声名大扬之吉兆!”君玉珩大笑着回应。 “虽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说,但本王更加推崇‘人定胜天’之论!更何况,天机难测,还望先生不要太过倚仗那虚无缥缈之占星卜卦,倘若这次不是本王有意试探,当真不由分说地一剑杀了你,那可如何是好?没有先生陪伴本王征伐天下诸国,岂不可惜?”秦夜一改方才之神情语气,庄重地对着君玉珩行了一个天揖大礼,恭敬地说道。 “下官多谢秦王赐教!”君玉珩见状,连忙一反常态,回敬天揖之礼。 “今得先生,秦夜如鱼得水!” “追随秦王,玉珩如获新生!” “有先生撑持,君氏一族终究是命不该绝,这样也好,免得皇上与本王心中痛惜,愧意日盛!” “第五!玉珩自此时此刻开始,即是第五玉珩!” “先生又是何必?” “王爷更名,玉珩换姓,天生之同行者,妙哉妙哉……” 当晚,秦夜与第五玉珩两人促膝长谈,就目前之战事局势,结合秦夜此前之谋划,除去赵昭之策不提,第五玉珩和盘托出了自己心中之主张,如此一来,联军攻打昭武残部之作战方案,瞬间变得更加完善。 次日辰正时刻,再经一番商议之后,秦夜开始调兵遣将: 第一、传令开疆侯赵昭、双羽伯王羽率四万起营大军,即日起,由仁州方向寻机攻打昭武海津郡,特配普通楼船十艘、艨艟两百、民船若干;新战伯曹宁,领余下一万起营士卒,留守仁州; 第二、传令兴业侯林许、至诚伯阳永率四万翦营大军,即日起,开始由竹扶直接进攻昭武明池州郡,特配普通楼船五艘、艨艟一百、民船若干;竹扶州领梁错,领余下一万翦营士卒,留守竹扶; 第三、命双全伯皇甫凡,会同西平珠州曹悟,领一千苍穹护卫、一千恒王亲兵及四万西平御林军,前往文武北泽郡,寻机诛杀昭武王朝之兵勇,允其相机行事,特配普通楼船五艘、艨艟一百、民船若干;文武伯项宣领残部留守文武; 第四、命明国公皇甫无惧,协同永圣司空闪、西平帝州袁顶,领五万永圣士卒、四万西平禁军,来回巡视月河北岸战线,支援全军,特配普通楼船五艘、艨艟一百、民船若干; 第五、命永圣赵行卓,率所部五万精锐,护卫中军左翼;命东极独孤无名,率所部五万雄师,护卫中军右翼;各配普通楼船五艘、艨艟一百、五牙舰二十、民船若干; 第六、命南境侯朱明,率四万牧营大军,为大军先锋军;命破虏侯司马闯,率四万颇营大军,为大军后军;各配普通楼船五艘、艨艟一百、民船若干;昭兴州领白玄,领余下颇营兵马,专司昭兴治安及粮草押运; 第七、赵侯赵御、望远伯赵望,分别领两万羽营所属、五万剑州新兵,是为中军;特配普通楼船五艘、艨艟一百、五牙舰六十、游艇三百、民船若干;仁州州领第五玉珩,为全军军师,专司辅助秦夜出谋划策…… 一切就绪,众将领命离去,举世瞩目之昭武灭国大战,就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9章 首战失利 水战,有兵家云:“登高四望,必得水情,知其广狭,尽其浅深,乃可为奇以胜之。敌若绝水,半渡而薄之。” 也有兵家云:“若近水为阵者,须去水稍远,一则诱敌使渡,一则示敌无疑……若敌率兵渡水来战,可于水边,伺其半济而击之,则利。” 更有经曰:“以水佐攻者强。水因地而成势,为源高于城,本大于末,可以遏而止,可以决而流……先设水平,测其高下,可以漂城灌军,浸营败将也。” 普通楼船和五牙舰,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驱,全仗风势;艨艟、民船,无风亦可凭人力操持;因此,月河水战,如果风大,又是顺风,艨艟、民船不如普通楼船和五牙舰;如果风小,且为逆风,普通楼船和五牙舰,反倒不如艨艟与民船。 正当秦夜和第五玉珩在探讨下一步之作战方案时,一名羽营所属来报,说永圣赵行卓部分兵力刚刚到达指定地点,就有昭武战船前来挑衅,赵将军愤而追击,落入敌方圈套,损失普通楼船一艘、五牙舰五艘,大败而回。 “‘先忧事者后乐,先傲事者后忧。’经此一败,希望赵将军能有所领悟;也希望那些轻视昭武大军之战将,好自为之!”首战失利,秦夜颇为不悦,倘若赵行卓是自己麾下将军,决然不会这般轻易饶了他。 “虽说华盛和银冷是困兽之斗,但近三十万兵马,想要一举诛杀,绝非易事;况且,他们还占尽战船之优势!属下之意,为了避免我军出现重大伤亡,勿需强渡月河,可派一支偏师从下游潜渡至对岸,大肆鸣金吹角、虚造声势,让敌军误以为腹背受敌、陷入混乱,届时我大军主力再趁机强渡,必可大败华盛和银冷。”第五玉珩指了指帅案上之舆图,开口谏言道。 “四万林城精锐、二十六万新兵……除了护卫京师的五万御林军,看来华绝这个亡国之君,是把昭武王朝余下四州能打仗之男子,全都拉来了……月河横亘数里、绵延数千里,就算华盛和银冷用兵如神,也不可能以这区区三十万兵马布防月河全线!更何况南海,是吧,第五军师?”秦夜自顾自地缓缓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第五玉珩。 “原来王爷早就知道,难怪昨日会多配了五艘普通楼船和一百艨艟给赵昭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偏爱起营将士呢!” “赵昭心思缜密,又与你这满怀韬略之仁州州领共事这么久,倘若连取道南海、远攻沐恩一州之筹谋都没有,那你俩还是趁早回家娶妻生子,少来碍眼!”秦夜大笑着说道。 “天下四美,王爷一人独占其三,就不要取笑我等孤苦儿郎了!”第五玉珩打开折扇,摇头笑道。 “什么独占其三,休得胡言乱语!军师方才提到之计策,本王已经另有安排,相信林许和皇甫凡不会让我们失望,大可放心。”想到那一抹绿色身影,秦夜瞬间便有些心神不宁,好在他思维敏捷,立即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将之前部署告知于第五玉珩。 话说皇甫凡昨日接到军令后,心中顿时大失所望!他实在想不通,姐夫为何命他会同西平珠州曹悟,自成一军?众所周知,所谓的西平帝州、西平珠州兵马,甚至于永圣和东极联军,都是虚与委蛇、得过且过之参与者,想要他们舍生忘死地帮天焱皇朝开疆拓土,无异于痴人说梦!这么简单的道理,皇甫凡不信姐夫不知道,可他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这般敷衍于自己? 抱怨归抱怨,军令已下,纵使他皇甫凡之身份有异于常人,他也不敢对秦夜说个“不”字。叹息之余,迅速点齐一千苍穹护卫、一千恒王亲兵,告知曹悟一声,眼看就要领军前往文武北泽郡。 “少公子,好像有人朝我们这边走来了。”皇甫凡副将——时远,上前禀报道。 “他娘的,老子赶着去打昭武王朝那帮龟孙子,谁也不见!”皇甫凡头也不回,大骂着跨上马背。 “双全伯,来人是赵侯——赵御!”苍穹护卫副统领——雷灭,小声提醒道。 皇甫凡闻言,一时大惊,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秦王有令,如果那小兔崽子默不作声,也不肯服从军令,那就先拖下去打五十军棍,再以抗命之罪押送焱京;如果双全伯骂骂咧咧,却谨遵号令,则将此信交予他!这是秦王原话,本侯已然带到,告辞。”赵御冷冷说完,将信递给皇甫凡,旋即离去。 皇甫凡看着赵御之背影,呆愣顷刻间,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件,上书: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月河佯攻,陆战明池;林许可用,共建功勋。 小心翼翼收起信件,抑制住想要仰天长啸之欲望,皇甫凡扬鞭策马,带着大军,疾驰奔向文武之地。 此刻之永圣皇朝军营,赵行卓正怒气冲冲地携残兵归来,迎面即撞上了司空闪。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昭武余孽辱我永圣皇朝太甚,本将岂能姑息?此番兵败,本将甘领军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行卓知道这位新晋正侯有圣命在身,前不久之北晋旧怨未消,如今又有战败把柄落于他手,如何能够善了……于是极不情愿地瞥了他一眼,高声说道。 “司空老匹夫,你有所不知,实在是因为昭武王朝那些乌龟王八蛋,骂得太难听了!说我们永圣将士都是软蛋,不流一滴血、不放一支箭,白白将信城全境送与北晋王朝;还说你我甘当天焱皇朝之鹰犬,不远千里来他们昭武之地送死……这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老夫当时在场,亦必亲手将那帮混账杀之而后快!”前将军百里郁离,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左将军年轻气盛,为了维护帝国威严而一马当先,就算损兵折将些许,又有何妨?二位将军请看,老夫给你们增兵来了!”正侯、后将军——司空闪,对着赵行卓与百里郁离一一拱手,指着帐外之兵马,坦诚说道。 “多谢两位老将军不计前嫌,请恕晚辈冒犯……”赵行卓看着神采奕奕之永圣儿郎,后退一步,对着司空闪和百里郁离行了天揖之礼,颇为惭愧地说道。 “哈哈哈,这样就对了!只要我等齐心协力,定可早早送昭武王朝那些兔崽子上西天!”司空闪大笑着说道。 “对了,东极王朝也被玉衡皇朝之司徒彪,占了安州全境,据闻独孤无名所部,亦遭昭武兵士百般耻笑辱骂,可他们倒好,从上到下,居然无一人出言制止,而是任由对方羞辱谩骂……”百里郁离捋了捋胡子,适时插话道。 赵行卓和司空闪听罢,尽皆陷入了沉思…… 第10章 再战又败 收到玉衡皇朝司徒彪攻占东极王朝安州、东极王朝祖荣与中玄皇朝夏侯让双双战死军威、北晋王朝穆天寒夺取永圣皇朝信城等密报,袁顶就开始在寻思如何向秦王呈上投名状!以他今日之处境,显得极为尴尬,进不受秦王重用,仅被视为后备之军;退又劳师千里,无功而返不说,必让天下人耻笑、得罪于秦王……想要破此困境,唯有举帝州四万禁军,先与昭武兵卒战上一场再说! 当永圣赵行卓轻兵冒进、大败而归之战报传来,袁顶觉得时机已到,于是以试练军士水战为由,将秦王分配给皇甫无惧之五艘普通楼船、一百艨艟悉数骗来,密令新任骠骑大将军——孟无伤,统兵七千,立即夜袭昭武水师而去。 在袁顶看来,此战无论胜败,皆有大利可图!胜,既可让秦王刮目相看,又可为永圣将士报那首败之仇,有恩于人,将来必有回响,如此,岂不美哉!就算败了,也可向诸国君臣昭示,他袁顶率军至此,绝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永圣和东极那些将士之冷眼鄙夷,他实在受够了。 孟无伤是寅初时刻出发的,直到辰初时刻,依然不见回航,在袁顶坐立不安之时,突有兵士来报,告知秦王将于辰正时刻擂鼓聚将、共商出兵大事!袁顶心知不妙,但不到半个时辰之空隙,已容不得他多想,无奈之下,只能草草收拾一番,朝着中军帅帐走去。 守兵报号之后,袁顶快步入帐,只见秦王、皇甫无惧、第五玉珩、赵御、赵望、司马闯、独孤无名、李山、赵行卓、百里郁离等人均已落座,至于那不见踪影之朱明与司空闪,想必是为防敌袭,亲自前往巡军去了!念及于此,他不禁再次看了看独孤无名和李山,主将同副将都安坐与会,他们就不担心华盛派兵攻打东极所部吗?真是匪夷所思! “本王一再三令五申,军中无戏言,各部必须做到令行禁止,倘若诸位万般借口、自行其是,你们谁来告诉本王,这仗怎么打?一支貌合神离之队伍,如何能与众志成城之大军抗衡?齐王,你帝州禁军在夜中调动异常,所为何事?”秦夜那本就冷峻之眼神,此刻又添了一丝怒意,瞪得袁顶有些不寒而栗。 “回禀秦王,这个……”袁顶起身抱拳,却不知该如何回复。 “诸君远道而来襄助秦夜覆灭昭武王朝,秦夜不胜感激,此等恩情刻骨铭心、终生不敢遗忘!而且,本王也知道,各位在自己之母国,都是只手遮天之风云人物,习惯了颐指气使、吆五喝六,从来都是你们训别人,何曾轮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但本王在此告诉诸位,你们足下踩着的,是我天焱皇朝之国土,倘若再有不遵号令而擅作主张者,无论是谁,休怪本王军法无情!当然,不服本王者,也可退出此次南征大军,本王定会分发军资钱粮,笑脸欢送。”秦夜挺身按剑,其软硬兼施之意,甚是明显。 赵御和赵望听毕,同时起身,快速走到秦夜身后,分列左右,眼神犀利地看着赵行卓和袁顶。 “秦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永圣十万大军到此,不是来看你脸色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行卓本就因为败兵一事而怒火中烧,此刻又见秦王这般盛气凌人,不愿再忍,于是拍案而起,眼看就要拔剑之时,被一旁之百里郁离强行拦了下来。 同一时刻,一名羽营所属来报,西平帝州孟无伤,夜袭昭武水师不敌,损失普通楼船四艘、艨艟六十,七千兵士仅有一千余人归来……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皇上与各位母国君主,把南征大任托付给秦夜,本想毕其功于一役,如今却首战失利,再战又败,皆是秦夜统兵无方、军令不明所致!来人啊,两番兵败,秦夜罪责难逃,领罚五十军棍,即刻执行。” 秦夜没有理会赵行卓之无礼,径自一边说,一边开始卸甲,转瞬便裸露出健硕之上身,各种刀疤剑伤,杂乱无章地分散其间。 帐中之人见状,尽皆肃然起敬,就连刚才怒不可遏之赵行卓,眼中也渐渐生出一丝愧疚之色。 皇甫无惧喝退闻声而来之行刑队伍,示意赵望帮秦夜穿上衣服,开口说道: “百年不遇之灭国大战在即,你想干嘛?自罚五十军棍,然后退居幕后、安享清福,将这一摊子事交给我等忙活?你看看赵御和赵望,还有羽军四营、剑州新兵和羽营所属,这些个骄兵悍将,除了你秦王,在场之人,谁能调动他们?胜败乃兵家常事,暂且记下,以后再说!” “明国公所言甚是!秦王军纪严明、执法如山,天下皆知,就不必再以这五十军棍自证于南征将士了!独孤无名在此发誓,我东极五万劲旅,坚决服从秦王军令,定让那昭武余孽灰飞烟灭!”一直一言不发之独孤无名,见机起身附和皇甫无惧。 秦夜听后不语,任由赵望帮自己穿上战甲。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我南征大军连败两仗,华盛与银冷水师之虚实,应可探究一二!下官恳请齐王将贵国之孟无伤将军,带来帅帐一叙。”第五玉珩见赵望已帮秦王穿上盔甲,缓缓走到心有余悸之袁顶身旁,恭敬地行礼说道。 “军师客气了,劳烦秦王和诸位稍候,袁某去去就来。”仿佛受宠若惊一般,袁顶满脸激动地走出帅帐,不到一炷香之时间,即将浑身是伤之孟无伤,命人抬了进来。 “败军之将,原本无颜再见诸君,之所以拼死率残部而还,一是不忍余下弟兄陪末将一起葬身河底,二是为了将此次夜袭之发现,告知诸君。”孟无伤两眼无光,死意已决,恐怕了却心中想法之后,即会饮恨当场。 “去年之全州城外,苏胤上将军所领之八万兵马,在本侯所率羽营所属之铁蹄下,全军覆没!苏胤副将——孟烈,虽然也未能幸免于难,但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原西平镇西将军——彭川,临阵叛乱,欲取苏胤首级进献于本侯,被孟将军察觉,拼死为苏胤挡下彭川刺去之短剑,重伤而亡。”或许是因为孟无伤视死如归之模样,与孟烈舍生取义之神情极为相似,一向铁石心肠之赵御,居然不由自主地与其有所共鸣,于是开口说出了这段战事。 “什么?你说什么?那彭川那个该死的东西呢?”听到赵御说出孟烈之名时,孟无伤已然开始全身发抖,若非伤势过重,也许他会不顾一切地上前揪住赵御,逼他从头到尾复述一遍天焱全州城外之战事。 “彭川被苏胤亲手斩杀,而苏胤,最终死于我羽营所属之刀剑下!本侯知道你是孟将军之子,此刻与你说这些,也不是可怜你,至于你知道真相之后,是死是活,与本侯无干!”赵御之表情、语气,均已恢复如初,说完便不再看孟无伤一眼。 “这个……秦王、赵侯,此事对无伤与袁某、乃至整个西平王朝来说,直如晴天霹雳,还望秦王容我等暂时告退,给无伤一点时间,待他情绪稳定些许,再来向诸君禀报夜袭昭武水师之具体战况。”终究同属西平人氏,见孟无伤捶胸顿足、痛不欲生,袁顶心中悲苦,连忙向秦王开口恳求道。 秦夜颔首,目送袁顶和孟无伤离去之同时,结束了今日之联军大会。 “话说你这个冷面将军,脑瓜子转得挺快啊,将那全州战事当众说出来,不仅解了秦王之困,又使那孟姓小子有了斗志,着实不错,哈哈哈!”众人散去,对着秦夜、第五玉珩及赵御,皇甫无惧爽朗地大笑着说道。 “胡说,本王有何困局?不过今日之赵大侯爷,竟然生出了慈悲心肠,真是铁树开花,难得一见!哈哈哈。”秦夜眉开眼笑,调侃地说道。 面对两人之言,赵御未做任何回应,只是一心一意擦拭自己之长剑。 皇甫无惧自觉无趣,转而对着秦夜轻骂道:“亏你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困局!本公问你,你嫌那满身伤痕还不够多吗?就算你挨得住那五十军棍,但本公替留守秦王王府之心儿不值,她若知道你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她如何承受得住?如果不是本公出言制止,你如何自处?战甲脱了又穿,你不害臊吗?作茧自缚,活该!” 秦夜今日之苦肉计,虽说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承担一败再败之恶果,但确实忽略了那些关心自己之人之感受,想起心儿、父母、婉瑜、伊月……秦夜心中一暖,恭敬地对着皇甫无惧这个新任大舅哥,躬身一拜。 “王爷,南征战况至此,我天焱大军该有所行动了!否则,下官担心士气会一蹶不振……”第五玉珩见几人谈话告一段落,旋即上前忧虑地说道。 “连赢两仗,想必华盛与银冷大军眼下之气焰,该是不可一世了吧?再等等,本王之奇兵尚未就位,最强之杀手锏,亦还在掌中!先让一直按兵不动之东极士卒杀上一杀,我天焱大军再动不迟!”秦夜长舒一口气,颇为轻松地对第五玉珩说道。 皇甫无惧、赵御、第五玉珩三人虽然不解秦夜之意,但也没有多问,各自于心中期待着大战之日之到来。 第11章 华盛四营 昭武王朝京师——武都,此刻面临以天焱皇朝为主之诸国大军征伐,虽然已无昔日繁华,但相比明池、林城、沐恩等三州之地,尚算人间天堂! 一早之大街上,在不太引人注意之角落里,一个年过花甲的白胡子老者,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老先生测字如何?” 看着面前这个不到弱冠之年,却已病体难支之贵气男子,老者惋惜地说道:“老朽摆摊,只为打发余生时光!看相测字,但图一乐,别无他念。” “尚好,没有把自己夸得天上地下都是第一!今日闲来无事,可愿帮晚辈测一测?”贵气男子咳嗽一声,缓缓说道。 “相逢即是缘分,倘若公子不嫌弃,老朽乐意效劳。” 贵气男子谨慎环视四周之后,行云流水般在洁白纸上挥就一个“绝”字,告知老者测算昭武王朝之国运。 老者闻言,脸上并未出现贵气男子想象中之惊恐神色,依旧同刚才一般谈笑道:“可惜啊可惜,天下可测之字多如牛毛,公子偏偏这般执拗,非要以‘绝’之一字测算,而且还是关乎昭武王朝国运这样的大事!宇尊皇朝覆灭以来,虽说新立之各国君臣,不再避讳那些世俗之见,但公子此举,亦是太过大胆!说句不客气的话,武都之中,这等杀头之罪,定是无人敢测,因此才有你我今日之遇!” 贵气男子默不作声,只是眼神阴冷地看着老者,与之前的病态样子,恍若两人,仿佛下一息就要置老者于死地。 对于贵气男子之变化,老者或许早有预料、或许并不关心,只见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也罢,既然应允公子,老朽便来说一说:‘绝’字五行属性为金,依据五行相克之论,火克金,而天焱皇朝为火德,如今天焱皇朝会同多国联军,与昭武将士对峙月河两岸,朝夕即有倾覆之祸!是故,老朽愚见,以‘绝’字测算昭武王朝国运,大大不利!” 贵气男子手捂胸口,大声喘着粗气,但还是挥手摒退围上来之随从,再次心有不甘地在同一张白纸上写下一个“盛”字,同样测算昭武王朝国运。 谁知老者看后,仍然摇了摇头,叹道:“哎!不知公子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竟将两字同时写于一张纸上!倘若‘盛’在‘绝’之左、之下,‘绝盛’二字暗示盛者不存,而此刻统领月河南岸三十万大军之统帅,正是正王——华盛,此人若失,昭武王朝之国运,何需再言?反之,如果‘盛’在‘绝’之右、之上,‘盛绝’二字就算用‘盛极而衰’论断,也不足以道尽昭武王朝之国运,‘绝’字为末,唯有亡国之语!如今,‘盛’在‘绝’之上,老朽已无话可说。” 贵气男子听后,顿时急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地不起! 数十名随从见状,一面慌忙护住贵气男子,一面拔剑制住测字老者。 “退下,不许伤他一丝一毫!如果两字分开,又当如何……”贵气男子脸色苍白,咬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既是国运,冥冥之中皆已注定,何来诸多如果?原本两者分开,或有一线生机,可惜天心难测,请恕老朽无能为力!”老者躬身说完,抬头一看,已无贵气男子身影。 “今朝放老朽一马,他日必救你华氏子孙一人,华绝,你我就此别过!”言毕,老者拂袖而去,任由上书“盛绝”二字之纸张,随风飘扬。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袁顶令孟无伤率军夜袭昭武水师之第二天寅初时刻,华盛麾下豹营之一万士卒,在主将叔孙火之亲领下,发“万斛之舟”四艘、艨艟一百,乘风夜攻联军右翼阵营。 事发突然,加上东极将士不擅水战,交战之初即落入下风,若非独孤无名早有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叔孙火并不恋战,一击得手便罢兵还营。 此战下来,东极损失普通楼船两艘、艨艟五十、伤亡四千余人,而叔孙火一方,仅仅折了艨艟三十、兵士一千…… 豹营得胜归来,昭武大军已是三战三捷,一时间士气高涨、军心大振,于三十万将士中传出来之决战声浪,也越来越强。 “王爷,我等夙兴夜寐、戍戈卫国,不就为了歼灭来犯之敌吗?眼下形势大好,何故这般举棋不定?草随风动、兵随将走,还请王爷早做决断,带领我等杀过月河、灭了秦夜,一举收复昭兴等五州之地,中兴我昭武王朝!”华盛四营之虎营主将——宋玩,听完叔孙火之奏报,对着帅案后之华盛,情绪激动地说道。 “启禀王爷,宋将军所言极是,秦夜所率之五十万联军,看似威武雄壮,实则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羽营所属或许战力无双,但区区两万之数,不足为虑;况且,陆战可不比水战,在这月河之上,还得是我昭武水师更胜一筹!末将不才,还望王爷速速下令大军,立即与对岸那些废物决战!”叔孙火接着进言。 新任狼营主将之郭安,看了看沉默不语之银冷与龙暗,见他们并无劝谏正王之意,于是起身拱手说道: “启禀王爷,末将附议两位将军之言,据说秦夜已经开始释放囚徒,强行征召为死士,意在破我水师战船!此举足以证明秦夜黔驴技穷,方才出此下策,还望王爷鉴纳我等谏言,出兵决战。” “大将军、龙兄,两位之见如何?一起说说吧。”对宋玩、叔孙火、郭安三人之言思索一番之后,华盛看向依旧闭口不言之银冷和龙暗两人,主动开口询问。 华盛违抗圣命掌军、放任狼营前主将曾土屠尽北泽郡……这两件事情,一直让身为骠骑大将军之银冷耿耿于怀,他并非看中权势之人,也知道华盛所为,乃救国保境之权宜之计,但每次想到皇上那充满无奈之神情、以及北泽郡那些无辜的百姓,他就心如刀绞!如果不是为了忠君护国,他早就弃华盛而去,可要他主动对华盛献言献策,他又实在难以开口!是故,每次都是华盛先发问,他再答,从无例外。 “能做中兴之臣,固然是好;就怕一着不慎,成了亡国之臣!与我水师大军对峙交锋以来,永圣损兵折将、西平落荒而逃、东极折戟沉沙,天焱秦夜呢?我军可曾杀过一个天焱将士?秦夜麾下之羽军四营动向不明、数万剑州新兵备而不用、羽营所属更是不曾露面,天知道他秦夜还留了多少后手?别忘了,天焱皇朝曾经之‘一王六将’,也就来了一个皇甫无惧,还被秦夜任于闲职,这说明什么?让苏胤八万兵马全军覆没之赵御、出色平定四军之乱之赵望,你们可曾与之交手过?还有那本就深不可测、智计无双之秦夜,我昭武王朝、西平王朝、中玄皇朝沦落至此,皆是被他一人之筹谋所赐,死在他算计下之名将,哪个会比在座诸位弱上一分,众位将军何以就敢妄言决战?” “骠骑大将军之言,虽说在理,但据实而论,此刻借三战三捷之优势与北岸联军决战,或许是我昭武大军取胜之唯一机会!何以?此次存国续种之战,我军绝不可固守,也绝对守不了多久!第一、月河绵延千里,我三十万大军人数虽众,也绝不可能处处布防,倘若被秦夜择一处率军而入,那我境内之四州危矣!月河尚且如此,以南海之广袤,更是为之奈何?第二、秦夜一战成名至今,天焱皇朝已经拥州二十一地、有兵百万、国富民强,比起昔日尚未一分为二、傲世天下之东极王朝,唯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观我昭武王朝,占地仅存四州,国穷民弱,若非皇上严旨强征,何来三十万兵马拒敌?兵马有了,军资粮草呢?凭我昭武王朝当下之国力,又如何能够支撑三十万大军,旷日持久地与秦夜对峙下去?最后,正如骠骑大将军所说,秦夜麾下精兵强将无数,倘若等他一朝布局完毕,率先领兵来战,您觉得我军还有取胜机会吗?因此,末将之见,晚打不如早打,眼前就是决战之战机,还望王爷明断!” 龙营主将——龙暗,手握之龙营将士,乃华盛穷其一生精心组建之龙、虎、豹、狼四营中,最为精锐之精锐,其人生性冷淡、不擅言辞,今日这番长篇大论,不知耗去他多少心血…… “从西平之俘虏口中获悉,确有数万来自西平珠州的兵马,不知去向!结合南海方向出现之不明战船,本王猜测,那些珠州士卒,定是被秦夜调派到月河下游,寻机潜渡南岸,以便攻打我余下四州之地!时不我待,传令下去,全体将士今晚饱餐一顿,明日一早发起总攻,与秦夜决战!” 华盛当机立断,毅然决然地下了军令,并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重新将之前商定之决战方案,当众复述了一遍: 宋玩率虎营一万将士,会同三万新军,拨“万斛之舟”二十艘、艨艟两百,是为全军先锋; 骠骑大将军银冷,亲率四万新军,拨“万斛之舟”二十艘、艨艟两百,护卫大军右翼; 叔孙火率豹营一万将士,会同三万新军,拨“万斛之舟”二十艘、艨艟两百,护卫大军左翼; 龙暗率龙营一万将士,会同六万新军,拨“万斛之舟”三十艘、艨艟四百,与华盛一起坐镇中军; 后将军范纲,率领三万新军将士,拨“万斛之舟”十艘、艨艟一百,充当后军; 狼营主将——郭安,因狼营所部在范纲与曾土之冲突中元气大伤,是故只能率六千余狼营将士及两万新军留守南岸大营; 对于海津郡防线,因其地界属于京师武都直辖,所以主要由直属皇上统领之五万御林军分管; 最后之明池防线,在银冷之全力斡旋下,华盛最终同意镇南将军——司马空,统领五万新军,外加其四处收拢之游民乞丐,勉强再凑足一万兵卒,合共六万弱旅防卫明池等地。 随着华盛下定决战决心之当日,皇甫凡与曹悟所部,已和身在竹扶之林许完成会师,在皇甫凡告知秦夜之意后,众将立即依计而行,一边趁着黑暗派出少量士卒,搭乘艨艟骚扰司马空驻军,一边驾着五艘普通楼船,连夜将三万翦营将士、四万西平珠州御林军、一千苍穹护卫及一千恒王亲兵,陆陆续续运到了月河南岸,待最后一批战马器械抵达,正好是破晓时刻。 至于秦夜派出的另一路奇兵——起营,在赵昭之指挥下,两万起营将士搭乘十艘普通楼船、两百艨艟以及不计其数之民船,绕道南海,星夜兼程地朝着昭武沐恩一州驶去,目前已可肉眼看到此州轮廓…… 第12章 决战月河 月河北岸,今夜之中军帅帐,座无虚席、群情激愤。 首先是伤势基本控制住之孟无伤,在袁顶的搀扶下,缓缓讲出了自己夜袭昭武水师时,所发现之敌军缺点。 在孟无伤看来,昭武水师战船——万斛之舟,确实比联军所用之普通楼船大很多,对方士兵可以驾之在月河上横冲直撞,也可以居高临下,轻松射杀联军将士;但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行动不便,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有机会率领残部还营。 “说得对,我军之普通楼船在其面前,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根本就不能与之抗衡!以本将目测,唯有五牙舰之高度,或许可以和那个什么‘万斛之舟’比一比,但我军五牙舰所能搭载之兵卒数量,又远远不如对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事到如今,已经失了先机,如何是好?”赵行卓起身,将心中所想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两位将军所言在理,纵使我东极将士早有防备,在昭武水师之一击之下,仍旧损失惨重!他们享有战船优势,更兼水师水战训练有素,战力着实不可小觑!”遭逢联军第三败之独孤无名,坦诚说道。 永圣首战不利、西平奇袭再败、东极被攻又败……联军三战三败,对天焱兵卒来说,情绪波动不大,毕竟天焱一方尚未伤亡一兵一卒,三军将士心中的那个战神,也还没有真正出手;可对永圣、东极、西平这些他国将士来说,影响可就相当大了!永圣正面应战,输了;西平夜里偷袭,又输了;就连防备周密之东极,也在人家之袭击下,输了!一时间,战败之阴霾挥之不去,这些原本信心万丈之他国将士,开始变得萎靡不振、易躁易怒,有些甚至已经在暗地里吵着要罢兵还朝! “众将之见,本王已悉数知晓!月河横亘数里、绵延千里,而两岸最宽处,即为眼前两军主力对峙之处,二十余里之跨度,真是天生之水战之所!各部在先前战役中损失之普通楼船、五牙舰及艨艟,白天已全部从中军调拨增补完毕,还望各位将军督促所部兵士积极备战,本王断定,明日,必为决战之期!”扫视一眼帐内诸将,秦夜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大礼,不紧不慢地说出心中所想。 “什么?就凭这名不见经传的三场小仗,华盛和银冷就敢与我五十万联军将士决战了?秦王直接将决战日期定为明天,未免太过草率,老夫实在难以认同!”永圣百里郁离,满脸不可置信地抢先说道。 “百里老将军所言甚是,小打小闹赢了三次,他昭武统帅就敢放手一搏啦?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独孤无名副将——李山,紧跟着附和说道。 “你给本将闭嘴!明天若不决战,本将这骠骑大将军之职,让给你来做!”独孤无名狠狠踢了李山一下,厉声责骂道。 西平袁顶及永圣司空闪两人,心中虽然不解秦王之意,但看独孤无名说得这般决绝,并未开口说出各自疑虑。 反而是一向敢作敢当之永圣赵行卓,在大致看了一下天焱众将之神情后,若有所思地问道:“既然决战在即,不知秦王之部署如何?” “既然普通楼船难敌‘万斛之舟’,本王之意,除了五牙舰之数量需要重新分派,其余一切如故!左右两翼各拥之二十艘五牙舰,照旧;先锋军特加五牙舰三十五艘,中军大军有二十艘五牙舰护卫,足矣!另外,还有两件事,现在可以明告诸位:其一、我朝兴业侯——林许、双全伯——皇甫凡,在本王之密令下,带领数万翦营将士,会同西平明王之四万御林军,此时应该已经从月河下游潜渡到南岸,正在寻机攻打昭武之巡防兵士及明池州郡;其二、我朝开疆侯——赵昭,同样在本王之密令下,统领数万起营将士,绕道南海,远征昭武之沐恩一州,算着时间,也该到达预定地点了!本王之意,众将放心,我等数十万联军将士远道而来,必能将昭武余孽碎尸万段,这滚滚月河之水,便是冲刷他们鲜血之最佳源泉!明日之决战,我军必胜,期待诸位共建此不世功勋、名动天下!” 秦夜长剑出鞘,剑指舆图,气壮山河地说道。 在场之全体将士听毕,尽皆为其算无遗策之才干,以及那慷慨激昂之言辞所折服,无不显得异常激动、跃跃欲试。 次日,正如秦夜所说,天刚刚亮,月河上方之雾气尚未散尽,就有探哨来报,远方十余里之处出现敌方战船。 无垠渡口,这个月河最为宽广的地段,将于今日迎来天下百年间,最为波澜壮阔之一场水战!交战双方共计投入兵士五十余万、大型战舰两百余艘、艨艟等小型战船不计其数…… 大战伊始,昭武叔孙火所部,对战联军右翼——东极独孤无名师旅、银冷兵马则迎上了联军左翼——永圣赵行卓一方,双方之先锋军暂未交手,各自之中军主力都在临阵指挥。 船帆遮天蔽日、箭矢频如雨下、喊杀声响彻云霄,一波人倒下跌入月河,另一波人迅速填满空位,如此前赴后继,久久不息…… 尽管东极和永圣将士英勇血战,但叔孙火和银冷依托战舰高大、载兵数量多之绝对优势,还是渐渐取得了上风,就算联军有作为后备力量之袁顶和司空闪乘船来援,也是杯水车薪,丝毫不能对战局有所改变。 战况恶劣如斯,秦夜立即令皇甫无惧率领一万剑州新军、驾十艘五牙舰,前去支援赵行卓所部;再命赵望同样率领一万剑州新军、驾十艘五牙舰,前去支援独孤无名战队。 昭武华盛听到探哨所报,知道秦夜从中军主力分兵搭救左右两翼,中军防守空虚之后,立即传令此次决战之先锋军主将——宋玩,让其带领虎营及三万新军将士,动用二十艘“万斛之舟”,猛攻秦夜先锋军。 天焱南境侯——朱明,见敌方先锋军攻来,依秦王所定计策,带着四万牧营将士,搭乘三十五艘五牙舰、五艘普通楼船、艨艟一百,迎面杀了上去。 两方先锋大军开战,局势却并没有朝着华盛之构想发展!宋玩一方之“万斛之舟”确实有朱明船队难以望其项背之优势,但朱明之牧营将士悍不畏死,凭借数量占优之五牙舰,硬是打得宋玩所部溃不成军,非但射杀其无数兵士,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万斛之舟”,也被朱明所部用五牙舰上之拍竿巨石,陆续砸沉了半数之多。 同时,银冷和叔孙火两边之战事也进展不利,随着皇甫无惧、赵望两人所率之中军援兵加入,赵行卓和独孤无名所部士气高涨,竟然生生反守为攻,杀得昭武水师措手不及,败局始现! “王爷,左右两翼最终或许落败,但尚可强撑一下,而先锋军已是危在旦夕,不能不救啊!他秦夜敢从中军主力分兵驰援左右两翼,我昭武水师为何就不能调中军兵马搭救先锋军?还请王爷速速下令,末将愿率龙营将士营救宋玩!”听完探哨奏报之后,龙暗再也坐不住,上前对着华盛请命道。 “此刻之秦夜中军,已无大型战舰可用,本王再多给你兵力五万、‘万斛之舟’三十艘,不要顾及本王安危,等下即会调范纲之后军前来护卫中军,一定要把秦夜这支先锋军吃掉,接着直捣秦夜中军……告诉龙营将士,本王与他们同在!”短短说了几句话,华盛便挥手同意了龙暗所请。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做客套,龙暗颔首领命,转身离去。 “秦夜,你我中军主力虽未直接交锋,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你我不断分兵增援各部,以致这中军大军成为虚设,本王精锐尽出,成败在此一举,看你如何应对?能用之五牙舰已经全部派出,你那所谓之羽营所属,还不出动吗?陆战无可匹敌之羽营所属,在这月河之上,战力恐怕会大打折扣吧?能不能活着从本王之龙营将士手中逃脱,都还是未知之数!可惜啊可惜,让天下闻风丧胆之羽营所属,终究是难有机会与本王之终极战力一较高下了,哈哈哈!”华盛自言自语地说完,高声笑了出来,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禀报秦王,昭武水师主力方向,开出数十艘‘万斛之舟’,排山倒海般朝先锋军战场而去。”一名羽营所属来报。 “来的正好!即刻派兵前往接应朱明,让他依计行事!”秦夜迅速下令。 看着领命而去之羽营所属,第五玉珩笑着说道:“下官久闻羽营所属战力无双,本想借此次水战开开眼界,可惜,秦王终究还是不愿让下官如愿以偿了!” “‘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只要能打赢,先生又何必在乎手段?况且,本王实在舍不得让赵大侯爷千辛万苦训练出来之世间精锐,冒险去打此水战,羽营所属之最佳战场,始终还是在陆地!”秦夜看着远方战局,由衷地说道。 一旁的赵御闻言,浑身一震,感激地看向秦夜。 秦王与赵侯,年龄相仿,名为帅将,实乃兄弟,看着两人惺惺相惜、不离不弃,第五玉珩好生羡慕,对他们之间之过往,更是开始好奇起来。 波涛汹涌之月河之上,待龙暗率众赶到,与宋玩余下战船聚合一处,瞬间声势大涨,开始慢慢反攻、合围朱明战队。 险象环生之际,朱明传令牧营将士边战边退,奈何此刻适逢逆风,其所在之五牙舰行驶缓慢,眼看就要被三艘昭武‘万斛之舟’合围,朱明不得不下令弃船,搭乘艨艟离开!主将即退,所部兵士纷纷效仿,尽皆舍弃五牙舰,另择艨艟而去,任由刚才还在拼死守护之巍峨战舰,被敌军战船围攻;如此这般,联军先锋军所驾驶之三十五艘五牙舰,除了边缘之七艘侥幸逃脱外,其余全部被昭武水师俘获! 龙暗和宋玩见状大喜,看着将士们络绎不绝地登上对方那空荡荡之战船,尽皆笑得合不拢嘴! 龙暗仔细观察四周,觉得并无异常,便吩咐探哨快船报捷,请正王率中军大军挺进,一鼓作气歼灭天焱联军;突然,前方不远处之五牙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惊魂甫定之刻,又是第二声、第三声,接连二十余声之后,整个先锋军交战之地,宛如人间炼狱一般,血红的水域上方,残肢断臂不计其数、破船烂杆随处可见! “秦夜,你个混账……”环视所剩无几之“万斛之舟”,龙暗极力搜寻着宋玩之身影。这位共处十多年的老兄弟,刚才激动之余,也亲自乘船去巡视战利品,谁知却生出了这一致命变故!还未找到凶多吉少之宋玩,却见秦夜将士去而复返,重新率领十艘左右之普通楼船、七八艘五牙舰、数不清之艨艟和游艇围了上来,看样子是调动后军战船会同中军主力,拾遗捡漏来了!反观自己这一方,仅存四艘“万斛之舟”,兵员不足一万,而且全军上下皆沉浸在刚才爆炸之恐惧中,如何再战?哀莫大于心死,秦夜果然智计无双、心狠手辣,无愧当世战神!能败在他手里,不冤! “弟兄们,今日一战,我等虽败犹荣,为了昭武王朝、为了军人荣誉,随龙暗一起,杀啊……”说完,龙暗大吼一声,率领残部正面再战。 昭武先锋军败局已定,银冷和叔孙火之两面战场,也是岌岌可危,倘若再没有新的援军到来,输赢,立见分晓! “报……禀报王爷,大事不好了,龙将军被围,生死不明……” “报……禀报王爷,我军左翼不敌对方,请求支援……” “报……禀报王爷,骠骑大将军有绝笔书信送到……” 当那一声声撼天动地之巨响传来,华盛就知道出事了,在他的军事部署里,完全没有这等作战计划与应对策略;早就听闻秦夜此人极擅出其不意,他也千方百计地做足防备,想不到今朝之月河决战,还是一败涂地……极其不甘地打开银冷送来之绝笔信件,只见其间上书两字:无悔! “退兵……”华盛双眼含泪地朝银冷战场之方向看去,忍痛挥手下了月河决战之最后一道军令。 第13章 收将 亲眼看着一艘又一艘“万斛之舟”被围攻、撞沉或砸沉,面对漫天飞来之联军箭雨,精疲力尽之昭武骠骑大将军——银冷,知道大势已去,再无战胜之可能,于是快速写下“无悔”二字,命人突出重围送往华盛军中……无比眷恋地环视昭武王朝这锦绣河山之后,当即就要自刎殉国,却被同船之新军将士强行拦住,劝他效仿林许、梁错等人,归降秦夜! 银冷誓死不从,新军将士无奈,只好将银冷及其亲兵,悉数捆绑起来,然后悬挂白旗,降了联军。 同样,眼看华盛中军已无踪影,陷入绝望之叔孙火,大骂华盛无情无义一番,愤怒扔了手中长剑,率众投降。 如此这般,今日之月河决战,尚在殊死搏斗的昭武士卒,仅剩被秦夜中军重重包围之龙暗残部!此刻之战局,双方已不再使用强弓劲弩,而是一律依靠手中兵刃,近身搏杀。 作为大获全胜之一方,秦夜本不愿这样徒增伤亡,但经不住朱明苦苦哀求,只好同意其带领牧营将士,登船肉搏。 “启禀王爷,朱明将军这般意气用事,于战局不利!当务之急应速战速决、清理战场,然后立即强渡月河,追击华盛才是!”第五玉珩蹙眉说道。 “‘文武之道,张弛有度!’军师,月河决战之后,不管是华盛,还是华绝,再也无力阻挡我联军将士灭亡昭武王朝,他日占领昭武全境,你我首要任务即为稳定人心、正理平治!而抛开任何兵法战术,真正以武力歼灭龙暗这支精锐师旅,对以后那些居心叵测、妄图以武作乱之残存势力,绝对是一个很好之威慑,那样,非但有助于昭武故地长治久安,更有利于我天焱皇朝征伐天下;况且,本王之羽军四营,战力究竟如何,本王也真想亲自一睹为快!”秦夜全神贯注地看着交战双方,回复第五玉珩之言语间,满是期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追随老夫出生入死十余年,号称昭武第一精锐之龙营将士,居然会败在你们这些后辈小子手下!你,你来告诉老夫,你们真的不是羽营所属?”眼见昔日的袍泽兄弟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之中,龙暗只觉撕心裂肺……头晕目眩片刻,剑指朱明,满腹狐疑地大声问道。 “末将确由秦王从羽营所属之中提携而来,但这些兄弟实属牧营将士!”胜负既定,朱明便挥手示意牧营士卒停止进攻,收起长剑,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老将军。 “兵败如山倒,哈哈哈,天亡昭武、天亡昭武啊……”龙暗大笑着,手中长剑一闪,转瞬就要自刎。 电光石火间,秦夜震天弓弦拉满月,激射而出之黑铁杀矢,精准无误地射落了龙暗手中之长剑。 “老将军可还记得梁错将军?”秦夜登上朱明和龙暗所在的“万斛之舟”,正色问道。 “‘士可杀,不可辱!’你是何人?为何不让老夫殉国?提那个老匹夫做甚?”龙暗怒道。 “自从取下界州、仁州、昭兴、文武、竹扶等五州之地,我天焱大军对当地百姓可谓秋毫无犯,我朝皇上更是明旨免其五州十年赋税,五州之民无不欢呼雀跃!反之,华绝与华盛,他们君臣都干了些什么?先前丢弃文武、竹扶两州之地如敝屣,后来竟然惨无人道地屠尽北泽郡百姓,如今更是不顾一切地舍你而去!这等君臣,你为之战斗的意义何在?这样腐朽之朝廷,值得你为其殉葬吗?你或许不明白,为何今日会输得这么彻底?很简单,问问这些牧营将士就知道了,他们基本都是来自昭兴等五州之地!”秦夜说完,颔首示意周围的牧营将士尽情发言。 “我来自界州……” “我来自昭兴……” “我来自仁州……” “我来自文武……” “我来自竹扶……” “华盛屠城、罪无可恕……” “免除赋税,护我家园……” 随着牧营将士此起彼伏的声音喊出,余下之龙营将士心神俱震、无意再战,全部放下兵刃,束手就擒!龙暗本人在接过秦夜带来的梁错书信、快速打开阅览之后,也不再一心求死,垂头丧气地跟着众人前往月河北岸…… 途中,龙暗问朱明,那个用箭射下他手中长剑的黑衣将军是谁?在得知是秦王之时,其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异样感觉,如此人物,谁能打得赢? “他娘的,这些混账王八蛋,居然在船舱里装满了火药和猛火油,乱军中那么多火箭射来射去,他们就不怕发生意外,自己把自己炸了吗?那些个牛气哄哄的牧营兵勇,竟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死则死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老子从军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场景,血红色的河面上,全是残肢断臂,还有好多血肉模糊的人头,我们东极有些士卒都看吐了……”独孤无名副将——李山,怨气冲天地骂道。 其实,不止是李山,当独孤无名听到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时,他整个人也愣了好久,他没想到秦夜会这般心狠手辣,不但提前放置了大量之火药和猛火油在五牙舰上,而且事先在每艘战舰上都安排了死士死守船舱,待牧营将士弃船、昭武水师靠近或登上战船,便立即点燃火药和猛火油,与对方同归于尽……除此之外,更让独孤无名没想到的是,那些牧营将士竟会这般胆大包天,在满室火药、猛火油之战船上作战,古时之“背水一战”和“破釜沉舟”,也不过如此了吧!苦笑一声,独孤无名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看了一下战报,随即带着李山朝中军帅帐走去。 “左将军,华盛败逃,秦夜为何不乘胜追击,收兵干嘛?”百里郁离不满地说道。 “你个老匹夫,被胜利冲昏头脑了?穷寇莫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现在的华盛已是丧家之犬,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不如任其流窜回国,同那亡国之君最后来个窝里斗再说!”司空闪大笑着说道。 此次永圣皇朝士卒与银冷水师对战,不能说不英勇,但伤亡却超乎想象,倘若没有皇甫无惧及时增援,他这联军左翼可能就败了!想到这些,赵行卓闷闷不乐地看向秦夜所在之中军方向,心中暗道:“秦夜,你果真名不虚传!等着,总有一天,本将军一定会超越你,打败你!” 大战落幕,流水依旧,只不过有数十万英雄儿郎,从此魂断于月河之上。 战后统计,联军右翼,东极独孤无名所部会同援军,共计歼敌近三万,击沉“万斛之舟”十艘;俘敌一万余人,俘获“万斛之舟”十艘!伤亡三万左右,普通楼船全被击沉,五牙舰损失十二艘,艨艟、游艇等小型战船,失之八九。 联军左翼,永圣赵行卓所部会同援军,共计歼敌三万四千余人,击沉“万斛之舟”十七艘;俘敌不到五千,俘获“万斛之舟”三艘!伤亡近四万,普通楼船全被撞沉,五牙舰损失十七艘,艨艟、游艇等小型战船,十不存一。 联军先锋军,天焱朱明之牧营将士,歼敌九万七千余人,击沉“万斛之舟”四十六艘;俘敌不到三千,俘获“万斛之舟”四艘!伤亡不到两万,五牙舰损失二十八艘,艨艟、游艇等小型战船,仅余十艘完好……值得一提的是,随军而出之五艘普通楼船,居然如数返回。 再作细分,经过月河决战,东极王朝之五万南征士卒,还剩三万人左右;永圣皇朝之十万大军,尚余六万不到之兵勇;西平帝州之四万禁军,仅有两万三千余人在列;至于天焱皇朝之秦夜大军,却是仅仅阵亡一万余剑州新军及不足两万之牧营将士! 众将回营,再次齐聚中军帅帐,虽说联军各部都有不小伤亡,好在最终赢了此战、斩获颇丰,因此总体氛围,还算喜气。 待银冷、龙暗、叔孙火等三名敌军主将走进帐中,原本热闹之现场一下子便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秦夜发话。 “月河决战之战场,基本已经清理完毕,我军将士搜山检海,经昭武兵卒确认,昭武先锋军统领、虎营主将——宋玩,已然战死,虽说尸骨不全,但还是让其入土为安了!至于诸位,是去是留,秦夜绝不干涉,我军所俘兵士,也皆可任其自便。”秦夜说完,对着银冷三人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热切地看着他们。 “久闻秦王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今日有幸得遇,末将惭愧!如若秦王不弃,末将愿为秦王牵马执凳,誓死追随!”叔孙火伏地叩首,信誓旦旦地说道。 秦夜见状,连忙走过去将叔孙火搀扶起来,大笑着说道:“好个豹将军,来去如风,可把我联军将士害苦了!今晚不陪他们多饮几杯,看你如何是好?哈哈哈。” 感受到秦夜诚心相待,叔孙火胸中一热,当即又要行礼,被秦夜出手制止了。 安置好叔孙火之后,秦夜转身看着银冷和龙暗,那种求贤若渴之神情,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秦王厚恩,老夫无以为报,但正王待老夫不薄,一直信任有加,就算他最后见死不救,老夫还是不忍与他为敌,还望秦王见谅!此番离去,老夫只会空老于山林,绝不会再给秦王添乱,秦王放心。”龙暗拱手说完,转身就要走出帅帐。 就在秦夜大失所望之际,一旁之叔孙火起身说道:“龙兄且慢,你我共同浴血奋战多年,兄弟实在舍不得与你分开!事到如今,兄弟也不瞒你了,其实正王从未真正信任过我们!姑且不论之前的狼营主将是怎么死的?只说一点,龙兄就会明白!世人只知正王将林城四万兵马分为龙、虎、豹、狼四营,其实还有一支精锐蛰伏于暗中,专司监视我等四营,那就是‘鹰营’!他们行事极为隐秘,兄弟也是无意之中才发现的。” “什么?”龙暗大惊,面如死灰地看着叔孙火,似乎一瞬间就老了许多。 不止龙暗,听闻叔孙火之言,银冷以及独孤无名、赵行卓等人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叔孙火。 “叔孙将军所言非虚,而且,据蒹葭密报所禀,正王那支‘鹰营’之战力,恐怕不在龙营将士之下。”秦夜补充说道。 “哈哈哈,半生戎马,竟是所托非人,错、错、错……”龙暗笑得极为凄惨,众人也为之叹息。 “龙将军,秦夜年少,还望将军能够从旁教导,与梁错老将军一起,助秦夜早日平息昭武战事,以还万民百姓一个盛世天下!”秦夜走过去搀扶住形单影只之龙暗,由衷地恳求道。 龙暗双目通红地打量着秦夜,回首不堪往事片刻,旋即后退一步,恭敬说道:“龙暗不才,愿意追随秦王,万死不辞!” “好,秦夜不是在做梦吧?哈哈哈……”秦夜颤抖地拉着龙暗双手,激动得不知所措。 眼瞅着秦夜又得一员大将,独孤无名、赵行卓、袁顶等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位敌军主将,昭武王朝骠骑大将军——银冷。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倘若骠骑大将军愿意弃暗投明,秦夜即刻奏请皇上,封你为我天焱皇朝之车骑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秦夜依旧恭敬地说道。 “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银冷乃我皇亲封之骠骑大将军,有别于龙暗和叔孙火两位将军,皇上对银冷恩重如山,万万不敢欺君叛国!秦王错爱,请恕银冷无福消受;如今只求一死,还望秦王成全。”银冷还礼秦夜,淡淡说道。 “人才难得,就算将军不愿投身我天焱皇朝,大可选择他国而去,何必非要赴死!”秦夜一边说,一边将目光从独孤无名、赵行卓、袁顶几人身上扫过。 独孤无名等人见状,赶紧上前招揽银冷,如果能将此人收入麾下,于国于军,皆有大利。 可惜,银冷一一婉言谢绝,只求一死。 “士为知己者死,也罢,秦夜这就遂了将军之意,来人,送昭武王朝骠骑大将军上路!”秦夜见银冷不为所动,心中钦佩之余,开口下了命令。 “多谢秦王成全。” 银冷说完,微笑着拜别秦夜、龙暗、叔孙火之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奉命而来之两名羽营所属走了出去,不一会即传来银冷身死之消息…… “全军听令,今晚放开吃喝,明日休整一天,后日强渡月河,荡平昭武王朝。” “是,秦王……” 第14章 水陆并进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仓惶撤离之华盛所部,加上范纲统领之后军,一路上不断有士卒脱队,到了月河南岸军营,全部兵力已远远不足三万;就算与驻守军营之郭安将士会师,所有可战之兵也尚未超过五万…… 没有过多犹豫,华盛留下范纲统领三万余新军,继续守卫月河南岸防线,自己则带着数千亲兵与所有狼营将士,连夜赶往林城。 “王爷,末将观范纲那厮,似乎还在为北泽郡之事记恨于您,眼下仅留他一人统军,恐怕会再次生出动乱!”途中歇息时候,郭安来到华盛身旁,担忧地说道。 “余下新军靠不住,范纲更靠不住!本王知他口服心不服,若非用人之际,本王也不会让他苟活至今,本想月河决战大胜之后,再将他秘密处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月河一战,忠心听命于本王之新军将士损失殆尽不说,就连本王倾注毕生心血之龙、虎、豹三营,亦是全军覆没……本王此刻再也没有能力去约束范纲,索性分割干净,任其自生自灭!”华盛说完,不由自主地开始唉声叹气。 “王爷经营林城十数年,只要回到此地,定可重振旗鼓,与那秦夜再决雌雄!” “将军之言,甚得我心……” 随着月河大战尘埃落定,孰胜孰负之消息立即不胫而走,半日之内就传遍月河两岸……值此人心惶惶之际,诚如华盛与郭安所言,留守月河南岸军营之范纲,会同大半新军将领,正紧锣密鼓地在军中宣扬投诚之意,并向月河北岸之秦夜军营派去了密使,传达范纲率众归降之意。 秦夜喜出望外,当场就命赵御率领一万羽营所属,前去详谈后续事宜。 翌日,朝阳刚刚洒满月河,就见赵御和范纲各领一万将士,分乘十艘“万斛之舟”,由月河南岸之昭武营寨,驶进了月河北岸之联军大营;顷刻间,万鼓齐鸣,皆大欢喜,又是一整天之歌舞升平! 在联军主力载歌载舞、胡吃海喝的时候,由月河北岸下游潜渡到南岸之皇甫凡、林许所部,正与迎面而来的司马空大军,血肉横飞地厮杀起来。 让皇甫凡郁闷至极的是,明明月河决战之结局已传得沸沸扬扬,为何这帮糊涂蛋还要负隅顽抗? “他奶奶的,一群疯子,昭武水师月河决战大败,华盛都跑了,他们还打个屁!一个个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混账!”皇甫凡越想越气,又欲出兵再战,却被林许制止了。 “双全伯稍安勿躁,正所谓哀兵必胜,越是到最后关头,越要沉得住气!只要曹悟之四万御林军能在今日之内攻下明池,你我便是大功一件!届时,这些无头苍蝇,看他们如何折腾?” “说来也奇怪,刚开始之时,我一直以为这些西平兵马只是来装装样子,想不到,他们竟自告奋勇地抢着帮我天焱皇朝攻城拔寨,反而让我们这些正宗的天焱将士在此阻击援兵。” “他们现在做了锦上添花之事,将来,可就指望我们雪中送炭了!” “兴业侯,你说此次覆灭昭武王朝,我天焱皇朝又该出现多少封侯赐爵者?” “别,我这榆木脑袋可猜不到,总之,新封侯爵者,必有你双全伯,哈哈哈!” 皇甫凡听着林许爽朗的笑声,心中倍感舒畅,思绪也在不知不觉中,穿梭到那青衣女子身旁。 “此番军情紧急,来不及去看她,也不知她现在可好?” 明池城外,西平珠州御林军中军帅帐,明王曹悟看着明池四郡十城之舆图,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联军主力大胜,不日即会强渡月河、覆灭昭武王朝,再不抓紧时间攻占明池之地,恐怕再无机会于此次南征之中建立功勋了,果真如此,怎么对得起劳而无功之四万御林军?来日还朝,他曹悟又有什么颜面去见皇上和诸葛宰相? “报……禀报王爷,骁骑校尉率先登上明池城楼,并斩了敌军主将。” “先登、斩将,四大军功被这小子占了两个,好,干得好,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传令全军,全线进攻,一个时辰之后,本王必须在明池州府犒赏有功将士!” 曹悟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地猛拍了一番报捷士兵之双肩,大声下了军令。 如果说月河中游斗智斗勇、血染山河;下游刀光剑影、战况惨烈;那天焱双羽伯——王羽,统领两万起营将士于月河上游,驾乘民船发动之海津郡攻伐战,可谓势如破竹、速战速决。 究其原因,并非起营将士神勇无匹,实乃昭武海津郡之守军太过羸弱不堪,不仅人数寥寥无几,而且尽是些老弱病残组成之散兵游勇,看到王羽所部之战旗大纛,直接开城投降,让厉兵秣马多时之起营将士,不费一兵一卒、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海津郡作为京师武都之北方屏障,昭武王朝何以仅留一些不堪一击之兵卒驻守?原来,月河决战落败之消息传到武都之后,朝野震动,外患未除,内乱又起,已经有不臣之人纷纷于暗中联络大批不法之徒,趁机到处闹事,大肆声称要推翻暴君统治之昭武王朝,以迎天焱皇朝之秦王大军到来。 华绝接到奏报,瞬间大怒,严命新任大都督——迟开,亲领御林军四处捕杀造反逆党,兵力不够,竟把防卫海津郡之两万御林军,全部调回了武都,致使这一战略要地,轻而易举就被王羽所部拿下。 至此,除去司马空所部还在孤军奋战,月河南岸之防线,基本纳入秦夜囊中。 最后是关于赵昭这路奇兵之战事,秦夜接到捷报那一刻,结合海津郡之役,当着众将之面,大笑着称呼起营为“福营”!旁人不解,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沐恩这处近临南海之风水宝地,居然被赵昭率领之两万起营将士,兵不血刃地收归天焱皇朝。 引用古时一位亡国君主所言:“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昭武王朝沐恩州领——孙痕,仗着自己国舅身份,外加所治州郡偏远、京师政令难达,干脆当起了土皇帝,日夜沉迷于声色犬马,恨不能享尽天下之乐!面对举国之战,他既不整军备战,也不施恩于民,依旧我行我素地穷奢极欲,惹得沐恩四郡十城之民怨声载道,日渐离心。 及至赵昭兵临城下,孙痕顷刻间便被吓得魂不守舍,直呼天降神兵……自知无力抵抗,又恐插翅难飞,生死抉择之时,一名心腹谏言:“昭武之覆灭已在眼前,大人身为国舅,难道甘愿殉国吗?” “胡说,天下国舅那么多,为国自杀的有几个?你想死就去,休想拉上本大爷。”孙痕推开怀中之美艳女子,没好气地斥责道。 “大人明见!往远了说,原平王副将——林许,归降秦王之后,不仅封侯赐爵,更是成了秦王副将,自领羽军四营之一——翦营,可谓一步登天;诸如曹宁、周静、梁错等人,虽不比林许那般耀眼,但亦是秦王军中大将,悉数活得风生水起!往近来看,中玄皇朝昔日之凤舞州领——韦云林,自从他将凤舞之地献于秦王,加官进爵不说,居然还成了秦王义父!” “马燃一席话,让本大爷恍若拨云见日,哈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对你小子知根知底,就你刚才所言,真像敌军说客。” “大人谬赞,能够为大人出谋划策,实乃属下三生有幸!对了,大人,城中暴民四起,一旦被他们抢先开城投降,或者直接攻入州府,绑了您我,那我们可就真的有死无生了!因此,还望大人速做决断。” “对对对,宜早不宜迟,不能再多做耽搁,带上所有靠得住的将士,现在就随本大爷去迎接秦王大军。” “大人英明。” 于是乎,在孙痕与马燃主仆二人之淫威下,沐恩守军大开四方城门,将赵昭所部两万起营将士,恭敬地请进了沐恩城!不止如此,为表忠心,孙痕与马燃带着沐恩将士,勤勤恳恳地在前引路,让赵昭所部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接掌沐恩全境——四郡十城。 第15章 北晋之谋 自从废黜二皇子——北宫驰骋、鸩杀北王——北宫无恋、软禁太子——北宫纵横,老皇帝就命人将原本守备森严之密室永久封闭,同时,明告北晋朝野,以后但凡遇到重大事宜,一律改为廷议,此举无意中,竟与安可一之想法暗合。 这日,收到上将军发来的捷报之后,老皇帝立即召回领兵在外之安王,就攻占永圣信城一事举行了早朝。 “信城撤军、花州增兵,永圣君臣用心险恶,我朝当需有个万全之策应对!”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安王,老宰相——长孙中成,开口打破满殿沉寂。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先是积极结盟天焱,接着一再增兵南征,如今更是直接让出信城……永圣筹谋多时,无非就是想要引天焱合兵犯我北晋;眼下以秦夜为主之多国联军,正如火如荼地攻打昭武,一旦他们腾出手来,谁能保证天焱君臣会不会甘愿被永圣牵着鼻子走?微臣之意,我朝可速择公主与天焱和亲,以求分化天焱与永圣之关系,进而保我北境不失。”兵部尚书——魏先,接着老宰相之话茬,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胸中筹谋。 “文死谏、武死战,堂堂兵部尚书居然说出此等卑躬屈膝之语,简直荒谬!永圣占我花州在先,我夺其之信城为后,合乎天理大道,怕什么?他天焱再强,难道就敢兴那无名之师与我北晋交恶?”礼部尚书——蓝天,最是反感“和亲”这类蠖屈鼠伏之勾当,因此在听到魏先之言后,立即正气凛然地驳斥回去。 “你这老匹夫,永远这般迂腐,殊不知‘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以和亲之举免除兵戈战事,有什么不好?难道一定要杀得血流成河,才是大丈夫、真英雄?告诉你这老顽固,只要国家需要,老夫现在就可提刀上马,不破贼兵、誓不还朝!”魏先大怒着说道。 “行了行了,大殿之上争吵如斯,成何体统?安王,别等了,其他人不会有什么高见的,说吧!”老皇帝不耐烦地挥手制止魏先与蓝天之攻讦,主动询问安王。 “启禀皇上,花州久攻不下、信城一战而得……老臣实在担心天焱君臣会被永圣蛊惑,最终铤而走险,与我北晋不死不休地打下去;毕竟,秦夜确实太过厉害,有他为依托,素君这个年轻皇帝,做出任何狂妄之举,皆不足为奇!是故,为了以防万一,老臣赞同魏尚书提出的和亲之论;而且,还可再加一点,向天焱求娶一名公主立为我朝太子妃!”安王略加思索,表明了自己之态度。 “启禀皇上,安王所言在理,老臣附议;我朝出嫁公主之同时,求娶一名天焱皇室女子为太子妃,可谓两全其美!”老宰相知道安王的言外之意,倘若能够借此赦出禁足东宫之太子,亦不失为一件幸事,于是快速开口附和。 “和亲联姻,朕无异议,只是,老伙计,你当真舍得?”老皇帝起身走下金阶,来到安王面前,惋惜地问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有助于我北晋王朝,老臣万死不辞!”安王后退一步,行礼说道。 满朝文武听闻,尽皆向安王投去了崇敬的目光……众所周知,当今皇上子嗣不昌,好不容易喜获皇子公主,大多又早早夭折,时至今日,竟无一个公主得以长大成人;至于皇子,也仅有太子北宫纵横、二皇子北宫驰骋幸存于世,若非如此,老皇帝也不会那般宠溺无法无天之北宫驰骋。 现在既然决定与天焱皇朝和亲联姻,必然就要择选一个才貌无双之女子远嫁天焱,纵观北晋全境臣民,试问,还有谁比安王独女、位列天下四美之一、封号永宁郡主之安可一合适?可真要让安可一到天焱和亲,就算身为父亲之安王舍得,那尚被禁足东宫之太子殿下舍得吗?太子殿下与永宁郡主青梅竹马,北晋朝野何人不知?为了永宁郡主,太子殿下至今未曾大婚!虽然前不久谏言永宁郡主出使天焱、参加秦夜大婚一事,惹来不少非议,但至少没有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假以时日,两人尚有机会携手共度此生;可一旦永宁郡主远嫁天焱,就再无任何回旋余地……江山美人,难道就真的不可兼得吗? 还有,以永宁郡主那心高气傲之性格,她又如何会任人摆布?一不小心让她生出怨气,与北晋反目成仇,那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启禀皇上,永宁郡主那里,老臣奏请赦出太子殿下前往劝说,有些事,当断则断。”老宰相心中叹息一声,对于这对有缘无份之苦命鸳鸯,他这个做长辈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启禀皇上,微臣不才,有一个问题需要请教皇上和几位大人。”得到老皇帝颔首应允,蓝天接着开口问道:“不知永宁郡主出嫁之人,是皇帝素君?还是秦王秦夜?” “废话,自当是皇帝素君,你这老匹夫纯属没事找事!”魏先听毕,当即斥责。 “糊涂!那皇甫纤心何许人也,同为天下四美之一,家室名望一点也不比永宁郡主差,为何素君却能毫不犹豫地将其赐婚秦夜?另外,素君登基一年有余,至今不曾立后,后宫妃嫔更是几无临幸,又是为何?倘若我朝不明就里、强行逼其迎娶永宁郡主,必将适得其反!最后,素君与秦夜同心,立誓要做一对千古君臣,彼此间之信任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要秦夜不愿统兵犯我州郡,素君定然不会一意孤行!因此,微臣愚见,永宁郡主出嫁秦王,更为允当。”蓝天毫不退让,严词还击魏先。 “启禀皇上,蓝尚书所言极是,天下诸国互相制衡,共存百年之久,如今之所以会走到如此水火不容之地步,秦夜是最为关键之原因!以此子之才干权势,天下几人可比?待其南征攻灭昭武王朝,恐怕于天焱皇朝来说,他真可以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可一与秦夜成婚,确实有利我北晋之平和安定!”想起女儿每次谈及秦夜时的神情,安秦会心一笑,既然一定要嫁,那就嫁一个能让她记挂于心的男子吧! “百官之首、三军统帅、兵部尚书、礼部尚书,身为国家重臣,却在这大殿之上堂而皇之地高谈和亲联姻,是何道理?倘若牺牲一个女子就能换来边境和平,那朝廷还要养那么多精兵猛将干什么?不错,永宁郡主与秦夜成婚,或许可以保信城之地一时不失,但从长远看呢?难道我北晋王朝要一辈子仰人鼻息,才能立足于世吗?诸位别忘了,那个秦夜,今年不过二十而已,等安王和上将军都老得提不起刀剑之时,他却风华正茂、傲视天下,一旦风云再起,我朝又当如何?”上朝之初便一言不发之户部尚书——张重,此刻却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丝毫不顾及老皇帝那越来越阴冷之神情。 “都说天焱那个凌山是个疯子,老夫看你才是真正的疯子!这般挖空心思奚落我等,意欲何为?难道文武百官就你张尚书是能臣、忠臣?永宁郡主乃安王独女,宰相对其也疼爱有加,皇上更是将她视如己出,他们现在为了北晋臣民能免受战乱之苦,不惜忍痛割爱,让她远嫁天焱,你不心生敬服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冷嘲热讽、百般挖苦,真是气煞我也!”魏先脸上青筋暴出,心中之怒意恨不能将张重生吞活剥了。 “你避重就轻,纯属强词夺理!梁婉瑜号称昭武王朝第一美女,皇帝华绝求而不得;皇甫纤心乃天焱之花,婚配秦夜;荀轻芸早早就被东极哥舒耀娶为太子妃,如今更是贵为一国皇后……永宁郡主同为天下四美之一,是我们北晋王朝之瑰宝,让她远嫁天焱,凡我北晋之人,谁不痛心?张某不反对此次和亲联姻,只是希望我北晋朝堂以此为鉴,强兵强军才是存国大道!言尽于此,不敬之罪,甘愿一死!”张重说完,双膝重重跪下之同时,额头触地、鲜血直流…… 老皇帝见状,无奈地转身看向长孙中成,见对方捋着胡子点了点头,于是命蓝天拟旨,以魏先为特使,赶往天焱传达和亲联姻之意。 散朝之际,又命一名太监搀起跪地待究之张重,简单包扎一番,让其奉着另一道圣旨前往东宫,赦出太子北宫纵横,继续监国如旧。 第16章 安可一之选择 当日中午,待下朝回府之安王支支吾吾地将和亲联姻一事告诉安可一,她只是嫣然一笑,仿佛没事一般继续拨弄琴弦,悠扬之琴声久久不曾断绝。 是夜,重新监国理政之北宫纵横,向老皇帝谢恩后之第一件事,便是来安王王府约见安可一。 看着“安王王府”这一新换之牌匾,他抬头看向夜空,皓月之光辉竟让他不由得想到一句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轻轻叹息一声,随着安王王府的管家,来到了一处凉亭旁边。 “花州故地难复,信城不容再失!如果驰骋堪当大任,我愿舍弃一切,只想带你寄情山水、浪迹天涯,你明白吗?可儿!” “生逢乱世,活着已是不易,如何还能奢求太多?曾经或许有情,但时至今日,多说无益!太子殿下放心,父王穷其一生守护之北晋王朝,可一不会置之不理。”诚然,此刻之安可一,对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系、视若生命之纵横哥哥,已是失望至极;不想过多纠缠,转身就要离去。 不想却被北宫纵横抢先一步挡在前面,张开双手拦住了去路。 “天焱素君尚未立后,秦夜却已大婚娶妃,而且还有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众多红粉佳人环侍左右,可儿,为了你的幸福,我希望你会选择素君。” “幸福?永圣伏兵层出不穷、使团禁军临阵叛乱、水浅叔叔身首异处、北王密室多方刁难……相比之下,还是秦王王府让人如沐春风、好生惬意!” “你就这般铁了心要嫁与秦夜?放着素君之皇后贵妃不做,偏偏要去给秦夜当侧妃,你疯了吗?他秦夜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你如此自甘堕落?”素来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之北宫纵横,此刻居然因为秦夜,顿时妒火中烧,变得有点面目可憎。 “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放不下这种高高在上之傲慢……贵为北晋太子,迟早有一天会御极改元,届时与天焱素君同为一国之君,我作为天焱皇后或贵妃,方才不会辱没您北宫纵横之脸面!反之,我若仅仅只是秦王侧妃,对您这个北晋帝君来说,确实有伤圣尊!但太子殿下别忘了,此时此刻之天下时局,就算我想嫁,秦夜还不一定会娶!还有,只要对北晋王朝有利,哪怕让我安可一下嫁地痞流氓、街头乞丐,恐怕也由不得我,您说是不是,太子殿下?” “你……”安可一字字如刀,将心比天高、自命不凡之北宫纵横讽刺得体无完肤,尽管胸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屈辱地吐出一个“你”字! “在那种盛大庄重之场合,秦夜能够当着天下特使之面,大方说出他对皇甫纤心、梁婉瑜、文伊月等人之情感,敢问天下之人,谁可一比?或许,从那个时候,一切便已注定。” 面对安可一之再次嘲讽,北宫纵横一个字也再未说出,只是无力地放下了双手。 “‘必死之病,不下苦口之药;朽烂之材,不受雕镂之饰’,花开花落梦醒时,兰因絮果一场空!太子殿下保重,今生不必再见。”说完,安可一绕过北宫纵横,神色决绝地走下凉亭。 十日之后,正当秦夜所率之天焱联军取得月河决战之大胜时,负责出使天焱联姻之兵部尚书——魏先,八百里加急传回密报,告知天焱皇帝素君、秦王生父秦雨任、恒王皇甫欲和、左相凌山、右相君适等人一致同意秦王迎娶永宁郡主,待秦王领南征大军归来,即刻完婚;至于太子妃人选,则暂时未定。 于是乎,整个北晋王朝开始忙碌起来,先是老皇帝下诏将安可一收为义女,封号永宁公主;接着便是各种赏赐,诏令朝野大张旗鼓地谋划婚礼,其热闹之场面,堪比秦夜与皇甫纤心之焱京大婚。 南方之昭武王朝,正被秦夜之南征大军打得亡国在即;北面之北晋王朝,却在热火朝天地给秦夜筹备纳妃大婚……两相串联之下,天下之人纷纷对秦夜大加赞赏,不仅有“无双战神”、“艳福无边”等溢美之词传遍大街小巷,更有好事者口不择言地调侃:“天下四美,秦王尽得其三,倘若不是东极王朝皇帝——哥舒耀,捷足先登娶了荀轻芸,说不定单凭秦王一人,就可独揽四美入怀!” 旁边醉鬼闻言,胡言乱语附和道:“这有何难?他日秦王统军攻入东极王朝皇宫、活捉荀轻芸之后,不就可以一亲芳泽了,哈哈哈!” 此等言辞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到最后,差点引起东极王朝与天焱皇朝两国之不和…… “纤心姐姐,外面传得可难听了,说秦照不该只有天下三美,理应像结识婉瑜姐姐一般,先行攻占东极王朝,再寻机与荀轻芸来个偶遇,以秦照之非凡品貌、逸群才华,荀轻芸还不主动投怀送抱?到时候天下四美在怀,还打什么仗?日日颠鸾倒凤才是正事……”天焱焱京之秦王王府中,文伊月拉着梁婉瑜来到秦夜亲手打造的花园中,对着沉醉其间之皇甫纤心,连声抱怨道。 “市井之言不过是些无稽之谈罢了,你又何必在意?有这闲情逸致,不如好好去打理一下你的领地,我昨天途经那里,枯枝满地、杂草丛生,难不成你真要去当野人啊?”皇甫纤心俯身闻了闻花香,打趣地说道。 “人在千里之外,却有无边艳福从天而降,婉瑜姐姐都还没求得正果呢,又来一个可一姐姐,他可真是美得很!”文伊月轻轻捏了一下梁婉瑜之美臀,调皮地说道。 “伊月,你又来……”梁婉瑜被文伊月这般捉弄,瞬间面红耳赤,娇嗔骂道。 “伊月,成天就知道欺负婉瑜,等可一过门,看人家不笑话你这妮子!”皇甫纤心摘下一朵黄色之虞美人,送到梁婉瑜手中,与身着黄衣之梁婉瑜相配至极,满意地笑了笑后,转而故作不悦地对着文伊月说道。 “呀,好个天下四美,这就开始组成攻守同盟、一致对外啦?您连可一姐姐都没见过,就敢拿她来压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还真是造化弄人,当时可一姐姐初次来到秦王王府之场景还历历在目,想不到不久之后,这里竟会成为她的归宿;她那么聪慧,会想到有朝一日嫁入此地吗?”谈及和安可一之初次见面,文伊月不再嬉闹,一本正经地问道。 “伊月,你还记得她离开时说的话吗?她说纤心姐姐和你两个人,之所以仍是天焱最闪耀之星辰,只因秦夜也是天焱臣子;而我曾是昭武之人、青璇妹妹昔日亦是中玄之民,真希望下一次与我们再聚之时,她还是北晋之永宁郡主……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再见之时,她已不再是永宁郡主,而是永宁公主、秦王侧妃。”梁婉瑜看着手中之虞美人,回忆起安可一之感叹,如今想来,竟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大婚那晚,我曾与秦夜提过安可一之事,不想竟一语成谶;此刻听你说来,那时的她,对自己之婚事已有先见之明,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北晋王朝之谋划,看似一箭双雕,实则不过是无奈之举而已;真希望天下女子,皆能得其所爱、无愧此生!” 皇甫纤心与梁婉瑜四目相对,同为痴情女子,彼此心有灵犀,是故,当皇甫纤心情真意切地说完之后,梁婉瑜庄重地向她行了一个天揖之礼,以示感激。 “不得不说,纤心姐姐可真大方,居然愿意和多女共侍一夫!对了,秦照怎么这么笨,洞房花烛之夜,谈论其他女子干什么?他就不会抓紧时间,像外间传言那样,好好与您一起颠鸾倒凤、共赴巫山吗?”难得逮到挑逗皇甫纤心之机会,文伊月自然不会放过。 “你个妮子……” 经文伊月一说,那晚在床上之种种画面,顷刻间便充满皇甫纤心之整个脑海,使她顿时赧颜汗下,轻骂一声,扔下梁婉瑜和文伊月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园。 惹得文伊月在后哈哈大笑,就连梁婉瑜也忍不住掩面而笑。 第17章 昭武铁血 尚不知道北晋联姻一事之秦夜,在全军将士休整一天一夜之后,于次日巳正时刻,动用“万斛之舟”二十七艘、五牙舰三十八艘、普通楼船十艘,开始输送联军将士至月河南岸。 由于秦夜苛求兵卒战马、粮草辎重全部过河,因此直至三日之后,才将二十五万大军及各种军需物资运抵;会合范纲留守南岸之两万余新军,就着华盛留下之水师营寨,秦夜又再次下令大军原地休息一天一夜、纵情欢愉。 到了第五日,大军方出,兵分三路进击昭武王朝:一路由破虏侯——司马闯,率领四万颇营将士,往西驰援皇甫凡和林许所部,意在前后夹击昭武司马空之数万兵马;一路由明国公——皇甫无惧,统领三万剑州新军,逆流而上与王羽两万起营将士会师,然后合力攻占昭武京师之外围城池,使其向北成为一座孤城;余下之二十万大军,则由秦夜与永圣赵行卓、东极独孤无名、西平帝州袁顶共同带领,浩浩荡荡地沿着官方大道,直奔昭武京师而去。 “前后交锋数次,伤亡数千兵士,就连至诚伯——阳永,也不慎重伤不醒;反观对面那帮混账,却是越战越勇了!兴业侯,西平曹悟已经攻下昭武明池多日,秦王亦率着二十五万大军渡过月河……你我呢?被这支破兵弱旅挡在这里寸步难行,传扬出去,你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秦王?为今之计,当立即率全军将士强攻,不杀他个片甲不留,难泄我心头之恨!”皇甫凡快步走进林许军帐,气冲冲地说道。 “以前只知司马空生性坚韧,没想到他带兵也颇有一手!如此穷途末路,这支毫无任何支援之新军将士,居然还能做到死战不退,倒让林许有些刮目相看了;也许,建国百年之昭武王朝,在覆灭关头,值得有这样的铁血兵马来为其殉葬!等着吧,王爷必会派出援军,与我等一起剿灭这支悲壮军队。”毕竟曾经身为昭武军人,值此城破国亡之关键时刻,能看到这样宁死不屈之将士救国图存,林许不禁生出一阵感慨。 果然,两日之后,即有探马来禀,司马闯将军率领之颇营兵马,正火速赶来增援,其先锋军已至司马空之大军后方,随时可能短兵相接。 林许和皇甫凡得报,马上清点所部将士,分成两军,由两人各自统领,朝着司马空之左右两翼,猛地杀去。 “众位弟兄,请恕司马空无能,此生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了;今日一战之后,我们来生在世,再把盏言欢、并肩杀敌!”天焱兵马合围而来,身为这一孤军统帅之司马空,情知再难取胜,于是聚拢众将,做最后之诀别。 “能与将军同生共死,真乃此生幸事;纵然必败无疑,也要让他天焱将士死伤无数!将军保重,末将去了。”司马空副将——景言,拱手说完,对着司马空恭敬拜别,最后看了一眼这位铁骨铮铮、忠勇无双之镇南将军,转身迈步走出帅帐,依据司马空方才制定之计策,领五千兵马迎战林许所部。 其余三名游击将军,同时对着司马空躬身一拜,随即共领两万兵马,齐齐杀向司马闯之先锋军。 以司马空临时所定之策,林许将士兵强马壮,不可与之争锋,以少许兵力死战,尽量牵制即可;司马闯之先锋军狂飙冒进,可集中兵力一举灭之;对于皇甫凡一军,司马空认为其兵力虽不足一万五千人,却含有苍穹护卫、恒王亲兵、翦营士卒等三支人马,定然难以协同作战,只要快速出击,定可予其重创,因此,司马空决定由自己亲率最后之万余新军,与其决一死战。 或许,就连秦夜也不会想到,司马空这终极一战,会让他的羽军两营,损失惨重…… 司马闯副将——任冲,当他意气风发带着上万颇营将士,一马当先来到司马空大军后方,还未来得及稍作歇息,便立即遭到对方自杀式之猛攻;三个时辰下来,自己所率领之万余颇营将士,竟只剩寥寥数人护卫在身旁,眼看那些陷入癫狂之昭武士卒一步步围拢,任冲不甘地大吼一声,持剑冲了上去……尽管这支由三名游击将军所带领之昭武兵马,被随后而来之司马闯大军歼灭,但任冲所部之先锋军全军覆没,却也是无可争议之事实。 关于司马空一方之战场,虽然没有如愿击杀皇甫凡,但在其沉着指挥下,皇甫凡副将——时远,当场战死;苍穹护卫副统领——雷灭,中箭落马,倘若不是皇甫凡拼死来救,恐怕他会被万马乱军踩得尸骨难存! 胜负难分之际,林许总算杀尽景言之五千兵马,前来襄助皇甫凡一军。 “司马将军,胜负已定,放弃吧!”看着被万千将士围在中间之司马空几人,林许心中五味杂陈,于是下马抱拳,极为敬重地说道。 “我军之败,非战之罪,实乃天命也!骠骑大将军慢走,兄弟来也!”对于林许之言,司马空丝毫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完之后,旋即便毫不犹豫地挥剑自刎。 看着司马空倒地身亡,余下那几名昭武士卒,含泪用其战袍覆盖遗体之后,尽皆自杀追随…… “来人,将这支昭武将士之尸身,好生安葬,都是保家卫国之英雄!”林许挥手说完,独自策马离开。 漫无边际地游荡在月河南岸,林许心中很不是滋味;身为投诚贰臣,他今日确实被司马空之无双忠义深深刺激到了……他不明白,同样遭受排挤、抑郁不得志之司马空,为何就心甘情愿为注定灭亡之昭武王朝流尽最后一滴血?还有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士卒兵勇,明知必死无疑,为何还会无怨无悔地战至最后一刻? “晚辈承认,他们确实打得很好,假以时日,或许,他们有机会成为下一支‘羽营所属’!倘若不是各为其主,晚辈也十分乐意与他们成为朋友。”不知何时,皇甫凡已经来到林许身旁,一番肺腑之言引得后者侧目而视。 “他们虽死,却可名留青史;而我林许,终将遗臭万年!曾经,林某对此等虚名不屑一顾,想不到今日一战,竟让我这叛国贼子自惭形秽了!” “晚辈天生之纨绔废物,懒得去管什么历史后传,晚辈只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兴业侯别忘了,司马空自刎之前喊的是骠骑大将军,而非昭武王朝、或者昭武正王与皇帝!还有那些士卒,晚辈问过几名重伤未死之俘兵,就因司马空对他们不薄,所以才会为他舍生忘死;倘若要他们为皇帝华绝、正王华盛而战,决然是不可能的!” 林许听毕,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身份显赫之恒王次子,似有所悟。 “南征之前,知道二姐夫是怎么交代晚辈的吗?‘灭国大战一开,或许会出现几个昭武英雄,看好林许,让他别像个娘们一样,哀哀怨怨、不知所谓;本王将翦营重任交付于他,还指望他带着兄弟们,和本王一起纵横天下呢!’一字不漏,不信自己去问。”皇甫凡说完,不再理会林许,跑到一旁脱光衣服,滑不溜秋地钻进了月河之中。 “哈哈哈,王爷骂得好,此生得遇秦王,林某当如司马空……双全伯可真是妙人,月河清水正好洗去这身俗气。”说罢,战袍披风皆不脱,林许直接纵身跳入月河,溅起之水花朝着刚浮出水面之皇甫凡,劈头盖脸地砸去,惹来他一阵破口大骂。 次日,战后统计之数已出:司马空以不到四万之兵马,斩杀司马闯之颇营将士一万四千余人、林许之翦营将士一万余人,就连一千苍穹护卫与一千恒王亲兵,也伤亡半数……秦夜接到战报之后,亲口称司马空及其所率之兵马为“昭武铁血”! 第18章 围城 围困昭武京师近两个月,秦夜依旧没有要发兵强攻的意思…… 在这期间,曾经分散于昭武四方之联军将士,除去各地之州郡城池守军,基本重新合兵一处——武都城外。 先是西平珠州之曹悟所部,顺利和皇甫凡、林许一军完成交接,将之前攻占的明池州郡,全部转由天焱将士驻守,然后带着剩下不到三万之御林军,汇合天焱司马闯之两万五千余颇营将士,一同挥师来到了秦夜之中军大营。 接着是皇甫无惧、王羽两人统领之剑州新军和起营将士,在攻下海津郡同海安郡之后,见兵士战将意犹未尽,于是率军向东,又陆续夺了海平郡和一帆郡;正当他们想要出兵昭安郡与武和郡,再建功勋之时,却有探马来报,这两郡已被龙暗、叔孙火两位将军领着曾经之昭武新军,抢先一步拿下了……摇头笑了笑,皇甫无惧留下王羽处置战后要务,自己则与一万剑州新军,连夜赶到了秦夜之中军大营。 最后是奉秦夜军令,率一万剑州新军和两万余牧营将士之赵望、朱明,与死守林城之狼营主将——郭安,鏖战半月有余,伤亡近万,才如愿占下此地!让两人感到奇怪的是,月河战败、逃亡林城之昭武水师统帅——华盛,以及秦王和叔孙火提及之鹰营将士,自始至终从未露面;还有,破城之后,郭安也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赵望和朱明心里,丝毫没有获胜之成就感,反而有点憋屈……迅速剿灭林城五郡十一城之残兵,朱明率一万六千余牧营将士驻守,赵望与三千剑州新军,则踏上了归途大道,于五日之后抵达秦夜之中军大营。 “明池全境被明王之四万御林军所破;司马空之五万兵马,被司马闯、林许、皇甫凡等天焱将士联合歼灭;京师武都之六郡十三城,被皇甫无惧、王羽、龙暗、叔孙火等人悉数拿下;沐恩之四郡十城被羽军赵昭所取;就连华盛之老巢——林城,也被赵望和朱明攻占了……我们中军主力呢,行军缓慢、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来到武都之地,又是耗时两月围而不攻,秦夜究竟要干什么?难道他真以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吗?他天焱将士能够日复一日地与昭武对峙下去,我永圣兵马可不行!希望大将军、明王、齐王也不要有这等想法,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还是不要说透的好。”赵行卓在帐中来回踱步,意有所指地说道。 独孤无名瞟了一眼赵行卓,心中冷笑一声,开口直言道:“北晋安可一赐婚秦王之事,早已传遍军中,赵将军又何必这般诸多顾虑?倘若今日约我等过来就是为了如斯事宜,请恕本将难以奉陪,告辞!” “大将军且慢,并非我等不愿把话挑明,只是涉及贵国皇后,有些言辞实在难以启齿,还望大将军明见。”永圣司空闪,连忙起身解释。 独孤无名听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阴狠,愤而将身旁之茶盏摔得粉碎。 “大将军息怒,北晋君臣既然会恬不知耻地让一女子和亲保境,四处传播那等粗鄙之语,实在不足为奇!只要我等还朝破坏两国联姻,那所有的谣言定会不攻自破;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便是催促秦夜尽快发兵攻占面前之昭武都城,早日班师。”赵行卓顺着司空闪之意,接着说道。 “此言差矣,我等军旅之人,当以服从皇上诏命为第一,岂可任性妄为?况且,对于此等变故,我朝帝君定已会同文武重臣想出应对之策,勿需本将操心;赵将军方才所说,不知是自视甚高,还是轻看贵国君臣?”独孤无名冷冷回道。 “独孤无名,你休要猖狂,你东极国内一地鸡毛,你居然听而不闻,一心只想扎根在这毫不相干之昭武战地,其心当诛!”赵行卓扬指大骂。 “哼,我朝之事,与你何干?有本事就去收回信城之地,少在这里哗众取宠。”独孤无名不屑地看了赵行卓一眼,带着李山径直离去。 “在下势单力薄,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贵国,自当唯将军之命是从;目前昭武旦夕即亡,不足为虑,只是秦王城府深沉,又喜独断专行,想要说动他,谈何容易?”见脸色难看至极之赵行卓看向自己,袁顶顿感如坐针毡,慌忙起身谄媚地说道。 “偌大之昭武王朝,眼下只剩京师武都这座孤城,以兵法战术来说,不攻自破才是上上之策!秦王虽然冷血嗜杀,但还不至于让麾下将士白白送命。”对于赵行卓今日之邀,曹悟本想拒绝出席,奈何于夹缝中求生存,为了西平,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赴约;此刻独孤无名与赵行卓不欢而散,正中其下怀,于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开口。 “只要我等三军将士一同施压,任他秦夜如何自负,也得好生掂量掂量!放心,未免两位王爷为难,我赵行卓愿意率先开口劝谏秦夜。”赵行卓在独孤无名那里受挫,怒意正盛之际,却迎来袁顶这般阿谀奉承之语,心中稍慰;转身看了看曹悟,并未多想,当即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道。 “如此,就依将军。”袁顶与曹悟,抱拳附和。 会商既定,赵行卓等人便一起向秦夜帅帐走去。 谁知,当秦夜看到他们进帐,一同叫来独孤无名和李山,当场下了明天辰正时刻,进攻昭武帝都之军令。 对秦夜突如其来之变化,众将很是不解。 秦夜笑着解释道:“之前迟缓进军,不过是为了给足华盛时间,好让他返回武都,以便一网打尽;如今林城已破,可谓万事俱备,众将可以放开手脚、尽兴大战一场了!” “哈哈哈,秦王神机妙算,老夫佩服,倘若不是您亲口说出来,老夫还以为您忙着结束南征战事,是想尽快赶回焱京,迎娶北晋王朝之安可一呢!”永圣百里郁离,大笑着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冁然而笑。 实际上,秦夜之所以会放弃围而不攻之战术,个中原因在于战机已到之同时,还在于他收到了一份蒹葭密报和两封信件: 密报上书:朝中不少大臣劝谏皇上将花月郡主——素镜,赐婚北晋太子——北宫纵横,皇上大为不悦,已经连日不上朝; 两封信件,其中一封来自秦夜兄长——秦天,上面只有一个字——是; 另外一封信件,则是梁婉瑜差人送来的,其中之内容让秦夜欣喜若狂:皇甫纤心有身孕了! 叫来皇甫无惧,与这个大舅哥分享这一人生快事之后,两人共同分析了焱京朝局,感受到事态严重,秦夜再难践行和平收取武都之战略意图,迫不及待地想要还朝助皇上一臂之力;思索良久,只能快速终结昭武王朝、取得南征大胜再说;幸好,对华盛之谋划,皆已成功,秦夜于是当机立断,号令全军准备开始猛攻武都。 夜里,秦夜与第五玉珩正在帅帐中对弈,赵御按剑走了进来,自行坐下慢慢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观棋不语真君子’,赵大侯爷越来越有古时圣贤之风范了。”秦夜头也不抬,随手向赵御扔出一颗黑子。 赵御不接亦不避,任由那颗黑子击中身上之黑甲后,掉落于地。 “恭喜王爷,总算在这最后关头,大功告成!”第五玉珩作为见证人,起身道贺。 “棋局胜负未分,何谈大功告成?”秦夜赞许地看了看第五玉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下官所言之大功告成,乃王爷与赵侯在武都城内下的那盘棋局;方才王爷将黑子抛向赵侯,除去所含之兄弟之情,还有‘投石问路’之意;而赵侯听凭此子落地,证明一切皆已尘埃落定。”第五玉珩领命,接着侃侃而谈。 “先生见微知着,本王佩服!只不过,以华盛之能,定会让武都这盘棋局横生变故;这样也好,本王给他准备的大礼,总算尚有用武之地,我们拭目以待。”秦夜看着地上那颗黑子,淡淡说道。 第五玉珩闻言,震惊之余,忍不住看向赵御,只见他也是眉头紧皱…… 第19章 联姻风波 刚知道北晋君臣想要与天焱联姻之时,素君心中是极为得意的,因为他知道,这正是天焱皇朝强盛之证明,以后这类结亲事宜,恐怕会越来越多。 正好这时收到南征之中、月河决战大捷之八百里加急军报,素君龙颜大悦,立即叫来恒王皇甫欲和、兵部侍郎秦雨任、左相凌山、右相君适等四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定下了秦夜与安可一之婚事。 事情发展到这里,尚属皆大欢喜,可当礼部侍郎谏言将花月郡主赐婚北宫纵横之时,一切都慢慢变得出人意料。 先是素君以“莫须有”之罪名将礼部侍郎罢官免职;接着便是群臣相约上奏,力劝皇上以国事为重,让花月郡主远嫁北晋;随之而来便是素君震怒,竟然数日不朝……要知道,素君登基以来,一直勤于政事,朝会从无一次间断,想不到这次因为花月郡主,破天荒地做出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而素君越是为了花月郡主这样荒诞不羁,朝中文武谏言花月郡主远嫁北晋之态度越是更加坚决,一致认定花月郡主狐媚惑君,长此以往,必会祸乱天焱皇朝…… 天焱君臣之剑拔弩张,反让置身焱京之北晋联姻特使——魏先,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如果一直置身其外、不闻不问,又怕引起百官埋怨记恨;倘若游走于官员府邸,更恐招来皇帝素君之厌恶憎恨……无奈之下,唯有急忙传书母国以寻良策;半月之后,北晋国中之回信尚未送达,天焱焱京之局面却越来越失控。 前礼部尚书——赵晖,身死夺职;新的礼部尚书还没择贤而任,现礼部侍郎又遭罢官下狱,整个礼部已经很难正常运转,偏偏皇上正值盛怒之中,对此完全置之不理……形势每况愈下之际,又有传言说皇上想要在秦王南征得胜还朝之时,立花月郡主为后,瞬间引起了天焱朝野间巨大之轰动。 上下文武官员纷纷奔走相告,叫嚣着要聚众拜访恒王皇甫欲和、皇叔素空、左相凌山、右相君适等在京重臣,聚百官之力逼他们立即施压皇上,将花月郡主赐婚北宫纵横;如若不然,这些官员就要集体辞官,以扞卫古时圣贤创下、传承数千年之文明礼法。 对于此事,恒王几人之处置则全然不同: 刚开始的时候,恒王还极有耐心地一面严词斥退置身其中之各阶武将;一面好言安抚那些文官,宣称他并未听到皇上谈及立后之事,希望他们不要偏听偏信,聚众闹事、煽乱朝纲;到后来,眼见这帮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恒王烦不胜烦,直接让王府亲兵将他们驱逐出去,从此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反观素空,他既不愿得罪皇上侄儿,又不想积怨于这些朝臣,于是在听到风声之后,当夜便溜出焱京,前往代京等地游山玩水去了。 至于左相凌山,虽然他也听到不少有关皇上与花月郡主的风言风语,但毕竟没有成为事实、铸成大错,他如何能轻易去干预这位建下丰功伟绩之年轻帝君?秦王南征大战正处关键时刻,他身为皇上信任之两朝重臣,当以稳定朝局为第一要务,岂能带头挑事?他再怎么疯,也知道大局为重;万幸的是,他这左相只分管兵部、户部和吏部,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无效之后,他便将此事推到主管礼部之君适身上,惹来后者连天臭骂。 正如凌山所言,礼部专司全国礼仪文化,现在该部尚书和侍郎都是空缺,理应由分管此部之右相出来主持理事……于是乎,君适府邸首当其冲即成了漩涡中心。 “行了行了,听风便是雨,瞎嚷嚷什么?皇上乃古今罕见的大有为帝君,岂能容尔等这般肆意诽谤?你们想死,别来拖累老夫;人家北晋又没有指名道姓非要迎娶花月郡主为太子妃,你们乱起什么哄?此事到此为止,心有不服者,大可自行去吏部辞官!对了,凌疯子主管吏部,有事找他去,都散了吧。” 真是流年不利,祸事一个接一个涌向君家,难道非要让这座显赫数十年的相府灰飞烟灭,才能终了?前段时间听闻君玉珩更名第五玉珩,差点把君适气死;如今又出了花月郡主这一档子糟心事,让他顿感无奈……强压怒火,有理有据地将面前之人一一驳斥,心中长叹一声,下了逐客令。 在恒王几人或明或暗之劝说、弹压之下,这股围绕花月郡主之礼法风波,渐渐平息,那些言之凿凿的京中官员,已经两日不曾聚众议论此事;另外,据传皇上怒意有所缓和,开始准备恢复朝会廷议……正当恒王等人为此松了一口气之时,两日后在焱盛殿门口发生的流血事件,又将朝野舆情推向了高潮。 那天,百官就位,皇上临朝,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适如常。 突然,就在素君开始任命新的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人员时,钦天监监正——高贺,手捧奏疏跪到门口,大声谏言道:“近日帝星暗淡,女宿却异常耀眼,实非吉兆,为了皇上圣安,臣请立刻驱逐花月郡主,以保我天焱江山永固。” “微臣附议,花月郡主乃戾帝后人,皇上不惜违背先帝之意,将她特赦还宫、日夜伴驾,实在有损皇上圣名,奏请皇上立即将其驱逐出宫,以正视听。”不等素君发火,礼部郎中——向福,走到高贺身旁,一同跪下,接着力谏。 “臣也附议!皇上登基一年有余,与花月郡主纠缠不清而迟迟不愿立后,更无皇子公主降世,朝野臣民尽皆寝食不安,臣请皇上以我天焱之江山社稷为重,驱逐花月郡主,择贤立后。”御史——沈新,紧跟高贺与向福两人之步伐,一边伏地叩首,一边无畏进谏。 “放肆,花月郡主入宫久矣,近日之天象,与她何干?况且,我朝战事一直都是捷报频传,为何在你钦天监这里,非要胡乱攀扯,将花月郡主说成克朕乱国之妖女?说朕不顾先帝之意,强行将她留在身旁日夜伺候,简直混账!还有你,皇后之立,乃朕乾刚独断之家事,与你何干?什么脏水都往花月郡主身上泼,岂有此理?苍穹护卫何在?立即将此三人革职查办,他们一起殿前发难,定是有人居中串联,一定揪出幕后主使!朕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欺君罔上、妖言惑众?朕必诛杀其之九族,以还花月郡主清白。” 天象、先帝、立后,矛头全部指向花月郡主,好像有她在,天焱皇朝就会亡国一般……素君龙颜大怒,恨不能将门口之三人,立即凌迟处死。 “皇上被花月郡主所迷,不纳我等忠言,臣请赴死,以昭臣之忠心。”高贺、向福、沈新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完,一人头撞门柱之上、气绝身亡;一人咬舌自尽;一人往其指甲盖一舔,服毒而死…… 变故骤起,三人横尸门口,吓得满殿之文武百官魂不守舍,呆呆愣在原地;就连领命而去之苍穹护卫,也一时不知所措…… “血溅大殿,成何体统?你等也是上过战场之勇士,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处理干净,以免惊了圣驾!今日之事,其中之蹊跷,本王定会一查到底,给皇上及朝野臣民一个交代。”恒王大步出列,沉着冷静地安排众人处理之后,便示意余公公退朝。 第20章 为情所困 “皇上,君臣失和,于国不利,继续僵持下去,万一出了什么乱子,那素镜可就真成天焱之千古罪人了!就让素镜远嫁北晋吧,到了那里,素镜会日夜为皇上及天焱祈福!” 素镜来到御书房,见素君独自一人负手而立、远眺窗外,时不时唉声叹气,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年少有为之天焱帝君,因为自己黯然神伤至此,素镜心中甚是伤感,在素君转身之际,连忙伏地叩首,声泪俱下地劝谏。 “千秋功过,谁能定论?朕乃天焱皇朝帝君,绝不受任何人之威胁!待朕之股肱帅将灭了昭武王朝、南征大军还京之日,朕就立你为后,看这天下谁敢反对?”素君怜惜地将素镜轻轻搀扶起来,将方才心中之所想,霸道地说了出来。 “皇上万万不可!我们……是不可能的……” “镜儿,可愿听朕讲一段往事?” 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镜儿”,素境心中升起一阵暖意,想到曾经之委屈与不堪,忍不住含泪颔首。 “盛丰十四年春,朕那时才六岁,因为不喜太监宫女跟随,是故寻机撇开他们,独自一人到天心湖旁戏水,开心之余却不慎失足掉入湖中;千钧一发之时,一名女子奋不顾身地跳了进来,将朕搭救上岸……当初看到她的第一眼,其姿容仿佛就像传说中的仙子一般,你能明白朕当时的那种心情吗?” “镜儿能够体会万一,绝望之刻有人出手相救,换作任何成年之人,都当一世铭记,更何况是最为纯真之孩提儿郎!” “虽说与英雄救美有霄壤之别,但她的一颦一笑,却还是无可救药地烙在了朕的心里……事后查明,她的名字叫宣优,乃当朝宰相长子——文仁,刚过门两年之爱妻;那日随夫入宫觐见先帝之后,获赐游赏天心湖,无意中竟救了朕之性命;至于后来之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文仁谋逆伏诛,宣优抱着刚满一年之女儿,纵火随夫而去。” 当年真相如何,恐怕早已无人知晓!但素镜身为戾帝一脉之唯一后人,与生俱有之政治洞察能力让她清楚:所谓的文仁谋逆,不过是他人栽赃陷害、铲除异己之手段罢了!素无定然因为后知后觉而对文家心生愧意,所以才未大肆株连;否则,有此等犯下祸灭九族之兄长在前,文义如何还能稳居右将军之高位到今?仅凭宣优救子之恩,可感动不了素无那颗阴狠冰冷的帝王之心! 素无,这个创下盛丰盛世、被天焱臣民称为明君圣主之太宗皇帝,可能到死也不会想到,他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后继之君,居然会对一个比自己年长许多、且为臣妻之女子情根深种……倘若他没有听信谗言,错杀文仁,那宣优又何至于殉情而死?只要宣优还在,尚处年幼之太子素君,定可时常与她见面,如此一来,救命恩情便永远是救命恩情,绝不会因为宣优身死而转为思念之情,直至成为不伦之恋! “皇上……”素镜突然意识到什么,失声叫了出来。 对她之反应,素君只是微微一笑,挽着她走到一幅挂在墙上之山水画面前,掀开左下角,从画后之暗格中,取出一卷神秘物什,小心翼翼地展开;观其全貌,原来是一幅人物画像。 看到栩栩如生之画中女子,素镜刹那间便惊呆了,因为那个画中女子,与自己几乎毫无二致,如果不是因为落款时间,素镜完全会认为自己就是画中人。 “是不是和你很像?没错,她就是宣优!在她消失于无情烈火中后,年幼的朕便开始笨手笨脚地画起了她的画像,虽然朕没有作画方面的天赋,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画了多少幅,总算有点像她了!伴着年岁见长、凭着脑中记忆,朕画得越来越好,以致随手一张,均如这般呼之欲出,似是宣优亲临……” “皇上,这个……”看着素君心醉神迷的样子,素镜不敢再说下去。 诸如此类有悖常理的难言之隐,深埋心中而恐他人探知,这样肆无忌惮地明示于画卷,不是授人以柄吗?寻常人家尚且会招致四方非议,何况一国之储君? “确实,朕当时太过大胆、太过单纯,只顾心中快活而不计后果!先帝知道此事以后,不但逼朕在素氏的列祖列宗面前立誓,永不再画宣优;还强行带走所有成品,意欲焚毁……若非朕以死要挟,先帝断然不会给朕留下这唯一一幅!”似乎知道她为何欲言又止,素君竟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 “是因为素镜与她神似,皇上才特赦素镜、诏令入宫伴驾的吧?”素镜再次伏地叩首,咬牙含泪问道。 “是!先帝驾崩,朕登基秉政,日理万机之时,常常睹物思人;有一天,朕之贴身太监——李美,突然对朕说戾帝孙女与宣优一模一样,朕闻言大喜,于是便让余贞将你带到了朕的身边。”素君直言。 “不知皇上可曾见过右将军之女——文伊月?”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倘若先帝尚在,他老人家也会猜到你的意思!伊月之曾祖父——文星,职任太祖一朝之宰相三十余年;其祖父——文辰,又任先帝一朝之宰相十余年!文氏一族之权势太盛,已经不得不防,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方有文仁之不幸……及至伊月出生、长大,就算先帝有意,他也不敢冒险,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先帝是不会允许文家再次强如往昔的!至于朕,则更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废国家大事……幸好,天可怜见,还有一个你。”说到最后,素君深情款款地看着素镜,顺势躬身将她搀扶起来。 “可素镜终究不是宣优,而且,与皇上之身份……” 素君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小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召你入宫,确实因为宣优!但与你相处这段时间,朕明显能够自我感知到,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却是越来越清晰明了了……起初,朕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朝臣想要让你远嫁北晋,朕才顿悟,宣优之身影将你带到朕的身边,而你又转而给她的身影注入了魂魄与血肉……因此,无论是宣优还是你素镜,在朕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可是……倘若皇上决意立素镜为后,素镜立即以死向天焱臣民谢罪……” “朕明白,你与朕身份特殊,朕确实不该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立你为后,但朕又实在忍不住想要留你在身边,哪怕就像现在这样静静看着你,也是极好的……可恶的是,那帮朝臣竟然连这点要求也不让朕如愿,一个个理直气壮地上疏指桑骂槐、借古讽今,朕是那种荒淫无道之昏君、暴君吗?他们今天能结党逼朕,将来就敢聚众谋反,这一次,朕绝不退让!” “逝者已矣,今人犹在……皇上,您之前不愿广纳后宫、临幸妃嫔,文武百官虽有异议,尚不敢过多干涉;如今这层窗户纸已然捅破,您再不召妃嫔侍寝,久而久之,如何了得?能够陪伴皇上左右,是素镜入宫以来一直朝思暮想之事,可我们终究不能有违伦理……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岂能没有皇子公主……” “这事,朕自有安排,实在不行,随便找个妃嫔诞下皇子即可……” “皇上……” “秦王月河大胜华盛水师,朕心甚慰,不想那些让朕怒不可遏之破人破事,你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朕现在就带你去。” 看着素君两人手牵手离去之背影,余贞蹙眉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人知道这位老太监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第21章 天意难违 被围近两月,武都城内之情况,已是一塌糊涂,朝堂乌烟瘴气、政令杂乱无章;当此之时,盗匪猖獗、兵痞放肆,百姓饥寒交迫、朝不保夕,思变之心也愈来愈盛。 皇宫内之无极殿上,华绝气息奄奄地地看着为数不多的上朝官员,早已不堪重负之身心再次遭受冲击,黯然闭上了双眼……他真的倦了,作为皇帝,他不能收复失地、守土安民,只能在这深宫大院之中,被迫接二连三地听取各军战败、各州丧地之噩耗而束手无策;作为丈夫,他不能护佑妻儿今生无忧、幸福无虞,就在刚才,皇后孙茹听闻沐恩战报,知道其兄主动献地出降之事后,自感有愧昭武、无颜再见皇上,于是饮下毒酒与世长辞,当华绝赶到之时,身体已然冰冷;至于出生没多久之皇太子——华延,则在收到华盛月河决战大败之消息时,便秘密安排华武送往林城…… “启禀皇上,秦夜大军之所以围而不攻,是不希望武都之地生灵涂炭,还望皇上以百姓为念,下诏……出降……”一名文官颤颤巍巍地开口谏言,说到最后,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启禀皇上,微臣附议,眼下城中内乱四起,再拖下去,恐怕不用秦夜大军来杀,我等就已尽数死在叛军手里。”另一名文官接着说道,言辞居然有些理直气壮。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内乱、叛军,指的就是以宰相姬历为首,礼部尚书江河、吏部尚书冯进、工部尚书徐缓三人为核心的造反派系,伙同七成以上的在京官员,收服近三万御林军将士,公然与皇上对峙叫板。 “朕还没死呢,这帮乱臣贼子安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以下犯上?朕告诉你们,我堂堂昭武王朝,只有以死殉国之帝君,没有投降亡国之庸主!京师武都陷落之日,即朕归天之时,在此之前,朕还是皇帝,谁敢通敌叛国,问问朕这把天子剑,答不答应?” 强行服用了两颗方士新炼之丹药,华绝顿感胸中气血翻腾,精神随之一振,于是拔出手中长剑,极具威严地说道。 “启禀皇上,国家危难至此,微臣身为兵部尚书,责无旁贷!如今正王月河决战大败、骠骑大将军被俘就义、后将军全军叛投秦夜、镇南将军全军覆没、秦夜数十万兵马大军围城、明池全境已失、武都六郡十三城被占、沐恩望风归降、就连林城之五郡十一城也悉数沦陷敌手……京师武都已是四面楚歌、朝不保夕,微臣无能、微臣有罪,请先赴死……”兵部尚书——段立,伏地叩首之声响,如晨钟暮鼓一般敲击着每一个文武大臣之心扉,只见他说完,趁旁人不备,一头猛撞在殿中大柱上,当即含恨而死。 “段大人,你为何这样急匆匆啊……”大殿角落里蹿出一人,捧着段立之尸身,嚎啕大哭起来。 有大臣凑近细看,此人正是原昭兴州领——严青,这厮被秦夜驱赶至武都之后,一直不受重用而游荡城中;想必是近来朝纲崩坏、法纪难续,他才得以悄无声息地混入无极殿。 “好……好……想我百年昭武在亡国之刻,还能见到司马空与段立这样之铁血忠臣,实属难得……哈哈哈,你们中的这些人,可还有谁甘愿殉国?”在丹药之刺激下,华绝逐渐陷入疯狂,手中天子剑一一指过在场百官。 众人闻言,连同严青,尽皆吓得默不作声;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这些享尽荣华富贵之京中大员!太平时日高官厚禄,谁都愿意到处宣称自己是忠君爱国之臣;一旦真正面临生死抉择,又有几人能像司马空与段立那般英勇殉国? “身负昭武铁血之人,不该走得如此孤独!诸位既然不愿效仿司马将军与段尚书,那就让本王代劳,送尔等一程,鹰营将士听令:所有文武官员,一个不留!”突然出现在无极殿门口之华盛,裹挟着刺眼的光芒,不容置喙地高声下了杀令,将今日上朝之所有大小官员,全部诛杀在大殿之中,包括严青。 “正王?难怪密探说你不知所踪,原来是藏匿到这武都城来了!”无极殿上血流成河,身为一国之君,华绝并未出手阻止;看着百官惨叫连连,他也不曾有一丝怜悯,反而有种摆脱束缚之快感。 “既然昭武之终局已经注定,身为华氏子孙,本王有义务回到京师,陪皇上一起去见列祖列宗,届时,也可分担大半亡国之罪!”待鹰营将士杀尽最后一个朝臣,华盛脚踩鲜血、跨过横七竖八之尸体,满脸从容地走到金阶之下,躬身回复。 “你这又何苦?林城铜墙铁壁,以你之才干,秦夜联军绝难轻易攻破;就算最后不敌,只要你愿意,大可率部前往西南草原,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华绝以天子剑拄地,强撑着身躯缓缓坐到龙椅之上,神情甚是痛苦。 “那是华武与太子该走的路,不适合本王。”眼见鹰营将士已将无极殿收拾干净,华盛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仅留一名瑟瑟发抖之小太监随驾伺候。 “真王……太子……一个生性洒脱不羁、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真是难为他们了!‘盛’与‘绝’,原本两者分开,或有一线生机,可惜天心难测……天意,你我注定一同死在这京师武都,果真是天意难……”似乎是丹药药效过了,不等华绝说完,旋即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上……保重……”华盛见状,对这个从小便多苦多难之皇帝侄儿,终是于心不忍,情不自禁地开口关心。 皇后已逝,亡国在即,对于华绝来说,一切言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但华盛刚才这血浓于水之亲情关切,还是让他极为受用。 “皇叔……朕把昭武丢了,等见了列祖列宗,你说他们会怎么……指责朕……” “前有平王担责,后有本王认罪,列祖列宗明察秋毫,决然不会苛责皇上的。”看着气若游丝的华绝,回想他的一生,华盛暗自叹息一声,由衷说道。 “皇叔说笑了,末代皇帝、亡国之君,又岂能撇得一干二净?弃守文武、竹扶,致使百万百姓成为流民;收买狼营主将——曾土,最终酿成北泽郡屠城惨事、引发范纲作乱,大损皇叔军中威信与我昭武水师战力;任用姬历为相,处处掣肘皇叔不说,如今还生出了萧墙之祸!朕……实在罪无可恕,自当诚心向列祖列宗请罪……”咬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华绝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虚弱地靠在龙椅上,已进入弥留之际。 “割舍文武和竹扶,实乃壮士断腕,无可厚非;曾土之事,不过人之常情,皇上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姬历之流,更不会有伤皇上识人之明,有银冷和司马空这等忠义无双之战将为国捐躯,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之在天之灵……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平王生前所用之林许、曹宁、周静、梁错等人,悉数叛国投敌;本王麾下之龙暗、叔孙火,不也成了秦夜的马前卒?圣明如太祖太宗,也曾有奸佞之臣为祸;如果列祖列宗不辨是非,本王必为皇上据理力争!”说到最后,华盛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大殿上方,甚是豪迈、霸道。 华绝迷迷糊糊地听完,心中很是高兴,本想开口赞许几句,可惜油尽灯枯、大限已到,已半点不由他。 “传旨……改……无极殿……为……华盛……殿……”随着最后一个字吃力地说出,天子剑“哐当”落地,这个登基为帝十一年,主政不到一年的年轻君主,驾崩于华盛殿之龙椅上。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华盛双眼含泪,恭敬地伏地叩首,久久不愿起身;想不到,他的最后一道圣旨竟是如此……环顾改回原名、空荡荡之华盛殿,华盛与这个皇帝侄儿再无任何芥蒂,心中发誓,一定帮他为国除贼,杀了姬历。 第22章 分庭抗礼 “姬相,武都被围近两月,人心思变啊,眼下已有大半御林军俯首听命,再不起事,可就晚了。” 华盛鹰营、众官遭屠、华绝驾崩等昭武皇宫中所发生之一切,尚未有机会传到皇宫西侧之宰相府内,在不知这一翻天变化之情况下,相聚在大厅之姬历等人,正绞尽脑汁地百般谋划;其间,素来老成持重之礼部尚书——江河,竟焦急地抢先进言。 “江大人所言极是,今日早朝,我等皆未参与,皇上作何感想?现在宰相府内外,如临大敌般重兵把守,段立那帮老顽固又会怎么想?”吏部尚书——冯进,紧接着开口附和。 “姬相,武都破城在即,我等之身家性命可全托付给您老人家了,您老赶紧拿个主意吧!赵御那些羽营所属,可还在等着我们回话呢?”工部尚书——徐缓,神情激动,就差给姬历跪下了。 两个月前,当华盛月河决战大败之消息传至武都,姬历便动了另投明主之心思;于是他一面撺掇指使江河、冯进、徐缓等三部尚书暗中制造武都混乱,诱使华绝将原本驻守海津郡之两万御林军调回武都戡乱;一面不惜重金,通过各种手段大肆收买御林军将士,在其威逼利诱之下,竟有三万心志不坚之御林军答应效忠,由此,宰相府之军士实力渐渐能够与皇宫分庭抗礼…… 对于在京大臣,截至目前为止,六部之中,除了兵部和刑部两个尚书与他姬历形同陌路,礼部、吏部、工部皆早已分属同一阵营;剩余之户部尚书——蒋固,虽然还在摇摆不定,但时局如此,容不得他再犹豫不决!姬历已于昨日给蒋固发去最终警告,逼他今日一定表态,否则就要让御林军抄了他的府邸。 至于天焱、永圣、东极、西平之联军将士,在秦夜下令围城之初,姬历便让冯进想方设法与赵御取得联系,告知自己愿做内应,献武都于秦王军前。 得知海津郡之事情始末,秦夜颔首示意赵御将计就计;如此,两方便开始往来联系、互通有无。 眼瞅着姬历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之模样,江河等三人,尽皆在心中暗骂不止,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不愿再自讨无趣,纷纷起身告辞。 这时,宰相府老管家前来禀报,说蒋固带着几名护卫,在外求见。 老态龙钟之姬历瞬间两眼发亮,立即让老管家去把蒋固请了进来;江河三人见状,又自顾自坐回椅子,以观后事。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偏偏郭明这个老匹夫不吃这一套,害得老夫堂堂一国之户部尚书,干起了杀人的勾当。” 来人正是蒋固,只见他一边满脸嫌弃地说着,一边不慌不忙地打开了手中之袋子,露出一颗血淋淋之人头。 在场之人看后,均是大惊失色,因为那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六部尚书之一、刚正不阿之刑部尚书——郭明。 “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怪不得我等了,郭明已死,刑部大牢中之囚徒,可否听用?”姬历挥了挥手,示意老管家将郭明首级带走,接着关切地问道。 “姬相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蒋固躬身回禀。 “干得好!马上告诉接头的羽营所属,我等已做好份内之事,剩下的,就交给秦王了。”得到蒋固之确切回复,姬历即迅速下了命令。 “是,姬相。”徐缓听后,兴奋地领命而去。 “姬相,事不宜迟,我等应速速发兵拿下皇宫,昭武百年积蓄,可不能便宜了秦夜!”不知是长期执掌户部的原因,还是生性如此,蒋固对钱财之痴迷,已然到了疯狂之地步,姬历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将他拉到了自己之倒戈阵营。 “虽说我等有大半御林军支持,但迟开手里还有两万之数,真要鱼死网破,你我不见得有多少胜算!而且,有一件事让本相最为担心,据赵御所言,华盛应该早已潜伏在这武都城内,可为何至今还没有他的下落?之前华绝在明,我等在暗;现在变成我等在明,华盛在暗,你们不觉得诡异反常吗?”姬历捋了捋花白胡子,对马上攻打皇宫一事,不置可否。 “姬相,开弓哪有回头箭?这也怕、那也怕,一味蜷缩自保,何异于坐以待毙?明天秦夜大军入城,难不成还要让他亲自上阵夺下皇宫?那我等这投诚之功,未免也太微不足道了!果真那样,试问,以后如何立身于天焱朝堂?姬相莫不是打算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冯进见姬历还在犹豫不决、江河与蒋固又只会摇头叹息,于是再次开口劝谏,言辞颇为犀利,甚至暗藏嘲讽之意。 江河与蒋固闻言,强忍心中笑意,纷纷抬头看着姬历。 “你……简直不可理喻!不要以为与赵御接触过几次,他就把你当做自己人;更不要以为本相就怕了赵御、怕了华绝!既然你们不怕死,本相这花甲老者,又有何惧?来人,点齐所有兵马,即刻攻打皇宫。” 姬历说完,大怒着走了出去,留下冯进三人相视而笑…… 围绕昭武王朝皇宫之攻守大战,从下午申初时刻开始,一直打到夜里子正时刻,依然未见分晓。 姬历一方御林军之人数虽然占优,又有上万囚徒助阵,但迟开所部御林军,依据皇宫地形之利节节抗击,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在姬历兵马倦怠之际,快速组织士卒反攻,将对方全部赶出了皇宫。 “去他妈的迟开,死到临头还在作困兽之斗,真气煞本相也!传令下去,砍下迟开头颅者,本相赏金万两,官升三级。” 眼看着与赵御约定之开城时间越来越近,姬历气得不顾宰相身份,对着迟开恶语相加。 “报……禀报相爷,我军后方出现大批来历不明之士卒,他们个个骁勇善战,我军已有溃败之象。”一名御林军参将,急匆匆策马来报。 “混账,武都城内的可战之兵,已全部集中在这皇宫内外,哪还有什么精锐战力?” 姬历话音刚落,冯进突然开口猜测:“莫非是华盛?” “胡说八道,赵御派来那些羽营所属明明已经说过,华盛曾经之麾下四营,虎营所部,包括主将宋玩,全部阵亡于月河决战之中;龙营和豹营死伤过半,主将龙暗与叔孙火更是降了秦夜;剩下之狼营,则悉数战死在林城,虽说主将郭安不知所踪,但已不足为虑!除此之外,华盛哪来这些人手?”姬历反问道。 “行啦行啦,都什么时候了,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啦,赶紧收拢全部兵力,以防被他们各个击破,只要能撑到秦夜大军入城,即万事大吉。”蒋固急忙打断两人谈话,给出了自己之意见。 前不能顺利攻占皇宫,后又有强敌来犯,姬历无奈,只能依蒋固之言,下令大军合兵死守宰相府,等候秦夜大军入城。 谁知,这一举措正好被守卫皇宫之迟开利用,趁着姬历将士慌忙撤离,他带着剩下之万余御林军,从四方宫门倾巢而出,锣鼓喧天地追杀上去,仅一个时辰,就斩首六千余人。 第23章 自食其果 姬历收到战报瞬间,两眼一黑便瘫倒在地;老管家将他搀扶到椅子上,又是捶背、又是掐人中,才把他弄醒。 “同为御林军,为何我军就这般不堪一击?事到如今,本相是越来越能体会那些武夫常说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之意了……” 姬历喝了一口老管家端来的鸡汤,神情甚是落寞。 老管家见状,思索些许时间,递上了刚刚送来之战报。 姬历心知不妙,颤抖着接过一看,其中之内容几乎使他再度晕厥。 原来,江河、冯进与蒋固三人,趁姬历方才昏迷,带着数十名护卫,极为幸灾乐祸地离开了宰相府;同时,蒋固在刑部大牢中所招揽之上万囚徒,也消失不见……现在的宰相府阵营,将无战心、士无斗志,已是腹背受敌、岌岌可危。 “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哼,想要坐山观虎斗,本相就先送你们去见阎王。”姬历目露凶光,低声在老管家耳边交代一番,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武都城内主道之上,人影攒动、密密麻麻的,一眼看不到头。 “等姬历那老匹夫与华盛、迟开杀得两败俱伤,我等再率着囚徒军出来收拾残局,届时这迎候秦夜大军入城之第一功勋,可就是我们的啦!蒋兄此举甚是高明,冯某佩服。”说话者,乃刚刚脱离宰相府之冯进。 “姬历刚愎自用,难成大事;既然华盛和迟开咬住他不放,那就让他们不死不休地斗下去好了,我等何必奉陪?再说,联络秦夜之事,一直都是冯兄与徐兄负责,目前有囚徒军在手,我等完全没必要再分一杯羹出去。”蒋固勒马而立,火光所映照出的神情,甚是自负。 “蒋信,督促所有人,加快脚步前往东门,只要夺下东门,我等就可高枕无忧了。”蒋固对着身旁之心腹——蒋信,下了命令。 “大人,请恕卑职不能奉命,拿下他们。” 随着蒋信抽出腰间长剑、快速架在蒋固脖颈上,周围的蒋府护卫,立即将两侧毫无防备之冯进和江河侍从,击杀在地,冯进和江河两人也被强行按于地上。 “混账,你造反呢?”蒋固大骂。 “投在大人门下之前,姬相曾对卑职有一饭之恩,卑职不能不报;此次起事,倘若大人与姬相能够从一而终,自然不会有此一劫,可惜……” 蒋信摇头叹息一声,轻轻动了动手,锋利之剑刃当即划破了蒋固脖颈。 面前所发生的一切,看得冯进与江河两人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从马上跌落在地之蒋固,痛苦地捂着鲜血直流之脖颈,没挣扎几下就断了气;臭骂姬历“老奸巨猾”、“不得好死”的话还没说出口,悬于头顶之屠刀便急不可耐地挥了下来,当场就要了他们两人之性命。 结束此间事宜,蒋信马上率军掉头,又朝着宰相府方向悄悄杀去。 “启禀王爷,探马来报,姬历等人好像发生了内讧,刚才有上万人马撤出宰相府防卫,往东门方向去了,居首之人,好像是户部尚书——蒋固,夜太黑,下面的人没看清。”鹰营主将——孔大,拱手说道。 “姬历老贼素来刁滑奸诈,为防不测,你带上七千鹰营兵马,务必将逃亡东门这支乌合之众全部诛杀;本王亲自统领余下兄弟,协助迟开将军围攻宰相府。” 华盛略做筹谋,紧接着就兵分两路,星夜剿杀叛军。 “他妈的,这些狗官真不是东西,黑灯瞎火不睡觉,来回折腾老子……” “对啊,这些乌龟王八蛋,一会说打皇宫、一会说打东门,现在又说打什么狗屁华盛……” “就算是头牲口,也还有脾气呢,去他奶奶的……” “这刀光剑影的,还不如刑部大牢安全……” “不错,老子还没摸过大姑娘屁股呢,可不能糊里糊涂给他们卖命……” “三狗说得对,现在夜黑风高,刚好可以去乐呵乐呵……” “打个鸟的仗,老子不干了……” 毫无章法地四处出击,终是把这支来自刑部大牢之囚徒大军激怒了,一人煽动、万人附和,飞快便作鸟兽散,蒋信及身边护卫阻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祸不单行,蒋信之囚徒大军四散没多久,孔大即带着鹰营士卒杀到,蒋信及余下护卫皆战死于乱军之中;至于那些囚徒,则多半隐没于黑暗,得以苟全。 奉姬历之命,前来接应蒋信的老管家和参将,半途抓到几名逃窜的囚徒,逼问之下得知相关事宜,再听远方之喊杀声响彻云霄,猜想蒋信定然已经遭遇不测,于是不敢多作逗留,仓惶返回宰相府。 深更半夜,伸不见手……在敌我难分之凶险情形下,老管家与参将好不容易重新见到姬历,还未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又见一名参将慌不择路地跑进大厅,报说敌军攻势太猛,宰相府阵营之兵士不敌,就快招架不住了,请他们速速趁乱撤离。 “撤?还能撤到哪里?本想拼着这身老骨头,再为后世子孙谋些福祉,可惜却是功败垂成……罢了,既然上天不佑,本相又何必再躲?不用管本相,你们各自逃命去吧!”叹息一声,姬历精神恍惚地坐回椅子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几息之后,察觉有异,姬历睁开眼睛,看着面目阴沉之老管家与两名参将,开口自嘲起来:“也是,本相出卖皇上那一刻,就该想到被别人出卖这一天,果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是,你们将本相卖与华盛和迟开,等秦夜大军入城之后,你们又当如何?” “相爷多虑了,倘若连华盛、迟开这关都不能过,又如何奢谈秦夜那一局?看在老奴伺候相爷这么久的份上,有劳相爷走一趟了。” 老管家面目狰狞地说完,便同两名参将一起押着姬历,聚拢残存士卒,向着华盛兵马走去。 “姬历,你本阴险狡诈、毫无担当之微末小吏,倘若不是皇上一时不察,被你这大奸似忠之伪装所骗,又岂会让你高居相位?皇上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如此狼心狗肺,来人,拖下去,凌迟。” 华盛抽出手中长剑,在沦为阶下之囚的姬历身上擦了擦,双眼满是鄙夷不屑。 “成王败寇而已,何必诸多废话!你不要高兴太早,再过几个时辰,秦夜大军便会猛攻都城,你以为你还能苟活多久?老夫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昭武华氏亡国绝种,哈哈哈。”说完,姬历挣扎着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放声大笑。 “本王却可看到你姬氏全族化为灰烬!” 华盛冷冷说完,眼角瞥了一眼姬历老管家,后者会意,恭敬表示一切无忧。 “对了,秦夜或许将本王踪迹与你说过,不知他是否透漏过本王之鹰营?区区弃子,猖狂什么?”再次厌恶地看了姬历一眼,华盛冷哼一声,挥手让士卒将他拖走行刑。 “好个赵御……”华盛几句诛心之论,让姬历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别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回事,所谓的里应外合,不过是利用自己,与城内之抵抗士卒两败俱伤罢了。 暗想对相府了如指掌的老管家,会如何剿杀自己的子孙,姬历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一日三番五次的打击,使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一国之相变得憔悴不堪,任由行刑士卒如拖死狗一般,拽了出去。 “禀王爷,姬历那老匹夫太过年迈,没割几刀就一命呜呼了!”监刑之鹰营士兵回报。 华盛听完,并未再纠缠姬历之事,而是看向相府老管家,开口说道:“与秦夜之约定不变,如时开城投降,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一切听凭王爷安排。”老管家伏地叩首,唯唯诺诺地回复。 第24章 将士同战 经过姬历之乱,华盛与迟开麾下可用之兵力,仅有一万不到之鹰营将士和五千御林军。 华盛命人将帝后合葬于尚未完工之陵寝,再到太庙隆重祭奠之后,已是辰初时刻……华盛最后看了一眼皇宫,即与迟开一起统领六千鹰营将士、五千御林军,朝着武都东城门而去。 与姬历等人之合谋计划,是于巳正时刻开城迎接联军将士,秦夜领军如约而至,出现在其眼前的人马,却是呈攻击队形展开之精锐甲士。 看着上书“华”字之大纛迎风飘扬,秦夜心中明白,赵御周密之策划,终究还是毁在了华盛手中。 “来者可是秦夜?”华盛一人驱马走到两军阵中,对着秦夜拱手问道。 “正是本王,正王,想不到你我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武都门口。”秦夜驱马向前,拱手还礼。 “秦夜,围城两月而不攻,是想让我昭武君臣自乱阵脚,以使你坐收渔翁之利否?可惜,姬历等人已被本王点了天灯,你里应外合取城之妙计,算是付诸东流了。”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正王能够来此与本王说这些,想必定有其他高见赐教。” “不错,只要你敢与本王在这武都城外光明正大地打上三场,无论输赢,本王都甘愿将此京师帝都拱手相让;否则,本王即刻下令大军死守,凭武都城池之坚固,定可让你联军将士死伤无数。” “去年之昭兴城外,平王也曾有过类似说辞。” “是吗?哈哈哈,果然是华氏子孙,居然连自寻死路之方法,也是如出一辙!也罢,百年昭武之亡,始于平王、终于本王,见了列祖列宗,受罚也不止本王一人!” “其实,你可以提战胜之条件的!” “既然昭武覆灭已是定数,本王又何必多此一举?走到这一步,除了一试羽营所属之战力,本王再无他求,至于城中百姓,自有你秦夜安抚善待。” “如此,一切听从正王吩咐。” “爽快,本王之意:第一仗,你我各派一千人马厮杀;第二仗,本王所统领之六千鹰营将士,对战你秦夜之羽营所属;最后一仗,本王要和你秦夜单打独斗,生者为胜!本王立誓:只要打完这三仗,无论输赢,我昭武余下将士都会弃械投降,绝不食言!”话末,华盛扬鞭,高声承诺。 “一言为定。”秦夜听毕,毫不犹豫地应允。 “不行,统帅运筹帷幄,将士冲锋陷阵,乃千古之理!岂能图一时之快、逞匹夫之勇,而置三军将士、家国天下于不顾!华盛明知不敌,才会这般垂死挣扎,引你以身犯险,岂能中他诡计?” 秦夜身后之皇甫无惧,实在没想到华盛会提出如此荒诞不羁之要求,更想不到生性谨慎之秦夜会一口答应……心中火冒三丈之同时,再也不管什么统帅威严、军法军规,当即毫不客气地开口指责起来。 “启禀王爷,明国公所言甚是,我天焱皇朝战将无数,倘若王爷亲自跃马上阵,置他们于何地?” 第五玉珩听完秦王与华盛之交谈,也认为秦王言行不妥,于是紧跟着皇甫无惧之语,开口力劝,还不时看向周围之赵御等人,示意他们一同阻拦;谁知,无论是赵御、赵望、司马闯,抑或是龙暗、叔孙火,尽皆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秦夜;关于独孤无名、赵行卓、曹悟、袁顶等他国将领,则更是喜闻乐见,一副作壁上观之态……第五玉珩无奈,唯有希望明国公能凭一己之力说动秦王,自己已经爱莫能助了…… “本王心意已决,不可多言;否则,别怪本王军法无情。” 对于皇甫无惧和第五玉珩之劝谏,秦夜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冷冷说了几句话,就挥手调出一千不属于任何一军一营之兵马,拔出腰间无血剑,声色俱厉地说道:“死者眷属抚恤十倍,凡有意者可入羽军四营;生者过往一笔勾销,一律正式编入羽营所属。” “秦王威武,羽营所属战无不胜。”那出列之一千军士齐声高喊一阵,便争先恐后地冲向蓄势待发之昭武御林军。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配合独特之攻守阵法,在战场之中杀招尽出,以区区三百人阵亡之代价,不到一个时辰,就将迟开亲自率领的一千御林军屠戮殆尽,看得两军将士无不震惊。 “王爷保重,就此别过……” 作为昭武王朝最后一个统领御林军之大都督,迟开在方才之激战中,已然身负重伤,拱手朝华盛说了寥寥数语,即抽刀自刎。 “将军且行,华盛随后即来。”华盛微微闭上双眼,心中暗道。 “大将军,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都是生面孔,看天焱将士的表情,好像也不认识他们。”独孤无名副将——李山,惊讶对方恐怖战力之同时,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此事容后再议,先盯着即将出战之羽营所属。”独孤无名神情严肃,全神贯注地看着羽营所属之阵营方向,脑海中再次闪过“弑羽”二字。 “他们是昭兴囚徒吗?好好查一查这些人的底细!”赵行卓轻声交代几句,身后便有人领命离开。 正当几人说话之际,第二场之厮杀已经开始。 秦夜派出之六千羽营所属,隶属于羽营所属之骑兵营,此刻对战华盛隐藏多年之鹰营将士,才交战就把两军将士之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战马嘶鸣、尘土飞扬,任凭华盛之鹰营将士如何英勇无畏,在极擅野战、嗜血好杀之羽营所属骑兵面前,终究还是难以匹敌……一如既往,持枪马背上之羽营所属仔细看着每一个倒地不起之敌军将士,凡有生机者,尽皆补上致命一击,无一例外;就连鹰营主将——孔大,也魂断其间。 此战下来,羽营所属阵亡不到两千人,仍旧没有一人重伤。 “羽营所属果然名不虚传,所有昭武将士听令,从此刻开始,放下你们手中之刀剑,脱下身上之战甲,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去吧,愿你们余生再无战乱之苦……” 华盛双眼如血,既为战死沙场之鹰营将士惋惜,又为即将覆灭之昭武王朝心痛;回首情义凄切地下了最后一道王令后,冷冷地看向秦夜。 “这是两军交战,不是村头街边之地皮无赖打架斗殴,本公在此,绝不容许你胡来!司马闯何在?叫上所有颇营将士,把秦王看住了,若有差池,提头来见。”皇甫无惧一边强行拉住秦夜,一边对着司马闯高声下令。 “明国公……这……这……末将不敢……”司马闯进退不得,只能无奈地下马叩首。 “赵御、赵望、司马闯听令,皇甫无惧战场抗命,立即拿下,杖责五十军棍。”秦夜一把推开皇甫无惧,大怒着下令。 赵御三人获令,迅速合力将皇甫无惧拖拽下马,交由司马闯拉去行刑了。 “秦夜,你混账,老子堂堂卫将军,皇上亲封之明国公,你小子敢这么对老子……老子没你这样的妹夫……你给老子等着……” 皇甫无惧一边挣扎,一边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那嘶喊咒骂、断情绝交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去。 处理完这些突发事宜,秦夜面带微笑地扫视了一眼联军将士,当目光落到赵御、赵望及第五玉珩之身上时,淡淡说了一句:“这一战,不指望能彻底收服昭武王朝逸民遗臣之心,至少,能让他们看到本王之诚意。”言毕,携剑纵马而去。 华盛持枪、秦夜仗剑,两者交锋,各有所长。 华盛之焱火枪恃其长,先是朝着秦夜之项上人头横扫一招,瞬间又对着秦夜胸口直刺而去;秦夜之无血剑借其利,不仅逼退华盛杀招,而且交手不过十回合,就已伤了华盛右手、小腹和左腿……时间流逝、鲜血散尽,华盛一着不慎,手中焱火枪被秦夜之无血剑挑飞,躲避不及,自己胸口也被随之而来之寒光剑影,冷冷地划了一道深口…… 跌下马背,眼神暗淡地拔出落插于旁之焱火枪,华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面向武都东门,毅然决然地对着自己之心脉刺了下去! “传令,以王侯之礼分别厚葬华盛与迟开,其余将士也好生安葬;大军入城之后,凡有伤及百姓者,格杀勿论;凡有不尊华氏宗亲者,格杀勿论;凡有妄言昭武亡国之论者,格杀勿论。”收起无血剑,对着华盛遗体恭敬地拜了又拜,秦夜转身威严地下了军令。 历时近三月,双方将士死伤四十余万,耗去钱粮财帛无数,于天焱皇朝天一二年五月二十八日,秦夜终于完全攻占了月河南岸之昭武四州——十九郡四十五城,取得了南征大战之完全胜利。 第25章 万象更新 大军入城,秦夜并未前往昭武皇宫,而是率众来到了姬历之宰相府邸;叫来奴颜媚骨之姬历老管家,让他将宰相府的相关账册全部取来。 没有多作休憩,秦夜大致浏览账册之后,接着便传令诸将齐聚大厅议事。 对于满脸怒气之皇甫无惧,秦夜完全视而不见,径直高声说道: “南征之功今日大成,全赖诸位鼎力帮扶,秦夜在此感激不尽!为表谢意,秦夜即刻上奏吾皇,勒石镌碑,以彰如斯盛事!” “秦王英明。”除了皇甫无惧,在场之人无不起身回复。 “永圣和东极,乃我天焱盟友,南征之功,我天焱朝野定当永远铭记;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皆我天焱友邦,此次义举,我天焱君臣日后必报。”秦夜说完,对着赵行卓、独孤无名、袁顶、曹悟等他国将领一一庄重地行了天揖之礼,以示敬意。 赵行卓等人见状,悉数再次起身回礼。 “不瞒诸位,月河决战大胜之时,我就在考虑南岸四州之地之治理,两月下来,虽无完美方案,但至少把各地之驻军将军定了下来,不日呈报吾皇,即可施行。” 依秦夜之意: 所有昭武新军解甲归田,实在不愿回家种地者,统一划归范纲将军节制;另外,令范纲将军为文武将军,择日赶赴文武驻守; 合并余下之龙、豹、鹰三营将士,改称“林城军”,由龙暗将军负责统领;另外,令龙暗为林城将军,择日赶赴林城驻守; 原仁州将军、开疆侯——赵昭,不再担任仁州将军一职,令叔孙火为仁州将军,择日赶赴仁州驻守; 令王羽为沐恩将军,即刻前往此地,接管一万起营将士,驻守沐恩; 令威武将军——阳永,为明池将军,率一万翦营将士驻守; 令第五玉珩暂任武都府尹,专司安定月河南岸四州之民生; 令司马闯暂时兼任武都将军,率领所部颇营将士驻守武都; 其余未曾任命之南征将领,一律随中军主力班师还朝;对于各将之爵位食邑、以及各州所缺之文武官员,待皇上廷议商定,再行昭告。 秦夜打开手中册子,迅速宣读一遍之后,笑而不语地环视众人。 “启禀秦王,老夫本就林城旧将,如今让老夫亲领上万旧部驻守林城,恐使秦王遭受非议,恳请秦王收回成命。”龙暗单膝跪地,拱手由衷说道。 “老将军多虑了,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非老将军对林城知根知底,晚辈还不放心把它托付给您呢!对了,晚辈知老将军之眷属均在沐恩,等会命人通知赵昭,让他好生把老将军眷属送到林城,以便您们一家团聚。”秦夜笑着搀扶起龙暗,不等他推辞,旋即转身走到叔孙火旁边,接着说道:“豹将军也是一样,秦夜知您家人都在仁州,因此让您前往驻守,以补您常年征战在外所造成之遗憾,还望豹将军不要辜负秦夜之美意。” “王爷天恩,末将万死难报。” 叔孙火刚才听到秦夜对自己之任命,心中还满是疑惑,现在听秦夜亲口说出原因,瞬间热泪盈眶,忍不住想要给秦夜伏地叩首,却又被他强行制止了。 “秦王天恩,老夫无以为报,唯有造福文武百姓,以还万一……” 范纲看了龙暗与叔孙火之情况后,心知秦夜任命自己驻守文武之用意,于是趁秦夜无暇顾及,快速对着他伏地叩首,弄得秦夜颇为无奈。 依次安抚好众将,秦夜紧接着又宣布了几件当务之急事: 第一、由赵望率一千羽营所属督导、昭武王朝前工部尚书——徐缓引路,将宰相府、户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府、吏部尚书府、工部尚书府等所存之钱粮,尽数分发于武都百姓及附近难民; 第二、令第五玉珩,立即清点昭武皇宫中之金银财帛,取其六成抚慰南征伤亡将士,余下四成封存送往焱京; 第三、准备班师还朝…… 布置完毕,众将散去,只有皇甫无惧和第五玉珩两人留下,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 “本王军务繁忙,两位喜欢这大厅,就多坐一会。”秦夜瞟了瞟皇甫无惧,心知他余怒未消,索性起身就走。 “慢着,今日若不给老子一个完美之解释,老子记你一辈子,难道你要躲老子一辈子吗?”皇甫无惧摸着皮开肉绽的屁股,咬牙切齿地斥责道。 “司马闯是怎么干事的,上次在昭兴杖责小凡,不是做得挺好吗?这次是发什么疯,怎么能把本王之大舅哥打成这个样子?岂有此理!来人,把那个老匹夫给本王叫来。”秦夜强压心中笑意,大声朝外面吼了起来。 “少给老子来这套!你秦大王爷好生威风,一言不合就军法从事,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独断专行了?没有本公一手提拔,有你秦夜和羽营所属什么事?一朝得势,就如此翻脸无情,传扬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你秦大王爷?两军阵前,单枪匹马好勇斗狠,本公若不是担心心儿、担心这数十万大军,懒得管你死活!恩将仇报、不知好歹,老子跟你没完!”皇甫无惧横眉怒目,扬手指着秦夜鼻子,毫不留情地骂骂咧咧起来,数不清的唾沫星子不断在空中滑落。 皇甫无惧意犹未尽,却见秦夜将刚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样子颇为滑稽。 “差不多得了,第五先生又不是外人,别在这婆婆妈妈的抱怨不停!心儿是本王王妃,本王自会舍命呵护,轮不到你这大舅哥瞎操心;还有,我老子也是你老子,你一口一个老子,是何道理?你帮我军前立威,少不了你好处的,但不许再这般口不择言地骂了!” 秦夜说完,双眼看向第五玉珩,示意他帮忙调和。 “王爷英明,有了这一苦肉计,这入城后之数十万大军,规矩多了!依属下看来,明国公这个屁股,伤得值!” 第五玉珩双手抱拳,彬彬有礼地劝慰皇甫无惧。 “说得倒是好听,当时你也出言阻止他与华盛对战了,为何偏偏就只有本公挨了军棍?”皇甫无惧开口反问。 “明国公言重了,无论是身份还是名望,属下哪能与您相提并论,随您一同杖责受罚,那不是拉低了您的影响力吗?况且,您都煽动司马闯将军阵前犯上了,不打您打谁?”第五玉珩两手一摊,苦笑道。 “行了行了,你俩都是一丘之貉,本公说不过你们。” 皇甫无惧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到垫有软垫之椅子旁,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这一过程,看得秦夜与第五玉珩心中大笑不止。 “先生抛开万千事宜滞留在此,需要本王做什么?” 安置好皇甫无惧,秦夜若有所思地问道。 “启禀王爷,如今昭武已亡,对于武都城内之华氏宗亲,王爷曾有严令保护,那出逃在外之华延等人,又当如何对待?华延可是被华绝明旨确立之皇太子,干系重大,绝不能轻易忽视。”第五玉珩拱了拱手,将心中之想法说了出来。 “稚子无辜,没必要赶尽杀绝;眼下百废待兴,先集中精力治理民生,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才是首要之务。”秦夜淡淡说道。 “是,属下明白。” 秦夜作为征战天下之天焱统帅,能有如此仁义爱民之心,让第五玉珩不免为昭武百姓生出一番感慨。 “对了,王爷,对战迟开御林军的那支无名精锐,恐怕已经惹人多方探查,还望王爷有所防备。”突然想起武都城外之第一场交锋,第五玉珩出言提醒。 “无妨,以曾经之天罪盟重挫昭武王朝,合乎因果之道,本王不惧。” 皇甫无惧和第五玉珩闻言,均是心中一愣,他们实在没想到,那个昭武皇室扶持创立、臭名昭着之天罪盟,竟然成了加速自己覆灭之利刃……以秦夜生性,如果不是华盛明言羽营所属出战,恐怕他会让那些曾经之天罪盟成员一战到底,真正做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又过了一个月,随着各地驻军将军到职就任,原守军将军也悉数陆续返程武都: 奉秦夜军令,将明池州郡事宜,全权托付给重伤痊愈之新任明池将军、至诚伯——阳永,皇甫凡带着恒王亲兵近六百、重伤初愈之雷灭带着五百苍穹护卫、林许率不到三万之翦营将士,由明池赶到武都; 与龙暗及其所部将士完成交接,朱明统领一万六千余牧营将士,由林城赶到武都; 与王羽聚议一番,赵昭交代完沐恩之紧急要务,即携一万起营将士,由沐恩赶到武都;顺便带来了孙痕与其家眷,当然,马燃也在其中。 值此之时,经过秦夜与第五玉珩之全力统筹治理,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整个武都六郡十四城,已初见成效:百姓不再四处逃窜,渐渐下田耕作;商人不再提心吊胆,逐步开门经营……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颇有万象更新之状。 第26章 不测之风云 满怀大胜喜悦,一望无尽之南征将士日夜跋涉,千里之遥,已不足两日路程,就可抵达焱京……至于永圣皇朝、东极王朝、西平帝州、西平珠州等兵马,途经华京之时,即与秦夜等天焱将士分道扬镳,沿着三皇海,各自返程母国。 全军先头,秦夜、赵御、赵昭、赵望、皇甫无惧、皇甫凡、林许、朱明、第五玉珩、周静、雷灭等人信马由缰,此刻正相谈甚欢。 本来,安富恤穷、造福百姓乃战乱之后的第一要务,武都虽有一个月的恢复,可因时间太短,形势仍旧十分严峻!当此之时,暂任武都府尹之第五玉珩,是不该抛开职守和秦夜等人返京的,但拗不过秦夜坚持,他只好感激地颔首应允……好在秦夜从羽营所属中精选出几名文武双全之士,留下辅助暂时兼任武都将军之司马闯管理此地,倒也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 由君玉珩变为第五玉珩,追随秦王南征建功,现在凯旋回京,确实有点衣锦还乡之感觉,尚还沉浸在秦王决然让他随军还朝之美意中,第五玉珩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飞骑疾驰而来;待其下马禀报之后,方知是恒王奉旨亲来犒军,距此仅十里之远。 秦夜心中大喜,当即传令大军原地驻扎,准备迎接恒王。 儿子女婿领军覆灭昭武王朝,恒王万分高兴之余,走起路来也有些许得意忘形;如今南征大军凯旋还京,又获皇上钦点迎军、犒军,他更是喜不自胜,草草回府交代上官菁几句,便带齐皇上所赐之物,连夜出了焱京……一路狂奔,总算看到了南征大军之猎猎旌旗。 “这几个小兔崽子,还真挺有出息,比起本王年轻时候,他们可是威风多了。”恒王翻身下马,口中言语甚是感慨。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是因为有王爷创业垂统,公子与秦王才能后来居上,铸就此等盖世功勋,您又何必妄自菲薄?”恒王副将——楚墨,笑呵呵地开导起来。 “难得,你这笨嘴拙舌的老东西搜肠刮肚,居然还能抚慰他人,哈哈哈,走吧,还要宣旨。”恒王刚对楚墨调侃几句,见秦夜等人快步靠近,不再耽搁,携旨迎了上去。 “先别客套,皇上有旨。”恒王将圣旨呈于众将面前,示意他们跪地接旨: “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秦王南征大获全胜,灭国取地当世无双,着即加增秦王食邑至两万,赐宫中乘马佩剑行走,赏金三万两;另,为明朕之厚爱、彰秦王功勋,特将昭武皇宫改称秦王王府,以赐秦王;所属将士依秦王所请,封赏如下: 界州将军、南境侯——朱明,追随秦王南征昭武,月河决战大破敌军先锋、林城之战又是夺城取地,可谓功勋卓着,着即加增食邑至五千户,赐南境侯府一座,赏金万两; 双州将军、望远伯——赵望,追随秦王南征昭武,月河决战斩敌无数、林城之战再立功勋,更兼兴州平乱有功,着即加增食邑至三千户,授望远侯,赏金六千两; 卫将军、明国公——皇甫无惧,追随秦王南征昭武,月河决战斩敌无数、武都三郡之战再立功勋,着即加增食邑至万户,赏金五千两; 仁州将军、开疆侯——赵昭,追随秦王南征昭武,攻占沐恩全境有功,改封车骑将军,着即加增食邑至五千户,赏金五千两; 仁州州领——第五玉珩,督造南征战船有功在先,后又辅助秦王出谋划策,改任武都府尹、授玉镶侯,封食邑三千户,赏金五千两;仁州州领一职由原御史车能,择日接任; 扬武将军、双羽伯——王羽,追随秦王南征昭武,勇立武都四郡取地之功,改封沐恩将军,授双羽侯,加增食邑至三千户,赏金五千两; 昭兴将军、破虏侯——司马闯,追随秦王南征昭武,大破司马空新军,改封武都将军,加增食邑至三千户,赏金五千两;昭兴将军一职由原兵部侍郎——杨通,择日接任; 秦王副将、赵侯——赵御,追随秦王南征昭武,攻取武都有功,着即加增食邑至五千户,赏金五千两; 秦王副将、兴业侯——林许,追随秦王南征昭武,大破司马空新军,加增食邑至三千户,赏金四千两; 双州州领、双全伯——皇甫凡,追随秦王南征昭武,大破司马空新军,授双全侯,加增食邑至两千户,赏金两千两; 威武将军、至诚伯——阳永,追随秦王南征昭武,大破司马空新军,改封明池将军、授至诚侯,加增食邑至两千户,赏金两千两; 苍穹护卫副统领——雷灭,追随秦王南征昭武,大破司马空新军,封为平敌将军,授宣平伯,食邑一千户; 新战伯曹宁、竹扶州领梁错、文武伯项宣等将守城有功,尽皆加增食邑至两千户,赏金两千两; 昭兴州领——白玄,督运南征大军粮草有功,特封食邑三千户,赏金三千两; 原昭武将军龙暗、叔孙火,追随秦王南征昭武,攻取武都二郡之地有功,特封龙暗为林城将军,授兴龙伯,食邑两千户,赏金两千两,领军驻守林城;特封叔孙火为仁州将军,授风豹伯,食邑两千户,赏金两千两,领军驻守仁州; 皇甫凡副将——时远、司马闯副将——任冲,不幸战死,分别追封为安远伯、威远伯,赏金一千两,食邑五百户,特允其后人代代世袭; 其余南征之有功将士,交秦王自行封赏;上述诸军将领皆由秦王统辖,凡秦王所请南征之事,朕无不应允;布告天下,咸史闻知,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恒王宣旨完毕,正当秦夜等人领旨谢恩之时,一名探马纵马飞奔上前,将一份蒹葭密报交到秦夜手中。 秦夜见状,一种不祥之预感油然而生,他连忙打开密报阅览。 几息之后,在众人疑虑之表情中,秦夜立即上马下令赵御亲率两千羽营所属、皇甫凡带着五百苍穹护卫,即刻随他前往焱京,请恒王、第五玉珩、赵望、雷灭同行,皇甫无惧、赵昭、朱明、林许、周静、楚墨等人留下统领南征大军,原地留守。 “皇上前天下午坠马昏迷,太医束手无策;花月郡主欲见皇上而不能,自跪于焱盛殿前;整个焱京已经戒严,城中百姓惶恐不安、噤若寒蝉……” 为了便于行事,秦夜在回京路上将密报内容告知了恒王等人。 “中了邪了,自从北晋求娶太子妃以来,坏事一件接一件,还都跟花月郡主有关,难道钦天监监正所言非虚?”恒王蹙眉,不由得想起了沈新三人血溅焱盛殿门口之情形。 “父王多虑了,这些祸事全部凑在一起,正好说明皇上坠马乃是人祸,绝非天意。”秦夜开口解释之同时,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旁的雷灭。 触及到秦夜异样之目光,雷灭当即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末将别的不敢说,这五百苍穹护卫一定保证王爷顺利入宫面圣。” “皇上昏迷不醒,京师全城戒严乃正常不过之事,你小子可别乱来。”恒王神情严肃地说道。 “哎呀,父王,您怎么忘了,皇上下午坠马,您夜里出城,倘若正常的话,宫中完全有时间通知您老人家,而不是放任您离京犒军。”皇甫凡插话说道。 “双全侯所言极是,若属下所料不差,王爷之前凭借一己之力威压京师百官,解皇上与花月郡主之难,定然已经引起他人忌惮,属下担心……”第五玉珩环视众人,没有说出心中猜测。 “不错,此刻皇上处于昏迷状态,父王您又离京在外,花月郡主可谓孤立无援……如果有人想要趁机除去她,确实不难。” 秦夜言毕,心中颇为焦虑,于是不顾疲倦,再次下令众将快马赶路,要求明天一早必须抵达焱京城门口。 第27章 李大爷 “京都戒严,凡属军师战队,无诏不得入城,尔等速速退去。”焱京东门城头上,一名士卒高声喝斥。 “放你娘的狗臭屁,瞎了你的狗眼!秦王班师还朝,恒王犒军而归,给老子立即打开城门迎接。”在秦夜示意竖起“秦”字大纛后,皇甫凡策马上前大骂。 “他娘的,老子迟早要被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糊涂蛋害死,在其他武将面前狐假虎威也就罢了,招惹恒王干什么?哪怕冒犯恒王,尚有余地转圜,可你们这帮生儿子没屁眼的孙子,竟敢得罪秦王,这位祖宗一战灭国,皇上赐他宫中乘马、佩剑行走,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若论皇上最信任之人是谁,非秦王莫属,只要有这位爷在,焱京就乱不了。” 身为巡防营统领,兼有节制京城九门兵马大权之李豹,此刻听闻城门郎述说秦夜等人叫门之事,当即吓得浑身哆嗦,撇下刚刚上桌之饭食,迅速夺门而出。 “启禀将军,朝廷明文有定,在外统兵之王爷,一律只允有三千府兵在京护卫,方才小的数了一下,秦王所带士卒,足有两千五百余人,据闻秦王王府尚有六百羽营所属,人数已经有违法度,还请将军定夺。”那名城门郎追上李豹,低声提醒。 “放屁,秦王、恒王俱在,谁能说护卫人员超数?再说,上次天下特使荟聚焱京,秦王亲率五千羽营所属入城,皇上及文武百官可有异议?别扯蛋了,立即与本将前去迎接秦王、恒王入城。”李豹大骂一阵,绝尘离去。 顺利进城,打发走连声谢罪讨好之李豹,秦夜来不及回府,同恒王一起,率众直接奔向焱宫。 “秦王、恒王担待,任何人不得带兵入宫。”苍穹护卫副统领——尤果,看着携众而来之秦王和恒王,蹙眉阻止。 “你小子滚一边去!看清楚了,这五百弟兄全是苍穹护卫,如假包换!” 同为苍穹护卫副统领,雷灭凭借自身资历与此次南征之功,骂得尤果无言以对,只能放任两王及各位侯爵将领,在雷灭所部之引领下,悉数进了焱宫。 烈日之下,长跪焱盛殿前之花月郡主——素镜,已经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没有一个文臣武将、抑或太监宫女上前照拂;这个时候的她,倾城之姿不再,取而代之以柳悴花憔,本就体弱多病,再经这般自虐,极有可能就此香消玉殒……身为戾帝后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即遭无数白眼,面对种种不公及凌辱,她心中实属有怨、有恨!那天获赦入宫,她曾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得势,定然千倍、万倍报复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算最终颠覆天焱皇朝,她也觉得理所应当。 可惜,在遇到素君之后,她变了。 作为一国之君,于戾帝往事,素君不仅百无禁忌,甚至敦促她在闲暇之时,多多阅览各类关于戾帝之卷宗书籍,以知当时概况;对先帝一朝,素君虽然时常赞许盛丰盛世,但他更多则是毫不避讳地指责先帝放任居心叵测之朝臣,胡乱罗织罪名栽赃戾帝一脉,致使至今唯有她一人存世;三军战事,他知人善任,一心相信秦王不说,还不遗余力地巩固他的权势地位,为其对外征战铺好一切:赐婚倾心郡主,让两大统军异姓王爷结为一体;擢升元赢为新任户部尚书,筹集全国钱粮供秦王调用;提拔秦雨任为新任兵部侍郎,协助秦王从容统军御将……治国为政,纵使不如玉衡皇朝之司央仁厚,至少可以做到以民为重,多施恩惠;碰上指手画脚、蛮横无理之朝臣,顶多就是革职查办,真有大逆不道之罪行,方会明正典刑,绝不会滥杀无辜。 是的,朝夕相处以来,素镜越发清楚,素君实乃千年不遇之旷世明君!以区区二十二之英姿年华,对内制衡重臣、革除弊政,使天焱朝野焕然一新;对外扶持干将、征战四方,让国家疆土扩大整整一倍……如此圣主,何人不喜?更为重要的是,他以帝君之尊,对她关怀备至,可谓有求必应!试问,她如何忍心再欲祸乱他的江山?当他亲口说尽前尘情事,她真想抛开纲常伦理等世俗之见,与他厮守一生!但当真那样的话,势必会引起天焱朝野动乱,那与她祸乱天焱又有何区别?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候,上天无情降下灾祸,让他坠马昏迷至今,若非他最后那句“不准伤她”,恐怕她早已命丧当场。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上,镜儿罪该万死,实在不值您倾心交付,镜儿甘愿一命换一命,只求上天能让镜儿再看您一眼……” 口中呢喃不清,意识堪堪模糊,再也强撑不住,她无力地倒了下去,却被一只手臂轻轻扶住!双眼难睁,透过一丝缝隙,她好像看到了秦王之身影…… “还愣着干什么,花月郡主若有闪失,皇上必让尔等全部陪葬。”仿佛看到文伊月受难一般,秦夜不顾一切地朝远处之宫女,厉声大吼。 当几名宫女诚惶诚恐地凑近照料花月郡主,一名掌事公公高声怒斥:“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贱骨头,没听余公公吩咐吗?此女于皇上不吉,任其自生自灭即可,不准任何一人……” 这名掌事太监话未言尽,就被秦夜一剑封喉,瞬间倒地而亡。 “第一次佩剑进宫,就有人血祭,无血剑下有你这等混账,真是可悲。”秦夜擦拭干净血迹,冷冷地看着闻讯而来之余贞与文武大臣。 “秦王,此人乃皇上近侍,你如此行径,就不怕落下居功自傲、以武犯禁之罪名吗?苍穹护卫何在?宫中出了此等命案,你们就这般无动于衷吗?” 余贞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见恒王抱手而立、右相摇头叹息、左相不知所踪、五部尚书闭口不言、九卿及其余官员畏畏缩缩,竟无一人出面与秦王周旋……他在心中咒骂之同时,扬手指向焱盛殿两旁之苍穹护卫。 今日焱盛殿当值之苍穹护卫副统领——邬房,刚刚出恭归来,不明真相的他,听到余贞之呼喊后,便立即集中百余名苍穹护卫,朝着人群赶来。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宫中杀人,速速拿下。”人还未至,邬房即开口下令。 “混账,秦王在此,谁敢造次!兄弟们,秦王亲率我等杀得昭武灭国,何其痛快!如今大胜归来,却受这等鸟气,给老子立即下了他们手中兵刃,都是苍穹护卫,谁怕谁?”雷灭大喝一声,领着五百苍穹护卫,将邬房重重围了起来。 “雷灭?秦……秦王……” 看着数倍于己之苍穹护卫,邬房顿时就傻眼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干了这一蠢事?都怪那泡屎,早不拉晚不拉,偏偏那个时候拉!还有这些吃屎都嫌烫嘴之东西,一个个全被猪油蒙了心,也不会出言提醒一下他。 “雷灭,你身为苍穹护卫副统领,一律只听皇上调遣,何以受秦王指挥?还有,这数百闲杂人等都是干什么的?擅闯焱宫,该当何罪?”虽然形势于己不利,但余贞丝毫不退,依旧严词斥责雷灭。 “余公公好生健忘,我等奉旨追随秦王南征昭武,只要皇上还没下达新的旨意,自当护卫主帅万全无虞!另外,末将刚才已经言明,这些兄弟都是苍穹护卫,余公公为何听而不闻?兄弟们,离开几月,余公公即怀疑你们来历不明,来啊,将你们之令牌及大名,悉数亮出来!”也许因为有秦王在侧,也许因为南征大胜,今时之雷灭底气十足,一改往日之唯唯诺诺,态度强横地下了命令。 “属下苍穹护卫张麻……” “属下苍穹护卫王二……” “属下苍穹护卫李大爷……” “呦呵,听到没,你大爷在此,还不快来拜见。”皇甫凡将那个名叫“李大爷”之苍穹护卫拉到前列,直接对着余贞出言不逊,将后者气得老脸通红,恨不能将皇甫凡与那个“李大爷”千刀万剐。 第28章 身世 “恒王,您身为先帝、皇上最为倚重之两朝统帅,儿子女婿如此无法无天,您竟不管不顾?”余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皇甫凡与李大爷,转而将目光停留在恒王脸上。 “余公公,你很矛盾,既不能抗旨不遵,又不愿放过花月郡主,所以才会阻拦她与皇上相见,以致今日之事发生;你心中明白,如此对待花月郡主,皇上醒来之时,即是你获罪之刻,但你还是奋不顾身地做了,这是你的忠,秦夜敬服……可惜,你从一开始就错了,眼下大半文武百官都在,带我们去见皇上吧,届时,你自会知道一切。”秦夜见花月郡主有醒来之状,便当机立断,要求即刻面君。 “‘君子以作事谋始’,秦王心细如发、虑周藻密,咱家今日领教了,也罢,反正也拦不住你;咱家倒要看看,你究竟意欲何为?”余贞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转身走开。 秦夜命两名宫女赶紧去准备一些鸡汤、粥食送来,又让剩余宫女小心翼翼地背起花月郡主,随着余公公一起离去;在恒王之示意下,在场官员及苍穹护卫,尽皆跟了上去。 “不必惊慌,小爷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你我南征中与司马空大军血战,也算袍泽兄弟了,刚才又借你之名嘲讽那老东西,待皇上龙体康复,小爷即求秦王奏请皇上,让你来给小爷当个副将!如此这般,谁还敢再翻旧账为难于你?况且,你也听到秦王所说了,这一次,那老东西算是完了,你可谓绝无后顾之忧。”拍了拍惴惴不安的李大爷,皇甫凡笑呵呵地做出了保证。 “侯爷天恩,属下万死难报。” 李大爷闻言,顷刻间激动不已,快速伏地叩首,引得周围苍穹护卫羡慕不已,特别是那些“李”姓人员,悉数埋怨父母为啥不给自己取个“李大爷”的名字,哪怕叫“李大爹”、“李他爹”,甚至是“李大妈”、“李他妈”也好啊……双全侯皇甫凡是何等人物?那可是恒王幼子、明国公亲弟,大姐夫是堂堂户部尚书、二姐夫更是为天焱打下十五州疆域之秦王;能够与他攀上关系,都是大多天焱臣民梦寐以求之事,更何况是成为他的副将! 雨前宫中,一群太医正在给素君号脉;一旁之雨妃,一心一意地注视着素君,眼中满是担忧和柔情。 素君命犯情劫,几乎不近女色,偌大之后宫内,仅有雨妃——凌洛雨、婉妃——君思思、昭仪——谢光萱等三位低阶妃嫔,非但鲜有侍寝、无一子嗣,而且平时想要见上素君一面,也是难如登天……好在凌山、君适、谢战等外戚母族时时劝慰,总算没让后宫生出什么乱子。 由于凌洛雨容仪恭美、宽仁惠下,曾获素君赞誉,因此在素君坠马昏迷后,余贞便做主将其送到她所居住之雨前宫,让她负责照顾;在凌洛雨看来,之前遥不可及之帝君,如今却能这般静静躺在自己之床榻上,允她日夜伺候;或许,凌洛雨自己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想素君快速苏醒,还是希望他再多沉睡几天…… “参见雨妃娘娘……” 余贞、恒王、秦夜、君适、背着花月郡主之宫女、赵御、林许、赵望、皇甫凡、第五玉珩、五部九卿等人鱼贯而入,齐声对着凌洛雨躬身行礼,吓得她花容失色,竟一时忘了说“免礼”;直至余贞提醒,她才全了礼数。 “恒王、秦王、君相,您们这是?”强自镇定,悠悠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之花月郡主,凌洛雨不解问道。 “回雨妃娘娘的话,老臣等人听闻皇上龙体有恙,特来请安。”恒王拱手说完,环顾众人还是不见凌山那个老疯子的身影,心中顿时咒骂起来。 “如此,适逢会诊太医都在,您们自便。”言罢,凌洛雨退至一旁,寂若无人地看着素君。 “张太医,您老是太医院院使,本王只要您一句话,皇上大概何时能够醒来?”恒王走到一位花甲老者面前,恭敬地问道。 张太医听毕,略作思索,缓缓说道:“皇上所受之外伤已无碍,气息脉象也正常平和,只是由于伤及头部,才迟迟未醒;至于何时能醒,请恕老夫黔驴技穷,实难相告。” 恒王本想继续向其余几位太医征询,却被秦夜出手拉住了;只见他将屋内之躺椅搬到床榻旁边,示意宫女将花月郡主轻轻放在其上,接着借用太医所用之笔墨纸砚,在众人满是疑惑之神情中,游云惊龙般挥洒之后,将所写内容呈到恒王面前,请其一字不漏地大声念出来。 茫然不解地接过纸张,恒王迅速阅览之后,忘乎其形地看向秦夜,确认过眼神,当即铿锵有力地高声读道: “老臣皇甫欲和启奏皇上:经秦夜多方查证,花月郡主——素镜,实乃文仁与宣优之女,而非戾帝血脉后人,请皇上圣断。” 此言一出,瞬间语惊四座,尤其以余贞为之最。 “肃静,不可君前失仪!皇天在上、诸位作证,本王所写、恒王所念,若有一丝谬误,本王即刻以死谢罪!现在,有劳恒王在此接着多念几遍,百官随本王一起,这就退出,于门外等候即可。” 随后,秦夜一边请张太医治疗花月郡主,一边带着追随进屋之朝臣,前后走了出去。 “老臣皇甫欲和启奏皇上:经秦夜……” 伴着恒王近半个时辰之重复宣读,素君终于出现了异样。 而此刻之屋外,也不太平。 先是君适以君氏一族之族长身份,当众发难于第五玉珩,怒骂其擅自更“君”为“第五”,实属背弃祖宗之大不孝;对此,第五玉珩全程漠然视之,既不反驳,更无认错。 再就是姗姗来迟之凌山,看到数百名苍穹护卫聚集在此,不等他听清恒王所讲,即将雷灭与邬房两人叱责得狗血淋头,直到他们统领各自所部之苍穹护卫撤离,其才心满意足地息事宁人;待他凝神静气,完全听完一遍恒王所说之言辞,又骂骂咧咧地拖着年迈之躯体,走了进去。 不一会便传出“皇上醒了……”“上天保佑……”等零零散散的欢呼声浪。 秦夜应声而笑,向后挥了挥手,朝房间走去。 君适无暇顾及第五玉珩,连忙跟了上去。 其余官员还想前往一探究竟,却被赵御和赵望毫不留情地出手制止了。 “末将秦夜,参见皇上;恭祝皇上圣体康泰、万寿无疆。”来到门口,秦夜迅即伏地叩首,行礼问安。 看得身后之君适目瞪口呆,连忙行礼之同时,心中暗道:“‘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以地’,在外不拘一格征伐,君前时刻克己复礼,此子当真非凡,难怪有那么多能人志士争相追随,就连君玉珩也……”想到这里,君适忍不住又回身瞥了一眼第五玉珩。 “爱卿南征攻灭昭武,朕之封赏尚且不足,现在又加勤王护驾之功,传旨,特允秦王御前免跪。”素君背靠软枕,心疼地拉着花月郡主之左手,感激地对秦夜下了诏命。 “皇上隆恩,末将万不敢受!千年史书君臣有别,末将岂能狂妄僭越?倘若皇上一定要额外施恩于末将,末将恳请皇上赦免文氏之罪。”秦夜再次三叩于地,婉言说出压抑心中数月之顾忌。 调换前朝废帝遗孤,无论何时,皆是株连九族之死罪,莫说素君、秦夜,就算素无在世,恐怕也不敢轻言赦免;此例一开,君威何存?更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第29章 立后 素君抬头看向秦夜,惺忪之双眼少了一丝往昔的奕奕神采,反而多了些许茫然;并非坠马伤了脑子而意识不清,只因他知道:秦王所奏,牵涉甚广,稍有不慎,轻则引出先帝旧案,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之戾帝风波,又将闹得举国不得安宁;重则致使文氏九族及花月郡主尽戮,甚至祸及秦王王府与恒王王府……秦王若失,如今之强盛天焱或将分崩离析,那一统天下之凌霄宏图,亦将化为泡影。 由于事态严重,又兼素君沉默不语,连伏跪于地之秦夜与君适都忘了叫“平身”,置身房中之恒王、凌山、余贞、凌洛雨等人一时不知所措,木头似的注视着几名太医给花月郡主行针用药。 “两位爱卿平身……还有你们,干瞪着花月郡主做甚?指望她醒来给你们出主意吗?”素君苦思无果,环顾众人一番,缓缓开口,言辞中夹杂明显之愠怒情绪。 “启禀皇上,老臣以为:先前之种种乱事,均是因为花月郡主乃戾帝后人而起,现在有秦王力证,那些个居心叵测之人,想来难以再生事端……如今昭武已亡,我天焱疆域何其广也,皇上就不想出宫一览这大好河山?”恒王收起那份秦夜手书,放言高论,语气极为豪迈。 “皇上龙体初愈,老臣本不愿过多触及皇上逆鳞,但有些话,老臣不得不说:诚如恒王所言,近期出现之君臣对立、三臣死谏、皇上坠马,或多或少都与花月郡主有关;纵然现在卸了戾帝后人之枷锁,但又添了文仁遗孤之桎梏,不见得此桎梏就不如那枷锁……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处置不当,又必将招来新的攻讦!为了天焱之江山社稷及皇上之君威圣名,老臣愚见,还望皇上忍痛割爱,将花月郡主晋升为花月公主,赐婚北晋太子。” 凌山无意为难皇上与花月郡主,只是因为花月郡主一人,之前已经搅得天焱朝局不安,眼看还要因为她勾起朝野动荡,凌山唯有无奈劝谏。 素君听完,顿时怫然不悦!这帮朝臣是跟镜儿有仇吗?她是戾帝后人,逼朕赐婚;她是宣优之女,还是不肯放过她……见君适这老匹夫躲在秦王身后一言不发,他心中灵机一动,直接点名说道:“君相这是何故?当真无话可说?” 天焱朝野皆知,当年的文仁谋逆一案,前后皆由君适全权办理,杀得是血流成河;哪怕烈火焚身之宣优母女,也曾验明正身、确认无疑……可秦王现在当众发誓,直言花月郡主乃宣优之女,那消失于火海之中的那个女婴,又是何人?此等至关重要之人物都能出现混淆,那君适口口声声宣称的“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如何还能令人信服? “回禀皇上,这个……老臣赞同恒王之见,旧案重提,于事无补!花月郡主借戾帝后人之名来到皇上身边,实乃上天赐花月郡主予皇上也;古语有言:‘天与弗取,反受其咎’,皇上正可一偿宿愿,与花月郡主相守此生。”君适手掌冒汗,总算将一席违心之话说完。 “简直胡言乱语,什么叫天赐花月郡主予皇上?老夫看你这老匹夫就是媚言皇上,以求逃避你办案失察之死罪!叛臣遗孤与戾帝后人调换,君适,你该当何罪?任你今日如何巧言令色,休想蒙混过去。”凌山手指君适,大声怒骂。 “你完全不可理喻!身为左相,不思辅佐皇上开疆拓土、制霸天下,整日沉沦于微末琐事,是何道理?”君适老脸通红,当即驳斥。 “放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君适焉能不懂?” “老夫只知‘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凌疯子那一套,老夫不屑一顾。” 走到摇头不止之恒王身旁,作为揭开花月郡主真正身份之“始作俑者”,秦夜按剑而立,恭敬说道: “凌相和君相浸淫官场数十年,如此不顾身份咆哮君前,人臣之礼何在?传扬出去,天下诸国如何看我天焱君臣?” “启禀皇上,花月郡主醒了……”张太医低声禀报。 素君见状大喜,顾不得君威圣颜,挣扎着将素镜揽进自己怀里,显得异常兴奋。 “皇上……” 素镜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就被素君摇头制止了;接过宫女呈上来之热鸡汤,素君亲自舀了一勺,放在口边轻轻吹了数息,感觉冷热适中,才放心喂到她的嘴里。 这一幕,看得凌洛雨好生羡慕…… 秦夜与恒王等人本想告退,却被素君拦了下来。 “朕曾下旨诏告天下,待秦王南征还京,即与北晋永宁公主完婚;趁着你们都在,现在就给朕拿出个章程来。” “启禀皇上,秦王与北晋永宁公主之婚事倒是好说,可谓已然水到渠成;老臣所担忧的,是那北晋太子妃之人选……”凌山话到嘴边,看着素君与素镜两人浓情蜜意、连枝共冢,识趣地咽进了腹中。 “这有何难?我朝适婚之宗亲女子何其多?选一秀外慧中之人封为公主,隆重远嫁北晋太子,不就好了?反正北晋君臣又没指名道姓,非要我朝哪位佳丽不可。”君适轻蔑地看着凌山,迅速接话。 “混账,你明知此次远嫁北晋之女子,将是北宫纵横之太子妃,以后还会是一国之堂堂皇后,岂能像你说得那般轻松?你这老匹夫,当这两国联姻是儿戏吗?”凌山闻言,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凌疯子,三番四次出言不逊,真以为老夫怕了你?既然你这么为北晋着想,何不趁着两国联姻,陪嫁到北晋王朝,好好尽己所能,效忠你的北晋主子。”说到最后,君适已经口不择言,丝毫不顾自己三朝元老、两朝宰相之身份颜面。 “皇上容禀,北晋与我天焱之联姻,虽说紧要,但当务之急,应属皇上立后一事,恳请皇上于三妃之中择一而立;文仁之案,君相亲办,先帝作结,谁敢有异议?右将军忠贞无二,谁又敢乱嚼舌根?现在花月郡主身份无碍,皇上尽可迎为妃嫔……末将一介武夫,本不该妄议中宫皇后册立之事,现在犯颜进谏,还望皇上恕罪。”不愿再看凌山与君适喋喋不休地争吵下去,秦夜再次伏地叩首,大胆直言。 秦夜之语,不仅让恢复几分精神之花月郡主舌桥不下,就连恒王、凌山、君适、余贞等人也听得心惊肉跳、敬佩不已。 依秦夜所说,倘若素君真从雨妃——凌洛雨、婉妃——君思思、昭仪——谢光萱等三妃之中选择一人立为皇后,非但可以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还可以同时拉拢凌山、君适、谢战等其中一方世族势力;对于文仁之案,竟以先帝作结、右将军忠贞无二等言辞完美盖过,既为皇上寻了赦免文氏之理由,又让君适免了后顾之忧;至于最后谈及到的花月郡主,则更是公然进言皇上将她纳为妃嫔,解了皇上情劫之同时,亦成全了花月郡主……短短几句,居然可以让当前之种种难题迎刃而解,岂能不叫旁人赞叹? “秦卿,你在战报中提到:雷灭所统领之一千苍穹护卫,在南征昭武之战中表现不俗,不知余下之数百人员,可曾到京?”素君这突然一问,顿时让恒王等人预感,宫中又将有重大变故发生。 果不其然,在秦夜告知雷灭及五百苍穹护卫,已在雨前宫外候旨之后,素君立刻让余贞宣雷灭进屋,旋即连续下了五道圣旨: 第一道、即日起,由雷灭率南征还京之苍穹护卫,协同其余苍穹护卫负责焱宫护卫,位列问寻、尤果、邬房、费千等副统领之上,只听其与秦王调遣; 第二道、册立雨妃为中宫皇后、晋升婉妃为皇贵妃、晋升昭仪为贤妃; 第三道、封花月郡主为月妃、封文伊月为霄晖郡主; 第四道、封素荷为天焱公主,赐婚北晋太子——北宫纵横; 第五道、诏令秦王彻查御马场事件,宫中所有太监宫女,皆可提审。 第30章 周慈的建议 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场上至帝君、下达平民,席卷整个天焱朝野之联姻风波,以凌洛雨获立皇后、素镜入宫、素荷出嫁为结点,暂时画上了令各方都颇为满意之终止符……而随着新的中宫皇后即将出现,凌氏一族似乎成了此次动乱之最大赢家。 会同雷灭部署好焱宫护卫、复命素君之后,怀着激动之心情,秦夜叫上赵御、赵望及两千羽营所属,朝着秦王王府火速策马而去;到了王府门口,却见恒王、元赢、皇甫凡、楚墨四人带领几名恒王亲兵,站立于两侧。 “父王、姐夫、楚将军,您们这是?”秦夜下马行礼,不解地问道,眼角瞥了瞥皇甫凡。 “姐夫您就别看我了,是父王不让叔父、叔母及二姐她们在此迎您的;还有,父王、母妃决定到您秦王王府小住一段时间,我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嘿嘿嘿。”皇甫凡乐呵呵地回复。 “本王外孙出生就走,咋滴,不欢迎?”恒王捋了捋胡子,老气横秋地反问道。 元赢同楚墨两人则是拱手还礼,都笑而不语。 “父王说笑了,只要您和母妃不嫌弃,小婿希望您们永远住下去;不过小婿圣命在身,不能侍奉二老左右,还望父王、母妃见谅。”秦夜退后一步,对着恒王,极为庄重地行了天揖之礼。 “都怪你这不争气的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才能帮秦夜分担一些责任?你二姐身怀六甲,他好不容易南征归来,却忙得无暇回府探望;等会见了你母妃,老子又得挨训;还有北晋联姻,搞得这般火急火燎……看什么看,老子说你呢!” 想到上次因为同意秦夜纳安可一为侧妃,被上官菁骂得猪狗不如一事,恒王顿时欲哭无泪;转眼看到皇甫凡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瞬间怒形于色,逮住他就是一阵痛批。 “父王,这个……母妃和二姐数月不见二姐夫,孩儿先去通报一声……”找了个借口,皇甫凡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 剩下之人,赵御与赵望各领一千羽营所属巡视、布置秦王王府护卫去了;楚墨携几名恒王亲兵返回恒王王府,搬取上官菁所需用品;恒王、秦夜、元赢尽皆相视无语,一同直奔大厅而去。 “秦照,他们说花月郡主是……” 在大厅门口翘首以盼之文伊月,想起花月郡主之生母,那个她自己也不曾见过,既是伯母、又是姨母之宣优,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此刻远远看到秦夜身影,当即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气喘吁吁地说道。 见此情景,恒王得意地看了看秦夜,好像在说:“要不是老子有先见之明,你小子至少得在王府大门口说上半天。” 看着双眼微红之可人儿,秦夜笑着调侃道:“数月不见,怎么不见长胖?是府中之饭食不合你胃口吗?想不想跟我去北晋王朝尝尝那里的美食?” “就会骗我,之前答应的仁州看海还没兑现,现在又来说什么北晋美食,哼!” “等忙过这几天,便带你去北晋;现在暂无战事,确实该带你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免得在这秦王王府呆久了,生出厌倦之心。” “说不完之海枯石烂,道不尽之天长地久……再怎么情意绵绵,最好还是不要让长辈久等。”梁婉瑜双颊绯红,上前柔声劝告相拥在一起之秦夜和文伊月。 “呀,婉瑜姐姐吃醋了!来来来,让给您抱,他一身甲胄,磕得我生疼。”文伊月说完,果然挣脱秦夜双手,将梁婉瑜推向秦夜。 两人猝不及防,眼看就要相撞,秦夜连忙用双手牢牢抱住梁婉瑜转了半圈,方才卸去冲击之力。 “你好吗?”秦夜无暇埋怨一旁拍手称快之文伊月,深情地对怀中佳人问道。 “嗯……”梁婉瑜面露羞涩,轻启朱唇,一字作答。 “呀,不是来催我们进大厅吗?怎么自己倒是难舍难分起来了?这不,还得各位长辈再次派别人来寻。”文伊月指着青衣飘飘之韦青璇,满脸坏笑地打趣梁婉瑜。 “恭贺义兄南征覆灭昭武王朝,建下震古烁今之无双功勋。”庄重地行了一个万福礼,韦青璇崇拜地说道。 “这些话,他不知听别人说了多少次,你就不会讲点新词,哪怕上去帮他卸甲,也比你这空洞乏味之语言有用。”文伊月不悦地捏了捏韦青璇之美臀,示意她大胆一点。 “之前母亲说你是我家的百灵鸟,我还不知所以,现在看来,不仅是百灵鸟,还是个管家婆。” 秦夜松开环抱梁婉瑜之双手,注视着低头不语之韦青璇,口中之意却是关于文伊月。 “好心当成驴肝肺,她们一个个矜持不苟,有你受的。另外,秦照刚刚说:几天之后,要带我去北晋之地看看!也不知何时才会回到焱京,旅途孤苦,哎呀,愁死我了!”文伊月仰头望天,甚是嘚瑟。 梁婉瑜和韦青璇闻言,不谋而合地看着秦夜,眼神中全是期待。 “额……这个……我原意也是想要带你们一同前往,方才只顾着看你们,竟一时忘了告知你们。”尴尬咳嗽两声,秦夜赶紧圆场。 “启禀王爷,老爷命奴婢来请您过去。” 西门怡景恭敬地行了万福礼,不疾不徐地缓缓说道!天生的皇室贵气,还是那么的让人高不可攀。 “有劳公主,我等这就过去。”秦夜躬身回礼,示意文伊月三女跟上。 “婉瑜姐姐,您说把怡景姐姐也带去北晋玩转一番,会不会更好?很少见她发笑……” 返回大厅途中,文伊月对梁婉瑜之轻言轻语,让秦夜与西门怡景心中,俱是一愣…… 一一拜过父母及岳父岳母,秦夜走到皇甫纤心身边,于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慎之又慎地凑近她的小腹,凝神静听许久也不愿罢手,惹来在场之人一阵哄堂大笑,弄得皇甫纤心好生腼腆。 “看你,到家也不脱了盔甲,来我这里听什么听?仅仅数月,能听到什么?”皇甫纤心轻轻地敲了敲秦夜肩膀,红着脸喃喃细语。 “不妨事,区区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你和腹中胎儿?心儿,跟为夫说说,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想吃什么就说,倘若王府没有,为夫就去求皇上;如果宫中仍然没有,那为夫就亲率所有羽营所属为你去找,哪怕寻遍全天下,也要让你满意。” 诸事繁多,难得见到自己牵肠挂肚之爱人,秦夜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会,丝毫没有注意到父亲与恒王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羽营所属这等世间精锐,不止是他秦王麾下将士,更是保境安民、开疆拓土之国家公器,岂能为了皇甫纤心的口腹之欲而奔走天下各地?简直荒唐。 “老身觉得,秦夜所言并无任何不妥!新婚燕尔即统军南征也就罢了,人在千里之外的生死战场,还被糊里糊涂地定了婚事;如今凯旋回京,竟然顾不上回家看一眼初怀身孕之爱妻……愧疚之余,说几句慰籍之语,怎么了?比起你这个不通人情之老顽固,秦夜不知强了多少倍?要不是你在御前点头应允,老身这女婿,会有这么多俗事杂务要管吗?亏你好意思在这摆脸色!” 亲眼见到秦夜对自己宝贝女儿的极尽宠溺之情,上官菁满心欢喜;不经意间发现恒王神情,顷刻间便有理有据地斥责谩骂开来。 “亲家母说得对,老身看他们这些当爹的,一个个都是老糊涂;心儿刚刚有喜,照儿远在疆场,你们竟然罔顾人情伦理,又迫不及待地给照儿寻了一门亲事,传扬出去,天下人怎么看我照儿?请你们去外面听一听,什么污言秽语都有!‘喜新厌旧’、‘暮翠朝红’、‘沉湎淫逸’、‘色胆包天’……依老身之见,事已至此,不如将婉瑜、伊月、青璇这三位闺女一同迎娶入府,免得日后来回折腾,招人嘲讽。” 周慈舍不得自己儿子一直跪着,起身去将他搀扶起来后,接着上官菁之话语侃侃而谈,末尾之建议,刹那间即让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三女面红耳赤、悉数低头。 恒王与秦雨任同时被各自老伴毫不留情地当众奚落,一时感慨万千,彼此相视一笑,先后走出了大厅,扬言要去寻个僻静地方喝酒。 第31章 忠奸可辨 夜里,秦夜和皇甫纤心相拥而眠,他从头到尾把南征战事说了一番,本以为会换来同床美人之一阵夸赞,谁知却被其用力揪着耳朵,久久不愿饶恕,直到她骂累了,才心有不甘地放开。 究其原因,只怪秦夜毫无隐瞒地说了他与华盛单打独斗之对战,使皇甫纤心听得胆颤心惊、如她亲临其境一般。 感受到她的担忧及爱意,秦夜情不自禁地朝着她的嘴角吻去,即将得逞之际,皇甫纤心竟转头拒绝,拉着他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儿啊,你可把为父害苦了……” 心知其意,秦夜故作哭状,自言自语地嚷嚷着;皇甫纤心心中不忍,主动送上香吻,算是补偿。 就这样,独自有滋有味地回忆着那晚洞房花烛之种种,秦夜饥渴难耐地熬过了整整一夜…… 次日,天刚刚亮,俯身吻过尚在安睡之皇甫纤心,秦夜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戴整齐便快步出了卧室,就着西彩准备好之盐水及温水,洁口濯颜之后,又接过西彩呈过来的巾帕好好擦拭一番;旋即叫来赵御和皇甫凡,带着几名羽营所属,急匆匆向焱宫策马而去。 “启禀皇上,秦王携赵侯、双全侯求见。” 看着渐渐容光焕发之皇上,余贞心中满是不舍,举手投足间无不暗藏留恋之意。 “嗯……应是为御马场之事而来,让他们进来吧;另外,你先去把当日在场之宫女太监集中起来,以利秦王审讯。”察觉到余贞的异常,素君欲言又止,闭目淡淡吩咐。 “老奴遵旨,皇上保重,老奴告退……”余贞恭敬地躬身领旨,从两肩上滑落之苍苍白发,凌乱无力地悬荡着。 “末将秦夜……” “末将赵御……” “末将皇甫凡……” “参见皇上,恭祝皇上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素君微笑着挥手示意他们平身,双眼向秦夜投去征询的目光。 “禀报皇上,想要破获御马场之真相并不难,末将只是担心那最终之结果,会惹皇上伤心。”秦夜三言两语,径直道明来意。 “不瞒爱卿,倘若不是此次于国有危,朕也不会自断一臂……有劳爱卿替朕,好好送他一程。” 说完,素君的神情显得甚是落寞忧伤;随着他再次挥了挥手,秦夜三人即奉旨离开。 对外放出风声,言及皇上会在秦王南征凯旋之时,立花月郡主为后,引诱在京官员上下一心施压恒王、素空、凌山及君适,示警皇上;眼见恒王四人不愿配合,又安排钦天监监正——高贺、礼部郎中——向福、御史——沈新等三人于焱盛殿前以死进谏;可惜效果甚微,皇上依旧不为所动,无奈之下,唯有另寻他法直接杀了花月郡主,一劳永逸……谁知,当一切准备就绪,皇上与花月郡主却临时换乘御马,阴差阳错地骑上了那匹身中剧毒之御马,进而一路狂飙出御马场,坠马不醒…… 合上自述之罪状,环视一圈这间住了十数年之房屋,对着四方墙壁依次躬身作拜之后,余贞紧闭门窗,负手站立于院中,面色安详地等候秦夜几人到来。 “公公半生奉命唯谨、朝乾夕惕,何故于花月郡主一事,那般操之过急,最终铸成大错?” 秦夜迎面行礼,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忠心耿耿之老太监。 “或许是关心则乱、或许是天意如此……万幸,有秦王持危扶颠,及时让老奴悬崖勒马,否则,老奴万死难赎其罪!秦王恩情,老奴只有来世再行报答了。” 在恒王大声念出花月郡主之真实身世时,余贞所有的担忧顾虑已然烟消云散,曾经对花月郡主之厌恶憎恨,也悉数得到释怀;此刻的他,内心是极为平静与安宁的;对于近在咫尺的这个年轻人,余贞真是发自肺腑之感激、敬佩!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傲世之才干功勋,天焱有其守护、皇上有其辅佐,他这个老而无用之近侍太监,也可认罪伏诛、含笑九泉了。 “公公言重了!晚辈两个月之前,就得到花月郡主之身世秘密,但因事态严重、牵涉太多,晚辈未敢贸然急递回京;后来战局初定,昭武故地百废待兴……一时无果,以至于此,实乃晚辈之过。” 余贞真心真意,秦夜投桃报李,将事情始末如实相告。 “蒹葭密报助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赤子之心使你忠君爱国、义薄云天;能征善战又让你功勋卓着、封王赐爵……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你和皇上君臣同心,也都风华正茂,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将来之天下,定将是我天焱皇朝之天下!” 对于秦夜坦诚所言,余贞并无一丝责怪之意,早在素君登基后之次月,余贞就因近侍李美自作主张提及素镜与宣优神似一事,而将其秘密处死;现在又因为自己之失察,不仅让高贺、向福、沈新、掌事太监及大批御马场宫女、太监死于非命,而且祸连皇上坠马负伤、花月郡主无辜受难……倘若不是国运昌隆、上天庇护,天焱皇朝极有可能就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那时,就算领罪伏诛,他余贞又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若论对天焱之忠心,公公不输任何人;只是,有些事,不能越界,君臣始终有别……” “罢了罢了,自古忠奸难辨,谁忠谁奸,谁又能真正分清?都说奸臣祸国殃民,可忠臣呢?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老奴算是看明白了,以己推之,无论忠奸与否,如果没有才干而身居高位,忠臣所酿成之祸害,不见得会比奸臣小;昭武之华文、西平之苏胤,不能说他们不忠,可结果呢?自己身死道消不说,还连累昭武灭亡、西平分裂……及至老奴,竟让我天焱皇朝祸起萧墙,空有一颗忠心,真是可悲可叹!” “公公临终所言,秦夜本不该妄议,但公公方才一席话语,个中部分论断确实有失偏颇;以秦夜看来,忠奸可辨,史书会记录所有,时间会证明一切,忠者终将流芳千古,奸佞亦必遗臭万年……平王华文之忠,忠的是华氏之列祖列宗以及昭武王朝,而非皇帝华绝,就忠君而言,他甚至比不上正王华盛;而华盛不顾圣命领兵夺权,虽说是形势所迫,终究还是大逆不道!因此,在秦夜看来,华文与华盛都算不上真正的忠臣,可称之为权臣;要论忠臣,原昭武骠骑大将军——银冷、镇南将军——司马空、兵部尚书——段立等人,才是名副其实;至于苏胤,他身为西平上将军,奉旨进犯我天焱边境,战败而亡,实乃无可厚非;倘若把西平内乱归咎于他,未免太过牵强,真是应了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言之有理,可能真如秦王所说,老奴确实是先忠于天焱,再忠于皇上!寻常时日,爱国和忠君并行不悖,尚可和睦相处,一旦出现花月郡主这种江山美人不可兼得之事时,爱国和忠君便会立即变得水火不容!既然已经谈到此处,老奴有一个问题想要向秦王求证:如果花月郡主还是戾帝后人,皇上依旧一意孤行,你会如何?” 余贞神情复杂地看着秦夜,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举世无双的后起之秀,面对同样之困境,他会怎么抉择? “皇上乃天选之天焱帝君,注定是要带领天焱臣民一统天下的圣主明君,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步伐!如果花月郡主命中注定会为皇上惹来诸多乱事,秦夜定然竭尽全力,势必为皇上与花月郡主斩尽一切阻碍……只要能结束乱世一统天下,什么都值得!” 余贞刚才之问题,似乎让秦夜身心俱疲,只见他冷淡说完,额头已渐渐渗出些许汗珠。 “咳……咳……” 鲜血落地,余贞脸色苍白地盘腿而坐,颤抖之双手,将写好的认罪书交给蹲下慰问之秦夜,吃力地说道: “或许,你是对的,人无完人,我等作为臣子,又何必去苛责皇上,与一统天下之大业比起来,什么都该让步!” 秦夜默然颔首,恭敬地接过余贞之认罪书后,静静地陪着他走完了人生之最后一程。 “御马场之宫女、太监,已悉数被老奴处决……记住,帮皇上防着素空和君适,本性难移,毒蛇永远是毒蛇……” 第32章 花好月圆 昏迷近三日,素君埋头在御书房批阅了整整一天之奏疏,才将堆积如山、急需处置的政务化去了七成;夜深人静,当他下意识地想要吩咐余贞伺候就寝之时,才发现如今之御书房已然物是人非……看着御案上那份余贞之认罪书,心中叹息一声,再无任何睡意,于是拿过一份奏疏,继续细览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炷香,他伸手取来茶盏想要喝上一口,其中却无半滴茶水……自顾自苦笑着起身去倒茶,竟看到不知何时到的素镜,正眉开眼笑地注视着自己。 “是我让当值的太监宫女不给你上茶的,以后再如此操劳国事,就该像今夜这般,让你连口冷茶都喝不上。” “倘若余贞还在,绝对不会允你这般胡闹……” “余公公行事周密、忠心无二,可惜……对了,听闻他有一个义子深得其心,以余公公那极为挑剔之性格,能让他欣赏的人,定然不差,皇上不妨召来试用一下看看。” “那人叫余恩,朕也有留意!不过,余贞那般对你,你就一点也不恨他吗?” “假如我说爱屋及乌,会不会冒犯皇上?”素荷眨着美眸,试探而又调皮地问道。 “哈哈哈,你说呢?”素君龙颜大悦,捏着她的俏脸反问。 “实话实说,余公公应该可以算作最为忠心的人了吧?” “妄言,我天焱皇朝之忠臣比比皆是,仅论秦王,余贞就远远不如。” “这个……” “不要不信!以秦王之忠,他不仅会竭尽全力为我天焱皇朝开疆拓土,而且会时时事事以朕为先,哪怕不择手段,就算与全天下为敌,他也会辅助朕排除万难、征伐诸国、一统天下,毋庸置疑!” “我在想,如果我的身世不变……” “没有如果!朕与秦王相遇相知、同心同德,纵然你还是戾帝后人,他也会当众说你是文仁之女,以其今日之威望,再加朕之认可,谁敢反对?余贞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完全没想过在你身世之上做文章,才落得服毒自杀之下场……” “可是……” “好啦,傻丫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不必再庸人自扰!差点忘了,你不好好在月宫养病,跑朕这里折腾什么?”素君放下茶盏,再次宠溺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区区腹中饥渴所招致之小疾,何需两天时日调理?偌大的月宫,成天看不到你……我宁愿做御书房的宫女,也不想成为什么月妃。” “是吗?就这么不愿做朕的女人?”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素镜神色庄重,言语中所流露出来的绵绵情意,让素君顿感温澜潮生,情难自制地朝着她的诱人红唇吻去,却被她扭头避开了。 “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定可事半功倍;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必将相得益彰;皇上博古通今,为何明知故犯?伤势初愈岂能熬夜至此?还有,这御书房是皇上用来轻薄我等妃嫔的地方吗……”说到最后,素镜已然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爱妃所言甚是,也罢,自从昨日封你为月妃、赐居月宫,朕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那个地方呢!” 看着眼前娇羞的佳人,不管是对宣优的感情,还是对素镜之爱意,压抑心中许久之焚身欲火,再也控制不住;顺势接住她的话题,素君冠冕堂皇地找了个借口,牵起她的玉手,颇为急切地朝着月宫方向走去,引得她又气又羞。 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来到月宫,素君立即摒退所有宫女太监,狂野地想要扯去素镜身上之衣物。 面对他这种毫不怜香惜玉之粗鲁行径,素镜反而极尽配合,任他予取予求!因为她知道,这个当今天下最具雄才大略之一国帝君,为儿时的那份情感付出了多少……贵为一国之君,正值血气方刚之青春年华,登基一年而不册立中宫,妃嫔也才三人而已;如果这些可以用其不近女色为借口搪塞过去,那几无临幸妃嫔、更无一儿半女之事实,则难免招致居心叵测之徒趁机构陷,四处传言说他“寡人有疾”,此生难有子嗣为继;更有甚者造谣,说他之所以这般信任而倾尽全力地支持秦夜,实因其有“断袖之癖”……倘若不是南征战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倘若不是他宽宏大度,恐怕天焱朝野又将因为这些胡言乱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花好月圆之夜、月宫罗帐之下,心中夙愿终于得偿,素君整个人都变得如痴如醉,感受到身下美人之乖巧温顺,他更加兴奋……乌白马角终有现,干柴烈火伴佳人,沉迷于温柔乡近一个时辰,素君才心满意足、本本分分地躺在香汗淋漓、痛并快乐之素镜旁边。 “初经人事,感觉如何?不知爱妃可眷恋这床笫之欢?”素君伸手撩拨了一下她的玉峰,不怀好意地笑道。 “难怪你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原来是知道自己的本钱底气所在,亏我还一直以为是你宽宏大度!”素镜推开他的魔爪,宛如恍然大悟一般地反驳。 “哈哈哈,岂不闻‘谣言止于智者’,今夜纵情云雨,不知爱妃成为智者否?还有,爱妃刚才所说的‘本钱底气’,意指何物?”素君一边坏笑着说完,一边又往她下半身蹭了蹭,吓得她连忙滚到床榻边沿,警惕地看着他! 谁知,她这一行为正好给了素君一个可乘之机,只见他用手一拉,盖在素镜身上之少许被褥便离她而去,使其玉体再次一览无遗地横呈在他面前。 “你……” 话未出口,已被他上身强吻,才歇息片刻之素君,又再次为所欲为,久久不息…… “念你多年不易,这次便样样从你,下次还这般如狼似虎,我可不依。”次日天明,素镜强忍疼痛,嘟囔着小嘴忠告素君。 “哈哈哈,爱妃可知朕为何要把立后大典定在下个月?”笑完,素君神情庄重神秘地问向素镜。 “难道不是因为下个月才有良辰吉日吗?” “非也。” “难道是想和秦王一起大婚?他纳妃,您立后!” “不不,那会把礼部剩下那些官员累死的!说到这里,朕突发奇想,倘若文义能够出任礼部尚书,倒也不错。” 提及文家,素镜心中思绪万千,没有再开口猜测。 素君见她不语,知道身世之事又勾起她的回忆,于是轻轻将其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 “等素荷回宫,你就与她一同去秦王王府,找秦王把前因后果好好了解一下!不管过程如何,记住,有朕和秦王在,这天下,再无任何人能够伤你一分;当然,以后还有我们的皇长子,甚至是皇太子护着你!” “什么?”似乎顿悟什么,素镜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他。 “如此安排,或许是为了报答你母亲的救命之恩,也或许是为了弥补文氏一族,更或许是因为朕的心中只有你……无乱什么原因,爱妃只需知道,立后前的这段时间,朕会夜夜来此与你共赴巫山,你要有心里准备,哈哈哈……传旨,升余恩为新任太监总管,即刻就位办差。” 目送素君离开的背影,反复回想他刚才所言,素镜缓缓坐回床榻,泪水堪堪滑落脸颊……“母亲”,这个多么高洁神圣的词语,想不到她这个孤儿异类,有朝一日也能奢谈!还有“皇长子”、乃至“皇太子”等等称谓,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老臣皇甫欲和启奏皇上:经秦夜多方查证,花月郡主——素镜,实乃文仁与宣优之女,而非戾帝血脉后人,请皇上圣断。” 再次重复念叨这些话语,她真的很想立即见到秦王,将所有事情始末,全部问个明白……秦王,原来那天昏迷之前看到的模糊影子,真的是你……这一生,就这样被你改变了吗? 第33章 另立门户 余贞死后之第三日,之前留下领军之皇甫无惧、朱明、赵昭、林许等人,顺利抵达焱京。 是时,南征攻灭昭武、皇上明旨立后、秦王取妃在即,位列天下诸国最强之天焱皇朝,庙堂江湖、士农工商,尽皆彻底沸腾了,到处弥漫着盛世之繁华、人间之欢乐。 此刻之第五玉珩,经过近日勘察,最终选了一处僻静宅院购置下来,作为自己日后在焱京城内之居所;接过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君府老佣人,命为管家;再雇了二十个忠厚老实的街边乞丐——十男十女,充当丫鬟侍从,一个新的权贵府邸——玉镶侯府,从今天开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焱京城郊。 “公子,您真的改‘君’为‘第五’,准备要另立门户吗?”老管家佝偻着身子,担忧地注视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君家公子。 “不错,您老知道,父亲过世之后,君氏一族便将我视作不祥之人;待母亲撒手人寰,他们更是变本加厉,除了时时苛责虐待,还到处污我名、毁我誉,恨不得将我打下十八层地狱;倘若不是因为我还有些才智,恐怕早就死于非命……您老说一说,这样的君氏,还有必要与他们沾亲带故吗?” 虽说心中已然释然,但此刻对着宛如父亲一般的老管家谈起过往,原本平静之第五玉珩,情绪还是有所起伏。 “老奴知道公子心里苦,只是这般明目张胆地脱离君氏,老奴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公子。” “无妨,钱老,曾经尚且无惧,何况今朝!准备一下,今晚该有贵客登门了。” 第五玉珩知道,以他现在之人望地位,就算住得再怎么偏远,也会有人慕名而来;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之侯府门口,正在上演极为滑稽的一幕。 “你这年轻人,怎么能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秦王何等人物,是你小子能随便冒充的吗?你若是假扮其他人,看在我们侯爷乔迁之喜的份上,老哥我闭只眼也就放你进去了,可你偏偏选了秦王之名来招摇撞骗,你说老哥我能放你进去吗?我敢放你进去吗?”一个比秦夜年龄稍长的男子,站在他面前恭敬而又无奈地说道。 “其他人?若是他们来了,你能认出?”秦夜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门吏,反问道。 “不怕你笑话,我一个也不认识,嘿嘿嘿……” “那你如何识别真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侯爷吩咐,只要来人念出这份名单上的名字之一,无论真假,全都请进府去。”说完,门吏将手中之名单,交给秦夜查阅。 秦夜笑着接过一看,名单上书有明国公皇甫无惧、南境侯朱明、开疆侯赵昭、赵侯赵御、望远侯赵望、兴业侯林许、双全侯皇甫凡、宣平伯雷灭、新功伯周静等人物,甚至连右将军文义、巡防营统领李豹之大名也赫然在列,唯独没有他秦夜! “这个第五玉珩,总是与本王若即若离!”叹息一声,秦夜当即心生一计,交回名单,自顾自地坐到一边墙角,埋首而睡。 门吏见他如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原则,也没有再做干涉。 “呦呵,这不是那个数典忘祖、大逆不道之败类府邸吗?君氏一族怎么会出了这种忘恩负义之混账玩意?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让那个废物出来迎接。” 一位身着华服、年纪四十以上之男子下了马车,来到门口仔细端详着“玉镶侯府”之牌匾;身后一个与第五玉珩年龄相仿之年轻男子,刚一开口就恶语相向,看样子是故意来找茬的。 “久闻君氏一族树大根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话者,正是前来恭贺第五玉珩乔迁之喜的朱明。 “放肆,哪里冒出来你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敢侮辱君氏一族。” “死活,确实不知;狗东西,却是你。” “哈哈哈,死鸭子嘴硬,来啊,乱棍打死,等会将其尸首抬进去,就当给这个叛徒送的大礼。”那个年轻男子嚣张地说完,即有随从围住朱明,开始动手。 “堂堂南境侯,居然跟这些下三滥的人切磋拳脚,你马上也要乔迁新府,就不怕晦气?” 策马而来之赵昭,看到正在打斗的朱明,顿时啼笑皆非,没有理会想要与他搭讪之君远,径自坐在马背上调侃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秦夜。 “南境侯……朱将军……” 君远,君适胞弟、新晋皇贵妃——君思思之生父,常年供职于天州之地,平时很少回焱京,这次恐怕是因为女儿晋升一事,才特地返京;听闻赵昭道出正在与自己随从混战之人的身份,并未过多惊慌,只是挥手示意随从住手。 而那个出言不逊的年轻男子可就惨了,此人名叫君玉霸,按君氏族谱论资排辈,第五玉珩还应该叫他一声堂哥;他虽然不认识朱明,但却听过其因赫赫战功封侯赐府之事,此刻见曾任禁军副统领之赵昭证明,立即吓得魂不守舍,颤颤巍巍地说不清话。 光天化日之下意图谋杀侯爵在身之功勋大将,依天焱皇朝律法,那可是主犯五马分尸、家眷流放为奴之大罪……刚才还威风凛凛之君玉霸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居然来此自寻死路;看了一言不发之二伯,心中顿时咒骂起来: “丫的老东西,自以为你女儿封了皇贵妃,就开始臭屁起来了,你说你处心积虑争那个族长之位,有什么狗屁意思?本以为今天来找君玉珩之不快可以树立威信,谁知却惹上了这些天焱新贵,还连累小爷跟着遭罪,真是个该死的老东西。” “本侯刚才没有亮明身份,尔等不至于五马分尸,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辱骂玉镶侯在先、唆使恶奴当街行凶在后,自己去帝都府尹那里领罪吧。”冷冷说完,朱明不屑地看了看君玉霸,朝着门内走去。 “等等,南境侯说得轻巧,按你的意思,今日之事,过错全在我方;那你对君氏一族之侮辱,又当如何?” 君远心里清楚,倘若真让君玉霸去帝都府尹领罪受罚,那他通过打击君玉珩增加威信、进而谋取君氏族长之位的计划就会落空,而且必然还会导致自己在族中之地位一落千丈,如此一败涂地之事,岂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 此言一出,秦夜、朱明和赵昭都愣住了,连同君玉霸也惊呆了,今番之争斗不过是一场误会,到了帝都府尹那里美言几句,即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君远何必要强拉侯爵大将下水?难道就为了他那张老脸吗?就在众人不可理喻之际,第五玉珩匆匆赶来;皇甫无惧、赵御、赵望、林许、皇甫凡、雷灭、周静、文义、李豹等名单上之人物,也渐渐悉数到齐。 “君玉珩,见了老夫也不行礼吗?别以为换了个乱七八糟的名字,你就可以脱胎换骨!告诉你小子,你生是君家的人,死是君家的鬼,老夫永远是你二伯,这是你的宿命,休想更改!”君远见来人越来越多,心中大喜,只要今天能当场让君玉珩难堪,那他定然会一举成名,强压君适一筹。 “第五玉珩见过国丈。”第五玉珩摇头制止皇甫无惧等人动怒,恭敬地对君远躬身行礼。 “什么狗屁第五玉珩,立即以君玉珩之名来参拜老夫。”君远得寸进尺,气焰越发不可一世。 “晚辈提醒国丈,第五玉珩之名,可是被皇上授意写进圣旨之南征功臣大名,还望国丈慎言。”一直隐于角落看戏之秦夜,实在不想把事情扩大,引发一些不必要之麻烦,于是起身劝说。 “参见秦王……” 除了皇甫无惧和赵御,朱明、赵昭、第五玉珩、赵望、林许、皇甫凡、雷灭、周静、文义、李豹等人齐齐对秦夜行礼;这可把君远与君玉霸吓得半死,尤其是那个拦着秦夜入府之门吏,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天焱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世战神——秦王,怎么就跟个无家可归之流浪儿一样蹲在墙角? “就依南境侯所言,交予帝都府尹即可,国丈若无异议,要么进玉镶侯府喝一杯喜酒,要么就此散了吧!” 见秦夜神情冷漠,君远不敢再纠缠,告辞一声,带着君玉霸等人,灰溜溜地走了。 “看什么看?本王脸上有花吗?百忙之中来此道贺,却在门口喝了半天西北风,老哥你真是‘居功至伟’哈!”秦夜微笑着看向那个门吏,打趣地说道。 “小的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小的打死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秦王,居然不骑马、不坐轿,这般平易近人!” 门吏磕头如捣蒜,看得第五玉珩眉头紧蹙。 “没有怪你的意思,还不起来去帮忙准备酒菜?” 将门吏打发之后,秦夜故意不看第五玉珩,背着双手,率先走进府中。 第34章 文氏秘辛 玉镶侯府大厅,第五玉珩正热情地招待秦夜等人吃喝。 席间,文义单独将秦夜请到庭院之假山背后,神色凝重地直视着他。 “将军放心,月妃娘娘之身世千真万确,晚辈犯不着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面对自己未来之岳父大人,秦夜丝毫不敢造作,毕恭毕敬地将事情始末如实相告。 尽管知道兄长心中悲苦,但正值风起云涌之混乱时刻,秦夜不敢大意,于是即密令蒹葭留心秦天踪迹;对遍布天焱皇朝各地之蒹葭来说,想要找寻一个与秦夜极为相似、本尊又未刻意躲避之人,简直易如反掌。 在秦天留书出走之当晚,即秦夜在秦王王府书房与西门怡景长谈之后,即收到了关于其身影之蒹葭密报,秦夜旋即就让赵御安排羽营所属,给其带去了自己的亲笔书信;为防万一,上书内容只有一句话:天州探查花月郡主是否与文氏一族密切相关! 秦天不负所托,在天州之地废弃的文家祖宅中,从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妪口中寻到些许蛛丝马迹,再经长达两月的多方求证,秦天已然可以确定:文伊月祖父、时任宰相之文辰,见先帝对戾帝一脉清算过甚,心中一横,将刚刚出生之素镜,与自己尚未取名的亲孙女,来了一个偷梁换柱,以报戾帝对文氏一族之旧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戾帝一脉不愿坐以待毙,暗中串联旧部意欲起事夺权,不料却走漏风声而被连根拔起,最终只留下了女儿身之“素镜”,作为戾帝唯一之后人苟活于世…… “老夫今早入宫找过皇上,皇上告知末将,说王爷还未向他奏报详情!”文义听完,心中泛起一阵嘀咕,来不及多想,随口即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回禀将军,因为事关重大,晚辈兄长为防不测,在寄往昭武战场之书信中,仅有一个‘是’字,方才所言之具体内容,晚辈也是昨天夜里才收到的!” “你们兄弟俩可真是非同凡响,年纪轻轻,竟然能谨慎到这种地步。” “将军过奖,婴儿调换之事,兄长算是查明了,可……” 文义见秦夜欲言又止,感激地拍了拍他的双肩,缓缓说出了压在心中十数年,攸关文仁过往之事。 当年戾帝一脉事败,负责审讯之刑部尚书——君适,极力诱导沦为阶下之囚的戾帝后人攀扯文氏一族,那帮狼心狗肺之死刑犯将计就计,竟一口咬定文仁参与谋逆……后来,就有了文辰饮鸩自尽、文仁获罪伏诛、宣优抱着刚满一年之女儿纵火殉情……而君适则因功升任宰相至今!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帮混账玩意一手害死真正的素镜,真是可笑至极!” 或许是痛恨人心难测、或许是感慨天意弄人,秦夜一拳狠狠打在身旁的假山之上,把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文义吓了一跳。 “混账,那晚在昭兴州府的湖水旁边,伊月就是这般被你吓得失足落水的吗?” “额……这个……那个,伊月应该是将军的亲生女儿吧?” 自知理亏之秦夜,没有为那晚之事多作辩解,却糊里糊涂地讲出这么一句话,把一向自诩为儒将之文义气得火冒三丈,当场就要与他动武,幸好喝得醉醺醺的皇甫凡出来尿尿,才让秦夜借机逃过一劫。 “我说秦大王爷,跟您未来岳父聊什么呢?半天不进来,兄弟们都喝得差不多啦。”皇甫无惧浑身酒味,拉着秦夜就要干杯。 “对对,喝酒要紧,大舅哥请,各位生死兄弟请!”秦夜说完,接过第五玉珩端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秦王容禀,末将治下不严,致使东门之事发生,还望秦王恕罪。” 满脸通红的李豹,难得今日有幸受邀来到玉镶侯府,得以和这么多军中战将同桌共饮,异常兴奋之同时,还在一心惦记着那日将秦夜等人拒之门外之过失,见其喝完第一杯,即迫不及待地凑近请求。 看到李豹之名出现在门吏名单上,秦夜就知道他是第五玉珩特意请来对付闹事之君氏一族的,见其颇为坦荡,秦夜微微一笑,爽快地与他干了一杯,顿了顿,接连开口护住了两个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小事一桩,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对了,不准为难那个城门郎;还有你,第五先生,本王很喜欢你玉镶侯府那个门吏,你好自为之!” 李豹和第五玉珩听毕,齐声应允。 “眼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偏偏有人不思报效国家,整日沉迷于蝇头小利间之勾心斗角,让人烦不胜烦!本王之意,各位日后出行,不说前簇后拥,至少要有护卫相随;尤其是你,第五先生,君氏一族从上到下已经烂到根了,今日这种明火执仗之发难或可轻易化解,但暗箭难防,就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先生,始终太过危险!这样吧,除了第五先生专调五十名牧营精锐护卫,你们自便。”秦夜意有所指,当即嘱咐。 “末将遵命。”朱明听到秦夜点名牧营将士护卫第五玉珩,立即恭敬附和。 第五玉珩心中感激,生来不喜饮酒的他,猛地喝了满满一杯,呛的眼泪直流,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此刻之宰相府书房中,君适听完君玉芒汇报,用鼻子哼出了几个字——痴心妄想。 “父亲,二叔虽说贪恋族长之位,但他至少还是我君氏族人;那个君玉珩可是公然另立门户,意图与我君氏一族划清界限了,如此叛徒,决然不能放任其逍遥于世,否则,天下之人如何看我君氏一族?还望父亲当机立断,趁早结果君玉珩。”君玉芒眼神阴狠,杀机尽显。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父曾经打压君玉珩,只是不想他的风头盖过你们三兄弟!如今既已失败,就该放下心中成见,一致对外;什么是外?往大了说,是其余诸国;向小处讲,乃凌山这类与我君氏一族水火难容之朝廷重臣;至于君玉珩,纵然他以第五玉珩之身份建功立业,那又如何?你那个糊涂二叔有一句话说得对:他第五玉珩生是君家的人,死是君家的鬼,此乃宿命!如此,你又何必‘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对自己这个儿子,君适心中满是失望,无奈之下,只能手把手地耳提面命。 “那……秦夜呢?”君玉芒似有所悟,将父子间之谈话内容,又习惯性地引到秦夜身上。 “此子当世无双,乃真正的天选之子,我等诚不可与之争锋;况且,其羽翼已丰,更有皇上全力支持,放眼天焱朝野,谁可撼动?万幸的是,他一心只在征伐天下,不会刻意与我君氏一族为敌。” “可如今之凌山,不仅升任左相、分了父亲大半权势,而且其女下月即将被正式册立为后,也是大成气候……” 看出他的顾虑,君适冷冷笑道:“中宫皇后?有名无实罢了!皇上昨晚夜宿月宫,你可知何意?” “朝思暮想这么久,一朝修成正果,还不好好耕耘一番!” 说到这里,君玉芒强忍心中笑意,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君适,他不明白父亲为何会问出这种不言而喻之荒唐问题。 “哎……后宫三妃无子,倘若素镜能率先诞下龙子,便是名正言顺之皇长子!如果皇后将来无子,皇长子就可顺理成章再进一步,入主东宫!皇上啊皇上,为了一个女人,竟将我们这些元老重臣,尽数玩弄于股掌之中!” 长叹一声,不愿再看面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君适缓缓闭上了双眼,挥手让君玉芒退了出去。 第35章 制举取士 从第五玉珩之玉镶侯府回到秦王王府,已是亥正时刻,安置好酩酊大醉之皇甫凡;秦夜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清爽便服!眼见为时已晚,担心吵醒皇甫纤心,便到书房将就了一夜。 翌日,难得安分在家之皇甫凡,本想好好睡个懒觉,却被秦夜踹门而入,强行拉着前往焱宫,参加早朝。 “姐夫,我又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您就饶了我,放我回府再睡一会,嘿嘿嘿。” 嘴上嬉皮笑脸,心中后悔不已,此刻之皇甫凡真想给自己两耳光,放着无拘无束之恒王王府不住,非要跟着父母凑热闹,跑来住什么秦王王府!现在莫名其妙去参加早朝,这不是折腾他这个闻名天下之废物纨绔吗? “从去年双州战事起,几乎是无间断地鏖战至今;眼下昭武虽灭,但难保他国哪天又狼烟再起,到时兴兵疆场,不知何时才会迎来这短暂之平和?如果不能趁此机会将你的人生大事定下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就算你能等,霜序姑娘呢?” 说到这里,秦夜心中颇为无奈,皇甫凡看似放荡不羁,到处拈花惹草,实则将个人情感看得极重,从不对外吐露自己之心声;与林霜序相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跟她表明心意?而关于林霜序此人,除了秦夜知道一二,其他诸如恒王、上官菁、皇甫无惧、皇甫纤心等人,几近不识……这般情形之下,秦夜再不上点心,估计这小子会无休无止地拖下去。 “这……这……从何说起?” 皇甫凡心中震惊,吞吞吐吐地看着秦夜。 “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恨,你怕什么?放心,有姐夫在。”秦夜故作深沉地笑道。 “父王,秦夜带小凡去干什么?” 就在秦夜与皇甫凡你来我往地闲扯之际,前方不远处之皇甫无惧,疑惑地低声问起身旁之恒王。 “亏你好意思问老子,你不是随那两个小兔崽子一起南征了吗?你都不知道,老子如何晓得?” 恒王回身看了有说有笑的秦夜和皇甫凡,瞪了皇甫无惧一眼,不悦地斥责起来。 皇甫无惧自找不快,顿感一阵憋屈,真想立即去揪着那两个兔崽子问个明白。 焱盛殿中,皇上还未到来,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说着近期的天焱大事。 “秦王赐宫中乘马佩剑行走、赵侯赵御增食邑至五千户、南境侯朱明增食邑至五千户、开疆侯赵昭增食邑至五千户、兴业侯林许增食邑至三千户、望远侯赵望增食邑至三千户、双羽侯王羽增食邑至三千户、破虏侯司马闯增食邑至三千户,还有玉镶侯第五玉珩、双全侯皇甫凡、至诚侯阳永等等,秦王及他一手带出来的这些侯爷,可比昔日之‘一王六将’风光多了……”一名兵部郎中满脸羡慕,逐一将皇上加封南征有功将士之大致内容列了出来。 “哎呦,自秦王建功傲世以来,区区一年有余,居然将建国百年之昭武王朝给灭了……老夫到现在都感觉是如醉如梦一般,好不真实,后生可畏吾衰矣!”须发花白之吏部郎中,摇了摇头叹息道。 “各位大人,现在既然已经占下昭武全境,秦王何不趁热打铁,继续率兵西征,彻底夺了西平之地?”看到由昭武皇宫千里运回之无数珍宝,这名年轻气盛之户部郎中——师念,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还是忍不住当众提及。 正当几人想要进一步展开讨论之时,新任太监总管、余贞义子——余恩,大呼一声“皇上驾到”,让颇为热闹之焱盛殿瞬间就安静下来。 “这么多战功卓着之王侯站在一起,真是让朕眼前一亮啊!有众位爱卿在,何愁我天焱皇朝不能雄踞天下?不过话又说回来,秦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下如此多之州郡城池,可把吏部害苦了,就在昨晚,老尚书还特地进宫请安,向朕求助呢。” 神采奕奕之素君,用心地审视了南征归来之众将,极其炫耀地将今日朝会定了主旨。 “太祖太宗在上,儿皇在股肱帅将之辅佐下,不仅收回双州失地,而且取得西平四州、中玄二州,更将历时百年之昭武王朝灭了……现在之天焱皇朝,已是当今天下疆域占地第一、人口钱粮第一、战将兵卒第一之超级强国!还请太祖太宗拭目以待,儿皇必定统领能臣干将,让我天焱皇朝之龙旗,插遍列国城池!” 憧憬着天焱皇朝一统天下之大好场景,素君一时失了神,幸得余恩小声提醒,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于朝堂之上。 由于皇上点名述说,年逾六旬之吏部尚书——姜成,干脆大方走到大殿中央,直言说道: “战事未平之际,或可军政一体,各州统一由驻军将军全权统辖,但狼烟散尽、百废待兴,当以文治为先;之前皇上之封赏旨意,已将新取各州之驻军将军悉数任命,是故,吏部现在最为紧急之要务,当属各州州领、各县乃至各城官员之选拔调任……如今能员干吏缺口甚大,吏部短期内难以全部妥善处置,还请各位同僚为国举贤。” “启奏皇上,从秦王开始率军南征到现在,足足耗时近五月,吏部就不懂未雨绸缪吗?上次中玄耀州、昭武五州、西平四州之官员任命,已有前车之鉴,为何还是知错不改?老臣虽然执掌刑部,却也认为吏部有失,还请皇上明察。” 刑部尚书——严寒,朝野皆知其寡言少语、心狠手辣,坊间有“酷吏”之称;其人历来埋头本职之事,在朝会廷议之间鲜有攻讦之词,想不到今日却抢先上奏,而且破天荒地将矛头直指姜成以及兼管吏部之左相——凌山。 众人纷纷不解地看向严寒,心中寻思这老东西是得失心疯了吗?难道他不知道左相之女、雨妃——凌洛雨,刚被皇上明旨册立为中宫皇后了吗?纵使册封大典还未举行,但这板上钉钉之事,谁会质疑?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得罪左相?还有,皇上开场之言明显要帮吏部化解此难,他干嘛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触犯君威?最后,南征大胜、皇上立后、秦王纳妃,这朝野欢腾之大好日子,乏人可用、求贤若渴这种事,君臣商议制定个章程即可应急,他又何苦自讨没趣? “严爱卿所言,确实在理,左相和吏部未能提前广招天下英才为朕所用,以至今时困局,难辞其咎,着即将左相与姜成两人罚俸五个月,以儆效尤。”素君沉思一番,做出了适当处罚。 “老臣知罪,谢主隆恩……”凌山和姜成同时伏地叩首、领旨谢恩。 “好了,现在都来说一说,如何解决各级所缺官员之任命?秦王,要论熟悉昭武故地之人,在场之满朝文武,恐怕远不及你!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就量才举贤吧。” 环视一圈众臣,素君见第一次上朝之皇甫凡,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秦夜;心中不明所以,于是便借机将话题抛给秦夜,看他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启奏皇上,皇上圣明烛照,刚才所言正好使末将茅塞顿开,对新取州郡城池之官员任命,有了初步见解;末将之意,皇上可特诏举行一次制举,选拔特殊的贤能之士,以供朝廷差遣。” 秦夜恭敬说完,瞬时引来百官称赞。 “秦王所言,甚合朕意!只是这‘特殊’之意为何?还有,现在的礼部就是个空架子,一直没有合适之人选出任礼部尚书与礼部侍郎等职,想要立即举行制举取士,恐非易事。” 言及此处,素君就想到之前选中之礼部尚书与礼部侍郎,倘若不是高贺三人血溅焱盛殿,他还不知道正要任命之礼部尚书与礼部侍郎,竟然是两个外强中干之怂货!那日之后便邀约一起面君诉苦,说什么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不便出任礼部官员……前有礼部尚书赵晖被杀、后有礼部侍郎被罢官、接着又有礼部郎中咬舌自尽,他们分明是贪生怕死,不愿再趟礼部这塘浑水。 第36章 条件 “回禀皇上,末将之所以称其为‘特殊’,意在表明所选贤能人才范围,或可扩大至昭武故地!至于主持此次制举取士之官员人选,皇上不必担忧,南征还京之际,末将曾分别往文武、耀州、双州等三地发去一道军令,命人将原昭武庶民——杜恨、原中玄车骑将军副将——萧衣、原昭武平王副将——薛军等三人送来焱京,昨夜均已住进末将府邸;末将愚见,或可令萧衣出任礼部侍郎、杜恨出任礼部郎中,负责这次的制举取士。” 秦夜此言一出,殿中朝臣开始窃窃私语,而皇甫凡则直接惊愕出声,惹得恒王气冲冲地大步走到其面前,将他如抓鸡一般拎出站列,强行按在地上给皇上磕头认罪。 “恒王什么都好,就是对两个儿子太过苛刻,赶紧让双全侯起来,朕恕他无罪;如此年华就能凭军功封侯、增邑至两千户,将来之成就未必不如您!” 素君无奈地挥了挥手,及时制止了恒王之粗暴行径。 “启奏皇上,双全侯之所以会君前失礼,主要是因为末将方才提到之杜恨,乃他出征文武途中收揽的一名昭武隐士;此人极具才干,只是由于厌恶昭武混乱不堪之官场,方才决意不仕,一直隐居乡野,若能让他……” “若能让他出任礼部郎中,以他对昭武故地百姓之情意,他定然会恪尽职守,一心选拔出踏实做事之能员干吏,造福于民……秦王所奏,朕无不允,哈哈哈,甚好、甚好。” 打断秦夜话语,素君大笑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边说边下了金阶,弄得头上之十二旒闪动不停。 “皇上圣明。”见素君激动的样子,秦夜忍不住恭敬地伏地叩首。 “启奏皇上,依秦王所言,杜恨或可一用,但那个萧衣一直在耀州牢狱内不愿臣服,如何能放心将制举之事交付于他?” 方才领责罚俸、沉默不语之凌山,听闻皇上与秦王这对年轻君臣之言辞后,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能逃而不逃,却选择拆穿赵晖之阴谋,此举足表其心意,左相多虑了。”素君淡淡回复。 “启奏皇上,制举取士乃何等重要之国事,这般全权交付到两个归顺不久之人士手中,纵然萧衣和杜恨能够秉公办理,终究还是难免会让人不服,还望皇上明鉴。” 官居右相、兼管礼部、一直闭口不言之君适,在看到凌山谏言被皇上驳回之后,当即决定不再隐忍,就算不能由自己直接负责此次制举取士,只要能让君玉珩那个小子参与其中,对君氏一族之将来,也是极为有利的。 似乎洞穿君适心中所想,十二旒之后的素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转身看向秦夜。 “启奏皇上,君相之顾虑不无道理!是故,为了使人心服口服,末将建议代京州领、右将军——文义,出任礼部尚书,居中统筹制举取士之事;至于代京州领一职,可暂由薛军接任,有骠骑大将军领军驻守代京,万全无虞。” “哈哈哈,送个新人去代京赴任,真妙!省得谢战那个老匹夫整天闲来无事,净会瞎嚷嚷。” 一旁之恒王听完秦夜所说,瞟了一眼奉诏赶回之文义,情不自禁地拍手称快。 “文卿白袍儒将、文武双全,出任礼部尚书来督办这次之制举取士,可谓绰绰有余;文卿听旨,着你即刻担任礼部尚书,协同萧衣和杜恨,办妥制举取士、为国选才。”素君心中本就有意让文义担当礼部尚书一职,想不到秦夜与自己不谋而合,因此毫不犹豫地笑着附和起来。 “谢主隆恩,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万岁万岁万万岁。” 受花月郡主身世牵连、奉诏回京之文义,内心一直惶恐不安;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跟着自己遭难;幸好伊月吉人自有天相,不仅有秦王护佑,更得皇上加封为霄晖郡主,这一生应当是无忧了……此刻被秦王荐任礼部尚书、并立即获得皇上下旨应允,文义心中触动极深,恭敬地伏地叩首、山呼万岁。 百官见状,包括凌山与君适,再无异议!于是,一场关乎数以千计之官员选拔,通过制举取士这一特殊方式,轰轰烈烈地在天焱皇朝展开了。 同时,不管是皇后册立、还是秦王纳妃,以及天焱公主出嫁北晋太子等大事,亦在循序渐进地准备着;定下制举取士这一大政方针之当天酉正时刻,备受瞩目之皇上胞妹、天焱公主——素荷,在副统领——费千,率一千苍穹护卫之护送下,回到了阔别一年之久的焱宫。 “皇兄,大姐出嫁永圣赵逍之时,您可是信誓旦旦地对父皇承诺,我自己的婚姻大事一定由我自己做主,您绝不横加干涉;事到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头佩碧玺蜻蜓荷花钗、发梳双鬟望仙髻、身着一袭粉色宽袖长裙、长得楚楚动人之素荷,红着双眼,可怜巴巴地对素君哭诉着。 “你这丫头,自朕登基之后,你就出游到现在;难得回宫,竟这般哭哭啼啼,哪里还有一点天潢贵胄的样子?”自知心中有愧,素君只能无奈地转移话题。 “对啊,我不像天潢贵胄,为防丢了我天焱皇室之颜面,还请皇兄另择一位知书达礼之宗亲女子,封为公主出嫁北宫纵横,不就两全其美了?反正那北晋君臣又没指定要迎娶我朝哪位女子!况且,以我天焱皇朝当下之军情国力,加上战无不胜之秦王及羽营所属,他们敢说一个‘不’字吗?” “出去一趟,看来还是长了不少见识,朕以前那个弄鬼掉猴、无法无天之小妹,总算长大了,开始懂得关心家国天下了,朕心甚慰!也罢,朕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作答,否则,不要怪朕无情。” 闻言既知事有转机,素荷心中顿感欢喜,但看到皇兄庄重之神情,她还是收拢心神,严肃地颔首应允。 “你已及笄半年有余,却因玩性驱使而不愿回宫举行‘及笄之礼’,也不知上哪弄来的发钗插在头上……哎,为兄可以护你一时,但却护不了你一世,你终究是要嫁人的!截至目前,你可有心仪之人?” “皇兄说的什么话,本公主天生丽质,哪会轻易看上他人?再说,本公主志在天下名山大川,才不会被什么儿女情长羁绊!倘若不是厌烦素律唠叨无趣,我倒想与他一同走遍天下。” “真是中邪了,那小子与你同一天出生,竟也莫名其妙地钟情于山水风情。” “既知我意,皇兄就不要再强人所难,另选佳丽联姻吧,呵呵呵。” “真是拿你没办法,谁让朕就你这么一个同胞亲妹!朕可以不逼你出嫁北宫纵横,但你必须答应朕一个条件:女扮男装随着秦王之迎亲使团前往北晋,亲自去了解一下北宫纵横,如若届时还不愿意与他成婚,朕再另择他人与北晋联姻。” “没问题,不过,皇兄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明日朝会,我要见一见那个传说中之昭武第一美人——梁婉瑜。” “余恩,传旨秦王,明日带梁婉瑜和文伊月一起,入朝议事……” 就这样,素君虽然不知这个人小鬼大之小妹意欲何为,但他还是极为宠溺地同意了,当即命余恩亲往秦王王府宣旨。 第37章 媒人 朝会始散,皇甫凡便不顾父兄之愠怒眼神,急不可耐地拉上秦夜,一同匆匆赶回秦王王府。 两人来到一处风雅安静之别院门口,秦夜止步不前,示意皇甫凡自己进去;谁知这小子磨磨唧唧徘徊许久,就是不敢迈步而入,眼见赵御和赵望由远及近,秦夜趁皇甫凡探头往院中看去之时,一脚踹在其屁股上,将他送了进去,同时放声喊了一句:“霜序姑娘一路辛苦,皇甫凡特来拜访。” 赵御和赵望将秦夜之言行尽收眼底,一向冷若冰霜之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笑甚?一个个都不让本王省心,你们什么时候也有佳人居家等候,本王才算真正达到了无忧无虑之境界!走吧,那边还有三位等着呢。” 秦夜分开他们,从中而过,两人各自感慨,紧随其后。 “与公子文武一别,再见已过五月有余,不知公子近来可好?” 林霜序青衣在身,仍是与皇甫凡初见时之装扮;只不过,白嫩之容颜上,今天却抹了一层淡妆,可惜她对面那个呆子没发现。 “好、好,这棵树长得真好,这盆花开得也好……” 皇甫凡负手而立,对院中之花草树木,莫不啧啧称奇。 “我是老虎吗?如此怕我?”林霜序蹙眉,已有不悦之色。 “对对,老虎,人人都怕。” 皇甫凡宛如驴子耳朵,听三不听四,偏偏还不假思索即脱口而出,惹得林霜序俏脸一红,拂袖走进屋内,闭门不出;皇甫凡不明所以,在院中傻兮兮地站了好一会,直到饥肠辘辘,才想到她肯定也饿了,于是兴高采烈地跑出别院,找寻食物去了…… 秦王王府另一处别院之中,萧衣、薛军、杜恨三人安坐一室,均是各自喝茶,谁也不理谁。 按理说,薛军与杜恨同为昭武之逸民遗臣,曾经又和萧衣一起浴血攻下天焱双州,应该可以居中活跃氛围;遗憾的是,被困双州牢狱近一年,此刻的他无心交友,只想弄清楚秦夜将他们带到这里,意欲何为? 反观萧衣,经过赵晖上次所密谋之事宜,他已然做出了抉择;今日之处境,他也猜到了大致原因;是故,他无心多想,神态怡然自得地慢慢品茶。 对于杜恨而言,他本隐没山野之人,去哪都无所谓,随心而已!此次应秦夜之邀,千里来到焱京,虽然明白其个中之意,但他也没有拒绝……他与皇甫凡相处过,亦曾见过秦夜,对两人印象都极好,知道他们都是上天遴选出来的大有为之子,定可让这战事不断、混乱不堪之天下变得更好;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通过一路之谈天说地,他发现林霜序姐弟绝非池中之物,女的蕙质兰心,似乎与皇甫凡情愫暗生;男的生性坚韧,竟豪言要通过自身努力,加入傲视天下之羽营所属建功立业……一时兴起,竟收他们做了自己的弟子! 伴着整齐之脚步声,厅中之沉寂顷刻间被打破,萧衣三人还未见到人影,即听到一阵爽朗之笑声传来: “昨夜太晚,秦夜不忍打扰三位歇息,直到此时才登门拜访,还望诸君见谅,哈哈哈……” 话音未落,秦夜带着赵御和赵望就出现在门口,对着萧衣等人行了天揖之礼。 “少装蒜,将本将强行带到此处,你究竟想干什么?士可杀、不可辱,本将在双州大牢内呆了这么久,可曾见过本将有一丝怕死?本将生是昭武将军,死是昭武英魂。” 薛军认清来者正是秦夜,于是起身怒骂。 “薛军,祖籍昭兴,为人忠正、作战勇猛……秦夜严令下属对你封锁外界消息,只因惜才;平王昭兴城外兵败自刎、正王武都城外战败自杀、皇帝华绝病死、昭武王朝已亡,还望将军珍重。” 秦夜句句杀人诛心,听得薛军痛不欲生。 没有理会嚎啕大哭之薛军,秦夜镇定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接着说道:“这是令堂亲手所写之家书,将军且看;另外,我天焱君臣于今早朝会,已定将军为代京州领,明日进宫谢恩之后,即可赴任。” “秦夜啊秦夜,你可真是个狠人!说说吧,给萧某定了个什么高官?” 与闻名天下之战神首次见面,想不到会在如此情形之下,既不算阶下之囚、也并非自由之身,左边一个超凡脱俗之世外高人、右边一个亡君亡国之痛哭将军……萧衣长叹一声,诙谐地问出了问题。 “有劳将军担当礼部侍郎一职,配合出任礼部郎中之杜先生,主持我朝本次的制举取士国事。” 秦夜恭敬地对着萧衣和杜恨一一行礼,道出了两人职位及首要之务。 “有趣、有趣!让两个外人来负责朝野瞩目之制举取士,好大的胸襟气度,哈哈哈。” 萧衣拍了拍手,仿佛听到奇闻轶事一般,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让立于其左边之杜恨,一时竟有些茫茫然,摇了摇头,郑重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能为故乡百姓做点事,杜某义不容辞。” “如此,秦夜就在此先行谢过了。”秦夜见状,再次躬身一拜。 几人谈话间,泪眼朦胧之薛军已看完老母手书,一声不吭地呆坐在原地。 “国事要紧,倘若将军不愿担当我朝军务,秦夜这就送将军回昭兴老家,侍奉令堂。”秦夜神情严肃地躬身承诺。 “不必了,末将听凭秦王差遣。” 薛军冷冷几个字,却听得在场众人尽皆震惊,对信中之内容也充满了好奇。 当晚,王府大厅举行盛宴,一是为了庆祝天焱再添三位贤才、二是为了恭贺南境侯——朱明,喜得新宅;席间觥筹交错、好生欢乐……正在这时,余恩奉着皇上旨意前来宣读,听得梁婉瑜、文伊月两人云里雾里,猜不透皇上之意为何? 送走余公公,秦夜携着些许醉意走到梁婉瑜身旁,柔声安慰:“别担心,千难万险我都在,大不了再往这里射一箭。”说罢,指了指当初在昭兴梁府,为梁婉瑜挡箭的身体部位。 梁婉瑜听毕,心中感动万分,娇羞地低下了头。 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流露出来的浓情蜜意,立即引来他人喝彩。 “来日秦王与婉瑜姑娘大婚,末将愿为媒人,毕竟,那一箭之伤,末将可是当场见证。”兴业侯林许,大笑着举杯祝福。 “照你这么说,待秦王与霄晖郡主大婚,破虏侯司马闯、先登侯孙灼、天翼侯李翼、昭兴州领白玄等人,皆可成为媒人,秦王舍身救助落水之霄晖郡主,他们可都是见证者。”朱明大笑着起哄。 “南境侯怎么说漏了,那晚林某也在,同为媒人,哈哈哈。”林许接着举杯祝福秦夜与文伊月。 “这话说的,那秦王与安可一大婚,是不是要把参加天下特使大会之所有人叫来当媒人?”一向不苟言笑之开疆侯——赵昭,竟也跟着嚷嚷起来。 “那又有何不可?秦王大婚,能让他们露脸,是给他们的荣幸,谁敢不来,本侯亲率羽营所属去请。” 此言一出,堪比晴空霹雳!并不是因为所说内容触犯什么忌讳,而是因为说话者,正是谁也想不到之冷面赵侯——赵御;换作他人,旁人会把方才所说当个玩笑话、醉话,可赵御是何等人物?事事言出必行,就连秦夜也不敢轻易和他说笑的! “行了行了,一群只会领兵打仗的大老爷们,当什么媒婆?今朝有酒今朝醉,赶紧来陪本王多喝几杯!对了,别忘了兵部侍郎这个老小子,他当年的酒量可是极好,别听他扯什么养生戒酒!干他,不醉不休。”恒王大手一挥,指着满面春风之秦雨任,高声下了命令。 刹那间,一直笑嘻嘻、自感无比骄傲之秦雨任如临大敌,想要尿遁而不能…… 第38章 青影 宴席至半,主客酒酣耳热之际,西彩来到秦夜身边,行礼说道:“禀王爷,王妃有请!” 秦夜抬头望向不远处之皇甫纤心,心有所悟,起身倒了好大一碗酒……此举看得众人热血沸腾。 “诸位,王妃召唤,不敢耽搁,秦夜先浮一大瓟,去去就来;对了,第五先生不仅是武都府尹,还是秦夜军师,以后再有战事,少不得由他调兵遣将,众位将军若想接着再创佳绩,可要好好与他多喝几杯;还有,新功伯,此次没让你南征建功,秦夜在此答应你,兵戈再起之时,你就是全军之先锋大将,你可以放开喝酒了吧?” 新功伯、明武将军——周静,在林许投到秦夜麾下不久,即与曹宁一起追随秦夜,纵观三人目前状况,虽然一直为外人所艳羡,但于他们自身而言,却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先不说叛国降将这一“烙印”时时招来别人异样之目光,就拿三人对比:林许,秦王副将、功封兴业侯,加增食邑至三千户,同时统领羽军之翦营;曹宁,功封新战伯,虽未直接参与南征战事,但也因为守城有功,增食邑至两千户,赏金两千两;而自己呢,除了最初之功绩爵位,当真乏善可陈……他并非嫉妒林许和曹宁,他只是厌恶诸如“心存昭武,不愿南征杀敌”之流言蜚语!在他憋屈难解的时候,秦王却让他和南征大军一起还京,由于不知秦王是何用意,因此一直束手束脚,就连喝酒也诸多借口。 此刻听到秦夜所说,周静百感交集,七尺高的将军顿时双眼微红,一言不发便拎起面前的酒壶,将满满一壶酒喝了个底朝天。 林许感同身受,旋即起身戏言:“秦王美酒虽好,但也不能像你这样猛灌,哥几个等下还要去给南境侯之新府邸贺喜,你可别赖在秦王王府不走哈。” “哈哈哈,对对,来,干了此酒。” 秦夜大笑着喝尽碗中酒,偏头看了看笑而不语之第五玉珩,给其他人使了使眼色,便跟着等候一旁之西彩,朝皇甫纤心走去,身后传来“玉镶侯可真斯文,一杯哪行”之喧闹声。 “怎么了,爱妃,是不是小家伙淘气了?” 秦夜依旧不顾众人目光,于大厅之中单膝跪在皇甫纤心身旁,谨小慎微地凑近她的小腹,仔细听了起来;那柔情似水的爱意,让皇甫纤心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就连上官菁也被秦夜此举,感动得潸然泪下。 “好啦,才几个月,哪会有什么动静?每次都这样,你这惧内之名声,恐怕永远也摆脱不掉了。”皇甫纤心风趣地笑道。 “惧内就惧内,本王求之不得!听到没有,小家伙,你父王永远怕你母妃,劝你最好别惹她生气,否则父王可帮不了你。”秦夜调侃地说道。 “南征回来,酒量见长啊!别贫嘴了,义父返回凤舞已有月余,刚才见青璇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你还不快去看看。” “额……这个……” “自己欠的情债,指望谁能帮你?” “爱妃误会了,这个秦王王府,只怕青璇比我还熟!她去哪,我如何找得到?”秦夜双手一摊,极为无奈地回复皇甫纤心。 佳人闻言,被他逗乐之同时,招手叫来了黑衣侍女——君之,让她引着秦夜去寻韦青璇。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这丫头是嫌秦夜给你的爱太多,才会如此慷慨地分与她人吗?”上官菁叹息道。 “母妃,您又来……能像您和父王、公公与婆婆一样,自然是好,既然不能,又何必执着?爱如细沙,抓得越紧,漏得越多,他心中有我,足矣!”皇甫纤心轻声劝解。 “别说那个老糊涂,越来越没个正经,你看看都喝成什么样了?还有小凡,下朝回来就不对劲,言行举止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更是连个人影都不见,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皇甫纤心会心一笑,表示秦夜之意,保密…… 清风徐徐、明月投湖,韦青璇不言不语,只是痴痴地感受着这一切,把身后之长离急得团团转。 “小姐,你千万不要灰心,除了王妃,王爷对每个女子都是一视同仁,今晚那些大老粗就是酒后胡言,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和秦夜相识至今,他对自己究竟是何情意,连韦青璇也说不明白;听到兴业侯要给他与梁婉瑜做媒、破虏侯等人可以给他与文伊月做媒、天下特使亦需充当他与安可一之见证人……韦青璇心中真的好生羡慕梁婉瑜她们,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天下人,她们喜欢秦夜,与秦夜已经情定三生!可她韦青璇呢?爱而不得,甚至不能宣扬,唯有躲在“义妹”之面具后,尴尬地行走于秦王王府之间。 父亲登上前往凤舞之马车时,她曾暗中告诫自己:待秦夜南征回京,再看他一眼,她就启程回凤舞!可是,当文伊月故意刺激秦夜答应带她们去北晋游览时,她又动摇了,竟开始情不自禁地期待起来。 “夜里凉,还到湖边吹风,万一病了,看你还去不去北晋?”秦夜脱下自己外袍,温柔地披在韦青璇身上。 “义兄……长离呢?” 秦夜外袍尚存之余温,将韦青璇心中之苦楚驱散大半,转过身后,眼角余光却没长离身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夜撩拨一下她那被风吹动之发丝,缓缓回复:“本王身上之外袍仅此一件,分不了两个人。” “嗯……”韦青璇闻言,低头不语。 “听伊月说:纤心有本王亲自打造之花园,她有一片参天巨树!她也曾劝你和婉瑜赶紧圈地划界,怎么,看上这湖了?也是,你在河道水利方面天赋异禀,或许当真与此湖有缘。” 借着月光,秦夜先是指了指花园和巨树的方向,接着又将手指定格在了湖水上空。 “纤心姐姐是您的王妃,婉瑜和伊月、乃至那位北晋安可一,她们已是天下公认之秦王侧妃……” 韦青璇言辞凄切、欲说还休,完全和秦夜初见那个开口见心之奇女子,判若两人。 感受到她的变化,知道这个“义妹”因为自己、以及那些伤人于无形的世俗之见受苦了,秦夜心中不忍,加上酒劲辅助,终于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青影,以后此湖名为‘青影’,你也不再是本王‘义妹’,记住了,此刻开始,不准你再叫本王‘义兄’!听到没?”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竟让韦青璇感觉天旋地转一般,无力地任他就这样抱着。 “怎么不说话?傻了?还是不愿意做本王的女人?” 秦夜贪婪地吮吸着她的体香,不安分地拍了拍她的玉臀;如此轻浮之举止,与皇甫纤心成婚前之秦夜,是绝然不可能做出来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从和皇甫纤心洞房之后,尝过鱼水之欢滋味的秦夜,在男女情事方面,总是经常躁动不已…… “‘倘若真是天定姻缘,自有善果!’可还记得?”沉浸在爱意潮水中,韦青璇没有排斥秦夜的挑逗言行,只是柔声重复了秦夜初见时说的话。 “记得,原话乃呼延将军所说。” “那我们此刻算是善果了吗?” “胡说,等你给本王生下一堆小兔崽子,才叫善果!” “你……” “哈哈哈……” 夜中清风再起、“青影”波光粼粼,诚如文伊月预言那般,偌大之秦王王府,又有一处景色绝佳之地,为她人所占;似乎每每划出一块地,秦夜即可新收一份感情。 第39章 小米粥 林霜序看着满桌之美味佳肴,脸上并未出现皇甫凡所期待之喜悦神情,相反却是愁容不展,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 “这……不合胃口吗?我马上叫人撤了,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皇甫凡抓了抓后脑勺,讨好地说道。 “一碗小米粥……” “什么……小……米粥吗?好,我马上去弄,先吃些点心,别饿着。” 皇甫凡飞奔而出,大约半个时辰后,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手中四平八稳地提着两份五层食盒,视若珍宝地逐一打开,有鸡肉小米粥、鸭肉小米粥、鹅肉小米粥、鱼肉小米粥、猪肉小米粥、兔肉小米粥、羊肉小米粥、鸽肉小米粥、鹿肉小米粥、虎肉小米粥等十种,全都热气腾腾,看得林霜序头疼。 眼见林霜序还是闷闷不乐,皇甫凡挫败感倍增,真想去把秦王王府那帮混账厨子臭骂一顿,平时一个个把自己之厨艺说得天花乱坠,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做的这些玩意,连让人家动筷之欲望都没有! “有炉子吗?” “有有……还……要什么?” “炉子就行。” “好,我马上去取……” 话音未落,皇甫凡已经在数十步之外。 半炷香不到,他又左手拎着一个有碳未生火、右手拎着一个生了火的炉子回来。 林霜序见状,连忙上前搭手,却被皇甫凡严词拒绝了,待他把两个炉子放好,才笑嘻嘻地负手站在一旁。 看他这个样子,林霜序没有纠缠,自顾自取出从文武带来之包裹,有条不紊地打开之后,一只破旧却十分干净的小锅、一袋有些霉味的小米,赫然呈现在皇甫凡面前;没有再多说什么,林霜序便开始熟练地淘米熬粥,不一会就好了。 盛了一碗,并未搭理皇甫凡,林霜序即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本以为自己这一举动会惹来他的嫌弃,谁知其居然垂涎欲滴而又低眉垂眼地说道: “这个,我……也没吃。” 林霜序闻言,心中大为感动,可依然冷冷回复:“霜序不会伺候人,公子请自便。” “不用不用,我从不喜欢别人伺候,那就不管你了哈,还真饿。” 皇甫凡说完,转身借着院中凉水,也不知干什么,折腾一会后,激动地朝桌上美食走去。 以林霜序心中所想,他定然会选择香气扑鼻之珍馐美馔大快朵颐,那些掺满各种肉类之小米粥,他决然不会看上,何曾想,她这次又错了!只见他拿起桌上之空碗和筷子,快步走到她刚才熬好的那锅小米粥面前,盛了满满一大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碗下肚,又添了一碗,很快吃完,竟然还想加第三碗,可惜锅已见底。 “我说,下次能不能……多熬一些……”仿佛余味无穷,他舀了一点凉水倒入锅中,晃动几下,直接用口对着锅边喝了下去。 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快如闪电,尚处震惊之中的林霜序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只小锅已被他处置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一点粥迹。 “为……什么?”她断断续续地问道。 “什么为什么?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得慌,嘿嘿嘿……”他爽快回复。 “放着那么多美食不碰,为何非要吃这发霉的小米粥?” “那你不也一样?” “不一样!对我来说,有碗小米粥吃,已是奢求,可你不同……本就天壤之别,何必纡尊降贵,委屈自己?” “在我看来,这发霉的小米粥,是记事以来所吃过的最为美味之东西。” “你若真心实意,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受着!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会用这等花言巧语来搪塞我,你把我林霜序当什么人了?不经世事的野丫头吗?还是任你随意哄骗而虚与虚与委蛇之风尘女?” 刚才还颇为感动之林霜序,被皇甫凡这几句话刺激得怒气填胸,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般堂而皇之欺骗自己……就算说谎,她也从未听过如此敷衍之言辞! 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皇甫凡没有急于辩解,而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她发泄完,才一字一句地缓缓开口: “去往兴州传旨之路上,听到北泽全郡被屠,我真想抗旨不遵,星夜疾驰文武;月河南岸、明池城外,与昭武司马空之最后一战,副将时远战死、苍穹护卫副统领中箭落马,命悬一线之刻,心中想到的遗憾就是:与你也算认识,还不知你做饭怎么样,真想尝一口……” “你……” “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些了,不是我性格嘛,嘿嘿嘿……那个,刚才吃得太急,忘了问你吃饱没有?饿的话,我就着火再给你熬一锅;话说,你生气的时候,还真漂亮。”宛如孩童一般,皇甫凡高兴地指了指米和手里的锅。 “你的手怎么了?”直到这时,林霜序才发现皇甫凡之右手手掌,被衣巾胡乱缠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没什么……”情知露馅,皇甫凡下意识地将右手往身后藏匿。 看了看地上通红的火炉,回想他方才正是用右手将其提到此处,林霜序气急,惊慌失措地到放置小米的包裹旁找了许久,才拿着一小瓶物什凑近皇甫凡,抢过小锅安放脚边,强行扯掉缠在其手掌上的衣巾,痛得他大口吸气。 “你不是很英雄吗?怎么还怕疼?这么大个人,冒冒失失的。”严重烫伤之手掌映入眼帘,林霜序顷刻间心疼万分,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疾言斥责。 从来没有与自己的意中人这般接近,皇甫凡喜出望外,情难自制地柔声说道:“刀子嘴,豆腐心。” 被他这么一说,林霜序也觉得两人此时太过亲昵,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姐姐,皇甫将军,你们在做什么?” 来人正是林霜序唯一的亲人——林雪风,他首次来焱京,更是第一次入住这么恢弘壮阔的府邸,于是一早便出门乱逛,戌正时刻方归,刚好见到姐姐与皇甫将军之暧昧时刻。 “没……没什么……”林霜序汗颜无地,逃也似的走进了房中。 “是雪风呀,怎么样?喜欢焱京吗?”皇甫凡做贼心虚,十分明显地转移了话题。 “别,皇甫将军,您也有姐姐,理当知道我们做小弟的不容易,您也别拖泥带水,真心喜欢我姐姐,就赶紧把她娶了!”林雪风毫不避讳,完全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啊对对……还是雪风懂我,哈哈哈。”皇甫凡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他做梦也没想到,今晚怎么这么幸福?难道是那锅小米粥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想啥成啥? “呦呦呦,这么多好菜没人动,不是浪费吗?可惜没酒……”面对眼前佳肴,回想自己生平,林雪风忍不住一阵唏嘘,心中生出了大醉一场之念头。 自幼父母双亡,姐弟两人相依为命至今,何曾见过如此丰盛之餐食?生在昭武王朝那样贪官横行之国家,野菜山果才是家常便饭,草根树皮亦非餐桌稀客;林霜序带来的那袋发霉小米,还是三年前、平王严令官府发放的赈灾粮,两人舍不得吃,一直保留到现在…… “喂……来个人,把你们秦王王府最好的酒,马上送二十坛过来。”皇甫凡冲着院外大喝一声,不一会就有两名羽营所属将酒送来,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坛。 “他们?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羽营所属吗?” “别管他们,来,我们哥俩喝。” 打断满脸惊讶的林雪风,皇甫凡掀开两坛酒放在桌上,准备大干一场。 “不不不,皇甫将军,您若真成了我姐夫,那您得引荐我参与羽营所属的训练;至于最终能不能成为真正的羽营所属,那是我自己的事,您不必操心。” “没问题,明天就带你去见赵侯——赵御,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别再叫什么皇甫将军,听着别扭。” “姐夫……” “唉……” “来,喝酒。” “对,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畅想将来,把闭门不出的林霜序听得面红耳赤,整整两个时辰过后,她才悄悄打开房门,从缝中观察醉醺醺的两人。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你我相见恨晚啊……一定娶,越快越好……” 第40章 婉瑜之忧 “喝、喝、喝,你这老东西,一天就知道喝酒,就不能关心一下小凡?” 看着醉醺醺的恒王,上官菁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倒茶一边埋怨;今天这是怎么了?秦夜和小凡下朝回到秦王王府,就一直神秘兮兮的,尤其是小凡,居然变得斯斯文文,偶尔还会露出腼腆之色,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问他有什么事,又总是扭扭捏捏的避而不答;跑去问小女儿,这丫头却是掩面而笑,说什么秦夜提前嘱咐过,不许她告诉任何人,等时机成熟,自会水到渠成,让她不要急;无奈之下,唯有差人去恒王王府询问无惧,谁知这根木头竟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枉你自诩比本王精明,这都看不出来,真是妇道人家!那小兔崽子今日之模样,与本王年轻时候看到你,有何区别?”恒王摇摇晃晃地起身喝了一口茶,神情甚是趾高气扬。 换作平日里,上官菁看到恒王这自以为是的样子,早就破口大骂了,可今日却是显得异常激动,只见她赶紧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茶盏,小心翼翼又倒好,笑着端到他面前,伺候着喝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 “这得多亏秦夜这个好女婿,否则,就凭那小兔崽子,你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看到他娶妻!不过话又说回来,秦夜这小子,行事滴水不漏、处处算无遗策,也真是为难他了。”难得见到上官菁这般温顺,恒王颇为享受。 “是是是,秦夜样样都好!也就因为他什么都好,才有这么多倾城女子为他痴迷,真不知是福还是祸?哎……” 红尘俗世,不知有多少英雄美人、才子佳丽爱而不得,心儿与秦夜能够喜结连理已是万幸,想要让秦夜情有独钟,则是万万不可能的……上官菁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但每次想到心儿将来会与那么多女子共侍一夫,情绪就会变得极为低落;若非心儿贤惠大度,常常好言开导于她,恐怕她这个当母亲的早就崩溃了! “看你,又来……普通富裕人家之男子尚有三妻四妾,何况秦夜?再说了,就算秦夜娶一百个世间奇女子,我们心儿也永远是唯一之秦王王妃,瞎操什么心?”恒王看着出神的上官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接着开口宽慰。 “你个老东西,什么三妻四妾,你想娶二房就直说,老身如果说个‘不’字,就不是上官菁。” 上官菁口中骂着,就要动手去揪恒王耳朵;却被他突然横抱起来,附耳温柔地说道:“本王知命而已,爱妃小上许多,现在之风韵,羡煞旁人也;别整天自称什么‘老身’,好好伺候本王,保准你越来越年轻!” 言毕,恒王便抱着双颊绯红之上官菁,缓缓向床榻走去…… 一夜良宵之后,次日寅初时刻,上官菁醒来帮恒王准备就绪、让他惬意地哼着小曲出门上早朝之后,猛地想起,昨晚不是讨论小凡之事吗?怎么糊里糊涂就让这老东西引偏了,还被他强行折腾了昏昏睡去,心中顿时又气又羞。 “禀报王妃,目前已经探明,少公子昨晚会见之女子,名叫林霜序,乃少公子领军征伐文武途中救下之昭武难民,现居秦王王府之竹园!据秦王王府后厨所言,少公子为了她,忙前忙后准备了一大推美味佳肴,可她一口也不愿吃;无奈之下,少公子又命他们火速做了十种肉粥,想不到她还是不肯赏脸,非要让少公子弄什么火炉,听说,少公子情急之下,居然拎起滚烫之火炉提手就走……再后来,少公子又让府中之羽营所属往竹园送去二十坛好酒,与林霜序之胞弟——林雪风,彻夜饮酒……” 一名追随上官菁到秦王王府小住之恒王王府侍女,适时前来禀报皇甫凡之情况。 “老的当年这样,大的曾经也这样,小的如今还这样……这皇甫家的男人,怎么窝囊到一块了,就不能学学秦夜,无论什么样的天下奇女子,不都手到擒来?准备一下,午正时刻,陪老身去见一见这个林霜序。”随着侍女娓娓道来,上官菁先是惊喜,后变心疼,至此终是叹息……吩咐一声,即转身盥洗去了。 “秦照,皇上下旨让你带我们上朝,他要干什么?害得我们这么早就要起床出门,原计划今天回家看望爹爹呢!”文伊月与梁婉瑜、秦夜共乘一驾马车,此刻正慵懒地倚靠在梁婉瑜香肩上,翘着樱桃小嘴,委屈地述说着。 “右将军前几日就赶回京,你今天才想着去看他,可真有孝心。”秦夜微笑着调侃。 “呀,想赶本郡主离开秦王王府吗?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这两天又偷偷摸摸地带了一名绝色女子回府;秦照,你可真行,不仅骗了本郡主和婉瑜姐姐,连纤心姐姐也被你骗了,你骨子里就是个好色之徒!” 文伊月双手叉腰,毫不留情地反击秦夜,起伏不断之玉峰把梁婉瑜逗得笑靥如花,可算让秦夜大饱眼福了……虽然同住秦王王府,但偌大之府邸,除了就餐时刻,也是很难见到她们;像这样自然而然之相处,则更是难上加难。 收起荡漾之心神,秦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她叫林霜序,是小凡倾心相恋之女子,不许再胡言;至于带你们上朝之事,应与天焱公主有关,她昨天傍晚回的焱宫;想必今日过后,离远行北晋之日期,不远了。” “呀,原来是素荷那妮子回京了!咋滴,不会是她自己不愿出嫁北宫纵横,想劝你将婉瑜姐姐送往北晋吧?” “伊月,你……” 梁婉瑜听文伊月说完,心中瞬时悸恐;如果说昨日之慌乱已然被秦夜笑着安抚下去,但此刻之惊骇,绝非任何人三言两语就可以平息!天焱朝野皆知,素荷乃当今皇上最为宠爱之胞妹,一旦她不愿意奉旨和北宫纵横成婚,皇上多半会收回成命,另择其他女子远嫁北晋;毕竟,北晋君臣从未公开指定要迎娶哪位佳丽,仅仅只是提了天焱皇室女子…… 可是,既然安可一可以加封永宁公主、赐婚秦夜,以天焱皇朝如今之强盛国力,当真另择皇室之外的女子封为公主、联姻北晋,料北晋一朝也不敢多说什么!而这个合适之女子……想到安可一与自己同为天下四美,更兼此番焱宫之行,梁婉瑜直感六神无主,细腻之汗珠开始出现在她完美无缺之玉面上。 “看你,都把婉瑜吓成什么样了?” 秦夜知道梁婉瑜心中所想,连忙坐到她旁边,紧紧握着她的双手,示意她放心,一切有他在。 “哎呀,婉瑜姐姐,伊月错了,不该胡说;有这个花花公子在,绝不会让你婚配他人的,他可舍不得眼睁睁看着到口的鸭子飞了,放心哈,嘿嘿嘿。”文伊月伏在梁婉瑜双腿上,谄媚地开起玩笑。 “噗嗤……”一声,梁婉瑜被她这么一说,又得秦夜在侧抚慰,心中一暖,开口笑了起来。 “可惜啊可惜,那北宫纵横可是北晋太子,不久之将来,必成北晋皇帝,天焱皇朝之谁家姑娘嫁了他,以后可是一国皇后,比你这秦王侧妃强多了!” 随着梁婉瑜转忧为喜,文伊月又开始不怀好意地打趣起来。 “什么北晋太子?什么北晋皇帝?他们要是敢打你们的主意,本王必定亲率羽军四营,以羽营所属为先锋,不让他们君死国灭,誓不罢休。” 秦夜眼神狠绝地说完,左手拉文伊月入怀、右手亦同时环抱梁婉瑜细腰,分别在两女之额头上,深情款款地留下了自己之亲吻。 他的这般言行,弄得梁婉瑜和文伊月,既感动、又羞涩,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随着马车缓缓驶向焱宫。 第41章 刁难 世间之人,直到今日,谁也没有同时见过天下四美,自然也无法品评四女之美有何不同;论起接触最多、关系至为密切者,当属秦夜,但他历来反感以貌取人,更痛恨他人议论自己心中所爱;因此在旁人问到关于皇甫纤心、梁婉瑜、安可一等三人之美有什么区别时,他悉数回予冷眼蔑视;纵使是文伊月,也毫不例外招来一番斥责,久而久之,即再也无人敢提此类话语。 然而,当梁婉瑜出现在焱盛殿上之时,其正身与背影,无不牵动着那些未曾一睹芳容之京中权贵;一直以来,不管是昭武朝野之赞许与宣扬,还是双州花市之轩然大波,亦或是天下特使大会期间之当街屠杀,梁婉瑜之种种相关事宜,全都深深吸引着这些上层人物;但想到她已名花有主,好多人常常辗转难眠,嫉妒之火难以发泄,竟无意中恨起了秦夜,倒也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今日得见,他们不再像往日上朝那般道貌岸然,一个个装腔作势、贪婪地看向她,为自己能够如此近距离欣赏美人而暗自庆幸,有的甚至旁若无人地夸耀起来。 相比之下,与梁婉瑜并肩而立之文伊月,反而没有引起太大轰动……据实而论,身形容貌方面,文伊月并不逊色皇甫纤心、梁婉瑜、安可一等天下四美多少,之所以反响平平,主要还是因为文伊月之刁蛮任性,可是闻名天焱的,这一点,自然远远不如知书达礼、风华绝代之天下四美! 殿中声响逐渐繁杂,左相凌山气得将手中拐杖,狠狠在地板上敲击了几下,才禁住众人之口,让焱盛殿再次恢复了平静,等着皇上驾到。 “天焱公主想要在这大殿之上见一见梁姑娘,朕实在拗她不过,只好让爱卿带梁姑娘走一趟了。” 完成对新任礼部侍郎——萧衣、礼部郎中——杜恨、代京州领——薛军之召见之后,素君便将梁婉瑜入宫一事,当先言明。 “呀,原来我只是作陪。”文伊月脱口而出。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向皇上请罪。”文义被自己宝贝闺女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句话,吓得满头大汗,慌忙呵斥。 “哈哈哈,昨日是双全侯,今天是霄晖郡主,着实有趣;在朕看来,他们俩这年纪,长辈就不要过多管教、干涉了,交给秦王即可。”素君挥手制止了文义,微笑着说道。 “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活泼好动。” “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不愧是北晋王朝未来之皇后。” 天焱公主——素荷,与文伊月自幼相识,两人性格相似,同为同龄之焱京纨绔所头痛,唯恐避之不及;分开一年再聚,彼此调侃两句,便立即相拥大笑,看得两旁官员心中一紧,生怕这两个祖宗寻自己之麻烦。 “漂亮是漂亮,可比起这位跻身天下四美之列的昭武第一美人,本公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听说北晋君臣欲让同为天下四美之安可一婚配秦王,如此,为了遵循公平公正之邦交原则,我天焱皇朝也该请梁美人联姻北宫纵横才是,让我出嫁不是委屈了北晋君臣吗?你说对不对?” 借着拥抱之机会,素荷附在文伊月耳边嘀咕几句,便轻轻推开了她,信步走到梁婉瑜面前,说出了上述惊世骇俗之语。 “秦王南征凯旋,天下再无昭武,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昭武第一美人,公主谬赞,臣女不敢当。” 在一片议论声中,梁婉瑜摇头示意秦夜不要说话,自己不卑不亢地做出了应对。 “可你还是天下四美之一,东极皇后荀轻芸、秦王王妃皇甫纤心,再来一个秦王侧妃安可一,享誉世间之天下四美,也就唯有你还孑然一身!何不趁此良机出嫁北晋,也可全了我天焱皇朝公平公正之邦交大义。” “公主久乐天下名山大川,可能对京都上次之天下特使大会,没有过多关注,‘本王不止与心儿生死相依,也与婉瑜倾心相恋,还与本朝右将军文义之女——文伊月,情投意合!’这是北晋永宁公主——安可一,转述给臣女之原话,也是秦王在秦王王府大厅、当着所有天下特使之面说的原话,臣女至死不敢忘;还有,孪生兄弟间的相处,尚且做不到公平公正,更何况是两国之邦交,若非如此,何来经久不息之战事?况且,公主天潢贵胄、皇上至爱,封号国名,出嫁北晋,实属北晋高攀,公主何必因‘天下四美’这一虚名而妄自菲薄?” “如果北晋君臣指名道姓要你呢?” “放眼天下,我天焱皇朝之军事国力,已经远非他朝能够望其项背,当此之时,竟然还有他国君臣敢意图染指我天焱三军统帅之女人,臣女实在不敢想象这是何等之侮辱!” “如果……是我天焱君臣非要让你嫁到北晋呢?” 什么是天下四美?凭什么位列天下四美?素荷在这一刻总算领教到了,这个近在咫尺的四美之一,不仅身姿容貌胜她许多,就连这气质以及临机应变之能力,她这自视甚高之天焱公主,也是暗叹不如!无奈之下,只好抛出了此番刁难之杀手锏,看她如何作答。 “唯死而已!”梁婉瑜恭敬地对素荷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毅然决然地回复。 “说得好,不愧是天下四美之一,句句话语刚劲有力,真是让朕眼前一亮,仿佛看到坚韧不拔、远离尘世之山中青筠,又好像看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芙蕖,壮哉!素荷,还不速速给双圣郡主赔礼?” 素君此言,不止满朝文武感到糊里糊涂,就连素荷也一头雾水,前面用“竹子”、“荷花”称赞梁婉瑜,众人尚可理解;可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双圣郡主”? “双圣郡主,还不快快领旨谢恩?”秦夜是最先反应过来之人,强压心中喜悦,连忙说完,走过去拉起梁婉瑜之玉手,一同向素君跪了下去。 “行啦行啦,爱卿有倾心郡主、双圣郡主这等世间奇女子帮扶,朕就放心了!朕同北晋特使商议好了,为防万一,决定由爱卿亲领五千羽营所属出使北晋,准备一下,三日后便启程吧!在此之前,就不要上朝议事了,免得有人背后抱怨朕,哈哈哈!” “启奏皇上,无功而赏,有违法度,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即将赴任仁州州领之车能,虽然不再担当御史一职,但直言敢谏之秉性如旧,丝毫不顾自身安危。 “又是你!没有秦王全力担保,你可知你今日,根本没有机会再出现在这焱盛殿?”素君愠怒。 “回禀皇上,秦王对微臣之恩情,属于微臣私事;微臣方才奏请,则是臣子本分,请皇上明察。”车能面不改色,接着说道。 “梁氏一族在昭兴之人脉名望,你了解过吗?当初没有双圣郡主心甘情愿地与秦王休戚与共,你觉得昭兴会那么快安定下来吗?另外,凭秦王之无双功勋,朕施恩于他未来之侧妃,有何不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朕虽然同你一样不曾走完万里之路,但朕统御天下最广之疆域及最多的百姓,所能了解到的东西,总会比你多一些!去吧,到仁州好好亲身走访、学习一下,不要辜负朕和秦王对你的期待。” 看着车能这个公私分明的书呆子,素君没有再大动肝火,而是语调平和地说了部分心里话;之所以称为部分,则是因为他还没把秦王对月妃和自己的恩情说出来,但这足以让幡然醒悟之车能感动不已,哽咽着告退离开了。 听到皇上亲口说出侧妃之词,秦夜和梁婉瑜四目相对,眼中满是激动,两人心有灵犀,再次齐齐跪地谢恩。 “免了免了,快快平身!对了,朕再给你们一道恩旨,北晋永宁公主嫁入秦王王府之时,即是秦王与双圣郡主成婚之刻,让竹扶州领——梁错,快马加鞭返回焱京筹备亲事;先别忙着谢恩,秦王还需赶紧举荐一人,接任竹扶州领一职。” 昭武王朝既灭,已然不必再派过多身经百战之老将驻守,是时候增调一些年轻后辈前往历练,好让那些老将撤下来应对更为重要之战事,可素君刚才在脑中过了一遍,发觉没有合适之人员可以胜任竹扶州领之职,于是又将问题扔给秦夜。 “回禀皇上,末将正好识得一人,其同车大人一般,时刻以朝廷法度为重,定可胜任竹扶州领之职,造福一方百姓。”秦夜胸有成竹地行礼说道。 “哦?何人?” “京师东城城门郎——南北。” “就是那个将你、恒王及一众侯爵将军拒之门外的守城官?爱卿,你可真把‘外举不避仇’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啊!朕替竹扶百姓,谢谢你了。”素君起身,由衷说道。 “皇上折煞末将了,为了皇上,为了天焱,末将万死不辞!”秦夜伏地叩首,斩钉截铁地回应。 素君示意呆愣在秦夜与梁婉瑜旁边之素荷搀扶起秦夜,然后将她召回自己身侧,高声宣布散朝之后,意气扬扬地牵上素荷左手,在一阵阵山呼万岁中,大笑着离开了焱盛殿。 “你们就不好奇素荷对我说了什么吗?” “寻常悄悄话而已,如何值得大惊小怪?” “定然是让你袖手旁观,她要当众试一试我对他的情意!” “还是婉瑜姐姐善解人意,不像你,总是自以为是!‘双圣郡主’,好完美之封号啊,羡慕!” “哈哈哈……” 返回秦王王府之车驾中,传出秦夜遂心快意之笑声。 第42章 爱恨情仇(一) 当天午正时刻,秦王王府竹园之中,上官菁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皇甫凡,并没有急于唤醒他,而是细细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皇甫凡旁边睡着的那个年轻儿郎,想必就是林雪风,虽然蓬头垢面,但也足以看出来,长得不比皇甫凡差。 此刻之两人身上,厚厚之被褥已经滑落;桌子被擦得锃亮,其上除了还未拆封之两坛酒,再无其它;桌下的火盆中,却有大半盆灰烬,周边还有少许尚未燃尽之艾草,可见有人为了防止皇甫凡及林雪风被蚊虫叮咬,一直呵护在侧。 “民女林霜序,不知有贵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收拾残羹剩菜归来之林霜序,对眼前这个雍容华贵之妇人身份,心中已然猜到几分,于是恭敬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母妃,您怎么来了?” 不知何时,皇甫凡已经醒来,极为慌张地将林霜序挡在了身后。 知子莫若母,上官菁看着儿子拙劣的表演,会心一笑,恩威并用地说道: “怎么?母妃还不能亲自来看一看这个让你魂牵梦系之文武小妞?倒是你,夜宿人家居所,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就不怕落个仗势欺人之恶名吗?” “这……这个……是二姐夫……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以小凡和谢光辉两大废物纨绔之大名,再加一些污名也无妨,只要……” 在上官菁之威压下,皇甫凡顿时变得颤颤巍巍,瞬间即把秦夜卖了。 “只要什么?”上官菁闻言,一时哭笑不得。 “只要能……抱得美人归,一切都值得……” 皇甫凡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压得很低,若不用心倾听,极有可能不知其言为何! “母妃与你父王相识于微末,心知千金可得、真情难寻,你能够有幸遇到,母妃也为你感到高兴!只是,不知林姑娘之意如何?可愿下嫁老身这个臭名昭着、一无是处之纨绔废物?” 看着眼前这个落落大方、清新脱俗的美丽姑娘,上官菁之第一印象可谓极好,所以才一面不加隐瞒地诉说心中所想,一面暗道这混账小子之眼光——还真毒。 “母妃……哪有……这么贬低自己儿子的?” “你先住口,老身现在懒得理你!”铺垫了这么多,关键时刻,上官菁差点被自己这个傻儿子气死。 “回禀王妃,民女不认识什么纨绔废物,民女所认识的那个人,是救万民于水火之英俊将军,是那个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吃一口民女所做食物之多情英雄,是那个为了民女不顾一切之傻瓜儿郎……敢问王妃,遇到如此良配,还会有女子不动心吗?相守余生唯恐太短,又岂会不愿?” 林霜序轻轻推开护着自己之皇甫凡,有礼有节、款款深深地表达了心中情意。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想不到,我儿还能有此良缘,真是祖宗保佑,谢天谢地!来人,马上去告诉秦夜和皇甫无惧,顺便和皇甫欲和也说一声,我恒王王府下个月,将为幼子举行大婚,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无论如何也要……大办特办!” 上官菁颇为激动地上前挽着林霜序之双手,对这个未来儿媳,她是越看越满意,在皇甫凡与林霜序两人震惊之目光中,当场即高声下了命令!把尚未醒来之林雪风吓得打了一个寒颤,揉了揉迷糊之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惹来几人一阵大笑。 “对了,你刚才有一点说错了!” “什么?” “不是多情,是痴情!” “嗯……” 听着小两口你侬我侬,上官菁满脸幸福地带着侍女,走出了竹园。 “王爷,王妃是倾心郡主、伊月小姐是霄晖郡主、婉瑜小姐是双圣郡主,还有怡景小姐是西平公主,只有我家小姐什么封号也没有,您可不能厚此薄彼、怠慢我家小姐啊!” “长离,不可无礼!” 梁婉瑜荣获“双圣郡主”封号,正当大家都在为她贺喜时,长离却当众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起来!韦青璇不知其会这般胡闹,急得疾言斥责。 “哈哈哈,你家小姐何等高傲,哪会需要你来帮她争宠?且不说她不在乎这些封号,就算一生如此,本王待她之心,亦唯永恒而已!况且,以青璇之才智,你还怕她会低人一等?凤舞之女,当凤舞九天之上才是!你说对不对?” 秦夜并没有怪罪长离无端为韦青璇争风吃醋,反而满面春风地安慰她;话末,又意有所指地问向韦青璇,后者不解其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传达上官菁命令之侍女刚好来到大厅,当她重复上官菁所说之后,众人无不为皇甫凡与林霜序有情人终成眷属欢呼…… 同一时刻,西门怡景也来禀报,说月妃同天焱公主一行,已到王府门口;秦夜闻言,一边吩咐文伊月去赵御那里请文义,一边领着在场之人,前往王府正门迎接月妃和天焱公主。 世事难料,再次涉足秦王王府,她不再是花月郡主,而是月妃;也不再是素镜…… 与秦夜等人寒暄之后,素镜和素荷被皇甫纤心引到了秦夜书房,未过半炷香,秦夜便带着文义父女,一同走进了房间;待上茶之侍女君之退出,房中就只剩下秦夜夫妇、文义父女、素镜与素荷等六人;这时,秦夜从案几上取过一份奏疏,恭敬地呈到素镜面前: “禀月妃娘娘,关于您的身世,末将已经详述其间,娘娘可先行阅览,稍后再由右将军接着讲完后续之事。” 髫年之时,她恨那些百般苛责、甚至虐待自己的人,小小年纪能有什么错,她不明白他们为何要那样对她?金钗年华,她恨素无,恨他为何要起兵夺权、屠戮她的亲人?也恨自己的爷爷——戾帝,恨他为何那般昏庸无能,连自己的江山社稷、妻子儿女都保不住?及笄入宫,她又恨上天弄人,更恨自己为何要爱上素君?而现在,看完秦夜所写奏疏,她该恨文辰这个一手促成自己悲惨过往的亲爷爷吗?还是恨那个狠心抱着“自己”纵火殉情的母亲? “当年之事,还请右将军解惑。”美眸含泪,素镜哽咽说道。 第43章 爱恨情仇(二) 文义起身行礼之后,将那日在玉镶侯府假山处、与秦夜所说之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文……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的孩子已被调换?” 听完文义回忆,素镜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真希望自己得到之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不敢想象,抱着自己亲生骨肉焚身而死的母亲,该有多狠? 其余四人闻言,瞬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文义,也都盼着他能说出“知道”二字。 文义长叹一声,凝思片刻道:“父亲行事周密,如果不是时隔多年,再兼秦王有心彻查,恐怕末将此生也无从知晓!至于兄长和嫂嫂,以末将猜测,他们也决然不知此间事宜……末将记得,就在嫂嫂临盆那天,兄长被父亲以紧急要务外派出京,两日方归;而且,婴儿也被父亲以幼体需要调理为由抱走,次日才送还到嫂嫂手中……” 尽管心有准备,但亲耳听到真相,仍旧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让素镜瞬间就陷入了无尽之黑暗……强忍泪水,她口中呢喃:“她怎么就下得了狠心……” “娘娘有所不知,戾帝一脉为了逼兄长就范,可谓不择手段;眼看兄长最终还是宁死不从,他们气急败坏之下,竟暗中给那个婴儿服下了剧毒——钩吻!待东窗事发,兄长从幸灾乐祸之凶手口中获悉之时,那名婴儿已经药石无效、命不久矣……再后来,兄长身死、孩子病危,嫂嫂肝肠寸断,不愿独活于世,也不忍看着孩子活受罪,于是便抱着她,追随兄长而去……” 文义伏地叩首,声泪俱下地道出了其中隐情。 “她有给她取过名字吗?”原来,她的父亲,是如此忠义的一个英雄;母亲,是那样一位贞烈之奇女子;他们,定然是万分疼爱自己这个女儿的! “伊月,这是嫂嫂亲自取的名字。” “什么?”众人闻言皆是大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早已泪流满面的文伊月。 “爹爹……这是为什么?”文伊月跪在其父身旁,拉着他的手臂,泣不成声地问道。 “傻丫头,你之所以也叫伊月,是你爷爷饮鸩自尽、仅剩最后一口气之时,求我应允的,他当时说:这是他欠兄长和嫂嫂的、欠伊月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十五年来,爹爹一直不明白你爷爷之临终遗言是何意?直到秦王公布月妃娘娘之真正身世……” 文义为女儿拭去泪水,感激地看向秦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文辰,素竟立即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根本不必从一出生就背负起戾帝后人之枷锁,更不会有什么亡国之恨、虐己之仇;自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男女之情、父母之爱!可是,如果可以让她选择,她宁愿和母亲一起去找父亲,那样的话,她也不必在十六年华,就经历这么多的爱恨情仇。 眼见房中五人都有不同程度之哭泣,秦夜先是轻轻将皇甫纤心揽入怀中,安抚些许时刻,转而搀扶起尚跪于地之文义父女,恭敬地对着素镜和素荷行了一个天揖之礼,劝解道: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虽然过程波折,但终归真相大白……往后的日子,必将百福骈臻、万事顺遂,还望月妃娘娘珍重。” “秦王是从我与伊月换装那天,就已经怀疑我的身世了吗?” “是。” “如果我真的是戾帝后人,秦王会如何?” “一切听从皇上差遣。” “包括不顾天焱朝野阻拦、不顾天下悠悠之口,强行纳我为妃?” “是。” “就不怕三纲五常、世俗之见?就不怕诸国联盟、替天行道?就不怕煌煌青史、遗臭万年?” “皇上明君圣主,末将一心辅弼,待天下一统、海县清一,又有谁会在乎这些,谁又敢胡言乱语?千秋万世之后,就算后人有所误解,但也该赞叹皇上与末将之不朽功业!” 秦夜一番豪言壮语,纵然有悖伦理,却还是听得素镜等人为之一振,因陈年旧事而生出之阴霾,也散去些许。 “好一个天焱秦王、好一个天焱战神,难怪皇上如此信任你、难怪皇上要让我自己来秦王王府听一听……大恩不言谢,请受素镜一拜。” 素镜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被秦夜示意文伊月出手制止了。 “当初第一眼看到你,即觉得与你好亲近,原来我们不止血脉相连,就连名字也是一模一样;从此刻开始,除了皇上,我还有你这个失散多年之妹妹,以及二叔……侄女拜见二叔!” 对于素镜措不及防之一拜,文义想要阻拦已是不及,于是便坦然大方地接受了,颤抖着双手让她免礼之后,激动地说出一个字:“乖……” 送走素镜和素荷,文伊月对其父说道:“爹爹,如果宣优伯母知道真相,会不会因为尚在人间之‘素镜’姐姐,放弃轻生之念?另外,您曾经说娘和宣优伯母是孪生姐妹,如果宣优伯母也能生下孪生胎儿,那她会不会因为另一个孩子,存活至今?还有,如果娘不是因为生我之时难产离世,该有多好?哪怕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在世,我和‘素镜’姐姐,就能见到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样了!” “傻丫头,你娘宣雅,和你宣优伯母,就像现在的你和月妃娘娘,知道吗?”文义爱怜地回复。 “嗯嗯……爹爹,女儿的另一个名字叫什么?” “文夜月,为父取的……” “额……虽然有点绕口,但竟然也有一个‘夜’字,秦照,你听到了吗?我和你都有两个名字,而且都有一个‘夜’字!” 看着转悲为喜之文伊月,秦夜连忙微笑着点了点头。 “三天后之北晋远程,听说你要携伊月一起去?”文义眉头稍皱,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右将军放心,晚辈一定毫发无损地将伊月带回焱京。”秦夜毫不犹豫地出口保证。 “迎娶永宁公主和双圣郡主之后,何时再与伊月成婚?” “这个……” “罢了,你说了也没用,待老夫去找秦雨任这个老小子说去,生的什么混账儿子,把老夫宝贝女儿的魂都勾走了,岂有此理!” “爹爹……” 第44章 生财有道 奉素君诏命,秦夜于秦王王府大厅召集皇甫无惧、元赢、朱明、赵昭、赵御、赵望、林许、第五玉珩、皇甫凡、萧衣、杜恨、周静、谢光辉、杨通、车能等人,商议昭武故地之军政要务;期间,恒王、秦雨任、文义也曾出席。 “兵书有云:‘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记得第五先生也曾经说过:‘倘若攻下一州一地,尽皆免除十年赋税,那国家之财政收入何来?耗费兵马钱粮无数,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名义上之占有吗?’今朝之天焱,尽管占地二十五州,为天下诸国之最,但仅有九州民众需要缴纳赋税……长此以往,纵然拥有之人口钱粮为天下第一,却尽数藏富于民,如何确保朝廷各种耗资巨大之盛事顺利开展?如何在不损坏百姓合法利益之前提下为国聚财?各位都来说一说吧。” 言毕,环视一眼众人,当目光落在满脸期待之元赢身上时,秦夜感激地对着他躬身一拜,把后者惊得连忙站起来还礼。 对于秦夜此举,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天下特使齐聚焱京、三国会盟联军、秦王与倾心郡主大婚,哪一件不是花费无数钱粮之大事?如果不是从代京运来三倍于天焱全年赋税之钱粮财帛,国库根本不可能维持耗时五月之南征大战,可数十万大军开销下来,国库也再无余财!幸亏秦王将昭武皇宫中之金银财帛,封存四成运抵焱京,否则连封赏有功将士的钱财都没有;又如何支撑秦王北晋迎亲、天焱公主大婚、以及皇上下个月之立后大典? 可燃眉之急虽解,以后呢?一旦再有战事突发,军资粮草何来?正是因为意识到干系重大、刻不容缓,素君才急诏秦夜与众人会商献策。 “启禀秦王,下官有话要说。”原本今日启程赴任的仁州州领——车能,临时却被秦夜派羽营所属召来议事,此刻见谁也不愿率先开口,当即起身谏言,获秦夜颔首应允,接着说道: “南海广袤,由仁州乘船可直达凤舞,恳请秦王调拨部分战船给下官,以便两州之地‘通商工之业,便渔盐之利’,假以时日,下官保证汇聚丰财充盈国库。” “月河决战之后,尚存之大型战船有‘万斛之舟’二十七艘、五牙舰三十八艘、普通楼船二十五艘;这样,分你‘万斛之舟’十七艘、五牙舰十八艘,统筹凤舞、仁州、沐恩等三州之海运商贸!不过,本王只给你不到四个月之时间,你必须保证年底所上缴之财帛,三倍于从前之仁州赋税。”秦夜欣赏车能如此实心用事,爽快答应之同时,亦直言道明了要求。 车能听毕,俯首领命之际,心中亦为秦夜之才干所折服!先前以为秦夜只擅征伐,现在发现,其在处置相关国计民生之大事上,也是干练非凡,何以? 最近几日,为了做好仁州州领,车能不辞辛劳地走街串巷,都快把焱京城中之商贾找遍了,方才有些心得:想要经营仁州与凤舞两地的海运商贸,至少须有大型商船二十艘;一切顺利的话,半年所得可超仁州之前两年赋税之总和!而秦夜刚才所说,虽然增加了沐恩一州和战船数量,缩短了盈利时间,但总体说来,这些具体数字皆与车能心中所想极为相近,如何能不让他敬服? “真是先到先得,到此之前,下官还想着把这些战船,悉数占为己有呢,可惜却被车大人捷足先登了!”第五玉珩手持折扇,显得甚是风度翩翩。 “侯爷再在那里故作姿态,末将可要向王爷开口了。” 新任昭兴将军——杨通,对着第五玉珩拱手说道;殊不知,第五玉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将军既然也有意于这些战船,我等何不联手向王爷讨要,届时共同开发月河商贸?” “末将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一同看向秦夜。 “行了,剩下之所有战船,全部交由两位自行处置,昭兴、文武、竹扶、明池、武都等地之河运商贸,也一并托付两位!本王只有一个条件,年底上缴之财帛,需得五倍于往昔之昭兴赋税。”秦夜挥了挥手,并未跟他们啰嗦。 “下官遵命。”第五玉珩和杨通齐声回复。 “南湖伯,你呢?” 面对秦夜之问,尚在发呆之南湖伯、界州州领——谢光辉,方才回过神来;说实话,此次回京述职,正好遇上堂姐晋升贤妃,本想着找皇甫凡臭屁一下,谁知,竟被秦夜碰上,直接拉来参会了……作为焱京城中曾经赫赫有名的两大废物纨绔之一,让他花钱还行,请他谏言挣钱,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回禀秦王,下官不才,并没有什么可取之谏言呈报。” “不对吧?本王听说你在界州之地,仅仅请旨抄了几名贪官污吏之府邸,就堪比界州从前小半年之赋税了。”秦夜冁然而笑,对这个与皇甫凡齐名之将门公子,饶有兴致地举证而言。 “这……下官汗颜。” “你虽然开了先例,但下手不够狠辣,针对那些鱼肉百姓、为祸一方之国家蛀虫,就该斩尽杀绝,以儆效尤!这样吧,你暂时不要回界州去了,与双全侯一起,随本王去北晋走一趟;抄家灭门之事,交由南境侯去办,他身为界州将军,再合适不过;本王大致估算了一下,把界州那些臭名昭着的混账府邸一搞,界州两年之赋税足矣!” “末将遵命。” “下官遵命。” 朱明和谢光辉先后领命。 “我天焱本土十州、昭武故地九州、西平故地四州、中玄故地两州,合共二十五州之辽阔疆域,其余各国,谁与争锋?面对这连成一片、畅通无阻之地界,天下那些豪商巨贾,岂不垂涎三尺?只要户部有意招引,他们定然蜂拥而至;有了这些四处移动的聚宝盆,何愁国库不丰盈?此事就有劳尚书大人多多上心了。” “秦王大恩,下官永记,这就写个条陈上奏皇上,争取明天即能明旨诏告天下。” 三倍仁州、五倍昭兴、界州两年……其余在座之人屈指一算,秦王红口白牙一张一合,在皇上明旨免除十年赋税之昭武九州,硬是生生变出了十州赋税,虽说没有明确以这三州之地的哪年赋税作比、留了一定余地,但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万分不易!再有豪商巨贾争相涌入,不用多久,数不尽之钱财,便会源源不断地流进国库;如此一来,暂时可让濒临财政危机之天焱朝野,长舒一口气,难怪职任户部尚书之元赢,会那般激动不已地提前溜了! 解决了迫在眉睫之财政困局,秦夜旋即奉素君旨意调兵谴将、铺排后事: 第一、赵御和赵望统领五千羽营所属,备足粮草,后天巳初时刻,正式出发北晋;皇甫凡和谢光辉,随军同行; 第二、文义、萧衣、杜恨三人总领制举取士之事,尽早为国选拔出能臣干吏,到任天焱各地; 第三、令第五玉珩返武都、朱明返界州、杨通赴昭兴、车能赴仁州,各司其职;凯旋还京之一万六千余牧营精锐,同朱明一并回到界州驻守; 第四、令赵昭领一万起营将士及两万剑州兵马,驻防天州;林许统近三万翦营将士,驻防宁州; 第五、令周静即刻前往兴州,暂代梅无一,接任兴州州领处置军政之务;梅无一则于兴州之地等候出使北晋的迎亲使团,一起随行办事; 第六、恒王和皇甫无惧,滞留焱京应对万变之事。 一应事宜处置完毕,众人陆续告别离去,已是酉初时刻;秦夜伸了一个懒腰,正欲到大厅外透透气,却见西门怡景款步姗姗地走了进来。 “公主等了许久吗?”不等她行礼,秦夜即已开口询问。 “奴婢听闻,王爷已经同意霄晖郡主,带奴婢一同前往北晋;为了确认,奴婢特在此恭候王爷。”西门怡景一边行万福礼,一边轻声说道。 “不错!伊月说你在府中并不开心,求我许她拉上你一块出去转转,秦夜不忍拒绝,于是便答应了!眼下府中有母亲和岳母上下操持,公主大可放心同往。” “奴婢多谢王爷体恤,只是……” “只是到了北晋,必然又会遇上西平珠州、西平帝州之亲朋好友!不管公主愿不愿意,他们都会想方设法从你这里获取一些关于天焱、关于秦夜之确切动态……无妨,他们想知道什么,公主尽可如实相告,有不清楚的地方,秦夜随时可以补充。” 西门怡景之欲言又止,让秦夜心中莫名的感到怜惜!如此世间少有之奇女子,竟因珠州与帝州这两方割据政权而左右为难……暗自叹息一声,秦夜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爷为何这般待奴婢?” “此事就这样定了!另外,以后有本王在的地方,不允公主……再自称‘奴婢’!明白吗?” 不知为何,秦夜突然很反感她说“奴婢”二字,霸道言毕,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仅留西门怡景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听到之话语: “如果怡景拒绝呢?” 第45章 短暂的太平(一) 次日,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出行北晋之事宜,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晚上。 待秦夜端来满满一盆温水、蹲下帮皇甫纤心洗脚的时候,他将今日之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在他还要接着说北晋计划之际,手中那冰肌玉骨之美脚突然挣脱,哗啦啦地在盆中晃动起来,弄得秦大王爷,满脸都是她的洗脚水。 秦夜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致使这位好端端的可人儿,一下子就调皮起来!这时,一滴洗脚水流经其嘴角,竟被他下意识地伸舌头舔进口中。 皇甫纤心见状,瞬间不由自主地捧腹大笑,害得秦夜连忙上前捶背安抚,生怕她一时不慎动了胎气。 “行了行了,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皇甫纤心轻轻推开他,娇嗔说道。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爱妃是何等人物?大名鼎鼎之秦王王妃,自然不是一般孕妇所能比肩的。”见她情绪有所缓和,秦夜立即贱兮兮地谄媚附和。 “从西门怡景踏进秦王王府那一刻起,她此生即已注定是你秦王的女人,不管你给不给她名分、不管你爱不爱她,这都是无法抹去之事实,她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兄长及其他人也知道……或许就是缘于这个原因,兄长才会留书离家……不由分说地强拉她去北晋,你要干什么?在那相隔千里之北晋境内享尽齐人之福吗?怎么?最近在家吃不饱,想去外面一次偷吃个够吗?”皇甫纤心忍着心中笑意,故意不依不饶地打趣秦夜。 “哎呦喂,我滴个姑奶奶,这……这何出此言嘛?” 听到皇甫纤心这般说辞,秦夜顿感百口难辩,欲哭无泪地愣在那里,任由脸上之洗脚水,不断地滑落隐没于衣衫之中。 “逗你的啦,赶紧去盥洗一下,换套干爽衣服,别跟个落汤鸡似的杵在那里。” 秦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使皇甫纤心不忍再继续戏弄,旋即挥手将他打发出卧室。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秦夜鬼鬼祟祟地探头看了看房中,见皇甫纤心已经睡去,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趴着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秦夜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躺在床上,身旁的皇甫纤心,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引得秦夜冲动难抑,噘嘴吻了上去。 “距离启程北晋之时间已然不多,赶紧起身准备,免得误了行程。”待他亲吻一番,皇甫纤心柔声劝道。 “昨夜辛苦爱妃了,待这小兔崽子降世,为夫再来好好伺候爱妃。” 秦夜下床穿好衣服,意有所指地出言相告…… 一切准备就绪,于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八月十日这一天,由赵御和赵望统领五千羽营所属护卫,皇甫凡及谢光辉参与,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陪同,橙冰、红石、长离伺候,北晋王朝联姻特使、兵部尚书魏先引路,以秦夜为中心之天焱皇朝迎亲使团,开始了漫长的北晋之行。 值得一提的是,依素君筹谋,素荷女扮男装混在其中;另外,在文伊月的软磨硬泡下,西门怡景最终同意一起随行。 而在这前后几天,永圣赵行卓、东极独孤无名、西平帝州袁顶、西平珠州曹悟等南征昭武之多国将士,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母国。 或许是建国百年之昭武王朝就此灭亡所引发的震撼太过强烈,或许是常年征战让各国朝野感到厌倦,亦或许是各国君臣正在酝酿新的战事,总体来说,天下出现了难得一见之太平!至于此等局面会维持多久,任何人都说不清楚。 “‘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虽有博地众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王’!众卿,可知其中之意?” 永圣皇宫御书房中,皇帝赵逍这看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却让在座的宰相——子车林木、正侯——司空闪、兵部尚书——太史令仁、左将军——赵行卓、前将军——百里郁离等人沉思不语。 “左将军。” “末将在。” “怎么,此次征伐昭武,懂得收敛了?说说吧。” “末将遵旨!皇上方才所说,末将愚见:前半部分指北晋近期发起的联姻事宜,后半段指现在之天焱局面。” “确有长进,接着说。” “回禀皇上,北晋这个时候与天焱联姻,无非是为了应对我永圣皇朝和天焱、东极组成的三国联盟,进而确保占据不久之信城不失;至于天焱君臣左右出击之举,则有通过北晋牵制我永圣皇朝之意!纵观当下之天焱朝局,内有素君强势制衡各个老臣,外有秦夜统率三军开疆拓土,灭了昭武之后,拥州二十五之天焱皇朝,已然成为天下各国之心腹大患。” “据报,天焱素君准备让其胞妹远嫁北宫纵横,如此一来,这位北晋太子,不就成了皇上之连襟了吗?待其以后登基为帝,吾皇可就有天焱和北晋两位帝君为弟了!”太史令仁为了博人眼球,适时插话说道。 “哥舒一是哥舒剑亲儿子、哥舒耀亲大哥,不也叛出东极王朝、裂土创建了无双皇朝?以后休要再提此等言论。”子车林木闻言,立时驳斥。 没有理会两人,赵逍若有所思地看着赵行卓,接着问道: “依你之见,天焱朝野有无内乱之可能?” “回禀皇上,基本不可能,除非素君和秦夜中的任何一人死于非命。” “还有吗?” “回禀皇上,此次结盟征伐昭武,末将有三个地方感慨颇深:第一、秦夜所率之南征兵士,除了羽营所属是百战之精锐,其余诸如羽军四营、剑州兵马,居然大半都是刚刚成军不久之新兵,而偏偏就是这些毫无实战经验之士卒,于月河决战中如入无人之境,不仅救下我永圣大军和东极师旅,而且反败为胜,打得银冷与叔孙火溃不成军、束手就擒!第二、天焱朝野昔日引以为傲之‘一王六将’,只有卫将军——皇甫无惧,被视作吉祥物一般随军出征,其余几人,秦夜竟然一个也没用!正侯同前将军也知道,倘若恒王——皇甫欲和、骠骑大将军——谢战、右将军——文义等其中一人在场,加上皇甫无惧,秦夜绝无可能再与华盛单打独斗!第三、事后查明,那日在昭武武都城外一击而胜之无名战队,乃秦夜收服之天罪盟余孽;结合林许、周静、曹宁、梁错、龙暗、叔孙火等昭武降将之才干,秦夜拉拢人心之本事,未免太过可怖!” “说了这么多,你意欲为何?” “皇上,末将恳请皇上重新组建一支新军,打破所有陈规、免去诸多掣肘,以备不时之需,护我永圣江山!” 赵行卓伏地叩首,心潮澎湃地说完,静静地等着赵逍决断。 “正侯、前将军,你们意下如何?” “回禀皇上,左将军所言极是,还望皇上鉴纳。” 司空闪和百里郁离形同赵行卓一般,两人同时伏地叩首,齐声回应。 “既然如此,传旨,即刻组建新军——四方,兵士十万;封左将军为赵侯,全权统筹新军事宜;封正侯为正王、封前将军为信侯,协同赵侯练兵;另外,赵侯辛苦一下,抽空去趟北晋,代朕聊表心意。” “皇上……” 听到圣旨内容,以往从不插手赵逍封侯赐爵等事宜之子车林木,忍不住脱口而出。 “宰相不必多言,朕自有主张,永圣还乱不起来。” 赵逍扫了一眼子车林木和太史令仁,知道他们担心攻下北晋花州之地的骠骑将军——齐戟,会因此心生不悦,是故冷冷回复。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乎,在赵行卓、司空闪、百里郁离三人之同心协力下,一支名为“四方”之永圣新军,先于东极王朝之“弑羽”,出现在天地之间;同时,赵行卓命副将丁程精选一千勇士,在秦夜使团出发北晋后之第二天,由永圣永都缓缓前往北晋文都。 而不久之将来,除天焱皇朝以外之其余诸国,纷纷效仿永圣此举,尽皆建立了自己之新军,亦特派使团奔赴北晋,对外宣称此举不过是为了一睹:当世战神与天下四美之一的大婚盛况! 这般欲盖弥彰、醉翁之意,旋即招来天下有志之士的连番耻笑,有人甚至放言:腐朽没落之诸国君臣,行事越来越没底线,确实到了改天换地的时候,就像昭武王朝那样一夕覆灭,一切归无,槁苏暍醒…… 第46章 短暂的太平(二) 有别于永圣皇朝大张旗鼓地筹建“四方新军”,东极王朝在组立新军之时,不仅隐匿了“弑羽”之名,而且连统帅之名、士卒数量也无只言片语透漏,他国使臣、密探无奈,唯有以独孤无名率先谏言为由,称这支新军为“无名”! 并非东极君臣矫揉造作,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虽说有了独孤无名出任骠骑大将军独当一面、也抓住时机迅速与天焱、永圣结成了三国联盟,但现在的东极王朝局势,依旧犹如虎尾春冰,压得哥舒耀君臣一刻也不敢疏忽。 何以?偏南之无双皇朝,虽说与东极血脉相连,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同其生死对决,知州攻守战消停没有多久,又有探马六百里加急传来密报,禀明之前参加天下特使大会之二皇子——哥舒凡,回到无双之后,听闻知州一战不了了之,再次谏言哥舒一,想要亲自统兵攻打东极之地!即使哥舒一不置可否,但谁敢保证多疑善变之哥舒一不会突然心血来潮,陈兵边境?为了以防不测,哥舒耀只能诏命理国公——苻胜,继续统军十五万驻守知州、协防弘成与世州等地。 往北,东极王朝不仅阳春郡被玉衡兵士洗劫一空,而且还失了安州全境……而让东极朝野更为无奈的是:一生不喜刀兵、唯求仁政治国之玉衡皇朝仁宗——司央,突然病死之后,年轻气盛之皇太子——司玄极,成了这个邻国之新君……若说老成持重、一心为民之司央,不会轻易兴起战事,哥舒耀坚信不疑;可若说司玄极会像其父一般爱好和平,哥舒耀是决然不会相信的!因此,为了有备无患,哥舒耀不得不诏命大元帅——杨笙,让其领兵十五万常驻乐民、协防建兴,静观其变。 向西,中玄皇朝不甘战败,战死在军威城外之夏侯让之子、职任中玄右将军、新封荣国公之夏侯世军,一再扬言要为父报仇、夺回军威;新帝宗政辰、中王宗政旻为了制衡朝野、铲除异己,竟都默许了夏侯世军之出兵谏言,眼下其已收拢上次败逃之四万余残兵,又在梓州强行征兵十万,共计十四万大军,正布防于军威边境,战事随时有可能一触即发……由于卫国公祖荣战死,独孤无名忙于整军、出使北晋等一应事宜,哥舒耀居然一时找不到合适之将领来应对夏侯世军,最后还是右将军——吕中,主动请缨,带着本部三万兵马驰援军威,会同城中五万驻军死守…… “想我东极也曾拥州二十一地、雄踞天下第一!一朝沦落、竟至如斯!大将军,以你观之,如今之天焱皇朝,会步我朝与中玄之后尘吗?” 摒退奉茶之宫女、太监,仅留太监总管——张生、独孤无名在御书房,哥舒耀闷闷不乐,思考良久才道。 “回禀圣上,盛极而衰乃千古之理,谅他天焱也在劫难逃!只是……”独孤无名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妨,如果朕连实话都不敢听,那又如何敢奢谈中兴东极?” “皇上圣明!素君经天纬地、知人善任;秦夜文武双全、忠君爱国……天焱有此君臣二人运筹帷幄,短期之内,恐将天下无敌,我朝实不可与之争锋!幸好,我东极与天焱之间尚有中玄和永圣为屏,暂时不会发生直接冲突;我朝倘若可以利用好这一点,不管是远交近攻,还是征伐天下,皆能无往不利。” “话虽如此,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如今三者全应在了天焱皇朝,朕很怀疑素君与秦夜挺不了多久!” “圣上容禀,即使素君与素镜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终究被秦夜出色地弹压下去了,三者之情深不寿,算是有惊无险;至于与秦夜相关之慧极必伤,目前暂无任何端倪出现,可先行弃之不管;最后与天焱国运挂钩之强极则辱,正如末将方才所言,为时尚早!是故,末将愚见,近几年内,我朝当与天焱坦诚相待,时刻做到遥相呼应,共同制霸天下。” “几年之后呢?” “回禀圣上,三年之后,‘弑羽’新军必成!届时,末将定亲率此军收复安州、杀残无双、打穿中玄,与秦夜之羽营所属一争天下。” 独孤无名伏地叩首、指天誓日,听得哥舒一甚是兴奋。 “如此,朕便给大将军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朕与文武百官拭目以待。” “圣上隆恩,末将万死难报!” “大将军快快平身,对了,别忘了北晋之行!” “圣上放心,末将已然准备妥当,五日之后即启程。” 同样有别于赵行卓那声势浩大之千人使团,独孤无名与副将李山,带着五十名死士及些许贺礼,从天都出发、借道永圣,一路星夜兼程,几乎与秦夜一行同时到达北晋王朝帝都——文都。 登上中玄至尊之位半年有余,除了在广纳后宫、夜夜笙歌等方面有一定的自主权,其余之处,宗政辰与历史上那些傀儡皇帝几无二致;朝政为中王——宗政旻、全王——宗政全所把持,他们一个是德才兼备之皇长兄,一个是老奸巨猾的皇叔宰相,不仅有大批文臣支持,而且还通过各自之心腹大将、亲族子弟握有大量兵权,封地守军如臂使指,就连负责皇宫护卫之禁军,也唯他们之命是从!若非有镇国公——万强、英国公——于元及其麾下之十万兵马支持,恐怕宗政辰早就被废了…… “老哥哥,我看皇上根本不是什么隐忍蛰伏,分明就是不思进取、耽于享乐!” 听闻永圣筹建四方新军、东极创立无名新军,于元觉得有机可乘,于是一早便来拜访万强;可当说起宗政辰之近况时,于元那种怒其不争、所托非人之怨气,一下子即爆发开来。 “我们这个皇帝或许骄奢淫逸、胸无大志,但绝不是任人宰割之善茬,否则,夏侯世军如何能领军为父报仇而去?” 效命于中玄皇朝这个如今天下最乱的朝局之中,稍有不慎,可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因此,由于日夜思虑太多、耗去心血过甚,区区数月,刚满五十之万全,头发已都变白!此刻看着郁郁不得志的老兄弟,道出了自己心中之想法。 “夏侯世军能够统兵出征,那不是因为太后、兴王和夏侯一族的缘故吗?中间或许有中王推波助澜,但与皇上绝无半点关系。” “太后本无子,只因其胞妹入宫受宠、诞下兴王,才与夏侯一族生出嫌隙,转而过继宗政辰为嫡子、百般溺爱……” “这是朝野皆知的事,老哥哥提此做什么?” “太后不喜政务,从不插手朝堂之事,为何会突然以国仇家恨为由,开口施压中王?还有,厌恶内斗、一心只想寄情山水之兴王,为何又突然坚定不移地支持太后?最后,随着上将军——夏侯让,战死在军威城外,夏侯一族已经日渐式微,在宰相、北王等人之围追堵截下,为何却能再次在梓州之地征兵十万?” 听着万强一连串的问题,于元脑中一片空白!自宗政辰登基以来,于元眼睁睁看着中玄朝局一天比一天混乱而无能为力,心中之无尽悲痛尚且无法排解,又何来心思求索近期国事发生之原因! “还是那句话,蚍蜉都有撼树之意,何况是一国帝君?等着吧,皇上或可借此机会收回大半权柄,结束当前内斗,全力对外!” 万强没有强求于元作答,也没有把话说透,点拨几句即再无任何言语,两人之会面也到此为止。 而关于宗政辰能不能像万强所想那般,就连宗政辰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在其看来,古之成大事者,无不是人谋一半、天意一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此次通过太后逼迫中王、诏令兴王、绕过宰相,使得夏侯世军得以举兵攻打军威……之所以大费周章地支持夏侯世军,一是为了拉拢日暮途穷之夏侯一族,收回梓州军权;二是为了结盟中王,制衡宰相,提升自己之君威,震慑百官;三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意愿、有能力治理好中玄皇朝,进而安定朝野人心,最终一致对外,与天焱和永圣一争天下。 剩下的秦夜与安可一婚事,宗政辰妒火中烧,大骂梁婉瑜和安可一不知羞耻,同皇甫纤心一起扎堆苟合秦夜,简直有辱天下四美之称号……发泄之余,不以为意地指定距离最近、驻守宣宁之北王——宗政昱,前往北晋应酬一番;后又派人对北王特别强调,不必郑重其事,随心所欲即可;殊不知,正是他这一草率决定,将中玄皇朝再度拖入了战争之泥潭。 第47章 短暂的太平(三) “父皇容禀:苻胜统兵有方,知州、弘成与世州等各处关隘一直被他严防死守,我朝与其和东极将士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何不暂时望岫息心,将战略重点转到四分五裂之中玄皇朝?只要筹谋得当,定可有所斩获。” 上次与玉衡、中玄合击东极,玉衡取地取财、大获全胜;中玄上将军和东极卫国公同归于尽,可谓两败俱伤;唯有东极之开国将军——管险,统领十五万兵马围攻知州近一月,最终又是无功而返……出使天焱还京之二皇子——哥舒凡,不甘雌伏,连日上奏哥舒一,请求允其亲自带兵再征东极;哥舒一虽然没有立即同意,却也没有当场拒绝! 有鉴于此,考虑到东极在知州等地之十余万精兵,以及其和天焱、永圣之结盟关系,太子哥舒上善,开始觉得再无必要与东极继续死磕;相比于连失耀州、凤舞、军威等三州之地,帝君羸弱不堪、权臣党争激烈之中玄皇朝,哥舒上善更愿意“趁火打劫”,出兵与之一战。 “太子,朕知你素来贤明,方才所言,确实也不无道理;朕可以如你所说,不再一心针对东极,将国策大政渐渐放在针对中玄之谋划上!不过,你要如实告诉朕,你谏阻你二弟领兵前往知州,是不是担心他借机结交军中将领,将来于你储君之位不利?” 年方四十,却因纵欲过度而憔悴不堪之无双帝君——哥舒一,正满眼疑虑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之太子。 哥舒上善闻言,知道自己这位父皇之心病又犯了……背弃父亲、兄弟反目、裂土建国,才有了如今之无双皇朝;可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哥舒一不仅时不时即召集成年之三个皇子,不厌其烦地强调父子同心、兄弟齐心之重要性,而且从未真正相信过任何一个儿子,对他们,明里暗里都有防备,就怕有人效仿自己,上演夺权自立之戏码。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还望父皇明鉴。” “曾经的西平王朝一分为二,珠州兵勇与帝州士卒,打断骨头连着筋,双方不愿同室操戈,却被他国嘲讽为偏军弱师;可在覆灭昭武王朝之大战中,袁顶主动出击华盛水师,尽管惨败而归,终究勇气可嘉;曹悟独自攻取明池全境,竟能战而胜之,实在令人刮目相看……我无双皇朝和东极同出一脉,两边将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让彼此拼个你死我活,当真是为难他们了!朕可以不让你二弟将兵征伐东极,但也可以令他率军出武兴,攻取中玄镇州之地;还可以命你为特使,代朕前往北晋,参加其与天焱皇朝之联姻!” 于哥舒一而言,身为太子之哥舒上善,非但德才兼备、声名在外,而且深得人心、根基日厚,已然隐隐威胁到他的皇权!是故,他以如此怪诞诡奇之言语,来试探太子之心思。 “皇上不可,圣人有言:‘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君子不立于危墙,智者不陷于覆巢……’太子身系国本,岂能亲往北晋周旋那等无关紧要之和亲事宜。” 当朝宰相——范溪远,目瞪口呆地听完哥舒一所说,立即直言劝谏,生怕生性多疑的皇帝一时心血来潮,兔起凫举、说到做到,那可就晚了。 谁知,他不说话还好,哥舒一见其为了太子犯颜犯上,心中顿时大怒,厉声斥责: “什么危邦乱邦?什么危墙覆巢?一无所长之宗政辰都能领兵上阵,太子渊渟岳峙、怀材抱器,难道还不如他吗?居然连区区北晋也不敢亲往?” “父皇,儿臣愿往北晋扬我国威,今夜即启程。” 哥舒上善明白,父皇明面上拿宗政辰反讽自己,实则是提醒他和宰相,作为无双皇朝之开国皇帝,绝不会让中玄中王联手中玄宰相、架空帝君之局面出现……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心中大失所望之余,哥舒上善跪地接受了圣命;哥舒一毫无触动,面无表情地颔首应允。 “太子殿下,皇上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能这般对您?此去北晋路途遥远,您这一走,如何是好?朝中大事如何离得了您啊!短短一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还是那个英明神武、建国立世之哥舒一吗?” 出了上书房,范溪远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对着哥舒上善,径直叫出了哥舒一全名。 “雷霆雨露,皆乃君恩,宰相慎言!前有东极一分为二、国力一蹶不振,后有中玄党争乱政、皇帝沦为傀儡,也难怪父皇会变得越来越多疑……万幸,二弟、三弟智勇双全,又有宰相和开国将军这样的股肱之臣辅佐,本宫大可放心离去,宰相不必多虑。” 言毕,哥舒上善向范溪远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回东宫准备出使北晋事宜去了;依其所言,当晚子初时刻,便带着一千东宫护卫及数车贺礼,借道中玄皇朝,日夜兼程地赶往北晋王朝。 天下各国均派使团道贺北晋,与之毗邻的玉衡皇朝也不例外,只不过,此次率众出使之人,不再是上次前往天焱参加天下特使大会、老成持重之护国大将军——司任,而是在安州攻取战中发挥主要作用、素有疯子之称的上将军——司徒彪。 之所以如此安排,新帝司玄极意在明告朝野及他国君臣,特别是东极,他并非什么穷兵黩武的好战之君,会一直效仿其父广施仁政、造福于民,东极没必要再聚重兵防备其国!果然,在司徒彪出使北晋的消息传出、安州撤出大半守军之后,之前领兵十五万常驻乐民、协防建兴之东极大元帅——杨笙,即奉旨调出八万大军,进驻军威。 “皇上,禀报皇上,东极当真撤兵了!妙啊,皇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东极这波兵事祸水引向中玄,我朝又可坐山观虎斗了,哈哈哈!” 接到军报,获悉东极兵力重新部署,司任激动地入宫觐见;才看到司玄极的身影,即情不自禁地高声赞许起来。 “能让皇叔这般得意忘形,说明朕之谋划,确实小有成效。”司玄极批着手中奏疏,头也不抬地回复。 “岂止小有成效,分明效果显着,而且立竿见影!呀,张相也在呢!” 刚刚只顾自己高兴,现在扫视一圈上书房,才发现老宰相——张之堂,正默不作声地在一旁角落翻阅典籍。 “皇叔与上将军这种性格迥异之人同时认可,朕心甚慰。” “是吗?不知司徒疯子说了啥?” “大致意思,夸朕‘用心险恶’!朕竟不知如何反驳。” “这个司徒疯子,永远这般狗嘴吐不出象牙!” “好啦,去年秦夜横空耀世,皇叔可还记得当时与朕说过些什么?”合上奏疏,司玄极微笑着问向司任。 “皇上恕罪,老夫一把年纪,记忆大不如前,好些事都渐渐淡忘了。”赔着笑脸,司任乐呵呵地回复。 “无伤林一战之后,秦夜复双州、占耀州、夺界州,皇叔告诉朕,待天焱攻灭昭武,中玄必慌、西平必乱;反观东极和永圣,必定趁机拉拢天焱对抗敌国!纵观当今之天下局势,一切正如皇叔预料那般,中玄不仅丢凤舞于天焱,还在东极手中失了军威;西平则是更加凄惨,竟然被秦夜兵不血刃地占去了四州全境,最后还演变出帝州和珠州两个政权不断攻讦;至于东极和永圣,枉顾丧地之辱,一心与天焱结盟成军,不远千里地劳师南征昭武,真有他们的!” 司玄极心中明白,自己这个皇叔不是不记得,而是因为现在君臣有别,从前对身为太子之司玄极说过的话语,再难重述于贵为一国帝君之司玄极面前;哪怕于国于民于君皆有大利,过去的,永远只能留在过去,除非自己亲口再提。 “皇上圣明烛照,老夫惭愧。”瞟了一眼依然沉默不语的老宰相,司任无奈,唯有躬身附和。 “眼下之中玄,稍有不慎,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昭武,且看上将军北晋一行,能否带来意外之喜!” 知道多说无益,司玄极不再讨论曾经话题,淡淡说了几句结语,即取过一份奏疏,接着批阅起来。 第48章 短暂的太平(四) 经文有云:“天地已定,蚑蛲毕争。作争者凶,不争亦毋以成功。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毋逆天道,则不失所守。” 自荧惑守心以来,随着秦夜功勋越来越大、天焱皇朝所占州郡城池越来越多,天地之间渐渐有一种声音流传开来:“天心难测终属天焱,战神现世一统天下!” 对此,有好事者直言解释道:“何为天道?天焱皇朝就是天道,原西平帝君——西门厉、昭武皇帝——华绝,举全国之力逆天而行、鏖战天焱,结果,一个身死国分、一个崩逝国亡;反观后来之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顺应天道、追随天焱,却能以各自之两州疆域,长存至今……至于战神,毫无悬念即指秦夜;天下四美有其三,秦王动,天下动……” “‘天心难测终属天焱,战神现世一统天下……秦王动,天下动……’虽说不是什么佳言妙语,但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除了北宫至平登基,北晋何时有这么热闹过?区区一个冒牌公主出嫁,居然因为秦夜之关系,惹得诸国君臣不惜长途跋涉道贺!怡景传来消息,她已陪同秦夜左右,齐赴北晋。” 西门刃言毕,将手中密报递给宰相——诸葛风雨,安静地等着他统筹谋划。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诸如此类大逆不道之胡言乱语,竟然能够传得这般甚嚣尘土,定然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等着吧,处置不当,秦夜和天焱皇朝,必将因此付出难以预估之代价!此次北晋安可一之大婚,或许就是引爆天焱灾祸之最佳时点!是故,臣向皇上请缨:由臣带领我朝使团,亲自前往北晋探寻一番。” 每次提到秦夜,诸葛风雨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至交好友——苏胤;据闻,秦夜曾不止一次扬言要接回苏胤眷属、好生照料……也许,他也应该好好认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天下战神了。 “宰相既然预测到这些,何必还要以身犯险?一旦有个万一,朕与西平如何承担得起?” “皇上放心,臣之命数不在北晋,北晋之行定可全身而退。” “如此甚好,朕依宰相就是;不知宰相意欲携何人一同启程?” “新任卫将军——檀字。” 西门刃闻言心中一紧,狐疑地看向诸葛风雨;檀字因攻取昭武明池之功升任卫将军,虽说无可厚非,但护卫诸葛风雨这等事关珠州危亡之要务,西门刃实在不放心交到一个刚刚崭露头角之小辈手中。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我朝人才匮乏,正好借北晋一行,历练一下这些后起之秀,将来才堪大用!皇上放心,一切有臣布局,不会生出什么乱子的。” 诸葛风雨看出西门刃之心中忧虑,于是主动解释。 见其坚持,西门刃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直叮嘱安全第一。 君臣商议既定,诸葛风雨令檀字选出一千御林军,带上适当贺礼,由珠州绕道兴州、奔赴北晋!无巧不成书,其与秦夜使团竟于途中不期而遇,在西门怡景之撮合下,两方欣然同意结伴而行。 天焱秦王——秦夜、赵侯——赵御、望远侯——赵望;永圣赵侯——赵行卓;东极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中玄北王——宗政昱;无双太子——哥舒上善;玉衡上将军——司徒彪;西平珠州宰相——诸葛风雨…… 看着各国的出使名单,其阵容之豪华,是展思所意想不到的。 “秦王动,天下动……”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展思靠着椅子沉沉睡去了! 高居西平帝州之摄政王,其梦中没有铁马冰河、没有万邦来朝,唯有和幼儿嬉戏院中、父母在旁喝茶、爱妻房前屋后忙于餐食…… “摄政王……” 听到有人叫自己,展思极不情愿地缓缓睁开双眼,没有理会映入眼帘之陆否与袁顶两人。 “摄政王,西门红和西门紫联名发来密报,秦夜出行北晋之使团中,不仅有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一众佳人相伴,而且西门怡景也身在其中……” 南征覆灭昭武归来,纵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至少也大涨帝州志气,加上秦夜有意无意的抬举,更兼封地福州在手,此刻之袁顶威望,已明显超越晋王——陆否;因此,见展思沉默不语,他便率先开口。 “有劳齐王!离家数月,本王本不欲再为难齐王,只是国事日益天步维艰,本王无奈之下,只好麻烦齐王再走一趟北晋了。” 袁顶之嚣张跋扈,展思心中怫然不悦,客套几句,便将出使北晋之邦交要务交给了他,目的就是想把他先支出帝州,再会同陆否谋划应对之策。 袁顶并未察觉有异,况且他也想通过此类盛会,多多拉近自己与秦夜、赵行卓、独孤无名等人之关系,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听到展思充满请求之意的言辞时,他便毫不犹豫、洋洋得意地接受了。 “展兄,袁顶此人与我等日渐离心,不可不防!” 确认袁顶已经离去,感觉到危机之陆否,小心翼翼地提醒展思。 “无妨,只要你我一心,在这两州之地,还没有人可以掀起什么风浪。” “不能大意,展兄别忘了,他的福州封地,可是花费了其不少心血!” “这样,我以摄政王之名义,破格擢升一批驻守福州的将士;同时,暗中安插一些你我心腹当值其间;至于其他的,不到最后时刻,暂且不必多管。” 展思看着同自己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老兄弟,不作丝毫掩饰地铺排起来。 “如此甚好,展兄高明,哈哈哈。” 心中忧虑得以迎刃而解,陆否瞬间开怀大笑。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更何况,我还有将军这样不离不弃之生死兄弟!” “你我之间,不必多言!刚才看你无心政事,是又在想叔父叔母和嫂夫人她们了吗?”陆否亲手沏好茶,倒了一盏放在案几上,缓缓说道。 “你又何尝不是?朝中文武几次给你介绍京中佳丽,皆被你一一婉拒,还不是因为心中牵挂弟妹。” “展兄,倘若以您眷属换取现在之权势地位,您愿意吗?”略作思索,陆否问出了一直难以启齿之问题。 “愿意,可惜不行!”展思斩钉截铁地回复。 是啊,陆否又如何不清楚其中之利害关系!如果放弃权势地位,就能换回自己家人,他们决然不会像如今这样骑虎难下!为了一己之私而置两州将士不顾,那这些五大三粗之糙汉子,完全有可能把他们两人生吞活剥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兵勇懒得与他们计较,那些身居要职之高官,又岂会甘心、放心让他们全身而退…… “走一步看一步,幸好诸葛风雨不会为难你我眷属,以后再从长计议;走,陪老哥哥好好喝几杯!” 展思抿了一口茶,起身活跃了一下筋骨,整个人瞬间来了精神,拉上陆否就要去饮酒。 “话说那几句:‘天心难测终属天焱,战神现世一统天下……秦王动,天下动……’也不知是谁搞出来的,这不是给天焱和秦夜下套吗?”几杯黄汤下肚,陆否将话题转到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上,想要听一听展思的个人见解。 “以现在之天焱国力、及秦夜出将入相的无双才华,这些上不了台面之龌龊勾当,何足道哉?” 展思毫不吝啬之赞誉,听得陆否为之一振……毕竟,打心底里,他也是极为崇拜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的,也真心希望有朝一日,秦夜可以帮他们脱困…… 展思同陆否把盏言欢,袁顶则与骠骑大将军——孟无伤,领一千禁军精锐,由帝州出发,一路大肆宣扬、浩浩荡荡地直奔北晋而去!至此,北晋安可一与天焱秦夜的这场大婚,使得天下诸国再度派出特使齐聚一堂,也为战乱不止之天下,求得了短暂的太平。 第49章 再次利用 北晋王朝文都、安王王府湖心小筑中,安可一并未抚琴赏景,也没有作画写字,只是独自漫步其间,一副极为留恋之样子。 据远在天焱之魏尚书快马急报,秦夜亲率五千羽营所属、带着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西门怡景等一众女子,启程奔赴北晋而来,算着时日,该到兴州境内了,用不了一个月,即可到达北晋京都——文都。 也不知老天爷是要戏弄她,还是要耍他,仅仅匆匆见过两次,她这个所谓的天下四美之一,就将婚配那个天下公认之当世战神……他喜欢她吗?绝对不会,至少现在没有动情,除非他真是那种贪恋美色之徒!那她如今喜欢他吗?自然也不可能!一见钟情这种诗词古籍里所描绘之男女之事,已经证明,并没有发生在她安可一与秦夜之间。 可就算她是安王爱女、北晋王朝皇上亲封之永宁公主,纵然他是天焱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秦王战神,那又如何?面对上天安排、命运捉弄,尽管彼此没有感情,不也硬生生被扯在一起?她有怨有恨吗?没有!因为她知道,顶着安王独女这一光环之同时,还披着天下四美之一的皮囊,已经注定万事由不得她,即使不嫁秦王,也会有其余的赵王、齐王等来强娶她……既然如此,何不选颇为顺眼之秦夜? 自己之境地如斯,他又何尝不是?有传言称:他与皇甫纤心之无伤林一行,实乃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引宗政辰和华文上钩;关于梁婉瑜,刚开始则是他为了通过她拉拢昭兴梁氏,稳住局面,才有了梁府遇刺一事;对于文伊月,更是他无意中入水救起,进而引发后来之种种纠葛;至于韦青璇,却是他为了凤舞全境而定的权宜之计,认作义妹;剩余之西门怡景,又是西平珠州为了自保,主动送上秦王王府的可怜人…… 生逢乱世,万般不由人!或许,她同他,原本就是一路人…… “小姐,可算找到您了,老爷夫人来了。”一路小跑追寻之飞梦,此刻正累得气喘吁吁。 “好飞梦,以后到了天焱皇朝之秦王王府,恐怕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无拘无束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安可一轻轻拭去飞梦额头上之汗珠,由衷劝道。 “正因如此,飞梦更得跟着小姐,秦王王府那帮莺莺燕燕若敢欺负小姐,看飞梦不活撕了她们。”飞梦言辞激烈、信誓旦旦地回复。 “有你这泼辣的性格,谅她们也不敢!放心吧,皇甫纤心、梁婉瑜以及文伊月、韦青璇,不是那种争风吃醋、小肚鸡肠之世俗女子,否则,秦夜又如何能够看上她们?” “噗嗤”一声,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飞梦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个妮子,是不是在外有小情郎了?这般春心荡漾!” “小姐,哪有的事?飞梦只是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的一些流言,说什么天下四美,秦王尽得其三,倘若不是东极哥舒耀,抢先娶了荀轻芸,或许单凭秦王一人,即可独揽四美入怀!还有人附和说:等秦王将来统军攻入东极王朝皇宫、活捉荀轻芸之后,就可以同时拥有天下四美,享尽无双艳福了!小姐您说,这么多美人在侧,就秦王那个小身板,他吃得消吗?小姐嫁到秦王王府,不会一直独守空房吧?堂堂天下四美沦落至此,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好啊,你个疯丫头,居然敢挑逗本公主啦!” 安可一听毕,才知道这妮子说的尽是些淫词艳语,瞬时心中一羞,想要找她算账,却发现其已逃之夭夭!一时无语,只能快步赶上。 “主仆争相追逐,这不是胡闹吗?传到天焱,成何体统?”听到秦夜出发之消息后,安秦便开始烦躁不止,自己一生就这么个宝贝女儿,一想到她马上便要远嫁天焱,他就寝食难安,动辄骂人。 “闺女大婚在即,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安王王妃——王佳,一边疼爱地帮安可一打理被风拂乱之秀发,一边埋怨安王。 “爹爹多虑了!以秦夜生性,又岂会在乎这些束缚世人之繁文缛节?双州花市、焱京闹市,为了文伊月和梁婉瑜,他不惜两次大开杀戒,又如何会用这些俗礼来苛责我等?”安可一依偎在母亲怀里,柔声安慰老父。 “你好像很懂秦夜,也很欣赏他!果真如此,为父也就放心了。”安王缓缓坐下,看着安可一,认真地说道。 “不瞒爹爹,女儿并不担心自己会在秦王王府过得不好,女儿唯一担心的,就是天焱同北晋之间的关系;秦夜能在一年半之时间内,灭了建国百年之昭武王朝、打残与我北晋不相上下之西平王朝,如果以后不得已和我北晋、和爹爹您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女儿该如何自处?” 安可一没有回视安王,自顾自埋首王佳怀中,思考良久才说出了心中所想。 “你能问出此话,说明你已做过权衡,想说什么就说,此处只有我们四人,不必有任何顾忌!” “一切顺利的话,一年半载之后,女儿便会有自己的骨肉!届时,女儿虽然仍会尽己所能维护北晋,可也要为自己的孩子和夫君着想!一旦两国开战,北晋若胜,女儿定会带着孩子追随他而去;反之,北晋若败,成了第二个昭武王朝,女儿誓死让秦夜辞去昭武皇宫,改要北晋和宫为秦王王府,以自己之方式守护这片土地!” 安可一轻轻挣脱王佳怀抱,美眸直视安王,敛衽一礼道。 “好,说得好,这才是本王之女儿!秦夜,天焱秦王、当世战神,本王还真想与这未来女婿好好一较高下,不怕告诉你,你爹未必打不过你夫君,哈哈哈!” 安王拍桌而起,大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孰强孰弱,不一定非要在疆场之上才能见分晓,此次文都风云变幻,爹爹或可从中一探一二,比如,永圣赵行卓!”提及赵行卓,安可一眼中之杀机尽显,看得安王一个激灵。 “永圣这帮混账玩意确实欺人太甚,可诸国使团齐聚我朝帝都,事关重大,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对自己这位宝贝女儿之心机手段,安王虽然不是一清二楚,但还是知道一二的!上次天焱兴州境内之伏击事宜,尽管是赵行卓狂悖作乱,可说到底,还是自己女儿谋划在先,否则,秦夜之羽营所属如何能及时赶到救援?若非鞠疆伙同二皇子造反,恐怕那些疾驰而来之羽营所属,当时就与永圣将士短兵相接了! “爹爹放心,永圣使团不过区区千人,何劳我北晋君臣上心,随便一个江湖势力,即可让其死无葬身之地,以报水浅叔叔及战死兴州地界之禁军大仇!”安可一冷冷说道。 “你的意思是指——论道门?” “不错,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他论道门,也就没有继续存下去之必要了!” “等等,纵然论道门不能如你所愿,你又为之奈何?难不成你敢调用我北晋将士剿灭之?为父在此正告你,绝对不行!国家军队一旦出兵围歼论道门,那与直接杀了赵行卓有什么区别?这一次,为父绝对不允你胡来!” 说到此处,安王已经愠怒,只要涉及北晋军队,他历来都是毫不妥协,这是他一生统兵之原则。 谁知,面对安王之责骂,安可一没有退让半步,而是傲然说道: “女儿能利用秦夜第一次,焉知不能利用他第二次?五千羽营所属,倘若只是陪他到北晋游山玩水,岂不大材小用?” “什么?难怪你让本王以保护秦夜安全为由,特请皇上允其领五千羽营所属入境!你……你……事已至此,只希望论道门可堪大用,不然,为父真怕你与秦夜因此生出嫌隙,日后对你不利啊!”看着女儿坚定之神情,安王知道一切皆成定局,再也难以挽回,于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爹爹不必如此!女儿既然注定是他的人,那他自然应该帮女儿去了这块心病,否则,谈何举案齐眉?说什么相敬如宾?又如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安可一说毕,也许因为方才言辞均与夫妻相处有关,她心中竟也不受控制地幻想起以后和秦夜相守之画面…… 第50章 星月相离 由天焱皇朝前往北晋王朝的必经之路上,一袭蓝衣、手摇一把白色折扇,与第五玉珩整体风格极为相似之建耀伯、兴州州领——梅无一,正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行人看了,颇有些许仙风道骨之感觉。 耀州一别至今日,梅无一与秦夜已半年有余未见……短短几个月,秦夜不仅成功主持了天下特使大会、结盟永圣和东极,而且顺利迎娶皇甫纤心、成了恒王之乘龙快婿,更是亲率多国联军灭了昭武王朝,还于还朝初期勤王保驾、促成皇上立后纳妃,现在又统领五千羽营所属出使北晋、迎娶另一个天下四美之一——安可一…… 而他梅无一呢?以十万新兵驻守耀州四郡二十城,面对中玄万强之二十万大军,非但护卫红临不丢一寸之地,更让对方九万余将士横尸荒野!结果呢?一纸诏令就抹去了他所有的功劳,讲什么统筹无度、指挥有失,致使帝国损兵折将;不由分说即免了他耀州州领一职,改任兴州州领,接手君安留下的烂摊子! 遥想五个月前,当他独自一人来到完全陌生之兴州,那种四顾茫然、蠖屈不伸之悲苦,唯有他自己清楚!同属剑州人士,亦曾数次同生共死,秦夜为何默许皇上那道有失公允之圣旨发出?皇上借他打击君氏一族,他不是不明白,可为何要明旨诏告天下,否定他为耀州、为红临之付出?他想不通,更不甘心,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境开始出现了些许变化。 一日,在兴州州府之书房中,梅无一看着刚刚送来的邸报: “秦王月河决战大败华盛水师,覆灭昭武指日可待,朕于今日特旨明告天下,待秦王凯旋还朝,即为秦王筹备迎娶北晋永宁公主等一应事宜……” “月河决战大败华盛水师……”梅无一叹息一声,无心再看其他,手持白色折扇、起身走到庭院中央。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说来容易,想要真正身体力行,又何其难矣!” 沐浴在银白月光之下,梅无一仰望漫天星辰,接着喃喃细语:“浩茫苍穹之上,星月虽可交辉,但当皓月临空之时,偏偏又是月明星稀!古来颂扬月亮之诗词歌赋何其多?又有几人记得提一提拱月之众星?可悲、可叹!” “大人,兴州夜寒,不宜久留,卑职恳请大人赶快进屋歇息。” “无妨,有何急事?” “回禀大人,卑职听闻北晋上将军——穆天寒,不甘只占永圣信城,近日于暗中频繁调动兵马,恐会进犯永圣之双盛州郡。” 说话之人,乃兴州州府管家——王释,算上梅无一,其已接连侍奉了九任兴州州领;之前左将军——君安,领军驻守兴州之时,那八任兴州州领,皆因受不了君安及其君氏一族之强势,先后辞官归隐;适逢素无病重,无暇顾及兴州事宜,致使很长一段时间内无人到任州领一职,任由君安这个统兵之人军政全抓,俨然一个土皇帝之姿态……直至出现四军之乱,各地君氏势力串联图谋不轨,素君忍无可忍,决意不再姑息,方才有了梅无一这个新任州领就职。 而每次有新的兴州州领到来之时,兴州官民都会猜测下注,赌王释能在新任上司之手下,留干到几时?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州领换了一个又一个,王释却如千年王八一般,硬是雷打不动、钉子似的死死楔在了州府管家的位置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难得之太平日子,恐怕又将一去不返!对了,那些死士训练得怎么样了?” “按照大人制定之章程,一切都在稳步推进,只是,减员有点严重。” 每次想起那惨无人道之训练方式,王释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要知道,正在训练之死士,人人皆是百里挑一、追随他多年之心腹精锐,可当他们同他一起归顺梅无一、依其要求开始训练后,每日便如同上刀山、下火海一般,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短短两个月,五百人或伤或残、或走或死,眼下还在继续坚持者,已不足两百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此浅显之道理都不明白,何堪大用?” “大人英明,只是行百里者半于九十,那些兄弟……” “你心疼了?” 梅无一悠然地摇动着折扇,其深邃的眼神,仿佛能够看透王释之内心。 此言一出,王释顿时有点失了分寸,强自镇定几息,沉着回复道: “卑职不敢,欲速则不达,还望大人明鉴。” “你能据理力争,我很欣慰!秦王之所以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一靠其智、二靠赵御、三靠恒王、四靠羽营所属、五靠皇上、六靠天时!此六者,天心难测,唯有静观其变;至于恒王和皇上这等伯乐,并非仅仅存在于天焱皇朝;剩下之秦王才智、赵御其人、羽营所属,假以时日,我们也会拥有,你可明白?” “大人,卑职……” “回去告诉尚在继续训练之兄弟,不久之将来,他们就是本官之羽营所属。” “大人,您的意思是?” “不错,那套训练之法,正是羽营所属常规的急训方法,别忘了,本官也曾任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 王释闻言,瞬间愣在原地,他做梦也想不到,让那帮死士兄弟备受摧残之训练方法,居然来自于傲视天下之羽营所属……如果自己能训练出成千上万之羽营所属,那这天下……他不敢再往下想象,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梅无一。 “你我交心虽然不过三月,但你尽管放心,你既真心助我,我亦绝不负你!我希望,你就是我的‘赵御’!明白吗?” 梅无一淡淡说完,拍了拍王释的肩膀,径自走回了房中;留下还在发呆之王释,独自沉浸在三月前之回忆中。 “大人和秦王情同手足,无伤林一战成名以来,秦王步步高升,今朝已是天焱数一数二之重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秦王世之无双,大人天纵奇才,自然不把卑职这等小人物放在眼里。” “你很狡猾,故意扯上秦王奉承于本官;可惜,你错了,本官并非什么天纵奇才,与秦王也只是泛泛之交;不然,以皇上对秦王之恩宠,岂会有功不赏,反而将本官发落到这兴州之地?你只要略作思考,即可发现其中之蹊跷;另外,本官也从未有过看不起你之想法。” “这个……卑职愚昧。” “王释,兴州边境苦寒,纵使几年无烽烟,也从不参与我朝其他州郡之战事,可终归同时接壤北晋与永圣,绝非安享平和之地!当下时局,一旦北晋、永圣两国之间再起刀兵,势必会牵连此地,就像昔日之昭武界州、中玄耀州。” “大人,这?” “西平苏胤亲统八万大军奇袭全州、意在焱京,如此危及时刻,手握七万精锐之君安却按兵不动,连最简单的一道奏疏,都不曾发往焱宫!后来永圣边军、北晋禁军在兴州境内横冲直撞、任意杀戮安可一使团一行,君安依然视若无睹……倘若不是秦王智计无双、力挽狂澜,后果不堪设想!据闻,君安虽然自负甚高、受制于君氏一族,但他却很看中一个谋士!西平一分为二、互为仇雠,不管你如今是听命于西平帝州、还是效忠于西平珠州,蛰伏天焱十余年之心血,算是付诸东流了,说你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如此境地,你还有必要继续隐藏身份吗?难不成,还想指望通过北晋与永圣之交锋,挑起天焱内乱?” 梅无一说完,一道凌冽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过,平时银白丝带状的腰带,此刻竟化身为一把精细之利剑,紧紧逼着王释的脖颈。 “明明是用剑高手,竟以文弱书生示人,难怪那些不听政令之君氏族人,在你到任兴州之后都莫名失踪,好手段、好心机;动手吧,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识破本将军,死在你剑下也不冤。” “能够升任将军,绝非等闲之辈!屈身隐忍十余年之久,无论有什么苦衷,本官无不佩服!或许,本官也该像你一样卧薪尝胆、以待天时……今日事败,非你之过,趁本官杀心未起,你走吧。” 冷冷说完,梅无一收回银剑,背过身不再看王释,任其自行离去。 第51章 全羽飞军 如果不是身负血海深仇,如果没有冲天大志,谁会愿意耗去十余年之可贵时光,放着堂堂将军不做,化身为奴颜婢膝之细作间者? 惊魂未定之王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对梅无一这个初来乍到之翩翩公子,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上任第一天,第一道政令竟是调拨两万兴州步兵,火速开拔到永圣边军开始伏击安可一使团的地方,将两国战死将士残存的骸骨仔细收敛,统一入土祭奠;沿路找寻,一边挖坑掩埋,一边恭敬上香,历经一天一夜;及至看到赵望所率之羽营所属,为战死之羽营所属立下的特殊石碑,才停下了脚步……眼见城外之骇人白骨总算有朝廷命官处置,军中将士、城中百姓无不拍手称赞,都对这个新任州领好感倍增。 如此人物,在第一次见到王释的时候,却并不像前几任州领那样,称呼他为“管家”,而是直唤其名! 在王释看来,青春年华而身负盛名,恃才傲物也属正常,可后续几天接触下来,他这位在兴州小有人气名望的“王大管家”,却越来越迷糊了……新任梅大人,在第二道政令遭到来自君氏一族之下属官吏抵制时,他一笑而过,从此整日整夜埋头于书房内,除了关心一下京中邸报之外,再无其他出格言行。 可令人奇怪震惊的是,那几个当面与梅无一唱反调之君氏族人,竟陆续于几日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给兴州官府留下!随着梅无一一道道新的政令顺利推行,王释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可凭他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如何能在这举目无亲之兴州地界顶风作案、杀人于无形?眼看心腹手下暗中探寻数日无果,王释索性不再将那些君氏族人的死亡之谜放在心上,全力盯着梅无一之一举一动。 似乎猜到王释心中所想,除了沐浴、出恭、开窗取饭食之外,梅无一一直紧闭书房门窗,几乎足不出户;在其严令不得打扰之下,王释想要见他一面而不得!眼看秦夜如期南征、昭武王朝覆灭在即,王释终于按捺不住,寸步不离地苦守书房之外,非要见到其不可。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天晚上,总算让王释逮住机会,趁着梅无一出门漫步思索时,连忙上前攀谈;谁知竟惹出后面之事!任凭其想破脑袋,实在想不出梅无一是怎么识破他的?既然当面拆穿,为何又要放他走? 然而最让王释迷恋的,还是这位不过二十出头之年轻人说出的那句话:“能够升任将军,绝非等闲之辈!屈身隐忍十余年之久,无论有什么苦衷,本官无不佩服!或许,本官也该像你一样卧薪尝胆、以待天时……今日事败,非你之过……”那一刻,王释居然有被认同的感觉…… “老管家,您睡了吗?小的典藏,有要事禀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王释再无睡意,颇为烦躁地下床开门,将来人放进里屋。 “老管家,您这是咋了?”借着暗弱的烛光,自称典藏之人发觉他脸色不对,关心地问了起来。 “本将没事,说吧,大晚上不睡觉,天塌了不成?”王释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反问道。 典藏听到生性谨慎的王释,一改往日之“老夫”称谓,竟堂而皇之地随口自称“本将”,一时惊讶不已,忘了回话。 “在梅无一那里,本将已经暴露,这些个狗屁称呼,已经无关紧要了!十余年心血,终是一事无成!明天何去何从,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数。”看着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王释没有丝毫隐瞒,直接道出了事情始末。 “将军知道,属下自幼不务正业,既没有饱读诗书考取功名,也没有藏书万册造福子孙,白白浪费了父母取的好名字!倘若不是遇到将军,属下还不知在哪个窑子里鬼混呢?再后来,负责联络之老宰相病故、赫赫有名之上将军战死、正值盛年之皇上被弑,就连偌大之国家也一分为二……那个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果不是将军挺身而出,凭一己之力护着兄弟们,恐怕我等早就投胎去了!所以,无论将军去哪,属下就追随到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那几百个兄弟,定然也是这么想的。” 典藏听完这一突发变故,反而镇定了许多,只见他单膝跪地,情绪极其激动地说了良久。 “婆婆妈妈的,表忠心也不看看时候!赶紧起来,何事找我?”王释虽然明面上佯装生气,心中却已万分感动,或许,这么些年之付出,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还有一帮生死相随之兄弟。 “嘿嘿嘿,将军英明,确实有两件急事,刚才触景生情,就给忘了!第一件、今日突然收到老宰相专用之密匣,里面有一张纸条,上书‘一切如常’,落款是风雨,将军请看。”听到王释又改口称“我”,典藏乐呵呵地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对应之物。 “看来老宰相之子——诸葛风雨,并没有忘记我们,照这字面意思,他还想让我等继续蛰伏下去,可惜,他来迟了!另外一件呢?” “禀将军,您前段时间,不是吩咐兄弟们想尽办法散播一些关于秦夜的流言吗?有的兄弟回复,最近好像有人开始在四处打听消息之来源!” “好个秦夜,反应倒是迅速!通知兄弟们,暂停一切任务活动,先顾好自己,其余事情,容后再议。” “是,将军,那……”典藏转了转两颗眼珠子,狡黠地笑了起来。 “梅无一不是牛气哄哄的吗?本将就投他麾下,看他是否有真本事?”不知为何,王释纠结了一晚上之问题,在这一刻,却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决定。 次日一早,王释独自一人来到梅无一书房门口,再次如昨天一般,默不作声地杵在一旁等候。 谁知,再次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尚未露面之梅无一,却从房内传来声音: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在那里装模作样了,自己开门进来。” “大人未卜先知,真乃天人也,卑职能够侍奉大人左右,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王释推门而入,满脸谄媚地笑道。 “君安虽有私心,但颇具才干,领军驻守兴州以来,不仅为天焱打造出七万精锐,还将兴州四郡十三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人物,单凭溜须拍马,你觉得他会留你在身边那么久吗?再者,若无些许安身立命之本事,西平之上层权贵,又岂会放任你呆在兴州十余年?你如果觉得本官比不上君安与西平上层,慢走不送;否则,就给本官从此收起你这套油腔滑调、阿谀奉承之说辞,尽心辅佐本官。”话末,梅无一拍案而起,厉声责骂道。 “是,卑职谨记。”王释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调整了一下身姿,拱手郑重地回复。 “怎么,无话可说?” 梅无一之问,将王释从短暂的沉思中拉了回来,眼见对方洞如观火,他扑通一声跪拜于地:“大人容禀,末将原为西平王朝福州将军,因遭到西门楼的排挤,加之身负不可告人之血海深仇,老宰相——诸葛苍穹,就秘密安排末将潜伏兴州,尽己所能祸乱天焱……寄人篱下十余年,却是碌碌无为……今见大人胸中之筹谋天下无双,末将愿誓死追随大人,以期借助大人之力,达成末将心中所愿。” “当真愿意听本官所命,万死不辞?” “末将当即可以立下毒誓,只要……”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所谓誓言,其存在之根本意义,不过供人违背而已!本官会助你报仇,你只需诚心归附即可。” “是,大人,只是末将之大仇……” “既然不可告人,本官岂会强人所难?如果本官所料不错,必然与天焱皇室有关!” “大人……” 听闻此语,仿佛昔日场景再现,以致王释大半生的苦楚、绝望以及这十余年来的屈辱、心酸,再也压制不住,闷声痛哭于地。 “好了,人生在世,既决输赢,也决生死,今后有我,起来吧;眼下还有两件急事需要你去办!” 看着眼前这个八尺高的汉子哭得稀里哗啦,梅无一心中触动,上前躬身扶起他,第一次将“本官”改称为“我”。 “末将失礼,大人见笑了……请大人差遣,末将即刻办理。” “第一、马上派人快马前往北晋文都,寻机接触论道门,并详细探查北晋君臣近日动向,随时来报;第二、我需要一批五百人的死士,以我交付给你之方法强加训练。” “是,大人,末将绝不会出半点纰漏。” “去吧。” “是,大人。” 王释转身,精神抖擞、两眼放光,仿佛脱胎换骨般变了一个人。 如此一来,不管有意无意,或许连梅无一也未曾想到,他竟然因为一时之妇人之仁,从此拥有了自己之亲兵护卫——全羽飞军。 第52章 三杰齐聚 “大人,据报:秦王一行距此,已不足半个时辰之路程;另外,以诸葛风雨为首之西平珠州使团,也一并同行而来。” “前有西门怡景兼顾珠州和帝州两方政权,今有你王释周旋于本官及诸葛风雨之间,着实为难你们了!” 梅无一悠然自得地倒了一盏茶,边品边说,头也不抬。 “二公主女中豪杰,末将不敢与之相提并论。”谈及西门怡景,同为西平之人,王释颇为自豪。 “‘生无一日之欢,死有万世之名……’论道门那边,可有音讯?”梅无一突兀地念了一句古语,转而又问起论道门之事。 “回禀大人,天罪盟被秦王连根拔起之后,原本屈居第二之论道门,竟一下变得雄心勃勃,居然意图以那从天而降之天下第一,号令四方江湖势力……对末将派去之全羽飞军,一直避而不见!” “‘祸不妄至,福不徒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传令远在北晋之全羽飞军,即刻假借天罪盟之身份与他们接触,本官半月便到。” “大人,这……” “昭武京师城外那一战,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当此之时,天罪盟死而复生,正好可以给这平静之江湖,添些薪火。” “大人英明,末将这就去办。” “不急,等会见了秦王和诸葛宰相,再办不迟。” 梅无一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摇着折扇、面带微笑、信步向迎面而来之羽营所属军阵走去;王释见状,挥手让一旁之全羽飞军撤去茶具椅子,连忙追了上去。 “兴州州领梅无一,恭迎秦王。” “行了,你我兄弟之间,若还遵循这些虚礼,何其生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北晋王朝联姻特使、兵部尚书——魏先,西平珠州宰相——诸葛风雨、西平二公主——西门怡景,南湖伯、界州州领——谢光辉,双圣郡主——梁婉瑜、霄晖郡主——文伊月、东归侯之女——韦青璇,赵御、赵望和小凡,你都见过,就不多说了。” 拦下正要行礼之梅无一,秦夜逐一道出了旁边人员之名字,当目光落在女扮男装之素荷身上时,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关于素君这个胞妹,秦夜才相处几日,直呼要命。 “秦王,倘若你在无伤林一战中输了,纤心姐姐怎么办?被你从水中救起之伊月丫头,倘若她不喜欢你,你如何对她负责?双州花市之上,倘若赵望没有及时领兵赶到,婉瑜姐姐怎么办?昭武帝都城外,倘若你战死在华盛之长枪下,青璇姐姐怎么办?她们几人又怎么办?这么多绝世美人伴随左右,你以后还会爱上其他女子吗?加上北晋那个安可一,倘若她们几人发生争吵,你怎么办?还有……” “公主殿下,您……您就饶了末将吧……这些个问题,您不是把末将往火坑里推吗?” 离开焱京那一刻,素荷便专门把秦夜叫上马车,当着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西门怡景几人之面,噼里啪啦问了一连串问题;在她将注意力集中到西门怡景,刚要开口说话时,瞬时即被秦夜打断了!对此,西门怡景感激地回敬了秦夜一个眼神…… “看你,哪有一个姑娘家会这般问?莫说你当众问他,就算是我单独问他,他也不会如实作答!你又何必为难他?”见秦夜和西门怡景相视无语,文伊月心领神会,马上转移了话题。 “呦呦呦,还没过门呢,就胳膊往外拐了?要不是秦王在天下特使大会上大方承认对你们的情意,本公主也不会这般公然发难!原本以为天下四美中之三女看上的人,对待感情会坦坦荡荡,想不到竟也这般扭扭捏捏,真是令本公主大失所望!”素荷对着文伊月娇嗔一声,仍然不依不饶地抱怨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梁婉瑜一笑百媚地看着秦夜,眼中满是柔情;韦青璇之美眸中,则多了一丝同情;反观文伊月,虽然她刚才出言帮秦夜解围,但此刻见他在自己闺中密友之犀利言辞下窘态毕现,心中大感舒爽,于是便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这才第一天,北晋漫漫长路,这可如何是好?就在秦夜不知如何应对、濒临崩溃之际,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皇甫凡和谢光辉之互骂声,瞬间喜出望外,匆匆行礼便下了马车。 再后来,又在中途遇上了诸葛风雨,秦夜即以邦交为由,形影不离地和诸葛风雨待在一起,弄得这位身居宰相高位之智者,竟一时有点招架不住…… “无一拜见各位嫂子。”梅无一对魏先等人行礼之后,朝着梁婉瑜一众女子恭敬说道。 “咳咳……”不知梅无一是故意还是无意,他这一声“嫂子”,把西门怡景也涵盖进去了,弄得她与秦夜尴尬不已,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 “秦照,我饿了!”文伊月羞红着脸,再一次以自己之方式,帮了秦夜和西门怡景两人。 “许久未与兄长见面,只顾着叙旧了,此乃无一之过!兴州城内已备好酒宴,请随无一前去享用。”宛如恍然大悟,梅无一神情变得很是惭愧。 “无一不必如此,我们数千人马入城,又要搅得百姓不得安宁!我看此处林深水清,当有野物,就地取材即可应付一顿!赵御、赵望,告诉兄弟们,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让本王看看。” 秦夜不愿扰民,于是婉拒了梅无一之邀请,下令随行羽营所属入林射猎,同时示意皇甫凡打开使团携带之干粮,分给大家先垫垫胃。 “皇甫凡,可敢与小爷一同入林,看谁所射猎物最多?” 不等皇甫凡忙完,远处整装待发之谢光辉,即开始挑衅。 “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耍个杂技还差不多,居然妄图与大爷我一较高下!”左持雕花弓、右按玄铁剑,皇甫凡飞身上马,率先入林。 “恒王幼子——皇甫凡、骠骑大将军独子——谢光辉,想不到曾经‘誉满天下’之两大公子,能被秦王调教成沙场建功、造福一方之青年才俊!风雨佩服至极!” 和秦夜、梅无一临河而坐之诸葛风雨,连日暗中观察皇甫凡、谢光辉之言行,发现二者虽喜彼此胡搅蛮缠,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从来不敢造次,对双州、界州两地之政务,也都有自己独到之见解!举例而言:为了更好的威慑、发展昭武九州及中玄二州,皇甫凡一再建议秦夜上奏素君,降陪都华京为普通州郡,升双州为天焱皇朝新的陪都;而于谢光辉来说,则坚持会同剑州一起开发无伤林,以期能够打通两地之间的山川密林,缩短从界州来往焱京之距离……如果按照他们所说之方法贯彻施行,不久之将来,于国于民皆有大利! “诸葛宰相谬赞,他们可承担不起!以秦夜观之,您身后这位夺取明池全境之首功将军,才是当世英杰。”秦夜指了指肃立诸葛风雨背后之檀字,由衷地赞许。 刚刚行礼之时,梅无一也曾注意到这个其貌不扬之黑脸将军,此刻听秦夜一说,才知道他就是在攻取明池之战中,兼得先登、斩将两大军功之檀字,如今已官居西平珠州卫将军,实属不可小觑。 “秦王说笑了,檀字涉世不深、阅历尚浅,秦王若能指教一二,足够他此生受用了。”诸葛风雨之言辞,依旧恭敬谦卑,丝毫没有一朝宰相的架子。 “他国之良将,非我国之幸事,哈哈哈!”看了一眼正和文伊月谈笑之西门怡景,秦夜感慨地笑道。 诸葛风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猜测秦夜此处言外之意,定与西门怡景上次传给曹悟之消息有关,旋即径直说道:“公主背井离乡,有劳秦王呵护!” “知道本王为何迟迟不对西平用兵?”秦夜眼神突然变得凛冽,语气也骤冷下来。 “风雨诚然不知,还望秦王解惑。”诸葛风雨平静回应。 “或许是被公主舍身为国之大义所感,也或许是因诸葛宰相对苏胤上将军眷属之照顾,更或许是由于我天焱皇朝接连征伐、国疲军乏而无力再战……”秦夜略作思索,沉声说道。 “果如王爷所言,风雨更相信第一种说法!苏胤上将军乃风雨之至交好友,他的眷属,风雨自当倾心照顾;至于国疲军乏、无力再战一语,更是无从说起,毕竟,谢大将军麾下、驻守西平四州之十八万大军,已经养精蓄锐达半年之久!”诸葛风雨针锋相对,逐一将秦夜之罢兵理由剖析反驳。 “忘了给两位介绍,这是兴州州府的管家——王释,他可是有名的长青树,以一己之力熬走了八任兴州州领,无一见他行事周密,便想带他一同前往北晋,相机行事!”为了缓解气氛,梅无一挥手招来王释,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秦夜与诸葛风雨闻言,并未过多注意躬身行礼之王释,而是尽皆若有所思地看向梅无一。 第53章 曲水流觞,共论英贤 兴州之事,秦夜早有耳闻;对于王释,秦夜亦曾有所关注,尽管没有下令蒹葭专门调查,但以秦夜之直觉,此人绝非什么忠勇良善之辈,以区区管家之身份,却可先后讨得九任兴州州领之欢心,同时还能深得君安信赖,如何不令人细思极恐? 可此刻之秦夜,根本没心思去管王释好坏,相比之下,他更在乎梅无一如今之想法!常理说来,凭梅无一之品性才智,应该是十分厌恶王释这等角色的!但出人意料的是,梅无一不仅没有罢黜远离王释,反而意欲带他同往北晋……秦夜想不通,因此才久久看着梅无一不放。 同样,诸葛风雨明面上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梅无一,实则心中已是翻江倒海!王释这枚父相于十余年前埋在兴州之暗棋,能历经八任州领而一直稳居州府管家之位,确实难得!可梅无一就任兴州州领不到半年,王释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成为新上司心腹,凭什么? 苏胤战死、国家分裂,现在之西平珠州,还有资格凝聚这些蛰伏异国他乡十余年之细作间者吗?念及于此,诸葛风雨基本可以确定:王释要么被梅无一识破、无奈效忠于他,要么卖主求荣、自愿改换门庭,总之是已经暴露了……可梅无一此举又是为何?向他诸葛风雨示威?还是另有所谋? 取过身旁之茶盏,诸葛风雨浅浅抿了一口,突然发现对面秦夜之神情,也略有些许震惊,看样子,梅无一之举措,其事先并不知情!结合自己曾经掌握的消息,加上方才之推论,诸葛风雨恍然大悟:梅无一必定是因为调离耀州一事,对秦夜和天焱生出了不满,因此才擅作主张,隐瞒王释之身份,进而借机示好自己与西平珠州!想清楚这一点,把玩着手中茶盏,诸葛风雨先是做出回味无穷之模样,接着挥手示意檀字取来些许珠州好酒,然后缓缓说道: “‘此地有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引以为流觞曲水,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茶,亦足以畅叙幽情’!风雨意欲借此良辰美景,试论天下诸国英贤,不知两位可有闲情逸致?” “古有煮酒论英雄,今见品茶道英贤,如若不弃,下官这个大头兵,也想来附庸一番风雅。” 秦夜射猎之令一下,当先跃马入林之北晋联姻特使、兵部尚书——魏先,将手中那只中箭身亡之梅花鹿交予亲卫,志得意满地笑道。 “难得魏尚书有此雅兴,风雨岂敢拒之门外!”诸葛风雨起身邀请。 “‘热汤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诸葛宰相所提,好生应景,无一有幸参与,真乃人生快事!”梅无一起身附和。 “既然诸君兴致盎然,秦夜岂能扫兴?还望诸葛宰相不吝赐教。”抛开梅无一言行所造成之心中愁绪,秦夜对着诸葛风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上次未能参与贵国举办之天下特使大会,风雨甚感遗憾,主动发起话题,原本想听秦王高见,谁料秦王谦逊如斯,风雨实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罢,风雨就来卖弄一番。”客套几句开场白,诸葛风雨顿了片刻,旋即拱手品评道: “千古江山,英雄谁属,秦王者也,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千军万马,如臂指使,司徒彪也,智取安州,东极损兵折将;千里奔袭,虽败犹荣,上将苏胤,全州城外,英灵永垂不朽;千山万壑,神兵天降,赵侯赵御,战而全歼,十万儿郎尽殁;千钧重负,临危受命,正王华盛,保家卫国,煌煌青史有其名;千疮百孔,力挫强敌,安王是也,老当益壮,白首之心安可移?千锤百炼,一战成名,独孤无名,军威在手,昭武覆灭有其功;千载难逢,谋分东极,宗政旻也,舍己为国,千秋功过谁能评?千言万语,父不知子,哥舒上善,无奈出使,朗朗乾坤明其心;千依百顺,奋不畏死,赵行卓也,地狱无门,一腔孤勇空成恨!” “千来千去,听得下官头晕,请恕下官直言,诸葛宰相口中之英雄人数,似乎与千字所能表述之意思数量,息息相关!还有,永圣赵行卓率众出使我北晋王朝,怎么就成了地狱无门?说得我北晋好像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下官暂以东道主之身份在此表个态度,万一赵行卓真的有来无回,那也绝对与我北晋君臣无关!我朝此次联姻秦王、交好天焱,可谓天下百年难见之盛事,正因如此,难免会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在暗中喘喘欲动,意图破坏!是故,经两国君臣协商,特允秦王亲统五千羽营所属,到我北晋迎娶永宁公主!” 涉及本国名声,魏先据理力争之后,又义正辞严地做出了保证。 其实,就算魏先不说,在场之人、天下众人都心里明白,赵行卓此次之北晋行程,绝对凶多吉少!何以?永圣与北晋交战正酣,他一敌国使臣,北晋朝野能给他什么好脸色?更为致命的是,过去不久之天下特使大会期间,赵行卓竟然暗中密令永圣边军,数次伏击安可一于兴州地界,导致上千北晋禁军战死异地,就连年老之卫将军——水浅,也命丧他国……这般境况之下,赵行卓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出使北晋,置北晋千万国人之颜面尊严于何地?此等国仇、此等羞辱,纵使北晋君臣为了大局而强行忍气吞声,北晋江湖上之有志之士,也断断不会放过这次截杀赵行卓之机会。 “将来之事,姑且不论,诸葛宰相能不以成败论英雄,下官佩服!只是,方才所论之英雄,有太子王侯,有上将军、卫将军、骠骑大将军,为何偏偏没有一国帝君?难道在诸葛宰相眼中,这诸国帝君,算不得英雄?” “‘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直言死谏可以,背后品评,不可以!天下英雄何其多,又何必拘泥于王侯将相、三公九卿?突遭袭击、与城共存亡之天焱将军——李演,身中埋伏、宁死不降之中玄将军——古铁,苦劝无果、死而复生之昭兴将军——梁错,重伤不治、以死护主之苏胤副将——孟无伤,还有血染文武之年轻将军——卫诺、孤军奋战之昭武镇南将军——司马空、撞柱而亡之昭武兵部尚书——段立,谁能说他们不是英雄?谁又敢说他们不是英雄?一场战争胜败之背后,多少人埋尸荒野?多少人妻离子散?‘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诚然是也!” 听到梅无一妄言天下诸国帝君,秦夜不等他人作答,立即出言否定,转而最终将话题引申到战事残酷之层面上! “难怪秦王一直追问苏胤上将军之眷属、难怪秦王可以放着唾手可得之帝州不要、难怪秦王每每攻取一处州郡城池都要免除赋税……秦王作为当世战神,尚有如此仁心,百姓幸甚、天下幸甚!风雨在此有礼了!” 诸葛风雨听完秦夜所言,心中顿时感慨万千,深深为其仁民爱物之情所折服!于是当即起身,对着秦夜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 魏先见状,感同身受,亦同诸葛风雨一般,对着秦夜行了天揖之礼。 秦夜拦下意欲起身行礼之梅无一,与诸葛风雨和魏先如出一辙,庄重地回了一个天揖之礼。 正当几人会意大笑之时,各种鲜嫩之肉类已经完成烤制,纷纷呈了上来……于是乎,无论是以秦夜为主之男子一方,还是以素荷居首之女方阵营,以及三国随行将士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尽情享用美食。 一时间,纵横天下声、喝酒猜拳声、吟诗作赋声、嬉笑打骂声,逐步充斥在这兴州城外之深林清水旁……后经他人传扬,久而久之,今日之此间事宜,竟然成了一段佳话!引得众多才子美人,纷纷前来一睹此处风光…… 第54章 论道门(一) 天下曾经之江湖势力,天罪盟最强、论道门次之、文武堂第三;其中天罪盟总坛,经过查明,坐落于昭武王朝之昭兴城内,已被秦夜命人抹去所有痕迹,其凭专司刺杀这一营生,竟然做到了天下第一,可见其之累累血债,何其恐怖! 屈居第二之论道门,总坛堂而皇之地建于北晋王朝文都之间,多方经营钱庄、客栈、押送等等,颇为富裕。 最后之文武堂,总坛所在之地,原本隶属于东极王朝永平一州,后来哥舒一开创无双皇朝,即又归属于无双皇朝之永平,也正因为如此,滞留东极境内之文武堂,遭到东极官方大肆血洗清算,致使兼司天罪盟与论道门两家之长、有望超越天罪盟、问鼎天下第一之文武堂,从此一蹶不振,强撑第三之位苟延残喘至今…… 除了这三派江湖势力,遍览其余诸国,天焱皇朝有专门收集密报之蒹葭,与江湖门派完全不沾边;玉衡皇朝、永圣皇朝、西平王朝三国秉持“侠以武犯禁”之“铁律”,严令禁止任何江湖势力在本国境内开宗立派,是故,除了天罪盟、论道门、文武堂三者来往经营些许生意,并无其余江湖势力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此三国;剩下之东极王朝和中玄皇朝,前者由于无双皇朝之原因,自然也不再允许任何新的江湖势力生根发芽;后者则是因为其国内之门阀党争,本就过于激烈,已经没有任何多余之利益能够诱惑滋生新的江湖势力! 因此,总体来说,天罪盟、论道门、文武堂三者,即将天下江湖三分,如今天罪盟覆灭,就仅仅留下论道门与文武堂两派,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延续。 论道门,作为昔日排名天下第二之江湖门派,历来被天罪盟强压一筹;门主——微生千里,下设两个副门主,分别为左副门主——权势、右副门主——禹节;副门主之下,又有八个统领分管天下八方要务,依次是:东统领——东方耀世、西统领——西门若、南统领——南门无境、北统领——百里清、东南统领——容海、东北统领——寿永、西南统领——花情、西北统领——祁周! 八个统领之中,东、西、南、北四统领,由左副门主直管;另外四个统领,则为右副门主分管;之所以如此间隔开来,门中共识认为,这是门主为了制衡两位副门主,更好地掌控全门八千弟兄…… 而微生千里其人,终年不见身影,即使门中元老,与他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如此一来,门中之大小事宜,基本都由两个副门主协同处置……时间一长,渐渐的,论道门于潜移默化中开始分成两个阵营,即以左副门主为主,东、西、南、北四统领为辅之左派;以右副门主为主,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统领为辅之右派;两派之间纷争不断、内耗不止,导致论道门之整体实力,在天罪盟面前一直逊色几分。 如果不是秦夜强势崛起,迅速灭了天罪盟和昭武王朝,这天下第一江湖势力之宝座,如何能轻而易举就让论道门摘了去? “回禀左副门主,那些自称什么全羽飞军的人,又来了!”西门若上前,对着权势恭敬地汇报。 “全羽者,可指完整的彩色鸟羽毛,又可指旌旗、代表军队甲士!多事之秋,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天下有一个羽营所属,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出现这么一个全羽飞军来凑热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对方的底细,查清楚没有?” 安可一和秦夜大婚将至,天下诸国之使团已陆续向北晋开拔而来,各种繁琐事情应接不暇,这位威权日盛之左副门主,慢慢心余力绌……对全羽飞军这等名不见经传之小势力的数次骚扰,自然是烦不胜烦。 “回禀左副门主,对方似乎有意透露其是天罪盟之余孽!”西门若小声回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昭武帝都城外那一战,原本以为只是他国密探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想不到这些败类居然真的死灰复燃了!这样也好,免得右派那些家伙,整天嚷嚷着要一统天下江湖,现在正可借助天罪盟余孽,给他们提个醒,别以为论道门当真天下第一了!告诉他们,明天这个时辰,再来拜见!” 西门若领命离去,百里清接踵而来。 “我的姑奶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赵行卓乃一国特使,纵使他有万般不是,我论道门也不敢行刺杀之事啊!门主久不现身、禹节那厮作壁上观,那位主子可真是为难我这区区副门主了!” 由于地域划分,北晋要务皆由北统领负责,因此安可一所谋之事,即顺理成章地落到了百里清手中;加之事关重大,百里清一人做不了主,这烫手山芋,最终也就自然而然地滚到了权势这里,搞得他每次见到百里清,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随时哭丧个脸…… “禀左副门主,那位主子放言,倘若我论道门不顾北晋国仇、不管万民耻辱,任由赵行卓一行在我北晋境内来去自如,那我论道门也没有继续留存下去之必要了!羽营所属可以将天罪盟连根拔起,想必让我论道门灰飞烟灭,亦并非什么难事!” 不像西门若那般恭敬谦卑,身为女子之百里清说起话来,纵然是面对微生千里,也毫不客气。 “这……这……怎么能这样?都怪赵行卓这个混账玩意,惹那小祖宗干嘛?犯下滔天罪行,还敢来我北晋瞎转悠,真他妈胆大包天、不知死活!搞得老子最近几日如坐针毡、出力不讨好!即刻发出本门生死令,召集八方统领,请门主亲自出来主持大局!生死令现,十日不归,全门追杀,看他们回不回来!他奶奶的,都什么时候了,再不现身,论道门都没了,还当个屁的门主。” 挥了挥手,权势大骂几声,径自走出了正厅。 “我没听错吧?左副门主刚才骂得是……门主?”一名门口护卫轻声问向另一名护卫。 “这有啥好奇怪的,虽说门中分为左右两派,但这左副门主之实力,远比右副门主强得多!况且,由于北统领与西南统领皆为女子,因此两人私交甚笃,关键时刻,谁左谁右还不一定呢!” “对对,我也听说了,东北统领——寿永,刚正不阿,名为右派,实则两不相帮!如此一来,右派未免也太弱了!” “嘘……你不要命了……” 见有人走来,两个护卫立即闭上了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第55章 论道门(二) 百里清奉命而行,致使十年未出之生死令重现天下,遍布八方之各大论道门统领听闻,即刻放下手中所有事宜、策马赶回;身处不远者还好,那些距离千里之人,比如东南统领——容海,此时的他正在中玄紫呈办事,一道生死令,可把他害苦了,其一边日夜兼程赶回北晋总坛,一边暗自将权势之十八代祖宗骂了无数遍。 历时近十日,随着容海风尘仆仆踏入总坛,八方统领总算全部到齐!是夜,右派即聚在一起商议应对之策。 “截杀永圣使团,简直就是荒谬绝伦!以一派之力对抗拥军数十万之当世强国,活腻了吗?难道他们不知道,我论道门一半以上之收成,全是来自东南一方吗?惹怒永圣君臣,直接切断我论道门通往东南方之所有道路,那每年数百万之银子怎么办?不要了吗?本统领把话放在这里,谁想自寻死路,本统领管不着,但别连累老子。” 为了赶路,连日饱经风霜之容海,不等众人落坐,便毫无避讳地咒骂起来,似乎要将心中之怨气全部发泄出来,才肯罢休。 “话糙理不糙,我支持容兄!江湖门派就该全心全意立身江湖,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放着一统天下江湖之千秋大业不管,掺和诸国纷争干什么?天罪盟的下场,还不够惨吗?惹急了,休怪祁某不念同门之情!哪怕明日见到门主,我也还是这个意思。” 西北统领——祁周,向来与容海同进同退,此刻看到容海怒气冲冲地叱责截杀永圣使团一事,与其心中之想法不谋而合,于是立即起身附和,甚至还隐约有另立门户之意,使得主座上之右副门主青筋暴出,似乎再有些许刺激,即会爆发雷霆之怒。 “哼,天罪盟的下场怎么了?昭武帝都城外那一战,何人不知?如今被秦夜正式编入当世无双之羽营所属,难道不比他们那种藏头露尾、漂流无定之过往,好上千万倍?” 东北统领——寿永,一贯不喜容海与祁周这种唯利是图之市侩角色,是故从不给他们好脸色,动辄针锋相对,有时甚至还会闹到剑拔弩张之地步。 “混账,既然你这么喜欢军旅,为何不去从军征战疆场,赖在我论道门干什么?怕死吗?”容海扬指大骂。 “放肆,老子加入论道门之时,你还不知在哪乞食呢?有什么资格来说老子?老子也把话放在这里,赵行卓必死,就算论道门就此覆灭,也在所不辞!”寿永拍桌而起,丝毫不退地对骂回去。 “呦呵,我论道门什么时候也开始论资排辈了?照你的意思,我等只需躺在功劳簿上一事不干,便能有大把之银子自己送上门来,供你吃喝拉撒睡?告诉你这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值钱几何之废物,没有老子们,你出门吃屎都会被野狗掀翻!亏你有脸在这大放厥词,要打要杀滚远点,别玷污了老子的地盘。”容海寸步不让,口中言辞也越来越恶俗。 “行啦,一口一个老子,满嘴污言秽语,还有一点统领的样子吗?钱财很重要,但也不是缺一不可!国家大义是第一,但也不该时时为此把本门之生死存亡挂在嘴边!本座就不明白,左派一向众虎同心、群策群力,何故我右派就一直争吵不断、内讧不止?开个狗屁之事前会议,去他妈的。” 禹节大怒着说完,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起身拂袖而去。 余下之四人,一言未发之西南统领——花情,瞥了一眼与她心思相差无几之寿永,叹息一声,起身径自走出密室;寿永不愿再与容海两人纠缠,更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旋即也离开了,独留容海和祁周四目相对! “听贤弟方才所言,贤弟果真有叛门自立之意吗?”容海趁热打铁,急切地开口求证。 “容兄与小弟共事多年,难道还信不过小弟吗?倘若他们真要一条路走到黑,你我又何必跟着一起殉葬?容兄东南一方掌握门中半数财源,小弟西北一方又拥门中三成勇士,只要你我联手,纵然门主亲临,又有何惧?”祁周拍了拍胸膛,傲然说道。 “贤弟高见,愚兄甚慰!你我肝胆相照,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何愁大事不成?这样,你我明天照旧参会,权当最后给微生千里一个面子。” “不仅参会,还要在会上豪言壮语一番,大肆指责截杀永圣使团乃自取灭亡之道,如此便可站在一切都是为了论道门之舆论至高点,有利你我以后拉拢更多的门人另起炉灶,哈哈哈!” “此计甚妙,愚兄佩服,倘若一切顺利,或可反客为主,夺了论道门;将来一统天下江湖,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哈哈哈!” 两人阴谋定下,即心满意足地各自散去。 右派之商议不欢而散,左派则直接没有事前再议,五人皆悠然自得地等着翌日之大会到来,依权势之说辞:老子行事光明磊落,没必要搞那些偷鸡摸狗之小动作,爱咋咋地,老子奉陪就是! “都快嫁做人妇了,她还是这么任性,也罢,总归是为了北晋好,一切依她便是;有你们几个统领全力支持,晾他微生千里也不敢轻易拂了众意……希望她以后到了秦王王府,还能不忘今日之初心。” “其实,以属下对门主的了解,即使无人支持,他也会举全门之力,杀了赵行卓。” “区区一个江湖草莽,何需你对他深入了解?她都能借助羽营所属之外力,让论道门弹指间消失不见,何足道哉?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 “此事之后,想必你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微生千里,万事小心。” “是。” 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他说得清吗?少时假死混入论道门,十年与他口中之“江湖草莽”朝夕为伍,她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他生来高高在上,除了她,何曾把旁人放在眼中?微生千里作为论道门德才兼备之门主,竟被他看得一文不值!江湖草莽怎么了?他们仗剑江湖、褒善贬恶,何等快意!江湖小人物间的悲欢离合,难道不比朝堂高官权贵的尔虞我诈,更加引人神往吗?如果不是命中注定,如果不是心中所系,她倒真想隐姓埋名、游历天下扬清激浊。 可惜,世事难如人愿,一国帝君尚且如此,何况她一寻常女子!收回思绪,想到明日之门主大会,她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的论道门……昭武王朝通过皇室宗亲操纵天罪盟为己所用,北晋王朝与论道门之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不想违背他的意思,但,她也不愿论道门像天罪盟那般万劫不复…… “可一,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让我左右为难!” 仰天暗道一句,她便随侍从缓缓出了和宫。 第56章 论道门(三) 门主大会如约而至,论道门议事大厅中,八大统领分左右两派迎面而坐,权势和禹节两个副门主,则恭敬地分立门主之玉座两旁,尽皆沉默不语。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爽朗之笑声由远及近,在场之人心中均是一惊,许久不曾露面之门主,总算还是被此次之生死令,逼了出来。 微生千里,论道门第七任门主,已在位十三年;其人身高不及八尺、方脸鹰钩鼻、浓眉大眼,喜穿一袭白衣;虽未至不惑之年,却已两鬓斑白……不过这丝丝银发,配上周身白衣,无形中倒也为其增加了几分风采与威严。 登阶安坐玉座之后,环视一眼众人,直接对着百里清说道: “那人安排之事,本座已然知晓!既然左副门主发了生死令,将你们几个全部召回,那就把你们各自的想法,都说来听听,以便让本座看看你们这几年,长进如何?” “回禀门主,属下之意,天罪盟之覆灭,我论道门当时刻引以为戒,绝不可参与诸国纷争!那人区区一闺中女子,仗着皇上与其父宠爱,竟然大言不惭,对我门中事宜指手画脚,简直欺人太甚!皇上御极北晋二十余年,从未干涉过我论道门之一应事宜;东宫太子、老宰相、上将军等人更是问也不曾问过;就连那丫头之老子,对我论道门也是敬而远之,她凭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凭什么敢让我论道门为她破例?为免其狗急跳墙,媚惑她的裙下之臣兴兵犯我,还望门主鉴纳属下之前谏言,将我论道门总坛迁往永圣永都,以保我门万世永昌。” 根据昨晚与祁周之筹谋,容海率先发言,一番说辞听得其余六位统领眉头紧锁,特别是同为女子之百里清和花情,对他所说,尤为不满。 “女子怎么了?前不久之天下特使大会,如果换你容海前往,你敢像她那般,大涨我北晋国威吗?还有,面对永圣伏击,你敢一往无前、死战不退吗?不是小女子看不起你,当时换作是你在场,恐怕也是像今天这般,动辄望风而逃吧!再者,永圣明令禁止任何江湖门派在其疆域发荣滋长,不知你是赵逍他爹、还是他儿子,凭什么让你将我论道门总坛迁移过去?难不成你与那永圣君臣早就党豺为虐,就盼着今日这一时机了?最后,奉劝你谨言慎行,何谓狗急跳墙?何谓裙下之臣?仅仅八个字,就将我北晋之柱国大将及天焱之无双战神侮辱了一遍,你在找死吗?” 百里清摇头制止急欲发火之花情,自己开口痛斥容海。 “北统领说话,还是这般柔中带刺!依你之见,我论道门如何度过此劫?难道,真要真刀真枪地与赵行卓打上一场、平添永圣一国之仇恨,方可罢休?放着数百万银子不要,就为了报那微不足道的一箭之仇?属下不才,窃为东南和西北两方之数千门人兄弟不值!”祁周听毕,紧跟着百里清之话音,阴阳怪气地出言嘲讽之后,顺带着放出了威胁之意。 “永圣占我花州在先、杀我使团在后,如今他们的使团,还要大摇大摆地张狂于我国土之上,身为北晋臣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算什么天下第一门派?失了为国为民之忠贞侠义之道,凭何论道?论道门之‘论道’二字,我等还有脸继续挂着吗?尔等满嘴铜臭,可还记得第一任门主创立我论道门之初衷,难道是让你们来借此谋利的吗?混账,就凭你等这唯利是图之小人模样,也敢妄议永宁公主!想我花情竟与尔等这类货色为伍,真乃此生最大之耻辱!” 百里清听毕,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花情说话还是如此不留余地,寥寥数语,径直又公然扯到了那人及“论道门”之大名上面…… “放肆!” 右副门主——禹节,大声吼了这两个字之后,便再无言语,只是脸色铁青地瞪着花情。 “奇了怪了,偌大之北晋朝堂,竟是唯有身为女子之永宁公主,一直在为洗刷此等国耻民辱奔波操劳;观我论道门,居然也是两位女统领率先全力主战!饶是如此,偏偏还有人放屁贬低女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悲、可叹、可笑!”西门若并未像平日那般谦卑有礼,此刻的他翘起腿,抿了一口茶,吧唧着嘴巴,神情极是不屑。 “西门若,你少在这里指桑骂槐!我论道门什么时候开始不让人直言献策了?老子与你平级,轮不到你在这里瞎嚷嚷!”连遭几人驳斥,容海心中难忍,即刻咆哮着站起身,直眉怒目地骂着西门若。 “大家都消消气,怎么还动怒了?赵行卓那厮,不还没到文都嘛!东方耀世、南门无境,你们两个呢?哑巴了,说话!” 权势看着右派互相攻讦,心中瞬间乐开了花,如果不是看在微生千里之薄面上,他才懒得出来充当和事佬。 “回禀门主、左副门主,属下之意,我论道门当与那人同仇敌忾,全力截杀赵行卓使团,唯有让其死无全尸,方足以谢我北晋朝野!” “回禀门主、左副门主,属下赞同东统领之建议;当今诸国,天焱皇朝乃是无可争议之第一强国,如果我论道门此次能够与那人同心协力,杀尽永圣使团,本着礼尚往来之永恒原则,那人以后必定会襄助我论道门在天焱皇朝之二十五州疆域上发展!果真如此,就算得罪永圣皇朝,又有何不可?他永圣君臣敢同时跟我北晋与天焱动武吗?他们打得过战神秦夜吗?哈哈哈!” 回应权势,东方耀世、南门无境前后直言说道,显而易见,他们是铁了心与容海、祁周两人针锋相对。 “禀门主、左副门主,属下方才之意已经很明显,属下举双手赞成截杀永圣使团。”发觉权势之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西门若恭敬附和东方耀世等人之意见。 “禀门主、右副门主,国家大义面前,我论道门责无旁贷,属下愿做先锋,截杀赵行卓!”八大统领中,最后说话的,乃东北统领——寿永,却也是第一个争做先锋之统领。 “你们两个副门主呢?” 兴许是对八大统领之总体态度比较满意,微生千里颇为高兴地问向权势与禹节。 第57章 论道门(四) 听闻微生千里主动询问,禹节看了看老奸巨猾之权势,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无抢先发言之意,略作思索,娓娓道出了自己之想法: “回禀门主,截杀赵行卓,我没意见!只是有件事需要提醒诸位:之前天罪盟参与昭武与天焱两国之纷争,已经化为乌有;反之,我论道门此次插手本国和永圣之恩怨,则是胜券在握!如此一来,他国君臣会不会发现我等门派之大用而悉数扶持自己之江湖势力?别忘了,天罪盟曾经的势力范围,目前大部分都还处于空白状态!一旦我门杀了赵行卓,势必又会让出永圣及中玄的利益,届时真有新的江湖势力出现的话,那可就热闹了!”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没有了永圣和中玄,我们还有天焱二十五州,怕什么?况且,以中玄如今之朝局,谁能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昭武王朝?说不定明年就被秦夜灭了!至于培植新的江湖势力,随他们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论道门犯不着操这份闲心!行啦行啦,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杀!” 权势瞥了瞥微生千里,不等其表态,迅速开口反击了禹节,他还是这般喜欢在言辞上占其便宜。 “你这老匹夫,等你说又不说,每次都这样尾随本座,有意思吗?赵行卓此次来我北晋王朝,难道他不知道十死无生吗?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永圣帝君又为何要派他来送死?你想过这些问题没有?” “瞻前顾后,如何能行?什么都要等到万无一失,黄花菜都凉了!管他奶奶的,先杀了再说!” “行了,多说无益。”微生千里摆了摆手,制止了禹节和权势的争论。 “截杀永圣使团,我论道门责无旁贷,还请门主鉴纳!”禹节和权势两人会意,齐声答复。 “如此,甚好!永圣小儿得寸进尺,真当我北晋无人乎?听令:第一、立即精选门中好手三千人,全权交由东方耀世及南门无境指挥,作为此次截杀永圣使团之主力;第二、再选两千好手,划归寿永差遣,是为先锋军;第三、放弃永圣、中玄两国境内之所有要务,从今以后,我论道门与永圣皇朝不死不休;第四、百里清负责联络那人,居中确保彼此之消息畅通无阻;第五、两位副门主统筹安排好其余事宜,准备约见天焱秦王,本座也会随时帮衬;第六、此刻开始,我论道门再无左右派之分,谁敢妄议,格杀勿论!第七、来人,拿下容海和祁周,立即就地正法,以祭我论道门之猎猎旌旗。” 微生千里话音落地,处在容海和祁周身旁之东方耀世与南门无境,快速拔出腰间长剑,东方耀世挥向容海脖颈、南门无境刺往祁周心脉,电光石火间即让两人血溅三尺、倒地身亡。 “门主……我论道门创立之初,即定下门人不得自相残杀之宗旨,更无在此议事大厅见血之先例!若非如此,纵有反意之容海和祁周,又岂会毫无防备前来赴会?今日之举,后患无穷啊!”毕竟同为右派共事多年,岂能没有半分情谊?此刻见他们倒在血泊中,禹节痛心疾首,立即指责微生千里行事不妥。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岂能拘泥规矩而无视家国大义?好了,不必再言,立即执行本座之令!”微生千里严肃地说完,在众人之领命声中,独自离开了议事大厅。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论道门不再是普通之江湖势力,而是与北晋王朝、乃至天焱皇朝紧密相连之天下第一江湖势力。 当晚子初时刻,权势独自来到微生千里书房,也不说话,自顾自坐下哼起了小曲。 “你这老匹夫,白天看戏还不够,又来烦本座?”微生千里撩拨了一下灯心,使房中变得好像更亮了一点。 “若不是依你诡计,串通禹节故意制造左右两派不和之假象,今日之内讧,本副门主会坐视不理吗?看看吧,一言不合就诛杀右派两员大将,把老禹气得都不想来见你了吧!”权势起身抢过微生千里案几上之茶壶,直接对口喝了起来。 “少在本座这里胡搅蛮缠!什么一言不合?容海与祁周多年狼狈为奸、拉帮结派,此次回总坛安的什么心,你一清二楚!” “行了行了,言归正传,你当真不怕永圣君臣报复?老禹白天所言,确实不无道理。”权势见戏弄无效,于是明确问出了自己心中尚存之忧虑。 “且不说永圣与我北晋正处激战之中,就算两国明面上交好,本座也要将那赵行卓除之而后快!还有,赵行卓此行,分明是永圣帝君布下之杀局,其意无非是想要借我北晋之手,替他斩除祸患罢了!顺便还能以赵行卓之死,既可出师有名,又可逼秦夜在永圣和北晋之间做出抉择……真可谓一石三鸟,好手段!”微生千里转身对着权势,淡淡笑道。 “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行卓是何等人物?人所皆知,其父当年为了力保身为庶出之赵逍登基,可是万箭穿心、战死在那永圣龙椅面前的,后以从龙之功追封为成王,赵行卓作为其唯一之儿子,本可世袭为王,却因年轻气盛、痴迷疆场,用成王之爵位换了左将军之职!像赵行卓这样头脑简单之人,或许有些轻狂,但完全没必要拐着弯赶尽杀绝啊!赵逍就不怕因小失大、寒了永圣臣民的心?” 权势“嘭”的一声将茶壶猛放于案几之上,满脸不可思议地反驳。 “自古以来,君臣之间何曾真正有过永久之情谊?莫说他赵行卓只是赵逍侄子,就算是他亲儿子,擅自兴兵在他国境内伏击第三国之使团,恐怕也是必死无疑!不请旨意、不顾邦交,随便就可调兵作乱,哪个帝君能够容忍?” “那你既然猜到赵逍用意,何不当众明言,免得容海和祁周横死议事大厅?” “目光短浅而又野心勃勃者,死有余辜,何足道哉?” 微生千里冰冷之言语,完美诠释了一个上位者所应必备之品性——杀伐果决! “他奶奶的,诸国朝局太过复杂,还是江湖逍遥自在!既然杀之无事,那老夫就不杞人忧天了,告辞,这一摊子烂事,留着你自己折腾……对了,前两天突然出现一个名为‘全羽飞军’之组织,老夫见了一下他们的人,净说些无关紧要之屁话,让老夫打发走了,你自己多留意即可,别来烦老夫!” 权势似有所悟,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书房。 第58章 壮志难酬(一) 出了永都、穿过恒州,临近双盛佳露郡时,永圣赵行卓之千人使团,已经缓慢行军二十一日,眼看还将沿着永圣与北晋之边界继续走下去,副将丁程再也忍不住,不解地向赵行卓拱手说道: “侯爷容禀,末将从来不敢、更不会质疑侯爷之任何决定,只是心中之疑虑,也不能不对侯爷直言!我永圣使团如此行进,离北晋帝都越来越远,似乎有点南辕北辙了,还望侯爷明断!” “丁程,自父王战死在圣皇殿、你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天起,你已经护卫行卓近七年!大恩大德,行卓此生无以为报,愧疚之余,唯有借这趟北晋之行,还你一二。” 赵行卓勒马而立,语气颇为苦涩。 身为永圣皇朝之武将,丁程一心只想两件事:一是护卫赵行卓万全、二是征战沙场建功;对于朝堂之上的各种明争暗斗,他从未参与、也不愿多想,或许亦正因为此等明哲保身之法,他才得以在波谲云诡之形势中,幸存至今! 可是,这一次北晋之行,任他手眼通天,恐怕也在劫难逃……本已做好“护主尽忠、死而后已”的准备,却发现事态并未如他构想的那般发展!而赵行卓刚才的一番话,则让他更是不明所以,不等其发问,赵行卓接着又说道: “兴州伏击之事,可曾后悔?” “绝无此念!就算重来一次,明知今日结局,末将依然誓死奉命!” “之前幻想以南征战事将功赎罪,谁知到头来,却是本侯一厢情愿!现在思来,本侯终究还是稚嫩天真了些;与皇权君威比起来,一切都是草芥!” “杀人不过头点地,对外又是封侯、又是组建新军,结果忙活半天,来这么一出……侯爷,皇上不该这般对您!” “或许,这是他给本侯最后的体面了,南征昭武,本侯本应死在那里的!” 丁程闻言,似乎想到什么,惊讶地看向面色苍白的赵行卓。 “不错,司空闪负气擅离职守,不仅没有被降罪,反而以正侯之身份去而复返!想必那个时候,司空闪就已受他密诏监视本侯,以防本侯拥兵作乱!难怪本侯月河首败之时,司空闪会迫不及待地率兵前往巡视,还美其名曰‘增兵支援’,如果不是百里郁离全力担保,恐怕司空闪当时就会杀了本侯,以壮军威!还有在后来之月河决战中,倘若不是皇甫无惧来的及时,司空闪也完全有可能趁乱杀了本侯……枉本侯还一直为司空闪之‘大义凛然’、‘刚正不阿’所折服,想不到从始至终都是本侯瞎了眼、自作多情;枉我自诩聪明,到头来,竟是被人任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子,哈哈哈!” 赵行卓此刻之笑声,立时让丁程感到阵阵心疼!兴州伏击安可一失败后,他即迅速依计快马回京请罪,虽是先斩后奏,但事发突然,也该算情有可原!令他欣慰的是,当皇上听完奏报之后,并没有什么怪罪之意,反而诏告天下,再新增五万大军辅助联军攻灭昭武王朝,及至南征大军凯旋永都,都未出现什么异常……现在想来,司空闪所率领之五万兵马,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援军,而是监军! 丁程顿感君心难测、人心险恶,一时毛骨悚然,旋即破口大骂: “混账,难怪那老匹夫无尺寸之功,却能封侯封王!什么狗屁的正侯正王,那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臭狗屎!” “秦夜之才,胜我万倍!你投在他麾下,定可像林许那般大展宏图……如果将来有一天,永圣皇朝不敌天焱皇朝、步昭武王朝后尘,记得帮行卓到父王墓前上几炷香,行卓在此先行谢过将军了!” 挥手制止住丁程,赵行卓翻身下马,没有理会周围将士异样之目光,对着丁程,按剑单膝跪地行礼,把他吓得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连忙扶起赵行卓之同时,大声说道: “侯爷,皇上不仁在先,我等何需再忠?末将这就同你反了他,拼了这条贱命也要护你杀出双盛、开元等两州重围,只要到了三皇海,我等即可隐匿其间,以待天时。” “不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确实是本侯大错在前!如果还有遗憾,就是不能再和兄弟们横刀跃马、征战天下,因本侯一人之过,连累你们了!” “侯爷大谬,不瞒侯爷,兴州伏击之后,末将便于暗中精选可靠之人,为的就是以备绝境之需!侯爷请看,这一千兄弟与末将一样,打小便是孤儿,倘若没有老王爷,如何能在这乱世苟活至今?他们或许比不上秦夜之羽营所属,但绝对忠心无二!侯爷但有所命,我等万死不辞!” “誓死追随侯爷……” 丁程说完,高举右手,一千使团将士齐齐高喊。 赵行卓心中感动,抬头看了一眼天际,没有再说什么……纵马跨过两国边境,直奔北晋雨啸之地而去。 “启禀皇上,探马紧急密报,赵侯一行并未如期抵达北晋文都道贺,而是一直徘徊在我朝与北晋之边境交界处,意图不明。”永圣皇朝圣皇宫之御书房内,新封之正王——司空闪,毕恭毕敬地呈奏。 “不过是为他手下那帮人寻个出路罢了,只要他死在北晋境内,一切随他!对于余下之一千使团将士,也不必过多追究,任其自生自灭即可……爱卿当务之急,应速速整军备战,他一死,朕立即御驾亲征,誓要一举拿下北晋益兴之地;至于四方军,暂交信侯负责筹建、训练!” 仿佛心绪不佳,赵逍说完即闭目养神,并挥手让司空闪退去。 “末将遵旨,末将告退。” 出了御书房,司空闪摇了摇头,暗自叹息道:“赵侯,老夫也是奉旨行事,你要怪,就怪你那狂妄不羁之性格!你放心,你的家眷,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她们周全!” 同样的消息,几乎在同一时刻传到了安可一和微生千里两人之耳中,不同的是:安可一轻蔑一笑,再无进一步安排;微生千里却火速命人叫来权势,嘱咐他留守总坛,自己则带着几名心腹护卫,连夜赶赴雨啸之地。 又过了一日,赵行卓等人眼看就要到达雨啸盈月郡,突然有一支不知人数几何之骑兵队伍出现在前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识相的,立即给本将闪一边去。”丁程策马上前,扬鞭大喝。 “尔等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给老子听好了,在尔等这些畜生面前的是江湖中天下第一势力——论道门,此次前来乃是为了替天行道,就地诛杀尔等。”在寿永之示意下,一个论道门门人大声回复。 “虎落平阳被犬欺,北晋军方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居然让你们这帮江湖草莽来出头!哈哈哈……”丁程大笑。 “休要嚣张,我论道门之所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尔等面前,就是想让尔等死个明白,以告我北晋将士在天之灵。” 待门人再次说完,寿永便不再耽搁,即刻亲率两千门人,向着赵行卓一方冲杀上去。 “弟兄们,上次北晋禁军以区区一千人,力战我永圣两次伏兵而不败;今日,我等也是一千人,且看胜负如何?来啊,随本侯一起,灭了这帮乌合之众。” 面对来势汹汹之论道门,赵行卓心中大怒,自己竟然沦落到被这些歪瓜裂枣轻视的地步了吗?与丁程对望一眼,当先拔出长剑,纵马迎了过去。 与天罪盟一样,毕竟只是江湖门派,尽管寿永之先锋军个个都是论道门中之好手,但面对身经百战、抱定必死之心的赵行卓将士,虽不比鸡蛋碰石头那般夸张,却还是在交战一个回合后,留下了近半数的尸体;反观赵行卓一方,横跨马上者,尚有七成左右。 杀得兴起,赵行卓完全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一击未停,赵行卓便又调转马头,发起了第二波冲杀。 “统领,他们已经疯了,这样下去,我方恐会全军覆没,不如暂避锋芒……” 这个论道门门人还未说完,即被寿永一剑斩落马下。 “寿永在此,全部听好了,我论道门可败可死,绝不可退!”大吼一声,寿永头也不回地挥剑再战…… 纵然其勇可嘉、其志可敬,但双方之阵战实力终究悬殊过大;在第四回合交战中,寿永被剩者众多之赵行卓一方团团围住,最后力战而死!余下之论道门门人,无论降与不降,皆被赵行卓下令全部格杀。 经此一役,赵行卓尚存四百余人,未作休息,即马不停蹄地继续赶往雨啸。 第59章 壮志难酬(二) 微生千里抵达雨啸盈月郡之外时,赵行卓余部已经离开小半日,看着满地之门人尸首,纵使微生千里如何铁石心肠,也情不自禁红了双眼。 “门主,寿统领即将入殓,您要不要再看一眼……”西南统领——花情,上前问道。 “你也来了!东方耀世和南门无境呢?”微生千里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共事多年,来送送他!两位统领,正携三千门人追杀赵行卓,刚离开此处一个时辰!”花情柳眉紧皱,淡淡回复。 有意引导、纵容论道门左右两派对立多年,微生千里之主要目的,并非是什么所谓的制衡两个副门主,不过他在这乱世中的生存之道罢了,不管是“树大招风”,还是“众矢之的”,这些都不是其愿意看到的! 依他心中所想,安稳做个千年老二,没有什么不好,天下第一这种催命符,大可让天罪盟与文武堂去争!而默许左右两派内斗,既可耗去部分实力,使论道门整体不至于发展太快、跃居天下第一;又可让那些狼子野心者有事可做,免得他们闲极无聊,到处惹是生非!可悲的是,长时间的内讧,左右两派门人心中生出之嫌隙、隔阂,又并非一朝一夕就可消除,所以才会出现寿永孤军迎敌而一败涂地…… 沉思良久,微生千里脑中闪过一丝悔意,摇了摇头,迈步朝寿永之棺椁走去。 “为国为民而死,方显英雄本色!寿永听令,本座微生千里,即刻升你为副门主,兄弟一路走好!” 言毕行礼之后,微生千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花情,转身上马离开。 “赵行卓,你一路向西至此,无非是想争一个与天焱秦夜相遇之机会,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的处境,过街老鼠一般,莫说秦夜,恐怕连长驻我北晋王朝之永圣使臣,也不愿搭理你!国仇民恨一起算,赵行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狂飙两个时辰,东方耀世和南门无境率领着三千门人,总算在酉初时刻,见到了正在休息之赵行卓一方。 临近中秋,夕阳未落,时有时无之萧瑟风声,似乎在极力挽留什么一般,听得众人心中一阵凄苦。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该走了,兄弟们,若有来世,你我再聚!” 在雨啸边界等了许久,依然没有看到秦夜一行之身影,而他赵行卓,已经不能再往前驰骋一步,倘若不能死在北晋境内,永圣帝都那帮朝臣,完全有可能给他安插一个莫须有之叛国罪名,那自己之妻儿眷属,何以保全? 再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也不愿弃他而去之丁程及余下兄弟,赵行卓手握长剑,又开始了新一轮之冲杀。 由于见到了寿永之下场,东方耀世和南门无境此次对战,显得极为谨慎,第一回合即借助广阔之空地优势,号令三千门人全部压上,意欲将赵行卓余部一击而灭。 四百余人对战整整三千人,赵行卓此役虽然注定回天乏术,但在丁程之拼死护卫下,他还是硬生生撑过了两个回合;大致环视了一下四周,马背上尚存之永圣士卒,已然不足一百;而对方人数,却还密密麻麻的数不清!就在第三回合即将发起之际,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划破天际,震惊了杀红眼之两方猛士。 “秦夜……你终于到了!丁将军,记住本侯跟你说的话。” 赵行卓神情决绝地说完,驱马向羽营所属阵营走去;浑身是血之丁程,表情痛苦地点了点头,挥手带着残部跟了上去。 “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如何是好?就这般放他们过去?”南门无境临空挥了一下马鞭,不甘地低吼道。 “慌什么?你看那是谁!” 顺着东方耀世手指的方向看去,南门无境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集中精力再看了一下才确认,来人真是微生千里;刚才一直悬的心总算落了地,同东方耀世一起迎了上去。 “华京一别,秦王安好?”赵行卓收回长剑,勒马高声问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夜与诸葛风雨、魏先并列上前,身后跟着赵御、赵望、梅无一、檀字、皇甫凡、谢光辉、王释等人。 “各为其主,至今无悔!”赵行卓冷冷回复。 “既然如此,到此贵干?”秦夜也冷冷问道。 “兴州之事,末将一力承担;恳请秦王看在丁程间接帮过永宁公主的情面上,给他及这些兄弟一个容身之所!” 赵行卓下马上前,对着秦夜单膝跪下。 “侯爷不可!末将宁死!” “我等誓死追随侯爷……” 丁程与余下士卒见赵行卓给秦夜跪地行礼,全部急忙下马,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强行把他搀扶起来;丁程甚至将剑架在自己脖颈上,扬言赵行卓如果再为了他们有辱自己,他立即以死谢罪!周围士卒见状,也纷纷效仿丁程,随时准备自刎离世。 “本王答应你。” 见惯了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众叛亲离等种种画面之秦夜,被赵行卓等人彼此间之不离不弃所感,开口给出了承诺。 赵御闻言,先挥手调了一批羽营所属,将赵行卓一方与论道门众人分割开来;又示意另一批羽营所属,下了丁程等人之兵刃,也将他们与赵行卓分离开来。 “多谢秦王!” 赵行卓按剑,恭敬地对着秦夜行了一个天揖之礼,然后转身看向已然陷入癫狂之丁程,大笑着问道: “天焱兴州境内,四军相遇时之情景,比之今日,如何?” “侯爷……” “哈哈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谁能想到,天焱兴州之四军乱事,居然会于今日重现此地!只不过,攻守之势易矣……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可悲……可叹……” 言尽于此,赵行卓手中之长剑飞快地划过自己脖颈…… 这个年仅二十五岁,永圣皇朝之皇室宗亲、三军左将军、新晋赵侯,带着满腔壮志与不甘,就此殒命于北晋王朝雨啸之地,徒留一声长叹,回荡在丁程等人之恸哭之中! “赵望。”秦夜无心理会身旁之魏先,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末将在。”赵望闻言,立即下马单膝跪地,等候秦夜军令。 “上次是你护送永宁公主到此,好人做到底,你现在就快马前往安王王府,将此间事宜详述于她,并转达本王一句话。” 说到这里,秦夜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赵望会意,起身走到他身边,侧耳倾听。 就在众人好奇秦夜俯身对赵望说什么时,却听他又大声笑道: “去吧,告诉永宁公主,让她安心等着与本王大婚,有本王及这五千羽营所属在,万事皆安。” “是,王爷。”赵望领命,旋即带着十名羽营所属,飞奔离开。 “你们哭够没有?来几个人,把赵侯送往双盛,移交当地之永圣官员,请他们妥善处置赵侯后事,就说是本王说的。”面对哭得死去活来之丁程等人,秦夜颇为无奈地安排。 丁程止住悲伤,抱起赵行卓冰冷之身躯,率领余下永圣士卒,缓缓走出了众人视线。 秦夜给了赵御一个眼神,后者即携数十名羽营所属,跟了上去。 “魏大人,你看……”秦夜指了指前方之微生千里一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秦王放心,下官这就去办。”魏先欠了欠身说完,便驱马上前吼道: “本官乃兵部尚书——魏先,尔等赶快将此处恢复原状,速速散去。” 第60章 盎盂相敲(一) “赵逍御驾亲征,益兴万分危急。” 这是七日之后,安可一从赵望口中听到的消息,即秦夜附耳赵望所说之语。 由北晋雨啸到北晋文都与永圣永都,两者间的距离相差不大,也就是说,当安可一见到赵望之时,赵逍同样也知道了赵行卓身死之事;兵贵神速,若秦夜所料不差,奇袭益兴之永圣大军,必然已在途中…… 安王与安可一商议一番,不敢多作耽搁,连夜秘密进入和宫,向老皇帝禀报了此事;北宫至平闻言大惊,亦为秦夜此举感到狂喜!君臣两人当即决定派禁军统领——轩辕长剑,率六万禁军前往益兴,汇合当地四万守军,以抗赵逍。 “之前星城告急,皇上宁愿强行征兵,也从无出动禁军之意,想不到这次居然会如此大方,割让六成给益兴。”安可一略带嘲讽地说道。 “和宫何等重要,禁军岂可轻动?倘若不是赵逍御驾亲征、如果不是秦夜亲自预测,你以为皇上会这般大动干戈吗?还有,皇上说了,如若此次秦夜所言成真,你功不可没!” 提及秦夜,安王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个神乎其神之年轻人!他不敢相信,仅凭赵行卓之死,就联想到永圣将会兴兵进犯承平日久之益兴,甚至笃定赵逍会御驾亲征……虽说为了配合秦夜迷惑永圣密探,安王没有挂帅领兵前往益兴,但他情愿希望这是虚惊一场,也不想此子预言成真!否则,其未免太过恐怖了,与这样的人同处乱世,他国君臣该是何等不幸!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希望没有第三次,不然,女儿真不知道以后,他会如何对待北晋!” “此言何意?” “‘……有本王及这五千羽营所属在,万事皆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警告女儿了。”两次利用秦夜,他明明知道,却还是顺水推舟,全力帮扶自己达成所愿……安可一眼波盈盈,双颊绯红地低声回复。 “不是为父说你,定然是你多虑了!秦夜这话,为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况且,有前面那句‘告诉永宁公主,让她安心等着与本王大婚’,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爹爹,您老怎么只看字面意思,秦夜特别强调五千羽营所属,意欲何为?他最后那句‘万事皆安’之‘安’字,说得不是什么‘安全’、‘安心’,指的是我安可一!”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不瞒你说,为父虽未见过秦夜,却是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子了。” “爹爹,您?” “你第一次利用秦夜,他让那个赵望转达‘可一不可再’,结果呢?你第二次利用他,他非但出手帮我北晋应付永圣,而且也不过逞个口舌之快,说什么‘万事皆安’!这与盎盂相敲,有什么区别?” “爹爹……” “能知你、懂你、让你、帮你!秦夜此子,真乃老夫之乘龙快婿也!因祸得福,感谢上天,哈哈哈……” 看到恃才傲物、生性自负之女儿,难得娇羞地低头不语,安王老怀宽慰,大笑着急匆匆找寻自己王妃去了,想要把这一开心之事分享给她。 “盎盂相敲……知你、懂你、让你、帮你……” 安王方才所说之言辞,不断回荡在安可一脑中,使素来知人料事、洞察一切的她,也开始看不透秦夜所为了! 秦夜,后起之秀中的第一人,以他今时之功业,放眼诸国君臣,恐怕除了开国帝君与全力支持他的天焱素君,已是鲜有人及!如此举世无双之年轻战神,为何会一再纵容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异国女子? 贪图她天下四美之一的美色吗?不会,听闻他耀世至今,除了与明媒正娶之皇甫纤心有过同房之实,其余如梁婉瑜这等同为天下四美之一的奇女子,他并无任何轻薄冒犯之举传出,足以证明他绝非什么好色之徒! 既然美貌不是主要原因,那安王王府之权势呢?秦夜是为了这个吗?稍作思索,安可一便自己给出了否定!以天焱皇朝现在之整体国力,及羽军四营、羽营所属之无双战力,或许连天下诸国都难以入得了他的双眼,又何必在乎区区一个安王王府? 还有,职任兵部尚书之魏先就在他旁边,为何他还要直接让赵望前来安王王府、转达事关永圣兵阵之猜测?他就这么信任安王王府吗?还是,就只是单纯的信任她安可一? 想到此处,本就白里透红之娇容,变得更加红艳了…… “小姐,您怎么了?突然这般面红耳赤,生病了吗?”一旁之飞梦见状,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安可一支支吾吾地回了几个字,即再无多言。 “呀,对了,赵将军都到了,想必未来姑爷也快了,难怪小姐会脸红,哈哈哈!” “你个妮子,胡说什么呢?” “呀,如果这算胡说,那小姐何故脸红?难不成当真病了,相思病!哈哈哈……” “你……” 又过了半个月,望眼欲穿之北晋君臣,终于见到了走得极慢之秦夜使团;双方不及见面,东南风向即传来了八百里加急军报:永圣皇朝帝君——赵逍,携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此刻正在猛攻北晋益兴之地;至此,和平相处不到四个月之天下诸国,再次燃起了战火。 而在双方于益兴僵持不下之时,北晋上将军——穆天寒,仅分一万士卒留守信城,统十四万大军直取永圣之双盛一州;消息散播开来之后,天下哗然…… “花州牵制十五万、信城又有十五万、其余边境州郡再分去十万,益兴区区四万守军,如何能与朕之二十万雄狮抗衡?还有那个穆天寒,他怎么敢以十四万兵马进犯朕之双盛,他就不怕天焱的兴州驻军,趁机取了信城?” 翻遍各方军报,赵逍怒不可遏,近期发生之事,完全不可思议。 “启禀皇上,结合益兴战事与穆天寒之举,北晋定有高人指点,所以才会早有防备!据末将观察,益兴城头之守军不仅装备精良、作战经验颇丰,而且悍不畏死,可谓精锐中的精锐,末将愚见,应该是北晋禁军到了,还望皇上圣断。” 永圣新晋正王——司空闪,瞥了一眼一言不发之兵部尚书——太史令仁,心中暗骂一声“老泥鳅”,率先谏言。 “北晋禁军?北宫至平这个老东西竟然舍得?不对,倘若真是北晋禁军到了,为何没有密报传来?藏匿北晋境内的密探,都是酒囊饭袋吗?还有,既然派出禁军,为何主帅不是安秦?今日刚到之密报,都还说他正在到处接待诸国使团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英明半生之赵逍,也不得不泛起了迷糊。 “回禀皇上,北晋君臣既然敢不计后果地动用禁军,定然会严密封锁消息,而不以安秦挂帅,正可混淆视听!末将愚见,我朝此次奇袭益兴,已经失了先机,不如暂时撤兵,从长计议……” “混账,皇上首次御驾亲征,岂能无功而返,传扬出去,他国朝野如何看我永圣君臣?” 司空闪话音未落,太史令仁即扬指斥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圣主明君所为!” 司空闪毫不退让,言辞反而变得更加犀利。 “若时时事事都为了朕所谓之君威圣颜,那朕凭什么与天焱素君一争天下?传旨,即刻撤军。” 没有怪罪争吵之司空闪与太史令仁,赵逍拔出佩剑插在地上,宣布了决定。 收到赵逍退兵之消息,猛攻双盛而不下之穆天寒,见好就收,也领军撤回了信城…… 第61章 盎盂相敲(二) 随着永圣和北晋在益兴、双盛之两处战事虎头蛇尾,一个月之时间悄悄流逝,距离北晋最远之无双皇朝太子——哥舒上善,耗时两个月,横穿中玄皇朝和永圣皇朝,总算抵达北晋文都;如此,抛开永圣赵行卓不谈,计划参加安可一同秦夜大婚之诸国使团,悉数到齐。 而先于哥舒上善一个月到达之秦夜,除了第一天见过北晋君臣一面,其余时间都是带着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及西门怡景四女到处吃喝玩乐!多亏北晋君臣吸取天焱双州花市、天焱焱京闹市之教训,采取各种强制手段管教文都城中之纨绔子弟,否则,不知又要因为秦夜这些绝色女眷,引起多少杀戮…… 由于大婚之日还有半月有余,为免这些他国权贵百无聊赖,老皇帝听取太子北宫纵横之建议,计划两日后于皇家园林——万兽苑,举行射猎以供消遣;而且暗中放出风声,说永宁公主——安可一,届时也会参与射猎。 尽管安可一与秦夜大婚在即,但能亲眼一睹天下四美之一射猎之风采,还是极具诱惑的一件人生快事;因此,诸国使团无不欢呼雀跃,就连抑郁烦闷之哥舒上善,也不禁生出了一丝期待。 值此盛会来临之际,令安王与安可一意想不到的是,秦夜居然在射猎消息公布之当晚,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扬言见不到安可一,他今夜就住在安王王府不走了,而且后日还会堵住王府正门,绝不放府中一人前往射猎。 安王看着行事荒唐之秦夜,还以为他吃错药了,正不知所措之时,安可一带着丫鬟飞梦,与秦夜开始了第三次见面。 “秦王若是来兴师问罪,本公主一力承担,还请不要扰得我安王王府上下不得安宁。”没有行礼、没有寒暄,安可一径直冷冷说道。 这可把安王吓得不轻,要知道,眼前之秦夜,不仅是手握天下第一精锐、最强王朝之三军统帅,也是他不久之后的唯一女婿,还是北晋王朝之大恩人!真把他惹急了,别说区区安王王府,就算是偌大之北晋王朝,也是承担不起后果的…… “秦夜若要兴师问罪,何必亲自前来?” 听闻秦夜没有自称“本王”,安王紧绷的心弦,稍稍有所缓和,刚要开口打破颇为严肃之氛围,不想安可一又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既然不是兴师问罪,秦王何以在我安王王府横冲直撞?难不成秦王居功自傲,仗势欺人来了?你把我安王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可一放肆!” 安王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一点情面也不给秦夜?人家毕竟没有什么逾越言行,不过破了婚前不能见面之北晋习俗而已,可就算今晚不见,后日之射猎现场,不也要见?也不知道她这无名之火是怎么来的?担心事情愈演愈烈,连忙大声喝止。 “安王王府,难道不是秦夜的另一个家吗?”秦夜自顾自坐下,端起桌上之茶盏喝了一口之后,淡淡回复。 他这一说,瞬间让安王父女愣住了! 尤其是安可一,她帮秦夜想了一百种说辞,却无论如何也没猜到,这个杀伐果决、极其冷血之天下战神,竟然会从他口中说出如此充满戏剧性之言语!他不会喝醉了吧? “本王不擅饮酒,所以一直不喜,自然不会轻易去碰那玩意,更不会借几口黄汤来壮胆,不信可以让岳丈大人来一探究竟!” 宛如知晓安可一心事一般,秦夜又自言自语地解释起来。 “贤婿说得哪里话?喝没喝酒,老夫一看便知;况且,哪怕这全天下的所有人都借酒壮胆,贤婿也绝无可能!无伤林之生死鏖战、月河决战中的那一声声巨响,是那种需要借酒壮胆之窝囊废能干出来的大事吗?贤婿说得对,这安王王府,就是你在北晋的家,既然是家,我们都不要这么拘谨!来人,看看王妃睡下没有,快叫她来见见自己的乘龙快婿,哈哈哈……” 纵然安王依旧不清楚秦夜来意,但至少知道他绝不是来找茬,于是开心地说个不停,最后还大笑着命人去请王妃——王佳。 殊不知,他这一搞,轮到秦夜惴惴不安了,只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难为情地小声说道: “这个……王爷不用麻烦……小婿也没什么特别之事,就不用劳烦王妃了,小婿这就离去。”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躲得了今晚、逃不过来日,你怕什么?” 安王角色转变极快,顷刻间便以长辈口吻,老气横秋地颐指气使起来,把一旁之安可一和飞梦,逗得“噗嗤”笑出声。 “刚才不是嚣嚣争辩、威风凛凛吗?现在怎么这般畏畏缩缩、判若两人?”安可一并未打算轻易放过秦夜,因而继续挖苦。 “你这妮子,今天这是怎么了?秦夜第一次登门,岂能一直咄咄逼人?你再这样无礼,等会看你母妃不收拾你!” 安可一之冷言冷语已经趋近无理取闹,安王再也看不下去,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指责道。 “大晚上的,是谁惹你这老糊涂生这么大的气?” 王府大厅外传来一声调侃,秦夜知道,是安王王妃到了。 倘若一进安王王府,就见到安王王妃,秦夜还不至于会如此难为情!可因为自己一时之心血来潮,让已经歇息之未来岳母不得安宁,秦夜于心何忍?暗自自责几声,硬着头皮、强装欢笑、起身恭迎。 安可一见状,顿时掩面而笑,惹来安王一阵白眼。 “晚辈秦夜,拜见王妃。” “老身不知秦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秦王见谅。” “王妃言重了,晚辈多有叨扰,还望王妃恕罪。” “不知秦王造访敝府,有何吩咐?” “这个……晚辈一时口渴,正好路过贵府,所以进来讨盏茶喝。” “茶不是喝过了吗?为何还不走?” 秦夜极不自在之窘态,让安可一再也忍不住,再次“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为掩失态,又再次将矛头对准秦夜。 “给本王住口!你今晚是中邪了吗?秦夜一再忍让,你却得寸进尺,真是气煞本王也!你母妃也在,别逼本王家法伺候!” 在飞梦的记忆里,这应该是老爷对小姐最生气的一次!往昔,他对小姐之百般宠溺,就连王妃也曾多有诟病……想不到,今晚当着秦王的面,他竟生气如斯,还搬出了传说中之家法! “王爷息怒,都怪秦夜唐突,您老万不可错怪可一,更不要气坏了身子,晚辈这就离开。” 可能连秦夜自己也没注意到,他一边恭敬安抚安王,一边竟不由自主地把安可一护在身后,而且刚才还将“可一”二字脱口而出;这一连串之举动,让安可一刹那间心中一暖,丝毫没有把安王之话语听进一字。 “等等,秦王难得来到敝府,岂能如此离去?传扬出去,敝府还如何在这北晋帝都立足?不若让可一,陪你到湖心小筑一尽地主之谊。” 王佳敏锐地察觉到一些端倪,立即出言制止秦夜去意,并邀请他与自己女儿到湖心小筑一叙。 安王和秦夜不明其意,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她继续出言打断: “秦王有所不知,敝府之湖心小筑,可是全京城中,赏月之最佳胜地!如今临近中秋,更是妙不可言……既来之,则安之,除非秦王不认老身这个安王王妃,否则,听老身做主就是!” “这个……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谨遵王妃之意。” 秦夜后退一步,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大礼,却差点踩到其身后之安可一。 第62章 湖心小筑之月(一) 秦夜不请自来、前倨后恭;知书达礼、进退有度之女儿一反常态,处处刁难秦夜;时时循规蹈矩、事事求全责备之王妃,竟也言行怪异,不仅对女儿之无礼视而不见,甚至破天荒允许自己之外的男子登上湖心小筑…… 安王不敢相信今晚之所见所闻,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弹指间传来之剧痛使他明白,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旋即略带怒意地说道: “夫人……这……这成何体统?” “你个老糊涂,枉你活了大半辈子,怎么这么不开窍?你想干什么?真把女儿家法伺候?你看不出女儿那是吃醋了吗?”如同看傻子一般,王佳满眼鄙夷地骂道。 “吃醋?这又是哪跟哪的事?纯属胡说八道!”安王双手一摊,显而易见,他压根不信王佳所说。 “老身问你,秦夜是谁?” “这还用问,天地之间,何人不知他是天焱皇朝之秦王、当今世上之无双战神、本王半月后之乘龙快婿!” “亏你还知道他是你半月之后的女婿!老身再来问你,他此次来我北晋成婚,除了他的羽营所属将士,还有谁?” “你的意思是……” “不错,还有天下四美之一、曾经之昭武第一美人、如今的天焱皇朝双圣郡主——梁婉瑜,以及霄晖郡主——安可一、名义上之义妹——韦青璇、西平公主——西门怡景;不仅不远千里地把她们带来我北晋文都,而且成日整月同她们醉心于风花雪月,你去问问这京师帝都城中,谁人不知秦夜女眷?何人不赞四女之美?可一作为即将与其成婚之女子,与梁婉瑜同为天下四美之一、还是你安王独女、更是我北晋王朝堂堂之永宁公主,不比皇甫纤心差一分……不管她有没有真心喜欢秦夜,大婚在即,面对四面八方之流言蜚语,心高气傲的她能无动于衷、心如止水吗?况且,以刚才可一看秦夜之眼神,老身绝对相信,她对他有情!如此,可一今晚之不合理言行,不就都合乎情理了?” “秦夜也是,带这么多红颜知己来干什么?年纪轻轻就如此沉沦了吗?还有,这都一个月了,才来看可一,难怪她会生气!对了,这小子搞出这么多事,会不会是欲擒故纵?”安王恍然大悟,顿知错怪女儿,于是转而埋怨起秦夜。 “你又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以你对秦夜之了解,你认为他是那种贪图享乐之人吗?不是,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告诉那些居心不良、意图破坏此次大婚的宵小之辈,他秦夜无惧!至于一个月不来我安王王府,则是拘泥于婚前不相见之陈规旧俗,免得被别有用心之人,借来攻讦他不遵我北晋礼数;一旦我北晋主动打破束缚,他不就连夜登门了?此子小小年纪,除去战场上之不世功勋不说,能处处行事滴水不漏,真乃天人也!我们这宝贝女儿遇上他,可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老身真心为她高兴!” 王佳将这两个月之思索,加上今晚之感想,全部一一道出,听得安王目瞪口呆。 “可……可让他去湖心小筑,似有不妥……” 眼看安王还在纠结这事,王佳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你当真是一点也不明白秦夜的一番苦心,后日射猎在即,秦夜此刻前来:一则告诫诸国权贵子弟,可一是他未过门之爱妃,少给自己找不愉快;二则,定然是想提前告知可一,关于射猎需要注意之事宜,以老身猜测,只要可一出现在万兽苑,保证瞬间便会被那些羽营所属层层护住!甚至……” “甚至什么?夫人你倒是说啊!” “甚至现在之安王王府附近,已经潜伏着大量之羽营所属,待可一出门,就会被他们立即护卫起来。” “这……这……” “这你个头,小两口好端端的一次相见,差点就被你这老糊涂搅黄了!上个湖心小筑怎么了?我安王王府身正不怕影斜,谁敢胡言乱语、造谣生事,纵使你安王亲兵不出面,老身这贤婿之羽营所属,也不会放过他们!” 王佳说完,不再理会尚未缓过神来的安王,径自走出了王府大厅。 “这小子,不会是个妖孽吧?万幸,他是本王之女婿……咦,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老伴,怎么会如此了解秦夜,居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哎,女人心、海底针!老夫只有一个都还捉摸不透,秦夜居然敢娶那么多,当真后生可畏!听说皇甫欲和那个老匹夫,也是只有一个老伴,改日可以好好找他探讨探讨,哈哈哈……” 一通百通,安王双手复后、悠闲地唱起小曲,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大厅。 独自与安可一主仆走在铺满卵石之王府小道上,秦夜在文伊月等女面前之能言善道,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尽之尴尬与无奈……正如安王王妃猜测,秦夜今晚来此之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震慑那些色中饿鬼,以及嘱咐安可一一些射猎之安全事宜,谁知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须臾之刻,甚为广阔且平静如镜之湖面映入眼帘,外加悬挂上空之清虚,秦夜忍不住赞道:“海上生明月,果然名不虚传!” “为何不连‘天涯共此时’一起说出?”看不清安可一是什么神情,此问之后,再无言语。 飞梦识趣地离开,徒留秦夜四顾茫然地陪着安可一。 “‘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换成这些,公主就会高兴了吗?” “堂堂秦王,也会关心我这异国公主高兴与否吗?” “秦夜不想破坏如此良辰美景,这是去往湖心小筑的船吗?”言毕,秦夜直接纵身跳了上去,并极为风度地伸手邀请岸上之冰美人。 不料,安可一完全不搭理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见状,秦夜心中之征服欲骤起,闷声回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其快速横抱而起,同时附耳说道:“本王知道你不仅是用毒之行家,还是近身刺杀之高手,但本王愿用这天下作赌!” 言毕,不避刺骨湖水,一脚踏了进去。 安可一愕然,方才下意识握紧袖中匕首之右手,没有进一步过激施为,任由秦夜就这样抱着上了船。 轻轻将她放下,秦夜逐一洗去鞋上与船中之泥巴后,即熟练地操起船桨,默不作声地驱动着轻舟,平稳地向着静谧迷人之湖心小筑划去。 顾名思义,湖心小筑孤立于湖中央,此时正整体笼罩在银白色之月光下!秦夜初登此地,看着重重树影、听着流水潺潺、闻着沁脾花香,感受着微微拂面而来之秋风,顿感好生惬意,他确实好久没这么亲近天地风光了…… “你有完没完,天色不早了,赶紧离去。” 安可一看着秦夜一副甚是享受的模样,心中不时生出些许自豪之感!但一想到他近期之种种言行,便又颇为生气地开口驱逐。 “你在怪本王?”秦夜抬头望天,此刻之月亮,确实有点与众不同,似乎只要伸手即可触碰到。 “你以为你是谁?少在那里自作多情!”安可一见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所说,更加愠怒。 “本王是谁?本王是要结束这天下乱世之秦夜、是被你一再利用之秦夜、更是你未来夫君之秦夜!”秦夜收回赏月之目光,语气开始霸道。 “你今晚到我安王王府,究竟意欲何为?”安可一理屈,转而问起秦夜之目的。 “孤男寡女共处孤岛,公主绝色无双,你说本王意欲何为?” 秦夜答非所问,满脸坏笑地朝她走去,途中还开始脱外袍,吓得安可一连连后退,右手再次握紧了袖中匕首。 第63章 湖心小筑之月(二) “你……你敢……” 无视安可一之戒备,秦夜一步步凑近,将自己的黑色外袍,快速披在了她身上,并开口劝诫: “纵然秋高气爽,还是多穿一点!” 感受到袍子上之余温、以及秦夜特有的气息,安可一心中升起一股之前从未有过之情意,竟让她一时不敢看向秦夜。 “第一次无伤林之战,秦夜利用纤心败了中玄宗政辰和昭武华文;昭兴梁府中,秦夜利用婉瑜引蛇出洞,杀了深藏暗中之叛逆,接着又利用梁氏一族稳定了昭兴局势;第二次无伤林之战,秦夜利用婉瑜和伊月,彻底铲除了祸乱天下之天罪盟;中玄凤舞城外,秦夜又利用青璇,兵不血刃地取了凤舞三郡九城;哪怕对于无名无分之怡景,秦夜也利用她安抚了西平珠州君臣……她们不仅是活生生的绝世佳人,更是与秦夜此生生死与共之伴侣!每次想到曾经利用过她们,秦夜心中就宛如刀割一般。” 说到此处,秦夜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可一,见她还是形同寒蝉僵鸟似的,便接着说道: “将来若何,谁也不知,万一公主哪天真的动心了,回首往事,岂不同秦夜一样为愧疚所折磨?是故,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直接告知秦夜即可,不必再自己劳神费力、多方谋划!记住,任凭风霜雨雪、管他刀光剑影,一切皆有本王!后日一早,本王派一千羽营所属来接你,这湖心小筑之月,本王甚是喜欢,哈哈哈……” 听闻羽营所属,安可一刚想拒绝,抬头却发现秦夜已经走远;快步追上去,只看到皓月之下的湖面上,一叶扁舟正如箭一般急驶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安王带着王佳和飞梦乘船而来,尽皆满是关切地看着安可一。 “谁要他派羽营所属护卫,我安王王府没有府兵侍从吗?蛮横无理、自以为是,他以为他很了不起吗?” 或许是因为秦夜弃自己而去,或许是为了在家人面前强装傲慢,安可一没好气地指责起秦夜。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安王三人不仅没有一字附和,反而都面带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怪怪的!飞梦,你来说,为了何事发笑?” “小姐,衣服……秦王的外袍……”飞梦小声提醒。 “难怪刚才发觉那小子前后大相径庭,原来是少了外袍!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没有外袍遮挡,那小子的小身板,也不怎么样嘛,哈哈哈!” 听完飞梦所说,安王不顾玉面绯红之女儿,大笑着调侃起来。 “你个老糊涂,没个正形!不过,可一啊,为娘突然想起一句古语:‘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知其善’,不管你心意如何,反正为娘始终觉得,今晚这湖心小筑之月亮,特圆特美!” 王佳之言,让安可一之额头,低得更低了…… “启禀殿下,刚刚接到密报,秦夜不仅去了安王王府,还与永宁公主一起乘船,单独上了湖心小筑。” 东宫之中,兵部尚书——魏先,连夜前来汇报秦夜之事。 “看来,后日射猎,勿需本宫再派禁军护卫她了。” 冷冷说完,北宫纵横提笔之右手突然紧握,竟将他一向视若珍宝之白狐毛笔,折成两段。 “太子殿下……”魏先见状大惊,想要上前查看北宫纵横是否伤了自己,被他挥手制止了。 “即刻把原定护卫万兽苑之五千禁军,减为一千。” “太子殿下,这……这……” 魏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兽苑全境有七百里之广,原计划之五千禁军,尚且不能布防千之一二,更何况这区区一千之数!多国权贵政要射猎其中,万一有个差池,北晋如何承担得起?看着眼前这个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心思深沉之太子殿下,魏先眉头紧锁,想要劝谏而又不知从何说起。 “魏大人,你是兵部尚书,管好刀枪剑戟就好,这些邦交琐事,不是你的长处。”北宫纵横看也不看魏先一眼,言辞之中尽是不屑之意。 “殿下圣明,下官告退。” 魏先心知,自己在太子禁足东宫期间,率先提出和亲奏议,最终致使安可一婚配秦夜;不管此举对北晋有何大利,自己注定是触到了太子逆鳞……因此不再多言,恭敬地退出了东宫。 “先以安可一为饵,引秦夜造访安王王府,结怨于诸国那些好色之徒;又大肆撤下护防射猎之四千禁军,太子是想借他国兵刃,置秦夜于死地吗?既然舍不得,当初又何必主张让她出使天焱?” “放肆!” 北宫纵横狠狠把两截断笔扔到地上,起身指着论道门之西南统领——花情,大声吼道。 “忠言逆耳,就算太子殿下现在把民女千刀万剐,民女还是要说:她出嫁在即,却还想着为我北晋报仇雪耻,虽有私心,但终归还是于国有利;秦夜,他国战神,却以自己之远谋,助我北晋度过益兴危机,不管是权谋制衡也好、示好她安可一也罢,终归是帮了我北晋王朝!太子殿下这样对他们,民女不敢苟同!还有,太子殿下别忘了,秦夜此次前来北晋,可是随行带了五千羽营所属,就凭他国使团那些个绣花枕头,焉能伤他一丝一毫?就怕太子殿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得罪天焱君臣不说,还惹来皇上一段斥骂。” 花情无视北宫纵横之盛怒,接着有条不紊地说完了压抑心中之话语。 “你们都怕父皇、忌惮秦夜、恐惧羽营所属,本宫不畏!告诉你们,后日之事,不管成也不成,在本宫眼里,一点也不重要!本宫这么做,就是要向她、向天下人证明:我,北宫纵横,绝非懦弱无能之辈!还有,本宫不是哥舒上善,像他那样逆来顺受,本宫做不到,也耻于去做!做好你分内之事,下次再敢与本宫这般说话,别怪本宫不念儿时旧谊。” 言毕,北宫纵横撇下花情,独自进了书房中的密室。 “儿时旧谊……难道在你心中,除了儿时旧谊,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什么了吗?” 花情无力地跌坐在地,一滴清泪缓缓跃出了眼眶…… “报……禀报太子殿下,晋王在日落阁,与天焱皇朝之皇甫凡、谢光辉等人起了冲突……” “慌什么?” 北宫纵横极不耐烦地走出密室,看着泪痕未干之花情,心中即时生出一阵怜惜之情,亲自用自己的巾帕替她擦拭一番后,便带着那名前来禀报之东宫侍卫,走出了书房。 “他……”花情留恋地摸了摸自己眼角,感动地缓缓离开了。 “呀,私会可一姐姐之秦大王爷,终于舍得回来啦,本郡主还以为你要夜宿安王王府呢!” 秦夜才踏进客栈,即遭到文伊月一阵嘲讽!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一旁之梁婉瑜及韦青璇、西门怡景等女。 不曾想,历来与自己同进同退之韦青璇,居然率先附和起文伊月,满是醋意地打趣道: “某人就算身在此处,其心,恐怕仍在安王王府!不然,鲜有离身之那件黑色外袍,去哪里了?我可听北晋中人说了,安王王府内有一处湖心小筑,在那赏月,实乃人生幸事!不知某人可曾一饱眼福,领略其中之别样情趣?想必那湖心小筑之月,定然要比这客栈外的,更大更圆更美吧?” “青璇妹妹此言差矣,应当说某人醉翁之意不在赏月,在乎美人之美也。” 若说韦青璇之添盐加醋使秦夜措手不及,那梁婉瑜之态度转变,差点让他一口气上不来、活活惊死,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梁婉瑜吗?正当他不知如何招架之时,看到尚未开口说话、一直掩面而笑之西门怡景,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忙说道: “还是公主识大体,此次邀公主一同前来北晋,是秦夜做得最正确的事情之一,嘿嘿嘿。” 谁知,秦夜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说,立即犯了众怒!先是西门怡景以不想惹火上身为由,谢绝了他的称赞;接着便是文伊月、韦青璇轮番出言指责;然后又是梁婉瑜满脸不悦,拂袖离去…… 秦夜心中酸楚,暗自苦笑道:“这样看来,湖心小筑之月,确实是大了点、圆了些……” 第64章 兔子 秦夜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皇甫凡与谢光辉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累得心烦意乱,跟在依旧活蹦乱跳之素荷身后,两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流露出无尽之悔意。 回想三个时辰之前,即酉正时刻,皇甫凡正在客栈中安逸地喝着饭后茶,却被谢光辉一脚踹门而入;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即被对方指着鼻子大骂道: “皇甫凡,你我同为焱京城中有名的两大废物纨绔,你何必时时处处踩一捧一?你不就封了个侯吗,有必要见人就说小爷不如你吗?我天焱皇朝之‘一王六将’,除了恒王有王爵,其余之人有什么?就算是卫将军,那也是因为追随秦王有功,后来才获封明国公之爵位!怎么,你也要说他们比不上你这‘双全侯’吗?” “收起你这套狗屁歪理,大爷比的是你,扯其他人干什么?真有能耐,你倒是去弄个侯爵给本侯看看!一边玩去,别来影响本侯思念家中之爱妻,你个形单影只之孤家寡人,哈哈哈!” 提及林霜序,皇甫凡更加觉得谢光辉与自己相形见绌,于是极为嘚瑟地大笑起来。 “也不知道你臭屁个啥?依本公子猜测,你这奶毛不齐、未经人事之雏男,恐怕连人家之小手,都没有牵过吧?知道什么是鱼水之欢吗?你尝过吗?某人从前被一名歌姬追得满地爬之糗事,本公子可是记忆犹新,哈哈哈!” 谢光辉旧事重提,使得皇甫凡尘封心底之过往再次涌上心头,气得他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口不择言地反击道: “去你大爷的!谁说老子奶毛不齐?谁说老子是雏男?谁说老子被那些个风尘女子追得满地爬?有本事,现在就跟老子去喝花酒!” “走啊,谁不去谁是王八!也别到处找了,直接去北晋帝都最有名之妓院——日落阁。”谢光辉见皇甫凡中计,迫不及待地说出了神往已久之烟花场所大名。 “走啊,老子奉陪就是。”没有多想,皇甫凡率先出了门。 “呀,本座正愁没人一起逛街,你俩虽说丑了点,但也勉强能凑合着用一下!” 客栈大门口,女扮男装之素荷,遇到先后下楼的皇甫凡与谢光辉,当即不容置喙地做了安排!两人自幼便十分惧怕这个活祖宗,此刻听她开口吩咐,尽皆哭丧个脸、极不情愿地跟了上去,只希望其快些走累,早早放了他们。 可惜,皇甫凡与谢光辉都忘了,喜好游览天下名山大川之素荷,其体力之好、耐力之强,又岂是寻常女子所能比肩的?这一逛,眼见三个时辰一晃而过,她仍是兴致盎然、激情不减!又因安可一与秦夜大婚、诸国使团共聚文都,北晋君臣取消了京师宵禁;是故,只要素荷愿意,完全可以通宵达旦地一直玩乐。 好巧不巧,就在皇甫凡和谢光辉将要崩溃之际,却见前方不远处之素荷,停在一处阁楼门口,好奇地打量了浓妆艳抹、搔首弄姿之揽客女子一会,即随她们走了进去。 “日落阁……谢光辉,你干的好事!”皇甫凡凑近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揪着谢光辉胸前的衣领,恨不得当场将其暴打一番。 “混账,本公子只是听过其名,何曾来过?又焉知公主会无意间闯入此地?再不放手,等下找不到公主,看你如何向秦王交代?”谢光辉心中急切,见皇甫凡舍本逐末,同样怒不可遏地扯着其上身衣物,大声驳斥起来。 皇甫凡听毕,霎时恢复一些理智,放开谢光辉,急如星火地追了进去。 日落阁,北晋王朝帝都内最大最有名、于全天下也是首屈一指之妓院,其名虽然直言不讳而俗不可耐,但也直戳要害而广为人知!其里外之装饰富丽奢华,桌上的珍馐美馔不计其数;各类妖娆无比之曼妙女子穿梭其间,吸引着每一个置身其中之来客的目光,无论男女! “呦呵,哪里冒出来的兔子?这小胳膊小腿的,好生白嫩!老夫往来此处不知多少回,还没试过兔子,哈哈哈。” 一名衣着华丽之白发老头,猥琐地盯着满脸惊喜之素荷,甚至极其下流地摸了摸下体。 两侧爪牙会意,凶神恶煞地大步上前,意欲强行掳走猎物。 “放肆……” 皇甫凡及时赶到,话音未落即大打出手,三脚两拳放倒所有恶奴,一把抓住那个毫无惧意之白发老头,二话不说便是一拳上脸,使其为数不多之老黄牙,又掉了两颗。 日落阁中瞬间乱作一团,小部分人纷纷逃到外面躲避、大半之人则继续留下看热闹,就连楼上正在寻欢作乐之男女,也衣衫不整地走出包间一探究竟。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老夫是谁吗?”吐了一口血水,白发老头断断续续说完,即有大堆全副武装之甲士闻声而来,人数不在五十之下。 “北晋禁军?哎呦喂,吓死本大爷了!你连本大爷是谁都不知道,哪里之底气嚣张?谢兔子,今日之事,你我各担一半哈。”皇甫凡双手交叉胸前,趾高气扬地说道。 “管你是谁,在这撒野,就算杀了你,不过是恩客间的争风吃醋罢了!还等什么,马上将此贼拿下,敢有反抗,就地格杀!”白发老头目露凶光,毫不迟疑地下了命令。 “谢兔子,看好少主……”还未说完,皇甫凡便不得不与迎面而来之十余名甲士,混战在一起。 “你才是兔子,你个王八羔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贬低本公子!活该你被人当野狗一样抓捕,哈哈哈!”谢光辉跳上桌子、双手叉腰,对着被围攻之皇甫凡,吆五喝六地开口嘲讽。 “去几个人,把那个叫什么兔子的小贼,一并锁拿。”白发老头看着互相谩骂、丝毫不把自己放心上的两人,再次有气无力地挥手下了命令。 “皇甫凡,你个窝囊废,本公子不会武功,还不快点过来护驾。”谢光辉见十余名甲士领命而来,一边高声呼救,一边跳下桌子跑到素荷身旁。 “他娘的,你没看老子抽不开身吗?听着,死老匹夫,本大爷乃天焱皇朝、秦王麾下双全侯——皇甫凡,识相的,让这些狗腿子立即撤下。”由于手中没有兵刃,皇甫凡厮打良久,方才抢过一把刀杀了两名甲士,借着难得之空隙,大声吼出了自己的大名。 “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告诉你小子,别说是你这种虾兵蟹将,纵然是秦夜亲临,老夫也不屑一顾!来啊,你们一起上,将这两个小兔崽子给本王剁成肉酱,留下那个细皮嫩肉之小兔子就行。” 听闻皇甫凡言辞,白发老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号令全部甲士上前,意图速战速决。 “去你娘的乌龟王八蛋,你敢……”面对人数倍增之甲士,皇甫凡尚可应对,只是谢光辉和素荷那边,可就岌岌可危了!挥刀再次砍倒一名敌人,皇甫凡发现,已经有甲士围住了谢光辉与素荷;他心急如焚,想要突围而不能…… 千钧一发之刻,数十道箭影飞过,百无一失地解决了所有甲士,看得在场众人惊恐万状,唯独皇甫凡同谢光辉两人喜出望外、如释重负!因为他们已经认出,那是羽营所属的箭。 “谢兔子,看来你命不该绝,哈哈哈!” “皇甫凡,你再叫大爷兔子,大爷活刮了你!”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两大废物纨绔,永远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之鬼样子。” 虽说虚惊一场,但素荷原本之大好兴致被搅,此刻变得极其烦躁,一点情面也不留地斥责其仍旧喋喋不休之两人。 第65章 琴棋书画(一) 素荷盛怒之样子,使皇甫凡心中大笑不止,险象环生那一刻,定然是把这个娇生惯养之小妞吓坏了,现在安全无虞,她还不大肆发泄一番!其实不止她,刚才情急之下,皇甫凡也乱了心神,完全把秦夜及羽营所属抛诸脑后了……以秦夜之谨慎,又岂会放任素荷四处游玩,而不调派羽营所属暗中护卫? 想明白这点,他将抚慰素荷之烫手山芋踢给谢光辉,瞟了一眼弦拉满月、杀气腾腾之数十名羽营所属及一言不发之赵望,皇甫凡径直走向瘫软在地之白发老头。 “本王北宫自在,乃当今皇上唯一在世之皇叔,尔等竟敢得罪本王、随意射杀我北晋将士,你们死到临头了!” 亲眼见到全部护卫被杀,白发老头本就黯淡无光之老脸,弹指间即变得更加苍白可怖,于众目睽睽之下,强装镇定地报出了自己之身份。 北晋太宗皇帝老来得子,在北宫自在出生之时,便明旨诏告朝野,封其为晋王;驾崩之前,除了确立后继之君,还拼着最后一口气,让高宗皇帝当众立誓,保北宫自在一生平安富贵…… 高宗皇帝秉政北晋三十载,渐渐长大成人之北宫自在,畏惧这位皇长兄之严厉狠绝,尚能有所收敛;及至高宗撒手人寰,身为其侄儿之北宫至平登基,北宫自在宛如猛虎出笼,开始以晋王之尊、皇叔之贵,到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北晋朝野深受其害,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如此一来,更加助长了北宫自在之嚣张气焰,越来越无法无天…… 谁知,大半生目空一切之北宫自在,今日却在阴沟里翻了船,遇上了同样胆大包天之废物纨绔——皇甫凡。 “别、别、别,您老千万别这样,小爷还是比较喜欢您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你刚才所说,就算杀了你,也不过是恩客间的争风吃醋罢了!我等有没有死到临头,暂不得知,反正你是死期到了,拿命来吧!” 皇甫凡嘲讽完毕,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刀刃,向白发老头劈去。 “刀下留人……” 一声大吼,一位四十上下,脖子和脸上布满火红唇印之贵气男子,拔剑挡下了皇甫凡之致命一刀,在皇甫凡再欲挥刀袭来时,他连忙急不可待地说道: “本王乃中玄皇朝北王——宗政昱,今日与晋王一同来此日落阁消遣,不想竟和皇甫将军生出了误会,还请皇甫将军看在北晋及中玄两国之情面上,放了晋王。” “中玄北王?不知王爷在屋里抱大腿、摸屁股的时候,可曾听到这老匹夫与本侯之对话?”刀尖指向被吓得失禁之北宫自在,皇甫凡咬牙切齿地反问。 “这个……,外面太吵,本王没有听清。”闻言,宗政昱顿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回复了皇甫凡。 “赵大侯爷,看你的了!”对于宗政昱之糊弄,皇甫凡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朝面无表情之赵望,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望会意,立即示意二十名羽营所属,从各方上楼搜寻刚才陪宗政昱玩乐之日落阁女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即抓了十名无比艳丽的女子到来。 宗政昱见此情景,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砸碎在他跟前之酒坛子惊了一跳。 “那老匹夫有言在先,这里发生的任何事,不过是恩客间的争风吃醋而已,北王不顾中玄和北晋两朝君臣之颜面,口不择言地上升到国与国之至高层面,是何居心?若再横加干预,我朝之羽营所属,不介意再杀几个中玄士卒。” 说话者,正是谢光辉,此刻有羽营所属护卫素荷,他便悄悄拎起一坛酒,退到一旁看起了热闹……喝着喝着,他突然想到,皇甫凡他们两个同为焱京两大废物纨绔,倘若让皇甫凡一人在此等情况下出尽了风头,那他谢光辉以后,如何再与焱京城中那群狐朋狗友吹牛?念及于此,果断地将手中酒坛扔向几次欲言又止之宗政昱,同时大声放言威胁,把对方气得狠狠打了上前问安之护卫一巴掌。 “尔等不必害怕,只需告诉本侯,刚才在与他鸳鸯戏水的时候,是否听清外面在闹些什么?”皇甫凡瞅了瞅谢光辉,提刀走到那十名女子面前,满口戏谑地问道。 “我等虽然沦落风尘,但同侯爷一样是人,还请侯爷放尊重些。”四六分开之十名女子间,四人一方中的一个青衣女子毫无惧意,言辞犀利地驳斥了皇甫凡,颇有一些不怒自威之样子。 “本公子一向说你做事不动脑子,让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那个什么中玄王爷,你觉得她们日后还有活路吗?”谢光辉不顾众人目光,义正辞严地指着皇甫凡教训起来。 “谢兔子,少跟老子在这叽叽歪歪,你有脑子,那你来处理这些混账破事,老子洗耳恭听。”差点在无意中害了这些无辜之女子,皇甫凡自知理亏,于是借坡下驴,携着兵刃退到一旁,笑嘻嘻地等着谢光辉发落。 对于皇甫凡之撂挑子行为,谢光辉轻蔑一笑,旋即大义凛然地说道: “本公子谢光辉,乃天焱皇朝南湖伯、界州州领,也是骠骑大将军独子;那长相猥琐之废物玩意,乃天焱皇朝双全侯、双州州领,其父恒王、其兄明国公;大名鼎鼎之秦王战神,亦是他姐夫!本公子不才,同这小子并称焱京城中之两大废物纨绔……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于你们而言,今日之事,纯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日落阁,恐怕你们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因为,不管你们说与不说,想必那个屁滚尿流之老匹夫,以及那些与其同流合污之奸佞小人,都会迁怒于你们!所以,如果你们愿意,不妨随我们一起返回天焱;届时,本公子与那废物自会护你们一世周全。” “什么……” 周围之人,全都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就连赵望也被谢光辉这荒谬绝伦之话语,惊得不由自主地看了他良久。 第66章 琴棋书画(二) “谢兔子,老子大婚在即,你别给老子添乱,想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法子,你脑子里都是屎吗?”皇甫凡等了半天,以为这小子憋了什么好屁,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臭不可闻。 “谁让你行事莽撞,永远这般不计后果!既然事情因你而起,你小子就该负责到底。” “说得冠冕堂皇,你当真仗义的话,何不把她们悉数收入将军府?反正也没其他女子看上你这谢兔子。” “他奶奶的,你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干嘛一直叫老子兔子?那你说,怎么办?” “要么一刀杀了那个老匹夫,永绝后患!要么你把她们带回将军府,一劳永逸!当然,也可以都选,两全其美!” “不行,要干一起干,你小子休想作壁上观!那老匹夫交你诛杀,老子……负责她们。” 谢光辉不想在这烟花之地继续争来吵去,毅然摆手作了决定。 “一言为定,兔子就是兔子,舞刀弄剑之事,还是得有老子这等威武霸气之大好男儿来干,哈哈哈!” 皇甫凡听后,大笑着挥舞起手中兵刃,得意地走向逃而不得、面如死灰之北宫自在。 “皇甫将军三思啊……” “住口,古语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别以为本侯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本侯若是不杀这老匹夫,你即可到处宣扬,说我天焱怕了你中玄,非但让这老匹夫欠了你一个天大之人情,而且还可拔高你在中玄朝野之声望,可谓一举多得!如果本侯不顾一切杀了他,你更可借机蛊惑他国君臣,一致对抗我天焱皇朝!本侯在此正告于你、正告在场所有人,本侯既然是远近闻名之废物纨绔,又岂会在意这些狗屁阴谋?听好了,我,皇甫凡,于日落阁结怨于北宫自在,怒而杀之!” 呵斥完宗政昱,皇甫凡瞄了一眼直如待宰羔羊一般之北宫自在,不再理会第二声“刀下留人”,手起刀落,砍下了至死都还在怀疑之北宫自在的头颅。 “勾栏瓦肆、莺歌燕舞,真是惹人眷恋……在此送你上路,也算小爷对你这老匹夫的一番美意,哈哈哈。” 伴随着皇甫凡之狂笑声,顷刻间,落日阁内爆发出阵阵惊恐莫名之叫声。 来迟之北宫纵横,看着滚落在地、血淋淋的人头,收回停在半空中的右手,冷冷地对身旁的禁军说了“收尸”两个字,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日落阁。 “好个皇甫凡,还愣着干嘛,走!”北宫纵横之言行,使自以为奸计得逞之宗政昱心里,瞬时凉了半截;他实在想不通,威威一国储君、时值年轻气盛之韶华,居然如此沉得住气!是他本来就懦弱怕事,还是真能遇万事而处变不惊,抑或是其早就想除了北宫自在……百思不得其解,又担忧皇甫凡一时杀红了眼,将自己也屠戮在此,不甘地低声骂了一句,灰溜溜地带着手下走了。 “谢兔子,老子之风姿如何?是不是迷倒了万千少女,哈哈哈!”听凭北晋禁军抬走北宫自在尸首,皇甫凡迈着六亲不认之步伐走到谢光辉面前,十分臭屁地自夸起来。 “岂止是万千少女,就连七老八十之老太婆,也不禁为侯爷着迷!来来来,这十名美女之终身大事,就此一并托付给侯爷啦!”谢光辉狡黠一笑,挤眉弄眼地奉承着皇甫凡。 看到这罕见的一幕,“罪魁祸首”素荷,忍不住出来主持公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纵然你俩算不得君子,但至少还是我天焱男儿,说过的话,岂能不作数?该皇甫凡做的,他已然做到,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怎么,难不成,你真是个兔子?” “少主有所不知,我生平不喜强人所难,这种事情,岂能一厢情愿?” “公子容禀,我等四人愿意追随公子,小女琴子,她们分别是棋子、书子、画子,乃这日落阁中卖艺不卖身之艺妓——琴棋书画!至于她们六个,同为苦命人,希望公子能一并赏口饭吃。” 接过谢光辉话茬,那名自称“琴子”的青衣女子,当众表明了心意。 “呀呀呀,谢兔子,听到没有,这可是‘琴棋书画’!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你能与她们长相厮守,日后定可脱胎换骨,决然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俗不可耐,哈哈哈。”皇甫凡心中大快,赶紧上前附和。 “皇甫凡所言甚是,‘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恶人从游,则日生邪情!’你就不要再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婆婆妈妈、万般推辞,算什么男人?”素荷不想在此多作停留,指着谢光辉严词指责几句,即示意一旁之羽营所属,将十名女子一并带离。 事情发展到此,谢光辉心知多说无用,唯有偷偷看了“琴棋书画”一眼,暗暗叫苦: “爹啊,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怪孩儿……” “好个秦王,本公主算是领教了!双州花市、焱京闹市,也都是你赵望所为吧?说说,从何时开始跟踪本公主的?好大的胆子,赵望,你可知罪?” 出了日落阁、返程落脚之客栈途中,素荷特地驱马来到赵望旁边,厉声问道。 “末将奉王爷之命护卫公主,责无旁贷;公主若要怪罪,末将悉听尊便!”赵望简单应付一声,便再无下文。 “放肆!你什么态度?既然奉秦夜之命护卫本公主,为何直到生死一刻,你才出手?” “排兵布阵、精准射杀,岂能一蹴而就?况且,能让公主长些记性,也好。” “你……你……” 赵望冰冷无畏之言辞,使得素荷大吼着叫来皇甫凡与谢光辉,非要他们拿下赵望,替自己出气! “启禀……公主……皇上明旨在上,除了他与秦王,羽营所属不受任何天焱臣民攻讦,若有违者,等同抗旨……另外,赵望不仅是羽营所属高阶将领,还是食邑三千户之望远侯,我和谢兔子同在羽营所属,岂敢以下犯上……” 皇甫凡颤颤巍巍说完,谢光辉头捣蒜般点个不停,把盛怒之下的素荷,直接气得独自快马脱队而去。 第67章 连心月饼(一) 一国京都、天子脚下、众人眼前,堂堂帝君皇叔,竟被他国将军砍下了项上人头,这是何等骇人听闻之大事!外加有人暗中火上浇油,致使今夜日落阁中所发生的杀戮,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北晋文都之深宫大院、街头巷尾。 “他比朕小十岁,却自恃辈分高,经年累月打着皇叔王爷之尊号,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今夜魂断皇甫凡刀下,可谓咎由自取,太子代朕安抚一下晋王王府即可,不必因此与天焱将士再闹出什么不愉快之祸事!”北宫至平寥寥数语,算是对日落阁一事做了最终定论。 “父皇圣明,儿臣遵旨。” 晋王北宫自在历年之恶行,早已罄竹难书,鉴于其身份特殊,包括北宫纵横在内,北晋朝野皆是敢怒不敢言!当听到其与皇甫凡等人在日落阁发生争执、意图强掳女扮男装之素荷时,本已就寝之北宫纵横,先是气得青筋暴起、睡意全无;接着又尤为激动地穿好常服,带上一百禁军,满心期待地掐着时间赶赴日落阁,只为在亲眼见证那老匹夫惨死之同时,额外树立自己日夜操劳、大公无私之储君形象! 果然,不过是因为露了一面、喊了一声“刀下留人”,就让现在之京师城中,与日落阁事件一同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太子不辞辛苦亲至,是为了亲情;事成定局转身离开,是为了北晋”等言论。 “朕垂垂老矣,很多事情,实属管不过来了!待永宁公主与秦夜顺利完婚,朕即禅位于你,学东极哥舒剑那个老东西一样,退居太上皇,太子心里有个准备!论道门这种江湖势力,或可用来暗中处置一些比较棘手之事宜,但作为一国帝君,始终还是要行大道,以后尽量少与他们接触;至于那个日落阁,就不要再以驰骋之名义经营了,他虽不堪,但也没必要再这般往他身上泼脏水,太子好自为之,退下吧!” 反复回味着老皇帝这些话,北宫纵横魂不守舍地回到了东宫,原来,他秘密所做的这些事,他都知道,可他为什么一直隐而不发?既然已经忍了这么久,又何必偏偏在决定禅位的时刻和盘托出?难道只是为了警告他这个后继新君吗?北宫纵横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圣心如渊,终究难测!今夜,注定无眠…… “婉瑜?公主?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们怎么还不睡?” 正在房中处理军务的秦夜,突然听到门口有声响,即皱眉前往查看;原以为是文伊月又在捣鼓什么怪异之事,谁知却是梁婉瑜和西门怡景两人相约来访。 “还好意思说我们,你不也没睡!天天没日没夜的操劳,纵然是块铁,也该锈蚀了,何况是个血肉之躯!公主见你辛苦,担心你夜里饥饿,因此亲自下厨做了些点心,权当宵夜,让我带她来送你;当然,公主叫我一同前来,也是怕某人情难自禁,趁机占她便宜!” 在西门怡景面前,梁婉瑜心里明白,如果她再不主动开口把话说透,恐怕磨上一宿,秦夜也难以吃上一口;是故,她一改往日之谦卑矜持,学着文伊月的口吻,对着秦夜打趣说道。 “额……这个……公主多虑了,婉瑜言重了……”梁婉瑜之变化,让秦夜顿时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又是抓耳、又是傻笑;看得双颊绯红之西门怡景,也忍不住抿嘴而笑。 “傻笑个啥?还不快让我们进去,笨!”难得见到秦夜如此窘迫,梁婉瑜居然有些不舍地打破了这一幕。 “啊对对对……快进来,免得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他这一说,顷刻间即让两女更加面红耳赤,仿佛偷情一般左顾右盼、轻轻跨门而入。 “呀,月饼!差点忘了,中秋将至,确实到了吃月饼的时候啦,想不到今夜居然有这般口福,难得、难得!” 秦夜打开餐盒第一层一看,七个小巧精致、香味四溢之月饼赫然呈现其间,随着腹中叽里咕噜一阵乱叫,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也不问旁边两女吃不吃,径自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豆沙月饼,甚合本王胃口……还有花生馅的、这个是腊肉馅的、居然还有玫瑰馅的,公主当真心灵手巧,可惜不能天天有劳公主,哈哈哈,对了,你们要不要尝尝?” 一口气吃了四个,秦夜才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你若爱吃,我日日下厨便是。”秦夜之吃相和赞许,使得西门怡景异常受用,小声地说出了此次见到他以后的第一句话。 “行了行了,别得寸进尺!说正事,日落阁之事非同小可,你究竟有无后手?” 想起素荷三人所说之经过,梁婉瑜心中一阵后怕,于是便满怀歉意地朝西门怡景笑了笑,急切地问出了口。 “北宫自在恶贯满盈,在这北晋朝野可谓臭名昭着,小凡亲手杀之,就当是为民除害了,于两国邦交无甚影响,放心!”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身份特殊,就怕北晋君臣觉得有损他们颜面,与我天焱生出了嫌隙!”尽管梁婉瑜觉得秦夜说得不错,但还是提出了自己之忧虑。 “哈哈哈,小凡在日落阁之言行,恰好阴差阳错地维护了他北晋君臣之颜面!试问,北宫自在骚扰之人是何人?是已经与北宫纵横定了婚期、女扮男装之天焱公主!倘若小凡没有将北宫自在就地诛杀,试想,一旦日后北宫纵横和公主正式大婚,北晋朝野、甚至他国之庙堂江湖,如何看他北宫纵横?届时,北宫自在就是他北宫纵横赤裸裸之侮辱!如此,以北宫纵横那占有欲极强之性子,岂能容忍?时间长了,必定又是同室操戈、祸起萧墙!真那样的话,又还有什么颜面可谈?”秦夜再次吃了一个豆沙月饼,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接着解释。 “北宫纵横占有欲极强?何以见得?安可一告诉你的?”梁婉瑜挑眉一笑,故意询问道。 “真希望他不要为了一己私怨,干下一些无可挽回之蠢事,否则,别怪本王无情。”秦夜答非所问,出神地自言自语;刹那之后,察觉失态,立即转移话题问道: “公主此来,不会只为给秦夜送些美食吧?是不是西平帝州和珠州让你为难了?” “我可能有点水土不服,自从住进这里,就很容易犯困,你们慢慢聊,我就不陪你们通宵达旦了。” “郡主……你……” 梁婉瑜故意打了个呵欠,不顾西门怡景之慌张与呼唤,迅速退了出来;关上房门那一刻,她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公主认为秦夜是何许人也?是善是恶?属忠属奸?” 即使梁婉瑜之举动有点让秦夜猝不及防,但他稍微一想,却又觉得实属情理之中,半夜和西门怡景联袂而来,岂会只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况且,以她的聪明才智,何需还要求教于别人?静静地看着神色极不自在之西门怡景,他缓缓问出了埋藏心中已久的问题。 “王妃同双圣郡主何等人物,既然有她们为你作答,你又何必再来问我?” 秦夜之问,西门怡景起初并不以为意,直到秦夜说了接下来之言辞。 “扪心自问,本王迟迟不愿动兵收了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究其原因,本王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日在兴州城外之溪水旁,诸葛风雨一言即点醒了本王,本王之所以放任西平这两个割据政权苟活至今,只是因为你!而且,本王近日越来越确定,这并非因为被公主舍身为国之大义所感,只是单纯的不想你难过……” 第68章 连心月饼(二) 芸芸平凡众生,尚且不能简单的以“忠奸善恶”四字作评,何况是他这个天焱皇朝之堂堂秦王、赫赫战神?可当他倾情说出最后那句“单纯的不想你难过”,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苏胤上将军不会战死在全州城外,那次酒宴上之匆匆回眸,也不会从此成了诀别;如果不是因为他,父皇不会遭人弑杀,至今也不知真凶为谁;如果不是因为他,创立百年之西平王朝何至于一分为二,受尽天下人耻笑;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又何需离乡背井,委身于秦王王府? 可这一切能怪他怨他吗?如果没有他,一旦苏胤上将军奇袭成功,届时之天焱皇朝,焉知不会成为今日之西平王朝?帝州在手而毅然撤兵、覆灭昭武而散财于民、一州一城皆减赋免税……或许,不管是对天焱皇朝,还是对昭武故地、中玄旧州,乃至西平四州失地之百姓民众来说,他都算得上良善之人。 “别人如何看,重要吗?不知王爷自己之想法,或好或坏?”不知为何,刚才还不敢看秦夜之西门怡景,在问出这句话后,竟又直视其双眼,心神专注地等着他的答案。 “没有轰轰烈烈,甚至连话也没真正好好说过几次,可……本王自认算不上什么好色之徒,与公主第一次见面,虽说惊为天人,但挽留公主于秦王王府,绝非本王见色起意,你明白吗?你带给本王的感觉,是那么与众不同,本王说不上哪里好,可它就这般让本王着迷!兄长离开那晚,本王与公主絮絮叨叨地谈起些许不堪过往,只是有一点不曾言明:公主桃园中红衣起舞,本王竟然对兄长不经意之所为,生出了点滴嫉妒……本王现在说这些,不是想要证明、解释什么,权当回答公主第一个问题,在本王心中,你的看法很重要,明白吗?” 秦夜双眼含情,说得很慢很轻,唯恐吓到了她。 “我有选择吗?” “有!只要你说,本王无不应允!” “若我要你有生之年……不得主动兴兵攻打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 “可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之诺,可以信赖!” “为什么……” 事关天焱皇朝之国策战略与西平帝州、珠州之生死存亡,秦夜想也不想就立即同意……以秦夜之信誉,他一旦答应,那绝对会全力践行,西门怡景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今日,就在秦夜前往安王王府之时,西门怡景收到一封诸葛风雨之亲笔信件,其中提及秦夜接连大婚,身边女子越来越多,为免再生变故,希望她为了西平王朝仅存的半壁江山,试着迎合秦夜……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她一介女流,除了色相,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帮扶西平……因此,才有了这些月饼…… “本王说过,本王只是单纯的不想你难过!另外,本王正可借此回答你第二个问题!诸国君臣连年混战,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本王誓率羽营所属,以战止战、一统天下,此乃本王毕生所愿!也许,本王剑下会有无数亡魂;也许,本王手上会染无尽鲜血;也许,本王最终会不得好死……但本王希望,天下大同之后,得以安享太平之亿万百姓中,能有几人由衷说一句:‘秦夜并非一个坏人!’如此,一切都已值得。” 秦夜神情激动,似乎他已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可任由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孤悬于外,天下如何一统?你当真甘愿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此等千秋功业吗?纵然你在天焱皇朝权势滔天、皇帝素君对你的恩宠也与日俱增,但要他无视这莫大之诱惑,谈何容易?恐怕你自己也没有绝对之把握说服他、说服天焱朝野,是也不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妄言欺我?” 听到秦夜大志,前一刻之西门怡景突然感到一丝后悔,自己逼他这么做,真的对吗?可须臾之间转念又想,他的保证未免太过轻率而荒唐,因此又颇为恼怒地复问。 “心儿对本王说过:‘如此身系国家安危之帅才,岂能被儿女情长之事扰乱神思……’本王与她情定三生,又岂会辜负她?” “王妃世之无双,怡景本不该妄议,可你为何还要答应我?” “若你答应本王两件事,本王即刻告诉你原因。” 此言一出,两人暂时都陷入了沉默!对于秦夜,自然有其一时难以启齿之目的;而西门怡景,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惦记!想到他方才毫不犹豫地承诺自己,她也不再纠结,颔首应允。 “第一件事,本王要你今夜,即成为本王的女人……” “什么……你……” “正如心儿所说,本王身负重任,岂能被儿女情长之事扰乱神思?西平珠州君臣,一次又一次拿些琐事来试探你我,本王何不干脆如了他们所愿,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 秦夜一步步靠近西门怡景,逼得她连连后退至墙角;美眸微红,委屈地苦笑道: “我若不愿呢?” “其实,你我皆知,从你答应西平珠州出使我天焱皇朝、来到我秦王王府那一刻起,若无意外,你迟早都是本王之女人!不像婉瑜和青璇,你身份特殊,本王或许不能风风光光把你迎进秦王王府,但本王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让全天下之人,都知道你是本王之女人,秦王王府,就是你的家!” 秦夜动情地说完,看着此刻显得极其楚楚可怜之西门怡景,忍不住张开双手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 她刚开始还有些抗拒,当依偎在他胸口、感受到剧烈的心跳时,她慢慢闭上了双眼,接受了命运之安排!脑中不断回响着他今晚从头到尾所说的种种言辞,两行热泪不经意间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留下了让人为之心疼的弧线。 察觉到异常,秦夜低头朝着她的美眸吻去,被她羞红着脸躲开了……秦夜见状,仿佛捕捉到一股欲拒还迎之意蕴,于是温柔地把她整个人抱起,转身几步即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倒在自己床上。 第69章 连心月饼(三) 褪去最后一件薄衣,西门怡景滑润白嫩之每一寸肌肤,让秦夜深深沉迷而无法自拔;与和皇甫纤心之洞房花烛夜不同,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个懵懂单纯的雏儿,而是领略过鱼水之欢、且蓄势已久的热血男子!他极具挑逗的手指慢慢划过她的全身,在其渴求一般的目光中,轻轻和她完全地融合在一起…… 虽说在客栈,但毕竟是北晋帝都最奢华之客栈,不仅各种华贵之陈设应有尽有,而且极具北晋之异域风情;而最有情调之房间,又当属秦夜所居之处!此等好处本来轮不到秦夜,可惜文伊月与素荷谁也不让谁,梁婉瑜只好充当和事佬,将此便宜交由秦夜占了去。 秦夜本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布置,觉得有扰心静,不成想此刻与身旁之可人儿缠绵缱绻、卿卿我我,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秦夜心想:“倘若让婉瑜知道她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给他同西门怡景之床笫之欢,增添了无限乐趣,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随着两人猛烈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夜中秋风过,红绡罗帐上之垂帘沙沙作响,使得刚刚才丢盔卸甲之秦夜,再次来了兴致,不顾怀中人儿娇嗔,又接着合二为一,纵情恣意地享受男女乐事。 好不容易等他折腾够了,西门怡景强忍疼痛与疲倦,又羞又气地将秦夜从自己玉峰上推开,杏眼含春道:“不是说有两件事吗?怎么没有下文了?” “我的怡景大公主,这个时候不想着给本王早些生个小兔崽子,怎么还有心思追问这个?”虚脱不已之秦夜,不愿放过任何挑逗她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朝其酥胸吮吸起来。 “你……不说就别想碰我……” “那说了就可以随便碰了?” “堂堂秦王战神,岂能如此好色?” “呀,这话说的,绝世佳人在怀,谁不动心谁是王八蛋!” “你少胡搅蛮缠,到底说不说?” “说就说,听爱妃之话,有奶吃,哈哈哈!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以后天天给本王做月饼——连心月饼!” “你想得美!” “本王不仅想得美,做得也美!” 秦夜言毕,趁西门怡景一时不注意,继续欺身而上,又是一阵春色…… “话说,此生,你真的甘愿放弃攻打西平帝州或西平珠州?” “区区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何足挂齿?本王不担心你提西平帝州和珠州之相关条件,就怕你让本王放你离开秦王王府……对了,方才怎么不说,是舍不得秦王王府?还是舍不得本王?” “你……回话,怎么对待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 “为夫还能骗爱妃不成?” “我忽然想起来,我提的那个条件有疏漏之处,似乎‘主动’二字有点不对……” “哈哈哈,爱妃真是个妙人!” “秦夜,难怪你答应的那么爽快,你欺负怡景……” “以前不是喜欢自称‘奴婢’吗?怎么现在不说了?” “你……你混账……” “爱妃……” “嗯……” “万兽苑射猎现场,我会在天下诸国特使面前,宣布你我之事,预先和你说一下。” “‘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更何况,我连侧室都算不上!你可以不用那样的,我不介意!” “本王介意!还有,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正妻偏房,本王不能只爱你们任何一人,但本王绝对会爱到极致!敬妻之贤、服妻之才、谅妻之苦,你相信吗?” “我相信!” “那连心月饼?” “等你告知我原因再说!” “这怎么还讨价还价了?” “爱说不说,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谁稀罕!” “反正本王答应了,至于他们来请本王出兵平定各自战乱,那就不在本王允诺之范围了,嘿嘿嘿!” 确实,有了秦夜不主动出兵攻打之承诺,反而会促使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之间加快攻伐,他们彼此谁不想一统西平四州、成就帝业?可一旦其中一方败亡在即,焉能不求助于形同宗主国一般之天焱皇朝,届时,秦夜名正言顺出兵平乱,不仅不违背今日之承诺,还可借势一举取了早该陷落之帝州和珠州…… 弱国小邦,当苟存都需要奢求他国之时,却还要忙于自身内部之争权夺利!世道这般、人心如此……狠狠掐了一下秦夜手臂,西门怡景埋首到他怀中,不愿再想,能做不能做的,她都做了!以后,她只想好好去爱眼前这个男子,其他的,皆由天意! “爱妃,究竟为何不走?” “你不是洞察人心、料事如神吗?问我这小女子干什么?” “小吗?不小吧?” “你……混账……” “哈哈哈……” 天明,撇下纠缠不休之秦夜,西门怡景慌忙穿好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房间;万幸,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乃至素荷等一众女子尚未起身,也不见橙冰、红石、长离这些活泼丫鬟,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推开自己之房间走了进去。 对镜梳理、抚今追昔,曾经那个不知薡蕫之完璧少女,竟在这千里之外的异国客栈,被他那般强横霸道地夺去了处子之身! “这个混账还真是可恶……” “公主,我是婉瑜,你在吗?” 收回神思,西门怡景羞红着脸颊,开门将她迎了进来。 “妹妹还以为公主流连忘返了呢!”梁婉瑜笑容满面,仿佛见到自己努力之成果一样,甚是自豪地说道。 “以秀外慧中闻名于世之天下四美,怎么也沾上些许刁钻古怪之毛病了?这般捉弄本公主,你居心何在?”西门怡景故作生气,沉声反问。 “是秦夜没有伺候好公主吗?还是他也毛手毛脚弄疼公主啦?妹妹这就叫上伊月和青璇,找他算账去!” “也?好啊,原来你早就跟他有了夫妻之实!说,什么时候的事?初为人妻,可要好生留意腹中动静,不要怀了胎儿都不知道!” 见微知着,西门怡景逮到关键字,以为梁婉瑜真与秦夜同床共枕过,于是极为郑重地劝道。 “哎呦,我的好公主,你这想得也太多了!不是妹妹我,是纤心姐姐经不住伊月接二连三的追问,无奈同她透露了一点与秦夜洞房花烛夜的事,妹妹后来听伊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些,担心他也那样折腾你,所以前来关心一下。” “这个……那……伊月是怎么和你说的?” “你不是才经历过吗?这么快就忘了?” “你这妮子……”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公主还是大方一点,分享给我等姐妹们听听,以防将来遭了那人之毒手!” “对喔,你和他的婚期,已被天焱素君月前定下,待返程焱京,你不也将被他开苞破瓜?难怪会迫不及待地把本公主推到他的床上,原来是你这妮子早有预谋,欲借我之亲身经历来给你自己探路呢!” “公主慎言,君臣有别,我等作为他的女人,更应谨记。” 西门怡景脱口说出素君全名,致梁婉瑜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慎之又慎地小声提醒。 “怡景一时失言,多谢妹妹。”西门怡景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大礼,当即认错。 “看来,春宵共度,当真引人沉沦,连一向规行矩步、恪守不渝之西平二公主,也开始意乱神迷地疏忽起来!难道,少女一夜变人妻,不仅仅只是身体不同,心智也有异?” “你……自己问王妃去!” 西门怡景羞涩地说完,与梁婉瑜四目相对,两人齐齐掩面而笑…… 第70章 狼狈为奸(一) “赵行卓边境身灭、北宫自在妓院被杀,而两人各自之帝君,好像都挺希望他们去死似的,一个兴师动众御驾亲征、一个若无其事草草收场,怪哉、怪哉!这安可一与秦夜之大婚,可谓处处透着邪乎,难道是这对狗男女之八字不合?哈哈哈!” 由于上次天焱天下特使大会期间、焱京闹市一事,哥舒绿叶被盛怒之下的哥舒耀调到北晋为使,直到现在!满怀怨气的他不思悔改,反而将这一切归咎于秦夜,进而时刻寻机报复;昨晚日落阁之事发生后,中玄宗政昱就四处物色、秘密邀请他国显赫人物,意在今日共商要务;此举正中哥舒绿叶下怀,于是便背着独孤无名,带着几名亲卫前来赴约。 “看破不说破,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那今日还有什么好谈的?” 说话者,乃永圣指派在北晋为使之礼部郎中——郑宝,同样受焱京闹市一事连累!其因与伍苍渊一家关系密切,在伍苍渊由刑部尚书降为刑部侍郎、伍道发配信城之后,他当即便被赵逍明旨贬为使臣,到北晋周旋至今!其心中本就对秦夜、甚至赵逍不满,所以当身在信城之伍道死于北晋乱军中、伍苍渊发来哭诉书信时,郑宝即暗自决定伺机破坏安可一同秦夜之大婚,以报伍家之恩情及宣泄个人心中之愤恨!此刻见哥舒绿叶不痛不痒地说些废话,旋即出言制止。 “好了好了,我等聚集在此,只有对付秦夜这么一个目的,其他的,暂时放一放!” 宗政昱担心今日之密会,才一开始即吵起来,无奈之下,出言打起圆场。 “北王这话说得未免太过自大了吧?凭你我在文都中微乎其微之实力,且不说护卫秦夜之五千羽营所属,仅仅只是与其沆瀣一气之北晋君臣,就不是我等能够轻易撼动的!不要最后抓不到狐狸,倒是惹得一身骚,那可不好收场!” 东极王朝一分为二之前后,始终贯穿着中玄君臣的身影,哥舒绿叶自然不会给任何中玄之人好脸色!不顾宗政昱颜面,当即出言嘲讽。 “屁颠屁颠赶来,难道只是为了说些风凉话吗?你若有高见,我等洗耳恭听;否则,还请静候我等筹谋!” 实在看不惯哥舒绿叶这个公子哥之言行,郑宝再次反驳。 “殿下稍安勿躁,郑大人久在北晋为使,对北晋君臣较为熟悉,想必心中已有谋划,不妨先听一听!” 倘若不是为了把中玄、永圣、东极三国拉到与天焱之战火里,乱中取利!他威威北王,如何会奉宗政辰那个昏君庸主之混账旨意,到这狗屁北晋干此荒唐差事?又何必受皇甫凡、谢光辉那两个废物纨绔之窝囊气?更不会在此拿自己之热脸,去贴哥舒绿叶与郑宝的冷屁股!强压心中怒火,宗政昱厚着老脸,笑着安抚哥舒绿叶之同时,佯装关切地看向郑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行得通,本殿下凑人;行不通,趁早作罢!”哥舒绿叶脸上青黄不定、极不耐烦地说道。 “本官收到密报,明日之射猎,原定护卫万兽苑之五千禁军,改为一千!如此大的变动,两位不觉得不寻常吗?若我等可以主动配合并利用好这一点,未尝不能给秦夜以重创!” “主动配合?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制造机会,目的只为引诱我等放手一搏?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竟敢利用三国权贵打秦夜的主意,好生大胆!” “殿下说反了,是先有北晋撤军,才有我等今日聚议;位列东宫二十年,确实有资格布此大局!” 无视哥舒绿叶之颟顸言行,似乎成竹在胸的郑宝,索性闭口不言;宗政昱故作高深的只言片语,算是回复了哥舒绿叶。 “北宫纵横?话说这个北晋太子也是个怪人,若非他当初向老皇帝谏言加封安可一为永宁郡主、出使天焱参加秦夜与皇甫纤心之大婚,恐怕也不会惹出后面这一连串之乱事!现在,首倡万兽苑射猎之人是他,削减禁军护卫之人也是他,他想干嘛?真要对付秦夜,为何又把安可一推向他?还是临时后悔,急欲破坏?” 尽管哥舒绿叶行事荒唐,但这种前后矛盾、作茧自缚之蠢事,还不至于发生在他身上。 “至尊帝君、绝世美人,天下有几人能守住本心?做出些许言行不一、饱受争议的事情,倒也情有可原!不管北宫纵横意欲何为,总归是帮了我们,姑且不讨论他了,还是先来谈一谈如何对付秦夜吧!本王之意,提前布置杀手于万兽苑内,伺机击杀秦夜,就算当场要不了其狗命,也可好好杀一杀他的气焰!” 宗政昱起身来回踱步,终是开启了今日正题。 “等等,五千禁军降成一千,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已经打草惊蛇?以秦夜及其麾下羽营所属将士之严慎,岂能不对此有所察觉?一旦他们猜到其中有诈,会怎么做?第一次无伤林鏖战、第二次无伤林剿杀、双州花市、焱京闹市,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或许因为亲身经历过焱京闹市之屠杀,哥舒绿叶心里之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在针对秦夜的种种谋划事宜上,常常也会比别人多出一分谨重。 “殿下知其一,不知其二!无论是无伤林还是双州花市与焱京闹市,秦夜都犯了两个致命之大错!第一、狂妄自大,以己入局;第二、忽略了时间差……试想,如果不是宗政辰与华文拖拖拉拉、久攻隘口不下,还会有今日之天下格局吗?再说那双州花市和焱京闹市,但凡羽营所属来慢一步,结果会怎么样?有了这两点缺陷,秦夜迟早必死!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将此万世留名之功勋,攥在自己手中?” 哥舒绿叶之提醒,使郑宝对他的态度出现了一丝改观,第一次在言语中使用了“殿下”二字。 “妙啊……郑大人所言甚是,这般看来,或可一试!听闻郑大人在永圣大志难伸,何不到我东极探寻探寻?以我皇兄求贤若渴之心境,先生定可有所作为!” 大哥哥舒一是无双皇朝开国之君、二哥哥舒耀是东极王朝正统皇帝,唯有他——哥舒绿叶,至今一无所成!鉴于极为尊贵而又十分特殊之身份,纵使他胸有一腔抱负,为了避嫌,也不得不坐失证明自己之良机……一年下来,围绕在其身边之人,不是溜须拍马之徒,就是阿谀奉承之辈,那些秉公任直、黜邪崇正之文武大臣,也往往都对自己避而远之! 难得今日遇到无惧他身份、极具才干之他国使臣,哥舒绿叶如何不喜?果真能替东极招揽贤才,他又何乐而不为?不管朝野怎么看他,他始终还是东极皇室中的一员,岂能不为自己家国考虑? “殿下美意,外臣心领!只不过,此次设伏秦夜,不管成也不成,外臣这条命都要交代出去的!东极之行,恐怕唯有留待来世了……” 郑宝言毕,神情惆怅地叹息一声,仿佛心有不甘。 “绿叶虽然不学无术,也颇为好色,但父皇所有的劝诫之语,绿叶大半都能谨记于心,现在想来,正好有一句话可以用在先生身上:‘斗转星移,变数无常;乾坤未定,生死岂知?’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郑宝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哥舒绿叶,许久不语。 第71章 狼狈为奸(二) 哥舒绿叶的转变及郑宝之沉默,宗政昱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私心作祟,不顾东极与天焱之结盟,擅自前来参与针对秦夜之谋划;现在又摆出一副为国选才之忠肝义胆,当着外人的面拉拢一个满腹牢骚、祸国乱政之卑鄙小人;他是怕东窗事发后,天焱素君或者秦夜、乃至永圣君臣之怒火不够旺吗?非要自以为是地给东极这口都快烧穿之破锅加薪,可笑、可怜……先有大哥割地自立、再有亲弟祸水东引,东极帝君哥舒耀,着实不易,此刻连宗政昱也不得不为其感到悲哀。 “好了,大致方案既定,只需分配具体人手即可;至于万兽苑里的各种严查死防,想必那身处暗中之北宫纵横,自会助我等一臂之力!本王算了一下,为提高刺杀之把握,我等需布置精干杀手三百名于万兽苑内;本王不才,可出动之杀手仅有一百,尚缺两百,还望两位酌情增兵!” 宗政昱不再想与这两个草包奸邪多呆一刻,因此快速确定了总体方向,并给出了杀手数量。 “不对吧,北王领军镇守宣宁多年,暗中所能调用之杀手,才有区区一百之数?本官不指望北王差遣那千人使团行此刺杀之事,但想让我这微末小吏也平摊一百之数,王爷的如意算盘,打得未免太精了些!”郑宝看也不看宗政昱,自顾自地品着茶,冷冷回复。 “就是,我等冒着风险陪北王对付秦夜,总不能还要均分杀手人数吧?本殿下只有五十,多了容易被独孤无名发觉;上次就因焱京闹市之事,其在本殿下耳边喋喋不休地聒噪不停,气得本殿下连秦夜与皇甫纤心之大婚都没去参加,错过了一睹皇甫纤心芳容之机会!否则,本殿下可谓同时见过天下四美之第一人……为免生出一些不必要之麻烦,本殿下就凑五十人,请北王见谅!” 哥舒绿叶紧跟着郑宝话语附和,把宗政昱气得心里直骂娘。 “罢了,本王再从千人使团中,抽出一百心腹就是!不过有一点,此次刺杀,须由本王主导!” “王爷多虑了,从始至终,本来就是王爷主导,本官与殿下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 郑宝依旧不看宗政昱一眼,沉声说道。 “如此甚好!这样,殿下之五十人乔装布置在鹰嘴口,郑大人之五十人埋伏于虎跳岭,本王之两百人分四队藏身到水涧、枯林、石阵、土山等处,只要秦夜出现,立即格杀!两位若无异议,这就散了速速安排人手去吧!” “北王请!” 待宗政昱一口气说完,哥舒绿叶与郑宝欣然起身,彬彬有礼地把他送了出去。 “先生以为如何?”哥舒绿叶问道。 “六处伏击地点,皆是可有可无之地方,不易引人注目,宗政昱还是懂些用兵之道的;顺利的话,或许还真能让秦夜彻底留在万兽苑!殿下理应全力以赴,剩下的,就看天意如何了!”郑宝神色如旧,言语间却多了一份坦诚。 “如此,绿叶就试他一试!投归东极之事,还望先生三思,绿叶暂且告辞!” 哥舒绿叶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缓缓退了出去,留下郑宝一人继续喝茶…… “禀报王爷,安王王府传来密报,明日护卫万兽苑射猎之五千北晋禁军,已经受命减为一千人之数。” 一大早,赵望与赵御、梅无一、皇甫凡、谢光辉等人,在客栈议事厅等了许久,才见秦夜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推门而入。 “丁程众人,好点了没?” 对于赵望所言,秦夜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径直向赵御问了丁程近况。 “已经正常吃饭了,昨晚听闻日落阁一事后,他们还聚众喝了不少酒。”赵御说完,即退到一旁,心中好像对秦夜有什么不满。 “明日之万兽苑行程,正式射猎之前,应该会有一场宴席,届时你们都去;事后,小凡与光辉各领五百羽营所属护卫公主,手痒的话,允你二人轮流自行射猎;赵御领两千羽营所属护卫双圣郡主等人;赵望携一千羽营所属迎接、护送永宁公主;最后除去留守客栈之羽营所属,余下之人,随本王一起听候差遣;无一则发挥你的长处,多与各国权贵政要结识,以便将来所用。” 大致交代一番,眼看秦夜就要推门离开,赵御冷冷出声劝阻: “今时不同往日,无伤林之事,本侯绝不允许再发生!” “哎呦喂,赵大侯爷什么时候变得官威这么大了?在本王面前自称本侯,胆子不小哈!”秦夜震惊之余,转瞬即打趣地说道。 “总之,赵望及一千羽营所属,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否则,本侯立即带着双圣郡主等女眷前往寻你。”赵御不容置喙地说完,率先走出了房间。 “看什么看,你两小子昨晚可曾尽兴?初来乍到,即将天下数一数二之日落阁一锅端了,待他日返程焱京,不知父王及谢大将军会如何收拾二位?” 赵望、梅无一随赵御鱼贯而出,唯有皇甫凡和谢光辉点头哈腰地围在秦夜身旁,不出意外地遭到他一阵嘲讽。 “姐夫,您看我为了陪您前来北晋迎亲,连自己同霜序之婚事都延期了……日落阁一事,还望您在父王母妃面前多多美言,大恩大德,小弟终生不忘,嘿嘿嘿。” 皇甫凡极尽谄媚猥琐之言辞,使秦夜听得鸡皮疙瘩骤起,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他;谁知还没完,谢光辉又连哭带骂地抱怨起来: “王爷,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倘若不是您老人家非要拉我来北晋,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现在那十名女子就住楼下,这……这……如何是好?” “行了行了,‘琴棋书画’四女,乃远近闻名之贞烈女子,家道中落、不得已而流落风尘,本就苦命;如今遇到你小子,望你好好善待人家!至于另外六名女子,等回到天焱,依她们个人意愿再定去留,你若觉得有辱你将军府,大可将她们送到秦王王府,本王无惧!” 秦夜摆了摆手,轻而易举就帮谢光辉解决了心头之患,顷刻间便招来后者崇敬的目光。 “谢兔子,瞧你这点出息,区区小事也能把你急得六神无主,以后如何担当大任?”皇甫凡不屑地拍了拍谢光辉之双肩,臭屁地教训起来。 “别瞎扯了,即刻随本王去见一见丁程等人。” “姐夫,刚才赵侯似有不快,一大早谁惹到他了?” “北宫纵横和本王!” 客栈的另一处庭院之内,丁程正在不遗余力地挥舞着手中长剑,仿佛不把自己累死,绝不罢休…… “本王劝将军省点力气,免得坏了明日大事!本王若失,赵将军之仇,何日能报?”秦夜颔首示意皇甫凡与谢光辉退到一旁,自己漫步上前,开口劝道。 “丁程糙汉子一个,不懂秦王所说。”丁程喘着粗气言毕,长剑继续闪动,丝毫没有停下之意。 “万兽苑之射猎,必有居心叵测之辈刺杀本王,本王希望将军能够护卫一二。” “什么……” 秦夜话音未落,丁程、皇甫凡及谢光辉三人同时惊叫出声,此刻在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秦夜既然知道有人要刺杀他,为何还要前往射猎?还有,他为何抛开战力无双之羽营所属不用,改寻寄人篱下之孤将残兵护卫? “天罪盟归降之两千成员,经过精挑细选之后,成兵一千;昭武帝都城外一战而胜,余下近七百人,悉数被本王编入了羽营所属!之所以说这些,本王是想告诉将军,羽营所属也是人,只要愿为本王所用,一切皆有可能!永圣皇朝,很强吗?说灭也就灭了……时间不多,将军若是想明白了,晚上自来寻本王即可。” “姐夫……您……”皇甫凡与谢光辉追上快步离开之秦夜,欲言又止。 “本王生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个中之理,待你们日后真正统军独当一面,慢慢自会明白!” 第72章 结拜 万兽苑,专供北晋王朝皇室宗亲射猎之地方,南起益兴、北至怀阳,跨地七百余里,其间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奇峰怪石多如牛毛、林溪山涧犬牙交错,实乃天地间不可多得之一处风景胜地。 其与东极王朝之极乐园、中玄皇朝之三界场、永圣皇朝之广物栏、天焱皇朝之无伤林,并称天下五大皇家园林;在秦夜由无伤林一战闻名世间之前,万兽苑之名气远在无伤林之上,隐隐有高居第二之状,仅次于中玄皇朝之三界场!如今天焱无伤林强势突起,此消彼长,喜好射猎之诸国权贵,重新给这五大皇家园林做了排名,依次为:三界场、无伤林、万兽苑、极乐园、广物栏。 去年荧惑守心现世之后,北晋战事一败再败,致使心情烦躁之老皇帝明旨诏告朝野,严禁任何人再行射猎之举,间接让万兽苑及各地之林中万物得以大肆繁衍,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野物泛滥成灾之景象……而今日,“沉静”一年有余之万兽苑,却迎来了其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盛况。 旌旗猎猎、鼓号齐鸣、禁军开路,北宫纵横带着诸国使团,来到刚刚布置好的会场;待众人依次落坐、北宫纵横正要开口说话之时,赵望及一千羽营所属护卫着安可一,隆重现身。 这是梅无一第一次见到安可一;今日的她,外披一件黑色袍子、内穿一袭绿衣长裙!虽然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但这依然挡不住她那绝美而诱人之身姿。 旁人之前或许不知,可当安可一掀开马车门帘那一刻,眼尖之人无不震惊,包括秦夜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因为安可一身上那件黑色袍子,与秦夜现在穿的一模一样!没错,正是秦夜前天晚上在湖心小筑赏月之后,主动披在她身上那一件……为何她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参加今日盛会?众人不解、秦夜无奈、梅无一嫉妒…… 回想第一次在无伤林见到女扮男装之皇甫纤心,梅无一就曾或多或少被她所迷;等那日在兴州城外第一次见到梁婉瑜,他也情不自禁地因其倾世姿容而暗自赞叹;想不到,今日之安可一,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天下四美有其三……他不明白,无伤林一战,他梅无一亦全力参与,而且还是最为关键之援军,可到头来,为何所有之名利地位、权势佳人,全都属于秦夜一人?他越来越想不通,他越来越觉得不公,心中对秦夜之嫉妒、乃至恨意,也愈来愈强…… “呦呵,前夜才暗通款曲,今日就明目张胆地公诸于众,永宁公主竟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人妇吗?本以为此次之射猎,可以一睹天下四美之一的风采,想不到只是一个噱头,不知各位有没有被戏耍之感觉?哈哈哈!” 梅无一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不能自拔,却听到了这极为刺耳之言辞;环视了一圈,一名年轻之红衣男子正狂笑不止,而北宫纵横之脸上,似乎也在强压怒意。 “他妈的,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无名小卒,如此不知死活?” 谢光辉屁股还未坐热,即被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日落阁让皇甫凡出尽风头,面对此等突如其来之破事,他如何还能甘为其后。 “我是无名小卒,你谢光辉倒是有名的很,臭名昭着,哈哈哈!” “嘭”的一声,皇甫凡搭弓上弦,一支箭羽激射而出,直朝红衣男子飞去。 若非对面的一名年轻武将眼疾手快,推开红衣男子,恐怕其立时就会魂断当场。 “放肆,皇甫凡,你好歹毒!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伤人,岂有此理?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你皇甫一族?”中玄宗政昱拍案而起,指着皇甫凡愤怒大骂。 “跟我这废物纨绔讲这些,你猪脑子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脑子?”皇甫凡将手中雕花弓,扔给旁边之一名羽营所属,神情不屑地冷言嘲讽。 “呀呀呀,想不到你小子这废物纨绔,还是挺有觉悟的,能动手解决,就绝不跟他废话!”谢光辉大笑着附和皇甫凡。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前夜大闹日落阁,当众杀人,置北晋朝野之颜面于何地?”那名红衣男子死里逃生,顿时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公然揭开谁也不愿再提之风尘俗事。 “宗政权,你老子去逛妓院,不幸被大爷撞破,落得个仓皇逃窜之下场!咋滴,你这小兔崽子要为他打抱不平?帮你老子逛妓院张目,你可真是你娘的好大儿!”皇甫凡与红衣男子曾在焱京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宗政昱之子——宗政权,于是指名道姓地出言侮辱。 “家母已经过世多年,还请皇甫公子口下留情!”宗政昱长女、宗政权亲姐——宗政靖,拦下已然失去理智之弟弟,镇定地对皇甫凡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此女,正所谓一叶障目、难见全貌!安可一方才那怪诞而华丽的出场,吸引了所有人之目光,使得其余女子,包括丝巾蒙面之梁婉瑜在内,尽皆相形见绌,再难为他人所注目……直到此刻,人们才发现,宗政昱这个老匹夫,居然会有这般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尽管不能与安可一等天下四美之一争艳比美,但以宗政靖之身段容颜,却也足以跻身天下美人之前十位次。 “小凡、光辉,祸不及家人,不得无礼!可一,风波由你而起,还不快到本王身边,一起给大家见礼。” 秦夜不想让一个心存孝义之女子当众难堪,因此出言制住皇甫凡与谢光辉,并招手示意倚靠在车驾看戏之安可一,过来坐到自己旁侧。 谁知,安可一却不为所动,依然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此等情形之下,秦夜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言毕,果然起身朝安可一走去,毕恭毕敬地把她请到了自己座位上。 “好,难怪司任那个老匹夫喜欢你小子,甚至想与你称兄道弟,如今看来,那老匹夫确实有点眼光!本将玉衡皇朝上将军——司徒彪,对你小子也是极其欣赏,很想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让本将做小也无所谓,不知你小子可曾愿意?” 此话一出,天焱以外之诸国人士,多半都在心里暗骂司徒彪真是一个不折不扣之疯子;不惑之年的他,都可以做秦夜老子了,他却想着当人家义弟,纯属瞎扯,也唯有他这种疯子才能干出这等荒唐事。 “额……上将军说得哪里话,能得上将军赏识,是秦夜之荣幸,岂会有不愿一说?”秦夜也被这猝不及防之一幕所震惊,安抚好安可一,旋即转身对着司徒彪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恭敬地回复。 “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来人,给本将即刻准备一番,本将现在就要与秦夜小子结拜为兄弟。”司徒彪大手一挥,不顾东道主北宫纵横之意见如何,更懒得去管其余众人之想法怎样,当即便起身走到秦夜身边,拉起他的手,满面春风地等着下属布置。 “先是争风吃醋,现又当场结拜;这万兽苑之猎,可真让人大开眼界!就不知今天这一拜,价值几何?以后我东极与他玉衡兵戎相见,不知秦王欲帮何方?” “殿下慎言!” 独孤无名真是服了哥舒绿叶这个皇上亲弟,中玄、玉衡与秦夜纠缠不清,他跟着起什么哄?难道非要给东极惹来一些从天而降之祸事,他才心满意足?心中长叹一声,马上压低嗓音制止。 第73章 割舌 “公是公、私是私,今日结为兄弟,明天战场相遇,照杀不误,何需多言?”司徒彪看都不看哥舒绿叶,径直大声呵斥。 “将军所言极是,甚合小弟之意,哈哈哈!”司徒彪豪放不羁、光明磊落之性格,尤为秦夜所喜,因此在其直言回击哥舒绿叶之后,开心地开口附和。 “哈哈哈,贤弟喜欢就好,来来来,开始结拜!喂,你们这些人该干嘛就干嘛去,本将与秦兄弟不需要你们见证!” 眼见属下兵将已将结拜所需之物备好,司徒彪一边拉着秦夜往外走,一边挥手让诸国使团各自忙活,浑然一副主人翁之样子。 “每次见到漂亮女子就服软让步,真有他的。”看着美貌不输自己之宗政靖,文伊月翘起樱桃小嘴,不悦地对梁婉瑜埋怨秦夜。 “这都哪跟哪?连这也要吃醋的话,以后有你受的!”梁婉瑜轻言浅笑着打趣她。 一旁的韦青璇和西门怡景听后,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正在结拜的秦夜与司徒彪。 “结盟东极、永圣,联姻北晋,再与玉衡护国大将军和上将军称兄道弟……‘天心难测终属天焱,战神现世一统天下……秦王动,天下动……’这个天下,难道就真的会像此流言一般,归于天焱?” 无双皇朝太子——哥舒上善,待秦夜和司徒彪结拜礼毕之后,忧心忡忡地说道。 “上善,你父那个老糊涂,他怎么舍得让你长途跋涉至此,难道他不知道你自幼即身体欠佳吗?那晚三叔去看你,却被这些混账护卫强行阻拦,说你连夜赶路,偶感风寒,早早就寝了,把三叔急得要死!不过,此刻看你红光满面,想必已无大碍,稍后可愿陪三叔一试身手?” 哥舒绿叶与哥舒上善年龄相仿,打小一同长大,感情自然深厚无比;所以才会无视两国关系,关切地上前问候。 “有劳三叔挂念,上善无事!只要三叔高兴,侄儿随时奉陪。” 一年多未见,自己这个三叔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对自己之关心也是丝毫未减,哥舒上善心中感动,推开两侧东宫护卫,恭敬地上前给哥舒绿叶行礼。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等这次北晋行程结束,三叔就去找你皇爷爷及二叔请旨,去永平看看你父亲那个老糊涂!” “三叔,这……” “放心,仅仅只是叙一下兄弟情义,不会横生枝节的,难不成,你父亲同你两个兄弟,还会杀了三叔不成?哈哈哈。” “三叔说笑了!” 为免他再口不择言地说下去,哥舒上善连忙将其拉到了自己之座位旁坐下。 “刚才太子所言,外臣也曾有耳闻;纵观当今之天下大势,恐怕那些谣传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仅从眼下之西平局面,便可以洞幽察微……不过话又说回来,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之所以能够保全到现在,除了识时务,还在于他们有一个深受秦王器重之二公主!” 故意挑出哥舒上善话语,永圣皇朝使臣——郑宝,趾高气扬地出言品评起来,把袁顶、诸葛风雨气得勃然变色,恨不能当场与其破口对骂,奈何自己母国之国情,容不得他们任意妄为,只能怒目切齿地瞪着他。 不过,袁顶和诸葛风雨可以委曲求全,秦夜却绝不肯吃一点亏,特别是涉及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更不可能容忍。伸手轻轻搀着神情忧郁之西门怡景走到会场中间,对着郑宝高声说道: “郑大人所言,是代表永圣朝野之共识,还是仅你个人之愚见、蠢见?混账东西,若非看在北晋君臣之情面上,本王现在就杀了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羽营所属何在?割了他的舌头,免得以后再乱嚼舌根!” “在……” 四名羽营所属大吼着回了一个“在”字,即在众人惊恐万状之神色中,强行将拼命挣扎的郑宝拉到不远处,快刀割了舌头…… “秦王,你……” 郑宝之自寻死路、秦夜之心狠手辣,都在北宫纵横的意料之外,想要劝阻已是不及,只能将尚未说出口之言辞,生生咽回肚中。 “对了,借着这个机会,本王请诸位做个见证,二公主西门怡景,实乃本王所爱;为免她伤心,本王在此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兴兵攻打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 此言一出,不仅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两地将士瞠目结舌,就连北宫纵横、哥舒上善、独孤无名、司徒彪、宗政昱等他国政要统帅,也满心不愿相信……为了一个女人,秦夜真的甘愿放弃到口之肥肉吗? “婉瑜姐姐,秦照疯了吗?就算他再怎么喜欢怡景姐姐,也不该拿军国大事开玩笑啊?” “青璇,你怎么看?” 面对文伊月之提问,梁婉瑜没有急于作答,而是转身问起了韦青璇。 “秦夜及其麾下之羽营所属、羽军四营,就像律法准则一般,牢牢地将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固定成如今之样子,一旦有了秦夜不主动挥师攻取之承诺,仿佛穷凶恶极之人失了枷锁桎梏的束缚,你猜会发生什么?恐怕,只会加快我天焱皇朝,占下剩余之西平四州!” 韦青璇知道梁婉瑜是在考验自己,稍稍沉思些许时刻,即笑着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明白了吗?”梁婉瑜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爱怜地问向文伊月。 “可既然我们知道,难道西平那些人就不知道吗?他们就不会做好防备吗?”似乎心有不服,文伊月继续发问。 “傻丫头,在皇权江山面前,此等阳谋,终是无懈可击!况且,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早已无路可退;如果秦夜即刻亲统大军西征,对他们来说,情况只会更糟!”梁婉瑜摇了摇头,淡淡回复。 “婉瑜姐姐,你看可一姐姐……” 顺着文伊月右手指去的方向,梁婉瑜发现安可一不知何时已脱下了秦夜黑袍,此时的她左手持弓、右手勒马而立,显得极为英姿飒爽;不等他人多欣赏一刻,她即纵马闯入了深林之中。 “胡闹……赵御、赵望、皇甫凡、谢光辉,护卫好她们,本王去去就来。”快速交代几句,秦夜就近抢过一匹白色骏马,飞身扬鞭追去。 “姐姐,白云……” 宗政权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即被宗政靖摇头制止了。 “各位远道而来,纵横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既然永宁公主和秦王已经策马入林,本宫宣布,此次之万兽苑射猎,正式开始,希望诸君能够尽兴。” 好端端一个开场盛会,搞得这般“惊心动魄”,北宫纵横心中满是挫败感!“可一,由你开始,由你结束,不管你怎么看本宫,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否则,本宫立即毁了这万兽苑!”暗自长吁一声,北宫纵横之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决绝。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我这贤弟也不免俗,如此多的绝世佳人围绕在身旁,够他折腾的,哈哈哈……小的们,还愣着干啥,咱们也去见识见识这誉满天下之万兽苑。”司徒彪拱手拜别北宫纵横与赵御等人,自己带着数十名亲兵,冲进了深林。 哥舒绿叶看了一眼永圣人员正在急救之郑宝,并未多作停留,即被哥舒上善拉着一同入林射猎而去。 诸葛风雨走到西门怡景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公主再造之恩,风雨代珠州臣民在此致谢了。” 等诸葛风雨离开,袁顶低头上前,郑重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即一言不发地率众直奔林中。 “父王,不可……”宗政靖拦下正欲去探望郑宝之宗政昱,低声劝阻。 宗政昱虽然跋扈自负,但对这个长女的话,基本还是都能听进去!看着远去之哥舒绿叶背影,冷哼一声,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第74章 天下剑 “皇甫纤心、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西门怡景……天下特使大会公开宣扬一次,今日之万兽苑射猎大会,又当众公布一次……死秦夜、臭秦夜,对每个女子都那么好,处处留情……可恶、可恨……” 安可一发泄着心中对秦夜之怒火,无意猎物、不断挥鞭、一路狂奔……当她以为自己已经驰离很远,打算驻足停留一下之时,却发现秦夜正火急火燎地奔腾而来!怨气又生,烦躁地再次向前绝尘离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有些乏了,才堪堪饶了马儿,倚靠在一棵古树下休息。 闭目养神瞬间,突然发觉不对劲,秦夜刚才不是离她不远吗?为何迟迟不见身影?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口中呢喃一番,心知不妙,安可一慌忙上马,沿着来路飞快折返。 北宫纵横临时撤离四千禁军、宗政昱父子率先发难、哥舒绿叶接着调侃、郑宝出言不逊而遭割舌、秦夜力挺西门怡景、自己愤而离席……安可一越想越惊,自己这是被人利用了吗? 各国暗中安插在他国境内之间者、密探无数,他们不会不知道秦夜对西门怡景之情意,也不会不清楚她安可一之性格;有了天下特使大会的前车之鉴,他们决然认定:只要涉及西门怡景,秦夜必会当众承认两人之间的感情;而身为女子,面对自己的如意郎君与其他女子勾勾搭搭,任其如何宽宏大度,总会生出妒火,如此一来,结合她高傲要强之性子,极有可能负气离开…… 而一切正如他们所料,自己真的醋意大发、一气之下纵马入林,使得秦夜下意识地独自紧追在后,打乱了他原本的部署,这……不就让他们有机可乘了吗?果然如此,那秦夜岂不身陷险境? “好心机、好手段,自己怎么就……”安可一懊悔地自责于心,手中马鞭挥得更勤了。 诚如安可一猜测,此刻之秦夜,正遭数十名黑衣杀手围攻!凭借矫健之身手,秦夜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致命一击,可他胯下之白色骏马,却已被无数箭矢射得遍体鳞伤!一声长嘶,白马再也力不能支,前蹄一弯,将秦夜甩了出去…… “不可一世之天焱战神,终是如同昙花一现,不复存矣!” “少废话,立即杀了秦夜!” 居首之黑衣首领,将刚才叹息之黑衣人大骂一声,立即下了杀令。 因为担心安可一,秦夜不顾一切地追赶而来,身边既无一个羽营所属护卫,也没任何兵刃可以御敌防身,现在坠马落地,已是万分危急!眼见外侧之黑衣杀手,搭弓上箭对准自己;内侧的四人,驱马围拢而来……凭着出众之应变能力,秦夜借助身后大树跳起,临空避开飞来之箭矢、越过一名杀手头顶,寻机一脚将其踹落马背,抢了他坐骑之同时,还占下了其之弓箭! 战马弓箭在手,秦夜开始游刃有余地反击!一人、两人……每一次弦拉满月、每一支箭羽飞出,即有一名黑衣杀手落地,二十余箭下来,这一队黑衣杀手已有半数倒地不起。 “混账,你们这些废物,给老子速速杀了秦夜,他已经没箭了,还怕什么?”黑衣首领再次催促。 岂知,这也是他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司徒彪一箭贯穿黑衣首领脖颈之后,高声大笑道:“贤弟,这一箭就算大哥送给你的结拜大礼,如何?” “君子之交淡如水,有兄如您,任何礼物都显得俗气,哈哈哈!” 秦夜一面高声回复司徒彪,一面故技重施,再次抢了马匹弓箭、将余下之杀手悉数射杀。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纵然贤弟智谋超群、身手不凡,还是不该像今天这般冒险,万一真着了这些愚者蠢货的道,岂不可惜?还有,堂堂一国之三军统帅,岂能连个称手之兵刃都没有?接着,送你防身!” 前一刻还在聆听司徒彪教诲之秦夜,下一瞬即见一柄长剑飞来,本想开口婉拒,却又听他介绍道: “此剑名为‘天剑’,乃大哥在我玉衡皇朝荒漠中,无意得到的一块奇石所炼,削铁如泥、血水不沾,宝剑赠英雄,完美!” “大哥容禀,秦夜有剑名为‘无血’,岂能因一己贪欲,对大哥巧取豪夺?” “咋滴,嫌弃?” “小弟绝无此意,大哥明鉴!” “那就少废话,本将不喜欢婆婆妈妈,你小子最好也痛快些。” “既然如此,那小弟可要就地给这柄宝剑更名了!” “哈哈哈,这还差不多!” “既是大哥所赠,‘天剑’二字皆留,以示敬意;小弟在大哥之下,正可添一‘下’字,取名‘天下剑’,大哥以为如何?” “好造化,仅加一字,竟能如此妙不可言!不瞒贤弟,大哥曾一直觉得‘天剑’二字不甚如意,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名字,都不称心;而贤弟谦虚有礼之一个‘下’字,却使此剑熠熠生辉!看来,贤弟与此剑,确实有缘,哈哈哈。” 秦夜心中担忧安可一,收起天下剑,就要拜别司徒彪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回头一看,见来人正是安可一,秦夜喜出望外,正想与司徒彪再好好探讨一下“天下剑”,对方却开口说道: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贤弟保重,大哥逐鹿去啦。” “大哥且慢,何不带上小弟一起?” “贤弟惧内之名,大哥也曾有所耳闻!就是不知道,贤弟仅仅只是因皇甫纤心而惧内,还是对你所有心爱之女子,皆有‘惧内’之意?哈哈哈……” 不等秦夜狡辩,司徒彪已经调转马头,大笑着率领亲兵,朝万兽苑的另一个方向走了。 感受着手中“天下剑”不断传来的寒意,看着司徒彪一行扬起的尘土,秦夜轻声自言自语道: “希望下次之逐鹿,还能与大哥并肩作战……” 第75章 携手 远远看着玉衡皇朝的兵马消失,安可一狂跳不止之内心,总算稍有缓和;但凑近见到满地的黑衣人尸体,顷刻间又让她满脸担心地上下打量起秦夜。 “放心,本王堂堂战神、英勇无匹,岂是几个小蟊贼就能加害的?今日因祸得福,来来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绝世神兵?哈哈哈。” 化险为夷、喜获天下剑,又见佳人无事,秦夜顿时有些飘飘然,学着皇甫凡之样子臭屁起来。 让秦夜意想不到的是,他此刻之言行,又使安可一气不打一处来,一言不发便转头离开。 “什么叫因祸得福?谁是祸?什么祸?是我这个红颜祸水吗?说的什么混账话!为了讨得皇甫纤心芳心,你可以亲自下地给她打造花园;对梁婉瑜、文伊月两女,你也时时千依百顺、柔情似水;剩下之韦青璇、西门怡景,纵然暂时不比皇甫纤心三女,但你也疼爱有加!为何对她安可一,偏偏就只有傲慢、挑逗?破秦夜、臭秦夜、死……” 继续策马奔跑之安可一,才骂出一个“死”字,便不由自主地将后面的“秦夜”二字,强行压回腹中。 时间飞逝,天色开始暗淡,林内之光亮也越来越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去而复返,你游山玩水呢?不过,正好拿下找殿下请功,哈哈哈!” 又一队黑衣杀手,出现在安可一之前休息的古树下,看样子是早就埋伏在此;或许因为安可一匆匆折返,才侥幸逃过一劫。 “殿下,是哥舒绿叶吗?” 在这队黑衣首领得意的笑声中,秦夜冰冷之语调,随之响起。 “那帮废物,竟然让你这鬼魅到了这里,愣着干嘛,还不动手杀了他?” 先前第一次见到安可一独自策马而来,黑衣首领担心其后有羽营所属护卫,没有贸然下手;直到安可一急促原路返回,他才知道自己错失了良机……此刻安可一“故地重游”,还将秦夜一起引来,黑衣首领不再耽搁,迫不及待地下了杀令。 比起第一队之交锋,此时秦夜不仅弓箭齐全,而且还有“天下剑”这等神兵在手,三两下即杀了七八名迎面冲来之黑衣杀手。 至于安可一,虽然秦夜心知她能自保无虞,但还是边打边向她靠近,为其挡下了大半箭矢。 “本公主不要你管!” 安可一见秦夜一心只顾自己,而他则好几次都与箭矢擦肩而过,随手射杀一名黑衣杀手之后,第一次开口对他大声说道。 “修我矛戟、修我甲兵,夫妻同心、携手御敌,哈哈哈。” 秦夜挥剑砍断一支射向安可一之箭羽,大笑着回复。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打情骂俏,岂有此理?集中所有箭矢,专射女的!马上去把另一队请来,务必在此将秦夜击杀。” 秦夜之漫不经心,让黑衣首领顿感受辱,抓住安可一这一漏洞,当即改变了进攻方式之同时,派出下属前去求援。 “擒贼先擒王,有为夫护卫,你只管专心射杀黑衣首领;记住,只许用箭。” 秦夜如影随行,死死地护卫在安可一身后,而自己之左臂上,不知何时已被箭矢划出了鲜血…… 倘若不是秦夜及时劝阻,安可一或许已经动用了身上所藏之毒药;明白他的用意,她迅速定住心神,全力将手中之箭羽对准黑衣首领,一箭即要了对方之性命。 “大人……” 黑衣首领倒地身死,剩余之杀手顿时大乱,竟有八成之人放弃追杀目标,转而纷纷下马去探视! 秦夜何等人物,又岂会放过这一天赐良机?立即反守为攻,拼着中箭之危险,信手一个回马枪,杀了依然穷追不舍的四人;然后一人一马,冲向自乱阵脚的二十余名杀手,两个回合下来,居然如砍瓜切菜一般,又杀了八人。 就在秦夜要把这些“无头苍蝇”悉数收割之时,安可一再次大声喊道:“不可恋战,速速撤离……” 秦夜闻言会心一笑,瞟了瞟远方,肉眼可见之尘土骤起,于是当即策马与安可一聚合,并驾向前方离去。 “穷寇莫追,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又有新的杀手尾随而至,你我箭矢将尽、马力难支,如何应对?” “你我今日携手对敌,好生痛快!想不到爱妃不仅人长得美艳无双,这个弓马骑射,也不知胜过多少疆场儿郎!待本王日后亲自调教一番,定可为将领军!” “谁是你爱妃?鬼才愿意帮你统兵上阵!” “古之‘上阵父子兵’,到了我秦夜这里,却变成‘上阵夫妻兵’,白天上阵、晚上上床……想想就激动,哈哈哈!” “你……”面对秦夜再次挑逗,安可一恼怒着将手中强弓砸向他,却被其出手轻松接下了。 “大婚在即,也不送为夫些许定情信物,这张紫杉玉角弓,本王就当爱妃所送的定情信物啦。” “再这般油嘴滑舌,你就等着让它变成你的遗物吧!” 黑衣杀手援兵强势追来,已依稀有箭矢飞来。 “信不信本王?”秦夜左劈右砍,斩断两支零星箭羽,突然对安可一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罗里吧嗦?”生死关头,他居然还问出这种无脑的问题,安可一气急,倘若不是伸手难及,她真想给秦夜一个耳光! “哈哈哈,信本王就好!” 秦夜收回天下剑、肩挎安可一那张紫杉玉角弓,突然弃马跳到她的坐骑上,一箭插进马之后臀……烈马吃痛,弹指间即四蹄生风,拼命向前电掣不见。 “闭上眼睛、抱紧本王……” 秦夜短短八个字说完,安可一依他所言缓缓闭上美眸,玉手还没来得及听命而行,只觉身下一空,然后就是两耳生风……奇妙的感觉中,有一双强有力之手臂,紧紧将她环绕在他怀内;记事以来,还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这般亲近……似乎历经好久,“哗啦啦”之声音传来,她才意识到他们落入了水里。 第76章 山洞(一) 中秋将至,林间之河水虽然不比冬日刺骨,但亦足以让坠落其中、漂流近两个时辰之秦夜与安可一,冷得够呛。 月明风清、万籁寂静,两人在水流稍缓的地方上了岸,再次确定安可一安然无恙之后,秦夜就近巡视一番,选了一处较为隐蔽之山洞,粗略探查一遍洞中,确认没有长虫、老鼠等动物之后,才带着安可一藏了进去。 “不到两个时辰,丁程统领之羽营所属,即会找到这里,你若不想有损你天下四美之一的盛名形象,就尽早宽衣交由本王烘干!” 秦夜迅速取来干柴,将天下剑与紫杉玉角弓放置一旁,接着熟练地生起了火堆……做好这一切,他转身看着惊魂甫定之安可一,不怀好意地继续挑逗她。 “你的左臂在流血……” 由于两人一直浸泡在水中、加上林中月光时有时无,安可一直到此时借着火光,才发现秦夜早已受伤。 “幸好他们不像你是用毒高手,不然本王还真有点凶多吉少,哈哈哈!放心,皮外伤,不碍事!” 秦夜撕下一块布条,简单包扎一下,即再次示意安可一宽衣。 见他又能挑逗自己,她便不再关心其伤口,转而问道: “丁程?不到两个时辰?羽营所属再怎么手眼通天,如何能在这遮天蔽日之深林中,仅凭短短两个时辰就精准地找到你我?” “区区千里之遥,本王却走了整整一个月,爱妃不觉得奇怪吗?” 连番遇险,历来无所畏惧、处变不惊之安可一,此刻也难免有些花容失色,听到秦夜所说,马上又满腹狐疑地问了起来: “你是故意的?” 秦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树枝搭起一个支架,把脱下之外袍挂在上面,做成一个简易屏风,将两人分离开来。 “现在可以宽衣了吗?天下四美,本王见的还少吗?纵然爱妃马上就会成为本王之女人,本王也不会在此趁人之危!” “你混账,本公主就算冻死病死,也绝不脱。” 安可一气急,横眉怒目地指着秦夜,脱口骂出。 “毫不讲理,若不是你贸然闯入本王眼中,会有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吗?‘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有朝一日竟会被儿女情长羁绊,本王何曾想过?” “那你走啊,留在这干嘛?本公主之死活,与你何干?” “自己身体要紧,何必与本王置气?公主如果不想见到本王,本王现在就出去守着。”秦夜没想到她会这般要强,收起戏弄之意,转身往洞口走去。 “慢着,你还没回答本公主刚才的问题。” “只要你脱,本王就说!本王不想因为这些琐事,让你一直穿着湿衣受冻。” 安可一听秦夜语气坚决,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看着横贯两人之间的黑衣“屏风”,她不再顽抗,缓缓地解开了衣衫……直到仅余一件白色抹胸在身,她才颤抖着右手,将衣服抛到“屏风”另一边。 “当我天焱帝君定下前来你北晋之期时,本王就曾密令蒹葭,不惜一切代价详探万兽苑;而为了让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勘察此地,本王又故意命令迎亲使团一路缓行;万幸,在北宫纵横谏言老皇帝举行射猎之前一天,蒹葭总算把这万兽苑之舆图,交到了本王手中;否则,若非提前知晓水之深度无忧,本王岂会不顾一切地抱着你纵身一跃?” 秦夜接过衣服,开始在火堆旁,动作麻利地上下里外烘了起来。 “荒谬,如果说永圣赵逍御驾亲征,尚有依据预测,这万兽苑之射猎,你凭什么可以率先一个月知道?另外,纵使让你歪打正着,你又怎么断定此间会有贼人行刺你我?难道你真是妖孽吗?” “只要有心,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你北晋君臣严禁射猎以前,但凡遇到盛事,皆会到此大行射猎,岂会像你所说那般无凭可依?而行刺之事,更是勿需赘言,‘权势之徒,虽至亲亦作威福;奸邪之辈,即平地亦起风波。’本王一战成名以来,树敌太多,不管到了何方,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想要将本王除之后快;另外,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之诸国权贵,岂会坐视本王拥天下四美之三而漠然置之?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淫欲占有欲,他们都会冒险一试,包括北宫纵横也不例外!”秦夜满意地看着已然烘干大半之安可一衣服,随心所欲地娓娓而谈。 “既然你早有防备,又何必支开护卫你的羽营所属,亲自孤身犯险?你方才所言,羽营所属需要近两个时辰,才会找到这里,说明他们并不在此附近;如果那些刺客,跟着你我一同从悬崖上跳了下来,你不是作茧自缚、自寻死路吗?”寒意袭来,安可一不由得抱紧了双手,却还是不忘让秦夜解惑。 “人算不如天算,纵然本王料事如神,又如何能猜到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超凡脱俗的天下四美之一,居然也会拈酸泼醋、耍起大小姐的脾气来?你独自策马进入危机重重的深林,本王如何还能心平气和地运筹帷幄?难怪北宫纵横对你念念不忘,你小肚鸡肠的样子,蛮招人喜爱的,哈哈哈!” “什么拈酸泼醋?什么念念不忘?什么小肚鸡肠?左一句北宫纵横,右一口北宫纵横,你究竟什么意思?你若心有芥蒂,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你把本公主当什么人?死缠烂打之恨嫁女吗?” 不知秦夜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其侃侃而谈的时候,已经连续三次提到北宫纵横之名,这让安可一之心中瞬间恼怒,似乎忘了此刻的自己与赤身裸体无异,竟然掀开了挡在面前之“屏风”,只为出言驳斥秦夜。 “劝你不要激动,速速退回去,等下被本王占了便宜,又来兴师问罪。” 秦夜虽然没有转身,但已然猜到安可一当下之状态,于是及时劝道。 第77章 山洞(二) 到了这个时候,安可一才注意到自己之尴尬处境,连忙面红耳赤地往回退;不料,她越慌越乱,原本揪着“屏风”衣角之左手,一不小心猛地一拉,居然将整个支架都拽倒在地,使她天下无双之诱人玉体,就这般糊里糊涂地展现在秦夜身后。 秦夜听到动静,心中强忍欢笑,背对着安可一抚慰道:“有本王在,万事皆安,放心。” 重新架起“屏风”,再次回到原处,环视着四周蛛网密布之洞中,望着脚上乃至大腿上、手上之泥巴,生来锦衣玉食、随时有人伺候之安可一,何曾有过如此狼狈之模样?心中满是委屈之余,一时没忍住,开始啜泣起来……微弱的声音在寂静之山洞内显得异常清晰,顿时使秦夜“咯噔”一愣,忙碌的双手也随之停在空中。 “公主你别哭,都是秦夜的错,满脑尽是些英雄救美、患难与共之混账想法!若不是秦夜一意孤行,也不会害得你沦落至此!只要你不哭,你让秦夜做什么都行!要不你先穿好衣服,秦夜这就护送公主离开此洞,以后打死也不来了。” 秦夜最怕女子哭泣,尤其是此时此地,不明所以之人,定会以为安可一是受他欺负,才会这般难过!于是满口自责之同时,把尚未干透之衣服,闭着眼递还给安可一。 “万一日后……北晋覆灭在你手中,我要你向素君讨要和宫与安王王府!” 安可一止住哭声,顿了顿,声音沙哑地提出了要求。 “本王身为安王唯一的女婿,以后之安王王府,本来就是本王的,何需多此一举?倒是那北晋和宫,是为了给你自己留个念想,还是为了北宫纵横?” 对于这一颇为特殊之条件,秦夜不置可否,凝思片刻便郑重地说道。 “你又提!你很在意?”安可一蹙眉,不假思索地反问。 “本王肉体凡胎、有血有泪,做不到事事豁达,还望公主见谅。” “这还像句人话,‘花开花落梦醒时,兰因絮果一场空!太子殿下保重,今生不必再见。’此乃原话,信不信由你。” “可你今天还是见了!” “你……本公主都穿着你那身黑皮示众了,你还吹毛求疵,到底是谁拈酸泼醋、念念不忘、小肚鸡肠?” “哈哈哈,公主所言甚是!也罢,本王会向吾皇讨要和宫,就当本王送你的定情信物!本王甚至可以在此发誓,打下和宫之前,本王绝不会碰你。” 秦夜刚要指天发誓,即被穿好衣服的安可一扔过来之“屏风”打断,“如果那些刺客也跳了下来,你如何应对,回话。” “剑法精妙之当世战神加上毒功高超之蛇蝎美人,还敌不过那些寂寂无名之乌合之众,非战之罪,乃天命也!死就死了,反正有天下四美之一相伴,做鬼也风流,嘿嘿嘿!” 回想刚才就要脱口而出的誓言,结合安可一当前之言行,秦夜顾不得烘干自己之外袍,旁若无人地捧腹大笑,把自知理亏之对面佳人,气得双脚不停跺地、双峰起伏不断。 “末将丁程,率羽营所属骑兵营护驾来迟,请王爷治罪。” 洞外传来之丁程声音,让正在大饱眼福之秦夜,意犹未尽地再次扫了扫安可一全身,随意应了一声,即极为风度地伸出右手,示意她一起出去。 “衣衫不整,怎么出去?还不赶紧把外袍穿上,难不成你堂堂战神,还怕这些许潮湿?”安可一指了指秦夜手中之外袍,挖苦道。 “哈哈哈,本王既然能算到这么多,难道还会蠢到连衣服也不备下吗?”秦夜大笑着抽身离去,不多时即抱着一堆干净衣物进来,看样子,男女均有。 “你……你又戏弄我……”安可一再次大怒,扬手上前不断地捶打着秦夜胸膛。 “秦夜从无此意,谁让你又是掀衣、又是哭泣,万般无奈,唯有把那半湿不干之衣服还你……不信,大可用此匕首在本王身上留下点什么。” 秦夜拔出安可一随身携带之匕首,将刀尖紧紧对着自己心口,瞬时即有一丝鲜血染红其湿透之白衣。 “你就是一个疯子……”安可一抢过匕首,颇为疯狂地骂道。 “刀子嘴、豆腐心,终究还是开始心疼本王了!传令,王妃准备沐浴,立即布置四方屏风,百米之内不允有任何人出现,违者杀无赦。” 洞内回音不止,秦夜却已没了踪影!未及半个时辰,他再次折返回来,告知安可一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去沐浴更衣了;末了,还不忘附耳说道: “露天沐浴,倒也有些情趣!想必这心中躁动不安之烈火,足以抵消那河水凉意,是吧,爱妃?” 此言,毫无意外又招致安可一连绵不止之一阵粉拳…… “对了,后面那些驰援而来之杀手,想必还在这万兽苑之中埋伏,你有何打算?” 荒山老林、月光洒落,银装素裹一般之景象中,沐浴完毕、华服着身之安可一,宛如书内描写那种漫天风雪里走出之仙女,把秦夜整个人看得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依秦夜心中所忆:恒王王府花园里,送上荔枝手绢之皇甫纤心;昭兴梁府阁楼内,持利剑而立之梁婉瑜等等,已经是天下绝美,想不到此刻之安可一,竟能与她们不相伯仲……天下四美,当真是春兰秋菊、旗鼓相当,也不知是哪个混账挑先品评而出的! “不是说你见的天下四美不少吗?为何现在还发痴?回话!” 秦夜目瞪口呆之样子,使安可一心高气傲之生性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孤芳自赏一番,颐指气使地命令起秦夜。 “此次藏匿于万兽苑中的杀手,一共有六队,每队五十人;分别有中玄宗政昱之两百人、东极哥舒绿叶之五十人、永圣郑宝之五十人!以丁程方才呈报,这三百杀手,已全部伏诛;而且,在他们死之前,主谋宗政昱、哥舒绿叶、郑宝三人的相关证据,也悉数获取。” 秦夜收回心神,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真相,告知于她。 第78章 亲吻 “不算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余下之天下七国,竟然有三国盼着你秦夜万箭穿心;看来,你这秦王战神的日子,也就表面风光而已!” “错了,想要本王身死魂断之人,可不止这区区三国中人,北宫纵横、哥舒上善、还有天焱朝野之少部分人、甚至司徒彪……何曾不想取本王之项上人头?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可这又如何,本王何惧?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在前,千秋功过与煌煌青史在后,我秦夜上不欺君、下不误民,纵然现在殒命于此,本王也誓要扫平诸国、结束无休战乱,还亿兆生灵一个朗朗乾坤!” 秦夜手执天下剑,龙吟虎啸般之言辞,听得安可一踔厉风发,仿佛真的看到了天下一统、万民欢腾之盛世景象! “那……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郑宝已经被你割了舌头,难不成,你真要杀了他?那宗政昱和哥舒绿叶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永圣与我天焱尚有结盟之实,暂时不可闹得太过火;东极之哥舒绿叶,还入不了本王之眼,大可任其折腾;至于北宫纵横,他不是自命不凡吗?本王这就成全他,让永圣君臣陪他好好玩一玩!” “等等,你故意撇开宗政昱,却把矛头直指北宫纵横,为什么?” “北宫纵横对你心有不甘,这便是他的罪过!本王可以容忍他刺杀自己无数次,却绝不能容忍他做这一切的背后,是为了你!” “你……那宗政昱呢?” 安可一没想到眼前这个天下无双之男子,心中之占有欲与醋意会如此强烈,不愿再因为北宫纵横之缘故继续纠缠下去,低头转移了话题。 “丁程刚才来报,本王情急之下抢来追你的那匹骏马,乃宗政昱之女——宗政靖,最心爱之坐骑——白云!本王无心之举,却连累这匹好马葬身万兽苑,说实话,本王对宗政靖确实心有愧意。”秦夜走近安可一,坦言说道。 “因为一匹马,就要放过想置自己于死地之他国宗室权臣,杀伐果决之秦王战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秦夜,你把本公主当三岁小孩哄吗……” 安可一话音未落,即被咫尺之近的秦夜揽入怀中,迅速吻上了她的丹霞樱唇。 “不是把你当三岁小孩哄,而是把你当心肝宝贝哄!以后不许再像今日这般莽撞行事,本王在,可以舍命救你,万一本王领军在外呢?兴州境内,倘若本王一时迂腐,没有立即派出羽营所属驰援;又或者赵望没有及时赶到,你如何自处?难不成真要给那个什么鞠疆做小妾吗?” “难道下嫁你秦夜,就不是做小妾了吗?” “哈哈哈……聪明如爱妃,既然知道本王心意,又何必以此激将法来对付本王?恐怕就算你想要把自己视作小妾,纤心也不会同意!” 秦夜说完,看着怀中诱人尤物,又想再次亲吻,却被她用手轻轻拦住了。 “净想占本公主便宜,你还没说怎么对付宗政昱呢?” “要本王说也可以,不过你需答应本王两个条件。” “故作神秘,答应你又何妨!” “第一,本王还想再一亲芳泽!” “你混账……” 安可一余话未尽,又被秦夜急切地吻了上去……良久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的朱唇…… “第二,本王说了之后,你不许生气!” “嗯……” 被他两次强吻,从未如此逾越之安可一,此刻心潮起伏不定,再无精力多想,索性柔声应允。 “待出了这片密林、见到宗政昱,本王便会当众向他要了宗政靖!届时,仇雠变女婿,也算化敌为友了!” 沉声言毕,秦夜紧紧抱住安可一,任由她如何挣扎,也不松手!等她累了,秦夜温柔地倚在她香肩上,轻轻拍着其嫩臀,和声细语地说道: “只要于天下一统有利,我都会不择手段去施为!此生不能仅爱你们其中任何一人,来生在世,秦夜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赎万一!” “希望你不要以天下一统为借口,尽揽世间美色,慰你淫欲……” 奔波一天,安可一或许真的倦了,她埋首秦夜怀中,悠悠地回复。 “嗯,若有所违,我愿即刻死在天下剑下!” “四处领军征伐、常年刀尖上舔血的三军统帅,也不知道避讳……动辄言死,很自豪吗?” 安可一抬头看着秦夜,柳眉倒竖,一边斥责、一边无力地捶打着秦夜胸膛。 “可一,你真的怕我死吗?” “还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想不到,万兽苑一行,我秦夜不仅得了神兵‘天下剑’,还俘获了又一个天下四美之一的芳心,夫复何求?走吧,陪为夫去会会宗政昱等人!” “嗯……” “怎么不问为夫,如何利用永圣君臣对付北宫纵横?”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你若不想说,我又何必多问?” “这么听话?那白天上阵、晚上上床一事,爱妃以为如何?” “你……”安可一顿感无语,狠狠地掐向了秦夜右臂。 “哈哈哈……” 皓月银辉之下,伴随着秦夜傲然之笑声,浑如一体之两个身影,寸步不离地缓缓离开了这一定情之处。 “将军,冒充羽营所属骑兵营,兄弟们本就想不通;千辛万苦来此,以为会有一场生死恶战,谁知竟是这般简单之任务!您说秦王会不会因为看不上我等这些永圣士卒,所以才会找些鸡毛蒜皮之小事打发我们?” “胡扯!你小子脑袋被野狗放屁熏傻了?不以羽营所属骑兵营之旗帜行事,难道以永圣使团将士之名义?加上本将,这里虽然只有九十一人,但一旦有异心,以现在之秦王二人,除了束手待毙,还能怎样?可秦王就是这般毫无顾忌地派我等前来护卫了,这份信任,是看不上我等吗?是鸡毛蒜皮之小事吗?” 依秦夜之令,丁呈所部设防于百米之外,此刻三名劫后余生之永圣使团士卒,围着丁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晚之事。 “嘿嘿嘿,将军英明!不过,小的还有些许事宜不解,还望将军赐教。”那名被骂之小兵,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不以出丑为耻,反而又嬉皮笑脸地说道。 “牛闪耀,你小子战场厮杀是条好汉,就是嘴碎!有话说、有屁放。”丁程褒贬并用,开口应允。 “传言都说秦王智计无双、算无遗策,可在这次的射猎中,却是诸多疏漏!且不论将性命交予我等这些刚刚投归之生面孔,就讲他们跳的那个悬崖,少说也二十丈之数,凭着那些间者、密探交上去之舆图,他就敢带着心爱之女人一起跳?是他太不拿自己之性命当回事,还是他根本就不把那个女的放在心上?”名叫牛闪耀之士卒,一惊一乍地说了良久才停。 “以秦王如今之身份地位,尚能做到用人不疑、性命相托,我们这些做下属的,焉敢不披肝沥胆、尽忠职守?以本将猜测,他身边那个赵御,定然已经亲自去试跳过,而且不止一次!想想也是理所应当,别说是追随他多年的旧部,就算是我丁程,此刻竟也有为秦王试跳的冲动了……” “将军,你……” “或许,这就是秦王能够让那么多能人志士,为其赴汤蹈火、舍生忘死之原因……‘信任’二字之力量,终究是太大了……” 几人谈话间,突见秦夜与安可一两人之身影由远而近,丁程立即下令收拢队伍,准备护卫秦王他们离开。 丁程心思之变化,尽管都在秦夜预料之中,但其却没想到,从此之后,他又多了一名忠心无二之战将,为他将来之疆场征伐,立下了无数功勋。 第79章 素荷之心思 密林中出现黑衣人尸体、秦夜与安可一消失不见、司徒彪证明秦夜曾遇刺……一时间,整个万兽苑全部乱套了! 先是赵望率领两千羽营所属,强势封锁主会场,禁止出席今日大会之任何一国要员离开,包括北宫纵横;如果没有魏先和司徒彪多方周旋,恐怕他国使团护卫与北晋禁军,就要与羽营所属当场短兵相接。 几方冲突好不容易平息,接着又是赵御亲统的两千羽营所属,将埋伏于鹰嘴口、石阵、土山、水涧等处之杀手各个击破,不仅全部就地格杀,而且据说还获取了大量的主谋证据……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来,太子殿下所托非人!” “梅州领所言何意?本宫听不明白!” “亡羊补牢已然晚矣,弃车保帅或可一试!” “不补不弃,又能如何?” “永圣帝君可以知难而退,也可卷土重来!届时,不仅益兴危矣,信城亦终将难保!望太子殿下好自为之!” “前有杀手,后有主谋,本宫若自乱阵脚,何异于不打自招?况且,他现在还有没有苟活于世,都还是个问题!” “如今之羽营所属众将,他最信任赵御,赵望次之;太子殿下观此二人,可有一丝慌乱之神情?” “这个……” 视野尽现,赵御冷面如霜、赵望横眉怒目,虽然皆不与人亲近,但都镇定如常!北宫纵横知道,梅无一所言非虚,秦夜定已万全无虞……可他不明白,与秦夜份属同乡、功封建耀伯、官居兴州州领之梅无一,为何要向自己示好?“‘交浅而言深者,愚也;在贱而望贵者,惑也;未信而纳忠者,谤也。’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北宫纵横沉思良久,只是静静看着梅无一,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刚刚投靠不久之永圣残兵孤将,他都能毫无顾忌地重用,却将外臣弃置在此,个中情感,太子殿下应该可以想象得到!至于太子殿下提到的杀手主谋,在外臣看来,尚且不足为虑,何况于今时今日的他?”察觉北宫纵横尚未死心,梅无一手摇折扇,继续补充。 “秦夜此举,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杀手主谋一说,梅州领未免太过自视甚高了吧?本国帝都、一天之内,他们能在护卫使团之外调集数百杀手,岂是泛泛之辈?” “结果呢?一场闹剧而已!不仅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还加深了他与永宁公主之感情。” “永宁公主?”北宫纵横闻言一惊,似有所悟地注视着梅无一,原来,这个长袖善舞之青年才俊,竟也对她动了情,乃至对秦夜生出了嫉妒之意。 “不管中玄宗政昱参与与否,他视为掌上明珠之宝贝女儿,怕是保不住了!”没有理会北宫纵横之疑问,梅无一径直对“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句,做出了解释。 “倘若诚如梅州领所言,本宫自会决断!不过……”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外臣不想空耗岁月,唯此而已!” “说得好,本宫拭目以待!” 两人聚议有成,即彼此恭敬行礼,各自离开。 “那匹叫‘白云’的骏马,死得可真惨,宗政靖看了,在抚摸它紧闭的眼睛时,当场就落了泪。” “事发突然,虽然秦夜也是无意,但事情毕竟发生了……” 天焱使团军帐之内,梁婉瑜给凑热闹归来之文伊月倒了一盏热茶,顺着她的话语,摇头叹息道。 “婉瑜姐姐,您是不是也认为,这又是他的一份情债?” “呀,青璇妹妹,吃醋啦?与秦照相识到现在,我算是发现了,我们几个,我吃纤心姐姐的醋、婉瑜姐姐吃可一姐姐的醋、可一姐姐吃怡景姐姐的醋、而青璇妹妹却吃宗政靖的醋!还是纤心姐姐与怡景姐姐好,静悄悄的等着生孩子,哈哈哈!” 文伊月从背后环抱着韦青璇,笑得极为开心。 “霄晖郡主,你……” 在众女之间,西门怡景与秦夜同房之事,尽管不是什么秘密,但被文伊月如此大声说出来,西门怡景还是羞得无地自容,起身就欲离开。 “公主且慢,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您有个闪失,那秦夜还不扒了伊月的皮?” “怡景姐姐叫郡主,婉瑜姐姐叫公主,你们不累,我听着也累,是吧,青璇妹妹。” “对对,伊月姐姐说得对,你们这样彼此称呼,让青璇如何自处?”韦青璇轻轻松开文伊月,走到西门怡景面前,一方伸手拦住她,一方微笑着附和文伊月。 “外面都天塌地陷了,你们几个怎么还这般嬉笑打骂?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秦王吗?还有那个赵御,也不知秦王从哪里挖出来的怪人,整天摆着一副臭脸,谁也不放在眼中,气死本公主了!” “莫说你这与他相处不久之妮子,就算是对最为熟悉的秦照,也没见赵御有什么好脸色!快来说说,赵御是怎么把你气成这个样子的?” 文伊月拉过怒目切齿的素荷,伺候她坐好,和颜悦色地开口询问缘由。 原来,在皇甫凡与谢光辉各领五百羽营所属护卫下,素荷在密林的另一个方向穿梭射猎了大半天,直到碰见玉衡皇朝之司徒彪,听闻秦夜遇刺,她才带着皇甫凡和谢光辉火速赶回!途中遇到剿灭杀手而归之赵御,素荷问其秦夜情况,谁知他只是冷冷回了“任性妄为”四字,即率众离开,把素荷气得七窍生烟,转而又将低头不语之皇甫凡同谢光辉,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一个是双全侯,一个是南湖伯,随时随地被你当孙子一般呼来喝去,也着实委屈他们了!” “呀,若非你与秦王定情在先,本公主还以为你这丫头片子,相中那两大纨绔废物了!咋滴,喜欢就说,本公主替你做主!” “哎呦喂,好一个大公无私的公主殿下,自己都还枕冷衾寒,居然有闲情逸致操心他人之事?某人可不要忘了此行之目的,暗中观察这么久,北宫纵横究竟怎么样啊?对眼合心没有?” 对于素荷之言语挑逗,文伊月丝毫不落下风,反而说得她无言以对。 抚躬自问,贵为一国储君,北宫纵横非但仪表堂堂,而且材优干济,称得上万中无一之女子良配!可不知为何,素荷偏偏对他提不起兴趣,有意无意打量过几次,心中竟毫无波澜…… “不想和你徒做口舌之争,双圣郡主,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秦王安危?” 素荷不愿过多涉及北宫纵横,因此避开文伊月纠缠,将注意力转到梁婉瑜身上。 “启禀公主,依玉衡上将军所说,他曾与秦夜一起杀尽了那批刺客,也亲眼见到他和永宁公主相聚……而今所有之杀手皆被赵侯歼灭,却依然不见秦夜他们的身影,说明……” “说明秦照正和可一姐姐借机私会呢!” 文伊月不想温文儒雅之梁婉瑜为难,接过话茬大声说破。 “秦王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如果能将赵御无情无爱之冷漠,分一成给他,或许会好上很多!”素荷点评而论。 “怡景姐姐,您笑什么?”突然发现西门怡景抿嘴而笑,文伊月立即追问。 “认识赵侯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女子背后夸他!”西门怡景看了看素荷,打趣地回复。 梁婉瑜、韦青璇、文伊月三女听后,纷纷心领神会地看向素荷,正当她们要“群起而攻之”时,帐外传来阵阵“秦王回营”的高呼声…… 第80章 佛言禅语 “白云逝,梦境断;虚虚实实,福祸相依;是非恩怨、悲欢离合,且看天意如何?” 这是一个老和尚在八年前,偶遇策马踏青之宗政靖时,给她写下的佛言禅语;十岁芳龄,似懂非懂,出于对长者的尊重,她还是极为恭敬地收下了纸张,并一直保留至今。 美好的时光总是一闪而过,转眼之间,青涩稚嫩的小女孩,不仅其身出落得愈发美艳动人,而且敏而好学、慧心巧思之盛名也早早传遍中玄朝野,更是荣获中玄老皇帝亲赐云香郡主封号……使得登门求亲之王侯子弟,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其父宗政昱在不断婉拒之同时,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之疼爱,也变得越来越无以复加,不管参加任何盛会,都会隆重地带她一起出席! 正因如此,才有了宗政靖与秦夜的第一次见面。 临水照影,她无心自赏,只因与她同一天出生的白云,惨死万兽苑之画面,总是在其脑中挥之不去……由此及彼,其不禁又再次分析起那个老和尚所说;以她这八年以来之参悟,白云或许即是白马——白云,而“白云逝”三字,应指白云今日之结局;那“梦境断”,是何意?还有后面的“虚虚实实……天意如何”等言辞,又是想要向她传达什么? “禀报郡主,秦夜和安可一率众归来,现在正与王爷等人聚在一起,似乎有点来者不善。” 冥思苦想之宗政靖,被年轻将军突然打断,也并不生气,看了看英气凌人之唐平,起身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走吧。” “射人先射马,幸好本王会点马上功夫,否则,本王早已万箭穿心!只是可惜了此等良驹宝马,若非有它,本王或许真就交代在此万兽苑之中了!北王,你说是也不是?” 感激、恭敬地向司徒彪行了天揖之礼,秦夜环视了其余之人一番,牵着安可一之玉手,走到白天与他并肩作战的白马尸体旁,闭上双眼默哀了几息时间,旋即冷冷对宗政昱说道。 “深更半夜扰得大家不得安宁,岂有此理?罢了,秦王与永宁公主既已安然归来,恕本王不能接着在此奉陪,告辞。”宗政昱拱手随意说了几句,眼看便要带领中玄使团撤离万兽苑。 “慢着!趁着诸国使团都在,本王有一件事需要请北王应允!” 看着合围而来之羽营所属,宗政昱按剑怒道: “秦夜,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人怕你,本王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本王倒要看看,堂堂中玄皇朝之宗亲领军王爷死在他国境内,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北王不必这么紧张,本王只是想在此当着诸君之面,向您求娶云香郡主,别无他意。” 秦夜对着闻讯赶来之宗政靖行了一个天揖之礼,郑重地说出了上述足以惊掉众人下巴之言辞。 “今年三月四日,秦王与倾心郡主之大婚才轰动一时,转而又弄出了联姻永宁公主之惊天举动;双圣郡主尚未迎娶,却大肆宣扬与西平二公主之情事;霄晖郡主、东归侯之女待字闺中,竟又打起了我朝云香郡主的主意,秦王不觉太过嚣张狂妄了吗?难道这天下间之奇女子,你都想收归秦王王府?你就不怕引起诸国君臣愤怒,结盟攻你天焱皇朝吗?你天焱皇朝可以灭了昭武王朝,难道还可以凭你一国之力,公然对抗天下诸国?” 与宗政靖一同而来之唐平,即白天从皇甫凡箭下救出宗政权的那名年轻将军,听闻秦夜荒谬之想法后,一针见血地直指秦夜要害。 “唐平,本王知道你是前车骑将军、唐战之子,也是北王麾下为数不多之骁将;一番长篇大论,说得更是有理有据,但你别忘了,这匹白马是怎么死的?本王虽然不是什么心怀慈悲的大善人,但也还懂得知恩图报之义!白马已逝,本王若想报恩,唯有找其主人——云香郡主!” “白马已逝”四字,使脸上波澜不惊之宗政靖,心中猛地一愣,不自觉地直视着秦夜。 “荒唐,秦王竟以这等理由来搪塞天下人,置天下有识之士于何地?任你随意玩弄摆布,真当他们都是愚蠢无能之辈吗?”秦夜主动谈及中伏身死在耀州城外之父亲,唐平不顾彼此间之悬殊地位,高声斥责起来。 “放肆!中玄皇朝从上到下、由君及臣,都是这般无礼吗?我天焱皇朝可以和东极、永圣、西平联军灭了昭武王朝,也可以再次合兵占了你中玄皇朝全境!陆梁放肆、张狂妄行,你中玄君臣过往之种种,若我天焱皇朝率先兴兵征伐,你说他国会不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纵然唯有我天焱皇朝一军,本侯又有何惧?收拾你中玄三军,本侯一人足矣!” 赵御本就对秦夜万兽苑之布置有气,此刻见唐平嗷嗷乱叫,顿时挺身按剑而出,指着宗政昱一方豪言威胁起来。 “唐平,不得无礼,速速退下。”看到杀人不眨眼、冷心冷面之赵御出言恐吓,宗政昱喝止了急欲还击之唐平,意有所思地盯着秦夜。 “本王知道,北王封地宣宁、手握五万精锐水师,但北王也应该清楚,本王在出使北晋之前,已令赵昭领一万起营将士及两万剑州兵马,驻防天州;还让林许统近三万翦营将士,驻防宁州;若我天焱皇朝想要北王之宣宁全州,北王如何应付?”对赵御之举,秦夜毫无阻拦之意,反而接着直言要挟。 “你……”羽军这两营劲旅之动向,宗政昱不是不知道,也曾暗自猜测秦夜之目的,只是当他亲耳听闻对方说出意图之时,还是不禁寒毛卓竖,一时语塞。 天焱联军南征覆灭昭武之数场大战,早使草创半年而已的羽军四营之名响彻天下,以宣宁一州之力、寥寥五万水师,如何能敌如狼似虎之羽军士卒?况且还有战无不胜、神出鬼没之羽营所属,在暗中虎视眈眈!至于宣宁之外的其他中玄兵马,宗政昱则从未指望过,他心知肚明,那些朝堂上的位高权重者,谁不想看他北王之悲惨下场?一旦秦夜以此万兽苑刺杀之事为由,真的让天焱羽军动武,恐怕整个宣宁马上就会成为下一个军威…… “诸国使团在侧,秦王众目睽睽之下强逼小女子父王,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报恩吗?果真如此,小女子愿入你秦王王府!” “姐姐……” “小姐……” “靖儿……” 宗政权、唐平、宗政昱三人先后急忙出声劝阻,却被宗政靖挥手制止了!秦夜在此万兽苑中遇刺一事,虽然她不知全貌,但已然猜到,她这野心勃勃、桀骜不驯之父王,必定参与其中,甚至还是主谋;否则,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授人以柄,又岂会被秦夜逼到这个地步?不屑地扫视一圈作壁上观之北宫纵横及他国使团,宗政靖摇头叹息一声,正了正衣襟,眼神中透出之坚毅决绝宛如利刃,让旁人看了不禁生出一股敬意。 “有些事,本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郡主体谅!”秦夜双手抱拳,坦诚答复。 “制霸天下、无人可与争锋之堂堂秦王,倘若也需要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体谅,那小女子之难处,又该说与何人?”宗政靖眼角余光探了一下不远处之西门怡景,接着开口反问。 秦夜心知其意,于是顺着她的话语,笑道:“郡主既然答应入我秦王王府,本王自然便是你的夫君,爱妃但有为难之处,大可全部说与本王听,力所能及之内,本王无不全力以赴!” “如此,小女子恳请秦王放过我宣宁军民!” “本王答应你,只是,北晋此行之后,本王便要郡主随我天焱使团一起返程焱京,择日完婚。” 第81章 结束还是开始? “你……” 眼前这个军权在握、霸道无双之年轻王爷,以一种不容置喙之口吻,强行改变了她的归途……“福祸相依……是非恩怨……难道,说得就是与秦夜之纠葛吗?那‘梦境断’之意呢?”沉思之中,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殊不知,她这不易被人察觉之颔首应允,却让一旁之唐平,从此直像行尸走肉一般,一心唯有诛杀秦夜之念……多年之后,宗政靖才领悟那名老和尚所留下之禅机,“白云逝,梦境断”一语之意,乃影响她后半生之一马一人!一马指白云,一人,则是指唐平…… “天焱皇朝之皇甫纤心与文伊月、昭武王朝之梁婉瑜、西平王朝之西门怡景、北晋王朝之安可一、中玄皇朝之韦青璇和宗政靖……下一个是谁?是永圣皇朝之哪家郡主?还是玉衡皇朝、无双皇朝及我东极王朝的哪一国公主?奉劝诸位早早还朝守护好自家母国之奇女子,免得又被秦王偷了去!偌大之天下诸国,尸山血海也堆不出一个‘胜’字吗?好生无趣,走了,哈哈哈……” 哥舒绿叶无视独孤无名越来越阴沉之脸色,逐一说尽秦夜身边之女子后,迈着四方步、大笑离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殿下是愈发让本王肃然起敬了,只不过,还需适当注意一些个人言行,毕竟,那般见不得光之事宜若是公示天下,尽管本王能忍,我天焱朝野也不能忍!你说呢,独孤将军?” 轻轻拍了拍安可一紧握自己之玉手,秦夜颔首示意羽营所属撤去外围戒备,放任哥舒绿叶率先走出万兽苑,自己则转身对着颇感无奈之独孤无名,庄重建议。 “秦王所言极是,外臣一定如实转呈殿下!今夜已晚,请恕外臣先行告退。”独孤无名虚心接受秦夜之语,对着北宫纵横和秦夜恭敬行了一礼,携部追随哥舒绿叶去了。 “秦王快意恩仇,上善佩服!看在上善路途最远之份上,秦王何不在与永宁公主完婚之后,一同前往中玄皇朝之宣宁,娶了云香郡主?届时秦王不仅抱得美人归,也好成全上善一番美意!” 事已至此,多留无意!哥舒上善主动上前,不顾宗政昱等人神情,风趣地与秦夜搭讪。 “哈哈哈,太子殿下何必拘泥于宣宁一州?贵国之武兴与我朝之凤舞,中间也才隔了一个中玄镇州,距离不足八百里,欢迎太子殿下随时来我凤舞做客,秦夜一定尽些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太子殿下。” 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之哥舒上善,甚为秦夜所喜,于是和颜悦色地与他畅谈开来。 “如此,上善就在此先行致谢秦王之盛情啦,哈哈哈!”客套完毕,哥舒上善也率部离开了万兽苑。 “贤弟,大哥今天也算打杀痛快了,来日方长,此刻就不陪你到最后了,再会。” 司徒彪知道秦夜尚有众多事情需要善后,不愿多作打扰,挥了挥手,与秦夜知会一声,策马走了。 紧随其后,诸葛风雨、袁顶也各自招呼使团人员,向北宫纵横与秦夜做了告别。 至此,除去白天即负伤退场之永圣郑宝一行,东极、无双、玉衡、西平珠州、西平帝州等诸国使团,皆已撤去,唯有东道主北宫纵横,还“不知疲倦”地陪着身处新变故中的秦夜和宗政昱两方。 “事与愿违,好好的一场射猎盛会,因秦夜一人弄得不欢而散,还望太子殿下多多担待,想必大家一定都累了,就不必再继续耗下去,秦夜告退。” 不想北宫纵横与安可一有过多交集,忍下心中之怒火,简单圆了一下场,秦夜再次向宗政靖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即轻轻拉着安可一走到梁婉瑜等女子中间,逐一确认了一下目光,便示意赵御启程返回客栈。 最后之北宫纵横和宗政昱相视无语,转瞬即散了…… “可一姐姐,焱京秦王王府一别,您是越来越美啦!短短几个月,您可真是活得精彩,不仅亲身经历兴州四军之乱,而且以己之婚事惹得天下诸国使团共聚北晋,又有今日之射猎盛况加持;放眼此年,恐怕只有纤心姐姐才能与您相比!当然,如果您也能在年内怀上身孕,那纤心姐姐也比不过你了,嘿嘿嘿!” “越说越没谱,这有什么好比的,再胡言,不带你去仁州看海了!” 担心安可一同梁婉瑜她们会有什么隔阂,秦夜主动登上马车与众女共乘,才坐下来就听文伊月那百灵鸟一般的声音,萦绕在耳;待其说完,秦夜叹息着摇了摇头,口吻温柔地告诫起来。 “就比、就比……可一姐姐都不说我,你这花心王爷凭什么说我?”文伊月嘟囔着小嘴,不甘地反驳。 “就是,入林之前得到了怡景姐姐、林中又得到了可一姐姐、出林之后还盼着得到宗政靖……如此境况,恐怕已非‘花心’、‘多情’等词能够形容,唯有‘好色’、‘放荡’这些词,或可描述一二!‘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哎……”韦青璇见状,抿嘴一笑而将话题延伸到另一个角度。 “幸好你们是真心喜欢他,不然,以某人那横行霸道之脾气,兴许会干出强抢民女之事;届时,你们不从也得从!”强压心中笑意,梁婉瑜接着附和调侃。 “青璇、婉瑜……你们……怡景、可一……你们……咦,公主呢?皇甫凡和谢光辉这两小兔崽子,不会又惹她生气了吧?你们稍坐,本王去去就来……” 百口莫辩,秦夜随意找了个借口,慌不择路地逃出马车后,顷刻间便有一阵动人之笑声传出! “靖儿,你不该答应秦夜的,若不能让你找一个如意郎君相守此生,为父百年之后,如何向你母妃交代?” 回到北晋文都另一处客栈,宗政昱立刻叫来一双儿女,正色说道。 “父王心里若真有母妃,为何还去日落阁那种地方?若非在那烟花之地结怨皇甫凡等人,父王何必动用上百杀手伏击秦夜?一环扣一环,倘若不发生这些荒唐事,白云何必无辜惨死?秦夜又何必迁怒于父王您?” 宗政靖层出不穷之反问,听得一旁之宗政权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想不到,今日万兽苑之刺杀事宜,父王居然有所参与;而更让他不敢想象的是,最为尊重父王之姐姐,竟然把父王问得哑口无言。 “为父已过不惑之年,还能护你们姐弟到几时?若不能趁早为你们打出一片足以自保之天下,我心何安?就算不择手段、纵使力有未逮,为父也要全力一拼!只要能让你们姐弟一生无虞,任何的污名、骂名,为父何惧?如果你们母妃因此怪为父,要打要罚,都随她。” 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宗政昱没有直视宗政靖之灼灼双目,而是自顾自地缓缓说了起来。 “父王心机深沉,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还是不愿坦言相告……罢了,只要父王开心,女儿不会过多干涉,甚至,还会助父王一臂之力……” “你的意思是?” “借助秦夜这等天下第一之外力,或可一试;否则,只怕父王穷尽一生,亦难有所成。” “可若是为父将来与秦夜发生正面冲突,你怎么办?” “北晋安可一会怎么选,女儿不得而知;但西平西门怡景所选,却已人尽皆知,而且秦夜还在诸国使团面前,给出了回应……走一步看一步吧,女儿累了,先行告退!” 宗政靖面色僵硬地说完,行了一个万福礼,推开门走了出去。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可对宗政靖乃至整个中玄皇朝来说,这一天之消逝,却不知是结束?还是开始? 第82章 问责 “江山皇权、儿女情长,孰轻孰重?太子难道不知道吗?” “儿臣及诸国使团,均被秦夜之数千羽营所属围困在万兽苑,父皇难道不知道吗?” 杀手伏诛、秦夜失踪,赵望不顾一切将北宫纵横在内之主要人员,悉数如监管一般强行扣留大半天,期间竟无任何一个北晋重臣前往交涉……若说朝野全然不知万兽苑之突发事宜,北宫纵横绝对不信,且不谈赵望并未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出,就凭那些在外围瞎转悠的散兵游勇,也足以将万兽苑之变故传得人尽皆知! 可既然都知道,为何北晋朝堂却无一人、哪怕带上一兵一卒赶来斡旋?万一秦夜真的死在万兽苑,谁敢保证那些忠心无二之羽营所属将士,不会杀了他们这些在场之人陪葬?以诸国使团士卒加上现场之北晋禁军,总兵力不足七千,如何能敌四千余羽营所属? 有鉴于此,面对毫无动静之北晋君臣,不止身为东宫太子之北宫纵横想不通,他国使团将士也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北晋王朝不要他们自己的储君了吗? 而满朝文武大臣之所以选择听而不闻、漠然置之,原因显而易见,有人在威逼他们如此!而这个人,除了掌控北晋天下二十余年之帝君,还有谁能做到?前一天还亲口提出禅位,今天却放任他这个“后继新君”深陷险地,换作任何人,谁也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是故,连夜进宫觐见老皇帝之北宫纵横,没有如往日那样立即恭敬地答复圣问,反而冷冷抛出了心中困惑。 “有任性妄为之胆,却无全身而退之能,太子还要怪朕弃你于不顾吗?对于秦夜和安可一,朕不管你是爱而不得、心生怨恨,还是自命不凡、目空一切,你只需记住,在你和北晋还没有强到足以对抗天焱皇朝之时,你给朕好生呆着,哪怕像乌龟那样一直缩头,也比你在万兽苑之自取灭亡,胜上一万倍!听清楚没有?北宫纵横!” 北宫至平这一次,是真的对北宫纵横动怒了,他没想到自己辛苦栽培二十年之久的太子储君,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干下如此愚蠢的事!为了北晋王朝之江山永秀,安王不惜献出自己唯一的爱女、联姻天焱秦夜;他作为一国之君,也曾不顾先皇遗命,毒酒鸩杀了亲弟——北宫无恋;就连最为疼爱之小儿子——北宫驰骋,也被他废为庶民、永远圈禁…… 念及于此,北宫至平十数年以来,首次指名道姓地对着北宫纵横大吼,吓得寝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部胆颤心惊地伏地叩首。 “儿臣此刻只想知道,如果儿臣随秦夜一起死在万兽苑,父皇会怎么做?” 对于老皇帝之厉声斥责,北宫纵横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咬牙问道。 “北宫纵横!” “请父皇称儿臣太子!” “秦夜身死、可一魂断,纵然安王依旧忠心不变,但你让朕以后,如何面对这个同生共死大半生的老兄弟?再者,那些因你而死之诸国使团,他们的母国君臣会怎么想?最后,一家独大之天焱皇朝,又会如何待我北晋王朝?于国于民、于情于理,朕都不得不做出决断,以息众怒!” 看着眼前这个语气强硬之儿子,北宫至平心中颇为欣慰,但还是直言说出了之前想法。 “若儿臣在羽营所属之刀剑下大难不死,父皇又会如何?” “除了废黜你太子之位、明正典刑,别无他法!太子又何必再问?” “然后呢?”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此刻也不会为了保全驰骋,再刻意掩饰什么!不错,废黜你之后,朕会即刻立他为新的北晋太子,并火速禅位于他。” “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就这么偏爱二弟?” “混账,何为偏爱?驰骋因一州之失,朕将他废为庶人,永远圈禁;你置北晋上下于危亡之地,难道还不该死吗?朕只有你们两个儿子,你不在,朕不立他?立谁?儿啊,北晋之千斤重担即将托付你手,你岂能再如此嫉妒秦夜?嫉妒驰骋?在你登基为我北晋新君前的这几天,望你能够放下执念,一心为我北晋之千秋万代着想!” 或许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或许被老皇帝的肺腑之言所感、或许出于关键时刻之自我保护,北宫纵横不再顽固地言语相击,而是恭敬地伏地叩首之后,起身缓缓向着门口走去。 “万兽苑之事,还需妥当善后,魏先忠勇,可放心用为弃子……” 这是北宫纵横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翌日辰初时刻,当北晋王朝兵部尚书——魏先,引咎自杀的消息,传到中玄使团所居客栈之同时,秦夜和赵御率着五百羽营所属,也来到了门口。 “我说赵大侯爷,你上哪学来的这些仗势欺人之伎俩?动辄成百上千之羽营所属护卫,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再说,此乃人家北晋帝都,你这般兴师动众,太过张扬了吧?” 从天焱一行所居之客栈,到中玄使团入住之客栈,一路之上,秦夜宛如话痨一般,不停地向赵御抱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万兽苑不属于北晋帝都吗?坐骑都被人射成马蜂窝了,还不知收敛?至于中玄一方,本侯还就仗势欺人了,他们若是不服,尽管来与羽营所属一较高下!”冷冷数言,赵御都觉得有点说多了,于是及时恢复常态,不再搭理秦夜。 见他又是一副冰冷面孔,秦夜苦笑几声,当先进了客栈大门。 “秦夜,一大早带这么多羽营所属前来,太不把北晋君臣、与我中玄使团放在眼里了吧!你到底意欲何为?” 客栈庭院中,唐平亲领上百中玄护卫,持剑和进门之羽营所属对峙而立;羽营所属虽未拔剑,却都强弩在手,仿佛那晚在日落阁一般,对准了每一个中玄士卒!宗政昱自然知道赵御不是唐平所能匹敌的,因而一边挥手让唐平退下,一边极为不悦地朝秦夜问道。 “让本王心生好感之北晋联姻特使、原兵部尚书——魏先,已然为昨日之万兽苑行径,付出了代价;剩下之事,依北王之意,是想让本王在这详谈吗?”秦夜低头把玩着手中之天下剑,漫不经心地出声回复。 “来人,上茶,有请秦王!” “把云香郡主姐弟,也一同请来。” 秦夜示意赵御自作安排,自己则跟着宗政昱走向客栈议事厅,还顺道吩咐上茶之侍女,去请宗政靖和宗政权;获得宗政昱默许之后,侍女飞快领命离去。 未及一盏茶的功夫,神采奕然之宗政靖、立盹行眠之宗政权,相差甚远之两人即先后而至。 “原本皆大欢喜之北晋道贺,却平白无故折损两百杀手,北王可觉惋惜?”秦夜单刀直入,不避隐讳地挑明了宗政昱痛处。 “既然你能把两百之数说得这般精确,当知个中全貌,为何却只盯着本王不放?”宗政昱瞟了瞟自己之子女,脱口反问。 “本王方才业已言明,魏大人为了北晋与我天焱之和平安定,已然先一步身死,不管真相如何,至少北晋已经表态;永圣一方,那位半死不活之郑宝,本王懒得再做计较;而东极哥舒绿叶,自有东极帝君处置;唯余你中玄北王,上无惧宗政辰那个被俘昏君,下不怕满朝各自为政之宗亲文武;试问,谁能帮本王问责于你?无奈之下,本王只好亲自上阵,追随至此!” 秦夜抿了一口茶,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宗政靖,似乎在等待什么。 第83章 各取所需 一夜思索,尽管没有想出完美的应对之策,但宗政靖的心中,倒也多出了一些释然,不再如秦夜刚刚提出要求那时惶恐不安!是故,她卯正时刻不到,即起身梳洗,为的便是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问责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合作、利用才是秦王此行目的!想必,在秦王决定以身犯险之前,就已经预判到今日之事了吧?可怜小女子之父王自作聪明,竟会甘心入你布局。” “‘贤圣之接也,不待久而亲;能者之相见也,不待试而知矣’!本王越来越确信,以后有郡主从旁辅助,我天焱皇朝,定可与北王大肆各取所需,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宗政靖之言,令秦夜颇为满意,因此撇开宗政昱,径直问向她。 “‘易乐者必多哀,轻施者必好夺’!秦王所行,小女子佩服!” “既如此,稍后便请郡主,随本王一同前往我天焱使团所居之客栈,不必再与北王住在此地了。” “混账,秦夜,你简直欺人太甚!本王就算血溅此地,也绝不任你胡来。” 宗政昱再也不能容忍秦夜之傲慢无礼,大怒着拔出腰间佩剑,却被秦夜一闪而过之天下剑,斩成两段! “你……” 看着追随自己半生之宝剑毁于当场,宗政昱满脸震惊之神情中夹杂着不甘,愣在原地默不作声。 “此剑原名‘天剑’,乃玉衡皇朝上将军、本王日前结拜之大哥——司徒彪,于本王万兽苑林中遇险时所赠,现被本王重新赐名‘天下剑’,北王觉得此剑可还锋利?”秦夜收剑回鞘,满是戏谑、威胁地说道。 “能够侍奉秦王左右,是小女子之荣幸,一切听凭秦王差遣。”不愿自己父王再在秦夜面前遭辱,宗政靖立时应允下来。 “郡主放心,本王昨日之诺,绝对不会反悔;而且,本王还可在此另许一份承诺,以报郡主日后相辅之情!” “什么承诺?”缓过神来之宗政昱听毕,急切地问道。 “北晋一行结束,待本王率众返程焱京、与双圣郡主完婚之后,本王即会携云香郡主南下凤舞,攻下中玄皇朝之紫呈全州;届时,我天焱皇朝之战力兵锋,便可直指你中玄京师——玄都,只要再拿下位于龙腾州与凤鸣州之间的龙凤郡,你中玄皇朝之帝都便再无险可守!如此一来,你说你中玄那帮君臣会不会乱?” 秦夜字字掷地有声,再一次震惊了宗政昱父女三人! “纯属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我中玄皇朝再怎么内讧,那也是有数十万百战精兵之当世强国,岂能让你轻易就打到天子脚下?且不说龙凤郡之城池坚不可摧,仅仅只是紫呈州郡之防线,也不是你天焱将士所能突破的,更何况还有来回巡视之龙腾与凤鸣驻军!秦夜,你以如此荒谬绝伦之言辞来搪塞我们,是何道理?哗众取宠吗?” 进门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宗政权,先是见父王之爱剑被斩断、接着又听秦夜侮辱之语在后、现在更是大言不惭地嘲讽中玄朝野军民,心中顿时火冒三丈,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指着秦夜高谈阔论起来。 “并非本王轻视世子,自家封地之将帅全名、兵员配置、战船数量,恐怕世子尚且不能如数家珍,又岂会去关心其余州郡之情况?刚才的侃侃而谈,想必都是北王平时说得、做得太多,耳濡目染之下而了然于心的吧?反过来,以北王这等镇守一方之领军王爷,都固守此论,那些眼高手低之玄都文武,岂不更是浅薄?这等情况下,北王难道就不觉得细思极恐吗?” “混账,你诈我们!”意识到不妙之处,宗政昱将手中残存的剑柄弃扔于地,唾骂道。 “非也,不怕告诉北王,针对紫呈之兵阵战事,在本王取下凤舞之时,就已筹谋完毕!只不过因为本王婚事、及昭武战事接踵而至,所以才会一拖再拖!行了,说回正题,本王率军占尽紫呈全境后,不会再继续兴兵强攻龙凤郡,而会一面养精蓄锐,一面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悬于头顶而不落之利剑,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不是吗?”没有理会宗政昱之盛怒,秦夜接着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计划。 “然后呢?” 不明白秦夜为何要与他们父女三人说这么多,难道真如他所说,是为了报她日后相辅之情,而另许的一份承诺吗?可他如何能确定她就一定会甘心、尽心辅助于他?宗政靖现在之心绪已乱,再也难以揣度秦夜脑中所想,只好主动蹙眉询问。 “本王取地、紫呈之地;北王取势、乱世之势;正如郡主所说,彼此合作、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秦夜顿了顿,双手抱拳答复。 “乱世情势虚无缥缈、难以掌握;国土领地却是实打实的肉眼可见!秦王所说未免太过牵强、亦无一丝公允,本王凭什么与你狼狈为奸、伤我中玄?况且,你天焱君臣之勃勃野心昭然若揭,本王与你合作,何异于与虎谋皮?”宗政昱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座位,毫不犹豫地抨击反驳,显然一点也不相信秦夜。 “难道北王此时还认为,本王是来同你商量的吗?昨日之事,一经传出,中玄朝野会如何看你北王?一旦本王号令赵昭、林许两营羽军将士围攻你宣宁之地,你猜宗政辰与宗政全这对君相,是发兵驰援,还是乘火打劫?反之,本王这两营兵马不仅不会威胁宣宁,还可成为北王强有力之后盾,足以让北王再无后顾之忧,一展胸中数十年之抱负!哪怕最终染指中玄之至尊帝位,也绝非梦幻!” 秦夜意有所指地说完,悠然地端起茶盏,津津有味地品了起来。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恐怕也是昙花一现,望父王三思……” “郡主错矣,以北王蛰伏数十年所经历之种种不堪,就算只是一刻,也不枉此生!是也不是,北王?” 打断急欲劝谏之宗政靖,秦夜极其诱惑地对着宗政昱说道。 仿佛被戳穿心中秘密一般,宗政昱老脸一红,竟然忘了辩解。 “说到此处,本王多嘴问北王一下:隐忍数十年,为何到了北晋就突然改了性子,这般急不可耐地结怨于我天焱将士?”秦夜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宗政昱,期待能从他口中,听出一些与自己猜测不同的地方。 “本王早就想拉拢天下诸国对付你天焱皇朝,不过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罢了!此番出使北晋,宗政辰那昏君专程派人对本王强调:‘不必郑重其事,随心所欲即可’!本王一听,寻思正可借着‘奉旨行事’之幌子,蛊惑东极与永圣伏击你秦夜,不管成也不成,只要天下大乱,就对本王有利!只是,本王没想到……” 事到如今,宗政昱觉得已经再无半点隐瞒之必要,于是和盘道出了事发起因,在看到宗政靖满是无辜之双眼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还真是阴魂不散,本王放他还朝,他居然还缠上本王了!也罢,本王唯有送他宗政辰一份大礼,方可不负礼尚往来之俗也!诸事既定,还望郡主随本王一同离去!” 秦夜起身走到宗政靖身旁,恭敬地做出了一个邀请之手势。 “秦夜,你……” 宗政昱拉开想要上前阻拦秦夜之宗政权,欲言又止地看着秦夜与宗政靖。 “北王心知肚明,历经昨日之事,云香郡主呆在本王身边,比在你们身边要安全得多!否则,本王也不会这么早就来叨扰各位!放心,除了让她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一件她不愿做的事,本王保证。” 秦夜言尽,再次恭敬地做了一个邀请之手势。 宗政靖这次没有拒绝,率先走出了客栈之议事大厅。 第84章 巧笑倩兮 秦夜带着宗政靖回到客栈,在门口遇上正欲打道回府之安可一,刚想打招呼,却听她抢先说道: “难怪一早不见人影,原来是赶着接美人去了!也罢,来一个、走一个,免得秦王还要费心安排房间。” “你看你,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干什么?本王担心你们昨晚太过劳累,所以才不忍打扰!本是一片好心,怎么还惹你生气了?先回客栈,等下本王亲自送你。” 秦夜上前轻轻拉住安可一玉手,眼看就要往里走。 “禀报王爷,纵横太子早上派人来客栈求见于您,想预约时日在东宫设宴款待,以表万兽苑一事之歉意,不知该如何回复?” 由客栈庭院进来之梅无一,看到纠缠在一起之秦夜和安可一,心中莫名反感,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一般失落落的……强自摒除不快,佯装恭敬地问道。 “事发突然,本王一时抽不开身,你亲自去东宫走一趟,代本王回复太子殿下:些许小事,过了就过了,请他不必放在心上。”秦夜并未过多思虑,简单说了两句即示意梅无一按此办理。 梅无一不易被人察觉之目光,最后瞥了一眼两人拉扯在一起之双手,领命离开了。 “不行,昨天发生那么多事也就算了,你居然还让我彻夜未归,父王母妃肯定急坏了,任凭你现在说破天,我也要立即回家。”见秦夜处置完梅无一之事,安可一甩开其双手,神情十分坚定地否决。 “虽然你派赵望前往安王王府禀报过,但这个时辰,确实也该回去给二老请安;你若舍不得,为何不一同去?” 秦夜与安可一争执的间隙,梁婉瑜现身劝道;背后依次跟着文伊月、韦青璇、西门怡景,橙冰、红石、长离等三个俏丫鬟也在。 “那你们呢?”秦夜心虚地问道。 “顾此失彼,既然如此为难,何不邀我等一起去安王王府看看?” 每次听见这个声音,秦夜就顿感头疼;不用说,又是素荷这个唯恐天下不乱之?妮,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若答应,那安可一与安王王府上下会怎么想?他若拒绝,那一众女子又会怎么想?当他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安可一微笑着走到梁婉瑜等女身旁,爽朗大方地欢迎道: “不瞒各位姐妹,可一听闻你们随某人一并到了文都之时,就想约你们去我安王王府小住,可惜被有的人从中作梗,一直未能如愿至今!眼下大家都在,不知能否赏光?” “可一姐姐说得对,他自己整天到处瞎转悠,却把我们当金丝雀似的关在客栈中。” “不错,他还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炫耀,说姐姐居住的湖心小筑宛如人间仙境,可遇而不可求!但一叫他带我们去,他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先是文伊月挽着安可一手臂埋怨秦夜,接着又是韦青璇振振有词地开口附和,弄得秦夜好像又犯了众怒一般,哭笑不得地冒出一句话:“天地良心,本王这是又招谁惹谁了?” 眼角余光察觉有异动,定睛一看,竟是赵御命人叫来皇甫凡与谢光辉,自己则翻身下马,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客栈。 “赵御,你干什么去?休想偷懒!” 本想转移话题,却无人应答,秦夜尴尬至极地左顾右盼,看到尚安坐于马背上之宗政靖,瞬时灵机一动,由衷说道: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郡主不妨同她们一起去安王王府游玩一番,互相了解一下也好。” 宗政靖听后,熟练地下了马,始终一言不发。 如此一来,秦夜总算从刚才无地自容之状态中脱离而出,笑呵呵地命人准备马车去了。 待秦夜与众女上了马车,皇甫凡和谢光辉才挥了挥手,统领五百羽营所属护卫着四方,缓缓向安王王府走去。 同乘一驾马车,群芳在前,就算是曾经那个清心寡欲之秦夜,恐怕也难以自持,何况是现在这个初尝鱼水之欢的秦夜!欣赏着各有千秋之美艳,他的心情直如绽放的烟花一般绚烂……大饱眼福之后,志得意满地对安可一说道: “本王听赵望说,论道门门主——微生千里,已经三次亲临客栈,想要约本王一见,你可知道?” “我很闲吗?操心这些个事干嘛?”安可一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反问。 “额……本王……” “什么本王?在我们面前也要这般装腔作势、抖你秦王威风吗?” “这个……爱妃说笑了,为夫从未有过此意!那微生千里也真是的,想要见本……见我,何必搞这么麻烦,让他门中那些人,与爱妃说一下不就好了,届时,我敢不见他吗?真是迂腐,害得我今日白挨一顿训斥!” 在众女面前失了面子,秦夜也并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小声嘀咕着,可怜微生千里这个闻名天下之论道门门主,就这般成了他的替罪羊。 “噗嗤”一声,素荷与文伊月再也忍不住,同时指着秦夜,颇为开心地笑了起来;而她两人这一笑好像会传染似的,橙冰、红石、长离先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及至最后,除了宗政靖神情依旧,梁婉瑜、韦青璇、西门怡景和安可一等女亦相继掩面而笑。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难得见到她们一同笑靥如花,秦夜情不自禁地拍手称快!若有遗憾,就是还未融入其中之宗政靖,没有展颜一笑;以及远在焱京秦王王府之皇甫纤心,不能身临此境…… “装什么文人墨客,等下见了父王母妃,看你怎么跟他们交代?” 安可一猜测他定然是想念许久未见之皇甫纤心,故意出言打断。 “无论是北晋君臣、还是诸国使团,无非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放心,为夫自有妙计,保证岳父岳母满意!” 言毕,秦夜神秘一笑,不管安可一投来之犀利眼神,悠然地背靠车厢,缓缓闭上了双眼:“阔别两月,心儿,你还好吗?皇上立后、月妃有喜……现在之朝野,想必又是暗流涌动了吧?待万兽苑之消息传到朝中,恐怕又有一堆风言风语甚嚣尘土……” 确如秦夜所料,在他率众出使北晋迎亲的这两个月里,若说素君册立凌洛雨为后之大典,万邦来贺、盛极一时;那素镜有喜给天焱朝野所带来之欢腾景象,却是更胜一筹!素君不仅大肆赏赐秦王王府、右将军府、宣氏一族,而且明旨大赦天焱天下、与二十五州之全民同乐;当然,素镜也由月妃晋升为皇贵妃,致使后宫出现了两个皇贵妃并立之局面。 “皇上,因为臣妾一人,您这样厚恩于文、宣两族,恐遭朝野非议,请皇上适可而止。” “皇贵妃娘娘,朕在此郑重地告诉你,后宫不可插手前廷之事!” “谁爱管谁管,本宫不吃了。”素镜推开素君喂来的参汤,闹起了性子。 “呦,我的姑奶奶,朕同你说笑呢,朕错了还不行吗?你玩归玩,别饿坏了朕之皇长子!乖,再喝一碗。” 不避侍奉在侧之太监总管——余恩,素君极尽讨好地再次把勺子凑到素镜嘴边。 “噗嗤”一声,素镜笑着将勺中之汤汁,吹得素君满脸都是…… “皇上……” 余恩见此情形,连忙取来用热水浸过之巾帕,想要伺候素君洁面,却被他笑着制止了。 “秦王曾被倾心郡主弄得满脸都是洗脚水,尚且还能乐呵呵的笑脸相迎;皇贵妃娘娘赏赐的些许参汤,朕岂能不盛情笑纳?哈哈哈。” “一个三军统帅,一个一国帝君,居然还有闲情逸致互诉家长里短,臣妾是要夸你们君臣同心、互通有无呢?还是要骂你们闲极无聊、狼狈为奸啊?” 素镜原本还为自己之不慎感到惭愧,可当眼前这个神一般之明君圣主,口吐臣下勾当之时,瞬间又有恃无恐地讽刺起来。 “帝君统帅也是人,谁规定朕与秦王就不能彼此透露一些尴尬乐事?倘若整天都是操心军国大事,还让不让朕活了?今日这参汤做的不错,御膳房有赏!来,爱妃,再喝点。”素君依旧和颜悦色,甚至还舔了舔从脸上滑落之汤水。 第85章 百官到任 “秦王之惧内名声,已是人尽皆知!若皇上今日之举再传扬出去,恐怕也不比秦王好到哪里去!” “分明是宠爱,非得说成惧内!算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朕和秦王犯不着为这些子虚乌有之事烦心!” “闲话少说,文、宣两族厚恩大赏之事,还请皇上三思。” “君无戏言,岂可朝令夕改!况且,这十六年来,我素氏皇族确实有愧于文、宣两族,也该好好弥补一下他们了!” 其实,对于素君之出格言行,聪慧敏感之素镜,又岂会不知他的真正用意!千年王朝风云、百代宫闱争斗,无论是皇后贵妃、还是皇子公主,如若没有一个强有力之外戚母族支撑,终究难逃惨淡收场之悲剧命运。 皇后凌洛雨,背后是身为左相之凌山,凌氏一族虽然不如君氏一族根基深厚,但也绝无任何一人敢等闲视之;皇贵妃君思思,尽管只是担任右相一职之君氏侄女,可二者间祸福相连之关系,天焱朝野谁人不知?哪怕最弱的贤妃谢光萱,都有其叔父、骠骑大将军——谢战,或多或少在帮扶…… 而素镜呢,母族宣氏受文仁一案牵连,连年遭到朝野多方构陷打压,族人或死或逃,如今仅有宣优与宣雅幼弟——宣扬,守护着年迈之父母苦苦煎熬着;父族文氏,众所周知,曾经显赫至极之宰相府,也唯有右将军——文义,领着独女文伊月在咬牙强撑!眼下她率先怀上龙种,日后果真诞下皇长子,那这孩子之母族势力也太微乎其微了,纵然有秦夜力挺,但母族自身之强大,终究还是必不可少的!是故,素君之提前布局,素镜心照不宣,所谓之谏言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启禀皇上,二殿下求见。”门外一名小太监对着余恩耳边嘀咕一番之后,后者上前转报素君。 “朕现在没空,让他有事明天上朝再奏。”听到素徛前来,素君颇为厌恶地拒绝召见。 素镜见余恩领命离开,即挣扎着想要自己起身,吓得素君连忙放下玉碗和勺子,小心翼翼地去搀扶她。 “看把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这才两个月,怕什么?张太医不也说了,让我们放心!” “你听他胡扯,他自己儿孙成群,本身也老得都快入土了,当然看透了生死!朕才几何,连个皇子公主都没有,岂能混为一谈?” “行啦,听你的就是!对了,你既然已经赦免素徛之罪,又何必还要端个臭架子?” “赦免他,是看在朕之皇长子情面上;不见他,是让他好好长点记性!况且,老四、老七、小十和皇叔那个老狐狸都已先后回京,见了一个即要见下一个,朕何来这么多时间精力?不如明天一同朝见,顺便让他们会会我天焱皇朝制举遴选出的能臣干吏!” “不止能臣干吏吧?” “哈哈哈,皇贵妃娘娘好生厉害!是、是,还有宣氏之宣扬,即你的亲舅舅;明日之后,朕会尽快召他们入宫与爱妃畅叙!” “他们?” “还有健在之宣氏二老,也就是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不过,有一点你需要答应朕,为了腹中胎儿,不准哭的梨花带雨;否则,朕就延迟你们见面之期,直到皇长子平安降世。” “嗯……” 明知会影响她的心绪、波及孩子,但为了让她尽快找回世间所剩不多之亲情,他还是冒险应允了……感受到其对自己的无限爱意,素镜含情脉脉地轻轻抱住了素君,使得后者欲念难抑,急切地吻上了她的小嘴。 翌日早朝,文武百官就位,素君满意地俯视一番,威严地说道: “秦王在外纵横捭阖,众卿在内各司其职,我天焱皇朝之国力可谓日新月异,朕心甚慰!如今制举取士小成,趁着大家都在,文卿,说出来让满朝官员都听听,也好集思广益!” “微臣遵旨!”兼任礼部尚书之右将军——文义,大步走到焱盛殿中央,打开提前收录的名单,一一高声念出了此次制举取士之收获……天焱皇朝这番声势浩大之盛举,历时两月,得贤如下: 干尽,沐恩人氏,任沐恩州领; 卜子,林城人氏,任林城州领; 时近,海州人氏,任明池州领; 米丰,风州人氏,任风州州领;原风州州领——闵功,改任御史; 童涵,典州人氏,任典州州领;原典州州领——屈野,改任御史; 路漫,平州人氏,任平州州领;原平州州领——虞鹤,改任御史; 武都六郡十四城、明池四郡十城、沐恩四郡十城、林城五郡十一城等所需大小各级官员一百一十名,亦悉数得以补全。 文义复旨呈上奏疏之后,正要归位,却被有人出言拦下了: “方才右将军所奏,不觉不妥吗?昭武旧民治昭武故地,那我天焱皇朝南征之意义何在?还有,闵功、屈野、虞鹤三位大人治理西平三州之地,有何不当?难道就因为他们是我天焱皇朝原先的十州之人,便要将他们排除在西平旧地之外吗?按照右将军、萧侍郎、杜郎中三位礼部官员之意,是不是我天焱皇朝以后攻下之每州每城,都必须以当地人氏为官主政?” 如此阴阳怪气说话者,除了素徛,还有谁?因代京刺伤杨通一事,被文义强行押解回焱京议罪,不仅未能保住诚郡王之爵位,而且禁足家中至今!在其心里,可谓恨透了文义和素君;此刻见文义等人通过制举取士搞出来的一众官员,基本都与天焱皇朝原先之十州臣民无关,自以为抓到了对方因私废公之把柄,于是当即不顾一切地抢先发难,意在让文义付出其难以承受之代价。 “二殿下此言差矣!秦王亲率数十万联军将士南征凯旋,天下已经再无昭武王朝,二殿下又何必还要分什么昭武旧民与昭武故地?风州、典州、平州亦如是,不管曾经隶属何方,现在都是我天焱皇朝之国土疆域,所谓的什么原十州之人,提之何意?证明这十州臣民比新增之十五州臣民,高上一等吗?” “闵功,你……” “二弟,现在知道为何选闵卿担任御史一职了吧?你若再不服气,朕可以让你择一州管上一年,届时与其余各州好好比一比政绩,如何?” “启禀皇上,一州之务何等重要,岂能交予二殿下这样的皇家子弟手中?他可以随意荒废一年,一州之百姓万民如何耗得起?” “闵功放肆,难道我素氏皇族之儿郎,在你眼中竟是这般不堪?你在找死!” 好心帮闵功说话,却惹来这厮一阵羞辱,素徛不理四弟素循、七弟素衡之警告眼神,扬指大骂道。 “二殿下又错了,微臣之意只在二殿下本身,没有牵涉其他!” 比起前御史、现仁州州领——车能,闵功直言敢谏之性格,丝毫不亚于他;文义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特地觐见素君,推荐其出任御史一职;至于屈野、虞鹤两人,则又是闵功主动力保,说二者与其性格相近、志向也相差不远,所以才会有三州州领同时出任御史之事发生。 而今与素徛当场舌战,就连以犯颜敢谏着称、升任左相之凌山,也不得不暗自称赞。 正当素徛气急败坏,意欲上前殴打一再侮辱自己的闵功时,代京散心归来之安亲王——素空,不愿再看一向与自己交好之侄儿自取其辱,立即以皇叔之尊喝斥道: “建功心切是好事,但不可君前失礼,还不退下好好冷静一番?” 素循和素衡会意,两人一同上前将素徛强行拉出了焱盛殿;素君见状,无心再另行降罪于他,一场风波闹剧,总算及时制止住了! 第86章 双州陪都 “闵卿铮铮铁骨,不知是否有意帝都府尹一职?” 素君言毕,十二旒冕冠之下的眼神,瞬间冰冷地看向瑟瑟发抖之帝都府尹——陈清。 都知道皇上正在大力培植提拔新锐,可陈清为官二十余年,尚算尽忠职守,又是先帝老臣,似乎找不到什么非动不可之理由!满殿大臣疑惑之际,却见当事人自己颤颤巍巍地走到殿中伏地叩首,认罪请罚。 “南北本为小小之城门郎,朕却升他做了竹扶州领,为何?因他不避权贵,将恒王、秦王及一众侯爵大将,全部挡在了城门之外!而你陈大人呢?天下特使大会期间,焱京治安一塌糊涂,朕念你年老不易,并未追究;后来之联姻风波中,你作壁上观,朕只当你明哲保身,也未怪罪;但你面对朕之纵容,却一直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竟敢公然徇私枉法、巴结权贵……我朝太祖以武立国,为明朕尚武尊武之决心,朕不能再允你继续留在帝都府尹之任上了,告老还乡吧!” 素君挥了挥手,即有两名殿前之苍穹护卫上前,将口中不停“谢恩忏悔”之陈清搀扶出殿。 “君相,陈清之罪,朕已当众处置;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皇上不可,既已依法处置陈清之罪,岂能不一视同仁?无论戴罪之人是否是君氏族人,还请皇上一并移交有司衙门秉公办理。” 不等脸色铁青之君适回话,闵功又直言劝谏。 “闵功放肆,方才皇上问你是否有意帝都府尹一职,你默不作声;现在皇上圣断在前,你又出言聒噪,是何居心?妄图借此失仪无理之言,博取你直臣、诤臣之声名吗?” 由工部尚书降为工部侍郎之曹川,见闵功以咄咄逼人之姿态大出风头,心中极为愤恨,因而出言讽刺;一则可以发泄自己之不快,二则,也算从旁护卫了君适。 “皇上若有旨意,下官即刻领旨就任;但皇上只是询问,曹大人还不容下官思虑一二了?至于你后面所言,别忘了,下官现在是御史,谏言上奏乃是职责所在,何来聒噪一说?” 看着言之凿凿的闵功,素君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也不知文义是如何发现这个活宝的?以后有他在,这焱盛殿必会热闹许多。”不想让他们再争吵,素君收回神思,再次问道: “那这帝都府尹一职,闵卿意下如何?” “回禀皇上,出口得罪人的事,微臣可以做;但动手得罪人的活,微臣干不了;不过,微臣可以推荐屈野去干,若他干得不好,微臣甘愿罪加一等!” 闵功一边伸手指向一旁的御史——屈野,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倒是直言了当,也罢,朕就来个从善如流!传旨,令屈野为帝都府尹,即刻整饬焱京之治安秩序。” “微臣遵旨!启奏皇上,微臣是否现在就可命人前往捉拿戴罪在身之君氏族人?” 一直闭口不言之屈野,行礼领旨之同时,掷地有声地问出了此等惊人之语。 文臣武将听闻,尽皆不由自主地看向文义,仿佛都在寻思:“一个闵功得理不饶人也就罢了,现在又来一个对人穷追猛打之愣头青,而且都不约而同地盯上了君氏一族,你文义是故意安插这些人找君适报仇的吧?” “莫说是我君氏族人,就算是本相本身,只要有违我天焱皇朝之律法,帝都府尹尽管锁拿判刑即可,又何必额外烦扰皇上?” 君适心知今日之局,并不是有意冲着他君氏一族而来,所以并未横加辩解、阻拦,只是冷冷地展示了一番右相之威,便不再多言。 屈野听后,当即告退离开焱盛殿,貌似真是拿人去了…… “新任三御史,朕已见识其中两人之风采,不知虞卿可有什么谏言说与朕听?”素君口含笑意地将目光落到了虞鹤身上。 “回禀皇上,微臣虽为御史,毕竟刚刚到任,故而暂无任何监察谏言呈奏皇上!不过,微臣就职平州州领这几个月以来,深感边远州郡百姓之不易,常常为此夜不能寐,还望皇上明察!” 与离开焱京时的红光满面不同,此刻之虞鹤,身板枯瘦,面容也憔悴了许多!短短几个月,一州州领尚且过得如此不堪,让人不得不相信当地平民百姓,该有多苦! “虞卿,朕记得平州全境是秦王和平取下的,朕也明旨免了他们十年赋税,为何还会有此般困境?东南之凤舞、正南之沐恩,与最西之平州极为相似,为何他们两州却富裕得多?”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虞鹤现状,恐怕素君早就先入为主,认定是其办事不力,方才致使平州穷困潦倒! “回禀皇上,平州与凤舞、沐恩看似差不多,实则却是云泥异路!凤舞和沐恩地临南海,又有秦王大力推动航运商贸,纵然之前被中玄、昭武掠夺过甚,但转眼即可恢复元气;反观平州之地,向西除了漫天黄沙,还有层出叠见之强盗悍匪,就算天翼侯连番全力征剿,还是难有改变……” “秦王知道这一情况吗?” “回禀皇上,秦王知道。” “秦王怎么说?” “回禀皇上,秦王让微臣稍安勿躁!” “哈哈哈,那你还急什么?也罢,念你一片为民之心,朕让户部先行拨些银两支撑一下平州民生,其余之事,全权交由秦王统筹。” 安抚好虞鹤,素君长舒一口气,接着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天焱之疆域无边,有些偏远州郡,朕确实不能时时兼顾,有劳众卿多多替朕分忧了……恒王、明国公、兵部尚书、兵部侍郎,眼下虽无战事,但几位爱卿也不能这样一直不说一字吧?” “回禀皇上,老臣久乐军旅,不擅朝堂政事,此刻唯愿皇上下旨,让老臣带上百名老卒,亲往平州剥了那群小蟊贼的皮!” 闭目安坐在位之恒王,听到素君点名,立即起身恭敬地请命。 “恒王说笑了,你我与这满朝文武都知道,平州之贫,不在盗匪,你老又何必再去折腾?既然秦王让虞卿稍安勿躁,你我君臣岂能擅自打乱他的布局?” 素君摇了摇头,颇为欣慰地说道。 诚然,比起沐恩和凤舞,平州既不像沐恩那样,昭武王朝已然覆灭;也没有凤舞所拥有的海运之利……抛开损耗无数之军资钱粮不谈,无论是西平帝州,还是西平珠州,只要以西门皇族为旗号之政权还有一息尚存,代京、风州、典州和平州等西平故地之士农工商,就一日不可能完全认命!如此这般,又如何能够静心经营百业、尽早过上安定富足之生活? 而想要彻底扫灭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又谈何容易?放眼三军诸将,除了秦王,恐怕连恒王和骠骑大将军,也不敢随意拍板! “皇上是否已有圣断,请皇上明示。”兵部尚书——李文,行礼说道。 “随着我天焱皇朝之国土疆域越来越广,想要再如从前管理十州之地那般轻松,何以?双州州领、双全侯——皇甫凡,曾建议秦王奏报于朕,说:‘为了更好的威慑、发展昭武九州及中玄二州,可以降陪都华京为普通州郡,升双州为我天焱皇朝之新陪都’;另外,界州州领、南湖伯——谢光辉,则坚持联合剑州,共同开发无伤林,以期能够打通两州之间的山川密林,缩短从界州来往焱京之距离!众卿以为如何?” 素君在朝会上搬出秦夜之前提到的皇甫凡与谢光辉之见,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而有定论了,谁敢再去触其逆麟?谁又会阻挡一位有为之君做此利在千秋之壮举?只是,如此浩大之功业,以国库如今捉襟见肘之窘迫,如何施为? “传旨:从今之后,降华京为普通州郡,新的陪都定为双州;建天焱永昌阁供奉为我天焱皇朝战死之有功将士,前双州将军——李演,居中而立;另,同时打通界州到剑州、竹扶到全州之阻隔,使我天焱皇朝之所有州郡城池畅行无碍,共创盛世辉煌;命右将军、礼部尚书——文义,会同中军将军、兵部尚书——李文和新都伯——宣扬,督办陪都所有事宜;英郡王——素衡、兵部侍郎——秦雨任,协助卫将军、明国公——皇甫无惧,督办界州到剑州、竹扶到全州之大道开辟;户部、工部务必全力配合;不足之钱粮,统由武都府尹、玉镶侯——第五玉珩,设法解决;恒王与朕坐镇焱京,运筹一切。” “皇上……” “退朝吧……” 第87章 一往无前 谁能想到,今日之朝会,居然会有这么多惊天动地之大政方针传出…… 仅仅只是调改陪都一项,就足以让举国上下折腾大半年;现在又多了建造天焱永昌阁、打穿无伤林、凿通十万大山这等开天辟地之创世工程,何人不喜?何人不愁? “皇上这是打算以一代人之力,干几代人之事,虽说雄心壮志震古烁今,但钱财何来?” “皇上在圣旨中不是说了吗?不足之钱粮,统由武都府尹、玉镶侯——第五玉珩,设法解决!” “怎么解决,又像上次修缮秦王王府那般,从满朝文武及诸国商人口中掏食吗?” “奇了怪了,闵御史今日不是左右出击、好生威风吗?面对皇上大兴土木之举,为何不谏?” 尽管素君已经宣布退朝并离开,可因圣旨内容太过骇人视听,使得满殿官员竟无一人退去,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各抒己见!眼下有一名工部官员突然高声问向闵功,将众人之目光又拉到了他身上。 “若皇上大兴土木之举,是为了建宫殿、造龙舟,以供享乐,那闵某誓死也会谏阻皇上!可皇上这桩桩件件之壮举,哪一项不是为了我天焱皇朝?闵某在此正告诸位,闵某虽然人微言轻、亦无余财,但为了践行皇上一往无前之宏图,闵某现在即回家中打发所有家丁到工部,助力一二;还会尽己所能筹集银两送到户部,就算砸锅卖铁,也甘之如饴!” 闵功大义凛然地说完,殿中瞬时鸦雀无声,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率先快步迈了出去。 “都听到了吗?有人出人,有钱出钱,集我天焱皇朝二十五州之力,何事不成?还愣着干嘛,速速散了捐人捐钱去!” 恒王声如洪钟地说了几句,即带着皇甫无惧及兵部、礼部、户部、工部等众多官员离开了。 未发一言之凌山见状,佝偻之身子,也缓缓消失在众人眼中。 君适和素空对望而视,两人皆无意向再言,先后出了焱盛殿。 重臣权贵既走,余下官员顿觉索然无味,悉数低声呢喃着走了…… “什么?改立双州为新的陪都?这是哪路神仙上的条陈?还有那什么贯通界州与剑州间之无伤林,又是什么狂人提的奏疏?” 与所有人之反应无异,上官菁在听到恒王父子谈及朝会事宜之后,双手捂嘴惊呼道。 “如此胆大妄为之谏言,除了你那宝贝女婿——秦夜,还能有谁?见了鬼了,一个敢说、一个敢报、一个敢听!皇甫无惧,老子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多多关注一下秦夜与皇甫凡这两个小兔崽子,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事?他们上下嘴唇一碰,我天焱皇朝二十五州之民都得全部动起来,真是两个活祖宗!” 恒王猝不及防之责骂,皇甫无惧也是颇为无奈!虽说今日之事,他确实后知后觉,但皇甫凡越来越亲近秦夜,如何能简单地以“关注”二字,埋怨于他这个愈发被边缘化之兄长?思前想后,低声提醒: “父王,小凡成天与秦夜形影不离,儿子就算想多多关注,也是无从下手!再说,您老不是才在焱盛殿高调宣称‘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吗?怎么现在又来怪罪儿子不关心小凡和秦夜?还有,谢光辉之想法建议,皇上不也鉴纳了吗?” “亏你还有脸说,你难道不知道皇甫凡与谢光辉之赫赫名声吗?两大废物纨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恒王瞪了一眼一旁之秦雨任,不屑地对着皇甫无惧说道。 “等等,你们父子都把老身说迷糊了,不是秦夜向皇上呈的奏疏吗?怎么还把小凡和谢光辉也扯进来了?”上官菁抚摸着皇甫纤心之秀发,插话询问。 “回禀母妃,陪都之事,是小凡向秦夜提的;开辟无伤林、连接界州和剑州之事,是谢光辉向秦夜提的;秦夜整合两人之言,寻机呈报给了皇上!” 皇甫无惧不敢再看恒王神情,连忙毕恭毕敬地回复上官菁。 “这……竟是从小凡与谢光辉口中说出的?” “焱京城中之两大废物纨绔,你以为说着玩的?谢战那个老匹夫惹人烦,他家这个小兔崽子也不是什么好货!也不知秦夜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将这两小子全部带去了北晋,他就不怕他们惹出什么滔天巨祸吗?” “父王,看您说的!女儿虽然足不出户,可也听到不少关于小凡与谢光辉的事;他们两人曾经或许不堪,但人家现在一个是双州州领、双全侯,一个是界州州领、南湖伯,不仅沙场建功、造福一方,而且还有利国之言为皇上所取,您老如何还能拘于过往成见,苛责于他们?至于秦夜携他们同往北晋,必有其用意,您老又何必杞人忧天?” 不想自己老父再指摘他人子女,皇甫纤心柔声开口劝慰。 “女儿啊,不是为父说你,你就是把秦夜想得太完美了,你看看他在北晋边境干的事,非但多管论道门和赵行卓之闲事,而且还插手北晋与永圣两国之战事,他想干什么?难不成真要为了安可一,相助北晋而与永圣为敌吗?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去帮赵行卓?自相矛盾、不知所谓!秦雨任,你能猜到你宝贝儿子意欲何为吗?” 恒王舍不得皇甫纤心损耗太多神思来管这些破事,于是在结语之际,将问题转移到秦雨任身上。 “恒王说笑了,下官虽然忝居兵部侍郎,但对兵阵战事,向来没有什么真知灼见及奇谋妙计,又如何能知少子所想?”秦雨任双手一摊,坦诚回复。 “你这老小子,有空也多管管孩子,你看看你,秦天现今身在何方,你不知道;秦夜心中想些什么,你也不知道!当爹当到这个份上,本王真是服了你。”恒王摇了摇头,唏嘘说道。 秦雨任闻言,顿感身后传来一阵寒意,不由得转头一看,原来是老伴——周慈,正满眼怒意地瞅着自己;心知有愧,他尴尬地笑了笑,借口兵部有事,溜出了大厅。 “秦天走访在外,却还能查清皇贵妃娘娘之身世,你这老东西就别瞎操心了!眼下婉瑜之大婚在即,你不帮梁将军夫妇谋划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亲家公弄走了?还有林雪风,你选个时日收他做亲兵吧,就别让他去羽营所属了,整天打打杀杀,老身想想就烦!” 听到上官菁提及林雪风,恒王烦躁之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此子铜心铁胆、豪迈不群,属实是个可造之材!而上官菁之所以反对其进入羽营所属,无非是不想未来儿媳担惊受怕而已,可恒王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不是不想招揽林雪风做自己之亲兵,奈何其看不上曾经纵横疆场之恒王亲兵名分,一心只想成为叱咤天下之羽营所属! 有苦不能言,恒王瞬时坐立不安,以梁错丢三落四为托词,起身快步离开大厅。 皇甫无惧见状,也以想念恒王王府中之娇妻幼子为由,火速消失不见。 “父子俩永远都是这副臭德行,心儿,林雪风之事,你可得好好叮嘱秦夜,不许他允其进入羽营所属!”上官菁略微歉意地对着周慈一笑,接着温和说道。 “母妃,打虎亲兄弟,秦夜身边多一个信得过的护卫,难道不好吗?”皇甫纤心眨着美眸,笑着反问。 “噗嗤”一声,自己这个儿媳妇之言,让周慈顷刻间便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你这妮子,一门心思全在秦夜身上,看把你婆婆乐的!” 上官菁轻轻拍打着皇甫纤心之肩膀,宠溺地说道。 一时间,庄重威严之秦王王府大厅,充满了三人欢快之笑声。 第88章 乌龟之论 “宣了圣旨即抽身而出,你这不是甩手掌柜吗?” 下朝回到月宫,素君大致说了一下前廷之事,即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龙须酥,亲手选了一块较小的递到素镜口边;后者却没有一丝品尝之欲望,反而娇嗔埋怨起来。 “同时宣布这么多重大之决定,百官众臣必定会一时难以接受,理应给他们机会好好探讨一番;朕在,他们决然多有不便,又如何能够畅所欲言;朕走,纵使他们仍会心有顾忌,但还是可以流露出一些真性情的!不知爱妃以为然否?” 素君不愿勉强她,自顾自吃了手中那块龙须酥,随后耐心解释起心中用意。 “话虽如此,臣妾还是担心些许重臣会有怨言!” “无妨,以朕如今之君威圣德,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任其是鹰是虎,都给朕如乌龟一般好好缩着头,敢有犯事者,新任之帝都府尹,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一国之君,注意言辞,岂能这般粗鄙?” “哈哈哈,爱妃所言甚是!来人,告诉御膳房,今日让他们做一道乌龟炖鸡,给皇贵妃娘娘好好补补!” “什么叫‘给皇贵妃娘娘好好补补’?臣妾一个女人,吃那玩意做什么?” “朕先吃了,再用在你身上,不就给你补了?” “你……” 没想到他会这般不正经,素镜听得面红耳赤,刚要开口斥责,却被其强行吻住了嘴唇…… 是夜,曹川心急如焚地和君玉芒来到君适书房,看着北窗高卧、品茶览经之老宰相,曹川心中刹那间便凉了半截,强压失望之意,喟叹道: “君相,出了这么多的大事,您老就不想管管?礼部和工部,可都是您在担着啊!” “皇朝初登大宝、六部都在老夫手里之时,尚且不能如何,遑论今下?”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听老夫几句话,不要再四处走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少说话,多做事!御史——闵功、帝都府尹——屈野,这两个都是不怕死之孟浪,你今日也亲自领教了,千万别蠢到去招惹他们!” 送走悻悻不乐之曹川,君玉芒回来拱手问道: “父亲,曹川也是一片好心,况且其方才所言不无道理,您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草草将他打发?” “事到如今,为父是越来越庆幸你不在朝中做官了!否则,以你之水准,给你十条命也不够砍的!”君适鄙夷而又欣慰地说道。 “父亲,您又来……自从相权一分为二之后,您名为兼管礼部、工部、刑部,可实际上呢?姑且不说与您若即若离之刑部,您看新任的几名礼部官员:礼部尚书——文义、礼部侍郎——肖衣、礼部郎中——杜恨,谁人把您放在眼中?患难见真情,难得曹川在这个时候还一如既往地党附于您,现在之时局……”心中不服,君玉芒当即反驳,说到最后,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子?”君适愠怒。 “先用一个凌山分去您大半相权,又提拔文义等人执掌礼部,现在之几大重要国策,更是直接将您排除在外……儿子实在担心,有朝一日,皇上会废了您右相之位!” “你看问题,永远这般浮于表面!皇上有些言行,确实是对我君适、乃至君氏一族不利,但却决然不是有意针对!为父与君氏一族难受,凌山那个老匹夫、及其家族就好过了吗?自己升任左相、女儿荣封皇后,看似风光无限,结果呢?秦夜之父——秦雨任,出任兵部侍郎,与兵部尚书——李文,串通一气,何曾听他左相一言?户部尚书——元赢,身为皇甫欲和女婿、秦夜连襟,又岂会理其一分?最后之吏部尚书——姜成,垂垂老矣,连秦夜新取州郡之官员选拔都搞不定,纵然唯其马首是瞻,又有何用?至于皇后,有素镜这个皇贵妃在,她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君适抿了一口茶,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今日之人事调动方面,非但有帝都府尹被撤换,而且又提拔了大量的后起之秀,甚至连奄奄一息之宣氏一族,也获得了重用……曾几何时,文、宣两族不过苟延残喘的没落世家,一眨眼,居然能借着如日中天之秦王王府,立时咸鱼翻身!诸如此类,你还有必要在乎这些无关紧要之脸面吗?” “父亲……”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焱京皇城,确实是越来越热闹了……” “我们就真的不需要做点什么吗?” “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或许自己这个老父亲确实是年事已高,越来越不喜掌控太多人和事!可一味龟缩忍耐,又如何担得起偌大之君氏一族的将来?君玉芒心中叹息一声,暗自决定派人寻回出游在外之三弟——君玉贺。 相较于君适书房之平静如水,安亲王府之素空书房中,此刻正上演激烈的争吵。 “朝野都说皇叔老奸巨猾、君相老谋深算,我看你们是老乌龟、老糊涂!哪怕不争权势地位,也该争口气吧?可你们呢,除了一忍再忍,还会干什么?忍到如今,你们又换来了什么?好端端的车骑将军,他说撤就撤,就差把你打发去养马了!君适就更夸张了,不止相权被分六成,连自己儿子之左将军官位,也被弄得有名无实;还有那些君氏族人,今日这个叛族更名,明天那个锒铛入狱,还嫌不够丢脸吗?是不是非要等刀剑都架到你我脖颈上,你们才后悔没有早作反抗?” 被素循和素衡强行拉走之二皇子——素徛,仿佛疯了一般、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心中怨气。 “你有兵吗?你能领军上阵吗?永圣皇朝如何?中玄皇朝怎样?东极王朝和北晋王朝呢?这些诸国君臣,都是软蛋窝囊废吗?他们为何争先恐后巴结我天焱君臣?就不会想着与我天焱皇朝一争天下吗?去年荧惑守心,昭武与中玄两国之三十万联军将士,攻破我双州之地的时候,谁会想到昭武王朝之丧钟已然敲响?这些问题,你若能有一个回答得暗合本王心意,本王旋即与你统率全部府兵杀进焱宫,鱼死网破!你能吗?回话!” 素空一直有女无子,对素徛这个与自己尚算亲近之侄子,纵然达不到视若己出之地步,但也属实花了心思!不然,如何会甘冒素君猜疑之风险,在焱盛殿上及时出手相帮于他……可面对其今夜之嘲讽侮辱,素空不再给他什么好脸色,径直大怒着喝斥起来。 “都是秦夜!如果没有他,我等何至于此?” “就算没有秦夜,素君与皇甫欲和还会另外打造其他人来制衡朝堂!只不过,他们运气很好,遇到了秦夜这等百年不遇之文武全才……如今素君占尽天时和人和,谁可与之争锋?不怕告诉你小子,纵使素君现在让本王去养马,本王也该像乌龟那般,继续缩头忍耐!” “皇叔……” “素君大刀阔斧重整山河、秦夜不余遗力征伐天下,你我安稳享福、以待时变,有何不好?若能窃取他们这对千古君臣之最终成果,岂不更好?记住,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争!” 见素徛似有所悟,素空即点到为止,挥手结束了两人之会面。 不管是皇甫欲和,还是君适,乃至素空,对素君突然乾纲独断之豪赌,皆有私下议论!偏偏身为国丈、职任左相之凌山,在焱盛殿便由始至终沉默不语,下朝回府之后,亦是不对任何人吐露一字,宛如无事一般,随意吃了些许小米粥,便回书房闭门不出…… 第89章 入赘(一) 随着天焱皇朝之事告一段落,秦夜与安可一之大婚时日,也越来越近;安王王府之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亦趋近尾声! 放眼望去,偌大而气派之安王王府此刻,已然完全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中,似乎丝毫不受万兽苑变故之影响!这让安可一看了,既欣慰感动,又莫名失落……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倘若岳父岳母连小小万兽苑之些许危险,都放心不下,如何还能让你远嫁我天焱皇朝?” “你……” 面对秦夜之“好言相劝”,安可一之眼神浮现出怒意,樱唇紧闭,冷冷咬出一个“你”字后,即引着文伊月拂袖而去。 “看你,明明很关心,却非要说些不正经的话语刺激她,也不知上哪学来的毛病?”梁婉瑜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对着秦夜一阵埋怨。 “何需到别处学,身边随时跟着两大废物纨绔,就算是块宝玉,也快熏成茅坑里的臭石头了!” 素荷听完梁婉瑜所说,立即指着一旁之皇甫凡与谢光辉,高声附和起来;言毕,不管秦夜、皇甫凡和谢光辉这三难兄难弟,拉着梁婉瑜追赶文伊月去了;西门怡景同韦青璇见状,齐声说了一句“自作自受,活该”,一左一右挽上依旧冷若冰霜之宗政靖、领着橙冰等一众丫鬟跟了上去。 “姐夫……” “王爷……” 皇甫凡、谢光辉两人平白无故又遭素荷一顿奚落,如霜打的白菜一般,各自低首下心地叫了一声秦夜。 “天焱公主还真是你俩的克星!不过,她与北宫纵横已有婚约在身,想必再过些时日,即会完婚;届时两国相距千里之遥,你们就算想要见上一面,也绝非易事,再忍忍吧!” 秦夜逐一拍了拍他们的双肩,由衷说道。 “姐夫,您成日忙于诸国军务邦交,您是没发觉,那小妮子怕是喜欢上赵御了!” “对对,属下也有这种感觉!她现在女扮男装,偶尔见到赵御之神情,与我等看见美艳淑女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接着皇甫凡话茬,谢光辉声情并茂地接着补充。 “这个……倒是出乎本王意料!若天焱公主真的对赵御有意思,就赵御那根木头,少不了又要本王操心!你们二人常伴天焱公主左右,她但有所命,必须全力帮扶;万一与赵御起了冲突,均都推到本王身上即可!本王倒要看看,当遇上不遵常理之天焱公主,这小子究竟会怎么接招?” 似笑非笑地交代一番,秦夜即独自离开了,留下皇甫凡与谢光辉两人呆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心里皆冒出一个想法:“同赵御起冲突,他们是嫌羽营所属的日常,太舒坦了吗?” “万兽苑之事,吾皇本欲亲自听一听你的看法,被本王婉拒了;你不会怪本王擅自干预你朝内务吧?” 秦夜迟迟到来,安王心有不悦,遂当着其一众女眷之面,径直将问题抛给了他。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感谢王爷坦诚相告;至于万兽苑之事,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该过去的就任他过去,顺其自然即可。”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夜有意识地看了看宗政靖,发现她正好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之时,两人又都选择了避开。 “说得轻巧,你可知万兽苑一事,对我北晋朝局之影响,何其大?” “兵部尚书无辜身死、老皇帝提前禅位,王爷指的是这些吗?” “你……” “王爷放心,小婿带她们一同大张旗鼓地来到安王王府,除了掩人耳目之外,也想让她们对小婿接下来所要说的话,当场做个见证!” 在秦夜口无遮拦地道出本朝密事之时,安王连忙起身想要摒退自己的王妃、女儿,却被他不以为意地挥手拦下了,并阐明了个中原因。 “步步为营、事事预谋,秦夜,慧极必伤啊!” “王爷说笑了,您我皆为一国之军中统帅,不知越过了多少生死兄弟堆成的尸山血海,还会在乎这所谓的慧极之伤吗?” “魏先有功于国家社稷,却为了代人受过而死,本王确实心有不满;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被秦夜一言戳中要害,安王瞬时颇感无力,叹了口气,缓缓坐回了座位。 “希望北宫纵横登基之后,能够好好善待魏大人家眷,以作些许弥补。” “你怎么就能猜到吾皇禅位之意?” “老皇帝膝下,唯有北宫纵横和北宫驰骋两个儿子,而北宫驰骋已被其明旨诏告天下:废为庶民、永远圈禁;如今只剩一个北宫纵横,虽然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但凡事皆有利弊,至少也免除了诸子夺位、祸起萧墙之内耗!既然迟早都要传位于北宫纵横,以老皇帝现今之身体和年龄,何不提前退居幕后、安享余生?” “行吧,所言在理。” “言归正传,倘若没有魏大人谏言、不辞辛劳地担任联姻特使奔波于两国之间,小婿也无缘与可一共结连理,眼下他死于非命,小婿深为惋惜、痛心!他所留下之家眷,还望王爷多多照拂;若有不便,小婿愿将她们接往秦王王府,保她们一世周全!” 此言一出,安可一、西门怡景、宗政靖三女,纷纷表情各异地看向秦夜。 安可一因为他的担当而满眼感动…… 西门怡景则是想起了苏胤上将军之家眷! 而宗政靖,却是满心疑虑;她不明白,动辄割舌、杀人无数之一代战神,居然会为了他国已死之臣,主动给自己招来一些原本完全可以避免之麻烦……他图什么?是沽名钓誉?还是良心未泯、尚存一缕善意? “很早便听闻你在设法找寻西平王朝、苏胤上将军之眷属;这两天也传出消息,说你欲让那晚救下的日落阁女子,去你秦王王府居住;现在,又有意愿请魏大人之眷属,前往你秦王王府……秦王王府再怎么大,长此以往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吧?好一个秦夜,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救苦救难之善人、神仙吗?” 提起日落阁那些风尘女子,安王心中顿时即怒不可遏!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多管闲事,真让可一与那几名女子同时进入秦王王府,传扬出去,可一成什么人了?越想越气,不顾夫人王佳之眼色,直接拍桌骂道。 “秦王王府住不下,那就去住昭武皇宫!本王既然是为了天下苍生征伐乱世,又岂能对他们置之不理?本王虽然不能兼顾所有人,但只要本王遇到的,有一个是一个,本王全收。” 针锋相对,秦夜不再谦卑地自称“小婿”,而是直接以“本王”口吻,霸道地说出了个人之见;使得在场除安王以外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了崇敬的目光!就连一向处处找茬秦夜之素荷,在这一刻,也不禁为他的胸怀与气魄所折服,她渐渐开始明白,为何皇兄会那么器重、信任秦夜了;如此心怀万民苍生、志在一统天下之无双战将,哪个圣主明君敢不视如珍宝?会不放手任其施为? “你高义,你了不起,换做平时,让本王把你供起来都行!但让可一和她们同时进你秦王王府,本王绝不答应!” “爹爹……” “你住口,此事没有任何商量之必要。” 盛怒之下的安王,不允安可一多说一个字,眼看就要负气离开。 “不知本王改迎亲为入赘,王爷以为如何?”秦夜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悠然地说道。 第90章 入赘(二) “什么……” 此时,不只安王及安可一等一众女眷瞠目结舌,连同入门就百无聊赖之皇甫凡和谢光辉二人,也觉得秦夜之言不可思议!姑且不论他这突然决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仅就他之双亲父母而言,岂能容忍其行此荒谬绝伦之举? “有入赘之名,无入赘之实,各论各的,岂不美哉?难不成,王爷、王妃舍得可一穿上嫁衣那一天,就要随小婿奔赴千里之外的秦王王府吗?” “废话!” “你好好给老身贤婿说话,否则有多远滚多远!”困扰自己多时之难题,好不容易迎来了转机,王佳岂能让粗言糙语之安王破坏,大骂一声,便不再搭理他,转而期待地看着秦夜。 “可一乃二老的宝贝独女,让您们在她大婚之日分离,秦夜于心何忍?思来想去,不如就让小婿入赘安王王府,届时非但可以多住几天,还可免去一堆烦不胜烦之陈规陋习;甚至,小婿与可一以后有了孩子,亦可随她高兴,或秦或安皆可!” 秦夜说完,满脸微笑地看向安可一,只见佳人眼中已是泪花闪烁,美眸一眨,即如珍珠一般滚落出眶。 “可是,这合乎礼数吗?事关两国邦交,不可儿戏!”再次说话之安王,已悄无声息坐回了座位;纵是逆耳之言,但其所说,确实又成为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众人面前。 “有请公主帮末将宣读一下皇上旨意。” 对于安王之问,秦夜笑而不答,起身走到素荷面前,恭敬地从怀中取出一份圣旨呈给她,并立即单膝跪下,静静地等待着。 “……秦王所奏之入赘安王王府一事,朕已尽知,爱卿可便宜行事,朕无不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素荷宣读完毕、秦夜领旨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安王夫妇及安可一。 “你小子,早就想到有此一天?这……这……” “行啦行啦,天大的喜事降临,你昏了头了,这什么这?还不赶紧进宫去向皇上请旨?” 王佳欣喜万分,激动地推安王出府进宫。 “怪了,事出反常、有悖常理啊……” “按照正常情况,秦夜八辈子也不可能遇上可一,可如今不仅相遇相知,还……” 想到秦夜将要脱口而出的言辞,安可一心中大慌,及时瞪了其一眼,总算把他制止住了。 “只是,你和婉瑜妹妹之婚事怎么办?你们……” “可一姐姐多虑了,你我姐妹何需计较这些?” 梁婉瑜上前挽住满脸歉意之安可一,大方儒雅之反问词句,使得秦夜心中欣慰不已。 “名分”二字,历来为天下之人所看重,纵然是十六大阶层中最低等之贱民,也时常挂于嘴上、记在心里,何况是皇族世家?以秦夜如今在天下人眼中之地位,若说秦王王府已然隐约成为天焱皇朝皇族以外之第一贵族势力,恐怕也绝无任何非议! 这样一来,与秦夜缘许三生之众多女子,谁先谁后嫁入秦王王府,同她们各自亲族之将来发展,则就显得至关重要!或许她们本人姐妹同心,从未在意这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之名利俗事,可与之紧密相连之家族,想要借助秦王王府飞黄腾达,岂能任由她们不争? 每次想到诸如此类之将来,秦夜难免会暗自生出种种烦躁和不快,因此在梁婉瑜当众道明其意之时,他真的很想上前紧紧抱住她,彼此好好诉说一下两人之间的爱意。 “既有圣旨在前,何故还要故弄玄虚?还有,你们大家是不是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谁说要让日落阁的那些女子,和可一姐姐同时进入秦王王府了?让赵御提前把她们送去,不就好啦?” “又不是什么不得了之差事,让其他人干不行吗?些许鸡毛蒜皮般的破事,交给这两个废物纨绔就足够了,何必将堂堂一个侯爷大材小用?” 其余之人尚未来得及附和文伊月所说,却又闻素荷为赵御打抱不平起来。 “公主所言甚是,区区小事,岂能专派堂堂侯爷去办?南湖伯,小弟不才,以我双全侯之身份,实在不适合操持霄晖郡主所提之事,只好辛苦你这小小南湖伯了!等你他日功封侯爵,自然也能跟本侯一样享受此一殊荣,莫急、莫急!” 皇甫凡听完素荷话语,瞬间来了精神,龇牙咧嘴地对着谢光辉一番臭屁。 “皇甫凡,你嚣张个屁,待回到焱京,老子第一时间就去秦王王府,添盐加醋地把日落阁之事大肆宣扬宣扬,看你父王母妃会给你备下什么大礼?” 谢光辉一步不退,边说还边还用力打开皇甫凡拍打自己双肩之右手。 “吵什么吵?日落阁之女子落脚秦王王府,乃本王前天才和你们俩人说的事,为何今天就传得满城皆知?如以羽营所属军法处置,该当何罪?亏你们还气定神闲地在这瞎嚷嚷,也不知赵御是怎么训练的羽营所属?竟用你等这样的兵来滥竽充数,他是越发会敷衍了事了,真是混账!回去告诉他,你们一人二十军棍,他自己自罚四十军棍!” “慢着,你身为我天焱皇朝之三军统帅,岂能如此赏罚不公?数以万计之羽营所属将士,赵御还能时时管着他们吃喝拉撒不成?另外,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这两个废物纨绔,名义上是羽营所属,其实从未曾真正受过一刻之羽营所属训练,凭什么要把他们的不端言行强加在赵御身上?最后,若你一定要不顾一切地杖责赵御,那你这直属上司,又该自领多少军棍?” 文伊月不经意间提及赵御,惹得一时不察之素荷下意识地反驳,也算抛砖引玉了,可惜被皇甫凡和谢光辉这两颟顸呆鸡弃题承题,导向了二人之争;秦夜无奈之下,唯有亲自出马,再次将赵御扯到话题中心…… 对于秦夜之举,除了单纯的文伊月,与不明就里之王佳、宗政靖没有看透,安可一、梁婉瑜、西门怡景、韦青璇及几名丫鬟,无不心知肚明!幸好,意乱情迷之素荷并未发现不妥,又滔滔不绝地为赵御指责起秦夜。 “想不到冰冷异常之赵御,也有盼到绕指柔情的一天!本王不久即将入赘安王王府,不知赵御几时能成我天焱皇朝之驸马?”秦夜没有立时答复素荷的问题,而是淡淡反问回去。 “呀,原来我们的天焱公主,看上了赵御那块冰坨子,难怪这两天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帮他说话!作为从小玩到大的挚友,我可提醒你,以赵御之生性,就算你主动把心中情意说与他听,都极有可能落个鸡同鸭讲之下场,何况你还这般扭扭妮妮、藏着掖着?” 文伊月担忧素荷一时无法当众面对自己之真情实感,上前拉起她的双手,故意语带刺激地劝解。 “呦呵,本公主何等人物,岂会需要你这丫头片子开导?本公主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略微合心之人,又如何会在乎那些个烦人的世俗论断?本公主方才之所以未能马上作答,不过是在考虑我天焱皇朝与北晋王朝之邦交关系!倘若因我一己之私,造成什么不利两国和平之大错,岂不可惜永宁公主同秦王的这次联姻?” 素荷轻轻捏了捏文伊月的粉嫩脸颊,一半调侃、一半郑重地说道。 “如果我天焱皇朝之邦交和平,需要牺牲一个女子之一生来换取,那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做甚?只要我羽军四营还有一兵一卒、但凡我羽营所属还未全军覆没,就绝不允许此类有损帝国威严之事宜发生,无论是皇室公主、抑或是寻常姑娘,绝不允许!” “北宫纵横若能如此,兴许就不会有我等相聚于此了!” “确实!不过,本王之入赘,正可破了天下人所谓之和亲言论!不管他们承认与否,从此以后,本王这赘婿之名,可就同可一永远绑定在一起了,哈哈哈!” 言毕,秦夜恭敬地对素荷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接着指了指皇甫凡和谢光辉,撇下感动不已之安可一与众女,高兴地扬言要趁此机会,好好游览一遍安王王府。 第91章 何去何从?(一) 秦夜看似说得云淡风轻,但他对安可一之深情厚爱,又如何能瞒得住大厅中这些极其聪慧之女子? 以秦王之尊、战神之威,不惜自降身份入赘安王王府,他该承受多大之压力?而其费尽心思做这一切之背后,却是只为了让安可一免去和亲之名,做一个正常出嫁之新娘……这种呵护、此等付出,试问几人可以做到? “既来之,则安之,今日秦夜能邀你一同到此见证这么多事,足以表明他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人!也许此时的你,会觉得他的言行前后不一,我也不知该以何等理由来替他辩解;只是,希望你能多给他一些时间,可能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不信,你可以去问怡景姐姐!” 梁婉瑜看着神情恍惚之宗政靖,猜测她定然是对秦夜宽慰素荷之言语心生感触,于是拉着百感交集之西门怡景一同上前,柔声相劝。 “不过一名家国分裂之弱邦公主,却将自己置于两难境地……本来不敢有任何只言片语提醒于你,既然婉瑜妹妹说了,那怡景就试着呈上几句浅见愚见:不管我们身在何处,只要能够尽己所能帮到家国臣民,又何尝不是换一种方式报效?另外,秦夜实非凡人,不要轻易爱上他,不然……” 西门怡景并未说出全部的心中所想,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仅凭她一个“爱”字,即可十分明了地解释其为何会有“两难境地”之说法了。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万兽苑深林中之刺杀,但从所埋伏的杀手数量及“白云”之伤痕来看,秦夜当时面临之情形,必定是万分凶险的!而作为罪魁祸首之子女,她宗政靖纵有万般不快,又岂能奢求秦夜为她做些什么?可正如梁婉瑜所说,由客栈至此,秦夜非但没有对她刻意隐瞒什么,相反,许多不该她知道的事,却是一件不落地让她通晓始末了……现在梁婉瑜和西门怡景坦诚相待,她再怎么抵触,也不该失了礼数;恭敬地行了一个万福礼之后,第一次对她们开口说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先前妹妹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几位姐姐见谅!” “这就对了嘛,秦夜既然能让这么多世间数一数二之女子为他倾心,必然有其与众不同之处!无论你是中玄之人,还是天焱、北晋、西平、昭武等国之人,日后莫管什么家国天下、忧虑余生何去何从?相信秦夜、交给秦夜,静心留在他身边,或许真会让你发现不一样的世界。” 身为长辈之王佳,在为自己女儿此生得遇秦夜而感到庆幸、开心之同时,顺势为秦夜说起了好话。 “无伤林、万兽苑,天下之五大皇家园林,秦照不过才涉足两处,便集结了我们这么多女子!剩下之三界场、极乐园、广物栏,谁能保证他不会去?照此趋势,其完全有可能又因这三地而沾花惹草,届时什么玉衡公主、东极郡主、无双美女、永圣佳丽,又将被他以各种花言巧语哄骗而来……不行,我们不能再任由秦照胡来,必须与其约法三章,不许他再处处留情!” 王佳之一席话,似乎让文伊月恍然大悟,进而迫不及待地开始拉拢在场之人,准备寻机逼秦夜立誓允诺;安可一和韦青璇觉得有理,纷纷响应;梁婉瑜、西门怡景与宗政靖,则不置可否……看得一旁之素荷幸灾乐祸起来,扬嘴笑道: “还好赵御不像秦夜,不然本公主宰了他!” 其余之人闻言,悉数笑而不语;闲谈没多久,王佳见安王一时半会回不来,索性建议安可一带着众女,暂时前往湖心小筑歇息!于是乎,加上橙冰等四位丫鬟,合共十名绝色女子,你追我赶地奔向了湖心小筑,可把安王王府中的府兵佣人看呆了…… 出了王府大厅,秦夜漫无目的地领行在前;他一路一言不发,使得身后本就如履薄冰之皇甫凡与谢光辉两人,更加的战战兢兢。 日落阁女子即将进入秦王王府之消息,尽管不是皇甫凡和谢光辉有意散布,但因他们二人之随口争吵而泄露,却是辩无可辩之事实……此等有失体统之苟且事宜,换作与秦夜拥有同等权势身份之上位者来说,恐怕早就将他们两个下狱重罚了,如何还会像现在这般与他们闲庭信步? “我天焱皇朝之‘一王六将’时期,为何没有公、侯、伯等爵位之划分?”来到一处名为“往返”之亭子旁边,秦夜停下脚步,转身沉声问起。 “姐夫……这个……我……” 碍于身份亲疏有别,谢光辉给皇甫凡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其先行回复,谁知他却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们很怕本王?出使北晋以来,本王虽然少有时间与你们会晤,但还不至于让你们离心、畏惧如斯吧?南湖伯,你来说!”秦夜似笑非笑地叹息一声,也不为难皇甫凡,洞隐烛微地看向谢光辉。 “回禀王爷,一则因为先帝治下之盛丰盛世鲜有战事,三军将士无功可建;二则由于军方各将互相掣肘,难集大功于一军一人……” 努力回忆着自己老父曾经之抱怨言辞,谢光辉总算应付了秦夜之问。 “虽然不够客观,但也算一家之言!西陲之地经年累月不得安宁,何谈鲜有战事?南方边境之敌日夜虎视眈眈,何谓无功可建?只怕是焱京帝都承平日久,文官贪婪、武官跋扈,国势早已积重难返,是也不是?对于‘军方各将互相掣肘,难集大功于一军一人’之说,恐怕也只是因为你们这些年轻一代之世家子弟,已后继乏力、难有堪当大任之人,对也不对?” 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秦夜神色严肃、语气冰冷地接连质问,丝毫不给眼前这两名日益骄纵之军中新贵,留一点情面。 “姐夫……” “王爷……” “不错,在皇上、父王及羽军、羽营将士之全力支持下,本王灭了立国百年之昭武王朝、取了穷兵黩武之西平王朝的半壁江山、占了不可一世之中玄皇朝两州七郡二十九城,可那又怎样?我天焱皇朝从此便能高枕无忧了吗?玉衡皇朝之上将军——司徒彪,你们俩人都见过,如何?若要你们从我天焱皇朝军中选一名大将与之对战,你们有几人可挑?还有你们未曾见过之护国大将军——司任,告诉你们,其不比我朝现今知名的任一大将差!我天焱皇朝有圣君明主,他玉衡皇朝就没有吗?新帝司玄极之雄姿英发,天下之人,谁敢小视?” 没有强制要求俩人必须回复,秦夜稍微顿了顿,旋即继续说道: “玉衡皇朝蓄势待发,东极王朝、无双皇朝、永圣皇朝、中玄皇朝、北晋王朝,乃至残存之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呢?独孤无名、哥舒上善、郑宝、宗政昱、北宫纵横、诸葛风雨和袁顶等人,此次万兽苑射猎,你们都曾亲眼目睹他们各自之风采及临机应变之能,如何?他们都是那种仅仅依靠兵事战阵就可取胜之对手吗?我们年轻有为,他们就老而无用了吗?昏昏然、茫茫然,成天云里雾里,此生何去何从?你们可曾想过?皇甫凡,说话!” 秦夜这次明显不打算再轻易放过俩人,最后之点名呵斥,吓得皇甫凡一个哆嗦,直愣愣地不断摇头。 “你不是一直求父王及本王,让你自领一军建功立业吗?结果呢,明池城外之战,你打得很漂亮吗?损兵折将不说,就连自己也几近死在司马空手下!如果你还不服气,本王现在就调拨羽军四营及全部之羽营所属将士,统交你全权指挥,命你即刻攻打中玄紫呈一州,敢吗?” “姐夫……我……不敢……” “谢光辉,你不是一直埋怨本王不给你机会,致使你如今还只是个伯爵州领吗?也罢,本王马上八百里加急,奏请皇上命你为征西大元帅,统领驻守代京、风州、典州、平州等四地之十八万精锐,迅速拿下帝州全境,你敢吗?” “秦王……我……不敢……” 看着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秦夜心知今日之敲打已然足矣,因而见好就收,招手叫来远处静候之安王王府丫鬟,让她们尽快送些美酒佳肴到此,他要与自己这两位好兄弟,就地把盏言欢。 “姐夫,自您无伤林建功以来,追随您功封侯爵之能征善战大将比比皆是,您为何偏偏带我来北晋?还捎上了这个无名小卒!” 酒过三巡,皇甫凡借着醉意,大胆问出了出发北晋之时便想问的问题;当然,也不忘顺便贬低一旁之谢光辉……好在他所提,亦正是谢光辉最为关心之头等大事,所以懒得与其计较,只是若醉若醒地等着秦夜回答。 “除了答应过心儿与骠骑大将军之外,还有所谓之‘虎父无犬子’,父王及谢大将军之一世英名,绝不能就此断送在你们两个小子之手中!另外,有些事,别人或许可以做,却没胆;可以做而又有胆者,却又少了你们这样的家世背景!比如日落阁、又像万兽苑,寻常将士,终究是难以有恃无恐的……况且,你们花费十数年才铸就的两大废物纨绔名声,本王如果弃之不用的话,岂不可惜?北晋王朝有论道门做挡箭牌、东极王朝有哥舒绿叶这等搅屎棍,我天焱皇朝岂能不给他们添点火候?” 秦夜狂饮一满杯酒,直言道出了心中所想,听得对面之两人瞬间张牙舞爪、激动不已……毕竟,又有谁会想到,饱受天下人诟病之两大废物纨绔名声,居然有一天还能为国遮风挡雨了,而且还可光明正大地让吃亏一方忍气吞声,如何不乐?岂能不爽? 第92章 何去何从?(二) “万兽苑后续之事,果如梅州领所言;能够做到未卜先知,本宫佩服!” “若无些许真才实学,怎敢到太子殿下面前卖弄?” “好,爽快!本宫还在苦思如何与梅州领再见,想不到秦夜竟主动成人之美,真是天助我也!” 北晋王朝东宫之内,太子北宫纵横难抑欣喜之意,拉着只身前来之梅无一,径直往密室走去。 “自强于危难、自渡于不甘……秦夜,非我梅无一薄情寡义、不忠于你;是你妄自尊大,负我在先!从今日始,你我各为其主,且看高下如何?” 并肩和北宫纵横走在密室之暗道里,梅无一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一般,强行于心中对秦夜做出了剥离!这一刻,徘徊萦绕多时之“何去何从”,终究有了选择。 “此间密室,虽然算不上什么咽喉要地,但也极少有朝臣进来,像梅州领这样身份不定之外臣,更是绝无仅有!梅州领神机妙算,可知本宫此举之用意?” 万千烛火摇曳,使得其中宛如朝阳照耀一般,温暖而明亮;倘若安可一在此,她便会发现这处东宫密室,与老皇帝鸩杀北宫无恋、废黜北宫驰骋之后,严令永久封禁的那间密室,一模一样!太子储君和秉政帝君所用之密室毫无二致,代表什么……梅无一第一次踏足这里,亦不曾探知另一处密室,自然不明个中玄妙,是故,他对呈现在眼前之布置并未产生过多兴趣;听到北宫纵横所问,他未作犹豫便拱手答道: “永宁公主业已移情别恋,太子殿下何必执着如斯?外臣纵然对其生出非分之想,那也是与她和秦夜有关;太子殿下确实可以借此密室杀了外臣,但您能杀尽天下的爱美之人、好色之徒吗?” “天下四美之皇甫纤心、梁婉瑜,想必你都已一睹芳容;昨日在万兽苑,你对她们避而不谈,却突然对本宫提及可一,本宫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有意利用本宫对她的情意,趁机接近本宫!就算她与本宫再无缘分,本宫亦绝不允许任何人亵渎本宫和她的曾经,你可明白?”北宫纵横骤起之杀意虽已散去,却依然冷冷提醒梅无一。 “曾经之美好深藏于心,偶尔回忆也好;以后之不堪直面于眼,视而不见即可!” “大婚之后,她为人妃我为君,山高路远,谈何再见?” “文都破、北晋亡,羽营所属千里押送,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岂非再见?” “放肆……” “复花州、占恒州,全羽飞军扩地千里,杯酒戈矛而视,却物是人非,又当怎样?” “诚然这般,朕便在此提前写下旨意,功成之日,即封你为‘最王’,掌我北晋半数乃至全部兵马,与素君和秦夜共争天下!” 北晋王朝老皇帝——北宫至平,在其治国理政之二十余年间,不曾对外攻取一城一地,临到退位之时,却还失了花州全境,纵然后面夺下永圣信城,也不过是捡了赵逍故意弃守之便宜,何足道哉?设若北宫纵横登基御极之后,能在短时间内收复花州失地、强占永圣恒州,那北晋王朝不仅可以一举实现中兴,同时,他北宫纵横之君威声望,将立刻超越久居帝位之老父;更为重要的是,或可真与天焱皇朝一决雌雄!如此,任何一个北晋将士都会热血沸腾,遑论他这不日即成北晋新君之东宫太子! 而对于此刻之梅无一来说,也是万分兴奋的!以他的才华志向,加上其在羽营所属中之资历和功绩,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伯爵州领,可由于同秦夜之特殊关系,使得其认为秦夜为了结交、拉拢他方势力,一直故意冷落、打压自己,方有今时之尴尬境况…… 即使没有秦夜私心作祟、从中作梗,天焱皇朝之国情舆论,也注定他梅无一此生,至高不过封侯赐府而已!何以?太宗皇帝素无之时期,因功而异姓封王者,唯有恒王皇甫欲和一人;及至素君为帝,哪怕天焱皇朝之领土疆域新增一倍有余,也才只有秦夜封为秦王……似乎,一代帝君和一名统军王爷相辅相成,已经是天焱朝野不成文之共识,其他皇族外人想要跨越侯爵晋升为王,无异于登天之难!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梅无一脱离天焱皇朝与秦夜,投身到北晋王朝和北宫纵横,尽管目前只是一个承诺,但比天焱皇朝那种毫无希望之封王之路,已然足以让他感恩戴德、斗志昂扬了。 “朕之安排,可有不妥?” 北宫纵横见梅无一既不行礼谢恩,也不出言再奏,随即蹙眉询问。 “微臣之胸中抱负得以施展,一时失态,请皇上恕罪!” 神游天外之梅无一反应过来,一面伏地叩首,一面改“外臣”为“微臣”、换“太子殿下”以“皇上”;虽然北宫纵横尚未正式登基,但于这密室之中,值此君臣交心之关键时刻,两人已全然不再管诸多顾忌,直接以至高尊位互称,以示彼此诚意。 “爱卿快快平身,朕还有许多疑问,尚需爱卿解惑。”北宫纵横躬身扶起梅无一,意有所指地说道。 “皇上但有所问,微臣知无不答。” “嗯……朕意:花州如何收复?恒州如何攻占?全羽飞军几时成军?与天焱皇朝之邦交关系,又该何去何从?” “回禀皇上,永宁公主大婚之后、皇上登基之时,必是永圣大军再犯之际,而那亦正是我全羽飞军复花州、报国仇,占恒州、兴北晋之刻!至于和天焱皇朝之邦交,有永宁公主在,暂时不会太过恶化;万一天焱君臣发兵求战,微臣也可通过西平珠州,制衡于其,皇上不必忧虑。” “爱卿之言,不觉有点答非所问吗?而且也太过浮夸!” “皇上容禀,微臣方才所言,乃先行列出总纲,以安圣心;详细举措,微臣这就一一呈报。” 北宫纵横听毕,心知自己难免急切了些,惭愧一笑之同时,挥手命人上茶,并示意梅无一坐下。 至此,两人可谓真正开始敞开心扉,相谈甚欢起来。 依据梅无一筹谋,万兽苑中发生的种种,秦夜断然会暗中唆使永圣皇朝兴兵泄恨,现在之所以隐而不发,无非是为了顺利同永宁公主完婚罢了;这样一来,北晋三军就可预先重兵埋伏、以逸待劳,不仅能伺机使永圣将士有来无回,还能进而收复花州、再顺势凭大胜之军威战心强占恒州!另外,为了诱使永圣将士骄狂而轻兵冒进,梅无一甚至建议北宫纵横奏请老皇帝明旨诏告天下:念安王劳苦功高、爱女心切,特允其随秦夜之迎亲使团,一起返程焱京…… 另外的全羽飞军,梅无一则一言带过,并未做过多说明! 剩下之西平珠州制衡天焱君臣一说,梅无一坦言他已私下和诸葛风雨达成商议:由珠州兵马佯动牵制天焱部署在西境之精锐,北晋则全力襄助其收复帝州、还于故都。 “妙啊,朕得爱卿,真乃天佑!只是,支走安王,暂无德高望重之领军人物可担当大任,这又如何是好?”北宫纵横大喜之余,又提出了亟需解决之问题。 “回禀皇上,微臣不才,愿率数百全羽飞军担此大任!”梅无一起身,再次伏地叩首,竭力请命。 “哈哈哈,不瞒爱卿,朕正有此意!” “皇上……” “素君和皇甫欲和能够一心信任秦夜,朕难道不如他们吗?再者,安王统军这么久,永圣君臣对他的性格及战法,早已悉数了然于心,所以才会使我北晋将士在双方之交战中,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确实是该寻一些后起之秀,来撑起我北晋之天下了!” 北宫纵横走过去搀扶起梅无一,深有感触地沉沉叹息。 “皇上厚恩,微臣万死难报!唯有全力征伐天下、开疆拓土,以还万万之一!”梅无一心潮澎湃,后退一步,恭敬回复。 “好,甚好!朕心甚慰、甚慰朕心!现在,该去向秦夜强留爱卿了!” “些许小事,何劳皇上亲为!微臣之前与秦夜有过约定,一旦微臣想走,他不可不允!” “哈哈哈,爱卿啊,朕仿佛已经看到另一个天下战神正冉冉升起,属于朕、属于北晋之天下战神!” “皇上谬赞,微臣受之有愧!” “爱卿担得起,勿需谦虚!走,陪朕好好痛饮几杯,顺便聊聊秦夜之弱点!” “又杀又救,妇人之仁……” “‘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爱卿谨记!” “微臣遵旨……” 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与来时一般,并肩原路退出了密室。 第93章 何去何从?(三) “皇上,保重龙体啊!假如老臣知道您决心禅位之后,会病得这么快,老臣誓死也要谏阻到底!”安王看着病入膏肓之北宫至平,声泪俱下地叩拜于龙榻之前。 “你这老匹夫,说得什么胡话……不过,说实话,朕之前也曾纳闷,那些告老还乡之朝中重臣,在京时还好好的,为何回去没多久就走了……现在轮到自己头上,方才明白,人一旦卸下心头之责任,精气神便会时刻不停地迅速散去,而曾经日积月累落下之病根,即会紧随着趁虚而入……如此一来,人不就彻底垮了!”老皇帝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一番论断。 “那些老头不过皓首匹夫,如何能与贵为真龙天子之皇上相提并论?老臣恳请皇上摒弃此类杂念,好好将养龙体,老臣……老臣还盼着收回花州进献皇上呢……您若走了,老臣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 数十年之君臣相守,不是兄弟、胜过兄弟,安王心中悲苦不舍,不再理会什么君前礼仪,泪眼朦胧地嚎啕哭诉起来! “乱讲……你个老匹夫,朕不死也要给你气死!哭什么哭,你给朕起来……朕就算此刻撒手人寰,那也是去往极乐世界享福,你个老小子,休想撂挑子!朕之托孤重任,还得你担一担……” “皇上……” “少在这婆婆妈妈的!说吧,找朕何事?刚才进门之时,嘴咧得跟个荷包蛋似的,是不是你那个好女婿又说了什么奇思妙想,引你开心了?”北宫至平调整了一下坐姿,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安王起身清了清嗓子,正要禀告秦夜入赘之事,却听门口传来一声“太子驾到”,使他不得不暂时打住,等候北宫纵横到来。 北宫纵横满身酒气,进门即不由分说摒退寝宫内外的所有太监、宫女,惹得北宫至平甚为不悦。 “父皇息怒,儿臣听闻安王入宫面圣,便迫不及待地抛下梅无一,赶来一会。” 北宫纵横躬身解释之后,见他们俩人更加疑虑重重,于是又一五一十地把梅无一之谋划,尽数告知。 “此计甚妙,老臣愿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安王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说出了秦夜入赘之事,并表示可以借机随天焱使团,敲锣打鼓地离开北晋。 对秦夜入赘之事,北宫纵横心中虽有反感,但见安王之态度与梅无一计划一拍即合,也就没有过多阻扰,转而满脸期待地注视着自己父皇。 “既然你们君臣一致决定,那就这么办吧!只是,可惜你这老匹夫心心念念之花州,终究不是靠你亲手收回……”花州收复在即、北晋中兴有望,北宫至平难掩心中激动,极为爽快地应允下来,话末还不忘调侃一下安王。 “哈哈哈,皇上了解老臣,只要有利于我北晋王朝之江山社稷,哪怕即刻要了老臣这颗脑袋,老臣也马上双手奉上!”安王豪气地指了指自己之项上人头,大笑着回复。 “安王公忠体国,真乃我北晋之福!” 北宫纵横以君拜臣,吓得安王连忙还礼。 “看到你们君臣这般和睦,朕可以放心离去了!北晋天下何去何从,朕此刻就托付于太子同安王,明日中秋佳节过后,太子便提前登基秉政吧……朕,或许熬不了多时了……” “父皇……” “皇上……” “老兄弟,答应朕,护好新君……守好北晋……” 获得安王响遏行云之誓言后,北宫至平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次昏迷不醒,今日,他已耗费过多心神,实在该休息了。 “安王,纵横一直有个疑问?还望安王赐教。” 召来太医看护,北宫纵横和安王便适时出了寝宫,走在行色匆匆之太监、宫女中间,北宫纵横率先开口征询。 “太子折煞老臣了,太子圣询,老臣焉敢知无不答?”安王止住脚步,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摇头进言。 “天下诸国,何故就不能联军征伐天焱?” “回禀太子殿下:一则,有中玄和昭武的前车之鉴在先,无人再敢轻易提出结盟攻打天焱之建议;二则,诸国帝君,何人不是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谁率先主张结盟他国,不是逼他们自己承认本国岌岌可危,需要联军他国方可自保吗?另外,诸国互相鏖战这么多年,彼此间血债累累,就算勉强合兵一处,恐怕也是各怀鬼胎、不断掣肘,这样的联军将士,能指望他们战胜秦夜之羽军四营、击溃秦夜之羽营所属吗?再者,以目前之时局来看,玉衡、东极、永圣等三国,与天焱及秦夜之关系千丝万缕、日益密切,一旦真有他国提出结盟联军之说,他们不仅不会轻易应允,甚至还会暗中破坏……最后,如今的天焱皇朝,已是公认之天下霸主,谁敢不顾烽烟四起之危难,挑头结盟?” 安王的长篇大论,在到达东宫之前,总算娓娓说完。 北宫纵横听毕,沉思良久而不能辩驳,长叹一声,挥手朝东宫走去;其背影显得颇为萧瑟、孤独。 时势造英雄,上天既然已经造就了秦夜,其他人再欲撼动,谈何容易?知晓此理,安王也是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迈着不再稳健有力之步伐,缓缓出了和宫。 北晋君臣忙得不亦乐乎,论道门众人也一刻不曾闲着;三次求见秦夜无果,门主——微生千里,特地召集两位副门主及余下之五个统领,在议事大厅中共商论道门之将来,该何去何从? “启禀门主,万兽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秦王一时无暇分身,亦属情理之中,我论道门不妨等等再做筹谋!”北统领——百里清,先行拱手劝言。 “北统领不提万兽苑之事,若某还想不起来,秦王对永宁公主之款款情意,可谓人所共知,我等何不请永宁公主出面,居中斡旋?”西统领——西门若,起身接话。 “站着说话不腰疼,秦夜还当众宣称其对西门怡景之爱恋呢,你何不借着西门皇族之身份,请二公主帮忙?”西南统领——花情,笑着反问。 “花统领说笑了不是!若某不过是西门皇族旁支中之末流,早与庶民无异,如何还能高攀二公主那等巾帼英雄?”西门若对着花情躬身一拜,言辞中既有自嘲之意,亦有赞叹之情。 “实话实说,少了那两个居心叵测之混账东西,大家商议起来,气氛不是一般的轻松!”东统领——东方耀世,一时心有所感,忍不住说了出来。 “无境还以为就自己有此触动,想不到竟是共识,哈哈哈!”南统领——南门无境,大笑着附和。 玉座之上的微生千里,亲眼目睹几人举止,也是展颜一笑,环顾分立两侧之权势和禹节,刚要开口,却见一名门人火急火燎地闯入议事大厅,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 “门主,天焱皇朝……秦……秦王……到访……就在……门口……” “一群被屎糊了狗眼的糊涂蛋,就不会先让秦王进门,再来通报吗?平时之所吃所喝,都是猪粪马尿吗?”权势几乎被当场气晕,顾不得堂堂左副门主之威仪,一连串之污言秽语破口而出。 “好啦,不要怪他,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即刻随本座一同,出迎秦王。”微生千里短短几句言尽,便踏着四方步,走在了众人面前。 “秦夜不请自来,还请门主海涵!”秦夜面色通红,显然已有些许醉意。 “秦王言重了,请!”夕阳余晖逝去,秦夜身后那群黑压压之羽营所属,对比秋日之天色,则更具肃杀之气!微生千里心中暗叹一声,不卑不亢地出手相邀。 “‘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门主是也!”颔首示意随行之赵望和宗政靖落坐,秦夜即喧宾夺主,当先出口。 “‘所谓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义在身而色无伐,思虑通明而辞不专’,秦王赞誉,千里愧不敢当!”微生千里神色不变,以“君子”对“君子”,算是回敬了秦夜。 “哈哈哈,门主才思敏捷,秦夜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听闻门主三次亲临客栈欲见秦夜,不知有何赐教?” “不敢言教,求存罢了!” “对了,这是中玄皇朝北王爱女、云香郡主——宗政靖,他乃我天焱皇朝双州将军、望远侯——赵望,秦夜担忧他们无所事事,便专程带来见见论道门之诸位英杰,门主有话尽可明言。”为免微生千里有所顾忌,秦夜主动介绍起宗政靖和赵望,并简要做出了解释。 礼尚往来,微生千里一一引见权势等人给秦夜三人认识之后,坦诚说出了自己对论道门以后发展之大致规划;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当属在焱京成立分舵之远见!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门主高瞻远瞩,秦夜佩服!也罢,可一既为本王之妃,此等顺水人情,本王何乐不为?论道门尽可去往我天焱皇朝二十六州之地开枝散叶,我天焱朝野无不欢迎;若门主能直接将总坛迁往我天焱境内,则更是尽善尽美!” “这……这……”面对秦夜突如其来之盛情,任凭微生千里如何心如止水,也不禁为此瞠目结舌。 “请恕禹某孤陋寡闻,贵国所拥之山河疆域,不是二十五州之地吗?何时又多了一州?”右副门主——禹节,恭敬地对着秦夜行礼之后,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右副门主所言不差,本朝目前确实仅有二十五州之地!不过,在论道门落脚我天焱皇朝之时,你会见到收归我朝之第二十六州,它便是中玄皇朝之紫呈全境!”秦夜神秘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 此刻,不仅微生千里等人再次震惊,就连宗政靖和赵望也不解地看向秦夜,此等军国大事,其竟这般当众随口说出,他是喝醉了吗? 不料,秦夜却并不搭理神色各异之在场诸人,挥了挥手,示意宗政靖和赵望跟上,起身走出了仪式大厅,不一会便传来他率众离开的消息。 第94章 软玉柔花 “此子用兵毫无章法,寥寥数语,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难得的一次中秋佳节,只怕好多人都要食不甘味了……”别有深意地看了花情一眼,微生千里负手踱步而去,渐渐消失于众人视野中。 “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权势抱怨一句,也径直离开了。 禹节未语,挥手让东方耀世五人,各自散场。 策马走在回程客栈之路上,秦夜瞅了瞅并驾齐驱的两个闷葫芦,宛如自言自语一般,仰天而问:“你们该不会都认为本王昏头了吧?” 以赵望沉默寡言之性格,本不愿抢先回复,可他等了良久也不见宗政靖作答,无奈之下,唯有自己拱手应对:“末将只管执行王爷军令,勿需自作主张思前想后!” “赵御是木头,你是石头!无论结局如何,总算有女子相中赵御,你呢?一辈子孤独终老,等着本王给你善后吗?万一本王走在你前面,看你怎么自处?” “一抹脖子,仅此而已!” “你……得得得,今晚无事,你爱干嘛就干嘛去,少在本王眼前晃悠。” 赵望依然故我之固执刻板,使秦夜顿感束手无策,语无伦次地将他及护卫在后之羽营所属,打发走了。 突然从湖心小筑把她带离,现在又倏忽只剩秦夜在侧,宗政靖须臾之间便感到浑身不自在,如同他会把她吃了一般,徐徐莫名地畏惧起来。 “郡主还未回答秦夜方才的问题。”察觉到宗政靖之变化,秦夜担心她不慎举措失当,惊了坐骑,一面柔声提醒,一面驱马靠近。 感受到他无声之关切,宗政靖心中骤然升起一丝暖意,可她仍旧冷眼视之,没有任何回应。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往后再想团聚,恐非易事,郡主若能回答秦夜方才所问,现在即可前往北王所居客栈,后天再归。” 或试探?或真心?也许秦夜此刻也分不清,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缓缓而行。 “假如前一刻尚有疑虑,此时却已如明镜一般!酒后亲临论道门,说出那等出人意外之语,不过是想借论道门之口,虚张声势、惑乱诸国!而特别携我同往,现又允我奔赴父王居所,无非是想进一步制造假象,免去论道门后顾之忧,尽可大肆宣扬你将攻取紫呈之图谋!反正以后你若追究,他们大可把泄露机密之失,推到我身上……可惜,论道门众人却全然不知,你已先一步告知父王此番筹划,真是悲哀!” 细极思恐,宗政靖幡然醒悟之际,忍不住转身注视着秦夜,其迷人花容,已堪堪失色。 “郡主之颖悟绝伦,果然传言非虚!既已猜出秦夜用意,不知郡主打算如何应付?”秦夜满眼赞许,循循善诱地笑道。 “早晨不告而别,晚上不期而遇,岂是为人子女该行之孝道?况且,本郡主不是你秦夜手中之棋子,怎能任由你摆布?你越是想让我离开,我越要一刻不离的守着你!”宗政靖愠怒,扬手指着秦夜,第一次斥责于他。 “哈哈哈,郡主说话,可要算数!” 秦夜奸计得逞,纵身跳到宗政靖身后,与她共乘一匹骏马,不顾其挣扎,双腿一蹬,飞快驶离。 由北宫纵横那里回到客栈,又碰巧遇到秦夜及一众女眷都不在,梅无一即第一时间安排王释、和一同抵达文都之全羽飞军,全部紧锣密鼓而有序地撤离至东宫;接下来,其便一个人等候在客栈正门口……今晚,他势必要同秦夜,正式分道扬镳! 兴州聚合以来,秦夜曾有意无意地找梅无一聊过,可他不仅多次闪烁其词、语焉不详,而且还时常刻意拉开了两人间之距离;及至北晋文都,其身边那个王释之行踪,亦总是飘忽不定、难得见上一面……针对这些情况,历来谨慎敏感之秦夜和赵御,岂会不疑?只不过是秦夜念及袍泽兄弟之情谊,始终不忍拆穿、不愿相信罢了!而当看到他一人守在客栈正门口,秦夜瞬时心如刀绞,因为他知道,今晚,注定无眠…… 秦夜环抱自己细腰之双手一紧,宗政靖便知有让他棘手之事情突发;自觉多余,她本想回房退避,却听他附耳说道:“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然后便霸道地拉着她,走向梅无一。 “下官参见秦王!” “你啊……走吧,去我房中再说。” 秦夜重重地拍了拍梅无一双肩,继续拉着低头不语之宗政靖,迈步在前。 嘱咐护卫在房间门口之四名羽营所属,备些酒水食物送来,即让他们自行退下歇息。 “劳烦郡主帮我们泡茶。” 待秦夜和梅无一分主客坐下,宗政靖开始熟练地烧水、温盏、投茶、醒茶、冲泡…… “美酒好茶,任选其一!”秦夜摆手邀请。 “酒使人昏,茶令人醒!”梅无一取过热茶,细细品了起来。 “兄弟在侧,对酒当歌;形同陌路,首选乃茶!”秦夜接话。 “好聚好散,岂不更好?” “事有因果,为何如此?” “羽军四营人才济济、羽营所属群英荟萃,无一相形见绌,唯有离开!” “当此之时,若无真话,言之何意?” “赵御,来历不明,不过先比我认识你几个月而已,可你不止全权把羽营所属交他训练,而且一路提拔,赵侯、秦王副将、食邑五千户,赏金五千两,何等荣耀!朱明,一名普通之羽营所属罢了,就因为在无伤林中干了些微不足道之屁事,你竟屡屡委以重任,南境侯、界州将军、食邑五千户、赐南境侯府一座、赏金万两,何其风光!赵望,曾经只是区区报信兵丁,如今呢?不仅封侯赐金,还被你时时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还有吗?” “当然,若说他们建功立业,委实是你慧眼识珠,我也无话可说!但林许,何许人也?贪生怕死之手下败将,你居然也视若珍宝,先是一意孤行,将收复双州、直取界州之大功拱手相送,后又把羽军四营中之翦营托付给他,致其一路加官进爵,好个兴业侯、秦王副将!秦夜,你唯有的两大副将之一,却是一个卖主求荣之亡国降将,你置我等血洒疆场之袍泽国人于何地?还有,赵昭、司马闯、第五玉珩、皇甫凡、阳永等等,我梅无一哪里不如他们?论功,我奉你军令,分毫无差地驰援无伤林,助你大获全胜;接着又帮你拿下耀州,快速稳定其间局势;论才,我辅佐皇甫无惧顺利攻取耀州余下之数十城,短时间内扩军五万,进而有效地支援你秦王征伐文武、竹扶!结果呢?” “说下去!” “授建耀伯,封了个狗屁不如之耀州州领!更可笑的是,我誓死不退之红临守城战,反倒成了你和素君苛责于我之借口!人算不如天算,或许,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梅无一竟在兴州涅盘重生……不怕告诉你,就算你不邀我一同前来北晋,我亦可自谋出路!秦夜,你有羽营所属,我有全羽飞军;你有天焱皇帝支持,我有北晋帝君信任;有朝一日战场相见,不必留情……告辞!” “以后见到阿易,还请梅先生不要与他计较!” 起身急欲离去之梅无一听闻,曾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一丝后悔,但他还是一声不哼、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同为剑州人氏,又是多次同生共死之袍泽兄弟,他竟连一口分别酒,也不愿意再陪本王喝下……事发突然,让郡主见笑了!” 秦夜眼神哀伤、表情落寞,自顾自端起梅无一那杯碰也没碰之烈酒,一饮而尽。 “白衣卿相,与他是何等相配!哈哈哈……” “为何不解释?” 不知为何,与秦夜相处不到两日,宗政靖宁愿选择相信秦夜有苦衷,也不认为他会是梅无一质问言辞中,那种无情无义之人!此时听他痛苦呢喃,方知自己猜测不错;原来,他一直都是把梅无一当做宰辅在栽培的……可惜,天不遂人愿,梅无一终究还是等不及,非但与他背道而驰,甚至把满腔怨恨都毫不留情地发泄在其身上!一片丹心真情错付,难怪他会如此痛苦、失落。 “大错已经铸成,何不就像他所说——好聚好散?”秦夜冷冷说完,又喝了满满一杯。 “也许,你该把婉瑜她们接回来。” 宗政靖想夺过他手中之酒杯,又怕惹怒他;只好换了一盏茶,送到他面前。 “让她们看到本王这个样子,徒增伤感而已!再者,堂堂男儿,在外再怎么无奈,也该于心爱之人面前,时刻维持该有之体面与风度!” 没有理会那盏热茶,秦夜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口闷了下去。 “秦王若真在乎这么多,何必留我在此?” “她们对本王有爱,但你不同!此刻的你,对本王,恐怕唯有恨!既然这样,何不让你亲眼看一下本王之不幸?所谓之‘亲者痛、仇者快’,不正是此意吗?”言毕,秦夜已经不再满足杯盏,而是直接拎起酒壶,大口大口地海喝起来。 “喝吧喝吧,喝醉了,本郡主正可用这柄天下剑,为诸国君臣除去你这心头大患!”宗政靖起身,将他面前的那盏热茶打翻在地,指着倚靠在其身旁之天下剑,大声出言威胁。 “柔中带刚,有花有刺,既为软玉柔花,又是雨剑风刀……好、甚好……要杀便杀……不过,昨日见你的第一眼,为何感觉……你不开心……还有点……似曾相识……” 秦夜酒量本就不好,加之今日心情不佳,连续狂饮那么多,不醉才怪!只见他支支吾吾说完,就要向后倒下;宗政靖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吃力地将他跌跌撞撞扶到内屋躺下了。 转身来到天下剑面前,宗政靖猛地拔出这柄绝世神兵,感受着剑身传来之寒意,回想着秦夜那句话:“昨日见你的第一眼,为何感觉……你不开心……还有点……似曾相识……”她一步步靠近熟睡之秦夜…… 第95章 中秋佳节(一) 当晚,梅无一和花情,几乎是同时进入东宫;北宫纵横先后听完两人之奏报后,大笑着说道: “自先生弃暗投明,本宫可谓万事亨通!眼下秦夜放出攻打中玄紫呈之风声,无论其意欲何为,总归对我北晋有利;父皇已经面谕本宫和安王,过了明日中秋,本宫即可正式登基为北晋新君,届时,所有筹谋都可即刻启动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尽管梅无一与花情都为各自的出现而感到震惊,但当此之时,还是齐齐对着北宫纵横伏地叩首,高声道贺。 正如秦夜所言,今夜注定无眠,北晋东宫载歌载舞,诸国使团亦因突然收到秦夜筹谋攻打中玄紫呈之消息,而彻底沸腾了,非但纷纷派出快马奏报回国,而且连夜奔走串联,忙得不亦乐乎…… 翌日,一觉醒来,已近巳初时刻,秦夜晃了晃眩晕之脑袋,扫视了一眼房间,发现除了天下剑置于床边,其余一切如常,似乎还愈发整齐干净了些……他刚要下床,即见宗政靖面容憔悴地从外屋进来,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勉力回忆,自己用酒壶豪喝之后的事,隐约只记得她好像很生气,其余则再无一丝印象。 “那个,你一直没有离开吗?”秦夜寻思片刻,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问了这个出口即后悔之尴尬问题。 “没那点酒量,就少打肿脸充胖子!又吐又哭的,烦死人了!”宗政靖答非所问之言辞,使得秦夜更加无地自容。 “咦……不对啊……口中属实有异味,可眼角并无泪痕啊!曾经也有因心中难过,喝得酩酊大醉而呕吐不止之经历,可从未出现失声落泪之情况啊!” “都什么时辰了,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疑神疑鬼?劝你赶紧沐浴盥洗一番,准备前往安王王府,参加今日之中秋宴会。” “咦,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你……” 宗政靖取过天下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那剑杀气很重,你个弱女子,千万当心……” 秦夜不明所以,起身追上去提醒,她已不见身影,唯有案几上之一盏热茶,散发着阵阵香气。 “赵侯、望远侯,你们二人谁来统领两百羽营所属,护卫我去中玄使团所居之客栈。”宗政靖下楼至客栈大厅,对着忙碌之赵御和赵望,令人不可思议地出言征询。 “请郡主恕罪,没有秦王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羽营所属。”赵御看了一眼她手中之天下剑,冷冷拒绝。 “秦王天下剑在此,本郡主以秦王侧妃之身份命令你,即刻挑选两百羽营所属,随本郡主同行。” “没有秦王军令,莫说秦王侧妃,纵然是秦王王妃亲临,也休想带走一名羽营所属。”针对宗政靖之怪异举止,赵御依旧面不改色,断然回绝。 “好个赵御,迟早有人收拾你!” 对方之冷漠无礼,宗政靖并未接着闹腾,而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意欲独自离去。 “慢着……” “放肆……” “等等……” 正当宗政靖大喝一声、拔出天下剑与赵御对峙之际,赵望急忙从楼上跑下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王爷有令,命卑职亲率两千羽营所属,听从郡主差遣。” “尽忠职守是好事,但偶尔也要学会变通!原本悄无声息即可办理之微末小事,现在非得兴师动众,搞得满城风雨!也罢,战将军纪严明,方可战无不胜,难怪他会如此信任你!” 趁着宗政靖感慨之间隙,赵望已迅速集结两千羽营所属,并准备好马匹候命,待她持剑出来,便立即浩浩荡荡地启程。 “这妮子怎么就突然变了性子?” “天下剑都指到本侯胸前了,你现在来问为什么?” “人家刚才不是夸你了嘛?男子汉大丈夫,些许小事,别计较哈!” “浑身酒臭,也不嫌熏!” “有吗?没有吧?” 一盏茶之功夫前,秦夜已准备宽衣沐浴,却听赵望在外禀报宗政靖之言行,尽管他自己也着实想不通,但还是大方地同意了;而且,恐有不妥,他还尾随赵望之后,躲在阁楼转角处,凝神静听大厅中之争执!等宗政靖心满意足地离开,他才现身与赵御交谈,谁知竟被他鄙夷如斯;颇为狼狈地笑了笑,负手上楼沐浴更衣去了。 一天之隔,想不到自己之心境,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之变化,“白云逝,梦境断;虚虚实实,福祸相依;是非恩怨、悲欢离合,且看天意如何?”再次默念老和尚留下之佛言禅语,宗政靖越来越相信,与她注定纠缠不清的这个人,就是秦夜! “醉话连篇、记忆模糊,可不应证‘虚虚实实’吗?霸道求娶、剑指紫呈,不正关联‘福祸相依’吗?至于‘是非恩怨、悲欢离合’,则是多年前便注定之因果!最后之‘且看天意如何?’虽然暂未参悟,但也绝对离不开他!这混账家伙,亏他还能说出‘似曾相识’之荒唐言辞,真是混账……” 不容她继续沉浸在过往之中,吓退路人之羽营所属阵列,已经完成布防,尽皆恭敬地等她指令。 “赵望,以后执行此类任务,对普通百姓还是要和善一些;他日天下一统,他国之民亦将是我天焱之民,你可明白?”宗政靖下马,对着肃立一旁之赵望,由衷说道。 “末将谨遵王妃训诫!”赵望斩钉截铁地回复。 “王妃?” “是,王爷下令之时,确实说的‘王妃’二字!” “行了行了,让将士们解除戒备、就地休息,两千羽营所属,随便搁哪一站,都足够吓退那些宵小之辈了,何需再严阵以待?” “是,王妃。” “靖儿……” “姐姐……” “父王、小权……” 赵望领命而去,宗政靖来不及平复心态,宗政昱父子即满脸不可置信地迎了上来;看着自己唯一的血亲,她双瞳微红,难掩激动地呼唤出声。 “真的是你!为父还以为老眼昏花了呢?这才过去一天,你……怎么就能指挥这么多羽营所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秦夜那混账欺负你了?” “父王放心,女儿欺负他还差不多,您看这是什么?” “秦夜之佩剑?天下剑?” “姐姐,借我看看……” 父女三人一问一答地聊着,齐齐朝客栈里走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脸上逐步阴沉之唐平。 “在姐姐手里之时,还不曾如此寒气逼人,怎么到了我这里,连剑锋都变得凛冽起来?难不成,此剑还能认主?” “什么?秦夜……当真是……” 从紧闭房门开始,宗政靖便凑近宗政昱耳边轻声细语,完全不管对天下剑赞叹不已之宗政权;而今宗政昱之一惊一乍,顿时让宗政权也好奇她究竟说了什么? “女儿保证,千真万确!”宗政靖信誓旦旦,毅然决然地作答。 “如此,不枉你苦等至今,也算因祸得福了!有此女婿,为父或可真的放手一搏!”宗政昱满脸通红,显得极为兴奋。 “父王,姐姐,您们怎么了?秦夜那混账东西给了您们何等好处?让您们亢奋成这个样子?” 岂料,宗政权没好气之讽刺,却使他眼前之两人,怒目而视。 “你给老子记住,从今日起,秦夜便是你姐夫!你必须时时以他为傲,发自内心地敬重他!”宗政昱夺过天下剑之同时,扬指大喝。 “小权,待会随姐姐一同去见秦夜,务必让他借故留下你!”宗政靖之语气虽然不如宗政昱那般严厉,却亦不容置喙。 “您们……这……这是中邪了吗?”宗政权颤颤巍巍,低声质疑。 “对了,靖儿,昨日白天都还好好的,为何一夜过后,秦夜将要攻打我中玄紫呈之消息,即传遍这北晋文都之大街小巷?不会又是秦夜搞的鬼吧?” 天下剑回鞘,宗政昱掂了掂剑身重量,还给宗政靖之后,不假思索地笑道。 “父王英明,正是秦夜带着靖儿亲往论道门总坛,他亲口散布的。”宗政靖娇嗔答道。 “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小子!亲手搅弄风云之后,他倒舒坦,大醉着呼呼而睡;可怜诸国间者、密探跑断腿,不过是为他锦上添花罢了……幸好那三百名杀手不堪一击,否则,为父大腿都会拍青的……” “他若有个闪失,靖儿此生都不会原谅您,让您孤独终老!” “哈哈哈,你个妮子,好生放肆,不过为父爱听!” 也不知秦夜给自己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区区一天,竟让她判若两人,甚至连同父王也被姐姐蛊惑了……本想上前唤醒他们,奈何自己人微言轻,实在不敢在两人面前造次,唯有呆愣愣地接受上天之安排……不过,他转念又想,假如姐姐真心喜欢秦夜,那他这小舅子又何必计较?有秦夜这等天下战神为姐夫,岂不美哉? 顷刻之间,完成角色转换之宗政权,心中豁然开朗,于是又恢复从前之样子,翘着小腿斜坐在椅子上,顺带着哼起了小曲,立时招来宗政昱和宗政靖同时之再次怒视。 第96章 中秋佳节(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疯了,真是疯了……这小子究竟是来迎亲的,还是来乱我北晋朝局的?他就不能让人安宁片刻?岂有此理!” 申正时刻,散朝回府之安王,斥退奉茶佣人,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拍桌摔杯地骂道。 “秦夜正常的很,老身倒是觉得你神志混乱,分不清主次!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由湖心小筑归来之王佳看到这一幕,吩咐巡逻府兵不允任何人靠近大厅,接着掩门驳斥。 “夫人,你是不知道,秦夜那小子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可把我北晋帝都害苦了!明日新皇便要登基御极,现在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秦夜不是添乱吗?” “说你神志混乱,你还不服!新皇提前登基,秦夜可曾知道?再说,我北晋新皇登基,与秦夜这等他国臣子之行事,有何关系?难不成,你指望秦夜会看我北晋君臣之脸色?最后,秦夜入赘已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是身为夫君、还是作为女婿,该做的,他已经全部做到极致,你有什么资格再去苛责他?你别忘了,他不止是你安秦的女婿,还是天焱皇朝之三军统帅、更是威震天下之当世战神!趁早收起你这套倚老卖老之把戏,少让可一为难!” 被自己的老伴劈头盖脸一阵臭骂,安王却找不到任何足以反驳之理由,心中憋屈之际,却听府兵在门外禀报,说秦王到访,还带了好多羽营所属和东西…… “小权,稍后见了永宁公主,你可得为那日在万兽苑之冒犯言行,诚恳向她致歉!” 宽敞的马车内,当着秦夜之面,宗政靖严肃地提醒宗政权,使得他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无妨无妨,这也算不打不相识!真要道歉,那北王向本王道歉,本王向郡主道歉,累不累?” “谁要你袒护他?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宗政靖这一骂,可把低头不语之宗政权吓坏了,自己这个姐姐一向温文尔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彪悍泼辣了?况且,她所骂之人,可是秦夜啊…… “额……郡主教训得是……这个,小权啊,以后千万别再惹你姐姐生气,省得连累本王!” 眼前冷美人之变化,直让秦夜恍若隔世,自己昨晚究竟和她说了些什么?怎么一夜过后,她不仅将天下剑据为己有,说什么战场之外皆归她所有;而且还毫不避讳地以自己女人自居,除了对自己颐指气使,还动辄差遣赵御和赵望,弄得赵大侯爷满腹牢骚! “噗嗤”一声,紧抱天下剑之玉手抿嘴而笑,宗政靖情意绵绵地看着秦夜,反倒使他极其不好意思。 “姐夫……” “嗯?” “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我姐手里了?” “这……这……我也没酒后乱性啊……” “那您为何这般怕她?” “这……这……这叫相敬如宾,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惧内就惧内,扯什么相敬如宾?” “靖儿,小权确实应该好好管一管!” “你叫我什么?” “这……这……里面闷得慌,宗政权,可愿与本王赛马?” “哈哈哈,领兵打仗不敢比,区区马术,本世子还是不遑多让的!” “那还等什么?走!” “走!” 看着两人联袂而去,久违之幸福感,在宗政靖心头油然而生;“秦夜,你最终还是叫出了我的小名……”欣慰一笑,她倚着靠枕,渐渐闭上了双眼;不知不觉,梦中又闪过那个少年的声音:“你个小丫头,若你说出小名,本公子必定寻一柄绝世神兵来送你,不管你身在何方,都会找到你……” “姐夫,您把我和谢兔子灌醉,怎么就不管我们了?” 两眼睁开,发觉自己正与谢光辉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皇甫凡瞬时恶心地将他猛地推开,连忙下榻查看身上有何不妥?仔细确认并未失身之后,揪起尚在宿醉之谢光辉,就往外走!可出了门才知道,他们昨晚所居之地,根本不是客栈,而是安王王府…… 中秋佳节已至,如此寄人篱下,传扬出去,父王母妃还不剥了自己的皮?皇甫凡气急,嚷嚷着就要离开,却闻客房门口之府兵禀报:“秦王交代,让两位好生休息,不得私自离开安王王府!” “这……这……”秦夜之令,皇甫凡与迷迷糊糊之谢光辉,都不敢违抗,只好返回房中彼此指责、谩骂起来!忧郁了大半天,总算有另外的府兵,前来通传秦夜抵达安王王府之消息;因此,两人便急不择途地赶来与秦夜相见。 “皇甫凡,闭上你的臭嘴,你没看到有外人在吗?少拿老子开涮!”谢光辉挤眉弄眼,完全一副团结对外之模样。 “呦呵,谢光辉,论起来,我们三人之间,你才是外人吧?皇甫凡之二姐是秦王王妃,我姐姐是秦王侧妃,你有亲姐姐吗?秦王看得上吗?”针锋相对,宗政权一开口便挑拨离间,直让谢光辉无言以对! “哎呦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谢兔子居然甘拜下风?宗政权,你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皇甫凡,你再说老子是兔子!” “皇甫凡,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只会嘴上哔哔,算什么英雄好汉、热血儿郎?你,现在领他们三个去校场,不给他们任何兵器,就让他们赤手空拳互揍,谁赢了,本王便带谁出征下一次之大战;谁输了,今晚之中秋宴席,由他全程斟酒!赵御,你负责监督。” 秦夜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安王王府府兵,高声下令。 “呀,有意思,本公主愿意居中裁决。” 不远处之素荷听闻赵御也去,立即飞快跑来附和;若不是她女扮男装,众人还真担心她会被衣裙绊倒。 秦夜挥了挥手,欣然应允!于是乎,在皇甫凡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氛围下,那名安王王府之府兵引着他们离开了,不时还传来素荷之欢呼声…… “也就你有法子制住这帮混世魔王!”宗政靖笑着开口赞许。 “难得,郡主也会夸人!”秦夜一边朝着迎面而来之安可一等女招手,一边乐呵呵地对着宗政靖笑道。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宗政靖沉声答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梁婉瑜出言附和。 “婉瑜姐姐,你……”仿佛心事被看穿一般,宗政靖须臾之刻即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秦照,那么重的一柄剑,干嘛让靖姐姐拿着?” “靖姐姐?叫的蛮亲热……此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自己问她!” 秦夜刚想去撩拨文伊月的秀发,却被她这般突兀的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停在半空的右手,只好悻悻收回。 “神通广大之秦王,也有不知道的事?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郡主的事,不敢承认吧?对不对,怡景姐姐?” “青璇,你……” 昨晚众女同住湖心小筑,西门怡景经不住她们“围攻”,无奈坦诚了与秦夜同房之事,因而一直被她们挑逗、打趣……此时韦青璇故意提问她,无非也是想再次戏弄一番。 “青璇此言差矣,若郡主果如怡景姐姐那般,她此刻还会这般心安理得地帮他持剑?恐怕是化被动为主动,芳心暗许了吧?” 安可一心细如发,通过短暂的观察,她已看出宗政靖对秦夜动了真情!而且,她与秦夜之间,决然不是那种情窦初开时之情意,似乎与自己从前对北宫纵横之情意一般,属于一种相识很久之眷恋情意! “哎呀,姑娘们,虽说秋日之太阳不比夏日毒,但也不该长时间照晒!秦夜、可一,你们俩还不赶紧招呼她们进屋?” 王佳之劝谏,总算替秦夜和宗政靖解了围,不然,他们二人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启禀王爷,门口之东西……” “望远侯,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让兄弟们都搬进王府大厅,今晚中秋佳节,我等不醉不归!” 刚才孤立无援,不见他来禀报;现在突出重围,他又来瞎凑合!对赵望叹息之余,秦夜高声下了命令……殊不知,赵望亦是颇为无奈,见秦夜被众女包围,他本欲上前救场,却被突然出现之安王悄悄制止了!不仅如此,安王还幸灾乐祸地说道:“秦夜嚣张至极,也该让这些难缠之丫头,好好磨一下他的性子!” 第97章 中秋佳节(三) 安王王府经过一天的准备,哪怕加上秦夜临时带来之天焱、昭武、西平等三国特产,盛大之中秋宴席,还是在酉正时刻如期开始! 由于安王预先公开宣称不想被打扰,进而除了北宫纵横命禁军送来一些赏赐,再无其余北晋朝野人员登门拜访;但今夜参与中秋宴席之人数,却达到了安王王府历年之最…… 究其原因,则是因为秦夜在近五千名羽营所属中,以抽签的形式二选一,搞了整整两千五百人前来吃喝;幸好安王王府家大业大,否则,如何经得起他这番折腾? 大厅之中仅置一个圆桌,安王居于主座,王佳和安可一分坐其左右,剩下之人则没有太多讲究;紧临安可一,依次是秦夜、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西门怡景、宗政靖、素荷、赵御、赵望、皇甫凡、宗政权、橙冰、红石、长离、飞梦…… 鉴于秦夜有言在先,皇甫凡三人之拳脚切磋,落败者需要负责全程斟酒!是故,宗政权和橙冰之间暂时空出一个位置,留待正在忙碌不停之谢光辉。 “三个臭小子,都是自己人,下手也没个轻重,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成何体统?”罪魁祸首——秦夜,强压心中笑意,义正辞严地训斥起来。 “据闻秦王曾当众讽刺本侯偷奸耍滑、滥竽充数,为了自证清白,明天开始,你们三人全部由本侯亲自熬炼,一日达不到羽营所属之标准,本侯就陪你们一日;一生达不到,本侯就陪你们一生!” “咳咳咳……” “哐当当……” 赵御冰冷之语调,使正在喝茶之皇甫凡转头一喷,不停地咳嗽起来;而拎着酒壶之谢光辉,也是吓得将宗政权之酒杯打翻在地,魂不守舍地看看赵御、又看看秦夜!唯有不知天高地厚之宗政权,正鼻孔朝天地嘲笑出丑的两人。 “羽营所属之所以能够傲视天下,赵侯功不可没!听说凡是参训之人,无论成与不成,悉数都尝了不下十余次生不如死的滋味!他们三人有赵侯亲自把关,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同情地瞥了自己这个傻弟弟一眼,宗政靖叹息道。 “姐……姐姐……”从小到大,自己这个姐姐,极少与自己开玩笑,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更是不可能戏弄自己!联想到皇甫凡和谢光辉刚才的反应,宗政权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口齿不清地叫着宗政靖。 “哈哈哈,咱们这个赵大侯爷之消息,可真灵通;本王昨日才在此大厅说的话,他现在就一清二楚了!今晚中秋家宴,不谈公务,只论明月,等下还要到外面和兄弟们大醉一场,没时间陪你们空耗!借天上圆月为题,谁先来?本王可是备下大礼了呦!”故意点拨素荷几句之后,秦夜便说出了心中谋划。 “一天天故作神秘!‘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怎样,算不算?”文伊月不满秦照默认宗政靖保管天下剑,于是愤而起身,意欲拆台。 “有感而发,焉能不算?明征,呈上来吧!”秦夜起身拍了拍手,颇为高兴地说道。 一名站立三尺开外之羽营所属得令,立即用托盘呈着一份包裹精致的物什,送到文伊月面前;她满怀期待地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通体洁白无瑕、形似振翅蝴蝶之奇石。 “本王再次巡视昭兴州府那片湖水之时,无意中发现此物;你喜白衣,常佩蝴蝶之饰,本王觉得有缘,便将它珍藏了。”秦夜先是敬了安王夫妇一杯酒,旋即深情述说起来。 “花言巧语,一块石头就想打发伊月姐姐?‘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如何?”韦青璇不甘示弱,才说完便向秦夜伸出左手。 秦夜笑着看了看那名叫明征的羽营所属,后者立即又呈送一份礼物到韦青璇面前。 文伊月感动之余,好奇地偏头望去;只见韦青璇手中拿的东西,好像是一份奏疏。 “秦夜已获皇上准允,封你为青凤郡主,你父东归侯,此刻理应收到皇上旨意了!” “这……无功不受禄,青璇担待不起!” “暂且安心坐下,日后自会知晓!” 韦青璇见秦夜神情认真,遂不再纠结此事,收起他写的那份奏疏,缓缓坐回座位。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如果这句可以,那本郡主只要这柄天下剑!” 安抚好韦青璇,宗政靖又盛气凌人地冒了出来。 “明知两相影射,偏偏还要选这一句!战场之外,天下剑可以随你所有,只要别误伤了自己,即可。” 无奈言毕,秦夜举起酒杯,同赵御和赵望连续两次一饮而尽;值此空档,明征还是给宗政靖呈去了礼物,众女尽皆看去,却是一份平平无奇之茶盏!可即便如此,从当事者的神态来看,无疑是对这一普通茶盏称心如意的…… “看得出来,他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些礼物上面!” “众口难调,他却投其所好,确实用心!” “那你还不起身吟诗……” 韦青璇对西门怡景说完,趁其不备,快速拉着她的左手,举了起来。 “青璇,你又捉弄我……”西门怡景羞红着花容,无奈说道。 “事已至此,公主就不必再谦让,等下那家伙大醉,你们的礼物可就悬了!”旁边之宗政靖,瞅了瞅频频敬酒之秦夜,幽幽劝慰。 “承蒙郡主提醒,怡景铭记于心!‘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可否凑数?”西门怡景眨着美眸,亭亭玉立地静静等着秦夜。 听到“起舞弄清影”一句,秦夜刹那间一愣,想起了秦王王府那片桃园中,他未能一睹为快之遗憾;端着酒杯豪饮之右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攻取中玄紫呈之策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然,本王与可一、婉瑜完婚之后,会第一时间带你回帝州看看……这样吧,本王在此承诺,只要拿下中玄紫呈,本王立即马不停蹄地陪你回帝州,权当是今晚之中秋礼物,可好?” “嗯……” “秦照,你偏心,最早答应和我去仁州看海的,现在又想迁就怡景姐姐而往后拖!”秦夜对西门怡景之似水柔情,令文伊月瞬时醋意大发,当众抱怨出声。 “赵御,你笑什么?醉了?”正当秦夜不知如何回复文伊月之际,也不知赵御是有意还是无意,径自突然笑了起来,间接帮秦夜缓解了为难之气氛。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虽然很想劝你少饮几杯,但又忍不住想要同你共饮一杯……”此等场合,秦夜还不忘把与自己之婚事挂在嘴边,梁婉瑜情难自持,不顾他人品评,选了一句尤为煽情之诗文,直抒心中情意。 “喝酒伤身,本王不许你喝!”干净利落放下酒杯,秦夜挥手制止正欲行动之明征,亲自去取来礼物,呈给梁婉瑜。 接过红布包裹之物什,梁婉瑜奉若珍宝地小心打开,一支锃亮之箭头赫然映入眼帘…… “难道是……” “嗯……” “谢谢,我很喜欢!” “可惜这里不能切下来,否则,本王也将它取来送你!” 秦夜指了指梁婉瑜曾经咬过的地方,调侃说道。 “不可胡言!你不允我喝,那你也少喝点,大厅之外,还有数千将士等着与你推杯换盏呢?”梁婉瑜郑重提醒。 “赵御、赵望、明征、皇甫凡、谢光辉、宗政权,兄弟们随本王一起南征北战,值此中秋佳节之际,岂能忘了他们?即刻同本王出去,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秦夜豪气冲天,信手拎起一罐酒,转身往外走去。 “本公主也去……”难得与赵御这么近,素荷岂能错过?欢呼一声,便兴高采烈地追了上去。 “秦王,还有我家小姐没收到礼物呢!”安可一之贴身丫鬟——飞梦,见状不妙,马上出口一争。 “你家小姐之专属礼物,于万兽苑深林内之山洞中,本王业已送出;如今再加一个入赘之名,还不够吗?” “那纤心姐姐呢?”山洞一词,当场让安可一顿感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之际,她灵机一动,将众人之注意力转移到皇甫纤心身上。 “秦起……” 秦夜余音未散,人已和成百上千之羽营所属,打成一片…… 同一轮皓月之下,此刻之秦王王府,也正隆重地举办中秋家宴。 “日复一日地奔波在外,连个中秋团圆节都不能陪在身边,成什么样子?”上官菁心疼地看着皇甫纤心,不悦地自言自语。 “母妃,父王当年不也是这样?再说,纵使秦夜本人不在这里,他的心也一定在,心儿从不怀疑这一点。”皇甫纤心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娇嗔说道。 “启禀王妃,王爷启程北晋之前,曾秘密将此木匣交付属下,严令属下在此时呈交王妃。”一名羽营所属单膝跪地,恭敬将手中木匣举过头顶之举动,立即引来恒王和秦雨任夫妇的围观。 “你这丫头,什么都被你言中了……”上官菁既为自己女儿之聪慧骄傲,又为秦夜之贴心所感动,于是情不自禁地称赞起来。 “咦,本王记起来了,你不是上次到我恒王王府报信、让本王适当留意天州方向之羽营所属吗?” “王爷慧眼,正是属下!” “你叫什么名字?竟再次被秦夜委以重任!” “王爷谬赞,明安不敢当。” 两人谈话间,皇甫纤心已经打开木匣,取出里面之信件,展开一看,其中仅仅上书二字——秦起! 第98章 起翦颇牧 “又没有人跪着,他叫什么‘请起’!一天天的,哗众取宠!” “你这张利嘴啊……纵使他对你万般宠爱,以后也不许再以‘秦起’二字说笑,否则,你那仁州看海之夙愿想要得以实现,怕是遥遥无期了!” 对于文伊月之调侃,梁婉瑜正容亢色地警告。 “起翦颇牧,用军最精……”秦夜不啻以此天下人耳熟能详之字句为羽军四营命名,使得“起营、翦营、颇营、牧营”誉满诸国;现在又用此四字给自己子孙取名,可见其志吞八荒、一统天下之决心,是何等坚如磐石…… 不等文伊月表态,她旁边之韦青璇“噗嗤”一声,伸手抚摸着西门怡景的小腹,眉开眼笑地说道: “大侄子,你是叫秦翦,还是秦颇?可就看你母妃啦!” “对喔,可一姐姐,你也要加把劲啊!”文伊月话锋一转,起身笑眯眯地看着安可一。 满桌在座皆为女子,所言所论又多半是后辈情事,让安王一时如坐针毡……幸好这个时候,门外“安王……秦王……”之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他便借此离开了大厅。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晚在山洞,真的什么也没发生,不信现在就找秦夜对质!”安可一本想据理力争,谁知在众女眼中,却是越描越黑。 “深山老林、干柴烈火、孤男寡女、栖身洞中,随意想想就想入非非,哈哈哈!” “凭秦夜那不见兔子不撒鹰之脾性,倘若没点好处,他会主动送你什么‘专属礼物’吗?能让你和他都闭口不言之好处,除了以身相许,妹妹实在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哈哈哈!” “好啊,你俩妮子,敢拿我寻开心了!伊月,你那块石头为何出自昭兴州府之湖中?他又何故再次巡视那片水域?想必是你曼妙之身姿,让其蠢蠢欲动了吧?白衣落水,被他抱起那一刻,岂非玉体横陈?还有青璇,之前不是一口一个义兄吗?怎么现在叫起‘秦夜’之名来,比众姐妹还顺口?你方才不是说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吗,你的兔子是什么?被他吃了吗?” 安可一此言一出,不苟言笑之梁婉瑜、西门怡景、宗政靖,尽皆纷纷掩面而笑;而一直置身事外之橙冰、红石、长离、飞梦等四名丫鬟,则齐刷刷若有所思地看向韦青璇之酥胸;就算是同一阵营之文伊月,竟然也忘了回击,偏头盯着看了起来…… “行了行了,适可而止!都是未出阁之大家闺秀,怎么说起此等艳词来,一个个脸不红心不跳,一套一套的,也不害臊!老身看秦夜所带之礼物还有好多,金银首饰也不少,你们几个俏丫头,就不想趁机大赚一笔?” 想不到自己这宝贝女儿,在争风吃醋方面也丝毫不落下风,王佳摇头笑了笑,及时遏止事态进一步发展。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中秋佳节能有母亲相伴,靖儿好生羡慕可一姐姐……” “伊月也是……” “青璇也是……” “还有怡景……” 文伊月生母,在其出生不久即离世;而宗政靖、韦青璇、西门怡景三女之母亲,也业已走了多年……或许,连王佳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不经意的几句话,居然勾起了这些奇女子,对各自至亲的思念…… “我等与可一姐姐情同姐妹,不知王妃可愿收青璇做义女?”想起秦夜认自己为义妹之事,韦青璇环视众人一番,直言问道。 “还有伊月!” “王妃不能厚此薄彼,独独落了靖儿!” “怡景孤苦,天可怜见!” “婉瑜和姐妹们同进同退,还望王妃不弃,一并收了婉瑜!” “平时一个个聪慧超凡,怎么关键时刻都犯起糊涂?母妃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吗?一声‘义母在上’即可敲定之事情,你们又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都是至孝之性情中人,既然韦青璇等人有意,安可一自然万分乐见其成,于是极力促成此事。 “义母在上,请受青璇一拜!” “义母在上,请受伊月一拜!” “义母在上,请受靖儿一拜!” “义母在上,请受怡景一拜!” “义母在上,请受婉瑜一拜!” 心有灵犀,五女感激地看了一眼安可一,齐声对着王佳行参拜大礼。 “好……好……好……快快起来……今晚之中秋家宴,老身真是集万福于一身,一下子便多了这么多举世无双之好女儿……只是,突然福从天降,老身没有像秦夜那般,提前备下礼物相送啊!这可如何是好?” “母妃,这有何难?您老就看着吧!来人,去将父王珍藏的宝贝全部搬出来!”安可一玉手一挥,爽快地下令。 “哈哈哈,对对对,老身怎么忘了这一茬,那老糊涂珍藏数十年的物什,正好派上用场!”王佳闻言大喜,罕见地放声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各种闻所未闻之奇珍异宝,即摆满了宽敞开阔之王府大厅:数不胜数之刀枪剑戟寒光闪闪,宛如在诉说安王征伐大半生之赫赫战功;美不胜收之御赐稀物流光溢彩,足以证明北晋帝君对安王之倚重信任;应有尽有之金品银饰炫耀夺目,看得橙冰等四名丫鬟驰魂宕魄…… 并非她们世俗贪财,实因那些熠熠生辉之刀枪剑戟,于她们这些深闺之中的小女子来说,无异于破铜烂铁;而另外一旁之御赐物什,尽管见所未见,但却华而不实;乱世之中,身外之物,还是金银带来之安全感多一些! “你们伺候老身女儿多年,也算劳苦功高,今日见者有份,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勿需矜持!” “多谢王妃……” 橙冰、红石、长离、飞梦等四人,初心只是想帮自家小姐物色一番,想不到王佳爱屋及乌,把她们也一同赏赐了! “靖儿,你身边没带侍女玩伴,还不自己动手?稍后可没上乘之物了哈!难不成,怕我安王王府因此倾家荡产吗?” “义母放心,靖儿看中的宝贝,她们未必喜欢!” 宗政靖小鸟依人地靠着王佳,指了指远处的一杆银枪。 “如此动人的一个女儿家,怎会痴迷于这些兵器?”王佳奇怪地问道。 “义母有所不知,母妃在世之时,曾答应小权,待其长大之后,会送他一杆银枪……”宗政靖双眼微红,低声回复。 “原来如此!来人,去把宗政权找来,今晚谁敢把他灌醉,看老身不收拾他!”王佳怜爱地帮她拭去呼之欲出的泪珠,高声下了命令。 半炷香的时间,领命而去之府兵前来复命,说安王、秦夜、赵御、赵望、明征、皇甫凡、谢光辉、宗政权等人,唯有赵御和赵望清醒如初,其余皆已醉倒。 “明日便是新皇登基,这个老糊涂……” 王佳叹息一声,再次命令那名府兵将安王等人抬下去休息,让赵御与赵望宣布结束宴席,处置好后续事宜! 厅外诸事有序进行,里面之众女,也都选到了自己心仪的礼物……就在王佳领着她们前往湖心小筑就寝之途中,赵望通过一名安王王府之丫鬟,告知宗政靖和西门怡景,秦夜有令,让她们二人随他一同回客栈。 “这才第三天,他已喝醉两次!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好酒?”返回客栈之马车中,看着西门怡景忙前忙后照顾烂醉如泥之秦夜,宗政靖忍不住埋怨道。 “以前?你很早就与他相识?”西门怡景之心思何等缜密,一听便觉有异。 “哎呀,怡景姐姐,没有啦!他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岂会人人都想认识?”宗政靖自感失语,连忙狡辩。 “你对他的态度,一日之隔便天差地别,何人不疑?莫非秦夜昨晚借着醉酒之机,把你在卧榻之上征服了?” “分明是你被他在床笫之欢中征服了吧?否则,青璇她们为何会有秦翦与秦颇之论?” “你这妮子,你就继续逞强吧!待秦夜入赘安王王府、再回焱京和婉瑜成婚,届时可一、婉瑜两位妹妹怀上佳儿,不仅秦翦、秦颇之名没了,恐怕你连秦牧也别指望!” “这有何难?加个‘二’字,不是又有秦二起、秦二翦、秦二颇和秦二牧了?只要你们能生,还有三四五六七等着呢!” “我的大郡主啊,何等威武霸气之‘起翦颇牧’?居然被你糟蹋如斯!” “你没醉……” 秦夜突然正襟危坐,可把宗政靖和西门怡景吓了一跳…… 第99章 博弈(一) “再过两三日,万兽苑及近来之事,就会传到焱京!朝中那些老臣,指不定会如何编排本王呢?如果本王明日还去参加北宫纵横之登基大典,那未免太长他北晋志气、而灭我天焱大国雄风!但身在文都却视而不见,又于两国邦交无益……思来想去,唯有借着今晚之中秋家宴大醉一场,布此金蝉脱壳之局!”秦夜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缓缓解释。 “那你自己回客栈便是,折腾怡景姐姐和本郡主做甚?”宗政靖双手叉腰,明知故问。 “背弃本王之梅无一,一向自视甚高,为贺北宫纵横登基,定会想方设法兴风作浪!首要之选,当属收复花州;而一旦北晋与永圣交战,畏于我天焱同永圣之盟约,梅无一必然蛊惑西平珠州,出兵牵制我朝大军……不想怡景为此担忧,因此叫她出来当面告知。”秦夜耐心说完,温柔地看向西门怡景。 感受到他的款款深情,西门怡景回以含情脉脉之一眼后,即羞涩地低下了头。 “那你叫本郡主来干嘛?看你们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吗?”宗政靖醋意大起,酸溜溜地责问秦夜。 “一者,本王很好奇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二者,可一她们是何等的洞若观火,本王怕郡主一时应付不过来,左右为难。” “你今晚喝得不比昨夜少,为何今晚清醒如斯,昨夜却醉得一塌糊涂?” “昨夜饮酒是由于心中悲苦,今晚则是因为中秋家宴,心境不一样,结局自然也会有所不同;况且,北宫纵横即位新君,战事将起,本王岂能喝酒误事?不怕你们笑话,本王早就边喝边吐干净了。” “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你不累吗?”宗政靖柳眉紧皱,开口反问。 “在其位,谋其政,皇上将帝国三军全权托付,秦夜岂敢有一丝懈怠,辜负圣恩!” “那小权他们……” “连同那杆银枪,赵望会完好无缺地把他们接回客栈的,郡主勿需挂怀。” “靖儿,本郡主之小名叫靖儿;别一口一个郡主,听着别扭。” 倘若宗政靖说出此话之时,能够提一提手中之绝世神兵——天下剑,也许秦夜有很大可能会联想起些许儿时往事,而不是单纯的一笑而过…… 到达客栈,才在秦夜房中喝了一盏热茶,宗政靖即以连日奔波、心神劳累为由,径自回房休息;留下秦夜与西门怡景两人,四目相对。 “明日之事不少,你早点就寝。” 西门怡景心乱如麻、声若蚊蝇地嘱咐一下,就要开门离去,却被秦夜从背后,轻轻揽住了不盈一握之纤腰。 “其实,专程接公主回来,无关西平珠州,只是因为秦夜想你了……” 秦夜附耳言毕,顺势紧紧贴着她的生香玉颈,忘我地亲吻起来。 心有所属、爱意渐深,西门怡景如何还能自持、抗拒?“娇嗔”一声,便配合地迎了上去…… 半晌贪欢、情欲未尽,西门怡景娇柔地推开依然生龙活虎之秦夜,有气无力地质问道:“你昨晚到底把靖妹妹怎么了?不会也是在此床之上,吃了她吧?” “爱妃说的什么话?为夫是那种酒后乱性之人吗?再说,为夫若是昨夜掏空了自己的身体,此刻还怎么伺候爱妃就寝?” 没有过多述说昨夜之事,秦夜坏笑着敷衍几句,不顾她左拍右掐,又是一阵风流。 第二天早上,西门怡景侍奉秦夜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之后,又叫上宗政靖,陪着他在客栈里转了一圈;依次问候了赵御、赵望、明征及一众羽营所属将士,见皇甫凡、谢光辉和宗政权已然清醒,便召来三人,吩咐他们收拾一下,准备迎客。 敞开房门通风没多久、宗政靖面前之热茶尚未泡好,永圣皇朝新任北晋特使、永王——赵无心,即来造访。 “茶余饭后,良人在侧,实乃老夫毕生所求,可惜,生不逢时……老夫赵无心,叨扰秦王了!”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永王以为如何?” 双方礼毕,各自试探性地道出了第一句话。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秦王又何必再提?” “永王重情重义之名,岂是‘无心’二字能够掩盖的?” “行卓之事,老夫在此多谢秦王了!” 永圣皇朝永王,原名赵炫,为帝君赵逍之三叔,其生性豪爽、最是重情;赵行卓身死北晋边境以后,他苦谏赵逍能够追封其为郡王而无果,于是愤而更名赵无心,称病不出;此次之所以甘愿冒险出使北晋,主要也是因为他想当面对秦夜说一个“谢”字,足见其之高义。 “斯人已逝,信城尚在,难道永王无意于此吗?”秦夜起身还礼之后,抿了一口宗政靖刚倒之热茶,再次直言问道。 “截至目前为止,对吾皇主动放弃信城之举,不知秦王作何品评?”赵无心避而不答,反而将问题抛给秦夜。 “至少如今看来,不失为一步妙棋!” “何以见得?” “永王试想,如若北晋上将军——穆天寒,及其所率之十五万兵马,不是驻守在信城,北宫纵横会把他们安置在何方?” “话虽如此,但毕竟失民丧土,终非长久之计。” “贵国帝君所谋者甚大,又岂会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 “方寸棋盘对弈之间,一着不慎,尚有倾覆之危,更何况两国征伐、两军对垒?不久前之北晋大军,由信城发兵攻我双盛,岂非弃守信城之后患,堪堪始现?”端起又一盏热茶,赵无心喟叹着一饮而尽。 “穆天寒可以破釜沉舟一次,却绝不敢再故技重施,本王保证!” “秦王一言九鼎,天下皆知,老夫可就信以为真了哈!” “哈哈哈,永王真性情,本王何必扭扭捏捏?不怕告诉您老人家,本王已命丁程火速赶往兴州,知会兴州州领——周静,令其亲统七万兴州精锐,以巡视边境为由,即刻开拔至信城五十里之外。” “秦王近期襄助北晋甚多,如今更是与永宁公主大婚在即,为何又……” “人本来就是矛盾与复杂的结合体,上一瞬间还是至交好友,下一时刻即成生死仇雠,很少见吗?” “如此,老夫总算不虚此行!兵贵神速,老夫就此告辞!” “永王一路顺风,有缘再见。” 毫不拖泥带水,赵无心拱手颔首之后,便大笑着急匆匆离开了。 “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好个借刀杀人!”看着赵无心远去之背影,宗政靖褒贬不一地说道。 “与永圣互为盟约、和北晋又是新婚!他们要打,本王也唯有如此了。”秦夜笑了笑,见秋风拂乱了宗政靖之青丝,下意识想要去梳理之际,却见哥舒上善率众策马而来。 “战事不断,彼此攻伐而脱颖现世者,必是豪杰,不可不防!”西门怡景不想频繁接见这些诸国权贵,提醒一句便退回自己房中。 事关中玄皇朝紫呈州域之攻守战一触即发,无双皇朝若想从中分一杯羹,大可由武兴之地出兵,直取中玄镇州!而这,则正是秦夜将自己意欲率兵拿下紫呈之战略意图,公诸于众之最主要原因。 “中玄紫呈战事濒临,太子殿下风尘仆仆前来,就不怕惹人非议?”简单寒暄,待宗政靖奉好热茶,秦夜即开门见山地说道。 对此,哥舒上善笑而不语,直到他不紧不慢地品完第一盏茶,才拱手回复:“北宫纵横之登基大典,秦王可以置身事外;北晋和永圣一再兴兵互攻,赵无心亦亲自登门;我无双皇朝偏安一隅,不会有人在意的。” “记得本王曾在万兽苑中,与太子殿下说过:‘贵国之武兴与我朝之凤舞,中间也才隔了一个中玄镇州,距离不足八百里’,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有意将此距离,再缩短一半?” “明人不说暗话,假使上善没有此意,也不会和秦王共品此茶!只是……”哥舒上善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军威、凤舞已丢,如果中玄再连失镇州和紫呈,那它将彻底沦为弱邦,绝无中兴之可能!值此关键时刻,有些话,还是说透为好。”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之宗政靖,秦夜极具霸道地劝告。 “秦王误会了,上善恨不能此刻就把中玄镇州收入囊中,方才欲言又止,不过是在叹息……叹息哥舒皇族与宗政皇族,为何会自私自利、四分五裂到这个地步?盛极一时之东极王朝和中玄皇朝,竟因萧墙之祸,为他人所趁!”哥舒上善说得情真意切,英俊白皙的脸庞也因此涨得通红。 “听闻太子殿下此言,请恕本王冒昧,他日太子殿下御极成为无双帝君,会如何对待东极?” 哥舒上善之临场发挥,宗政靖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地接着泡茶;秦夜虽然不置可否,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提出了问题。 第100章 博弈(二) “结盟,全方位结盟,尽管不能合而为一、恢复如初,也该止戈散马,一致对外!” “太子殿下之豪言壮语,本王听了,可是惊出一身冷汗!诚如太子殿下所说,那这天下诸国,可就寝食难安了!” “秦王用兵如神、韬略超凡,岂能不知‘远交近攻’之理乎?且不论你天焱还有西平四州之地,尚未蚕食殆尽;偌大之北晋、永圣、中玄等三者,横亘在你我两国之间,何等诱人?秦王竟然无意于此吗?” “太子殿下远谋,本王佩服!只是,有些事情为时尚早,多说无益;你我还是先各自夺取镇州与紫呈,其余再从长计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相见恨晚,殿下保重。” 送走哥舒上善,秦夜还未来得及活动一下筋骨,独孤无名和袁顶,又接踵而至。 “天下诸国,在这文都城中耳目众多,哥舒上善等人明知此处实乃是非之地,为何还争先恐后地亲自到访?奇了怪了!” 宗政权随着皇甫凡和谢光辉,迎来送往两次后,不解地嘀咕起来。 “废话,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与生死存亡比起来,所谓的名声和道义,就是一个屁。” “皇甫凡,夸大其词了吧?今日来访之人中,除了西平帝州危如累卵、袁顶有生死存亡之虞外,其余之人,哪会像你说得这般严重?赵无心,贵为永圣皇朝堂堂永王,与‘生死存亡’四字,能扯上什么关系?无双皇朝建国之时,哥舒上善即被明旨立为太子储君,何来‘生死存亡’一说?而身为东极王朝新任骠骑大将军之独孤无名,不仅能力出众,且深受其国帝君信任,又怎么会与‘生死存亡’沾边?” 即使现在身处同一阵营,自己又是后来者,但宗政权与生俱来之高傲性格,注定不会让他轻易信服皇甫凡这类“纨绔子弟”,因而一连五问,试图打压其不可一世之嚣张气焰。 “哥舒一只有哥舒上善一个皇子吗?他能让身为太子之哥舒上善,不远千里出使北晋,焉知其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一个不受自己父皇钟爱之东宫太子,结局会如何?自己找史书要答案去!至于赵无心,与赵行卓比起来,他很尊贵吗?永圣帝君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借北晋之手杀了赵行卓,焉知其不会再借故除了他?难不成,换了个‘无心’之名,就真的‘无心’而不惧死亡了吗?剩下之独孤无名,虽然名噪一时,可若长期无所建树,他这个骠骑大将军,恐怕也是当到头了!” “呦呵,皇甫凡,分析的头头是道,长进不少嘛!”一旁的谢光辉听后,难得一见地奉承起皇甫凡。 “那是必须的,不然怎么做天下战神的小舅子?哈哈哈!” 一番侃侃而谈,说得自己都震惊了,此刻见宗政权满眼已然折服,又获谢光辉称赞,皇甫凡之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当即摇头晃脑地臭屁起来。 正当三人交头接耳之际,独孤无名和袁顶两人同秦夜之会晤,已经接近尾声,添上几句客套话,便相继告别而去。 “姐夫,怎么样?”皇甫凡屁颠屁颠地来到秦夜身边,脱口问道。 “什么怎么样?你们三个在鬼鬼祟祟地议论什么呢?”皇甫凡之反常言行,使得秦夜好奇地看向他们。 “姐夫,皇甫少爷是在向您求证呢!”宗政权双手抱拳,阴阳怪气地回复。 “小权,好好说话,不可放肆!”宗政靖上前推了一下宗政权,愠怒骂道。 “一下子见了四人,后面暂时不会再有什么不速之客到访,来来来,把你们刚才所讲,复述一遍给本王听听。” 或许是因为自己多日之布局初见成效,秦夜显得甚是高兴,不愿过多放松一刻,便饶有兴致地把皇甫凡几人叫入房中,津津有味地听他们即兴表演起来。 “小凡所言,其中不乏真知灼见,但也不全对!靖儿,你怎么看?” 听到秦夜自然而然地叫出自己小名,宗政靖先是一愣,旋即一喜,转而心情舒畅地点评道: “对于哥舒上善,不管是结盟东极之说辞,还是积极响应你方略之举止,皆因其已察觉到自身危机,所以才会借着此次北晋之行,不遗余力地拉拢外援!这一点,小凡已经说的很透彻,勿需多言;而赵无心此人,不避险阻出使北晋,一是为了他心中对赵行卓之个人情意,二是为了他对永圣皇朝之国家大义,与自己之个人安危,并无什么关系!这一点,小凡需要明白;最后一个独孤无名,他从寂寂无名之军中士卒,一跃成为东极王朝的骠骑大将军,与秦夜之经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你们完全可以通过他来审视独孤无名!是也不是?秦大王爷!” “是是,靖儿说得都对!你们三个听到没有?如果还不明白,现在就去找赵御,他会让你们明白。” 宗政靖的最后几句话,差点让正在喝茶的秦夜呛着,连忙应承一声,便将皇甫凡三人打发出去。 “姐夫什么都好,就是惧内!” “对啊,我二姐说一,他都不说二……” “嘘……” 尚未走出秦夜房间之皇甫凡三人,便已开始忍不住“非议”起来。 “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秦夜闻言,又见宗政靖笑得花枝招展,骤觉无奈,刚要发作,却已不见皇甫凡几人踪影…… 北晋王朝至盛二十一年十月十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十月十日,北宫纵横在和宫之日月所照殿,正式登基为北晋新君,尊北宫至平为太上皇,改元“重辉”。 各种繁琐至极之礼仪皆毕,几近戌正时分,北宫纵横换下衮冕,着黄色常服,在上书房单独召见梅无一。 “皇上初登大宝,诸类军政要务亟需处置,微臣实在不敢搅扰皇上。” “先生一直自称‘微臣’,实无一官半职在身;若无红袍圣命,先生如何能正大光明地尽忠于朕?朕意,请先生暂且担任兵部尚书一职,待收复花州、强占恒州,朕再封你为‘最王’,掌我北晋半数兵马。” 北宫纵横没有立即让伏地叩首之梅无一平身,而是快速批阅着手里奏疏,头也不抬地说着心中所想。 “启禀皇上,兵部尚书一职何等显赫?微臣现无尺寸之功,如何能够服众?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微臣甘愿从兵部小吏做起,以报圣恩。”梅无一心中暗喜,却还是出言婉拒。 “天焱可以制举取士,朕就不能有特进之例?先生大才,难道还会在乎那些迂腐之人的流言蜚语吗?君无戏言,先生不可再推辞。” “皇上厚恩,微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爱卿到任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组织兵部,整饬军纪、重振士气,以待时变!” “微臣遵旨!皇上容禀,设若遇到阻拦,微臣或许会做出一些过激之举……” “正常!朕现在就赐你先斩后奏之权,允你便宜行事,尽管放手施为。” “皇上圣明,微臣告退。” 梅无一躬身退出上书房,仰望黑白相映之天空,一股豪情壮志应运而生。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秦夜,你我之间的争斗,孰胜孰负,拭目以待!” 而在梅无一消失于上书房门口不久,花情即由侧门进入,刚要行礼,就被北宫纵横挥手免了。 “你上次提到微生千里,欲往天焱境内建立论道门分舵,朕近日想了许久,打算让你向其主动请缨,前往天焱负责分舵之一应事宜,你意下如何?” 月前论道门截杀赵行卓使团一事,自己无故出现在寿永战死之现场,已经惹得微生千里生疑;如果不是念及相识多年的情分,恐怕其早就将她严刑逼供了……而她自己呢?若非为了心中那一份求而不得之情意,她早已悄然离去……而他,不但不体谅自己之难处,竟又横加要求她再行不堪之事……花情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了北晋?还是为了安可一?在这永无止境之博弈场中,他可曾真正在乎过自己? “怎么,你不愿意?” “民女愿往……” 之前望穿秋水,盼着他登基为北晋帝君后,会有所不同;如今看来,一切终究是梦幻泡影!万念俱灰之下,花情木然地点头应允。 第101章 博弈(三) 不知是北宫纵横受命于天,还是卜数只偶,在其登基大典结束两个时辰之后,倾盆秋雨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似乎要把这北晋大地洗刷干净,狠狠地冲击着每一暴露在外之物什。 在此深夜暴雨之下,数十名甲士护卫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安王王府之正门口;待随从仔细布置一番,一名老者缓缓下了马车,带着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有事说一声,本王即会亲自登门;黑灯瞎火的冒雨前来,也不怕把你那身老骨头,折腾散了!” “本相为何亲自至此,你个老小子比谁都明白!只不过,看来本相是白跑一趟了。” “堂堂一国宰相,如今也算三朝元老了吧?想见秦夜,直接去客栈便是,跑我安王王府来碰什么运气?”王佳端来一碗热参汤放在长孙中成面前,语中尽是埋怨。 “要是每次来都能喝到你亲手熬的热参汤,老夫天天来。” “你有完没完,都快入土了,还惦记着佳儿呢?说吧,找本王女婿何事?” 能生下安可一这等天下四美之一的王佳,又岂会是其貌不扬之普通人?哪怕以其今日之姿容风韵,也绝不输任何同辈美妇!可见其少女时期,该有多迷人……而长孙中成,便是安王当年最大之情敌! 尽管后来是安王抱得美人归,也与长孙中成一武一文辅佐北宫至平到现在,但每次看到他在自己夫人面前腻歪,安王心中依然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本相来看看自己的孙女婿,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长孙中成吧唧吧唧地喝了几口参汤,美滋滋地笑道。 “你少来恶心本王,本王与你这老匹夫同辈,你把可一当孙女,那本王成什么了?岂有此理!”无论何时何地,就算在日月所照殿,只要长孙中成提及此事,安王都会怒不可遏地当场发火。 “谁让你这老小子常年领军在外,本相孙女都有了,你才老来得女!” “我呸……若我北晋三军能多有几名将才支撑,本王何苦来哉?” “梅无一出任兵部尚书,如你所愿了?” “皇上旨意已下,你有异议?” “你当真要卸去兵权,前往天焱偷懒?” “本王征战半生,还不能享受享受?你有没有良心?” “少跟本相胡扯,你知道本相不是这个意思。” 长孙中成喝完最后一滴参汤,瞬时精气十足地拍桌责骂。 “皇上雄心壮志,梅无一顺势而出,本王总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安王懒得搭理反客为主之长孙中成,翘起小腿、慢条斯理地回复。 “若是能够急流勇退,本相倒也乐意与你这老小子共游天下,但可能吗?皇上登基大典未完,永圣、无双、东极、西平帝州等多国权贵政要,便你追我赶地跑到秦夜所居之客栈,密谋良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纵然没有出现玉衡、中玄、西平珠州之使团兵马,可司徒彪那个疯子与秦夜是什么关系?还有宗政靖和西门怡景,恐怕业已同秦夜串通一气了吧?当此之时,你这三军统帅,焉能放手让他们君臣随性而为?就算素君与秦夜之分身出现在我北晋朝堂,也该一步一步来吧,你就不怕他们‘欲速则不达’,陷我北晋天下于危亡之地吗?”长孙中成唾沫横飞地说着,神情也越来越激动。 “那又怎样?皇上能等、本王能等、你能等,太上皇能等吗?皇上尽孝、本王尽忠,即使冒险,也必须一试!”想起卧床不起之北宫至平,安王心中顿感悲苦,猛地起身,对着长孙中成放声大吼。 “哎……肩负家国兴盛衰败之大任,岂能如此意气用事?希望上天眷顾我北晋臣民,让你们赌赢此局……”长孙中成长叹一声,语气苦涩地言毕,不愿王佳搀扶,自己佝偻着身躯慢慢走了出去,在一众护卫之照顾下,不一会便消失于疾风劲雨之中。 “老爷,你说我们会赢吗?”王佳倚着门框,对着给自己披衣之老伴,柔声发问。 “此次博弈,既分输赢,也决生死!就像长孙老头说的那样,希望上天眷顾我北晋臣民……”安王望着漫天风雨,祈愿说道…… 两天之后,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十月十二日,距离秦夜与安可一之大婚时限,尚有七天;而在这一天,秦夜同意日落阁女子落脚秦王王府、秦夜与司徒彪结拜、秦夜万兽苑遇刺、秦夜不主动攻取西平四州之承诺、秦夜入赘安王王府、秦夜扬言强占中玄紫呈之等等消息,总算跨越千里,陆续传到了焱京。 “皇上,朝野皆知微臣与秦王素来不和,但微臣对事不对人,秦王在北晋之所作所为,随便挑出一件,皆属祸国殃民之举,微臣不得不冒死上奏!首先,日落阁那些风尘女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秦王却统统收入秦王王府,他代表我天焱皇朝出使北晋,干下此等荒谬之事,天下之人会如何看我天焱君臣?其次,司徒彪何许人也?非但是玉衡皇朝上将军,更是举世闻名之疯子,秦王居然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是何居心?再者,秦王身为我朝三军统帅,却因贪图享乐而置自己于刺客之刀口下,非但对自己不负责任,更是辜负皇上无以复加之圣恩,实属罪大恶极!第四,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早已是我朝之口边肉,诸国朝野也全都无奈默认,秦王竟擅自大言不惭地当众许诺,不主动进攻!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国利益放在心上?还有,秦王无视舆情礼法、不顾三纲伦常,刚愎自用地入赘安王王府,只为博取佳人一笑,简直有辱斯文、枉为人子!最后,秦王逢人便说他要攻打中玄紫呈,这是一国之三军统帅,该有的荒唐言行吗?以上种种,微臣引以为耻之同时,不得不怀疑,秦王究竟还是不是我天焱皇朝之臣子?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及时挽回我天焱颜面、拯救二十五州之臣民于水火,微臣俯请皇上褫夺秦王爵位、收回其手中兵权、交有司衙门会审问罪。” 因为被自己儿子于天下特使大会期间犯事所连累,由光禄大夫降为银青光禄大夫之陈知,当获悉秦夜在北晋的诸多诡异言行后,便开始搜肠刮肚地给秦夜罗织罪名,连夜奋笔疾书准备妥当,只为在朝会之时,率先谏言发难,以泄心中私恨!而让其意想不到的是,他有条有理之首告,居然马上有人附和,颇有一呼百应之架势。 工部侍郎——曹川,亦窃以为此乃搬倒秦夜之天赐良机,于是不顾君适之前的警告,紧随陈知,出列高声奏言: “启禀皇上,银青光禄大夫所言极是,秦王所行狂悖、四处树敌,他想干嘛?我天焱皇朝虽说可以傲视诸国,但岂能像秦王这般,公然将自己之战略意图告知于众?难不成,三军将士之身家性命,只能成为秦王一逞口舌之快的谈资吗?还请皇上鉴纳银青光禄大夫所谏,将秦王速速召回焱京,严加处置。” “微臣附议……” 顷刻间,哗啦啦跪倒十五名文官,异口同声地逼迫素君处置秦夜。 “微臣附议!监察弹劾本是御史之责,但几位御史大人今日,却一直缄默不语,微臣无奈,唯有借着刑部侍郎这身官袍,为国除恶!” 刑部侍郎——桃帅,不屑地瞥了一眼闵功与虞鹤,言语中亦尽是嘲讽之意。 “文官对武将、老臣对新官……”尽管秦夜预先提醒过自己,但真正面对之时,素君还是颇感无奈与愤怒,看了看默不作声之左右宰相、怒形于色之恒王等一众武将、作壁上观之素空和素徛、及愁容满面而力有不逮之素衡与素律,他心中喟叹一声,正欲开口,却见第一次上朝议事之新都伯——宣扬,面无惧色地走到焱盛殿中央,行礼之后,开始言辞犀利地朝陈知说道: “光禄大夫先是以‘对事不对人’标榜自己,接着又处处针对秦王,实属道貌岸然、不知羞耻。” 第102章 天子一怒(一) “宣扬,难道本官说的不是事实吗?你若不能自圆其说,本官现在就向皇上告御状,废了你来之不易的伯爵尊位。”陈知见初出茅庐之小辈,也敢极尽侮辱地直指自己,不再顾及素镜这一受宠皇贵妃之感受,大声放言威胁。 “我朝之天焱公主误闯日落阁,招来北宫自在这等混账东西纠缠,双全侯和南湖伯愤而杀之,遂有后来之事!此乃人所共知之真相,你为何不提?一心把脏水往秦王身上泼,不是‘针对’是什么?” 陈知之言,宣扬完全不在意,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斥责回去。 “你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你狺狺狂吠、胡言乱语!秦王收留日落阁之女子,是为了自己之淫欲邪念吗?你知道我天焱皇朝之普通民众,是如何评价此事吗?‘秦王不惜自己名声而救悲苦之人,可歌可泣……’亏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大道真理,你难道就一丝也未能领悟吗?试问,十六大阶层中,地位最低之贱民,都能被秦王如此关怀,何愁天下万民不能归心于我天焱皇朝?一旦民心所向,我天焱皇朝一统天下之时刻,还会远吗?另外,大争之世,远交近攻,本为千古定律,为何你竟无知到这个地步?以司徒彪是玉衡皇朝之上将军为由,攻讦秦王,简直可笑至极!至于万兽苑一事,秦王实乃受害之人,为何在你口中,又成了造谣秦王贪图享乐之借口?在朝功成名就、家中爱妻有孕,秦王真是贪图享乐之人的话,又何必不辞辛劳前往北晋?难道我广袤无边之天焱皇朝,还不能满足他吗?陈知,凭你刚才那些粗鄙之混账话语,就敢来抨击秦王,你有没有脑子?” “你……黄口小儿,安敢放肆?你宣氏一族和秦夜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在场之人谁不知道?铁证如山,今日你休想巧言为他诡辩!”眼看自己苦思冥想之条陈,被一一拆解大半,陈知顷刻间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 “朕来帮秦王说话,会不会也被陈大人骂作黄口小儿?来人,剥了他的朝服,立即拉去开凿无伤林。” 涉及宣氏一族和素镜,素君不再隐忍,当场便命苍穹护卫处置了陈知。 “异想天开、不自量力!今日过后,先帝留下之老臣,是越发稀少了,可悲、可叹……”侧耳听着陈知那哭天抢地之声音渐行渐远,君适心中暗自叹息,仿佛已经开始为余下之曹川和桃帅等人默哀。 “启禀皇上,都怪老臣教导无方,致使秦王为谢光辉那小兔崽子受过,恳请皇上立即降旨,让老臣马上前往北晋文都,将那混账小子绳之以法。”远在代京领军之骠骑大将军——谢战,听闻谢光辉在北晋之言行后,气得连夜策马狂奔回焱京,一心只想请旨去收拾自己之逆子。 “你这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沉不住气!北宫自在是皇甫凡杀的,与谢光辉何干?莫非在你这老匹夫眼中,我皇甫一族,悉数是些敢做不敢当之废物吗?皇上,启禀皇上,皇甫凡胆大包天、罪无可恕,老臣愿立即赶往北晋文都,给天下一个满意之交代。” 对于日落阁一事,若不是皇甫无惧及秦雨任拉着,恒王早就在听到消息之时,便急不可耐地前往北晋文都了……强压怒火上朝,却遇上了陈知等人弹劾秦夜,使其更加忿然作色!因此在谢战话音未落之时,他便紧接着向素君请旨。 “两个老匹夫,你们倒是很会挑时间。”素空心中咒骂一句,接着闭目养神。 “骠骑大将军与恒王之见,素律不敢苟同!皇上,请恕臣弟莽撞,臣弟实在不想骠骑大将军与恒王作茧自缚,方才有所冒犯。”十皇子——素律,笑呵呵地向素君、恒王及谢战三人行礼后,咧嘴说道。 “十弟有话,大可直说,朕也想听听你的奇思妙想。”素君挥了挥手,平静应允。 “臣弟遵旨!日落阁之事,全因素荷那个丫头误闯而致,倘若一定要人担责,那也该是素荷受罚,为何会牵扯到一心护主之谢光辉与皇甫凡呢?一味苛责刁难自己之儿子,骠骑大将军和恒王,不觉太过了吗?若还有人不服,那素律就换种说法,在场之文武百官,设身处地,几成能有他们二人之胆色?区区北宫自在,杀了也就杀了,以我天焱皇朝当下之实力,何需给什么人以什么交代?况且,北晋朝野不仅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反而处处拍手称快;余国君臣更是连屁都不曾放一个,我朝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庸人自扰?” “看来,双全侯和南湖伯之行事,你很认同,甚至赞许!” “回禀皇上,是的!而且,臣弟也越来越佩服秦王之远见,有‘臭名昭着’之两大纨绔废物在身边,好多棘手之事,亦可堂而皇之地不择手段了,嘿嘿嘿。” “哈哈哈,难得,真是难得!不知十弟可愿像双全侯与南湖伯一般,追随秦王建功立业!”素君龙颜大悦,仿佛已将今日之不快抛诸脑后,当着众臣之面,同自己这个十弟调侃起来。 “臣弟求之不得!”素律开心地答复。 不管恒王、谢战及他人如何作想,这场关于日落阁之风波,在素君两兄弟之插科打诨中,就此平息了下来。 “皇上,陈知长篇大论中,或许有不慎冒犯之处,但大半言辞,也是据实而论!皇上动辄降罪,只为袒护秦王、袒护宣氏一族,微臣不服!纵然陈知呈奏之前三者,可以搪塞过去,但任凭所有人说破天,也难洗秦王放弃主动攻取西平四州、入赘安王王府、扬言强占中玄紫呈之事实!” 曹川之死不悔改,致使君适双眼一闭,哀其自寻死路而毫无成效…… “皇上容禀,方才刑部侍郎讽刺我等御史失职,微臣心中有愧,这就谏言弹劾两个人:刑部侍郎——桃帅、工部侍郎——曹川,看似直言死谏、为国除恶,实则断章取义、妖言惑众!微臣恳请皇上即刻将此二贼革职下狱,以振朝纲。”趁热打铁,闵功开宗明义,不留任何余地。 “闵功,何谓断章取义?何谓妖言惑众?秦王对西门怡景承诺之事,难道是谣传?秦王入赘安王王府之消息,难道是假的?秦王关于紫呈之言辞,难道是虚构?本官看你是强词夺理、阿谀求容!今日在这焱盛殿,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之面,你敢以你之理为理,禁我众人之口吗?混账东西!” 桃帅本就不喜自以为是之闵功,此刻遭其蔑视与弹劾,加之他笃定胜券在握,进而不顾君适投来之眼神,气势汹汹地上前指着闵功大骂。 “秦王只是承诺不主动攻打,又没说永不攻打!换作你主政西平帝州或西平珠州,在我天焱皇朝主动放弃吞并你们的情况下,你会若无其事地安于现状吗?难道你就不想扩大疆域、占据原西平王朝之半壁江山吗?而一旦帝州或珠州面临覆灭之危,你会不会求助于我天焱皇朝?此一阳谋,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即可了然于胸,谁知尔等竟蠢如鹿豕,结党指摘!难道不是妖言惑众吗?” “闵功,休要张狂,入赘和紫呈两事,你又作何解释?” 事已至此,明知今日之败局已定,但曹川依旧心有不甘,凭着最后一缕胆气,继续咬牙大吼。 第103章 天子一怒(二) “以战神之名、顶世俗之压,入赘安王王府,你猜安王会不会感激涕零?有此情分,是不是等同于给此次两国之联姻,锦上添花?秦王本是舍己为国,却被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构陷为龌龊行当,公理何在?至于中玄紫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西平苏胤上将军之全州大战,才过去多久,忘了?昭武帝都城破之际,秦王毅然决然选择亲自与华盛生死对战,为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减少杀戮,降低我方将士之伤亡吗?该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才会怀疑秦王为了嘴上过瘾而枉顾三军将士性命!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废物,不能体察秦王之良苦用心也就罢了,竟敢喋喋不休地大张其词,公然在这朝堂之上,欲置为我天焱皇朝取下十五州疆域之三军统帅于死地,真以为我天焱皇朝法不责众吗?‘雨雪瀌瀌,见晛曰消’,皇上,微臣二次恳请皇上勿再姑息养奸,将这帮嫉贤妒能、人面兽心之败类,全部罢官问罪!”闵功慷慨激昂地说完,立即伏地叩首,大有素君不同意其谏言,绝不起身之意思。 “桃帅、曹川,还有你们,是否知罪?”素君极尽威严之声音一出,即有四十名苍穹护卫,分左右两列进入焱盛殿,虎视眈眈地盯着桃帅等人。 “皇上,微臣死不足惜,可秦夜在朝野之势力越来越大,再不加以削弱,他日必然危及皇权!还请皇上明察……”桃帅自知难逃一死,竭力高呼。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前廷有兵部、户部、礼部、御史台及大量新任官员为其张目,后宫有皇贵妃娘娘帮其美言,军中有恒王、明国公、羽军四营及羽营所属等一批侯爵大将死命效忠,州郡又有其提拔任命之能员干吏助其造势,他国君臣中更有岳父与异性兄弟等举足轻重之势力遥相呼应,就连这苍穹护卫内也渗入其不少党羽……皇上,任凭秦夜忠心不二,但其已然有了颠覆素氏江山、改朝换代之实力,不可不防啊!” 曹川不愿就此死去,拼命推开两名苍穹护卫之阻拦,一头撞在金阶之上,血流满面地死谏。 “住口!千年史册之中,为灭敌国,当朝帝君将全国上下数十万兵马托于一将之佳话,从未断绝于耳,尔等焉能不知?朕早就明告天下,朕与秦王,立誓要做一对名垂青史之千古君臣!尔等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居然一再挑拨离间,妄图破坏朕与秦王之关系、葬送我天焱皇朝之千秋大业……是可忍,孰不可忍,传旨,曹川和桃帅罪大恶极,即刻拖下去,腰斩于市;其余串谋追随之人,一律交有司衙门严查严办!” “好个天子一怒,素君,我的好大哥,你真要一条路走到黑,为我素氏之社稷天下,埋下不可挽回之隐患吗?”二皇子素徛,经过素空昨晚不厌其烦之解释、阻拦,他今日虽然没有往素君刀口上撞,但看着悍不畏死之曹川和桃帅两人,同时被苍穹护卫万分蛮横地拖拽出殿,其双手都快攥出血了…… “秦王入赘北晋安王王府,乃朕密旨应允的!并且,朕还特赐秦王便宜行事之权,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不怕告诉你们,莫说司徒彪,纵然是朕,亦早就想和秦王结为异姓兄弟了……朕一次次之容忍退让,却让曹川、桃帅之流日益得寸进尺,可恶、可恨!朕知道,你们当中还有很多人藏而不露,一心只想等着看朕和秦王之笑话,少跟朕扯什么‘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朕最后奉劝你们一句,趁早悬崖勒马!否则,曹川等人今日之下场,朕会十倍加在尔等将来事败的那一天。” 此时之素君,是他登基一年半以来,最为愤怒之一刻!他不明白,自己夙兴夜寐治国理政,鲜有歌舞酒宴,哪怕知晓素镜怀有身孕、大赦天下之际,他贵为一国之君,也不敢奢求一天之欢愉!为何还有朝臣不满?而秦夜呢?与皇甫纤心大婚之五日后,即率军征伐昭武;皇甫纤心发现喜脉时,他在领兵厮杀;全胜凯旋,还没过多久安生日子,又启程北晋布局……自无伤林成名至此,转战南北,几无停歇,若非秦夜年富力强,恐怕早就累垮了!可饶是如此,却还是有那么一撮人,千方百计地想要置其于死地…… “启禀皇上,千年一出之圣人,亦还有人诟病不停,更何况是主宰天下苍生之帝君王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招致之非议也最多,古之千古一帝,为何争议不断、毁誉参半?莫不出于此一原因,还请皇上勿以曹川这类小人之闲言碎语为念,气坏了龙体。” 最先出言回击陈知之宣扬,适时沉静些许功夫之后,又及时出言劝慰正处盛怒之中的素君。 “皇上,新都伯所言极是,臣弟恳请皇上以我天焱皇朝之江山社稷为重,保重龙体。”七皇子、英郡王——素衡,由衷谏言。 “皇上,双州陪都之打造、天焱永昌阁之营建、无伤林与十万大山之开通等创世工程,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皇上若是乏了,何不御驾巡视一番?”右将军、礼部尚书——文义,不想素君一直劳累不堪,于是急欲奏请他借机出游,权当散心。 “几位爱卿之好意,朕心领了!诸位放心,朕还不至于因为这些混账东西伤了龙体,贻误国事!而巡视一事,还是算了,朕岂能只顾自己贪图享乐而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虽然有力地平息了朝堂风波,但终归是对先帝老臣大开杀戒,素君只觉心力交瘁,示意余恩退朝。 “看你,把自己愁成这样,还是镜儿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之圣君明主吗?”一眼看到素君疲倦的样子,正躺着养胎之素镜,再无往日之搞怪心思,而是在两名宫女之小心搀扶下,走到他身边,一面亲手帮他换上常服,一面心疼地反问。 “爱妃,朕把先帝留下的这些老臣,一个个送去见他,会不会太过狠辣了点?”素君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问道。 “镜儿陪伴皇上以来,深知为君不易,可同我天焱皇朝之天下比起来,一切都该让步!莫说几个先帝老臣,就算是皇室宗亲,该杀,还得杀!” “哈哈哈,恒王、谢战、文义、宣扬等人不便说、不敢说的话,全被爱妃一个孕妇说了!镜儿,有你在朕身边,真好。” 素镜短短几句话,使得素君顿时豁然开朗,宠溺地抚摸一下她的秀发,即想亲吻她诱人之红唇,被其摇头避开了。 “时而暴怒、时而大喜,还真是伴君如伴虎!” “哈哈哈,一通百通,朕此刻龙颜大悦,随你怎么说。” “说正事,舅舅上朝议事了吗?”见素君转忧为喜,素镜不想与他胡诌,立即抓住重点,关切地问道。 “不仅如此,朕到今日才发现,爱妃这位舅舅,可是一个能言善辩之厉害角色,上下嘴唇一碰,直接让久居官场之陈知乱了方寸!假以时日,朕绝对相信,他定能够成为我天焱朝廷之又一栋梁!” 谈及宣扬,素君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赞许之情,显而易见,他是真的喜欢这一外戚臣子。 “对皇上有用就好!之前他称病不朝,镜儿还以为……” “还以为他胆小怕事,宣氏一族没希望了!”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之心肺肠子,凭什么对我的想法一清二楚!” “爱妃有所不知,此乃朕之皇长子,托梦告诉朕的。” “你……” 素君以自己腹中胎儿为说辞,素镜一时语塞,也懒得再搭理他。 “近期之内患已除,是时候让爱妃和宣氏一族之亲人,见见面了。” 素君言毕,在素镜充满期待之美眸中,对着待命伺候之余恩面谕几句,后者即领旨走出月宫,亲自传旨去了。 第104章 重逢(一) 收到北晋消息的那一刻起,四皇子、礼郡王——素循,即坚信会有大事发生,为免不慎惹来一身骚,遂告病在府,没有参与今日之朝会。 而当其听闻陈知、曹川、桃帅及十五名文官之事后,不容他一人多庆幸几许时光,府中管家便急匆匆来报,说二皇子不顾府兵阻拦,一路闯了进来…… “‘不可以一时之得意,而自夸其能;亦不可以一时之失意,而自坠其志’,二哥,来日方长,别急。”给大动肝火之素徛倒了一盏菊花茶,素循口中之言辞,显得尤为平和。 “去,装什么世外高人?龟缩在家,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一旦他把所有反对秦夜之朝臣除尽,我天焱皇朝还是我素氏皇族之天下吗?届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你我恐怕连条三尺白绫都轮不到!”气愤难言,大口喝完三盏菊花茶,略作沉思,素徛才啧啧讥讽起来。 “太祖太宗坐朝秉政时期,焱盛殿中尚且不能断绝逆耳之言;就算戾帝为君之十年间,也未将所有反对者都杀光了吧?大哥这一年多以来,看似把六部牢牢掌控在手中,实际上呢?曹川与桃帅闹事,身为工部尚书之张旗、刑部尚书之严寒,事前就一点风声也未听到吗?他们在其中究竟是什么立场,二哥是否想过?还有,那十五名文官,多半又是来自礼部和户部,为何会这样?”素循慢悠悠尝了一口新泡的菊花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重心,转移到官员结党之层面上。 “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文义和元赢两人的脸,可谓难看至极;反观张旗与严寒,却好像没事一般……可是,张旗不是由素君任命提拔的吗?他为何还选择与其对着干?”意识到事情不像表面那般浅显,素徛不再高声聒噪,而是压低嗓音问道。 “官员结党对抗皇权,历来为所有帝君深恶痛绝,可面对势力盘根错节、尾大难掉之派系团体,即使是杀伐果决之圣君雄主,想要打压、抑或连根拔起,往往都是事倍功半、草草收场!仅拿一个礼部来说,尚书、侍郎、郎中等三大本部堂官都死于非命了,‘一王六将’之一的右将军,加上萧衣、杜恨这样的能人志士,尚且不能完全节制,何况隔靴搔痒之工部?世人以为换个人重新主管一部即可,殊不知,至高无上之皇权,面对沆瀣一气之臣下,都会束手无策,更何况早已同流合污之本部官吏?” “你的意思是?” “昭武灭亡之时,宰相姬历,伙同几部尚书,即可与帝君平分秋色,何也?虽有亡国在即、人心思变一说,但若不是一丘之貉,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步调一致、党同伐异?” 素循说得很隐晦,惹得素徛大为不满,起身拍腿直言: “本以为降职曹川、擢升张旗,会让人家感恩戴德,想不到纯属自作多情!到头来,工部还是那个工部,哈哈哈,老四,不瞒你说,为兄开始有点同情我们这个皇上大哥了!也罢,听你们的,暂且做只乌龟,冷眼看他与六部官员斗法。” 尽管事实如此,可当眼前之憨货,口无摭拦地说出“乌龟”一词,生来讲究风雅之素循,还是宛如嘴里突然飞入一只臭虫似的,不住地咳嗽起来。 起营开疆侯——赵昭、颇营破虏侯——司马闯、驻守沐恩之双羽侯——王羽、驻守明池之至诚侯——阳永、驻守风州之先登侯——孙灼、驻守平州之天翼侯——李翼、驻守耀州之明慧伯——张霸、博望侯欧阳广、全胜侯百里胜等等,皆是昔日追随先帝于血火中拼杀出来之战将,纵然如今划归秦夜统筹,但只要天焱皇朝还是素氏皇族当国,他们就不可能联同任何人谋逆! 还有威名不再之“一王六将”,他们都是先帝留给后世之君的军中要员,谁要是敢造反,他们第一个不答应!别看恒王是秦夜岳父、明国公皇甫无惧为其大舅哥、右将军之女与他私定终身,真到了帝国危亡之关键时刻,恒王等人毫无疑问会站在素氏皇族一边。 纵然是对秦夜唯命是从之羽营所属,忠君爱国也是他们受训之首要信条,如果出师无名、少了名正言顺,他们会不会就近便将乱国者拿下? 上述言辞,乃出游诸国归来之君适第三子——君玉贺,了解今日朝会之事后,为了反驳曹川之临死谏言所说。 “哈哈哈,老天有眼,君氏有望!玉贺,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见解,为父老怀甚慰!不过,关于秦夜在我天焱三军中的威望及势力,你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两点,你可知道?” 君玉芒自作主张传书叫回君玉贺,君适虽然不悦,但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出类拔萃如斯,他还是忍不住地高兴起来。 “儿子愚钝,请父亲明示。”自己腹稿良久之观点出现重大疏漏,君玉贺立时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恭敬地向老父请教。 “父亲,玉贺明明分析得头头是道,您老就别求全责备了!” 同为一母所生,君玉芒打小与君玉贺交好,反而与二弟——君安,自幼便性格不合,时时事事争执,以致君安宁愿常年领兵在外驻守,也不愿抽空回家歇息半刻!此时见老父对爱弟先夸后贬,即不假思索地劝阻。 “你给老夫住口!你自己不求上进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拖累玉贺吗?老夫问你,秦夜封王领军才多久?区区一年有余,他在军中之势力便让人忌惮到这个地步,假以时日,会怎么样?另外,秦夜今年才刚刚满二十岁,如此年纪,军功威望即远远超越了戎马一生之恒王,成为我天焱皇朝当之无愧的新一代三军统帅!试问,再过十年、二十年,又会怎么样?”面对眼前这个不争气之大儿子,君适颇感无奈,扬手拍了一下案几,起身愠怒道。 “父亲息怒,一番教诲,儿子已然明悟,诚如父亲所言,儿子确实遗漏了两点,一为时光,二为人心!毕竟,时光是不等人的,等秦夜之军功威望越来越大、提拔任用之军中战将越来越多,恒王及谢战等‘一王六将’中人,却愈发老得连马都骑不了了……而人心,也是会变的!” 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君玉贺言简意赅地补充回复老父。 “果然孺子可教,好、甚好!不过,为父还是那个意思:秦夜一心只在征伐天下,不会刻意与我君氏一族为敌,有机会,你还需与他多多亲近,可明白?” “儿子明白,我君氏一族目前最重要之敌人,仍是凌山一家;儿子会用心与秦夜交好,就像君玉珩那般,借力打力!” “哈哈哈,说得好!君氏一族后继有人,为父当与你们两兄弟痛饮几杯,来人,备酒。” 父子两人此次之重逢会晤,使得君适发自肺腑的高兴,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饮酒!也正是这一次之交谈,让从未保举过任何一名君氏族人入仕之君适,决定力荐君玉贺入朝为官…… 当天亥初时刻,受秦雨任之邀,宣扬带着自己年迈之双亲,首次踏入了威名赫赫之秦王王府。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宣优与宣雅双双殒命文府,宣氏一族之当家人——宣界,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随两个女儿一同共赴黄泉……而经此大难,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宣界,便把冲天怨气全部撒到文家仅存之男丁,即文义身上!不但多年避而不见,甚至曾一度想要将文伊月,强行收归宣氏族谱! 若非文义苦苦哀求,加上自己岳母——海河,极力帮衬,恐怕文伊月之名,极有可能需要改称“宣伊月”了!可这样一来,文宣两族之隔阂也越来越深,如果没有文伊月延续两族关系,也许早就断绝了往来…… 第105章 重逢(二) 不得不说,文义是打心里惧怕自己这个老岳父的,时隔十余年未见,当时他那一道杀人之眼神,如今想来,依然让文义不寒而栗!此刻再会于秦王王府,文义第一时间便上前,恭敬地行了跪拜之礼。 “姐夫,都是一家人,您不必如此!” 今日上朝议事,宣扬即发觉文义之精神样貌,已经大不如前,这时两人近在咫尺,看着白发渐生之姐夫,宣扬心中一酸,不顾身后严父之态度,连忙躬身去搀扶;谁知,文义却不愿起身,显然没有宣界之吩咐,他会长跪下去。 “老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吗?雅儿走了之后,文义既未续弦、也没纳妾,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伊月带大,您看他那肉眼可见之白发……这么些年,他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自责?您就不要再怪他了,让他起来吧!”海河看着跪地不起之女婿,叹息一声,对着一旁的老伴,动之以情地开导,希望他能够有所释然。 “是他自己要跪的,与老夫何干?他如果真的自责,为何直到秦王暗中彻查镜儿身世,当年之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文氏一族再怎么没落,他至少还是‘一王六将’之一吧?只要有心,焉能无果?”宣界口中怪个不停,手里之拐杖也在不断地敲打着地上石板。 “你这老顽固,脾气还是这么臭!君适主办、先帝拍板,事情何其严重?那种情况下,文义一个人既要当爹、又要当娘、更要自保,岂能再冒死去追究当年之事?再说,若非皇上特赦,谁又会去关心苟活于世之‘戾帝后人’?还有,揭发此事者,倘若不是携覆灭昭武王朝这等盖世功勋之秦夜,换做文义、乃至本王,你觉得朝野臣民会相信吗?与我天焱江山社稷之安定比起来,什么‘一王六将’?狗屁不如!上一代人之恩怨,已经把文义折腾得不成人样,难道你还要让它接着祸连伊月这一代吗?真是迂腐、不可理喻!” 文义遭难至此,恒王明白是因为宣界碍于面子,可他实在看不下去,拂开上官菁之拉扯,义愤填膺地斥责起来;言毕,索性直接动手将文义强行搀扶起身。 文义孤苦无依,却能把文伊月抚育得活泼伶俐、人见犹怜,仅凭这一点,宣界心中早已原谅了他;之所以一直没有亲口说出,不过是想借着这口怨气,让自己有个盼头,强撑着摇摇欲坠之身体,苟延残喘至今…… 文仁,何等优秀之大好男儿,岂会是那种以下犯上之狼子野心者?对此,宣界作为岳父,从未有过任何一丝之疑虑;不知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他都在担心自己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万幸的是,上天垂怜,秦夜之出现,让他这个时日不多之暮年老头,得以解脱。 今天受邀来到秦王王府,以文义当下和秦夜之关系,宣界知道他必然也会出席,因此才会叮嘱老伴与儿子,正装参加,为的就是当众与文义和解,放过彼此!可真到现场,面对恭敬有礼之文义,他又迟迟开不了口,多亏恒王了解自己,三言两语便打破了僵局。 “皇甫欲和,你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老夫今日是来走亲串门的,不是来与你这老小子对骂,你少腆着个老脸往上凑!” “呦呵,若非本王有个好女婿,你这老顽固,会有机会再次登临焱京吗?”事有所缓,恒王乐得与宣界调侃。 “秦王是你好女婿,也是老夫之好外孙女婿,论起辈分来,你这老小子可还差着老夫一截。”在秦雨任之引领下,宣界坐到座位上之同时,老气横秋地反击恒王。 “对对对,你厉害!不仅秦王,当今皇上也是你的外孙女婿,咋滴,明日进宫去论一论辈分?”一副胜利者之姿态,恒王眉开眼笑地注视着宣界。 “那……那是老夫家事,与你这老小子何干?”想到素未谋面之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宣界突然愣了一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随便搪塞两句,便不再搭理恒王。 “右将军,发什么呆?还不快与你老岳父说一下皇贵妃娘娘之情形,难不成,你要他们明日重逢之时,干瞪眼?” 文义闻言,感激地对着恒王行了一个天揖之礼,紧接着即毕恭毕敬地叙说起了素镜之相关事宜。 翌日散朝之后,在素君之安排下,宣扬一家三口和文义,在月宫大厅见到了身怀六甲的素镜。 “朕国事繁多,就不在此打扰你们一家相聚了;文卿,你现在虽然担着礼部的责任,但你还是右将军,注意把控气氛,别让镜儿太感伤!” 待文义等人行了君臣之礼,素君简单交代几句,即抽身而去。 “皇贵妃娘娘,请容微臣……” “二叔,这里没有皇贵妃娘娘,只有镜儿……” 素镜打断文义想要介绍之意思,柔声纠正。 “微臣……镜儿,这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他是你舅舅……” 纵然见惯了战场厮杀、习惯了生离死别,但当文宣两族所剩无几的血亲重逢之时,文义还是忍不住哽咽着,做了中间人。 “镜儿拜见外祖父……” “好孩子,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再行这些虚礼了!宣扬,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见你外甥女,难道你还等着她去拜你这个舅舅?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成何体统?” 宣界一边慈爱地躬身去扶素镜,一边毫不留情地指责旁边之宣扬。 “外祖母,久闻外祖父对舅舅万分严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试想镜儿自幼长在您老身边,会不会也是三日一骂、五日一打?” 摇着海河之手臂,素镜撒娇地说道。 “镜儿,你撒娇的样子,可真像你娘……” 海河轻轻拍着素镜手背,一语既毕,便双眼微红,再不能言。 “母亲……”素镜见状,瞬时情凄意切,与海河一同相拥而泣。 “你看你,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镜儿方才所问,外祖父现在就可回答,若你打小和我们生活在一块,外祖父绝对倾尽所有,一定把你宠上天,让你成为我们文宣两族,最最开心快乐之明珠,就像伊月那样!文义,你说是不是?” 前嫌冰释,宣界自夸一番之后,还不忘拉上文义作证。 “‘宁欺九公主,不惹文伊月’,诚如外祖父所言,那这焱京城中,岂不又多了一个和伊月一样的‘小祖宗’!舅舅,你说是不是?” “这……这……舅舅口拙,品评不出。”先是被老父一骂,现又被素镜调侃,宣扬顿感无措,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后脑勺。 “舅舅昨日在焱盛殿上与陈知的言语交锋,皇上可是赞不绝口,又怎会和‘口拙’二字沾上关系?对了,在您们到来月宫之前,皇上曾特地交代镜儿,说工部阳奉阴违、吏部办事不力,让外祖父和舅舅留意一下宣氏族人,看看有没有合适之贤才,举荐出来报效国家。”顺着话题,素镜适时道出了素君之想法。 “宣氏一族突逢劫难,族人可谓丑态毕现;有些才干的,贪生怕死;剩下的,又尽皆庸庸碌碌、难堪大用!依外祖父之见,还是少和宣氏族人过多接触为妙!”宣界捋着花白胡子,诚心劝诫。 “大难临头,夫妻亲儿尚难同心,何况是族人?乱世之中,生存不易,各有各的难处,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祖父就不要太苛责族人了!皇后、君皇贵妃和贤妃,皆已先后有喜,皇上之意,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淡淡说完,素镜意味深长地环视了宣扬几人一眼,后者则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106章 中玄朝堂 秦夜北晋之言、北王意向不明,使得本就派系林立、混乱不堪之中玄朝野,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开始自乱阵脚;而随着紫呈地界之权贵富商连夜逃离,普通百姓也拖家带口地火速迁移,只不过,权贵富商是往中玄帝都走,普通百姓却向天焱耀州跑! “万强、于元,你们一个是镇国公、卫将军,一个是英国公、左将军,手中更是握有十万余精兵,居然眼睁睁看着紫呈万民远遁天焱而无动于衷,你们还配做我中玄皇朝的战将吗?”皇宫金銮殿上,中王宗政旻,将手中军报狠狠弃置于地,当着满朝文武之面,神情悲痛地斥责。 宗政旻仁孝贤明,是中玄皇朝目前少有的贤王,若非天意弄人,如今之中玄帝君,应该是他才对!可惜,大局已定,纵然万强和于元敬服于他,也不得不奉宗政辰之旨意行事;现在追责紫呈乱事,两人相视无语,同时伏地叩首,甘愿领罪。 “皇兄,两位国公也是奉旨行事,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以中玄皇朝当下之兵力布置,共分五块:十万禁军和五万中胜守军,归宗政旻亲领;醉芝和凤鸣两地共有的十万驻军,由宰相宗政全和车骑将军何真统率;万强同于元手中之十万余兵马,则直接听命于皇帝宗政辰;至于右将军夏侯世军,麾下那慌里慌张拼凑起来之十四万士卒,即为兴王宗政兴节制;剩下的五万宣宁水师,却是北王宗政昱之全部家当…… 有鉴于此,宗政辰自然不愿自己仅有的直属兵马,与秦夜在紫呈死战,进而一道圣旨,便将万强和于元二将及十余万大军,调往龙凤郡驻守;致使当前之紫呈全境,除了还有少部分州郡兵丁巡视,其余再无一兵一卒留守。 “皇上,列祖列宗舍生忘死、耗去几代人之心血,才有我中玄皇朝之江山社稷,焉能不战而退、拱手让人占去?百年后见了先帝、见了太祖太宗,如何作答?”宗政旻急切地说道。 “皇兄忧国忧民之心,朝野皆知!可上次之红临大战,镇国公和英国公,显然不敌天焱众将,为防万一,朕不得不将他们二人换防!倘若皇兄欲与秦夜一较高下,何不自领十万禁军和五万中胜守军,前往紫呈驻守?” 宗政辰以退为进,将这万世骂名,扔给了宗政旻;而一旦护卫皇宫之十万禁军调离,他便能名正言顺地遴选万强两人手中之兵马,重新组成禁军护卫皇宫,这样的话,宗政辰才算真正除去了肘腋之患。 “卓越之战略眼光,加上惊人之胆量和超群之智谋,致诸国君臣都谈‘秦夜’而色变!可他们却不曾想过,一味的退让,只会使素君和秦夜变本加厉、得寸进尺……此次紫呈之战,本王就是要向天下人证明,泱泱中玄,何惧他秦夜?‘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好自为之,本王去也!” 从头到尾没有看宰相宗政全一眼,宗政旻慷慨激昂地说完,即带着骠骑大将军——齐胜,迈着四方步走出了金銮殿;而且,一日之内便将全部禁军撤出玄都,马不停蹄地朝紫呈开拔而去;至此,宗政辰总算如愿以偿地把皇宫,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与此同时,宗政兴亦命统兵徘徊在军威边境之夏侯世军,分出六万兵马,星夜兼程奔赴镇州布防。 “相爷,皇上、中王、兴王直属之三方兵马,皆有调动;北王那边,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但暗中枕戈待旦已久,一朝有变,即可倾巢而出;唯有我等驻守醉芝与凤鸣之十万大军,动也不动,兄弟们都快闲出病来了。”何真抖动着手中军报,颇为不满地抱怨。 “动?往哪里动?假如北王发疯,带着他那五万水师铤而走险,醉芝首当其冲便是第一战场!而一旦丢了醉芝,仅靠凤鸣一州,能支撑你我立足于中玄朝野吗?”宗政全冷冷说完,继续翻阅着案几上之奏疏。 “相爷,您说中王这一仗,有把握打赢秦夜吗?” “若有把握,就不会让五万中胜守军继续驻守中胜,更不会调夏侯世军之六万兵马,染指自己的镇州地盘。” “兴王和中王狼狈为奸,就不怕东极王朝,趁机偷了他的封地——梓州?” “军威损兵折将,安州丧地失城,色厉内荏之东极君臣,巴不得与我中玄相安无事,又岂会故意挑起战事?” “相爷高见,可是……”何真给宗政全倒了一盏茶,欲言又止。 “你在怪本相不顾国家危亡,只知自保苟安?宗政辰那个昏君废物,都知道保存自身实力,为何你却茫然不知?且不说奔赴紫呈之十万禁军,乃我中玄皇朝之最强精锐,贸然混杂其余地方守军,反而会适得其反,有损其战力;就算紫呈全境丢了,我中玄皇朝便会亡国了吗?余下之九州疆域,也比现在之北晋、无双国土,大上许多,未必不能再同其他诸国,一争天下!” “启禀相爷,末将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同为中玄将领,别人在前浴血守土,我等在后作壁上观,实在于心不忍……” 作为帝国新任车骑将军,何真不曾打过一仗之污点,已被旁人时时在背后耻笑,这次各军忙个不停,如果自己再若无其事一般,更不知会被他人如何说三道四?况且,军人与生俱来之血性,也不容许他再一味退缩…… 仿佛察觉出他的难处,宗政全放下手中奏疏,安慰道: “宗政旻大公无私,本相身为长辈,又岂会坐视不理?只要不动醉芝与凤鸣两地之驻军,军资粮草方面,能拿多少,就支援紫呈多少吧!” “相爷英明,末将即刻去办!”生怕宗政全反悔似的,何真未及行礼,便一溜烟不见了…… “兴王一向无心政事,为何此次却……” 镇国公府书房内,突然到访之宗政兴,让正在会晤之万强和于元,颇感意外,强行镇定几息,万强坦言问道。 “‘慎尔优游,勉尔遁思。’这是皇兄赶赴紫呈之前,派人给本王送来的唯一一句话。”宗政兴取出纸条,交给万强二人查阅。 “秦夜嚣张至极,欲凭一句话便想夺取我中玄紫呈,老哥哥,如今中王、兴王已经做出表率,我等万万不可再坐以待毙!皇上这等只知窝里斗之帝君,请恕小弟不愿再伺候!”于元看过宗政旻亲手所写之纸条后,一拳打在柱子上,义正辞严地说道。 “中王、兴王贵为天潢贵胄,都还不惧生死亲赴战场,愚兄这副臭皮囊,又何惜哉?十余万兵马,已被皇上选出五万充当禁军,剩下的士卒,愚兄与弟带上,前往紫呈会会秦夜之羽营所属!” 国难当头,万强不再隐忍,对着宗政兴行了天揖之礼后,拉过激动之于元,神情坚定地告知。 “如此,紫呈与皇兄之安危,就交给两位国公了!万一……万一紫呈不保,还望两位国公一定要护住皇兄!皇兄若失,那我中玄皇朝,可就真的没希望了!本王还需赶往镇州防卫无双进犯,就此别过,保重!”宗政兴拱手言毕,转身就要离开。 “兴王……战场凶险,您也保重!”万强和于元齐齐拱手,同声拜别。 “上天无眼,中王、兴王心系社稷万民,却偏偏选了宗政辰做我中玄帝君,天不助我中玄啊!” 再也看不到宗政兴之背影后,万强仰天长叹,对中玄朝堂现状之无奈,尽现于言表。 于元听后,也跟着摇头喟叹起来…… 第107章 陈兵 无双皇朝开元二年十月十八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十月十八日,经过近九日之八百里加急,哥舒上善之密件,终于送到了无双帝君之御案上;而此刻,距离秦夜与安可一之大婚时限,已不足两天。 “启禀皇上,誓师武兴、陈兵镇州,这是太子殿下启程前往北晋之时,即已议过之事;既然秦夜有意攻打中玄紫呈,那我无双大军,何不趁机备战?”宰相——范溪远,看完哥舒上善急送回京之密件,当即谏言。 “为何是备战?而不是开战?难道,范相是想让远在北晋之太子殿下,还朝领军?” 帝君哥舒一猜忌、太子哥舒上善离京,对一直觊觎储君尊位之二皇子来说,可谓一个千载难逢之良机,如何能轻易放过?因此,哥舒凡一开口便与太子铁杆,直接交锋。 “太子殿下是辅助皇上、监国理政之储君,不是亲领三军、冲锋陷阵的战将,何来太子殿下还朝领军一说?” 翻遍史书,皇子争权夺位之事,在历朝历代均是数不胜数,本也不足为奇;可无双皇朝立国才短短一年有余,萧墙之祸竟这么快就显现于台面之上,实属是身为开国宰相之范溪远,万万没想到的!心中悲痛之余,态度强硬地对着哥舒凡驳斥回去。 “除了太子殿下的那份急件,范相没看过今日之中玄密报吗?出于距离原因,中玄君臣先我无双朝堂一步知道北晋之事,已然开始分兵驻守紫呈与镇州,不管秦夜最终能不能打下紫呈,他中玄皇朝之金戈铁马,却是实打实地对准了我无双皇朝!如果我朝迟迟不下决心,待宗政旻与宗政兴一切准备就绪,他们随时可以先发制人……届时,我三军将士,岂不是太过被动了?” 哥舒凡顿了顿,见哥舒一依然沉默不语,干脆接着阴阳怪气地说道: “听闻太子殿下在北晋,同三皇叔——哥舒绿叶,走得可是极近,不止在万兽苑中一起射猎,其余时间也常常相约长谈!难道,太子殿下就这般迷恋东极过往?” “倘若一定要立即发兵攻打中玄镇州,老夫全力会同六部做好后勤便是;但太子殿下重情重义,此乃朝野皆知之事,二殿下又何必借此说事?”眼见哥舒凡越说越过分,而哥舒一这个当朝帝君却不置可否,范溪远忍不住拍了拍胸膛,言辞犀利地反击。 “要我说来,二哥和范相,都是公忠体国之重臣、贤臣,不必在御前争执如斯!宣宁北王拥兵自重,眼下他那宝贝女儿与秦夜同进同出,岂不更加助长其气焰?当此之时,谁能保证北王不会举兵叛乱?另外,东极君臣虽然暂时按兵不动,但也牵制了夏侯世军之大半兵马!还有,秦夜不过仅仅说了一句话,中玄君臣就开始乱象丛生,真到了羽营所属兵临城下那一刻,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假使再加上我无双皇朝之三军将士,曾经蔑视天下诸国之中玄皇朝,岂非已是四面楚歌?打与不打,就看谁先动手了!” 三皇子——哥舒胤,察觉哥舒一之脸色,随着哥舒凡与范溪远之争论,愈发阴沉,担心今日之上书房议事,又会变成无疾而终,于是马上开口相劝起来。 “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亡国……朕以前不信,如今却不得不信了,好一个秦夜、好一个战神!既然中玄朝堂可以因为秦夜一句话,频频调动兵马,我无双皇朝,焉能毫无作为?但抢先同镇州驻军鏖战,却是大可不必!传旨,命管险会同三皇子,携十五万大军开赴武兴,与境内之五万守军合兵一处后,侯旨行事。” 哥舒一最后之圣旨内容,让在场之人无不感到意外!谁人能够猜到,二皇子不惜当众得罪宰相,却求而不得之统兵权,居然落到了三皇子的手中。 而在同一天,孤悬于诸国之外的西平珠州,也发生了一件足以震惊天下之大事,即珠州帝君——西门刃,明旨册立曾经之武王王妃——白榆,为中宫皇后…… “皇上,白榆乃武王西门楼之王妃,更是皇上叔母,岂可立为国后?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品评皇上?如何看待我珠州朝堂?微臣恳请皇上收回圣命,否则,微臣即刻撞死在这金阶之下!” 珠州皇宫、星辰殿上,成侯、兵部尚书——冷生,指着面前之金阶,毫无畏惧地冒死进言。 “冷生放肆,立后乃皇上私事,你一个五大三粗之兵头,懂什么?安敢在此饶舌?” 知返伯、户部尚书——肖信,因为之前与西门毅走得太近,一直被珠州同僚视为异类,哪怕在帝君心里,对此也是尤为在意,否则,便不会授其“知返伯”这一封号了!而他,亦在时刻等待机会扭转自己之不利局面,今日的立后风波,正好一表忠心。 “天子无私事,肖信,你媚言惑君,居心何在?” 英王、骠骑大将军——况中之,一向看不惯肖信嘴脸,值此遗臭万年之立后大事,肖信居然敢明目张胆奉承帝君,他怒意难遏,径直恶语相加。 “大将军这话,说过头了吧!莫非,只要为皇上着想、只要与你们意见不一,都要被冠上一顶‘媚言惑君’之大帽子吗?” 与肖信同病相怜之复归伯、吏部尚书——柳子玉,亦心知机会难得,所以针对出言不逊的况中之,他亦面无惧色地施以回击。 “天下女子何其多,皇上非要选一个于己不利、于国不利之女子做什么?”冷生没理会肖信与柳子玉,再次谏阻。 “皇上立后,本是普天同庆之美事,怎么在你眼中,竟成了于皇上不利、于国不利之恶事?”紧随其后,肖信接着回怼。 “肖信,哪怕将你女儿立为中宫,也比白榆好上千万倍。”冷生朝着肖信扬指,首次提到了他的女儿——肖文。 “你个莽夫……”涉及自己女儿,肖信气得脸红脖子粗。 “皇上,立后这等大事,诸葛宰相可知?若他知道,其意如何?若他不知,为何不等其还京再议?” 环顾满殿众臣,除了自己和冷生,就连素来相交甚笃之明王、上将军——曹悟,在此毁德败伦之大事面前,竟然也选择了默不作声!苦笑一声,况中之借着诸葛风雨之名义,试图能够拦住西门刃。 “立后一事,朕已乾纲独断,众卿不必再谏,退朝吧!”听闻况中之搬出诸葛风雨,龙椅之上的西门刃,顿时怒上加怒,冷冷几句言毕,即欲离去。 “皇上若不收回圣命,微臣现在便撞死在这金阶之下……”冷生威逼之语说尽,猛地伏地叩首。 “殿前御林军何在?冷生神智混乱,立即遣送回府,严加看管。” 曹悟振臂一挥,马上便有四名御林军闯入星辰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咒骂不断之冷生,强行带了出去…… 西门刃瞥了一眼曹悟,再无言语,飞快走出了大殿…… “曹悟,你疯了不成?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武王王妃,那可是皇上之叔母啊!而且,传言在帝州皇宫之时……” “住口!不管她曾经是什么身份,如今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我朝皇后!” 明王王府书房中,曹悟罕见地冲况中之发飙,还摔碎了一个杯子。 “好啊,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竟然吼我!你不是当众把冷生软禁了吗?来啊,加老子一个!什么英王、什么骠骑大将军,老子不伺候了!”针锋相对,况中之大骂一番、双手一摊,直愣愣瞪着曹悟。 “白氏一族在富州招募训练之五万士卒,已秘密开拔到珠州,你准备一下,连夜前去统领他们,陈兵帝州边境。” “什么……难道……”况中之好像明白些什么,一时语塞。 “不用再问,你只需知道,皇上立后之举,虽有私心,但终是为了大局!而诸葛宰相,虽然不知,但也会默许的!” 曹悟语气平静地说完,颔首示意已然明悟之况中之,即刻行事…… “或早或晚,终有一战!既然秦夜已经有了承诺,那便着手备战吧!” 西平帝州、摄政王王府之密室中,看完袁顶由北晋传回之密报,展思对着陆否淡淡说道。 “展兄放心,暗中集结之风州和典州老兵,已近七万!比起一直不愿和珠州死战之帝州士卒,他们绝对忠勇!”陆否缓缓点了点头,拱手保证。 “万事无绝对,此战非同小可,为了以防不测,我等需做两手准备。” “展兄的意思是?” “你我背着帝州文武陈兵边境,若胜,则可逼迫珠州君臣送回你我家眷;若败,帝州那些心怀叵测之官吏门阀,便会立刻发难你我,届时,恐有不测之危!是故,愚兄决定致信秦夜,求援……” “展兄远见,小弟佩服!反正你我无意权势,只要能平安接回家眷,一切都值!” “哈哈哈,贤弟所言,甚合愚兄之意!” 两人一拍即合,连夜定下了此次陈兵之后续事宜。 第108章 二入洞房(一) 自北宫纵横登基为北晋王朝帝君那天后,一连九日,秦夜及其麾下之羽营所属将士,都是轻装简出,没有再闹出什么风浪;正当北晋君臣和论道门,各自为此松了一口气之时,一份事关天焱兴州、西平珠州、西平帝州之加急军报,倍日并行地送达了文都。 中玄皇朝、无双皇朝两国之军报,因山川阻隔,暂时还未为北晋众人所获,但以这些人中龙凤的老谋深算,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就在这个时候,秦夜借着与北晋礼部尚书——蓝天,商议明日大婚事宜的机会,放出了大婚三日后便启程回焱京之消息,使得刚刚平静之诸国使团,又连夜躁动了起来。 先是司徒彪当众明言,秦夜和安可一北晋大婚结束之后,他会亲率玉衡皇朝此次出使北晋之使团,随秦夜一同前往焱京,接着参加秦夜和梁婉瑜之大婚。 有了司徒彪这个例子,无双皇朝哥舒上善、东极王朝独孤无名,亦以路途遥远为由,不宜再返母国耽搁,尽皆表示将同秦夜一行赶赴焱京,参加秦夜和梁婉瑜之大婚。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身处风口浪尖之中玄皇朝北王——宗政昱,居然也声称要与秦夜一起去焱京,而他给出之理由,既与众不同,又令人啼笑皆非,因为其曾扬言:秦夜和梁婉瑜大婚之后,也该准备和宗政靖完婚了,他作为岳父,岂能缺席? 剩余诸国,除了滞留北晋之永圣使臣因为官职太小,不敢擅自做主而没有明确说法之外,北晋王朝、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也都纷纷向秦夜转达了参加其焱京大婚之意愿。 “‘晨鸡初叫,昏鸦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想不到,你们之前弄出来的那些谣言,竟逐步应验了,真是可笑。”梅无一摒退府中下人,亦庄亦谐地对着王释说了起来。 “大人是指?”王释想了想,明知故问。 “‘天心难测终属天焱,战神现世一统天下……秦王动,天下动……’区区一场婚事,居然惹得诸国这些政要权贵趋之若鹜,难不成,秦夜娶一百个女人,他们都要像个跟屁虫一样,次次到场参与吗?他们还要不要脸?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或因嫉妒、或因厌恶,梅无一万分反感诸国使团再次前往焱京,参加秦夜和梁婉瑜之婚事,此刻仅有他和王释两人,即毫无顾忌地拍桌大骂。 “大人慎言,虽说在自家府中,但仍需担心隔墙有耳!只要大人此次收复花州、拿下恒州,因功封了‘最王’,假以时日,必能超越秦夜,成为万众瞩目之北晋战神!到了那个时候,秦夜今天之风光,亦将是大人来日之荣耀,且必更胜一筹!”王释躬身一拜,好言相劝。 “记得在兴州州府之书房中,本官就曾告诫过你,你我共事,务必收起你这套油腔滑调、阿谀奉承之说辞,尽心辅佐本官即可!今日念在本官方才确实失态,姑且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大人不罪之恩,卑职一定谨记,绝不再犯。” 看着梅无一冰冷之眼神,王释快速伏地叩首,颤颤巍巍地保证。 “起来吧!你的事,这几日主管兵部,本官翻阅了大量有关天焱战事之卷宗,从中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待与永圣战而大胜之后,本官得了王爵与更多之权势后,必会尽快助你查个水落石出。” 恩威并用,梅无一之一番话,让王释为其效死命之决心,变得愈加强烈了…… “启禀皇上,梅无一到任兵部尚书才几日,便杀了三名兵部郎中,甚至连禁军副统领,也被他当众杖责了两人……长此以往,我北晋三军将士之拳拳报国忠心,可就冷了!还望皇上对其加以节制,否则,微臣就要上疏参他了。” 向北宫纵横禀报完秦夜与安可一大婚之诸多礼仪后,蓝天话锋一转,谈起了梅无一与兵部之问题。 “蓝卿,你一个礼部尚书,怎么总是与兵部过不去?前任兵部尚书——魏先,你就常常与他政见不合;现在换梅无一担当新的兵部尚书,你还是盯着不放!朕方才都在想,改天让你去做这个兵部尚书,你会不会消停一些?”北宫纵横摇了摇头,颇为诙谐地说道。 “回禀皇上,并非微臣有意针对兵部,实因国弱兵疲,心中忧虑而已。”蓝天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回复。 “爱卿忧国之心,魏先有、梅无一有、朕亦不敢不有!且给朕与梅无一些许时间,必会让爱卿一同见证我北晋王朝之荣光。” “微臣遵旨!那明日……” 尽管不知北宫纵横所指为何,但凭着自己的直觉,面前这位新的北晋帝君,决然与梅无一在密谋些什么!不敢过多追问,又再次将话题引到明日之大婚上;而之所以如此反复跳跃,只因北宫纵横对是否御驾亲临安王王府一事,一直避而不答!眼下再无时间可拖,蓝天唯有硬着头皮,再次提及。 “据闻,日日女扮男装之天焱公主——素荷,近来与秦夜麾下那个赵御,走得很近。” “皇上,这……” “无妨,月前助我北晋于益兴之地,兵退永圣大军;外加近日,兴州之数万精锐动而不攻,便是永宁公主联姻秦夜的最大回报!其余之人和事,随他们去。”北宫纵横凝思片刻,沉声说完即挥手下了逐客令,看样子是无意参加安可一和秦夜之大婚。 “天下四美之一配年轻有为之一国帝君,本是和东极新君新后一样的一段佳话,谁知竟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伴着心中感慨,蓝天行礼退出了上书房。 诸国使团奔波不停、北晋君臣上下操劳,反观即将成为新郎之秦夜,却是一脸享受地与西门怡景、宗政靖喝着热茶,好似明日之大婚,与他无关一般。 “虽说此次入赘之繁琐程度,比不了你与王妃那次大婚,可你也不该如此偷闲吧?你看看赵御、赵望和明征,忙得连用膳时间都没有;就连皇甫凡、谢光辉、宗政权这三个玩世不恭之家伙,都被安王王府那边叫去使唤了,你作为新郎官,拉着我们在此喝茶闲聊,合适吗?” 埋怨一番,西门怡景接着示意宗政靖,不要再给秦夜倒茶。 “又不是第一次大婚,放心,为夫有经验!为夫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养好身体、保存体力,明晚好好入洞房,哈哈哈!” 秦夜轻轻拉过宗政靖之玉手,逼着她用手中之茶壶给自己倒了茶后,志得意满地调侃道。 “没个正经,可一姐姐她们若在,你敢这样不要脸吗?”秦夜口中的男女床事,宗政靖听得双颊绯红,瞥了瞥西门怡景之同时,忍不住低头反问。 “女人害羞,让人怜爱;男人害羞,遭人鄙夷!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要脸干什么?是吧,怡景公主?” 这几日闲来无事,秦夜夜夜拉着西门怡景颠鸾倒凤,可算尽情体会了一阵人生快事……此刻见他满脸坏笑地注视着自己,西门怡景羞愧得失手打翻了自己之茶盏。 宗政靖见状,顿时兴致盎然地问向西门怡景: “怡景姐姐,快与小妹说说,他是怎么不要脸的?也好让妹妹明日提醒可一姐姐,免得她到时手足无措。” “你这妮子,你仅仅是为了可一吗?北王可四处宣称了,待秦夜和婉瑜完婚,就会催他准备与你的婚事,只怕提醒可一是假,为你自己早做防备是真!”西门怡景瞪了一眼宗政靖,娇嗔拆穿了她的心思。 “额……姐妹一场,不管是可一姐姐,还是妹妹我,都急需您的帮助。” “不害臊,他又不是今晚便要吃了你,你有什么可急的?难不成,你自己春心荡漾了?也是哈,哪个少女不怀春!”西门怡景言毕,抿嘴眉飞色舞地笑出声来。 “呦呦呦,也不知道是谁夜夜与他共赴巫山!难怪他要养身体、存体力,看来是被你掏空太多了!今晚注意点,不要明晚和可一姐姐入了洞房,却两小无猜地探讨人生到天亮!” 宗政靖挑逗西门怡景之后,又指着秦夜嘲讽起来,致使秦夜刚刚喝下之茶汤,一滴不漏地全喷到其胸前!而当秦夜慌忙帮她擦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白嫩饱满之玉峰,又让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第109章 二入洞房(二) 经过西门怡景、宗政靖二女,你一言我一语之闹腾,两人最终睡到了一张床上,徒留秦夜一人独守空房;对此,宗政靖还给他美其名曰:养身体、存体力,以便能在翌日之洞房花烛夜,大展雄风! 千呼万唤、万众期待,北晋王朝重辉元年十月二十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十月二十日,秦夜与安可一之大婚,正式开启。 名为秦夜入赘,实际上,除了洞房设在安王王府,一切大婚礼仪,基本都是参照秦夜迎娶皇甫纤心之章程来办!于是乎,待让秦夜烦不胜烦之各种礼仪流程走完,已是申正时刻;不等他在洞房中歇息片刻,文伊月等一众女子,又迫不及待地把他赶了出去…… “你们……迟早有一天把你们全收拾了……” “贤弟,愣着作甚,快来陪大哥喝几杯!” 秦夜无可奈何地嘀咕着,才走出大厅,便一头撞上了等待已久之司徒彪。 “大哥,小弟不胜酒力,怕一会扫了您的兴致,小弟马上安排几个海量之兄弟陪您,可好?” “少废话!你小子打仗是把好手,为何喝酒会如此畏畏缩缩?” 纵然秦夜七尺有余,奈何偏瘦,因此在极其高大壮实之司徒彪面前,宛如竹竿与柱子一般,被其随意一拽,秦夜便毫无招架之力地随他而去。 “不知大家发现没有?本将贤弟在天焱焱京和倾心郡主大婚时,永宁公主曾代表北晋出使参加,尽管她提前回了北晋,但总算有了一面之缘,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今日之喜结连理;而中玄的云香郡主,又因为参加此次之大婚,与本将这个贤弟最终情定三生!你们说,缘分这玩意,是不是很奇妙?哈哈哈。”司徒彪强逼秦夜连饮三杯,借着酒劲高声笑道。 “司徒彪,你一领兵打仗之帝国上将,琢磨这些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干嘛?难不成,你厌倦了军旅,想去摆摊算命?” 宗政昱夙愿有望,心情自是很好,来到安王王府看到宗政权忙前忙后、颇被信赖,更是得意;此时听司徒彪主动谈及自己的宝贝女儿,便不等同桌之安王反应,抢先打趣附和。 “哈哈哈,对对对,来来来,本将即兴发挥,给你中玄看看!经本将掐指一算,三月之内,你中玄便有四战之危!” 司徒彪有模有样地拨动几下指尖,无所顾忌地说了出口。 “哎呀呀,愿闻其详!”哥舒绿叶看热闹不嫌事大,紧跟着出言挑拨。 “天机不可泄露,本将能告诉三殿下的是,你东极也身在其中。”司徒彪与安王对饮一杯,故作神秘地作答。 “其实,只要永圣帝君不再执着,或许会多一路兵马直取中玄!”秦夜接过话茬,带着些许醉意,朝官阶较低之永圣使臣说道。 “对对,贤弟说得是,倘若不是相隔太远,我玉衡猛士,也想去中玄地界转转!”司徒彪敬了宗政昱一杯酒,再次口不择言。 “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们这对结拜兄弟,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一个拼命把水搅浑,上善不才,愿敬两位一杯。” 诚如哥舒上善所言,莫说同桌之安王、独孤无名、哥舒绿叶、宗政昱、永圣使臣、诸葛风雨、袁顶等人,为秦夜与司徒彪之疯狂言辞所惊,就连隔壁桌之蓝天、赵御、赵望、明征、皇甫凡、谢光辉、宗政权、檀字、孟无伤也不禁听而生畏,尽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本将乃众所周知之疯子,所说不过胡言乱语罢了;本将贤弟酒劲上头,讲的也都是醉话,做不得数,哈哈哈!”司徒彪豪爽地和哥舒上善碰了一下酒杯,即将满杯烈酒一饮而尽。 “大哥错矣,小弟没醉!不信,看小弟给您点将:赵御,小弟副将、功封赵侯;赵望,双州将军、功封望远侯;明征,原天罪盟杀手、现为小弟新任命之紫呈将军,他还有一个双胞兄弟——明安,乃土生土长之羽营所属,眼下正在秦王王府当差;皇甫凡,小弟内弟、双州州领、功封双全侯;谢光辉,界州州领、功封南湖伯;宗政权,小弟不久以后之内弟,也是不久以后之紫呈州领!” “什么……” 秦夜重用原天罪盟杀手,剑指紫呈也就算了,他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把宗政权任命为紫呈州领,如何不惊掉众人下巴?特别是宗政昱父子,这完全就是在逼他们现在就揭了面纱,明火执仗地与中玄朝堂不死不休! “宗政权,小爷与这谢兔子同为一州州领,曾经有过为期一年之赌约,看谁能把自己所辖之州郡治理得更好!咋滴,你这将来的紫呈州领,可敢和我们一较高下?”皇甫凡端起酒杯,猛地扯过呆若木鸡之宗政权,不顾谢光辉之推搡,吼着说道。 “你老子是王爷,小爷亲爹也是王爷;你是秦王小舅子,小爷也是;小爷还怕你不成?等着瞧,小爷非把你和谢兔子按在地上蹂躏!”信手取过桌上酒壶,咕噜咕噜几大口下肚,宗政权大喝一声,借着酒劲接下了“战书”。 “他奶奶的,你们两个混账,再叫大爷兔子,大爷不比了!宗政权,你就是个憨货,难道你没听说,皇甫凡主管之双州,已被我天焱皇朝定为新的陪都了吗?拿普通州郡去和陪都比,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当场被眼前这两头蠢猪叫兔子,谢光辉那极其俊俏之面容,不知是因为刚才喝酒之原因,还是由于发怒之缘故,变得愈发通红,若不仔细看,还真有点像女子娇羞之模样! “天意如此,不必气馁,谢兔子,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还是可以和宗政权来个菜鸡互啄的,哈哈哈……”皇甫凡拍了拍谢光辉肩膀,嘚瑟地大笑起来。 “胡扯……” “狂傲……” 谢光辉和宗政权齐声嚷嚷完,相视一眼,同时把皇甫凡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地揍了起来。 趁着众人目光被皇甫凡三人之打闹吸引,秦夜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宴席现场,直奔湖心小筑而去。 因何如此?原来是安可一一心想把洞房定在湖心小筑,但考虑到宾客众多,如果一味拒绝所有人前往湖心小筑闹洞房,又太显得不近人情!安王夫妇权衡之下,采取设立两个洞房之方案,即先让安可一进入主屋之洞房小憩,待时辰差不多,再转移至湖心小筑之洞房就寝…… 而为了戏耍秦夜,安可一再三叮嘱文伊月等姐妹,不允她们将此事告知秦夜!怎奈梁婉瑜不忍秦夜在大喜之日还被捉弄,便在他刚才被赶出主屋洞房之时,低声说了“湖心小筑”四字!秦夜何等聪明,稍稍一想,即已猜出了个中之意。 此刻随舟飘荡在湖面上,看着天边渐渐明朗之圆月,秦夜想着上次与安可一共乘此船之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好像有人通风报信一般,在秦夜心急火燎地赶到洞房门口时,文伊月、素荷、韦青璇、宗政靖、梁婉瑜、西门怡景、飞梦、橙冰、长离、红石等女子把安可一围在中间,悉数严阵以待地瞪着他。 “呀,是谁走漏了风声,让秦照这么快就找到新洞房?”文伊月双手叉腰,最先开口。 “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只要守好这最后一道防线,别让他轻易得逞即可。”素荷提醒。 “说得对!秦夜,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可一姐姐动情?不许撒谎!”韦青璇当先发难。 “以后还会不会再以各种理由,勾搭别的女子?如实回话!”这是宗政靖所问。 “那个,我们这么多女子,你最喜欢谁?”梁婉瑜应该是被逼的,只见她言不由衷地问完,便低下了头。 “‘起翦颇牧’四字用完,怎么办……”西门怡景说话的时候,文伊月和韦青璇还调皮地去摸了摸她的小腹。 “王爷若是不能让我们心服口服,我们就赖在洞房不走了……” 橙冰等四名丫鬟叽叽喳喳地说完,立时手牵手形成一道人墙,挡在了秦夜面前。 第110章 二入洞房(三) 翻山越岭、不避凶险,朝思暮想至今,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临时搞了这么一出……看着笑而不语、美如天仙之安可一,秦夜字斟句酌片刻,即开始“攻城拔寨”! “你们四个,本王今晚若不能如愿以偿,明日便将你们全部许配出去,信不信?橙冰,你这俏丫头,是四人中与本王最为熟悉的,怎么也跟着她们胡闹,要不要本王把你嫁给赵望?长离,东归侯老来孤苦,本王明日便安排你去凤舞照顾他,如何?飞梦,这是你家小姐大喜的日子,本王今晚入不了洞房,看本王之岳父岳母怎么收拾你?红石,挺可爱的小丫头片子,再折腾下去,本王以后可不带伊月去仁州看海了哈!” 极具威胁性的言语说完,秦夜抱起双手,慵懒地倚靠着房门,静静地看着橙冰四人。 “王爷,奴婢知错,奴婢不想嫁人……”言毕,橙冰行了一个万福礼,红着脸朝洞房门口走去,与秦夜擦肩而过之时,还下意识地偷瞄了他一眼。 “王爷,能不能把老爷接到秦王王府,让奴婢一起照顾,奴婢不想离开小姐……”获得秦夜颔首应允之后,长离飞快地脱队而出。 “王爷,奴婢本就不欲阻拦您和小姐洞房,只是……”飞梦一边出卖队友,一边如释重负地跑出了洞房。 “王爷,奴婢什么也不懂,不过人云亦云罢了,请您不要迁怒于我家小姐!”说完,红石也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好个伶牙俐齿之秦王,居然把你领兵打仗那一套,用到洞房花烛夜来了!本公主可没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看你如何威逼利诱?”眼见橙冰四人束戈卷甲、灰溜溜败走,素荷仗着公主身份,盛气凌人地充当起了“马前卒”! “秦夜离开婚宴之时,赵御已经喝了不少酒,几次劝他尿遁,就是不听!唉,看来也只有公主能够管得了他了……”秦夜话音未落,素荷已然没了踪影。 “伊月,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不久前即回到了焱京,凭他们对你的宠溺,你猜他们会不会催促本王尽快与你大婚?而一旦本王忙于战事,你猜短期内能不能腾出手来?” “秦照,你……” “听话,待本王拿下中玄紫呈之后,便带你去仁州看海,我们在那里大婚!” “真的?”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乖,出去吧!” 秦夜循循善诱,又顺利让文伊月出局!面对剩下的韦青璇、宗政靖、梁婉瑜和西门怡景等“阻碍”,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几位对这洞房恋恋不舍,难道是想要同本王一起翻云覆雨?多女共侍一夫?” “你……真是个登徒子!”韦青璇没想到秦夜会说出如此浪荡之语,不禁脱口骂出。 “青璇,本王的好义妹,你可知为兄,为何向皇上请旨封你为青凤郡主?” “为何?” “事关重大,凑耳过来!” 韦青璇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依他所言,走近附耳聆听。 秦夜神秘一笑,轻轻说完几句话后,还不忘在她绝美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致使沉浸在震惊中的韦青璇羞愧难当,蒙脸跑了出去。 “无中生有、声东击西、欲擒故纵、浑水摸鱼、反客为主!好个天下战神,三十六计用得很是得心应手嘛!继续,看你还有什么计策,准备用到本郡主及两位姐姐身上?”宗政靖不想善罢甘休,自负地指着秦夜,出言挑衅。 “珠玉在前、瓦砾在后!本王已然黔驴技穷,各位爱妃就饶了为夫吧!”秦夜委屈巴巴地诉说后,两手一摊,主动示弱。 “呦,这是准备用美男计了?”宗政靖不为所动,接着讽刺。 “靖儿,刚才在酒桌上,本王当众说了欲让宗政权担任紫呈州领的事,想必北王此刻正头疼呢!你要不要去看……” “你……” 不等秦夜把话说完,宗政靖已经快步出了洞房,身后还传来一句“怎么不早说”之埋怨声。 “别看本公主,本公主投降便是!” 想起秦夜连日在床上纠缠自己,西门怡景瞬时浑身一个哆嗦,恨不能马上即多一个人来替自己分担压力,因此不顾安可一和梁婉瑜两人异样之神情,径自走了。 此举立即招来秦夜一阵大笑。 “行,她们都做好人!同为天下四美之一,这最后一道关卡,妹妹帮姐姐守!”梁婉瑜握着安可一双手,坚定地好言安慰。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等妹妹焱京大婚,姐姐亦会帮你。” 自秦夜进门,便无只言片语说出之安可一,总算开口和最后陪在身边之梁婉瑜,结成了同盟。 “你们两个同为天下四美之一,要不,干脆就按本王方才说的,一起入洞房算了,放心,本王吃得消!” “休想……” 对着垂涎三尺之秦夜,两女异口同声地大喝。 “婉瑜,你……你这又是何必?你看看,这箭伤、这齿印,可都是你留下的!你问本王最爱谁,本王或许答不上来,但若问本王为谁受伤最多,你绝对当之无愧!”秦夜扯开自己衣物,指着肉眼可见之箭伤和齿印,声情并茂地论述起来。 梁婉瑜本就心软,此刻看到那些伤痕,哪还顾得了什么防线,美眸泛红地逃之夭夭了! “好啊,居然还留了最后一计——苦肉计!” 上次在万兽苑山洞中,虽然秦夜也是全身湿透,但由于他从头到尾只脱了一件外袍,使安可一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些伤痕!此时突然映入眼帘,让她也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可转念又想,一生唯有一次之洞房花烛夜,绝不能轻易便宜了他,于是又强自镇定地言语反击。 “不不,爱妃错了,这并非最后一计,用在爱妃身上之计策,方为最后一计!”秦夜急切地紧掩房门后,转身双眼迷离地纠正安可一所说。 “什么计策?”安可一还没意识到危险,反而好奇地追问。 “以逸待劳!”秦夜逐步靠近美人,内心躁动不已地答复。 “何意?” “昨晚养精蓄锐,今夜好好伺候爱妃就寝……” “你……” 正当秦夜如恶虎扑食一般抱住安可一、急欲一亲芳泽之际,一股寒意顷刻间通过自己腹部,传遍了全身!出于一名优秀战将之本能戒备,他敏捷地退后两步,看清了横在她手中之物什。 若不是知道她无意伤害自己,恐怕秦夜早就大发雷霆了!抢过严丝合缝之精致匕首,又气又笑地指桑骂槐: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形影不离?” “本公主这是借着自己大婚,郑重警告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任何时候,都不要得意忘形!”毫不费力地夺回匕首,安可一冷冷说道。 “居安思危、可一不可再!安大公主,可还满意?” “油嘴滑舌!青璇她们在你进门之时所提之问题,你竟一个不答;说,本公主听着!若不满意,本公主可不是怡景姐姐那种任你随意妄为之良善女子,有的是方法让你糊里糊涂地一觉睡到天亮!”安可一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眼中尽是恫吓之意。 “本王若是怕死,又岂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你?本王可以回答那些问题,但绝对是心甘情愿,而不是受你这些杀虫药粉之胁迫!还有,本王需要你亲口问出;而且,本王答一问,你便要褪去一件衣服!否则,利刃相加也好,剧毒鸩杀也罢,本王还真就躺在这里随你处置了!” 从不吃亏之秦夜,缓缓阐明自己之观点与要求,自顾自脱下外袍挂好,旁若无人地往床上一躺,神情极为享受。 第111章 天下四美之阴谋 “起来,要睡去那边睡,别忘了,你只不过是个赘婿!” “对对对,秦夜区区一山野小民,居然意图攀龙附凤,实属恬不知耻、自取其辱!公主殿下早些就寝,秦夜告退。” 秦夜句句诛心,慧心妙舌之安可一,尚未想好怎么应付,他已穿衣开门离去。 秋风不懂情,胡乱推门入,既吹灭了花烛,亦拂醒了佳人心。 对他,她先在天下特使大会上无端责问、接着蓄意利用于兴州境内、后又通过论道门再次拉其入赵行卓之局;而他对她,第一次公然坦诚心中情意、旋即不计后果救她于叛军之中、再又助她母国保境安民、还为了她数次出生入死于万兽苑、而今更是不惜名声威望入赘安王王府…… 秦夜,这个天焱皇朝举世无双之三军统帅、志在一统天下之赫赫战神,为她安可一这个异国女子,做得已然太多太多;而她呢?除了一再利用、一再索取,她还为他做了些什么?哪怕在这洞房花烛夜,她不仅蛊惑一众与他倾心相恋之女子进行苛责,甚至还刃不离手、毒不离身! 看着空荡荡之婚房,安可一生来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何等的自私!可是,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他,难道他就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没有空耗时间自责于此,她飞快熄灭余下烛火,连忙出门追了上去。 湖心小筑,纵然不是什么漫无边界之岛屿,但其方圆也有五里之广!此刻放眼望去,唯有树林、流水、花圃、野草各显神通于皓月之下,哪还有秦夜身影? 虽说梁婉瑜提前遣散了湖心小筑上、除新婚夫妇外之所有人员,但若秦夜负气离开,明日之街头小巷,会如何看他这个遇人不淑之堂堂秦王?最为重要的是,他与她,此生又该如何面对彼此?难得遇上死生托付之良配,难道就因为自己之一时糊涂,如此失去了吗? “臭秦夜、破秦夜……你算什么无双统帅?算什么赫赫战神?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一根臭木头、一块破石头……” 悔恨交加地骂完,安可一绝望地跌坐在旷野中,埋头低声哭泣起来。 “夜黑风高、荒草丛中、全身红袍、又哭又闹,与传说中之鬼新娘,有何区别?幸好附近没人,否则不被吓死,也得吓疯!” 秦夜之声音由远及近,使安可一霎那间喜出望外,起身立即平复了一下心态,又变回曾经那个高傲冷漠之永宁公主。 “别再装模作样了,这里就你我夫妇!会不会生火?为夫刚去小筑边缘抓了些鱼,我俩烤来吃。” 双脚光着、裤腿高卷、衣袖撸起、肩上摇晃着两只鞋……此时之秦夜,活脱脱一个打渔小哥。 “有福不享,非得亲自动手,显得你有能耐?”安可一强压心中笑意,扬手反问。 “为夫方才不是才说,为夫不过一乡野小民吗?如何过得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权贵生活。” 秦夜走到安可一面前,左手拎着活蹦乱跳之几条鱼,右手朝着她凌乱之青丝抚去。 “你不是告退了吗?怎么还在这?” “放着天下四美之一的天仙新娘不管,本王是疯了?还是傻了?或者正如某人刚刚咒骂的那般,是什么臭木头?破石头?” “你就是一根臭木头、一块破……” 不让“石头”二字出口,秦夜已抛下手中鲜鱼,一把揽过佳人,热烈地吻上了她的红唇。 幸福失而复得,安可一不再有一丝抗拒之意,紧紧地同秦夜相拥在一起…… “你真是个妖精,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一会天仙、一会妖精,本公主到底是什么?” “天仙是你,妖精也是你!洞房花烛中,你万般刁难;现于露天下,你又乖巧如斯!你可真是本王之克星……” “呀……本公主饿了,你不是要烤鱼吗?还愣着干嘛?” “欲擒故纵……本王此生,注定逃不出你这妖精的魔掌了……不过,本王死也乐意,哈哈哈!” 大笑着说完,秦夜便熟练地生起火堆,不一会儿就有扑鼻香味四散开来。 “至高无上之公主殿下,请!” 秦夜双手将喷香的烤鱼举过头顶,躬身呈到安可一面前,逗得佳人眼笑眉舒。 “小心刺……”看她吃得像个孩童似的,秦夜连忙提醒。 “好吃,想不到我湖心小筑的鱼,会如此美味。”安可一赞声不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几两的一条鱼,就没了鱼身。 “明明是为夫烤的好,怎么一分功劳也捞不到?” “油盐酱醋都没放,若非鱼本身之肉质好,岂能下口?” “最高端之美食,往往只需简单之制作,懂不?小娘子。”秦夜笑着摇了摇头,又呈上了一条刚刚烤好的鱼。 “也算言之有理!你怎么不吃,怕有毒吗?”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安可一毫不客气地接过,再次吃得津津有味。 “可一,帮为夫办个事呗。”手艺得到心爱之人认可,秦夜没理会她的打趣,径直求助。 “不就是想让本公主担起护卫一众姐妹的责任吗?吃人嘴短,许你便是。” 秦夜毕生之理想,即是一统天下,让苍生万民过上安康幸福之日子,而顾国难顾家,常年领军在外,家里没有一个文武双全之女子操持,他如何放心?纵然羽营所属战力无双,但于护卫女眷方面,多有不便之处,是故,秦夜一直在暗中物色能文能武之女子!截至目前为止,毫无疑问,安可一是最为适合之人。 明白此理,安可一没有再过多为难秦夜,或许是因为他烤的鱼,确实美味;也或许是因为她今晚,刚刚经历过一次失去的痛苦,她不敢再试;更或许是因为她和他,已是一家人。 “秦王王府中的君之、为君、洁谐、乐智等四名侍女,均会些许武艺,待回焱京之后,为夫把她们交你统一调遣!有你在,为夫也会安心得多。”秦夜撕下一块鱼肉,边吃边说。 “那是,有本公主这样的天下四美之一在,何需担心!”安可一抢过秦夜手里的烤鱼,把自己吃得所剩无几的那条,扔了给他。 “事到如今,爱妃还以为位列天下四美之一,是什么好事吗?难道你不觉得天下四美这个赞誉,由始至终都是一个阴谋吗?” 树枝滋啦作响,火光映射出秦夜之神情,在安可一的印象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庄重肃穆。 “你的意思是?” 十七年来,也许安可一,会在某些时刻痛恨“天下四美”这一称谓,比如受封永宁郡主、代表北晋出使天焱之时,她曾一度反感厌恶自己为什么是天下四美之一;可她更多时候,却还是很享受这一称谓给自己带来之骄傲与满足!如此这般,又怎么会去质疑此称谓背后,究竟有何阴谋? “权力美色,从来都是致命诱惑,若能兼而得之,岂不快意?而天下四美的出现,无疑更是激起了诸国权贵政要争强好胜之心,‘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试想,能将天下四美之一迎为妻妾,该是何等的不可一世?而你们四人,除了婉瑜之家世稍逊一筹,东极宰相——荀万、心儿亲父——恒王、你父安王,哪个不是一国天柱?想要得到你们,谈何容易?多少富商巨贾为你们倾家荡产?多少天潢贵胄为你们身死道消?” 娓娓述说之同时,秦夜把安可一吃剩的烤鱼,毫不浪费地吃了个精光后,接着又架起两条重新烤了起来。 第112章 征服 “长得美,有错吗?你凭什么把这些罪孽,强加在我们身上?” 越听越不对劲,安可一凑近秦夜,也不管手上油渍,揪着他的耳朵训斥起来。 “疼疼疼,为夫对事不对人,没说你们错,快松开……” 幸亏没有其他人在,不然秦夜的脸,可就丢大了。 “还说没错,故意夺门而出,让本公主落魄至此,你敢说自己没错?”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纵然强词夺理、就算无理取闹,安可一也要报今夜之仇。 “对对对,为夫知错、为夫道歉,下不为例,求爱妃快快松开……” 从小到大,秦夜何等的超群绝伦,父母长辈疼爱都来不及,又岂会被人这般揪过耳朵?伴随着尴尬与疼痛,连忙无奈地乖乖就范。 “什么时候开始对本公主动情?除了现有的姐妹,以后还要不要再找其她女子?”安可一尝到甜头,立即得寸进尺,恨不能将韦青璇她们在洞房中所提之问题,一口气问完。 不曾想,在她忻忻得意之际,秦夜瞅准时机,往其胳肢窝一挠,安可一经不住痒,一不留神,就让他溜之大吉;并且,秦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绕到其后紧紧抱住她,接着便朝她玉颈香肩吻去。 “你……”一开始,安可一还有很强的抗拒之意,奈何身体之本能反应,让她没一会即瘫软在他怀中。 “放心,秋夜风寒,为夫舍不得让你在这里受苦。”柔声言毕,秦夜轻轻抱起她,快速用脚处理了火堆之后,即向洞房走去。 重入洞房、花烛再点,秦夜没有急于占有佳人,而是从厨房取来些许早已备下之热水,极尽溺爱地帮她擦干净脸上、手上之痕迹,又乐呵呵为她拖鞋洗脚! 待伺候安可一躺下,秦夜宛如从军一般,飞快到门外冲洗一番之后,揣着汲汲皇皇之心情,回到了她身边。 “傻笑什么?怎么不说话?”安可一之平静,反让秦夜好奇起来。 “以后都这样,还是只有今晚?”眨着美眸,安可一娇羞说道。 “不说!” “为什么?” “大喜的日子,爱妃不觉得我们虚度了好多时光吗?” “我……” 秦夜不允她再说,即刻手脚并用,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之胴体。 安可一羞涩万分,想要抓被褥掩盖,却被秦夜制止了。 “万兽苑山洞那晚舍不得看,今夜,还不让为夫看个够。” “无赖……” “这就无赖了?那等下还得了!哈哈哈。” 不再耽搁,秦夜开始娴熟地上下挑逗起来,眼看情势差不多了,即顺利地同这位高傲冰冷之天下四美之一,激烈地交融在一起。 时至今日,秦夜业已和三名世间奇女子,有了夫妻之实;尽管他不想刻意拿她们作比,但她们本质上的不同,又岂是秦夜自己之情感,所能规避的?可若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说不清、说不好!非说不可的话,以秦夜的感觉,她们除了尽皆美得不可方物之外,皇甫纤心更为温柔、西门怡景多了些顺从、安可一则依然倨傲…… 而正是安可一的倨傲,更加激发了秦夜的征服欲,在西门怡景那里没有的春情,这一刻,不知给他带来了多少冲劲! 一连几次激情,气喘吁吁之安可一,再也承受不住,蜷缩着娇躯玉体,我见犹怜地看着秦夜。 “好啦,吃鱼时的话题,尚未说尽,快到为夫怀里来,不碰你就是。”秦夜张开双臂,温情脉脉地保证。 安可一听后,再次确认了一番,才堪堪小鸟依人地照做。 “如果‘天下四美’这一人人羡慕之赞誉是一个阴谋,那幕后之人会是谁?当下想来,其当初横空出世时,确实有些莫名其妙,而且,据父王所说,源头也是查无可查,仿佛一夜之间即为世人所知。” 秦夜撩过几缕安可一头发,陶醉地嗅了嗅,摇头笑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尽管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但综合去年荧惑守心以来之天下大事,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少卖关子,快说。”安可一打开秦夜乱摸的右手,娇嗔骂道。 “‘东极出轻芸、天焱生纤心、南方有婉瑜、北面现可一’,东极王朝之所以一分为二,抛开至尊皇位之诱惑,听说与无双帝君——哥舒一,痴迷于现在之东极皇后——荀轻芸,有很大关系!而如今之中玄帝君——宗政辰,假使不是因为心儿,岂会亲自率军前往无伤林,让为夫一战定乾坤,以致天下大势偏向我天焱皇朝?至于婉瑜,月河北岸之五州五十五城尽失,昭武帝君——华绝,为何不愿暂避我天焱兵锋,反而强硬挑衅?其虽未明言,但与他熟知之朝臣皆清楚,对婉瑜的求而不得,可谓息息相关!剩下你永宁公主,前后矛盾之北宫纵横,只要他再狠一点,那你北晋和我天焱,可就真的要不死不休地打下去了。” 侃侃而谈这么多,再加绝美酥胸在前,秦夜直感口干舌燥,邪魅一笑,即想去吃!幸好安可一早有防备,立即揪着他的耳朵,疼得秦夜只好作罢。 “废话连篇,幕后主谋究竟是谁?” “具体到人,为夫目前尚且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是玉衡皇朝中人,并且是个深藏不露之食客门人!‘红颜祸水’四字,算是被他利用到极致了……或许,此人会是为夫这一生,最大之宿敌!” “为何偏偏是玉衡?而不是永圣、西平之人?还有,你别忘了,偌大的东极王朝,之所以会那么快分裂出无双皇朝,当时身为中玄太子储君之宗政旻,可是出力不少,凭什么就能排除在外?” 安可一一连数问,言语之中满是不服之意。 “言之有理,看来,仅在床上征服你,还远远不够,为夫必须在见解上高你一等,才能彻底征服你这小妞。” 秦夜揉了揉自己通红之右耳,顿了片刻,继续分析起来: “先有哥舒一嗜权如命、荒淫好色之因,方有东极分裂之果,宗政旻顶多算因势利导,像‘天下四美’这种无中生有之阴谋,他及他那帮门客谋士做不出来!否则,现在的中玄帝君,又岂会是宗政辰这个废物?永圣,本身便是五战之地,同时搞乱东极、北晋及我天焱,对其目下之战略国策无益,此乃其一;其二、东极这个庞然大物之内乱,永圣朝野非但没有从中捞到半分好处,反而又不得不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去安抚、讨好骤然跃为天下霸主之中玄,可见,‘天下四美’之始作俑者,不会是其君臣谋士!另外之西平王朝,对上将军苏胤之出征诏命,都能朝令夕改,你能指望其君臣朝野暗中隐忍多年,就为筹谋‘天下四美’这等短期内,没有任何收益之阴谋?再说,以西平君臣之格局,若无本国女子位列其中,你觉得他们还会大费周章去推波助澜吗?” “‘为赋新词强说愁’,为何一定是食客门人?天下之世外高人、文人墨客何其多,兴起之时,随意评出一个‘天下四美’,也不足为奇吧?” 仍旧心有不服,安可一再次出言反对。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一堆世外高人扎在一起,对天下女子评头论足,你认为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称为世外高人?而文人墨客惜名,倘若知道自己一时兴起之言论为天下人认可、推崇,他还会甘于蛰伏而寂寂无名吗?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较大之势力刻意抹去痕迹,又岂会查无可查?” 云雨之时付出太多,眼下又确实说得太多,秦夜实在口渴,于是下床取了些凉茶,先给安可一喝够了,自己再饮。 看着他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露出对自己之爱意,安可一心中一暖,待秦夜重回床榻,她便主动朝其抱了上去!佳人如此,顿时让秦夜激动难抑,双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正经点,你还没说,为何是玉衡中人?”对于秦夜之佻达,安可一没有再想去揪他耳朵,只是轻轻捏了一下其手臂,便羞赧作罢。 “以爱妃之颖悟绝伦,为夫不信你还猜不到原因!” 秦夜口中说着,双手却没闲着,越来越往下。 俗话说,谁能最大利益既得者,谁便是最大之嫌疑者!东极一蹶不振,玉衡皇朝君臣,不仅勿需再寝食难安,而且以上将军司徒彪为帅,先是占据了东极之安州全境,后又洗劫了东极要地——阳春郡!对于北晋、永圣、中玄等其余邻国,在司央为帝期间,鲜有战事不说,甚至一度互利互惠、共同发展。 至于远方邦交,与新生之无双皇朝共击东极,勿需再作过多赘述;单对天下新霸主——天焱皇朝,刚开始是护国大将军——司任,亲临天焱焱京参加天下特使大会、交好秦夜;现在又是司徒彪亲至北晋,非但与秦夜当众结拜为异姓兄弟,而且在万兽苑之深林中,救助加赠剑,是何等之深情厚恩? 可见,若说“天下四美”真是一个阴谋,那策划这一切的最大嫌疑者,似乎确实非玉衡中人莫属……正如秦夜所言,凭安可一之聪明才智,在秦夜解释了那么多后,她已然有了定论!之所以明知故问,无非是想要借此阻止秦夜进一步为所欲为而已! 可惜,事与愿违,秦夜简单拆穿她之后,便手口并用,又开始对她…… 一夜折腾,动弹不得之安可一,对意犹未尽之枕边人,可谓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第113章 下厨 北晋王朝之疆域地界,属天下之北,因而在中秋过后,随着时日之推移,天气也愈发寒冷起来。 湖心小筑上跌宕起伏之一夜逝去,秦夜一大早便风风火火地忙个不停,不管是打水烧水、还是洗菜做饭,全都亲力亲为,不让安可一碰一下。 等安可一沐浴更衣完毕,荤素搭配适中的四菜一汤,已然香味四溢地摆上了案几。 秦夜盛好一碗饭递给她,还顺道呈送了一块瘦肉。 安可一尝了一口,不知是因为真的饿了,还是由于秦夜手艺确实上佳,她觉得挺合自己胃口。 “怎么样?还是勉强可以入口的吧?”一碗饭下肚,秦夜才想起来问一句。 “虽然与府中大厨所做之饭食相差甚远,但看在秦大王爷亲自下厨的份上,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多吃两口。”安可一对着一盘炒青菜使了使眼色,秦夜便识趣地给她夹了一筷子。 “如此说来,为夫还需好好练练厨艺,免得他日天下一统,带着你们归隐山林之时,被嫌弃。” 诸国人才辈出,动辄兵士数十万,欲让天下一统,何其难矣?而以秦夜之声名威望,纵使天下一统,意欲全身避世,又谈何容易?想到这些,安可一瞬间觉得此刻这餐饭菜,格外的弥足珍贵。 见她不语,秦夜正要出言开导,却听文伊月那百灵鸟一般之独特声音,在门口响起: “呀,有人还催着给你们送熟食,想不到人家自己已经吃上了,看看这凤协鸾和、其乐融融之夫妇,我们来添什么乱?” “确实十分不合时宜!”韦青璇拍手附和。 “双圣郡主,昨晚规劝我们离开湖心小筑的人,是你;今早催促我们送来食物之人,也是你!如何?自作多情了吧?”素荷转身看向梁婉瑜,揶揄反问。 “看可一姐姐纤尘不染之穿着,想必这几个菜,是秦大王爷亲手做的吧?菜相不错,也不知尚未谋面之纤心姐姐吃过没有?婉瑜姐姐、伊月妹妹,你们与他相识较久,是否有幸尝过?对了,怡景姐姐,您和他也有了夫妻之实,可曾如此待你?”宗政靖上前打量了案几上之餐食,极具挑拨地问道。 “行啦行啦,你们别为难婉瑜和怡景!心儿、怡景、可一、婉瑜、伊月、青璇、靖儿,以后,只要本王有闲暇之时,即轮流依此排序,单独给你们每人做饭!既然带了别的饭食,就一起坐下用点,本王先去沐浴更衣,滞留北晋日久,也该着手返程焱京了。” “婉瑜姐姐,您有没有发现,秦照刚才那个排序,好像是以同他行房之时间先后为依据,曾经说他是好色之徒,您还不信!” 似乎不满于秦夜之排序,文伊月嘟囔着小嘴,对着他离去之背影嗤之以鼻;一旁之西门怡景听到,在韦青璇和宗政靖不怀好意的笑声中,宛如犯错的小孩一般,羞愧地低头不语。 “你这妮子,总是口无遮拦!看把两位姐姐羞成什么样子了?你如果心急,让秦夜回焱京就将你吃了,如何?”梁婉瑜掩面笑道。 “谁心急了……”文伊月想不到梁婉瑜会这么戏弄她,扭捏着回复。 “呦呦呦,不急的话,与姐姐换换!”宗政靖见状,连忙半真半假地打趣。 “可一姐姐,您看她们……就会欺负我……”文伊月自知心虚,走去摇着安可一玉臂,开口求援。 “一夜春光,少女变少妇,她都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你?是吧,可一姐姐,不知昨晚感觉如何?”宗政靖乘胜追击,问出了众女皆关心之问题。 “对对对,无论是蜂狂蝶乱,还是握雨携云,唯有纤心姐姐与您们两人经历过……纤心姐姐远在焱京、怡景姐姐基本招了,就剩可一姐姐啦,哈哈哈!”机会难得,韦青璇也不愿就此错过,即刻补充说道。 “好个靖妹妹,天下剑寸步不离,你和秦夜之间,究竟有什么事瞒着众姐妹?你们是不是很久以前便认识?是不是和这柄‘天下剑’有关?或者,换个说法,与‘天下剑’相似之神兵利器有关?还有你,青璇妹妹,秦夜昨晚与你窃窃私语之后,你又惊又喜地走出洞房,为何?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是不是同紫呈战局有关?” 当此之时,安可一心中明白,倘若一直与这些世间奇女子讨论昨晚之洞房花烛夜,她绝对百口莫辩,于是立即把话题转移到她们各自之秘密上,逼得宗政靖和韦青璇都沉默了。 “秦夜是何等聪明的一个男子,怎会犯傻招惹你们这么多的女子?你来我往的说个不停,本公主听得头晕……姑娘们,别愣着了,把饭食全部摆上,她们不吃,我们自己吃。” 任由素荷置身事外,此刻也不得不为秦夜感到痛苦,喟叹几句,即吩咐橙冰等四名丫鬟上菜……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美好之时光总是姗姗而来、匆匆离去!后日返程,今明两天,多陪陪岳父岳母,就不要再住湖心小筑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秦夜沐浴更衣出来,一番言语讲尽,颇为留恋地对着湖心小筑左看看、右瞅瞅,引得安可一也跟着伤感起来。 梁婉瑜等一众女子见他们俩人如此,想想将来之事,亦纷纷相视无语、各自叹息。 她们人还在北晋,诸国战事再起之前兆,已经万分明显,一旦秦夜回到焱京,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永圣皇朝和北晋王朝、无双皇朝同中玄皇朝,谁能保证几方不会直接动武?甚至于路途之中,诸国便会按捺不住,率先开战…… 如此一来,天下又将大乱!届时,秦夜恐怕连陪她们用膳之时间都没有,如何还能共剪西窗烛、却话夜雨时? “下次再来北晋帝都,也许就不止五千羽营所属随行了,希望这一天,不要来得太快……”抚摸着安可一之玉面,秦夜由衷说道。 安可一会意,突然抓住秦夜右手,快速对着其虎口,当众狠狠咬了下去,疼得秦夜脸上青筋暴出,却不敢动弹一分。 “当此离别之时,说出那等无情话语,活该!”第一个幸灾乐祸者,除了文伊月,还能有谁? “可一姐姐还是太过温柔,换作是我,必咬秦夜嘴唇,谁让他整天口出狂言?”这是宗政靖所说。 “可不能如此轻易饶了秦夜,他不是在秦王王府,亲手为纤心姐姐打造了一个和恒王王府一模一样之花园吗?可一姐姐何不让其在秦王王府,也打造一个一模一样之湖心小筑?就在青影之中,妹妹无不同意。”此乃韦青璇给安可一的建议。 “你看你,犯众怒了吧?流了这么多血,可一姐姐,湖心小筑有没有什么毒药,可以把伤口加深一些!”梁婉瑜小心翼翼地吹着血淋淋之秦夜虎口,他以为她会好生心疼,没想到却等到这么一句话…… “纤心姐姐有花园、可一妹妹有湖心小筑,我自小在西平帝州之皇宫中长大,能不能……”西门怡景适时插话,听得在场之女眷浑身一震,悉数同情地看向秦夜。 “咳咳咳……一夜不见赵御和赵望,甚是想念,也不知皇甫凡那三个小兔崽子怎么样了?各位公主、郡主慢来,请恕秦夜先行一步……” 秦夜狼狈滑稽之言行,马上引来众女一阵笑声。 安可一让飞梦带着几名安王王府之丫鬟留下打扫,拉上梁婉瑜等人,和秦夜一同离开了湖心小筑。 第114章 归程 太子顺利登基为北晋新君、女儿觅得举世无双之夫君,按理说,操劳大半生之安王,也该卸下重担,准备颐养天年了!可惜,天下战乱不断,天焱一国独强,当下之时局,容不得他抛开责任、一心为己。 仅就此次婚宴而言,秦夜与司徒彪这对忘年之交,打着醉酒之幌子,先是司徒彪有意拉作壁上观之东极君臣,参与中玄战事;接着便是秦夜讽刺历来与中玄交好之永圣朝野;最后更是借着点将之名,秦夜强行把置身事外之宗政昱,拖进了中玄战火。 秦夜所谋甚大,直接让安王这个沙场老将,愁得一夜未眠…… 作为岳父,安王自然希望自己之乘龙快婿建功立业;可作为臣子,他又为秦夜之能征善战感到惶恐不安!天焱攻紫呈、无双出武兴、宣宁水师起;倘若东极君臣一时没有经住诱惑,再取梓州,那中玄可就真的大难临头了,稍有不慎,甚至会出现倾覆之危……而一旦中玄步上西平、乃至昭武之后尘,秦夜接下来之兵锋,将指向何方?永圣?还是北晋? “哎……眼下之北晋,终究太弱……” 无论是战将数量,还是战将才干,以及国家之整体实力,都与天焱相差甚远,纵然北宫纵横雄心万丈、梅无一确有其才,但秦夜与素君,会给他们时间成长起来吗?何况,几无战事之友好邻邦——玉衡皇朝,会允许自己周围再出现一个类似于东极、中玄那样的强国吗?想到此处,安王再也无心入睡,不到卯初时刻,即下床盥洗一番,信步游走于府内。 漫不经心地来到校场,只见赵御和赵望,正面无表情地指挥着上千羽营所属操练,旁边躺着疲惫不堪之皇甫凡、谢光辉与宗政权三人;不远处,还有为数不少之安王王府府兵探头张望。 “羽营所属军纪严明、训练苛刻,自是不假,可犯不着一天也不曾停歇吧!诚然如此,安王王府有校场让他们这些将士折腾,那客栈呢?”苦思无果,安王刚想上前一问究竟,却见明征迎了上来。 “安王恕罪,羽营所属训练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既然如此,为何又容他们远观?” 看着浑身肃杀气息之明征,安王指了指外围之安王王府府兵,出言问及。 “回禀安王,秦王有言:既然梅无一已经转投北晋,那羽营所属之训练,即不再是什么秘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谁爱看就看。” 明征躬身重复秦夜所说后,便再无言语。 “他倒是大方!你曾经为天罪盟办事?本王只是随口一问,你可以选择不回答。”安王挥了挥手,示意明征不必多礼。 “秦王有命,但凡安王所问,末将知无不言!末将追随秦王之前,确实是帮天罪盟做事,隶属天字门,乃排名第一之天字杀手。” 明征双手抱拳,丝毫没有隐瞒。 “天罪盟之天字门,本王也略有耳闻,其乃天罪盟中最强之杀手所在,而你,竟然高居第一……可还记得你杀了诸国多少权贵政要?” 安王眉头紧皱,似乎对秦夜将此恶贯满盈之魔头收入麾下,极其不悦。 “回禀安王,对那些猪狗不如之贪官污吏,末将从不计数。” “什么?你敢说你在天罪盟中奉命所杀之人,全是贪官污吏?” “回禀安王,是!”明征斩钉截铁,一字也不愿多说。 “天罪盟上下,哪个不是罪恶滔天,独你涅而不缁?”安王质疑。 “别人怎么样,末将管不了,自己问心无愧即可。”明征回复。 “无伤林被俘之天罪盟杀手,有多少?选入羽营所属之人,又有多少?另外,你为何甘愿追随秦夜?” 对于这些桀骜不驯之羽营所属,安王是彻底没了脾气,除了秦夜,他们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之姿态!难掩郁闷,安王连续追问。 “回禀安王,无伤林中共有两千余人被俘;具体有多少选入羽营所属,末将实属不知;当时自愿追随秦王,只因秦王对末将说了两件事,其一、末将之胞弟,正在羽营所属效力;其二、天下一统,以严刑峻法约束官员,比一剑杀之有效。” 明征言毕,即心无旁骛地退到一边。 交谈下来,安王尚沉浸于明征所答之思考中,一名安王王府之府兵凑近禀报,说秦夜等人已由湖心小筑归来,正在王府大厅与王佳聊天。 问了一下时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近巳正时刻;安王与明征告别一声,迈步离开了校场。 “母妃,后日便要离京前往天焱,您准备好了吗?届时,女儿可不许您催促父王回家。”已为人妇之安可一,依然如幼时一般,依偎在王佳怀里,不顾秦夜等人在场,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来。 “你这妮子,都嫁人了,还稚气未脱!以后,你有你的秦王王府,母妃与你父王,也要守好这安王王府。”一语双关,王佳别有深意地看着秦夜。 “母妃放心,无论任何时候,安王王府,永远都是安王王府!将来,小婿会常带可一回来看看的。”秦夜双膝跪地,恭敬地行礼说道。 “世事无绝对,本王也可以说:‘秦王王府,永远都是秦王王府!将来,本王也会常常去看你们。’如何?”闻声而来之安王,意有所指地回复。 “大清早的,你哪来这么大火气?后日离京,你可还有何事未曾办妥?”王佳一面示意安可一搀扶起秦夜,一面为避免翁婿二人针锋相对而转移了话题。 “怕什么?难不成会有人敢打安王王府的主意?”安王没好气地答复一声,个中之意,还是直指秦夜。 “父王说笑了,就怕我天焱君臣之盛情难却,父王一时不能回来,所以,有些人和事,还是叮嘱一番较好。”秦夜抿了一口茶,方才之恭敬,渐渐转变为强硬,听得一众女眷心惊肉跳。 “秦夜,你敢威胁本王?本王纵横疆场数十年,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认为本王会怕你强行拘禁于焱京吗?”安王闻言,立即拍桌大骂。 “北宫纵横与梅无一,在本王眼皮底下干的那些勾当,别以为有多高明,本王之所以置之不理,无非看在可一之情面上,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本王既然可以联兵灭了昭武、举四路大军废了中玄,也可以故技重施,让北晋永远消失。”秦夜冷冷说完,对着安王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 “先礼后兵,好,甚好!这才是一国之三军统帅,该有的样子!”短短说了几句,安王便快步走出了大厅。 王佳看着一言不合就当众争执之两人,心知再难回到大婚前的和睦场景,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神色为难之安可一,起身离开了。 “靖姐姐,没有成亲之前,都还一团和气!为何大婚之后,反而这般剑拔弩张?秦王就不怕别人说他过河拆桥吗?”素荷扯了扯旁边宗政靖之衣衫,低声询问。 “北宫纵横使坏万兽苑射猎、梅无一无情背叛,已经让他大为愤怒;就连现在返程焱京,也被北晋君臣利用到极致,他如何还能再忍?再不施以警告,恐怕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干出一些无可挽回之蠢事!虽说新婚燕尔,作为女婿,他不该如此让安王下不来台,但别忘了,他还是天下无双之秦王战神!”回忆起秦夜大醉的那天晚上,宗政靖心疼地看向这个年方二十之男子。 “可一,我……”秦夜愧疚地注视着安可一,一时不知所措。 “‘一旦两国开战,北晋若胜,女儿定会带着孩子追随他而去;反之,北晋若败,成了第二个昭武王朝,女儿誓死让秦夜辞去昭武皇宫,改要北晋和宫为秦王王府,以自己之方式守护这片土地!’这是妾身曾经对父王和母妃说的原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必心有歉意!”安可一拉过秦夜右手,看着简单包扎之虎口,缓缓道出了自己之心中情意。 “堂堂秦王,居然被你比作鸡犬!不过,为夫甚是享受,哈哈哈!” “你这关注点还真是与众不同,活该!” 梁婉瑜看着狠狠掐了一下秦夜虎口、拂袖而去之安可一,开口埋怨道。 “梁大美人,等回焱京,你也该好好伺候为夫了!” 秦夜凑近梁婉瑜,极为亲昵地附耳挑逗,引得宗政靖等女瞬间怒目而视…… 大婚已矣、诸事既毕,除了些许应酬,秦夜再无要务!两天时光转瞬即逝,眨眼便到了归程之日;近五千羽营所属威风赫赫、诸国使团旌旗猎猎,簇拥着秦夜等人,终于踏上了返回焱京之千里路途。 而就在同一天,梅无一精心部署之战局,亦迎来了至为关键之时刻。 第115章 开局(一) “走了?” “回禀皇上,在蓝尚书之组织下,秦夜、安王及诸国使团,全都有序离开文都、往焱京而去。” “一切,是否准备就绪?” “回禀皇上,计划攻取恒州之八万禁军,业已秘密抵达护林埋伏,只要星城之战一起,勿需一日,即可兵临恒州城下,战而夺之;截击花州兵马之四万星城精兵,也如期藏身于长山之中,待攻取星城无果之永圣士卒返回花州,即可与星城守军前后夹击,一战歼之,然后花州可复!今夜,微臣便会与禁军副统领——马安,赶赴护林;长山方面,则由轩辕将军亲临指挥。” “对于安王之提醒,你作何感想?” 北晋和宫上书房,北宫纵横没有再像近几日那般孜孜不倦地批阅奏疏,而是身着十二章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极其隆重地召见了梅无一和禁军统领——轩辕长剑;淡淡问了秦夜动向及各军部署后,就着安王临行前的再次进言,严肃地朝着梅无一征询。 “回禀皇上,秦夜既然自诩为天焱之忠臣良将,必当时时事事以国家利益为先,插手我北晋与永圣之战事,于其朝局不利,皇上大可放心。”梅无一看了看甲胄在身、侃然正色之轩辕长剑,行礼回复。 “梅尚书此言差矣,倘若真如你所说,秦夜为何透露永圣意欲奇袭益兴州郡之消息给我北晋君臣?” 梅无一以天焱臣子之身份,叛投北晋,本就不受北晋文武待见,加之其出任兵部尚书这一高官之后,行事狠辣,短短几日之间,即杀了三名兵部郎中、当众杖责了两名禁军副统领,使得朝野群情激愤,若非有北宫纵横强行压制,梅无一岂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但于轩辕长剑来说,无论何时何地,他是不会给梅无一任何好脸色的,此番在北宫纵横面前冷冷反问,便可见一斑。 “此一时彼一时,月前,他与永宁公主大婚在即,永圣却兴兵来犯,让初为天下霸主之天焱皇朝,颜面何存?如今,两国联姻顺利完成,他自然乐见我朝与永圣开战!毕竟,天下诸国,除了与天焱遥不可及之玉衡没有伤筋动骨,当属永圣这一老牌强国兴盛如前!以秦夜之战略远见,岂会继续放任?” 梅无一向轩辕长剑拱手一礼,缓缓引导。 “皇上,不管怎么说,舍安王而用梅尚书,太过冒险!且不说永圣君臣会不会中计而轻兵冒进,就算一切如我朝所愿,也该由安王、或者召回上将军统兵应战,如何能将此等重任托付于一个新人?现在倒好,安王远走天焱、上将军被兴州大军牵制……万一天焱君臣真的强行扣留安王,抑或兴州兵马联合永圣双盛士卒共攻信城,那可如何是好?” 梅无一之言,尽管使轩辕长剑有些许信服,但还是将此次谋划中所存在之重大问题,一一列举。 “皇上……” “秦夜没有一鸣惊人之际,天焱朝野一直倚重所谓的‘一王六将’,结果呢?保境安民尚且不能,谈何开疆拓土?反之,随着秦夜封王拜将,天焱三军涌现出了多少将才?拥兵五十万之北晋天下,岂能只靠安王和上将军两人统军征伐?难道非要像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那般,直到亡国灭种之刻,才大胆启用孟无伤、檀字等新人?关于和永圣之相关战事,朕已全权交由梅尚书统筹,将军不必再议!纵然输了,朕亦无悔!北晋,也还输得起!” 北宫纵横挥手制止急欲谏言之梅无一,亲自强势驳斥了轩辕长剑,令其再也不敢以任何理由反对梅无一。 “爱卿曾对朕说过,西平珠州会佯装出兵牵制天焱部署在西境之精锐,可如今看来,兴州数万驻军不仅不为所动,反倒开拔至信城边境,使得上将军投鼠忌器,不能再如上次那般,倾巢猛攻永圣双盛之地……朕无他意,只是提醒爱卿,秦夜奸诈无比,日后凡是涉及到他的谋划,务必慎之又慎!” 待轩辕长剑躬身退出上书房,唯余梅无一之时,北宫纵横坦言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回禀皇上,想必那赵无心就是得了秦夜出兵之保证,才会匆匆返程永圣!殊不知,兴州劳师动众,正是秦夜为了促成永圣大败而所布之局,皇上只要以此观之,即可通晓秦夜近日怪异言行之成因。” 梅无一伏地叩首,恭敬解释。 “坐山观虎斗,实属高明!也罢,既然秦夜有心助我,姑且受之!接下来,就等爱卿建功封王了,哈哈哈。”北宫纵横略作思索,旋即大笑着说道。 “皇上放心,此局已开,永圣必败!” “好,甚好!” 北宫纵横亲自扶起梅无一,君臣二人志得意满,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尽皆开怀大笑…… 北晋君臣磨刀霍霍,东极朝堂却对中玄战事,始终没有定论。 支持出兵中玄梓州者,以大元帅及一众武将为主,他们认为此举不仅可以趁机“痛打落水狗”,而且一旦拿下梓州,便可与孤悬中玄和永圣边境之军威州郡,组成攻守防线而有利于长治久安。 反对出兵中玄梓州者,则多为文臣,他们的观点,无非就是“穷兵黩武”、“国疲民乏”等老生常谈之言词,使哥舒耀听了颇为厌烦。 至于当朝宰相——荀万,既未明确支持出兵,也没当众反对,弄得文武百官都搞不清他究竟意欲何为! “你个老匹夫,本帅知道你支持出兵,只不过是再等他国烽火而已!其实,本帅与军中武将何尝不是再等?只不过不像你这般故作高深罢了!你说你这老匹夫,就不能爽快些,连累本帅深夜至此。” 朝堂争吵一天,依旧未能达成一致,哥舒耀大为不悦,于是在御书房连夜召见杨笙及荀万;不等对方落座,杨笙已直言调侃。 “你这老东西,十余万大军集结云晶,当本相瞎了还是聋了?你不让本相舒畅,本相岂能让你痛快?”荀万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热茶,极其不屑地回复。 “呦呵,我东极王朝任何一兵一卒之调动,可都是经过皇上亲自应允的!你心中不爽,有本事,找皇上说去。” “你……不可理喻!” “行了行了,两位爱卿须发皆白,就不要在朕面前显拙守雌了!叫你们来,不是讨论要不要打梓州的问题,而是商议是否再兴一路大军,由高延出发攻取中玄凌云之地?” 哥舒耀突如其来的惊天之语,直让杨笙及荀万两人,顿时目瞪口呆!任凭他们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位年轻帝君,居然意图同时强占中玄梓州和凌云两地六郡二十一城…… “回禀皇上,对我东极来说,天焱、无双及宣宁三路兵马围攻中玄,或许是个天赐良机,但绝对不是覆灭中玄之时!末将之见,我朝全力拿下梓州全境即可,万万不该再打凌云的主意。”见荀万没有马上表态,杨笙便率先开口力谏。 “天焱取紫呈、无双抢镇州、宣宁夺醉芝,若梓州再为我东极所占,那中玄治下之地,可就唯有玄都、龙腾、凤鸣、中胜、凌云等五州了,以其当下之混乱朝局,焉知秦夜不会一鼓作气灭了他?” 杨笙之反对,致哥舒耀火热之内心,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强压失望之意,冷冷说了几句,即目不转睛地看着沉默不语之荀万…… 第116章 开局(二) “回禀皇上,秦夜假仁假义,每每攻下一州一地,尽皆免除十年赋税,长此以往,国力如何支撑?军资粮草何来?素君好大喜功,营建双州陪都之同时,又举全国之力开辟无伤林、开凿十万大山……老臣实在怀疑,天焱还有余财供秦夜打紫呈这一仗吗?” 荀万并未直接回答哥舒耀,而是从侧面道出了自己见解。 “威威天下战神,竟被你说成假仁假义;堂堂千古一帝,却被你说成好大喜功!荀相,朕自认不是昏君庸主,有不同意见,大可不必拐弯抹角!罢了,暂且让中玄再苟活几年。” 语尽,哥舒耀挥了挥手,示意文武二臣各自回府歇息。 “同是年轻有为之一国帝君,皇上居然称素君为‘千古一帝’,该是何等胸怀?” 出了御书房,杨笙对着身旁之荀万说道。 “力排众议、毫无保留地支持秦夜攻城拔寨,将天焱疆域扩大了整整一倍有余,且势头还在继续;合二十五州之能,正在做的几个创世工程,不为个人享乐,一心造福百姓……这样的一国帝君,以目前观之,难道配不上‘千古一帝’四字吗?” 荀万唏嘘说完,扬长而去。 “你个老匹夫,前一刻还说人家好大喜功,现在又把他夸上天,真是个老狐狸!” 自顾自嘀咕一番,杨笙迈着稳健之步伐,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 收到司徒彪急报之时,玉衡皇朝帝君——司玄极,在护国大将军——司任、宰相——张之堂之陪同下,正视察距离北晋边境最近之城池——玉愿郡。 好似曾经被无伤林阻隔之昭武界州与天焱剑州,玉衡玉愿郡和北晋北盛郡,尽管相距不过四百里,但中间却横亘着神秘莫测之万兽苑,几乎没人可以直穿而过;否则,玉衡、北晋两国之几代帝君,岂能一直相安无事? “百年光阴转瞬流逝,我玉衡三军在这万兽苑地界,还是如此止步不前,难不成,它是不可跨越之天堑吗?” 司玄极看完司徒彪亲笔书信,扬剑指着面前之万兽苑,厉声问道。 自从获悉天焱君臣在不余遗力地开辟无伤林、开凿十万大山,初登帝位之司玄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打穿万兽苑、攻取北晋州郡之欲望;待朝中局势稍稳,即马上带着司任和张之堂,御驾前来玉愿郡,力求有所突破! “回禀皇上,事在人为!区区万兽苑,纵然有些凶险,但只要肯下决心,密林变坦途,也并非什么难事!可是,为何我朝历代雄主、北晋几任帝君,都视而不见、安于现状?” 张之堂知道,天焱皇朝之骤然制霸、以及素君之种种壮举,不止一次深深刺激到了意欲吞吐天下之新帝,此次之所以迫不及待地亲临玉愿郡,便是出于这等缘故;只是,一旦对万兽苑动手,需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不说,还将直接同北晋短兵相接,真可谓关乎国运兴衰之大事,岂可轻率?是故,他一开口即抬出了司氏皇族之列祖列宗,只为能够劝谏司玄极郑重行事。 “回禀皇上,只要给老夫十万士卒,一个月之内,必让玉愿直通北盛,不过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罢了!只是,有了此路,我玉衡勇士可以畅通无阻,他北晋兵马亦能尾随而来!正因如此,两国帝君均都唯恐给对方做嫁衣,以致万兽苑成了谁也不愿去碰之天然屏障!” 见司玄极颇为不悦地注视着自己,司任主动道出了这一客观事实。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诸国墨守成规之帝君,皆是层出不穷,但朕告诉你们,朕绝对不是其中之一!先看看上将军之急报,你们再决定如何作答于朕。” 冷冷说完,司玄极将手中物什交给张之堂,转身即朝万兽苑走去;吓得司任连忙招手叫来御前护卫,寸步不离地随行保安。 “邪乎的很,随着秦夜与安可一之大婚结束,长期执掌北晋三军之安王,居然拖家带口前往天焱……北宫纵横与梅无一这对君臣,究竟想干什么?” 张之堂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司徒彪书信传给满脸疑惑之司任。 “秦夜在万兽苑遇刺之后,北晋前任兵部尚书——魏先,被逼自尽;如今又有安王出走,难道北宫纵横真的因为安可一,与一帮老臣生了嫌隙?果然如此的话,他就不怕永圣再举大军犯境吗?”与张之堂神情无异,司任看完也是自顾自疑虑起来。 “北宫纵横登基大典,秦夜并未参与;秦夜隆重大婚,北宫纵横亦未出席!似乎,两人确实因为安可一有了隔阂;可若要老夫相信北宫纵横不顾北晋安危,任性支走国之柱石,断无可能!别忘了,北宫至平那个老东西,还没死呢!”张之堂缓缓分析道。 “那他们大费周章搞出这些动静,意欲何为?引蛇出洞?引狼入室?”司任反问。 “北晋羸弱,众所周知!假如北宫纵横与梅无一正是利用这一点,再巧妙地制造出君臣不和之假象,未尝不能有所作为!” “不错,一旦永圣朝野觉得有机可趁,或许真的会落入他们圈套!可是,北宫纵横就不怕局面失控,遭到反噬吗?北晋,苦寒之地,能于乱世之中存国续种,已是不易,想要争雄天下,谈何容易……” 走在前面之司玄极,止步打断一唱一和之两人,毅然决然地说道: “无论如何,北晋与永圣之战,在所难免,且不会一战而休!值此良机,我玉衡三军岂能无所作为?大将军听旨:着你亲统玉京和顺天两州之十万将士,务必在一月之内,打通万兽苑,备战北晋。” “老臣遵旨……” 看着跪地领旨之司任,置身万兽苑边缘之张之堂,心中暗自叹息:“围绕中玄之四国大战将至、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摩擦不断、永圣和北晋烽烟又起……现在,就连承平日久之母国,也开始改弦更张,兵锋直指北晋!天下诸国混战之大乱世,又来了……”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两军阵前,况中之和陆否策马上前,迎面而立;阔别一年有余,原为挚友的两人,如今再见,已是势同水火之仇雠。 “陆否,纵然先帝有错,但新皇和诸葛宰相,待苏胤上将军与你们,总该不薄吧?你我交好,若你能迷途知返,本将拼了身家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况中之解下腰间所系之酒壶,自己猛灌了一口,扔给不远处之陆否。 “况兄,小弟与展兄绝非恋栈权位之人,这一点,你很清楚!如今两军对垒,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尽管你我有义,亦是无能为力!借着这壶酒,你我就此绝交;稍后两军厮杀,不必……客气……” 陆否接过酒壶,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满是无奈地长叹几句,又将酒壶扔还况中之。 “明明尚有余地回旋,为何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巴结天焱、献媚秦夜、割地苟活,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况中之怒骂。 “从起兵自保那一刻开始,便已再无任何余地!就算自己死不足惜,也该为身后之数万弟兄着想!至于况兄口中的‘巴结天焱、献媚秦夜’,岂非五十步笑百步?另外之‘割地苟活’,你可以问问风州和典州之兄弟,他们的家乡父老,现在过得怎么样?秦王和天焱既然可以明告天下,免除西平故地十年赋税,我等有什么理由不扞卫这得来不易之安康?”陆否平静回复。 “诸葛宰相为了照看你和展思之家眷,付出了多少,你们知道吗?朝堂内外之压力,你们知道有多大吗?如果你们再一意孤行,举兵杀戮,置他于何地?难道你和展思就不担心,珠州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借机发难,害了你们家眷?”况中之高声责问。 “知道小弟与展兄为何坚守帝州、福州至今?假使我们的家人生出不测,帝州和福州全境,即刻便是天焱的!届时,小弟定为羽营所属开路,引秦王杀进珠州,斩尽所有罪魁祸首。”陆否冷冷威胁。 “今日一战,你非要打?” “事已至此,不可避免!” “那好,来战!” “开战……” 况中之和陆否各自下令之后,两人身后之先锋骑兵,即跃马杀出。 况中之所领之五万富州士卒,分先锋骑兵五千,左翼一万、右翼一万、中军主力一万五千人、后军一万。 陆否所带之风州和典州老兵,将近七万,兵力较足,分先锋骑兵一万,左翼一万、右翼一万、中军主力两万人、后军一万;余下近一万精锐独立于全军之外,充当奇兵。 天高地广,两方勇士相遇,全然不再需要什么战术策略,拼的唯有军心、人数……富州士卒志在收复旧都,士气高扬;风州和典州老兵,则一心为了父老乡亲之幸福生活而战!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自认王道之师的富州先锋军,终是不敌视死如归之“叛军”,渐渐败退;况中之想要调左翼军驰援,却被告知左翼已是自身难保;而且,坏消息接踵传来,右翼亦告急。 看着表里不一之中军诸将,况中之一言不发,挥手示意鸣金收兵…… 第117章 开局(三) “望州传来急报,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皆有兵马调动;以急报发出之日期推算,他们此刻,极有可能已经交战……为防不测,老夫这就连夜赶回代京,朝中诸事,你自己注意。” 首次到访秦王王府,谢战本想拜托恒王来日关照一下谢光辉,可话到口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秦夜一行离开北晋文都,已有十天,若如本王所料不差,永圣君臣也该动手了!两国大战在即,你个老小子跑去代京干什么?是西平重要,还是永圣重要?” 谢战之担忧,恒王焉能不知,但其心中亦有自己之谋划,是故冷冷反对。 “驴唇不对马嘴,老夫是否留在焱京,与永圣同北晋之战局何关?你个老匹夫少在这胡搅蛮缠,老夫不是来和你商量。” “怎么没关系?本王问你,一旦永圣落败,驻守信城之穆天寒会不会铤而走险,发兵攻打永圣双盛?那个时候,谁来统率兴州大军直取信城?” “你是干什么吃的?还有皇甫无惧和文义,他们就不能领兵上阵?另外,待永圣与北晋之战报传来,或许秦王正好抵达焱京,有堂堂无双战神出马,何事不能定?” 不满恒王颐指气使之言辞,谢战不顾上官菁母女、秦雨任夫妇、皇甫无惧、文义等人在场,径直嘲讽。 “揣着明白装糊涂,皇甫凡前脚回府,本王马上便要为其举行大婚,你说本王与皇甫无惧,还有闲工夫管永圣吗?至于文义,待伊月抵京,刚好与宣界一家团聚,你忍心让他出征?最后,别跟本王提那小兔崽子,处处留情、天天惹事!秦雨任,你这专情的优点,那小兔崽子是一点不沾边!谢战,本王劝你一句,让谢光辉离他远一些,免得有朝一日妻妾成群,有损你骠骑大将军之威名。” 对于秦夜纳侧室,恒王一开始是极为包容的,为此还不止一次开导上官菁,谁知秦夜竟没完没了地爱了一个又一个,哪怕恒王心胸再怎么宽阔,也终是忍不下了;今晚接到秦夜带着日落阁等众多女子返程之消息,气得一口饭都未吃!此刻听谢战提及,即阴阳怪气地骂了起来。 “哈哈哈,假使谢光辉能像秦王那般举世无双,别说几名女子,就算成百上千,老夫也引以为豪!秦侍郎,秦王重任在身,万不可以此狭隘之论扰他心神,眼下国库空虚,意欲大动干戈拿下中玄紫呈,谈何容易?老夫都已为他愁得寝食难安了,也罢,代京之行,暂且搁置,老夫就留在焱京给秦王撑撑场子,省得有些老匹夫倚老卖老,苛责我天焱皇朝年轻之三军统帅。” 尽兴言毕,不再理会恒王,谢战拍了拍屁股,迈着四方步走出了王府大厅。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种老子,难怪会教出谢光辉那等废物纨绔!” “咳咳咳……” 恒王突如其来的几句诟骂,似乎让一直闭口不言、正在喝茶之文义想到什么,顿时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父王,永圣与北晋将战未战,帝州和珠州,却是实打实的摆明了军马,还望父王慎重。” 为掩文义尴尬,皇甫无惧起身恭敬地对恒王进言。 “能征善战之两大主帅,一人出走在外、一人无法脱身,外加新君初立、政权更替,确实是可遇不可求之最佳战机!只是梅无一此人,我总隐隐感觉永圣君臣会在其手里,栽一个大跟头。” 短暂调整心态,文义不矜不盈地说出了自己想法。 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功封建耀伯,先后担任耀州州领、兴州州领之梅无一,可谓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如今竟叛投他国,当上了北晋的兵部尚书……此事影响甚大,就连一向敬仰秦夜之闵功、虞鹤等御史言官,也颇有微词;处置不当,恐怕又会落人口实。 念兹在兹,恒王瞪了一眼皇甫无惧,不悦地说道:“看什么看,在场之人,唯有你与梅无一曾于耀州共事,还不快说?” “梅无一不仅心思缜密,亦属抱玉握珠之材,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训练军士,皆是不可多得之干将!红临之战,除了秦夜,换作其他人,不见得能比梅无一更胜一筹……当时把他由耀州调到兴州,于国来说,虽是权宜之计;但对其个人来说,确实有失公允……” “沧海遗珠、宝玉蒙尘,亏本王一度夸秦夜知人善任!还有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谏?现在变成这样,你们作何解释?” 负手踯躅之恒王听到此处,扬指打断皇甫无惧,尤为惋惜地反问。 “遥想你当年功封恒王之刻,若非你有意打压磨炼,何来跻身‘一王六将’之文义?游戏人间之皇甫凡与谢光辉,都能追随秦夜纵横诸国,何况梅无一?一片苦心换来分道扬镳,别人不理解也就算了,你我作为长辈,岂能如此求全责备?” 挥手示意皇甫无惧禁声之后,文义谑而不虐地调侃起恒王。 “不行,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耳提面命,你们少在这妇人之仁!高处不胜寒,我等护不了他一辈子……不说了,想要找梁错那个老顽固饮酒之人,自来便是。” 仿佛累了,恒王不愿再继续唠叨,带着秦雨任、文义、皇甫无惧三人,骂骂咧咧地寻梁错去了。 “心儿,等秦夜回府,为娘一定好好教训他。”周慈愧疚地保证。 “他为国操劳如斯,难得回府,心儿不许母亲说他。”皇甫纤心娇嗔答复。 周慈听毕,无奈地与上官菁对视一眼,柔声笑道:“也不知那小子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娶了心儿……” 兴州地域内、水浅身死处,经安可一提议、获秦夜赞许,安王亲率随行之北晋人员,在诸国使团之见证下,隆重地祭奠了水浅及一众战死之禁军将士;因为感念他们对安可一之舍命护佑,秦夜也曾庄重参与。 哀思方寄,领秦夜之命、提前赶回兴州之丁程,携所部士卒,特来复命,并将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之战况,一同禀报。 而原本计划前往焱京之袁顶与诸葛风雨,在收到自己阵营的紧急军报后,不由得纷纷向秦夜及诸国使团辞别。 送走袁顶,于诸葛风雨临行之前,秦夜单独与其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之会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绝非明智之举。”秦夜拱手劝诫。 “天道无常,事在人为!纵使输了,立世百年之王朝,也该有人殉国。”诸葛风雨淡淡回复。 “珠州御林军不愿打、富州子弟打不赢,白氏尾大不掉、朝臣互相掣肘,外有强敌、内政不稳!宰相知道,西平珠州,早已无力回天;百般筹谋,不过是为了一个体面之落幕。” 秦夜说完,起身将展思之亲笔信件,交予诸葛风雨细览。 “父相苍穹,吾名风雨;苍穹已逝,风雨飘摇……” 送回展思求援书信,诸葛风雨宛如丢魂失魄一般,黯然无神地坐回座位,良久才道出上述言辞。 “与永圣庙堂之战事,北晋君臣或许能一时得逞,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赵逍主动同我天焱联军,北晋必败;何况,玉衡新帝,岂会坐视邻国强盛而毫无反应?宰相私下和梅无一达成之密议,还是趁早作废为好。” 有了展思之求援,秦夜即可名正言顺地亲统天焱大军,直捣珠州;再有帝州配合,一举拿下西平四州,亦非难事……想到这些,面对秦夜提醒,诸葛风雨惨然一笑,摇头说道: “北晋之种种,不过是风雨病急乱投医罢了;不管结局如何,也算尽了臣子本分,全了忠孝之义。” “其实,还有一条路可走。”出于惺惺相惜,秦夜坦言相告。 “王爷说笑了,去帝号、称臣、纳贡等苟活之举,决然不会出现在我珠州朝廷。”诸葛风雨沉声拒绝。 “人心难测,也许,西门刃及其余珠州文武,会欣然应允。” “看来,今日之见,即是死别!临别赠言,希望有助于秦王:‘莫执着旧情、总佛眼相看!’秦王盖世英雄,风雨在此祝好!” “诸葛世多贤,一姓古所夸!宰相,走好……” 第118章 狼烟起 换汤不换药,与前往北晋迎亲之时无异,秦夜一行返程焱京途中,也是走得极慢;加之诸国使团人数众多,各种宴会聚议不断,致使归期一拖再拖,直到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十二月一日,才回到了焱京!而这一天,距离他们动身离开北晋之刻,已过了将近四十天…… 诚如谢战月前之预测,当秦夜踏入帝都之时,永圣与北晋之战事消息,亦传到了众人耳中: 永圣皇朝帝君——赵逍,乾纲独断,共发两路大军征伐北晋;第一路,诏命正王——司空闪,统兵十万出恒州,意在北晋益兴;第二路,诏命驻守花州之骠骑将军——齐戟,发兵十万,直取北晋星城。 结果,早早埋伏于护林之地的八万北晋禁军,在梅无一之率领下,避开司空闪大军,绕道至永圣之恒州城下,趁城中兵力空虚,以不到一万禁军伤亡之代价,拿下了永圣这处咽喉要塞,兵锋威逼其国第一重郡——圣郡! 恒州既失、圣郡即危,司空闪无心再攻益兴,便率军撤离!已达目的之梅无一不愿就此放过永圣这支劲旅,留下马安死守恒州,自己率四万禁军,与司空闪在护林展开了惨烈而悲壮之厮杀……北晋禁军乃北晋军队中之最强精锐,又有备而来,自是战意甚浓;永圣士卒仓惶回师,却占人数之优,更兼司空闪带头冲杀,亦属骁勇!一战下来,北晋禁军伤亡近三万;永圣损兵七万余,司空闪重伤不醒,被部下拼死救走。 另外之星城攻守战,齐戟妄自尊大,自己将兵十万冒进不说,还严令右将军——童寒酥,不得离开花州一步,目的仅仅只是担心其争功。 后来,齐戟猛攻星城不顺,屡屡受挫之同时,恒州失守、正王败退之噩耗如潮水般袭来,顿时军心大乱!齐戟无奈,只好作罢,下令撤回花州。 可惜,憋了一肚子火之轩辕长剑,没有给他机会,待一阵响天动地之鼓号声四散开来,藏身于长山中之四万星城精兵,立即倾巢而出,杀得永圣士卒丢盔卸甲、慌不择路! 等童寒酥接到探马急报,齐戟已然死于乱军之中……其麾下之十万将士,在星城守军和轩辕长剑所部之前后夹击下,或死或降者,竟高达九成之多,可谓全军覆没! 想救却为时已晚,童寒酥除了仰天长叹,唯有通令余下之五万兵马枕戈待旦,誓与花州共存亡;而在其将士同心、严防死守下,轩辕长剑猛攻三天三夜,死伤无数,硬是没有如愿收复花州,双方已经陷入了僵持…… 就在天焱君臣和诸国使团各自为此感慨之时,一则新到之军报,再次让众人哗然不已。 原来,一直同北晋相安无事之玉衡,在护国大将军之亲领下,以十万玉衡将士,火速开辟穿越万兽苑,直击北晋北盛郡;北晋当地之三万守军不敌,无一幸免!北盛郡全境,已为司任所占,相距不远之北晋怀阳州,告急…… “皇上……秦王不见了……” 诸国使团进京,身为领军人物之秦夜却凭空消失了,不仅没有回秦王王府,甚至有没有入城,也无人知晓!这可把负责宣旨之太监总管——余恩,急得团团转;问遍赵御、赵望、皇甫凡等与秦夜最为熟悉之侯爵干将,除了了解到秦夜最后之踪迹,其余一无所获!顾不得诸多礼仪,余恩一路小跑进月宫,满头大汗地向素君禀报。 “朕不是已经明旨诏告朝野,秦王于焱京城中所拥之羽营所属人数,不设限制了吗?为何秦王还拘泥于此?亲自去城外选地驻扎也就罢了,最后还搞出个金蝉脱壳,他想干什么?一手把天下搅得乱七八糟,他倒躲起来偷闲!朕之前还想把他劈成两半,如今看来,最好砍为三段,一扔西平、二丢北晋、三弃中玄,哈哈哈!” 素君示意一旁之宫女给余恩递上巾帕,先是自问自答一番,后又旁若无人地开怀大笑起来。 “照你这么说,何不将秦王碎尸万段,抛向天下之每一个角落?素镜白了素君一眼,鄙夷反讽。 “古人诚不欺朕,果然最毒妇人……” 素君尚未说完,即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寒意,自知有失,立刻话锋一转,对着面部表情丰富之余恩吩咐道: “告诉雷灭,马上出动苍穹护卫找寻秦王,倘若明日早朝见不到毫发无损之秦王,他便光着屁股去大街上溜一圈。” “皇上……遵旨……” 形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余恩强忍笑意,连忙找雷灭传达这道啼笑皆非之旨意去了。 “笑个屁,告诉你们,雷某若光屁股逛街,你们也必须裸奔!愣着干嘛,尤果留下护卫皇宫、邬房领三千弟兄往城东找、费千携三千弟兄去城西寻,雷某自带两千弟兄去秦王王府。” 送走余恩,雷鸣哭丧着脸,朝着一群低头闷笑之同僚,低吼下令。 “这个,雷大统领,小弟提醒一句,余公公方才可说了,秦王并未回秦王王府,就连赵侯等人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你此刻去秦王王府,恐怕于事无补。”邬房咳嗽几声,“一本正经”地劝说。 “放屁!倾心郡主、永宁公主、双圣郡主何等聪慧,焉能不知一二?纵然撒泼打滚,雷某也要求得秦王踪迹。” “行了行了,还不行动?你想光屁股游街,我等可不想要一个光屁股上司!” 费千调侃完毕,大笑着率先出门点兵去了;雷灭意欲发作,却无从下手,只好瞪了一眼正在憋笑之尤果和邬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老雷,数月不见,愈发精神了嘛!咋滴,何事让你这般兴师动众?” 北晋一行,皇甫凡所为,虽说天焱朝野早有定论,但真正面对自幼便畏惧如虎之恒王,还是浑身颤抖、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就在他不知如何应对之际,门口传来了雷灭求见之声音;瞬时使其激动得上前搭讪,那热情洋溢的样子,好像是多年未见之故交老友似的。 “哎呦,侯爷,我的小祖宗,你这次可一定要帮老雷,否则,过了明日,老雷就无颜再见您了!”低头附耳与皇甫凡说了素君之旨意,雷灭两腿一软,直接对他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就光屁股游街嘛,怕啥?君玉芒当年醉酒裸奔,不也轰动一时?现在怎么样?还不照样吃香喝辣,比谁都快活!”皇甫凡听毕,即刻口无遮拦地嚷嚷起来,差点把雷灭气晕过去。 “混账东西,越来越无法无天,真是气煞本王!皇甫无惧,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把这丢人现眼之小兔崽子,拖下去家法伺候?” 当着自己一家、安王一家、宗政昱一家、宣界一家、梁错一家、秦雨任夫妇及西门怡景、韦青璇等一众女子,皇甫凡甚是得意地旧事重提,惹来恒王刹那间拍桌大骂,吓得皇甫无惧和皇甫凡这对兄弟现场石化,既不出言附和,也不依令而行。 “外面狼烟四起,家里也不安宁!这里是秦王王府,不是你恒王王府,要打要骂,学学谢战,回你自己家里去折腾。” 诸国战事频发,难得一见之皇甫凡,随时有可能纵马出征……作为母亲之上官菁,本就对少子心疼不已,此时见恒王为了颜面而责难于他,当即高声喝止。 “夫人说得对,是本王一时失态、喧宾夺主了!秦侍郎,本王给你赔罪。”恒王不敢反驳上官菁,却将矛头对准了强颜欢笑之秦雨任。 “父王,今日宾客云集,父亲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您老就别打趣他了;雷统领,知道闵御史府邸吗?秦夜必在那里,怡景妹妹已经备好了饭食酒水,你走的时候,劳烦一并带去;秦王王府门口之苍穹护卫,最好悉数前往。” 皇甫纤心短短几句话,非但安抚了恒王,又替秦雨任脱了困,更帮雷灭解决了燃眉之急,甚至还极其周到地为秦夜备好了饭食酒水…… 她温柔之声音言语,使在场之人如沐春风之同时,也不禁让所有人为之叹服!而随之在众人心中衍生出的一连串问题,即为:她是如何猜到秦夜行迹的?为何特地送饭食酒水到闵功府邸?额外强调苍穹护卫阵容,又是何故? 第119章 嫁祸 若说第五玉珩之玉镶侯府偏僻简陋,尚有些许刻意避嫌之成分,那闵功之居所,可就属于千真万确之土阶茅屋!以家徒四壁、上雨旁风等言词形容,亦丝毫不为过。 冬风凛冽,秦夜与明征身临其境,看着院中劳作之闵功、衣着单薄之豆蔻少女,饶是两人杀人无数,也不禁心中一酸,对这位刚正不阿之御史言官,愈加钦佩了几分。 “老闵,快别忙活了,有客人到。” 闲来窜门之虞鹤,几乎和秦夜两人一同步入闵家;尽管不知他们身份,但秉着来者是客之古礼,虞鹤还是连忙呼喊闵功前来招待。 “草庐寒舍,除了虞鹤与屈野,没人会愿意多看一眼,更何况纡尊降贵,到此一坐!二位突然出现,实非吉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大人高风亮节、无惧斧钺,又岂会在乎门庭冷落、福祸与否!” “秦王过奖,下官惭愧!”闵功洗手并整理衣衫之后,对着秦夜恭敬行礼。 “老闵……你说他……秦王?”虞鹤结结巴巴,大惊失色。 前有素君明旨百官各司其职、不必出迎秦夜一行之离奇;现有秦夜放下诸多要务、登门造访闵功之怪异!莫说从未与秦夜见过面之虞鹤,纵使和他相熟之赵御等人,谁又能想象得到?谁又能平静对待? “平州诸事,辛苦虞大人了!秦夜在此为平州军民,向虞大人致谢。”秦夜话音刚落,即庄重地向虞鹤行了一个天揖之礼。 “职责所在、分内之事,一切为了天焱,秦王不必如此。”朝野不屑一顾之边境州郡,却被权势滔天、名震天下之秦夜记在心上,虞鹤不禁大为触动,连忙躬身还礼。 “如果下官所料无差,秦王抵京,应该还没有入宫面圣、回府探望父母爱妻吧?永圣初逢大败、北晋喜忧参半、玉衡趁火打劫、西平内忧外患、中玄自顾不暇、东极和无双磨刀霍霍……亟需秦王处置之军政大事,多如牛毛,秦王却有闲情逸致驾临蓬门,可真让下官受宠若惊。” “老闵,你这臭脾气……” 闵功之阴阳怪气,听得虞鹤又气又急,虽然他也不清楚秦夜意欲何为,但闵功所言,未免也太刁钻刻薄了些!而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秦夜笑着挥手制止了。 “秦夜远在北晋之时,听说两位大人散尽家财,全力资助双州陪都之营建、以及无伤林与十万大山之开凿,心中敬重万分,特来拜会!来得匆忙,途中也没喝上一口热茶,不知闵大人能否施舍些许?” “秦王言重,下官失礼,只是……”闵功环视了一下自己家中,又看了看虞鹤,顿时面露尴尬而不知所措。 反观虞鹤,神情同闵功如出一辙,瞬间无语。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秦夜并未继续和闵功、虞鹤交谈,转身对着那名少女,和颜问道。 “回禀秦王,民女名唤闵爽;恳请秦王不要怪罪爹爹,家中早已没有茶叶……为了节省柴草,也没提前备下热水,唯有井水……”闵功之女——闵爽,彬彬有礼地回复之后,娇嫩之脸颊即开始泛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堂堂帝京御史,都过得如此清苦,何况寻常百姓?小爽,同大哥哥说说,跟着你父挨饿受冻,可有怨言?”秦夜给一旁之明征使了一个眼色,在其会意离开后,颇为期待地看着闵爽问询。 “回禀秦王,爹爹为国为民,民女乐在其中。” 闵爽简单明了之答案,竟让秦夜哈哈大笑起来,不顾闵功与虞鹤之神情,径自走到井边,快速打出一桶水,酣畅淋漓地喝了起来。 “有刺客……” “他奶奶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死滚远点……” “不好,秦王……” 屋外之咒骂、惊呼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即见雷灭火急火燎地带着一众苍穹护卫闯了进来,其与前面几名苍穹护卫之手中,还拎着秦王王府之五层食盒。 “雷统领,本王无事,只不过,倘若今日走了刺客,那来的这些弟兄,恐怕于名不利。”秦夜淡淡提醒。 “秦王放心,今日抓不到那贼子,末将也不用光屁股去游街了,即刻以死谢罪。” 雷灭恭敬地把食盒摆好,马上放出响箭,意在召集邬房与费千,合八千苍穹护卫之力,全城抓捕。 “聚众诛贼,可以;扰民生事,则万万不可!本王给你指一个方向,就看你敢不敢。” 秦夜之意晦暗不明,听得雷灭心中打鼓,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却听闵功高声扬言: “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出了此等人神共怒之丑事,无论是谁,都该绳之以法!” “闵御史之言,直让末将汗颜,望秦王恕罪!贼子去向,请秦王赐教。”雷灭提了一口气,坚定地朝秦夜行礼。 “雷统领并不怕死,无非是担心家人罢了!放心,若像闵御史、虞御史及你雷统领这样的国之干臣,都时时刻刻处在利刃之上、屠刀之下,那我天焱皇朝何谈一统天下、造福万世?” 秦夜拔出腰间天下剑,几句为人托底之豪言,说得极为振奋人心。 “皇上圣君雄主、秦王能征善战,我天焱皇朝必将一统天下、造福万世!”雷灭单膝跪地,低首待命。 “安亲王王府,去吧!本王随后即来。” 在一片惊愕声中,雷灭留下两百名苍穹护卫守着闵功宅院,自己则立即率众赶往安亲王王府。 “秦王从不无的放矢,今日之举,究竟为何?”看着买酒归来之明征打开秦王王府之食盒,闵功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向秦夜,语气颇为不敬。 “老闵,你这又是做甚?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离京数月还朝,秦夜不面圣、不回府,抛开诸多要务来到门可罗雀之闵家,本就不合情理!如今又闹出刺客一事,更是让人匪夷所思……虞鹤并非没有浮想联翩,不过是不想在此多事之秋横生枝节罢了!因此,对于闵功之急切,他唯有暗叹一声,无奈指责。 “原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建耀伯、兴州州领——梅无一,丢官弃职、叛投到北晋当了兵部尚书;纵然秦夜问心无愧,但终究是于国有失!在闵御史这等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之直臣看来,岂会善罢甘休?当此之时,如果闵御史死于非命,且在秦夜回京之际,天下人会作何感想?”秦夜给闵爽夹了一块鹿肉,缓缓解释。 “岂有此理,这些臭鱼烂虾,一帮藏头露尾之东西,成天只会干些偷鸡摸狗、嫁祸于人之勾当!”虞鹤放下手中筷子,起身大骂。 “秦王王府之美酒佳肴,可不是你我能够轻易吃到的!况且,秦王不惜动用八千苍穹护卫剑指当今皇叔,又岂会再若无其事地留在此处陪你我用餐?劝你赶紧吃,稍后有你折腾的。”闵功摇了摇头,拉着虞鹤劝道。 “哈哈哈,闵御史心直口快之脾性,当真是名不虚传!不错,行刺者与被害人皆有,岂能少了旁证?等下,还需劳烦两位御史大人,随秦夜去闯一闯安亲王王府。”秦夜举杯敬了敬闵功和虞鹤,旋即一饮而尽。 “好个将计就计,也罢,下官就陪秦王去那龙潭虎穴看看。” “老闵,你好生留在家中,老虞随秦王前往即可。”瞥了瞥低头吃饭之闵爽,虞鹤下意识地出手拦住正欲喝酒之闵功,正色说道。 “诚如秦夜方才与雷统领所言,如果不能让两位免去后顾之忧、一心为国,怎能一统天下?不瞒虞御史,就在刚刚,贵府眷属已被秦夜暗中派人接到秦王王府;至于小爽,亦会送往秦王王府安置!以两位不避死难之威名,加上皇上和恒王做主,想必无人敢说我等串通一气,蓄意谋害皇叔——素空。” 秦夜再次豪饮一杯烈酒,意味深长地说道。 闵功同虞鹤听闻,尽皆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眼前这位杀伐果决之年轻统帅,又悉数瞅了瞅沉默不语之闵爽,发现这妮子面红耳赤之同时,眼神中似有些许掩饰不住之欣喜…… 第120章 冲突 “哎呀呀,谢兔子,屁股开花没?” “小爷命好,虚惊一场,哈哈哈!”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没有本侯姐夫,你能轻易脱身?” “说实话,秦王突然消失那一刻,我还以为他不管我了,想不到,秦王早有安排,嘿嘿嘿!” “这……这么多苍穹护卫……天塌地陷了吗?” 与谢光辉中途相遇之皇甫凡,指着从四面八方急速汇聚、一眼望不到尽头之苍穹护卫,震惊得语无伦次。 护卫焱宫之苍穹护卫总数,不过两万而已,一次性便出动八千之疯狂命令,本是雷灭在素君威压下之无奈举措,不曾想却歪打正着,成了秦夜发难素空之利剑!此刻已将安亲王王府团团围住,与护卫素空之两千府兵展开了对峙。 “臭猴子,素空造反了吗?”谢光辉低声问向皇甫凡。 “啥?臭猴子?你胡言乱语什么?”皇甫凡察觉不对,警惕反问。 “小爷想了想,以后你再叫小爷兔子,小爷就骂你猴子,你不就封了个侯爵吗,臭屁个啥!咋样,‘臭猴子’这一美称是不是很配你?哈哈哈!” “混账!谢兔子,你若是个爷们,就说话算数,把‘琴棋书画’及另外六名女子带回将军府,留在秦王王府做甚?” 秦夜初衷,是让谢光辉负责善待“琴棋书画”四女;余下的六名日落阁女子,则依她们个人意愿决定去留!可当时应允之谢光辉,由于实在畏惧谢战暴怒,后续便一直不再正面回应此事;秦夜不想强人所难,索性将十人暂时送往秦王王府,以待后议。 虽说秦夜是一片好心,此事亦办得光明磊落,可难免还是招来了些许非议;街头巷尾之市井谣传,就不必说了,仅以恒王而言,即因此怏怏不悦,明里暗里不知骂了秦夜多少次……皇甫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才会逼谢光辉践行在日落阁许下之承诺。 “前面吵起来了,正事要紧。”心知理亏,谢光辉不愿再做纠缠,快步朝安亲王王府正门走去。 本就奉秦夜之命到此,皇甫凡不敢耽搁,连忙追了上去。 “雷灭,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围攻安亲王王府,找死吗?” 堂堂安亲王,尽管不再担任车骑将军一职,但凭着“一王六将”和皇叔之双重身份,谁敢小觑?此时雷灭公然造次,平日里习惯了趾高气扬、张狂妄行之阖府上下,焉能容忍?不等素空露面,管家郑残已令府兵拔剑相向,不问缘由地指着雷灭鼻子,气急败坏地大骂。 “尚未交手,何谈‘攻’字?区区一条老狗,也敢在我等面前狺狺狂吠,来人,拿下!” 雷灭冷冷说完,即有四名苍穹护卫上前,凶神恶煞地推开投鼠忌器之府兵,强行将郑残按倒在地,任其讲遍各种污言秽语,皆无人理睬。 “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雷统领这般行径,是何道理?若要杀头抄家,拿圣旨来看;否则,本王这两千府兵,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雷灭狂悖犯上之原因,素空已然猜出些许,可他自负行事周密、绝无任何实证落在别人手中,进而依旧高高在上地目空一切。 “王爷慎言,这些可是苍穹护卫,与他们舞刀弄剑,等同谋逆!届时,就不仅仅只是围而不攻了!” 雷灭历来看不惯这个虚有其表、华而不实之皇室宗亲,此番逮到机会,纵然眼下还有些惶恐不安,但仍然故作镇定、言辞强硬地驳斥回去。 “亏你还知道他们是苍穹护卫!少废话,要杀要剐,拿圣旨来看。”当众被威胁,素空顿感羞辱,即时大吼。 “王爷说笑了,小小刺客,岂敢惊动圣上下旨?”雷灭笑答。 “哈哈哈,本王没有听错吧?没有旨意,你竟敢让苍穹护卫围了威名赫赫之安亲王王府?雷灭,你脑子没病吧?还有你们,邬房、费千,雷灭与尔等同级,他还不是正统领,跟着这般胡闹,活腻了?” “王爷好生健忘,皇上金口玉言:‘由末将率南征还京之苍穹护卫,协同其余苍穹护卫负责焱宫护卫,位列问寻、尤果、邬房、费千等副统领之上,只听皇上与秦王调遣’!末将所为,正是奉了秦王之令,不知王爷还有何话可说?” 雷灭昂首挺胸,将素君之原话重新复述后,极其不屑地看着素空。 “秦夜?简直荒谬!他是王爷,本王还是皇族亲王呢!他可以随意命你搜本王王府,那本王是不是也可随时带着两千府兵,去他秦王王府一游?” “当然可以,只要皇叔喜欢,秦夜无不欢迎!” 密密麻麻之苍穹护卫闻言,知道是三军第一人到了,立即恭敬地让出一条路,纷纷低头行礼。 “秦夜,你不要太放肆!”第一次和秦夜公开交锋,又有闵功、虞鹤这两个刺杀未遂之目标人物在旁,素空之底气显得极为不足,恶狠狠地说了寥寥数字,即再无下文。 “怎么?皇叔不敢去?皇甫凡、谢光辉何在?”天下剑拄地,秦夜正色大呼。 “末将在……”皇甫凡应声。 “属下在……”谢光辉附和。 “皇叔,有恒王王府和将军府倚仗,应该可以放心前往秦王王府搜寻了吧?雷统领,还愣着干嘛?立即进去搜寻刺客,府兵敢有阻拦者,杀!” 秦夜剑指安亲王王府里面,厉声下令! 雷灭得令,率先带着一队苍穹护卫冲进了王府;紧随其后,刚刚还摇摆不定之邬房和费千,全都心中一横,各自统领一队苍穹护卫,也闯了进去;长剑出鞘之素空府兵,悉数面面相觑而退至一旁…… “皇甫凡、谢光辉,你们每人点拨五百苍穹护卫,跟着雷统领他们,学学如何搜查刺客!”秦夜看着跃跃欲试之两人,欣然开口。 “是,秦王。” 在素空、闵功、虞鹤三人不可思议之目光中,皇甫凡与谢光辉这对活宝,撅着屁股吆喝了两嗓子,便大摇大摆领着难以计数之苍穹护卫,进入了王府大门。 “皇叔,不带秦夜及两位御史大人参观参观?”曲意逢迎,秦夜却很享受。 “居功自傲、矜才使气!秦夜,查不到刺客,本王看你如何向皇上、向我天焱朝野、向天下诸国狡辩?”推开护卫身侧之府兵,素空怒不可遏地甩袖离开。 “明征,入府之后,不用管本王,必须护两位御史大人万全!” 秦夜言毕,对着闵功和虞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见状,知道事态严重,遂未客气,迈步走了进去。 秦夜抬头看了一眼“安亲王王府”之牌匾,回想素空曾经之有意拉拢,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携着天下剑缓缓走入…… 兵士搜家,如狼入羊群,顷刻间便搅得整个安亲王王府鸡飞狗跳,气得素空大骂不止。 “车骑将军,先帝亲封;安亲王爵,皇上御赐!纵然秦王功盖寰宇、天下无双,不觉过分了些?如此大张旗鼓地入府搜寻,可知护卫王府之两千府兵,皆是我天焱皇朝之军中勇士,如今却让刺客藏匿府中,传扬出去,天下人会不会误以为他们都是酒囊饭袋?我素氏太祖皇帝以武立国,最为爱惜三军将士,秦王就这般肆意践踏他们之尊严吗?” 封号一一郡主、素空独女——素泉,了解事情因由后,义正辞严地连发数问。 “久闻郡主心地善良,常常亲自外出布施、救助苦难百姓,高山仰止,秦夜自愧弗如,实在无意冒犯……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为了我天焱皇朝、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自己,秦夜不得不这样做,还望郡主见谅。” 秦夜收起天下剑、后退一步,对着素泉,庄重地行了一个天揖大礼,由衷回复。 第121章 军饷(一) 诸如“家国大义”、“芸芸众生”这类言辞,素泉这等于乱世之中成长起来之素氏皇族,可谓早已耳濡目染;而亦正因为听得表里不一太多、见得道貌岸然太多,她甚至已然开始厌倦他人动辄提及…… 可是,秦夜今天脱口而出,她竟莫名生出一种信任感!在素泉看来,秦夜近一年之言行,大到免除百姓赋税之奏议、亲自与华盛厮杀之豪情,小到抚慰阵亡将士之眷属、收留日落阁之落魄女子,无不彰显出他上为国家、下为黎民之赤子心! 往日里,她不止一次劝说自己父王,切勿与秦夜为敌,素空也曾信誓旦旦做过保证!想不到,之前之风平浪静,不过梦幻而已,安亲王王府,终究还是站在了秦王王府之对立面。 事已至此,不施粉黛、唇不染而红之素泉,不愿埋怨素空,也不想怪罪秦夜……她不卑不亢地朝秦夜还了一个万福礼,旋即转身离开。 “皇叔,你自认暗中所为皆天衣无缝,可惜,你忽略了人性。” “秦夜,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若有实证,便立即拿出来!否则,本王身份何等尊贵,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未到最后关头,素空始终不相信自己今日会事发,是故蛮横地打断秦夜所说;同时,若有所思地看向闵功和虞鹤。 “皇叔放心,下官与虞御史,绝不党附于任何人;今日之事,自有公论。”看出素空心思,闵功指了指虞鹤,躬身作保。 “姐夫……姐夫……金……金砖……好多金砖!” 边跑边喊之皇甫凡,由于兴奋过度,一不小心跌了一个狗吃屎,引来闵功和虞鹤一阵好奇。 “秦夜,你敢阴本王!来人!” 密室出事,素空顿时方寸大乱,再无顾忌地一声令下,即有数以百计之黑衣蒙面人现身于阁楼房顶之上,尽皆居高临下、搭弓上箭。 “他妈的,跟着老子干嘛?秦王若有闪失,统统陪老子光屁股游街去!” 黑衣杀手骤出,情势急转直下,雷灭对着形影不离之一众苍穹护卫,哭笑不得地咒骂几句,即带头冲去护卫秦夜等人。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我天焱皇朝之三军统帅,居然在自己国都遭人胁迫?你们这些吃屎还嫌烫嘴之东西,听过羽营所属强弩营吗?那才是玩箭的祖宗,就凭你们,也敢用箭指着秦王?” 皇甫凡推开聚拢而来之苍穹护卫,毫无畏惧地叉腰大骂。 “恼羞成怒尚可,玉石俱焚则为时尚早!不知皇叔以为然否?” “哼,本王为何如此,你心知肚明!成王败寇,你勿需惺惺作态!” “反正暂时打不起来,皇叔能否借一步说话?如果允许,烦请一一郡主一起!” 眼见大量之苍穹护卫将闵功、虞鹤守得水泄不通,真要动武,绝无胜算!素空不甘地瞪了秦夜一眼,挥手示意一名府兵去请素泉后,径自朝密室之方向走去。 “隐忍蛰伏至今,皇叔能巧取豪夺到如斯家业,实属难得!这些金砖换算成白银,应该不下千万级别吧?”搀扶起瘫软在地之素泉,秦夜自顾自地反问。 “你不用旁敲侧击,不怕告诉你,整整三千万之数,乃荧惑守心之前,我天焱皇朝一年之国库收入!” 素空满眼愧疚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转身蓄力拿起一块金砖扔在地上,颇为享受地听着金砖落地之清脆声音。 “前有闵功、虞鹤等忠良直臣变卖家产、全心为国;今有皇叔等皇室宗亲倾囊相助,何愁我天焱皇朝不能荡灭诸国、一统天下?护卫安亲王王府之两千府兵,玩忽职守,放任刺客随意进出王府,着即全部编入新军,不日攻打中玄紫呈!这般处置,皇叔以为如何?” 并未有过多言语交锋,秦夜直接说出了了结方案。 “仅凭你一面之词,素君就敢让你如此肆意妄为;没有一道明旨,你就敢充当素君手中那把剑!好,好一对千古君臣!可你们听好了,纵然你们君臣一心、天下无敌,但休想掌握本王之生死!” 盛怒之下,素空快速抽出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脖颈。 就在素泉来不及阻止而绝望之电光石火间,秦夜袖中急射出一支短箭,精准无误地击伤素空之右手手腕,使其吃痛而抛下了长剑。 “秦夜,士可杀不可辱!素无害死了本王之王妃世子,素君还想让本王做个活死人吗?” 素空捡起长剑,再欲自杀之际,却被秦夜以天下剑斩断了;看着手中残剑,他顿感羞辱,立时大吼。 “以死谢罪之方式方法千千万,何必一定要当着一一郡主之面?涉及先帝之过往事宜,秦夜不敢多言,只盼皇叔日后好自为之。” 方才有意叫来素泉,此刻又特意点明,秦夜心知效果已然达到,遂不再想逗留一瞬,眼看就要走出密室。 “等等……”素空不由自主地抬起滴血之右手,开口叫住秦夜。 “不知皇叔还有何等吩咐?”秦夜按剑驻足,却并未转身。 “双州陷落之事,你若想从本王这里探知一二,不妨留下来听一听。”将脚下之断剑踢到一旁,素空席地而坐,听由素泉包扎伤口。 对其极为释然之举动,秦夜不置可否,双手抱剑、倚靠着金砖,一言不发。 “戾帝残暴,素无率众取而代之,以致盛丰盛世,此乃人所共知之天焱历史!可这光鲜亮丽之表面下,藏着多少卑鄙龌龊,谁人晓得?纵然是人人称道之‘一王六将’,还不是充满了尔虞我诈!本王无心军旅,却非要任命本王为车骑将军,若不是临危受命,本王又何至于抛下即将临盆之王妃,远赴疆场?战场归来,一尸两命,秦夜,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素空突然大喊,把沉浸在幼时回忆中的素泉,吓得脸色苍白;秦夜见状,连忙上前查看父女二人情况,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方才言辞坚定地说道: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皇叔既为皇族,岂能只顾自己妻儿?先帝此举,断无不对。” “你秦夜可以抛下新婚爱妻,奔赴昭武;还可以不顾六甲王妃,前往北晋;本王信你顾国不顾家,但本王不信素无!王妃世子无端身死、上下佣人全部更换,何人敢说其中没有阴谋?还有,强行让本王出任车骑将军,除了监视本王,何曾不是以素氏皇族牵制恒王父子?文氏一族之当年真相,你当真以为素无不知道吗?先以雷霆手段借刀杀人,再又提拔文义为右将军,帝王权术,他也算运用得炉火纯青!” “是非曲折,皆已过去,皇叔何必执着?” 秦夜实在不想卷入上一辈皇室之斗争,但又不舍放弃双州陷落之真相,唯有诚心劝谏。 “左将军——君安、中军将军——李文,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本王多说,即知他们二人扮演什么角色!别说是李演驻守双州,就算是皇甫无惧,当时那种情况,也是十死无生!若不是你秦夜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他们这些个作壁上观之混账东西,还能有机会堂而皇之地歌功颂德吗?十万禁军、两万苍穹护卫,就一兵一卒也不能驰援双州吗?你之前说本王忽略了人性,你自己才是忽略了人性,大难临头,全都是自私自利的狗屁玩意。” “皇叔,今日到此为止!好生珍重,这些金砖,秦夜就全部带走充当军饷了!” 素空愈说愈露骨,秦夜不愿再听下去,简单应付几句,即夺门而出;未及走远,身后便传来素空得意的笑声: “这些金砖,素无也是早就知道的,之所以养虺成蛇,不过是为了给他儿子留下一份厚礼罢了,哈哈哈!” 第122章 军饷(二) “每一名苍穹护卫,皆乃帝国军人之个中翘楚,仅为搜寻本王而出动八千之众,雷统领不觉太过小题大做了吗?” 邬房同费千留下善后安亲王王府之事、皇甫凡与谢光辉负责押运金砖上交国库、明征护送闵功和虞鹤回家并继续保卫,秦夜则陪着雷灭一起,进宫复命……将要抵达月宫之时,秦夜蹙眉问出了心中疑虑。 “回禀秦王,秦王安危事关天下大势,纵然把两万苍穹护卫全部调派,也绝不为过!”雷灭双手抱拳,脱口而出。 “混账!我朝明文有定,苍穹护卫统领之最高权限,仅能调动三千苍穹护卫;副统领,更是只有一千之数!就算有邬房和费千随同,也不过三千,岂可高达八千之众?你身为副统领,此次已然逾越,轻则罢官夺爵、重则身首异处,你难道不知?”秦夜愠怒,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对方。 “秦王布局八方、征伐天下,待末将等人没了一官半职,还望秦王收我们做麾下亲兵。”面对秦夜言辞,雷灭不退反进,躬身说出了惊人之语。 “等人?你们……都说你雷灭粗人一个,谁敢想象,本王都遭了你的算计,好,很好!”秦夜看了看一旁之余恩,由衷地拍手赞叹。 “末将多谢秦王成全!”雷灭闻言,立即单膝下跪,激动地说道。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先求皇上赦免你们的死罪再说。”秦夜一边打趣,一边躬身去搀扶雷灭。 “皇上有旨……” 一路笑而不语之余恩,此刻却突然高声开口,见秦夜也一同单膝跪地,便接着宣旨: “秦王为国操劳不息,朕实属不忍,着其暂时放下一切军政要务,立即回府阖家团圆,有事,明日上朝再议;苍穹护卫副统领雷灭、尤果、邬房、费千几人无视朝廷法度,逾举调用苍穹护卫,即刻免去所有职务,交由秦王全权发落,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夜和雷灭领旨起身,与余恩告别一声,一起离开了月宫。 月宫大厅,素君听完余恩禀报,本就极为舒畅之心情,愈发难以克制,随即抚掌大笑:“一举三得,妙哉妙哉,哈哈哈!” “一举三得?皇上太过谦虚了吧?怕是三举九得!”素君得意忘形,素镜稍有不悦,立即出言反讽。 “皇贵妃娘娘之言,朕甚是不解,还请不吝赐教。”素君敛起笑容,故意躬身一拜,双眼赞许地询问。 不受素君言行转变之影响,素镜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见解: “首先,收缴皇叔金砖,不仅可以彻底剪除其之隐患、也可以充盈国库、还可以大大震慑尚未浮出水面之贪官污吏!其次,罢免雷灭等四位苍穹护卫副统领,既能让他们有用武之地、又能让秦王有将可用、更能彰显皇上一统天下之决心!最后,明旨诏命秦王回府,一则体现皇上和秦王相知相惜之情、二则偷得浮生半日闲、三则省了些饭钱!” “这……这……埋怨朕偷懒也就罢了,怎么还与饭钱扯上了关系?余恩,朕是那种抠门吝啬的帝君吗?” 素镜所言,前面还让素君听得肃然起敬,岂料接近尾声之刻,话锋却是天渊之别,惹得他大为尴尬,唯有无奈朝余恩问去。 “我天焱皇朝治下之大半州郡,皇上尽皆免了十年赋税;如果玉衡之司央算得上一位仁君,那皇上就是古往今来之第一仁君!” 虽有奉承之嫌,但这却是余恩发自肺腑之真实想法。 “换作余贞,他铁定不会说朕是古往今来之第一仁君!因为其清楚,朕之所以免除那些州郡之赋税,绝非为了博取‘仁君’之美名,不过是为了一统天下而已!比起仁君,朕更希望后世称朕为‘大一统之雄主’,你可明白?” 念及余贞,素君罕见地对余恩袒露了深藏心中久矣之想法。 “未能体察圣意,小的有负义父教诲,请皇上降罪。” 也许因为思念之情,也许由于惶恐不安,余恩当即伏地叩首,情真意切地开口请罪。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日积月累,臻于至善!此乃朕送你的几句话,好好领悟!此番奔波不少,领了赏银,即可退下休息。” 秦夜功冠全军、不怒自威;素君帝心如渊、深不可测……余贞昔日之警醒,余恩今日算是逐一领教了,连忙谢恩之后,躬身退出了月宫。 “皇叔苦熬这么多年,为何就突然变了性子,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现在一无所有,不知他可曾后悔?” 没有过多理睬素君御下,素镜满是不解地问了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任凭皇叔如何小心谨慎,他又怎会料到,中玄皇朝之北王——宗政昱,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秦王之岳父,而且还是知无不言之一对翁婿!” 素君坐回素镜身边,柔声解释。 “你的意思是……” 天下各国之文武百官、皇室宗亲,或多或少皆与他国君臣有所往来,素空和宗政昱暗中勾结,素镜倒也没有因此感到吃惊,让她怪异的是,他们两者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密落到秦夜手中,致使其铤而走险,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嫁祸于他? “去年出现荧惑守心之后,昭武伙同中玄举三十万大军围攻我朝双州之地,直至李演及所部三万余将士全军覆没,朕都未发一兵一卒驰援……对此,不知爱妃有何看法?” 尽管满朝文武避而不谈,但素君心中明白,连素镜身世、文氏冤案这些发生了十六年之久之陈年旧事,都能揭发开来,何况于近在咫尺之战事?随着素空败落,以其鱼死网破之心态,素君猜测他必然会对秦夜和盘托出当时真相!而这,也成为素君今日没有召见秦夜之主要原因…… 看他面色凝重,素镜正了正衣襟,安慰道: “先帝驾崩、皇上新立,朝野人心惶惶之际,昭武、中玄两国联兵三十万来犯,莫说双州一地,纵使华京亦失,皇上也不该、更不能调拨禁军及苍穹护卫驰援!” “你……不怪朕自私胆小……”素君语气颤抖,低声确认。 “皇上真应召见秦王,让一个统领帝国三军之出色统帅回答此问,会比臣妾这个柔弱女子好上很多。”素镜摇了摇头,叹息回复。 “朕与秦王名为君臣,实乃知己、兄弟!朕不想以此等阴暗之事,为难于他……当然,朕更不愿为难爱妃,权当夫妻之间谈心,嘿嘿嘿。”自觉言辞有亏,素君赶紧赔脸笑道。 “别!皇上与皇后娘娘,才是夫妻!臣妾不过区区侧室,皇上慎言,臣妾可担待不起。” 素君和秦夜相辅相成、君臣一心,素镜自然高兴;素君选择和自己诉说双州之事,素镜更是享受这种被信任、被爱惜之感觉,之所以如此得理不饶人,无非是故意恃宠而骄、意欲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而已。 第123章 军饷(三) “皇贵妃娘娘批亢捣虚,朕无言以对!不过,朕并不打算跳过方才之问。”怔住片刻,回过神来之素君,含情脉脉地做出了论断。 “边境之地不保,日后夺回来便是;京师要地一失,瞬间即有亡国之危!孰轻孰重,皇上焉能不知?朝野岂敢不察?双州将士无一生还,全国官民纵有不平,也该理解皇上当时之难!”素镜顿了顿,耐心劝谏。 “话虽如此,终归因为朕一时之犹豫,害了双州将士及百姓……” “北晋北盛郡之三万守军,全部命丧于玉衡刀剑之下,老皇北宫至平、新君北宫纵横,可有立即反击?玉衡区区十万兵马,和昭武、中玄之三十万联军比起来,何足道哉?但饶是如此,北晋君臣依然置若罔闻,何故?难道不是一切以帝都为重,徐徐图之吗?皇上乃当之无愧的圣君明主,莫非还不如北宫父子之流?一直耿耿于怀于过往,如何率领天焱朝野开创无双盛世?” 不愿看到自己郎君继续惭愧自责,素镜马上打断言犹未尽之素君,声色俱厉地开导! 似有所悟,素君不再执着于斯,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静静感受着彼此之气息…… 万众瞩目之素空事件,于焱宫之中,就这般轻描淡写地一闪而过;可对秦王王府来说,却难以简单地一笔带过;个中原因,除了素君无旨、雷灭逾越、金砖过多等匪夷所思之成分外,还在于秦夜胆大、皇甫凡嚣张、谢光辉狂妄这些令恒王及一众长者不齿之行径。 “那是当朝皇叔之安亲王王府,不是阿猫阿狗的窝,既无明旨、又无圣谕,你们三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借助苍穹护卫犯下此等骇人听闻之祸事,究竟是本王太迂腐顽固,还是你们太无法无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本王倚老卖老,挨个重罚!” 心中暴怒异常,恒王丝毫不顾秦雨任、谢战两人情面,才见到秦夜、皇甫凡、谢光辉三人回府,立时即让他们当众跪地,止不住地大骂起来,甚至还命楚墨从恒王王府直接调来了上百府兵,大有一言不合便军法处置之阵势。 “回禀父王,皇上在前遮风挡雨,我等身为臣下,岂能龟缩在后?内有隐患而不敢亮剑斩除,何谈扫平诸国、一统天下?小婿不敢说父王迂腐顽固,也不会承认自身无法无天,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凡与光辉所有言行,均都听命于小婿,父王定要责罚,小婿一力承担。” 秦夜安分跪地之后,眼角余光瞄了一遍在场之人,发现除了宗政昱父子之外,哪怕宣界一家,尽数在场!恋恋不舍朝皇甫纤心深情一笑,振振有词地高声作答!殊不知,他这漫不经心之短短话语,却把同时跪地之皇甫凡和谢光辉,感动得情难自禁,恨不能即刻开口顶撞自幼奉若神明之恒王。 “放肆!你看到这些恒王王府的府兵没有?本王一声令下,他们可不管你秦夜是何等身份?至于你府中这些羽营所属将士,何人敢阻止?你若不信,大可试一试!” 恒王不擅言辞,面对能说会道、不卑不亢之秦夜,显然讨不到什么便宜,大喝一声,指着面露无奈之楚墨、以及如临大敌之恒王王府府兵,出言威胁。 “父王说笑了,小婿和秦王王府中的三千羽营所属将士,都是父王一手带出来的,在您面前,他们自然毕恭毕敬,可真要让他们看着自己主帅受罚,未免太过为难与侮辱!府中所有羽营所属听令,马上撤出本府候命,不得有误!” 秦夜话中有话,给皇甫凡与谢光辉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趁机离开。 谁知,皇甫凡俩人和大厅内外之羽营所属将士,包括赵御、赵望、明安等人,皆不为所动,杵在原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恒王王府府兵之一举一动。 “赵御,愣着干嘛,执行命令!”秦夜扬手低吼。 “主帅遭难,所部将士全身而退,传扬出去,傲视天下之羽营所属,恐怕会被世人嘲笑得一文不值!”赵御按剑,沉声回复。 “赵侯所言极是,若被羽军四营知道我羽营所属护卫不力,末将不敢想象后果。”赵望上前挡在楚墨前面,一向少言寡语的他,此刻竟出人意料地搬出了羽军四营。 “谢光辉,秦王即将亲征中玄紫呈,今日倘有闪失,你这将军府之南湖伯,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眼见谢战有意躲在一旁看热闹,皇甫凡急中生智,索性以临近之中玄战事为由,指名道姓地把将军府拉下了水。 “你……你……胡言乱语,秦王乃我天焱皇朝之三军统帅,无圣上旨意,谁敢动手?诸国大战如火如荼,秦王此番但有差池,你恒王王府这些府兵,也不怕被朝野之唾沫淹死?”看着皇甫凡阴阳不定之表情,谢光辉心领神会,立即抬出秦夜身份,说得楚墨和一干恒王王府府兵,全都面带愧色地低下了头。 秦夜离京数月,还朝之际,却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顷刻间废了根深蒂固之素空王府,若说没有当朝帝君授意,何人会信?可尽管如此,毕竟影响甚大,为了安抚人心、给不知内情之天焱臣民一个交代,恒王不得不行此苦肉计!以秦夜之聪慧,决然已经对此了然于心,是故才会刻意支走羽营所属,目的就是为了大事化小,简单配合恒王上演一场双簧;可惜赵御等人护主心切,反而把事情弄成骑虎难下之势…… 事态发展至此,年纪最长之宣界不屑地瞅了恒王一眼,旋即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老气横秋地说道: “事关皇室宗亲,皇上没有明旨诏告天下,也是为了维护天家威严;秦王当机立断,非但拔除了隐患,也顺势充盈了国库、保证了军饷供应!闵功和虞鹤身为御史言官,现场都没说什么,你这老小子就不要再节外生枝,没事找事了!伊月,还不快把秦王扶过来让外祖父仔细瞧瞧?” 秦夜闻言,恭敬地对宣界叩首行礼后,挥手示意伊月不要动。 “宣老说得对,天下各国间之战事风靡云蒸,果真把秦王罚得下不了床,厉兵秣马已久之帝国三军,还不掀了你这个老匹夫之恒王王府!天色不早了,谢光辉,立即陪为父回家,别人要打要骂,与我将军府无关,哈哈哈!” 谢战对着恒王幸灾乐祸地说完,即起身朝门口走去;几步之后,发觉不对,转身回望,谢光辉却并未跟来,而是依旧跪地不起!他正要责骂,却听对方叩首说道: “请父亲恕罪,孩儿一天是羽营所属,一辈子都是!秦王体恤下属,一揽所有罪责,孩儿焉能舍他而去?今日不能有难同当,孩儿便不配再为羽营所属!” “哈哈哈,谢兔子,此刻才真正像个爷们!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气鼓鼓地在这里干什么?平日里天天点头哈腰地求本侯去找秦王美言,希望给你们一个参选羽营所属的机会,咋滴,今日得了失心疯,居然敢跑到秦王王府来撒野?别忘了,本侯不仅是羽营所属将领,还是恒王王府之少公子,不信治不了你们,再不滚回恒王王府,别怪本侯翻脸无情!” 尽管双脚跪地,皇甫凡却挺直了腰板,毫不留情地指着恒王王府府兵,大骂起来。 “你再不出面让老楚率兵退下,恐怕你那已成气候之爱弟,就要对他们拔剑相向了!”文义拍了拍目瞪口呆之皇甫无惧,笑着提醒。 “指桑骂槐,他什么时候翅膀硬了?真是见了鬼了……” 皇甫凡所言,使皇甫无惧听得如坠梦幻,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闷声走到楚墨身边,强行把他拉出了大厅,还一道带走了所有恒王王府府兵。 “将士一心,天焱幸甚!这下,诸国危矣,哈哈哈!” 谢战十分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自言自语着走了出去。 “秦侍郎,你自己的儿子,怎么发落?拿个主意!” 皇甫凡当众忤逆自己,恒王不怒反喜,暗自欣慰不已之同时,放下几句不痛不痒之话语,即负手离开。 “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右将军,可愿和老夫痛饮几杯?”冷眼旁观至此的梁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惹得文义爽快地拍了拍胸膛,率先在前引路而去。 “府中佣人丢三忘四,如何能知道好酒在哪?各位稍坐,秦某去去就回。”秦雨任紧随文义与梁错之后,瞬时就不见人影。 “这亲家当的,本王远道而来,他就舍不得一杯酒水?”抱怨几句,安王连忙追了上去。 “姐夫也是,一大堆国家大事等着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喝酒!伊月,留下好好照顾二老,舅舅去看看,免得你爹喝醉了!”宣扬嘱咐一番,亦消失在众人眼中。 “军饷备足、将士待命,你这个三军统帅还跪着干什么?皇甫凡、谢光辉,还不赶紧把你们秦王搀扶起来?” 恒王等人一个个溜之大吉,倒让不苟言笑之宣界,也忍不住笑意渐浓,寥寥数语说完,又再次认真地开始审视秦夜。 第124章 齐人之福 “吞吐八荒之心、拿云握雾之手,果然世之无双,伊月好眼光……” “老爷,来日方长;今天,就此打住吧!” 秦夜与家人久别重逢、又将分离,相聚时间显得分外珍贵,海河担忧自己老伴说个没完,于是婉言制止;宣界会意,一面以“得意忘形”自嘲,一面乐呵呵地与众人做了告别。 “可一今天进门,本该大办特办,结果你来信说不用;婉瑜婚事,已是万事俱备,如今似乎又要拖延;心儿临盆之期不远,却还要劳神为你操劳,你于心何忍?还有怡景,稀里糊涂跟了你,你若敢有负于她,老身绝不轻饶!军国大事,老身不懂,也不敢过问,但这些儿媳妇,你必须给老身呵护好了,千万不可让她们受一丝委屈!否则,就算你爹放过你,老身也不宽恕!” 自己这个儿子,自幼优秀不假,可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优秀!不仅集帝国军权于一身、动辄一言搅动天下局势,甚至引世间众多奇女子于身侧、纷纷倾心于他而不能自拔……红颜恋人或许从无怨言,但她们自己的父母长辈呢?婚姻大事,身为父母长辈,岂能容忍一点马虎?之前面对恒王夫妇、梁错夫妇、宣界一家,周慈已然难以应付;今日先后见了宗政昱、安王夫妇,其更觉心力交瘁;想到往后还有韦云林、乃至西平皇族,她顿感头疼!哭笑不得地斥责秦夜几句,便强颜欢笑着拉上上官菁、王佳、梁夫人等三位亲家母,一同走出了大厅,把空间留给了秦夜及一众女眷。 “咦,小凡、谢光辉和赵御他们,什么时候跑的?”厅中突然安静下来,秦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因而胡乱找了个缘由,只为能够打破沉闷。 “少废话,本公主住哪?”安可一不予理会,当先发难。 “后天出征,既然青璇妹妹随行,本郡主也要去!”宗政靖发话。 “靖姐姐,我……”韦青璇欲言又止,一看就有难言之隐。 “婉瑜姐姐,有人在双州说过,他去哪,我们俩就去哪!其可以不守诺言,我俩却不该再作放任;此次出征,我俩也要去。”文伊月翻出旧账,神情毅然决然。 “伊月……”梁婉瑜不愿秦夜为难,所以没有出言附和。 “看样子,目前是分成两大阵营了!”安可一意有所指。 “可一妹妹明察秋毫,确实一方是人妇、一方是少女!”皇甫纤心之柔声赞许,说得只字未言之西门怡景,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府中内务,皆交心儿全权做主,考虑到她有孕在身,暂由怡景负责统筹安排;本王出征在外,府中护卫,则需可一把持;君之、为君、洁谐、乐智……” “属下在……”听闻秦夜叫唤,候命门口半天之君之等四女,立即现身应答。 “今后,永宁公主之令,即是本王之令,你们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秦夜上前挽着安可一玉臂,威严下令。 “遵命。”君之四人躬身领命之后,又朝安可一拜了一拜,才迅速退下。 “明日朝会决议,后天正式出征,靖儿、青璇随行……”言及此处,秦夜顿了顿,经不住文伊月可怜兮兮之目光及梁婉瑜爱意缱绻之笑容,及时补充道: “伊月和婉瑜一并前往,带上各自之贴身丫鬟,不得叫苦!” “这还差不多!”文伊月心满意足地拍手。 “差得多了!对于我们,你可以随便应付,但‘琴棋书画’和同行之六名女子,你可得好生安置,万不可怠慢了人家!”皇甫纤心拂开秦夜小心搀扶之双手,接着文伊月之话茬,由衷提示。 “纤心姐姐所言极是,别的事,我等姐妹可以帮你代为处置,唯独此等红尘俗事,还是你亲自办理为好。”安可一接替秦夜扶好皇甫纤心,顺着解释。 “走吧,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我宗政氏而起,理应由我宗政氏善后。”宗政靖环抱天下剑,不容置喙地说完,带头迈步离开。 “你们……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嘛,本王还有好多话要对心儿诉说,这……都是急性子……” 宗政靖渐行渐远,秦夜惆怅地跺了跺脚,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接踵传来之叹息声,致使皇甫纤心等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靖儿,等等……” “婆婆妈妈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何出此言嘛?” “懒得理你,快走。” 占地三十余里、别院阁楼星罗棋布之秦王王府,假使没有君之等人指引,秦夜也不敢保证不会迷路!他不知宗政靖哪来的底气,初到秦王王府,竟然一人争先在前大步流星,话都不说一句;借故搭讪一番,又被她没好气地怼了回来…… 秦夜不想再自讨没趣,只好规规矩矩地跟着;大约左拐右转了近半个时辰,宗政靖总算在一处不太引人注目之四层阁楼旁,驻足而立。 “走了这么久,累吗?刚才叫你,是想让你把颇为沉重之天下剑,交予本王携带,可惜,有的人不领情!” 时值凛冬,纵有寒风徐徐,但宗政靖之娇容玉面上,还是由于一路急行,开始闪耀着些许灵动之汗珠,轻轻一晃,即与美颜相离、无声落地!秦夜心中怜惜,低声调侃之后,下意识伸手去帮她擦拭。 “何时娶我?”以天下剑挡开他的右手,宗政靖径直询问。 “拿下中玄紫呈之时,即是你我大婚之刻!”秦夜并未隐瞒,爽快说出了自己之初步想法。 “婉瑜姐姐怎么办?”宗政靖虽然吃惊,但还是咬牙问出了口。 “一起!” “你……你休想!”想起秦夜平时口口声声说的二女共侍一夫、享尽齐人之福等语句,宗政靖霎时又气又羞,扬指高声骂道。 “不止你和婉瑜,还有青璇!如果伊月不是非要坚持到仁州海边大婚,本王想把你们四人,同时一并娶了。”秦夜丝毫未退,反而一口气道出了这一石破天惊之语。 “简直荒谬,纯属异想天开……” 不容宗政靖再骂,秦夜已经蛮横地强吻上了她之香唇;其刚开始尚且反抗激烈,可娇弱之女儿身,岂能架得住常年冲锋陷阵之男儿体魄?只听天下剑“哐当”一声落地,宗政靖整个人已沦陷在秦夜之臂膀中。 “多年不见,本王早已不再是‘秦照’那个不解风情之臭小子,而是将要横扫六合之天焱三军统帅——秦夜!不管当初如何错过,本王终究还是履行了少时之承诺,将一柄绝世神兵送到了你的手中!靖儿,答应本王,我们一起好好走完这一生!” 眷恋不舍地移开嘴唇,秦夜万分宠溺地捏了捏宗政靖之脸颊,霸道而又真诚地对佳人说道。 “你……都知道了?”心中秘密被当面拆穿,宗政靖宛如刚出生之幼猫一般,乖巧、羞涩地倚在秦夜肩上,小声求证。 “一夜之后,前后变化犹如天壤之别,若非不是换了孪生姐妹,决然与往事有关!结合同你形影不离之天下剑,倘使本王还想不到无伤林内的那个少女,怎配统帅天下最强之精锐,征伐诸国?正好,本王在此正告你这个小女子,今后切勿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否则,别怪本王辣手摧花,哈哈哈!” “笑,你尽管笑,待本郡主一字不落地把你当年之风光事迹大白于众姐妹,看你如何一一自圆其说!” 推开秦夜,捡起天下剑,宗政靖冷哼一声,扔下此般警告之言辞,头也不回地推门步入阁楼。 第125章 破茧成蝶(一) 毕竟是清一色之女子居所,秦夜不敢唐突进入,直到那位名叫“琴子”之青衣女子出迎,他才彬彬有礼地随她而进。 “秦夜诸事繁忙,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暗夜之下,阁楼烛光寥寥无几,好生寂静;乍眼一看,颇给人一种悲凉、落寞之感觉!秦夜尤其不喜此等景象,进而止住脚步,对着琴子恭敬行了一个天揖之礼,诚恳表达了自己之歉意。 “秦王言重了,异国他乡之处、位卑籍贱之人,能够苟全性命而不遭他人任意蹂躏侮辱,已是万幸,更何况栖身于显赫天下之秦王王府?”琴子回身行了一个万福礼,不卑不亢地坦言相告。 “可为何……” “秦王容禀,我等姐妹承蒙秦王大恩,脱离日落阁而来到王府,不求报答秦王恩情之万一,但求不给秦王增添一丝麻烦!是故,众姐妹一致约定,白天足不出户、夜里孤灯禁声!” 琴子再次行了一礼,不疾不徐地出言解释,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之意。 “哈哈哈,行事有尺、嬉闹有度,自是最好,但在我秦王王府,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秦夜一年以来之种种,想必你们也有耳闻,姑娘觉得秦夜是那种胆小怕事、敢做不敢当之懦弱无能之辈吗?秦王王府是倡导勤俭节约,但绝对不允如此黑灯瞎火、泯灭人性!” “秦王……” “琴棋书画,几位姑娘样样精通;白天足不出户,一身绝技何人知?夜里孤灯禁声,空置琴棋书画于一旁,与珠玉蒙尘有何区别?两者相并,不是泯灭人性,是什么?姑娘如若信得过秦夜,还请顺遂本心,切莫白白虚度此生!” 秦夜言毕,没有搭讪折返之宗政靖,而是静静地等着琴子作答。 琴子家族获罪、辗转沦落风尘,虽然卖艺不卖身,但想要在那烟花之地守身偷生,谈何容易?幸好天可怜见,她千方百计周旋于达官显贵之十余年间,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可拼了性命换来的,除了完璧之躯,恐怕也就那张不离不弃的古琴了…… 一朝逃出苦海、入住秦王王府,琴子等人实在不敢相信;可秦夜传颂于天下之重信守诺,又不得不让她们信服;思虑再三,十人悉数决定洗心革面、隐忍避世! 而琴,琴子自然也不能再碰了……每每想到此处,她总会莫名生出一阵锥心之痛!并非不愿意,而是舍不得;一路风雨同舟走过来,没有那张古琴,她凭什么以精妙之琴声助自己守身如玉?患难之中尚能视若生命,得享安康却要束之高阁,与人和人之间的“共患难易、同富贵难”,有何区别? 可是今夜,在琴子真正面对权倾天下之战神时,对方不仅借用“泯灭人性”四字品评了她们的做法,甚至给了她们丢失已久之情感——尊严! 是的,在琴子看来,秦夜不管是克己复礼、还是直抒己见,莫不将她个人之本意放在首位,“顺遂本心”四字,更是把“尊重”之意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人似蝼蚁、命如草芥之乱世中,上至昭武皇帝、西平至尊那样的一国之君,都还马虎覆灭,更何况琴子这些炼狱中人!身家性命不值一提,又如何敢指望他人高看自己一眼、奢谈尊严?而在秦夜面前,在这个举世无双之天纵奇才面前,她这寄人篱下之低贱女子,竟然感受到了发自肺腑之“尊重”…… “琴子姑娘?”琴子久久不语,同为女子,敏感之宗政靖焉能不觉有异,心中五味杂陈地沉浸片刻,恼怒着推了推秦夜,低声问向琴子。 “曾几何时,屈膝赔笑已成一种习惯!突然重获尊严,反倒失魂落魄!琴子失礼,还望秦王和郡主恕罪。”回过神来之琴子,自觉失态,连忙行了第三个万福礼,赧然说道。 “不必拘礼,秦夜出征在即,过了今夜,于战事结束之前,恐怕再难有机会来看几位姑娘!怎么,不请我们进屋坐坐?”秦夜躲过宗政靖埋怨之目光,诙谐地转移了话题。 “怠慢秦王,琴子万死!二妹、三妹,赶紧掌灯恭迎秦王;四妹,马上召集红、白、黄、绿、蓝、紫等六位妹妹,前来叩见秦王。” 有生以来第一次忘乎所以之高呼,想不到会是在这等情形之下,琴子再难抑制心中激动之情,双手掩面跑上了二楼。 “芳心已乱,如何收场?你就不能安分点!”看着琴子模糊之背影,宗政靖死死掐住秦夜右臂,愤恨斥责。 “哪来这么多儿女情长?靖儿,不可胡思乱想!”秦夜心虚地为自己开脱。 不等宗政靖反驳,琴子怀抱一张古琴,当先提着灯笼下了阁楼,身后依次跟着手拿棋盘、书卷、画笔之三位绝色佳人及身着红、白、黄、绿、蓝、紫等单色衣服之六名妙龄女子,每人手中也都拎着一盏灯笼。 十盏灯笼共聚一楼,顷刻间使之明亮无比,引得秦夜不禁拍手叫好。 “贱婢琴子……” “贱婢棋子……” “贱婢书子……” “贱婢画子……” “贱婢红儿……” “贱婢白儿……” “贱婢黄儿……” “贱婢绿儿……” “贱婢蓝儿……” “贱婢紫儿……” “叩见秦王……” 灯火交辉之下,琴子温柔大气、端庄明艳,棋子清新脱俗、纯净甜美,书子孤傲冰冷、高不可攀,画子柳腰花态、容色倾城,红儿妩媚妖娆、风情万种,白儿忧郁哀怨、我见犹怜,黄儿天真烂漫、灵而不俗,绿儿人面桃花、娇俏可爱,蓝儿气质如兰、不可方物,紫儿楚楚动人、亭亭玉立,直让秦夜和宗政靖看得眼花缭乱。 “得得得,快快起来!方才是初次见面,所以才会让你们逐一自我介绍,今后若是见一次来一次,那秦夜什么事也不用再做,晕都被你们说晕了!‘琴棋书画’四位姑娘之名,有你们手里吃饭之家伙为凭,可谓一眼可辨;至于余下六位姑娘,只要你们不是性情大变,突然对各自衣服之颜色移情别恋,料想也好认出!所以,将来再见,不必再像今日这般主动上报芳名,更不许再行叩拜之礼。” 挥手说了良久,秦夜还真感觉有些累了;整日马不停蹄地连番奔波,他确实需要好好坐下歇息一会!信步走到椅子旁,惬意落座而长舒一口气之后,却发现琴子等十名女子并未起身,仍旧纹丝不动地跪在原地。 “父王已经言明,那天在日落阁与他亲昵纠缠之女子,在他出门之时便已全部遣散,你们不过是他留在房中之障眼法!是故,在秦王和本郡主面前,你们不用尴尬;在这秦王王府,你们更不必觉得低人一等!” 当着秦夜之面,宗政靖字字掷地有声地说了此行目的,也算还了琴子等人一个清白;眼见她们十人只是叩首再拜,毫无起身之意,宗政靖双手一摊,走到秦夜身旁之椅子坐下,表示无能为力! “郡主好意,我等姐妹感激不尽!只是,世人心中之成见,又岂会因此而对我等有所改观!北晋母国尚且鄙夷唾骂我等,何况别国臣民?倘若我等过多解释,在他人看来,与‘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什么不同!不如听之任之、顺其自然,谁让我等命苦……” 手持画笔之画子,极其遗憾、悲伤的几句话说尽,无助地低下了头…… 第126章 破茧成蝶(二) 物伤其类、人同此心,琴子和余下女子闻言,共鸣之情油然而生,消极之情绪一下子即弥漫于当前氛围中。 “从前之是非善恶,已经过去,你我不能改变什么;现在乃至以后之人生画卷,才刚刚开始,仍需由你们自己上色;只要心不死、只要你们愿意,一切都还来得及!外人之冷嘲热讽,你们或许难以遏制,但你们可以请他们闭嘴,如若不从,兵刃加之又何妨?自今日起,你们不再是任人欺凌之弱女子,身后之秦王王府,绝不容许!” 秦夜拔出天下剑,振奋人心之诺言配上凌厉之剑气,就连俯首最低之画子,也慢慢抬起了头,和琴子等人一般,双眸饱含希望地看着秦夜,泪花已然在来回打转。 “可离了秦王王府呢?”最右边之紫儿,颤巍巍地问道。 “人生之匆匆百年转瞬即逝,你我不过是这天地间微不足道之过客而已!人如此,秦王王府何尝不是如此?既有相遇,总会离别,此处不会是几位姑娘的最终归宿!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们想离开,皆可!好了,秦夜与你们年龄相仿,再这样长跪不起,成何体统?” “秦王错了,我等姐妹齐跪于此,并非为了他日能够自由离去!日落阁那天,虽然事发突然,但我等姐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皇甫侯爷嫌弃我等、谢将军也是诸多顾忌,只有秦王不顾世俗之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堂而皇之地收留一众姐妹……纵然我等是最卑微之贱婢,但我们也有心,也懂‘恩义’二字之意;今生今世无他愿,只求能够一直留在秦王王府为奴为婢!” 书卷在手、下楼即紧盯秦夜不放之书子,在秦夜言简意赅地表明态度之后,立即无所畏惧地大声说出了十人心思。 “三妹,不得无礼!秦王恕罪,书子之生性,一向倨傲泼辣……”琴子一边呵斥,一边寻求秦夜原谅。 “本来就是,高攀不上‘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之节操,难道还不能为‘一饭之恩’拼命吗?” 书子不愿就此打住,继续昂首直抒胸臆!她引经据典、倔强不屈之样子,倒让秦夜不由得展颜一笑,起身挥手道: “各位姑娘之意,秦夜已然明了!挺聪明的一群佳人,怎就齐齐犯起了傻?秦夜刚才说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们想离开,皆可’,换言之,只要你们不想离开,尽管住着便是,凭秦王王府之财力,养你们往后余生,应该不成问题!” “秦王所言当真?”书子等女同时高声询问。 “秦夜何曾说话不算数?赶紧起来吧,到了这么久,秦夜和郡主,可连一口热茶也没喝上呢!说来也奇怪,今日在闵御史府中,就没喝上一口热茶;回了自己家中,还是口干舌燥地干瞪眼……看来,还需另派些许丫鬟到此当值,免得日后重蹈覆辙!”此间事了,秦夜心情甚好,进而开始说起了玩笑。 “二妹泡茶手艺最佳,秦王稍等。”眉开眼笑地起身,琴子即示意笑而不语之棋子着手泡茶。 “书姑娘,你这又为何?” 书子猝不及防地再次跪于秦夜面前,使得他刚刚放松之心情,又渐渐紧张起来。 “秦王既已决定收留我等,我等以后就是秦王王府的人,如此一来,还望秦王为我等更名,以便彻底和过去之不堪,一刀两断!” 书子理直气壮地说完,马上招来琴子等人附和,若非秦夜快速应允,恐怕她们又要全部跪地“逼迫”。 “正因为有了过去、现在和将来,我们的人生才得以完整!更名可以,斩断曾经,却是不必!琴韵、棋生、书雅、画妙、红尘、白光、黄冉、绿姝、蓝兮、紫尊……几位姑娘姑且一听,若是不行,待秦夜回去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再送呈过来。” 颔首示意琴子搀扶起书子,秦夜爽快地给她们赐了新名。 “想不到我等居然还有破茧成蝶之日,多谢秦王恩赐佳名……” 琴韵等十名女子不断呼唤着彼此之新名,纷纷相拥而泣…… “别别别,喜欢就好,秦夜最见不得女子哭,诸位姑娘再这样,秦夜就先走一步,改日再来造访……” 众女听后,顿时便止住了哭声;靠近门口之蓝兮和紫尊,甚至一起张开双臂,拦住了出口。 秦夜看她们如此,心头应时涌上一阵无力感,求助地看向袖手旁观之宗政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秦大王爷揽尽天下美色,不正为了此刻能一夜春宵吗?”宗政靖抢过天下剑收好,完全一副见死不救之模样。 “秦王这等天下无双之奇男子,放眼诸国,哪家姑娘不想占为己有?‘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语亦适用于男子,棋生在此敬奉郡主。”端来热茶之棋生,温文尔雅地对宗政靖笑言。 “二姐说得极是,我就万分钟情于秦王,此生不会再对其余男子动心!”心直口快之书雅,当即抓住时机,道出自己情意。 “还有我,紫尊余生,只为侍奉秦王而活!”和蓝兮联袂共堵门口之紫尊,也大胆承认。 “你这娇滴滴之模样,怎么能伺候好秦王?”黄冉插话反问。 “紫妹娇滴滴,黄姐你也没有五大三粗嘛!”绿姝抿嘴笑道。 “都是姐妹,争什么争?等到天下一统、秦王卸甲归田之时,还怕没有机会表现吗?”红尘拍了拍手掌,娇嗔制止。 “天下一统,北晋会死很多人吗?”白光满脸忧伤地看着秦夜,柔声求证。 “各位姑娘之家人,能联系上的,秦夜已经全部妥善安置好了!待忙完这段时间,便会有人接他们来与你们团聚,放心。” 秦夜端了一盏热茶给白光,耐心开导。 “那联系不上的呢……”琴韵和蓝兮同时迫不及待地发问。 “如果事与愿违,那冥冥之中,必定另有安排!琴韵之家人,已经帮秦夜、帮我天焱皇朝立下大功,明日,他便会来见你;至于蓝兮,已有眉目,你相信秦夜吗?” “什么?”琴韵大惊失色,半信半疑地脱口而出。 “相信!”蓝兮波澜不惊,气定神闲地恭敬行礼。 “今夜,实属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秦夜还有军务需要处置,棋生,感谢你泡的一手好茶,来日再来讨赏,哈哈哈!” 将杯盏里之茶水一饮而尽,秦夜便告辞离去;宗政靖瞟了一眼白光,旋即跟了出去。 “十女名字,人如其名、相得益彰,纵使你秦夜才情万丈,也不可能临时一蹴而就!说吧,何时决定留下她们的?”回去途中,宗政靖寻机追问。 “能得云香郡主盛赞,实在可喜可贺!”秦夜避而不答,嬉笑调侃。 “你很看重那个叫‘白光’之女子?诚然,其不仅是个美人胚子,也颇为与众不同!不得不说,秦大王爷之眼光,还是挺毒辣的。”想起秦夜看白光之眼神,宗政靖心中醋意大涨,随即阴阳怪气地讽刺起来。 “只要郡主让本王再亲一下,本王就说,哈哈哈!”秦夜大笑。 “你个登徒子,做梦!”宗政靖骂完,马上捂嘴跑开…… 第127章 时不我待 “千军万马或可从容应付,十名女子却能让你左支右绌,是也不是?”皇甫纤心倚着靠枕看着书,头也不抬地打趣着蹑手蹑脚进屋之秦夜。 劝离宗政靖,秦夜快步赶回卧室,已是临近亥正时刻,原本以为皇甫纤心该是睡下了,谁知她却手不释卷地挑灯夜战,顿时让他大感心疼!抚摸着她的小腹、想到后日之出征,千言万语凝成一股愧疚之意,忍痛缓缓说道: “起儿与为夫,让爱妃受苦了……” “当前之天下大势,虽然没有去年荧惑守心之时混乱,后劲却要猛得多!筹谋得当,玉衡小霸、北晋中兴;中玄则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西平,而西平却不复存矣!值此之际,身为帝国之三军统帅,你不出征谁出征?至于起儿,乃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妾身欣喜都还来不及,如何还会与‘苦’之一字沾边?” 合起书卷,皇甫纤心口中之一字一句,无不深深震撼着秦夜之心扉! “我问过太医,起儿降世,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心儿,其实你可以开口让我留下的!” 秦夜双眼通红地跪在床边,俯身吻着皇甫纤心之玉臂,忘我地直言。 “婉瑜妹妹之婚事都可以推迟,还有什么不能让步?好啦,夫妻同心,携手此生!快去忙你的事,放心,心儿一切都好。” 皇甫纤心知道面前这个疲惫憔悴之夫君,尚有数之不尽之军政要务等着他,于是心中一横,强忍不舍催他离开。 “嗯,早点休息,为夫明天再来看爱妃!” 心知皇甫纤心是为了自己好,也担心自己继续呆在这,她反而睡不好……是故,秦夜并未多做逗留,依依惜别地退出了卧房;待亲眼见到上官菁由远及近,他才恭敬地行礼睽别。 “见过霜序姑娘了?天焱公主送走了?” 秦夜来到书房,见赵御、赵望、明安、皇甫凡等四人都在等候,自顾自倒了三盏茶下肚之后,看着皇甫凡与赵御问道。 对于这一私密问题,正当皇甫凡扭扭捏捏不知如何作答之刻,赵御已烦躁开口:“我等久候在此,不是来跟你汇报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 “小凡与霜序姑娘之婚事,已经因为北晋之行,拖了近四个月,此次出征中玄紫呈,你就不要随军了!” 瞅了赵御一眼,秦夜挥手制止急欲自辩之皇甫凡,接着布置: “永圣大败,联军特使必然已在来我天焱之途中!届时天焱公主退婚,为防万一,赵御留京待命。” “不行,你休想以此荒谬之借口撇下本侯!况且,耀州附近发现师父踪迹,本侯去与不去,由不得你。” 赵御语气强硬,听得赵望三人一愣一愣的,其口中所提到的“师父”,则更是激起了他们之好奇心。 “亏你好意思提他老人家,这么久了才寻到一点线索,你得意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去,马上派人传本王军令到双州,一万五千余羽营所属老兵及剩下之一万剑州新兵,全部出动;还有,让商尚和邓清点齐六万羽营所属新兵,一同待命!各种精良装备加持、耗费钱粮无数、特训十月有余,也该拉出去舍生忘死地厮杀几战了!” 大喝一口茶,秦夜如数家珍般道出了双州之兵马数量。 “羽营所属何时不是摩厉以须?与其在这瞎操心羽营所属,还不如顾好羽军四营。” 面对赵御一再之冰冷言辞,秦夜哑然一笑,转而看向明安,另外下令: “传令界州将军、南境侯——朱明,命他统领五万牧营大军,前往耀州驻扎。” “是,秦王。”恭敬行礼,明安领命离开。 “赵望,北晋万兽苑里战死之羽营所属,从王府府库中拨出些许财帛,一定要抚恤好他们的家属;办妥之后,明天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后日辰正时刻,准时出征中玄紫呈。” “是,秦王。”一声答复,赵望也走出了秦夜书房。 “这个,姐夫,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去看看二姐。”皇甫凡挠了挠后脑勺,笑呵呵地说道。 “行了行了,允你随军出征,别去叨扰她了!”秦夜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无奈。 “多谢秦王,嘿嘿嘿……” 在秦夜之挥手下,皇甫凡心满意足地蹦出了书房…… “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耀州,你觉得他老人家意欲为何?好师弟!” 此刻书房中仅有赵御陪同,秦夜干脆叫出了消失已久之“师弟”二字。 “还能为何?自无伤林一战至今,多少人死在了你诡计之下,你心里没数?承欢师父膝下之时,他老人家一再叮嘱你要心存仁义、减少杀戮,可你呢?几场大战下来,数十万将士魂断疆场……如今更是一言挑起诸国混战,你说躬行仁义之道的师父,心中对你这个高徒、爱徒,作何感想?” 赵御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毫不客气地指责起来。 “本王若是遭到师父责罚,你以为你跑得了?本王仁义与否,他老人家自会品评;你赵大侯爷之心狠手辣,却是众所周知的!仅全州城外一战,你就独自领兵全歼了苏胤之八万西平大军,想置身事外,没门!去去去,本王累了,少在这聒噪!” 秦夜骂骂咧咧地叫完,不给赵御任何反驳的机会,立即下了逐客令…… “跟我斗,你还嫩的很,哈哈哈!” 待赵御之身影隐没于夜色之中,秦夜不拘一格地往椅子上一靠,紧接着便畅快笑出了声。 “都快当爹了,还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婉瑜?你怎么还不休息?” 看清来人是梁婉瑜,秦夜又惊又喜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慌里慌张上前问候。 “离京数月,国事军务千头万绪,怕你又是通宵达旦,过来帮你烹茶。” 梁婉瑜浅笑着推开秦夜,走到茶具旁边,得心应手地开始摆弄。 曼妙有致之身躯映入秦夜眼帘,惹得他情不自禁地轻轻从后抱住了她。 “婉瑜,你总是这般温柔体贴,谢谢。” “王爷身边之绝色佳人越来越多,不要厌倦婉瑜才好。” 早已习惯秦夜之亲昵举止,梁婉瑜非但没有抗拒,反而顺势向后与他耳鬓厮磨在一起,娇嗔调侃。 “那双圣郡主要不要本王再写一份血书,发誓永不相负?” 美人如此,此刻之秦夜,已然意乱情迷,贪婪地深吻了一下她的玉颈,跟着附耳挑逗。 “年方二十之大好男儿,却为国操劳得如此憔悴不堪,再让你耗费精血做那些虚无缥缈之承诺,婉瑜于心何忍?” 梁婉瑜转身,右手缓缓划过秦夜之脸颊,语气满是痛惜之意。 “我答应你,打完中玄紫呈这一仗,就带你们四处游山玩水,好好将养一番!” 梁婉瑜言辞与皇甫纤心所说相差无几,秦夜感慨万分之同时,淡淡几句保证说完,便不再言语,而是极为享受地任由她抚摸。 “休得戏言!中玄紫呈到手,你就不管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了?还有北晋,目前虽有北盛郡之失、怀阳州之危,但其强占永圣恒州,却已是铁的事实,若再让其君臣顺利收复花州全境,天下格局,恐怕又要因此大变!以你的战略远见,岂会坐视不理?趁早死了寄情山水的心思,你注定是四处征伐之奔波命!” 梁婉瑜捏了一下秦夜之脸颊,眼中满是同情。 “哈哈哈,纵然注定一生征伐,本王也可忙里偷闲,好好享受享受!” “什么意思?” “时不我待!” 四字言毕,秦夜即趁梁婉瑜一时不备,首次吻上了她的红润娇唇…… 第128章 当仁不让(一) 倾心郡主近日就要临盆、双圣郡主大婚筹谋完毕,尽管之前已经同意秦夜之各方兵力调动,但事到临头,素君心里还是不太赞成他亲领大军出征;和素镜几次商议,两人都觉得让其留守家中最好!可素君明白,依秦夜秉性,若无明旨诏命强行要求,他必会以种种让人无从反驳之理由,挂帅亲征!苦思无果,二人唯有寄希望于恒王等一众朝臣,盼他们能够劝住秦夜。 次日早朝、百官就位,丹墀之上的素君,还在想着如何拉拢恒王劝阻秦夜出征,二殿下——素徛,即因极度不满素空之事,不顾一切地跳出来指着秦夜大骂: “雷灭、尤果、邬房、费千等等苍穹护卫副统领,他们执掌天子亲兵,居然甘愿冒着杀头之罪,逾举为你强闯当朝皇叔府邸!秦夜,雄冠古今之天焱皇朝,究竟是我素氏皇族之天下,还是你们这些骄兵悍将之霸业?” “明面上刺杀京都官员,暗地里藏匿百万金砖,二殿下真要为皇叔打抱不平,就不应绕开这些滔天大罪!” 昨日之亲身经历,无不触目惊心!倘若不是为时已晚,不便入宫惊扰圣驾,以闵功嫉恶如仇之性格,岂会隐忍到翌日朝会?此刻素徛大放厥词,正中其下怀,因而不容他多喘一口气,便立即出列反击。 “刺客在哪?何人见过?恐怕只是‘欲加之罪’吧?关于那些金砖,以皇叔之权势地位、加上其生财有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下诸国之皇室宗亲,富可敌国者比比皆是,难道闵御史据此都认为他们罪恶滔天?井底之蛙,莫让贫穷限制了你对上层权贵之认知!” 盛气凌人地数落完毕,素徛指着闵功之右手,依旧不曾放下,神情尽是不屑之意。 “二十名刺客,秦王于昨日戌正时刻,已派羽营所属移交下官,二殿下可要一辩真伪?”帝都府尹——屈野,秉公直言。 “二殿下一句话便道出各国皇室宗亲之家底,他们可真该好好谢谢您!就不知,贵府之中,是否也有皇叔那般巨额财富?”不想闵功独自面对素徛,同为御史之虞鹤,愤而嘲讽。 “先帝不管、皇上不问,你区区御史,有什么资格?”无视屈野之言,素徛态度嚣张地搬出素无、施压素君,逼得虞鹤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先帝治下之盛丰盛世,长达十余年之久,在国库充盈、百姓富足之前提下,对于部分皇室宗亲大肆敛财之举,自然能忍则忍;但今时不同往日,诸国混战不断,若非皇上雄才大略、秦王能征善战,我天焱皇朝之国土臣民,能够扩大一倍有余吗?皇上夙兴夜寐、秦王浴血疆场,身为皇室宗亲,家藏百万金砖而不知为国尽忠,是何道理?二殿下看不上御史官员,老夫御史出身、忝居左相、晋位国丈,不会也没资格过问几句吧?” 近来鲜有表态之凌山,终究还是难忍素徛侮辱“御史”二字,佝偻着身躯,不怒自威之气势,说得对方无言以对。 “事发至今,皇叔一句自辩之语都没有,二殿下就不要在此大殿之上横生枝节了,好自为之吧!” 由衷奉劝之后,凌山重新退回了原位。 事实摆在眼前,纵然素徛心有不甘,也不敢再继续强词夺理,暗自掂量片刻,悻悻作罢。 “秦王为我天焱皇朝殚精竭虑,就算行事有些急躁,恒王业已当众责罚,众卿不许再有任何闲言碎语!凡有违者,一律从重严惩。” 事态平息,素君瞅准时机,一语定性了素空之事。 “启奏皇上,现下军饷充足、将士养精蓄锐已久,正是出兵中玄之最好时机,臣弟举荐身在耀州之左将军——君安,挂帅攻打紫呈。” 四殿下、礼郡王——素循,见素徛铩羽而归、素君意气扬扬,当即紧随其后,将朝会议题扯到了紫呈战事之上。 “左将军初到耀州,人生地不熟,不宜担当此次攻取中玄紫呈之重任!明国公曾于耀州驻守,现在之耀州诸将,又多为其旧部,实属挂帅领军之上上人选,还望皇上圣断!” 兵部尚书——李文,于公于私皆不希望君氏一族重掌兵权,所以素循话音未落,他便立即有理有据地出言反对,还一同将久疏战阵之皇甫无惧,推到了风口浪尖。 相比君安而言,显然皇甫无惧更为适合出任攻打中玄紫呈之统帅一职;满殿朝臣都清楚,抛开李文所列原因,素君也不会任用君安为帅的!毕竟,如果不是君安在兴州四军之乱中无所作为,他也不会被调离到耀州担任耀州州领,而时任耀州州领之梅无一,自然不会改任兴州州领,更不会出现后面之叛投事件…… 因一人之过,导致此等有损君威国体之丑事发生,气头之上的素君没有严加追究,已是皇恩浩荡,如何还会加以重用?是故,李文才刚说完,除了赵御、赵望、皇甫凡、谢光辉等羽营所属战将,大半官员纷纷表示认同,就连闵功和虞鹤,亦颔首附和;全然没有一人考虑堂堂战神——秦夜! 群臣共识,龙椅之上的素君,也算了了一块心病!正要开口鉴纳之刻,又有一人高声谏言: “启奏皇上,诸位大人所言,微臣工部员外郎——君玉贺,不敢苟同!百战百胜之秦王战神在此,诸位大人竟无一人提及,微臣实在不理解!将紫呈全境收归我天焱皇朝所有,乃秦王最先当众言明,想必他心中定有万全之策,此为其一;其二、李尚书方才说过,眼下驻守耀州之各位将军,多为明国公旧部,那为何不直接以他们之现任统帅为帅?秦王挂帅,岂不更加顺理成章?最后、中玄将士可是冲着秦王排兵布阵的,若我天焱皇朝临阵换将,会不会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素君和文武百官闻言,尽皆蹙眉看向君适这个第三子、初次上朝议事之年轻人,既为他之直言上奏感叹,又为其之不通人情唏嘘;反观荐其为官之老父——君适,非但一脸镇定,甚至与他毫无关系一般,紧闭之双眼,睁都不曾睁开一下……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天焱皇朝将星如云,难道少了秦王,就无人能领军出战了吗?恒王、骠骑大将军、明国公、右将军俱在殿中,试问,谁敢说他们不能胜任?” 堪堪消停之素徛,似乎看到了打击秦夜之机会,进而再次阴阳怪气地将矛头直指秦夜。 “本王敢说!” 秦夜无意招惹素徛这些皇家子弟,但其始终如苍蝇一般嗡嗡乱叫、更像疯狗似的狂吠不止,让他烦不胜烦;鉴于百官一致所请、素君有意另择统帅,考虑到时间紧迫,秦夜不想出征大事再行耽搁,遂不再谦卑不语,一出口即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素君。 第129章 当仁不让(二) 短短四字,对旁听者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般令人震惊不已,要知道,秦夜平时接人待物,上达朝中各级官员、下至市井黎民百姓,基本都是以其全名自谦,像今日这样当殿直言“本王”之霸道行径,几乎从未出现过!足见其对征伐中玄紫呈之统帅一职,是何等的志在必得。 可是,在他人看来,秦夜如此斩钉截铁的答复,岂不相当于一口否定了恒王、谢战、皇甫无惧、文义等“一王六将”之军阵干才?这让同殿为臣之四将,情何以堪?众目睽睽之下,此等事关颜面、尊严之关键时刻,哪怕亲如父子胞弟之血亲关系,恐怕亦难宽宏大量、一笑而过,何况位高权重之军中前辈? 通晓个中厉害,闵功与虞鹤等人,悉数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然作好迎接暴风雨之准备!而高高在上之素君,则凶狠地看向惹是生非之素徛,仿佛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哈哈哈,本殿下没听错吧?昔日名震天下之‘一王六将’,如今在你秦王眼里,竟是如此一文不值?纯属笑话、好生狂妄!”好不容易抓到秦夜把柄,素徛满脸兴奋地煽风点火,根本没有多余之心思去管素君想法。 “二殿下不必挑拨离间,本王向来对事不对人!恒王、骠骑大将军、明国公、右将军之功勋彪炳史册,勿需他人赘言评说!领军征伐中玄紫呈,本王之所以当仁不让,无非是念及我朝将士性命,不想多有损伤而已!当然,如果二殿下能保证伤亡比本王小,本王愿以‘秦王爵位’,为二殿下向皇上谏言,力荐您挂帅出征。” 秦夜冷冷说完,焱盛殿上顷刻间即发出阵阵笑声! “看不出来,二殿下还是世间良将!机会难得,末将恳请二殿下以国事为重,即刻率兵出征!”素徛一再添乱,谢光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借着百官交头接耳之时机,旁若无人地捧杀起来。 “南湖伯说得对,二殿下天纵奇才,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宗政旻乖乖献城投降!届时,二殿下功成名就,便可与秦王并称我天焱皇朝之‘帝国双璧’,何乐不为?请二殿下万勿推辞!”皇甫凡接着起哄。 “世间良将?何以见得?”一名文官质疑。 “天纵奇才?从何说起?”又一名文官向身侧同僚问道。 “献城投降?疯了不成?”一名兵部郎中眉头紧锁,自言自语。 “帝国双璧?胡言乱语!”此乃帝都府尹——屈野,高声直呼。 “双全侯和南湖伯御前咆哮,恒王与骠骑大将军就置若罔闻?” 皇甫凡同谢光辉争相下套、群臣出言不逊,素徛也不生气,只是将问题踢给了一直沉默不语之恒王及谢战。 “二殿下说笑了,公是公、私是私,老夫与谢光辉虽为父子,但在这朝堂之上,便是同僚!若他言行有失,自有国家律法处置,轮不到老夫指手画脚。”谢战清了清嗓音,义正辞严地回复。 “皇甫凡一番美意,二殿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姑且领兵去会一会紫呈兵马,再来计较嘛!”安坐养神之恒王,看也不看素徛,简单敷衍几句,便懒得再开口。 “行了,本殿下不与你们掰扯,言归正传!秦王,你说你是因为念及我朝将士性命,不想多有损伤,所以才一定要挂帅领兵;言外之意,是否可以认为,你能以最小之代价,拿下中玄紫呈?” 明白恒王与谢战铁了心和自己作对,素徛眼角之余光扫了一下素循,知他再难有所助力,顿觉孤掌难鸣;可心中之冲天怨气又不允许他无疾而终,无奈之下,唯有转而继续攻击秦夜。 素君本想喝止上蹿下跳之素徛,但见秦夜胸有成竹,自己亦好奇他心中谋划,索性顺其自然,任由他们折腾。 “如果攻占紫呈全境之后,我朝将士伤亡过万,本王即刻引剑自刎!” “秦王不可……”闵功等百官惊呼。 “朕不同意……”素君猛然站起,大声劝阻。 “混账,如此意气用事,成何体统?”恒王大怒着起身,厉声责骂。 “秦王三思啊……”谢战上前重重拍了拍秦夜双肩,满眼担忧。 “哈哈哈,紫呈守军,不仅有中玄最强战力之十万禁军,还有万强麾下之五万余精兵,更兼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妄想以伤亡不到万人之代价攻下!本殿下万万想不到,在这焱盛殿之上,秦王居然敢大言不惭欺我如斯!纵然皇上宽恕你的欺君之罪,你就不怕遭天下人唾弃吗?” 推开好心劝说之七弟、英郡王——素衡,无视素君及百官言行,素徛疯狂地笑道。 “假如本王不能做到,绝不苟活于世,此刻便可立下军令状;相反,倘若本王侥幸做到,还望二殿下以后能与本王勠力同心,一致对外!” 秦夜先朝素君躬身一拜,再向恒王等人逐一行礼之后,信誓旦旦扬手说了前半段,又语重心长地独对素徛说了后半段。 “一言为定,你别后悔!”素徛没想到秦夜会来这么一出,略作思索,觉得此乃稳赚不赔之买卖,便毫不犹豫地当场同意。 “启奏皇上,三军待命,刻不容缓;末将请旨,明日出征!”秦夜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地给今日之争论,画上了结点。 “传旨,凡我天焱将士,全部听由秦王差遣;六部及各地官吏,必须全力配合秦王;敢有阳奉阴违者,允秦王先斩后奏。” 宣布散朝、摒退百官,空旷之焱盛殿上,素君和秦夜席地而坐,仅有余恩一人留下侍奉。 “爱卿出马,中玄紫呈,必定手到擒来,这一点,朕从不怀疑!只是,似乎没有必要立那个什么狗屁军令状,还是为了素徛那个混账东西!” 余怒未消,素君接过余恩呈过来之热茶,浅浅抿了一口,略带不悦地抢先开口。 “皇上容禀,二殿下无休无止地与末将纠缠下去,于大局无益;另外,末将实在不愿他步皇叔后尘,有伤皇上重情重义之圣名!思前想后,若能借助此次征伐紫呈之战事,让其有所收敛,或许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之选择。” 素君提前挥手制止,秦夜意欲行礼而不能,唯有抱拳解释。 “对阵十五万中玄精锐而伤亡不足一万,真没问题?” “如果皇上愿听,末将可详细介绍作战方案!” “去去去,回你秦王王府说去!朕会备好庆功宴,静候爱卿凯旋!余恩,摆驾月宫……” 素君起身拍了拍屁股,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 “皇上,末将还有西平军务未及禀报……” 素君突然离去,秦夜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急忙进言。 “两年之期早矣,别来烦朕!对了,把素律那小子,也带去紫呈见见世面……” “末将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素君无比信任之态度,秦夜感动不已,恭敬地伏地叩首之后,起身离开了焱盛殿。 第130章 阳谋 “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之危急时刻,为何非要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恒王是重女轻男之典型代表,任何不利皇甫纤心之人和事,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一概都会成为其诟病之诱因!毫无意外,秦夜在焱盛殿上骤然立下军令状,再一次让这个军中老帅怒不可遏;从焱宫到秦王王府的路上,秦雨任、皇甫无惧、皇甫凡等人已经被其骂得狗血淋头;现在进入大厅,看到一众女眷围着皇甫纤心嘘寒问暖,刚刚有所缓解之火气,又催得他抱怨起来。 “父王,秦夜一心为国,您就不要与他置气了!” 皇甫纤心不知事情全貌,单纯以为老父是因为秦夜出征一事而生气,莞尔一笑,柔声抚慰。 恒王不愿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担心,本已做好了隐瞒之打算;但转念一想,如此轰动朝野之大事,秦王王府人多嘴杂,又岂能藏而不露?与其通过外人告知于她,还不如让血脉相连之至亲述说!使了一个眼色,皇甫凡形同犯错的孩子一般,低头小声道明了事情始末。 “攻城取地、杀人诛心!可怜宗政旻,失了皇位不说,如今性命都难保!” 在一片惊愕失色之担忧声中,完全不受影响之皇甫纤心,轻轻拍打着宗政靖之手背,摇头叹息。 “心儿啊,驻守紫呈之十万禁军,可是中玄皇朝的最强战力啊;万强之五万士卒,虽然在上次之红临大战中无所建树,但也是不可小觑的一支劲旅;再加上能文能武、贤名远扬之宗政旻亲临指挥,更兼骠骑大将军、号称中玄第一将之齐胜从旁协助……秦夜意欲仅凭不足一万之伤亡,拿下紫呈全境——五郡二十五城,与痴人说梦何异?” 皇甫纤心对秦夜无以复加之信任,恒王早有体会,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个颖悟绝伦之闺女,居然将这种信任延伸成如痴如狂之盲目自负……感到痛心疾首之同时,客观地列出了一堆反驳依据。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秦夜既然可以一言引发诸国动兵,以不足一万之伤亡拿下紫呈,也就不足为奇了!各位妹妹,你们说呢?” 自信依旧,皇甫纤心慢悠悠地笑道后,将目光投向了安可一等一众女子。 “诸国特使由北晋尾随至焱京,如果让他们败兴而归,岂不有失大国风范?凭空造出一个噱头,既可勾起他们的好奇心、引其同往紫呈观战,又可威慑中玄将士、动其军心,何乐不为?至于最终结果,他说行,那就一定能行。” 发现姐妹们齐齐看着自己,安可一也不推脱,如实表达了心中观点。 “青璇妹妹一脸从容,想那军令状,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西门怡景之言,瞬时使韦青璇成为“众矢之的”,她哭笑不得地瞪了西门怡景一眼,昂首道: “秦夜特别交代:‘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本郡主无可奉告。” “阴谋诡计见得多了,如此开诚布公之阳谋,倒是稀奇!军令状一出,恨不得将秦夜碎尸万段的那些人、与暂时不愿其出事的那些人,立见分晓,他可真是一刻也不让诸国君臣轻松啊!”宗政靖调侃接话。 “万兽苑一句话,置中玄于四面楚歌;朝堂一军令状,再次火上浇油!盛极一时之百年帝国,都快被他接二连三之阳谋,玩死了!”此乃梁婉瑜所说。 “哎呀呀,区区紫呈之战,与无伤林鏖战、全州截杀苏胤、月河决战比起来,不是小巫见大巫吗?明日就要出征,您们没事,本郡主可要去收拾行囊了!”文伊月言毕,拉着梁婉瑜就要往外走。 “打了一辈子仗,还没几个丫头有见识!幸好皇上单独留下秦夜,否则老身那贤婿,岂不又要白白遭你冤枉?” 看了看恍然大悟的父子三人,上官菁白了恒王一眼,直言不讳地说道。 “禀王妃,秦王刚才已回府,现正前往十新楼,特命属下前来禀报。” 恒王尚未发话,却听明安在门口说了秦夜行迹。 “他一个人去?” 十新楼,正是琴韵等十女暂居之所,回想昨天晚上之种种,宗政靖醋意大起,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 “回禀郡主,还有安亲王王府管家——郑残,陪同在侧。” 明安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满腹疑团,因为谁都不明白,秦夜怎么会和郑残这样的是非之人,搞在一块? “秦王明日就要出征,岂能再为小人空耗时间?” “天下一统是为了天下苍生,难道你们不在此范畴?” “秦王……” 在北晋犯下株连九族之死罪后,贪生怕死之司马正抛妻弃子,独自一人远遁天焱焱京,从此化名为郑残,卑躬屈膝地苟活于素空府邸;十九年来,他以混迹北晋官场多年之经验,抓住一切机会且切合时宜地讨好素空,由一个寂寂无名之下等佣人,一步步攀登至显赫尊贵之管家。 而北晋家中之事,随着郑残身份地位之提升,其或多或少也打听到了一些:下狱待斩之司马氏全族,巧遇北宫驰骋出生,北宫至平大赦北晋天下,司马氏全族改死罪为流放;再后来,其妻不堪受辱、含恨而死,其子连遭打击、久病不愈、也是一命呜呼,留下身怀六甲之儿媳苦苦支撑!等到孙女出生,儿媳心愿已了,最终亦撒手人寰…… 多年之后,四处漂泊、孤苦无依之小孙女,迫不得已沦落风尘,进入日落阁成了“琴棋书画”之首的琴子!郑残得知此事之后,并非不想救助这唯一之血亲出水火,奈何日落阁背景强硬,能力有限、胆小怕事的他,只好继续隐姓埋名,眼睁睁地看着琴子在烟花之地苦熬十余年,直到素荷阴差阳错地误闯日落阁,事情才迎来了转机。 在听到秦夜公开接纳琴子十女之际,郑残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彻底迎来了新生!半生糊涂、半生逃避,一生不堪的他,总算获得上天垂怜,再次看到了重新做人的希望! 可是,秦夜与宗政昱之联合,却触碰到了素空之逆鳞,使得同样隐忍十数年之老主人,不计后果地派出杀手,意置秦夜于死地……当此之时,左右为难之郑残,历经一个月之煎熬后,终究为了最后之血亲,选择和秦夜合作!因此才会有了秦夜之将计就计、以及安亲王王府之落幕。 知恩图报,秦夜获悉郑残同琴子间的关系后,当即决定让他们祖孙二人马上见面,于是便有了今日之行;看出其心中顾忌,秦夜驻足回身,坦诚劝说: “之前分离,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此时能见却不见,对琴韵姑娘不公平!” “琴韵?”郑残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抬头问道。 “琴韵等十位姑娘业已决定留在秦王王府,并让秦夜帮她们取了新名。”秦夜简明扼要地说出了昨晚之事。 “秦王大恩,司马正万死难报!”郑残激动地伏地叩首,甚至十九年以来第一次大声说出了自己真名。 “老伯不必如此,你有功于我朝社稷,更有恩于秦夜,如果您愿意,就到秦王王府帮秦夜处置一些军务吧。”秦夜躬身搀扶起郑残,郑重提议。 第131章 出征前夕(一) 不忠北晋在前、背叛素空在后,在“忠义”二字深及世人骨髓之当下,郑残不明白秦夜为何还要给他机会?仅论恩情,秦夜收容并愿意庇护琴韵余生,是要远胜自己这个告密者的;百思难解之刻,对面的年轻人第二次打破了沉寂: “对亲情失望透顶、再又失而复得之大悲大喜,秦夜曾经有过,知道个中滋味如何!‘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瞒老伯,秦夜担心琴韵姑娘再受伤害,原本不想促进你们相认,但昨晚看到她渴望之眼神时,秦夜知道自己错了……生而为人,不管高低贵贱,我们都不该替他人选择!” “秦王……” 秦夜之过往,郑残也知一二!以他如今之权势地位,只要他不说,何人再敢妄议?同样,谁又能有天大之面子,让其主动揭疤?可是,此时却偏偏对他这个自认一文不值之小人,敞开了心扉! 郑残感动不已,连忙后退一步,重重跪拜于地之同时,刹那间即泫然涕下。 “祖孙血亲相见,实属好事一桩,老伯还是多笑一点为好!走吧,别让琴韵姑娘久等。” 秦夜再次躬身搀扶起郑残,打趣两句之后,便拉着他推门而入。 昨晚听闻秦夜所言,琴韵一夜未眠,时时翘首以盼地等着他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十新楼! 回首十七年之时光,朝不保夕之窘迫岁月,琴韵已然没有太多印象;反倒是度日如年之日落阁过往,无时无刻不清晰地盘桓在脑海里;而占据其间大部分位置之记忆,又是不知多少个夜不能寐之时,对素未谋面之祖父——所抱有之不解与怨恨。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之心有灵犀;或许,这也是女子特有之直觉;纵然从无音讯,琴韵却固执地认为自己之祖父,尚在人间……是故,当秦夜提出让其今日与家人相见的时候,除了有双喜临门之感慨、夙愿得偿之释然,她并未过多吃惊。 “大姐,秦王到了……”门口作画之画妙,朝着捕捉到之秦夜轮廓匆匆行了一礼,便抽身跑向发呆之琴韵,高兴地拱手示意。 琴韵抬头望去,迎面走来的两人,秦夜龙骧虎步在前、老者亦步亦趋在后,几息之间即抵达眼前。 “琴韵姑娘,这位老伯乃是与你分离多年之祖父——司马正,秦夜昨晚允诺之事,已然兑现,就此告辞。” 血亲相认和重逢之时光无比珍贵,秦夜简单对琴韵介绍了郑残,即识趣地回身返程。 “秦王一言九鼎,小女子从不怀疑,只是……” “但说无妨。” 看着闻讯而来之书雅八女,秦夜及时挥手制止她们行礼之后,转而对着欲言又止的琴韵,颔首应允。 “只是秦王军务繁忙,似乎对我等这些微不足道之琐事,太过热情上心了些。” 面无表情瞟了一眼秦夜身旁之郑残,琴韵壮着胆子道出了心中疑虑。 “昨晚棋生姑娘一语中的、书雅姑娘心直口快、画妙姑娘针砭时弊,秦夜都曾领教过了;此刻琴韵姑娘开门见山,当真是应了那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错,北晋君臣狼子野心,待秦夜收拾了中玄紫呈,也该腾出手来陪他们玩玩了;而各位姑娘和日落阁,不失为一个好的切入点。” 无所顾忌言明腹中筹谋,秦夜行了一个天揖之礼,道别了众人。 “末将参见秦王。” “明安?出了什么事?还有明征,你为何在此?” 刚走出十新楼之秦夜,被突然齐声行礼之明征两兄弟,吓得一个激灵,一面摆手免礼,一面出言询问。 “回禀秦王,玉衡司徒彪、中玄宗政昱、无双哥舒上善等三人,同时来访。”明安躬身回复。 “来得挺快!你呢?”秦夜瞪了瞪明征,神情不悦。 “回禀秦王,闵、虞两位大人认为大局已定,贼人再无任何加害他们的意义,因此不愿末将继续守护。”明征拱手作答。 “废话!本王当然知道闵、虞两位御史之想法,本王问的是:之前令你办妥此间事宜之后,回家看看,为何不去?来此作甚?” 言尽,秦夜从二人中间穿过,直奔书房,再无理会明征之意。 “秦王容禀,末将并非有意抗命,末将自幼不讨父母欢喜……如今大战在即,末将不想再惹二老厌恶……”单膝跪地,这个七尺高之魁梧杀手,语气居然有些哽咽。 “混账,曾经天罪盟、天字门、排名第一之天字杀手,你会怕惹令尊令堂厌恶吗?如今身为紫呈将军,面对宗政旻手中之十五万精锐,你担心一去不复返,徒引二老伤心,是故才会不敢去见他们。” 秦夜对下属动怒,可谓十分罕见,因此吓得明安也慌忙单膝下跪,连连恳求他息怒。 “本王既然敢在焱盛殿上立下军令状,难道还保不住你明征之性命吗?士有必死之心,本王岂能不惜?明安,即刻陪你兄长回家,他若不肯,叫上几个兄弟,强行押他去;对了,记得帮本王带上些许薄礼,聊表存心;同时和令尊令堂说一声抱歉,诸事缠身,今日不能亲往,唯有待中玄紫呈收归我天焱所有,本王再与你们兄弟,一起登门拜访。” 秦夜双手搀扶起明征兄弟,一番话语说得两人感动不已,直欲再次跪地叩谢。 颔首送走他们,秦夜一人来到书房,只见皇甫无惧、司徒彪、宗政昱、哥舒上善四人,相谈正欢。 “世人都说我司徒彪是疯子,可你小子比任何人都疯,竟然立下军令状,妄图以不足一万之伤亡,对战中玄十五万紫呈守军!你这是故意让那些欲将你千刀万剐之人有机可趁,还是变着法子把我们这些兄弟盟友架在火上烤?”眼疾手快之司徒彪,起身拉着秦夜,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哈哈哈,看来,小弟此时身死,还不是时候。”在司徒彪这个结义大哥面前,秦夜总会莫名感到轻松,放声大笑一番,接着调侃起来。 “围攻中玄,兹事体大,秦王还需做好万全准备!有需要我无双皇朝帮忙的,尽管开口。”哥舒上善双手抱拳,径直说明了来意。 “太子殿下所言,于本王听来,虽然有点刺耳,对你秦夜却是大有裨益!你自己不想活,本王还心疼靖儿呢!本王之意,立即从宣宁调拨两万水师到耀州,交你全权指挥。”宗政昱大手一挥,不容置喙地道出了自己想法。 “太子和北王美意,秦夜心领了!不过,明面上慷慨激昂立了军令状,背地里却偷天换日耍起小聪明,秦夜还丢不起这个人!诸君放心,军令状一事,绝对万无一失!” 秦夜对着哥舒上善与宗政昱分别行了一个天揖之礼,婉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得了得了,你既然不要我等出兵助阵,那我等前往观战,总可以了吧?大老远从北晋文都来到天焱焱京,不会让我等灰溜溜地无功而返吧?”司徒彪高声反问。 “上将军说得对,反正上善也要返回无双,不如陪秦王一道?”哥舒上善试探性地附和。 “好说好说,大哥和太子殿下想要一览我天焱风光,秦夜岂有不从之理?”安抚好司徒彪与哥舒上善,秦夜若有所思地看向宗政昱。 “宣宁之事,不需你操心!本王今夜即会率众赶往宣宁,时机一到,便会起兵攻打醉芝。”宗政昱顿了顿,当场做出了决断。 “如此,秦夜手书一封,令驻防天州之赵昭兵马,随时准备响应王爷。”秦夜拱手表明了相帮之意。 “不必,本王的五万宣宁水师,可水战、步战、马战,区区宗政全,还不在本王眼里!秦王只需照顾好本王之一双儿女,便好……” 宗政昱淡淡言罢,不再看众人一眼,负手离开了秦夜书房,不一会即传来其出府之消息。 第132章 出征前夕(二)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中玄此番,恐怕在劫难逃了!” “北晋深陷永圣战火之际,大哥贵为玉衡上将军,坐视护国大将军——司任,攻城拔寨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心思为他国感慨,小弟佩服。” “贤弟取紫呈、无双占镇州、东极下梓州、北王攻醉芝!数战之后,盛极一时之中玄皇朝,还有什么?贤弟能够及时收手,使穷途末路之中玄君臣得以苟延残喘,才真正让大哥佩服,哈哈哈!” “哈哈哈……” 司徒彪和秦夜旁若无人地你一言我一语说完,尽皆相视而笑;看得搔首踟蹰之皇甫无惧与皮里阳秋之哥舒上善,俱是不由自主地笑脸附和。 “战端一开,尝到甜头之无双君臣,会甘愿放弃唾手可得之中玄城池吗?”送走司徒彪和哥舒上善,皇甫无惧坦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诚如司徒彪打趣、皇甫无惧直言,连续失去紫呈、镇州、梓州、醉芝等疆域之中玄皇朝,所控之处已仅有玄都、龙腾、凤鸣、中胜、凌云等五州之地!届时外战数败、内政分裂,难保贪功之人不会一鼓作气,对着中玄穷追猛打。 在皇甫无惧看来,果真那样的话,还没缓过气来之中玄,极有可能一朝覆灭!这与秦夜对其逐步蚕食之既定方略、及天焱朝局当下之利益所在,可就背道而驰了…… “明国公似乎忘了‘穷寇莫追’、‘哀兵必胜’等言辞!或许如今之中玄朝堂派系林立、乌烟瘴气,也或许百姓负重前行、苦不堪言,但中玄不是昭武,百年王朝之底蕴尚在、民心尚在!如果有谁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结果只会得不偿失,不信,我们拭目以待。” 颔首示意前来复命之郑残坐下,回望哥舒上善方才阴晴不定之神态,秦夜沉声解释。 “什么百年王朝?什么民心尚在?昭武难道不是百年王朝吗?昭武百姓就乐见自己母国灭亡吗?”皇甫无惧一连四问,显然对秦夜之分析很不以为然。 “中玄君臣,明面上谁也不服谁,但别忘了,所有掌权者,皆是宗政皇族,一旦面临生死抉择,他们定然会暂时放下各自成见,一致对外!紫呈能够聚集十五万大军,且粮草供应充足,便可见一斑!至于民心,昭武君臣弃守文武、竹扶两州十八城在前,屠戮北泽郡全民在后,致使民心散尽,进而让我天焱将士一战而下!反观中玄,除了凤舞出降、紫呈百姓四窜,可有什么天怒人怨之举?还有,最重要的是,北王宗政昱主政战后之中玄皇朝,乃皇上钦定的国策方针,秦夜焉敢不从?有了这些,中玄就不会在短期内亡国,本王不许!” “启禀秦王,东极独孤无名、永圣赵无心前来求见。” 秦夜刚刚说完,就听赵望门口禀报。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扯,剩下的事,你自己应付!下次再叫本公明国公,看本公不收拾你!中玄危亡,永圣恐怕不会作壁上观,真是又乱又烦……”皇甫无惧抱怨几句,很快就没了人影…… “怎么样?琴韵姑娘没有为难老伯吧?” 趁着赵望离去为独孤无名、赵无心带路,书房中只有自己与郑残之时,秦夜淡淡问及。 “回禀秦王,老奴实在有愧于她,这……”郑残闻言,寒冬之际却顿时汗如雨下,慌忙跪地叩拜。 “来日方长,不必灰心!琴韵姑娘既然肯见老伯,说明她是愿意给老伯机会的。”秦夜扶起郑残,耐心劝说。 “秦王大恩,司马正万死难报,愿穷余生之力,效犬马之劳。” “好,老伯以后就留在秦夜身边,专司北晋之事。” “司马正遵命。” 两人会商完毕,正好等来独孤无名和赵无心。 秦夜舍婚事而急出征,独孤无名难免有些措手不及;连夜与哥舒绿叶磋谈至次日巳正时刻,才决定先由独孤无名代表东极,随同秦夜前往紫呈;哥舒绿叶则快马兼程返回东极帝都,面呈诸事!目送哥舒绿叶启程之后,独孤无名即亲往秦王王府拜访秦夜,不曾想遇上了刚刚抵达焱京之永圣特使、永王——赵无心。 与秦夜在文都客栈一别,赵无心一刻也不敢耽搁,日夜不歇地纵马回到永圣永都,将秦夜意欲发兴州兵马、牵制信城穆天寒之重要军情呈奏于赵逍!赵逍大喜,旋即开始谋划针对北晋之大战。 可惜,赵逍操之过急、众臣判断失误,造成永圣皇朝立国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大败!尽管其间不乏齐戟自作主张之原因,但总的来说,与北晋之役中,丢城失地、损兵折将,赵逍作为一国帝君,难辞其咎。 右将军——童寒酥,及数万兵士被困花州进退不能,形势每况愈下,赵逍连忙降旨驻守武安之卫将军——赫连鉴天,率十万东境边军火速布防圣郡,伺机绕过恒州、驰援花州;紧接着,诏命赵无心率领千人使团长途跋涉来到焱京,一则参加秦夜和梁婉瑜之大婚,二则请求天焱君臣共击北晋。 “永王来得好快,实在出乎本王意料。” 依秦夜所想,永圣的求援特使,应该于三日后才会抵京,想不到眼前这个永圣皇族之宗亲王爷,居然连老命都不顾,硬生生赶在他出征之前到达!其心中之敬意,因此又多了一分。 “数万将士命悬一线,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他们多争一些时间。”赵无心神情激动,言语也说的比较急切。 “既然如此,长话短说,贵国帝君希望我朝如何帮忙?”见他如此,秦夜也并不拖沓,径直把话题引到重点之上。 “多谢秦王!吾皇希望贵国布防在信城五十里外之七万兴州精锐,向信城推进三十里。”赵无心拱手转述了赵逍之意。 “四十里,本王可以命令周静率军开拔至信城十里处,只是……”亲自给赵无心和独孤无名倒了一盏热茶,秦夜摇了摇头,没有接着往下说。 “秦王有何条件,但说无妨!”推开茶盏,赵无心起身追问。 “永王误会了,本王只是担心逼得太急,穆天寒会弃城而走。” “这……” 秦夜之言,不仅让赵无心无所应对,就连事不关己之独孤无名,也不得不为秦夜之远见,魂惊魄惕。 在此之前,不管是永圣君臣、还是独孤无名等第三国之将帅,几乎只会担心穆天寒携母国大胜永圣之威,举信城十五万大军攻打双盛之地,如何会想到他会放弃信城,罢兵还朝…… “两位知道,玉衡兵马来势汹汹,决然不会甘心只取北晋北盛郡!而北晋呢?花州久攻不下不说,还牵制了包括禁军在内之十余万将士!放眼其境内,摒除扼守边塞之地的少量驻军,唯有远在信城之十五万生力军,可以从速回援、震慑玉衡君臣。”秦夜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果真如此的话,不知秦王是否有意于信城之地?”绞尽脑汁沉思良久,想到危在旦夕之花州将士,赵无心不敢再做耽搁,无奈地开口征询。 “介于北晋雨啸和西平富州之间的西夷蛮族,近期已然和两方沆瀣一气,蠢蠢欲动!如果信城在我天焱手中,便可随时直取西夷蛮族老巢,切断北晋君臣同西平珠州之往来,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话已至此,秦夜不再隐瞒自己之意图,对着赵无心和独孤无名表露无遗。 “感谢秦王直言相告!还请秦王即刻下令兴州兵马拔营,老夫这就还朝复命!一旦穆天寒撤出信城,秦王尽管接收,老夫定会竭尽全力谏言吾皇应允。” 恭敬对秦夜行了一个天揖之礼,赵无心与同步而来之独孤无名告别一声,叹息着离开了秦夜书房。 第133章 出征前夕(三) 赵无心目的达成,先行离去,司马正奉命相送;此刻之房中,便只剩下秦夜和独孤无名。 “自天下特使大会和将军相识至今,已经过去了九个多月;期间,无论是秦夜同倾心郡主焱京大婚、亦或是联盟联军攻灭昭武王朝、还是秦夜同永宁公主文都大婚,为避免引起旁人不必要之猜疑,秦夜都未曾与将军单独一聊,实属遗憾!谁知今日一见,竟遂了秦夜之愿。” 面对面坐下,秦夜以推心置腹之口吻,打开了两人首次密议之话匣。 “天焱国力蒸蒸日上、领土疆域日新月异、军政要务纷至沓来,秦王自然无暇接见末将等人。” 独孤无名拱手一笑,不矜不伐寥寥数语,算是作了回应。 “将军与秦夜都是带兵打仗之人,本该大方爽快才是,何苦这般谦虚谨慎?也罢,既然将军想要‘抛砖引玉’,秦夜就直言不讳了!” 秦夜起身,紧盯着独孤无名之双眼,收到对方颔首默许之答复后,接着便高谈阔论起来: “曾经一家独大之东极王朝,坐拥百万披甲执戟之士、占地二十一州,原有一统天下之力,可惜祸起萧墙,终究错失了天赐良机!今日,我天焱皇朝拥州二十五,兵力虽然不足百万,但应对东征西讨、北伐南抚之四方战事,却是绰绰有余!如此观之,大胆说一句:‘天下一统之大势,已在我天焱皇朝’,不知将军以为然否?” “天道无常、世事多变!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对于秦夜之狂傲言辞,独孤无名感到甚是羞辱与愤怒,因此紧握茶盏、沉声反击回去。 “既然如此,将军此行意欲随秦夜一同观战紫呈,就不怕助纣为虐吗?”秦夜极目望向书房之外,负手冷冷反问。 “秦王所立之军令状,相信不久即会传遍天下,末将若能亲眼目睹紫呈战事,岂不快哉?”独孤无名面不改色,沉着应对。 “哈哈哈,真希望你我可以成为朋友!”秦夜转身,笑着拱手行礼。 “各为其主、各凭本事,是敌是友,并不重要!”独孤无名见状,起身还礼。 “一同浴血昭武之永圣赵将军,或许亦曾这般想过,可惜他没死在和你我之较量中,却葬身在波谲云诡之庙堂算计下,还望将军护己周全,以待他日于云端之上,你我再一决雌雄!” “彼此彼此,明日再会!” 互道一声珍重,两个天生宿敌、却又惺惺相惜之年轻统帅,就此结束了第一次单独相商,各自处置与中玄紫呈相关之事宜去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回京两天了,那妮子就不想来看看朕?岂有此理?” 一进月宫便抱怨不停之素君,愈想愈气,索性打发余恩前去宣素荷觐见。 “行了,别在那装模作样了,想让妾身帮忙相劝就直说,搞这些虚头巴脑之动作干什么?就算吓不到腹中胎儿,吓到月宫之宫女太监,也是不好的。” 素荷与赵御之种种传闻,不管真假与否,早已在秦夜一行抵达焱京之前,闹得人尽皆知!身为皇长兄、贵为一国帝君之素君,虽然嘴上未说什么,其实他比谁都着急;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盼到素荷回京,却是左等不闻其声音、右等不见其踪影,终于按捺不住,发起了雷霆之怒。 可生气归生气,问题还得解决!赵御隶属秦夜麾下,本可让秦夜相帮一二,奈何其为了出征中玄紫呈,忙得连和梁婉瑜之大婚都顾不上了,素君实在不好意思再以此等儿女情事去打扰他!但面对感情之事,素君自己又是心拙口夯、一窍不通,万般无奈之下,唯有一路佯装生气、骂骂咧咧地来到月宫搬救兵。 一眼看穿素君心思之素镜,摆手让正在瑟瑟发抖、惶恐不安之宫女太监退下后,不留一点情面地对着他指责起来。 “皇兄……秦王出征中玄紫呈,我也要去。” 不等素君对素镜态度做出反应,门口便已传来素荷之声音;经余恩禀报,原来在他前去传旨之时,才出月宫大厅不到百步之远,即正好遇上了火急火燎赶来之素荷。 “胡闹,军令状在前,秦王带双圣郡主、霄晖郡主、青凤郡主、云香郡主四女同往在后,不仅可以打击中玄紫呈十五万兵马之军心士气,还可以大肆宣扬我朝必胜之决心信念,远比数万将士冲杀有效果多了,懂吗?可你呢?一个姑娘家家,以什么理由随军出征?难道就因为你是公主,所以便可以任性妄为吗?” 收起以往宠溺纵容之心态,素君正容亢色地对着自己这个亲妹妹,负手教导起来。 “好啦,同小荷讲这些枯燥无味之军政谋划做什么?快与嫂子说说,是不是真心喜欢上赵侯了?” 制止住振振有词之素君,素镜和蔼可亲地抚摸着素荷脸颊,柔声插话。 素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羞赧地依偎到素镜小腹旁边,开心听起了腹中动静。 “赵御,英姿不凡、功封赵侯,更是朕之股肱帅将之两大副将之一,确为年轻一辈中之翘楚;但他武人心思太重,未必会喜欢你,也未必适合你!”素君吹了吹余恩呈上来之热茶,言辞之间显得极为关切、真诚。 “说得您好像很懂儿女情长似的!也不知是谁扭扭捏捏、自我折磨了那么多年?” 小心起身,素荷做了一个鬼脸,吐着舌头嘲讽对面之素君,使得一旁之素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种‘以朕之矛、攻朕之盾’的本事,上哪学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早知今日,就该让你嫁给北宫纵横,省得一天到晚给朕惹事。” 素荷无礼,素君本欲动怒,但见素镜笑得百媚丛生,他又笑嘻嘻地忍住了,只是不痛不痒说了几句狠话。 “少提什么北宫纵横,亲手促成自己心爱的女子嫁与他人,又暗中使坏、各种拆台!这样拿不起、放不下之男子,别说是北晋王朝这样的弱国帝君,就算他是宇尊皇朝那样的大一统帝国皇帝,本公主也看不上!再说,当初文武百官力劝皇兄把当时的花月郡主嫁给北宫纵横,您为何不愿?除了您自己钟情于她,还不是因为您也看不上北宫纵横!既然您自己看不上,凭什么让本公主看上?”素荷言之凿凿,说得素君无言以对。 “看来,我们天焱皇朝的天焱公主,是铁了心跟定赵侯了!也罢,待秦王出征中玄紫呈的大军凯旋还京,就请皇上下诏赐婚吧!” 素镜心情大好,也不顾什么后宫礼仪,当即帮素君做了决定。 “真的?可万一那块冰坨子不愿意,怎么办?” 素荷脸颊通红地大喜过后,又愁容满面地低下了头。 “放心,只要某人下诏,赵侯一定开开心心地迎娶小荷过门,嫂子保证。”给素君使了使眼色,素镜痛快地给出了承诺。 “中玄紫呈收归我天焱皇朝,秦王与四位郡主在紫呈、你和赵侯于焱京之地先后举办大婚,又将是我天焱皇朝之一大盛事!”素君点了点头,笑着说出了自己意见。 “多谢皇兄、多谢嫂子,您们好好珍惜二人时光,妹妹就不多作打扰了……”素荷话音犹在,人却已经跑了出去。 “这妮子,数月不见,一刻也不愿陪朕,溜得倒是快。” “明明自己想拉拢人心,偏偏要我开口做媒;皇上这帝王权术,可是越发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看破不说破,哈哈哈……” 了却一桩心事,素君一改方才之君威圣颜,大笑着蹲在素镜旁边,万分享受地朝她小腹摸去。 第134章 出征前夕(四) “‘百年三万六千朝,夜里分将强半日。’饶是如此,还是应该注重身体之休养。” 子初时刻已过,夜深人静之际,秦夜书房中依然明如白昼,专程而来之秦雨任轻轻敲了敲门,负手走进。 “‘人家见生男女好,不知男女催人老。’如今儿子也要升为人父,方知如白驹过隙一般之岁月,实在经不起一丝荒废……” 秦夜起身迎父亲坐下,又恭敬倒了一盏热茶,静候一旁。 “为何略过此诗里之‘有歌有舞须早为,昨日健于今日时’?你权势日盛,有些时候,或许适当享受享受、把功劳分与他人去建,未尝不是长久之计!” 今天之朝堂纷争,秦雨任也曾全程参与,尽管期间一言未发,但他深知君威难测、物极必反之理,不得不为自己儿子之强势言行,担忧万分。 “圣君在上,儿子身为新一任之三军统帅,不敢因私废公!”秦夜拒绝。 “明国公身经百战,难道就拿不下中玄紫呈?哪怕让骠骑将军挂帅出征,也总比你这般抛妻弃子、一意孤行好得多!” 自己这个儿子的固执,秦雨任不是不知,可只要想起即将出生的长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劝说无效,顿时颇有恼羞成怒之感觉。 “玉衡厚积薄发,先取东极安州之地,再占北晋北盛郡,国力全盛而称霸一方,已是指日可待;东极大刀阔斧,虽有安州之失,却也夺了中玄军威之全境,眼下兵锋直指梓州,久后必是劲敌;无双蝇营狗苟,终是有望攻下中玄镇州;永圣连番失利,百年王朝之根基尚在……我天焱皇朝若要一统天下,势必将与他们兵戈相向,此时不想方设法保存兵丁士卒,来日如何争锋?更何况还有穷兵黩武之北晋、各自为政之中玄、垂死挣扎之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 秦夜后退一步行了天揖之礼,耐心解释。 “老子眼界纵然比不上你秦王,但还是朝廷之兵部侍郎,天下各国的军政战事皆有耳闻,用不着你来说教!关于中玄紫呈,你若有不战而胜之良策,大可告知明国公、赵侯等人,由他们领兵前往即可,何必非要亲力亲为?”秦雨任起身打断秦夜,已然真的大怒。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父亲焉能不知?另外,中玄紫呈之战事,和青璇休戚相关,儿子岂能假手于人?”秦夜摇头,再次自辩。 “明日就要出征,是否看过妻儿?”听到此处,秦雨任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 “刚才已经去过,有母亲她们在,绝对万无一失!”秦夜回答。 “既然如此,你自己多加小心……早点休息……”没有再看秦夜,秦雨任简单叮嘱几句,便欲抽身离开。 “父亲放心,父亲保重……” “嗯……” 父子之情,本就难以言明,偏偏秦雨任与秦夜都是不会轻易吐露心声之人,于是当此临别之时,除了互道一声保重,再无他言。 送走父亲,秦夜返回案几,信手打开一份蒹葭密报,按部就班地看了起来,不一会便处理了大堆军务;中玄紫呈大战在即,其余诸国将士之调动、布防,他早大致了然于心;而遍览蒹葭密报所述,与其所想几无二致,因此才会这般快速! 先说玉衡皇朝,年轻气盛之新君——司玄极,不满足于小小北盛郡之胜利,从速诏命骠骑将军——後厚,携贞民一州之十万驻军,星夜增援司任所部,大有不捣北晋黄龙、终不休之势头。 再论东极王朝,若说之前陈兵云晶之地,不免有槛花笼鹤之嫌,那随着独孤无名远涉焱京,东极君臣如今对中玄梓州之势在必得,已是天下皆知之共识;至于国难当头之中玄朝野,能否从容应付这一百年宿敌,则尚属未知之数。 接着无双皇朝,哥舒一除了早前命管险会同三皇子,发十五万大军开赴武兴,剑指中玄镇州之外;近期又令左将军——晋庸,出任上将军一职,征募十万新兵进驻虎临,意欲染指中玄中胜之地!看样子,乘险抵巇之事,无双君臣是做定了。 到了中玄皇朝,面对东极王朝、无双皇朝两国之大军压境,担当宰辅二十余年之宗政全,反而显得手足无措、昏招频出!对于来自东极方面之压力,其从开始时的千虑一失、毫无防备,到后来的听之任之、作壁上观,极大寒了梓州军民之心;而无双皇朝之两路兵马,其不仅不增派一兵一卒,甚至扬言中胜、镇州两地军民当与城池共存亡,凭自身之力大败无双贼子……以秦夜猜测,宗政全之所以如此,一是趁机肃清国内政敌之军中力量,二是为了集中精力对付北王宗政昱之宣宁水师、确保自己之封地不失。 跟上永圣皇朝,在老成持重之卫将军——赫连鉴天,亲率十万东境边军进驻圣郡之后,朝中局势、国内民心都迅速安定了下来;紧随其后,赵逍一边发布罪己诏,大方坦诚自己执政、用兵之失,一边重赏有功将士、抚恤阵亡兵卒,使得君、臣、民三者上下一心,再聚全国之力对准北晋,想要救出被困之右将军——童寒酥,一雪前耻。 还有北晋王朝,比起四面楚歌之中玄皇朝,其国处境并不见得有多好!一直安享太平之怀阳州,平时驻军两万都嫌多,眼下玉衡突然举兵来犯,如果不是怀阳州主将、左将军——郎子,沉着指挥所部兵马对敌,恐怕早被司任得手!可恒州刚刚攻取、花州战事胶着,短期内,北宫纵横君臣已经无兵增援怀阳之地……正因如此,远在焱京之安王,在永圣赵无心匆匆离开秦王王府之后,亦同秦夜作了辞别。 最后之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同室操戈这么久,尽管最终胜负未定,但众所周知,只要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愿意,随时可以将西平帝州纳入天焱疆域!而且,随着展思等人越来越没耐心与珠州庙堂空耗下去,天焱和平拿下帝州之希望,已是日益明朗,留给西门刃和诸葛风雨之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般出神,想什么呢?”韦青璇迈着轻盈之步伐走进书房,手中端着一碗香气四溢之鱼肉小米粥。 “明天就要启程回凤舞,是激动得难以入睡?还是因为舍不得秦王王府而夜不能寐?”担心她受累,秦夜连忙起身接过热粥。 “娇妻美妾如云,你都舍得抛下,本郡主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上次在“青影”湖旁一聚,直到此刻,韦青璇才等来了单独与秦夜相处之机会,于是卸下在众人面前之矜持、和善,把一个小女子该有的些许刁蛮,尽数展现在自己未来的良人面前。 “这一声‘本郡主’,宛如天籁,直将为夫一天之疲倦,全部驱散而尽,哈哈哈!”秦夜吃了一口粥,满意地递给韦青璇,被她笑着推开了。 “听靖姐姐说,秦大王爷想在攻克中玄紫呈之后,一同迎娶婉瑜姐姐、伊月姐姐、靖姐姐和本郡主四人?”韦青璇背对着秦夜,看不出她是何神情。 秦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走去关上了门窗;待他重回佳人身侧,便颤抖着双手把她轻轻揽入了怀中。 “伊月芳龄比你小,你因为夫先认识她,称她为姐;怡景、可一两人,在你之后遇到为夫,你又因为她们年长于你,自愿做小;靖儿呢?她与你同龄,又在你之后进入秦王王府,为何还称她为姐?”强压心中欲火,秦夜漫不经心问了起来。 “一天到晚算计,你就不累?靖姐姐乃是一众姐妹中,第一与你结识之人,你又何必再来套本郡主话语?”知道秦夜有意挑逗,韦青璇颇感羞涩,想要挣脱而不能,唯有出言反击。 “你们倒是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不然呢?像天下诸国那样一盘散沙,被你秦大王爷逐一击破?” “说真的,青璇,你恨秦夜吗?你心中明白,紫呈一战,不同以往寻常战事,中玄军民势必伏尸数十万!而这深重之罪孽,秦夜却拉上你一起承担……秦夜无畏生死,自然不在乎什么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可你不同!如果可以,秦夜纵然万死,也只想让你像伊月那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做我秦夜的女人……” 未让秦夜继续往下说,韦青璇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这也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施为。 “同纤心姐姐大婚后之第五日,你便领军出征昭武,如今她临盆在即,你又要挂帅攻打中玄;婉瑜姐姐,好端端的昭武第一美人,父亲战败被俘不说,就连立国百年之昭武王朝,也因你而亡;怡景姐姐,堂堂皇室公主,不仅父皇死得不明不白,自己也要为了偏安一隅之珠州政权,屈身到你秦王王府为奴为婢;可一姐姐,姿容才华、家世声望,和纤心姐姐如出一辙,却也为了家国天下,不远千里嫁你秦夜;靖姐姐,还是因你之故,自幼玩伴惨死万兽苑也就罢了,自己父王更是被逼着公开做了乱臣贼子……” 狠狠掐了一下秦夜臂膀,韦青璇接着说道: “事实证明,做你秦大王爷之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如此,你我又何必去管什么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若老天有眼,当知你我绝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所言所行,不过是为了天下一统、造福百姓而已!若老天无眼,那你我又何必再在乎什么天道?纵然逆天而行,又有何妨?” “当真是个伶牙俐齿的绝色美人,爱妃刚才这番说辞,理应一字不落地铭记于心,日后说与本王师父听。”秦夜高兴地拍了拍韦青璇的翘臀,神情十分得意。 “师父?”没有理会秦夜轻薄之举,韦青璇极其好奇地追问。 “对,师父!” 秦夜不愿虚度如此难得之美好时光,短短三个字言毕,即如狼似虎地吻上了韦青璇之芬芳红唇。 第1章 秦起出世 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十二月三日辰正时刻,焱京城外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五千羽营所属、两千素空亲兵整装待发。 秦夜、赵御、赵望三人并肩策马巡视一番,见素律、皇甫凡、谢光辉、宗政权、明征、明安、雷灭、尤果、邬房、费千等人皆已准备完毕,秦夜回马同司徒彪、独孤无名、哥舒上善三国使团对望一眼,便挥手下了出征军令。 看着尘土飞扬之远方,迎风而立之素空,褒贬难辨地对身旁的素徛说道:“想当年,本王也是在爱妃即将临盆之时出征,只不过,秦夜属于自愿,本王却是被迫!” “皇叔有感而发,侄儿本不该妄言,但秦夜那厮把您害到这般境地,似乎不应再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语。”素徛晃了晃脑袋,样子很是不屑。 “你觉得本王现在一败涂地、再无出头之日了吗?如果不是秦夜,换作君适、凌山,甚至兵部、刑部、工部那些混账,休说好心留下一众剑客护卫本王,你认为素君会不会被他们蛊惑着褫夺本王爵位、将本王与你泉妹二人,赶出安亲王王府?” 素徛之嘲讽,素空仿佛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笑着低声反问。 “皇叔之意,秦夜有意放您一马?”素徛不解。 “不仅是本王,还有你小子!记得本王曾经和你说过,秦夜志在一统天下,绝非你我之敌……可惜,本王终究还是明知故犯,当真造化弄人!”见颟顸呆笨之素徛仍旧满脸疑惑,素空接着开导: “有关中玄紫呈之战事,秦夜筹谋许久,定然早已胸有成竹!但战场瞬息万变,纵然十拿九稳,不到最后,孰胜孰负,谁敢定论?若非你一直苦苦相逼,他也不会高调立下军令状,更不会以自己王爵、性命与你打赌,只求换你同心对外!” “皇叔所言前后矛盾,请恕侄儿不敢苟同!既然中玄紫呈已是秦夜囊中之物,那他借此与侄儿打赌,还有什么公平而言?除了有意戏耍于我,听不出他有什么好意!”素徛不服,呛声回应。 “你处处以素氏皇族之身份刁难于他,可有公平?如今中玄紫呈的驻军,都是些什么人?那是中玄三军战力最强之十万禁军、及红临之战剩下的五万精兵勇士,不是十五万头猪!想要以不足一万之伤亡拿下紫呈,除了秦夜敢说这个话,放眼全天下,谁敢?个中有多少风险和变数,你想过没有?就算这样,秦夜也不过只想同你握手言和……若是等价作赌,你就该献出身家性命!亏你现在还好意思提‘公平’二字,岂有此理?”素空气急,颇有些许恨铁不成钢之怒意。 “皇叔息怒,看在秦夜主动示好的份上,只要他当真完成赌约,侄儿以后不再与其作对便是。”暗自忖度片刻,觉得素空骂得在理,素徛拱了拱手,当即做了承诺。 “回吧,以后你我叔侄俩,可要好好夹着尾巴做人了!” “皇叔放心,侄儿谨记……” 当日夜里,在出征中玄紫呈之一干人等刚刚安营扎寨、生火起锅造饭之际,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听着来者甚众。 “秦夜,你个混账小子在哪、还不快来迎接本公?” “明国公也是带兵之人,军中重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闻言,秦夜从司徒彪、独孤无名、哥舒上善三人中间抽身离开,看着循声而来之赵御、赵望、素律、皇甫凡等人,瞪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之皇甫无惧,严肃责问。 “少来这套,你小子若敢再以军法处置本公,本公保证一字不说,立即扭头回焱京。”皇甫无惧就近靠着一棵枯树,学着皇甫凡以往流里流气的模样,耍起了纨绔子弟接人待物之手段。 “心儿好吗?”秦夜瞥了一眼皇甫无惧身后的林雪风,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关切追问。 “先问心儿,算你有点良心!放心,母子平安!” “明国公一路辛苦,今晚歇息一宿,明天一早便回焱京去吧!” 皇甫纤心顺利生下长子——秦起,秦夜脸色难掩激动,但还是冷冷说了几句话,即欲转身回帅帐!气得皇甫无惧拉着畏缩不前之林雪风,快速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千恒王王府亲兵和林雪风,本公皆已带到,此乃父王所命,容不得你拒绝!” “那好,他们可以留下,还望明国公自行回京。”秦夜板着脸,语气不容置喙。 “父王、骠骑将军、右将军皆在帝都,何事不能应付?想让本公像吉祥物一样呆着,没门!来人,上酒,谁敢赶本公走,本公跟他没完!”皇甫无惧大声言毕,放开低头不语之林雪风,径自走到一边找酒去了。 “皇甫凡,去找一套羽营所属骑兵营之战甲刀剑给林雪风,中玄紫呈之战事一天未尽,他一天不准卸甲!做不到,立即遣送回秦王王府。” 指了指林雪风,秦夜当众下了命令。 皇甫凡躬身领命,拉着欣喜异常的林雪风,转眼即消失不见。 “明国公一片好心,你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知晓事情因由之梁婉瑜,柔声劝慰。 “诸国根基深厚,绝非一朝一夕即可覆灭,意欲凭你一己之力实现天下一统,谈何容易?”宗政靖出言补充。 “倘若不能让家人过上幸福安定之日子,那本王一路成长为帝国三军统帅之意义,何在?”双眼微闭着靠在椅子上,任由韦青璇揉肩捶背之同时,秦夜缓缓回应二女。 “皇甫凡和谢光辉那两个废物纨绔,你随时带在身边;明国公这等能员干将,你却三番四次婉拒!秦照,你不觉得你很怪异吗?”文伊月接过红石端来之热茶,喝了小小一口之后,仰头质疑。 “这还用说吗?无非两个原因:一则皇甫凡与谢光辉等人年龄小于他,对他唯命是从;不像明国公,不仅曾经是他直属上司,而且能以大舅哥之身份,时时教训他,他自然不喜!二则嘛,皇甫凡与谢光辉乃焱京有名的两大废物纨绔,现在追随他建功立业,不就完美证明他秦大王爷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本事;而明国公之才干,早已天下皆知,无论再有什么新的功勋附加其上,也同某人无关,他自然不愿分一杯羹出去!” 宗政靖手持天下剑,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娓娓说个不停。 “得得得,还好本王知道你们心意,不然还以为你们看上他了……啊……” 不等秦夜说完,韦青璇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脖颈,疼得秦大王爷下意识叫出了声。 “听可一姐姐说,他最怕别人揪耳朵,青璇妹妹以后大可用力!”文伊月放下茶盏,猛地拍了一下秦夜大腿,样子十分生气。 “秦起出生,你现在已经身为人父,岂能这般口无遮拦?”梁婉瑜白了秦夜一眼,不悦指责。 “就是,不就当爹了吗?这般得意忘形,嘚瑟什么?”宗政靖拍了一下桌子,属她骂的声音最大。 一时出言不当,当即犯了众怒,秦夜自知不敌,索性以羽营所属、素空亲兵、恒王亲兵协同作战有缺为由,一溜烟逃离了此处是非之地,留下众女相视而笑…… 第2章 心腹 “以秦王过往之行军速度来看,此次完全能够进驻双州城内整军,为何传令你我提前带兵在外恭候?难道秦王就不想顺道看看自己的封地吗?” “十成心思,三成练兵、三成事主,却有四成用在本将身上,你不累吗?” “能够说得如此精准,邓兄对商某,何尝不是花了不少心思?” “行了,本将虽是半道出家,但如今与你商尚一样,也是有军令在身之羽营所属将领,勿需一再试探!有什么话,还请直言。” 邓清言毕,弃了马匹,独自朝大道对面走去,没有再搭理商尚的意思;商尚见状,心中暗笑一声,也翻身下马跟了上去。 天下皆知,秦夜率军拿下昭兴之后,素君依其所请:扩羽营为羽军,全军二十万人,下设起、翦、颇、牧四营!秦夜原意,欲将羽营所属全体将士,平均划分到羽军四营,不再单独保留羽营所属这一军种;但此举遭到了众多羽营所属将士之强烈反对,赵御甚至以归隐山林相要挟……秦夜多番权衡之下,再次上疏素君,最终使羽营所属之大纛,得以继续迎风飘扬。 可随着秦夜高歌猛进、麾下将士所建功勋越来越多,羽军四营、羽营所属现有之将位、官职,也愈发的供不应求……因秦夜以羽营副将建功,素君为表尊崇之意,特诏羽营所属各级官员不设正职,是故,其中最为引人瞩目之职位,无疑乃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羽营所属步兵营副统领等三职! 目下来说,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步兵营副统领已分别由商尚和邓清担任,唯有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一职,因为梅无一之突然叛投而空缺……如此这般,不仅强弩营副统领一职惹来万千将士角逐,就连骑兵营副统领、步兵营副统领之职,亦有不少人暗中惦记,弄得商尚和邓清两人时时生出朝不保夕之感,饱受摧残! 日复一日,在无尽之煎熬中,两人总算等到了秦夜军令,于是星夜集结一万五千余羽营所属老兵、一万剑州新兵及六万羽营所属新兵,摸黑全部开拔出城,一直等到现在之夕阳西下!闲暇之际,商尚便主动与邓清攀谈起来。 “封地之于秦王,更多的作用,便是威慑四方那些刚刚收归我天焱皇朝之州郡臣民,但在昭武覆灭、中玄衰败之后,双州即失去了战略要地之功用!此间利害,你我都能知道,何况皇上与秦王乎?” “整天打哑谜,你烦不烦?收起你在剑州秦府蛰伏那一套,有屁快放!”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秦夜把八万余大军之训练重任交给邓清与商尚,领命受任十个多月,眼下就要让这些兵马开赴中玄紫呈参战,结局如何,邓清心中是没底的!值此烦躁之刻,商尚还隐晦不明地说些废话,立即招来他极不耐烦的责骂。 “本将之意,皇上明旨擢升双州为新的陪都,秦王有意过门而不入,会不会已经在谋划新的秦王封地?”商尚眺望着天边余晖,缓缓道出了心中想法。 “所以近一个月以来,你常常想方设法逼双州官员出钱出力,原来是为了最后一次搜刮双州官民!好你个商尚,本将刚刚还说你三成练兵、三成事主、四成防吾,看样子是本将自作多情了,该判你三成练兵、六成事主、一成防吾才对……” “行了,你我皆发迹于秦王之剑州老家,平日不为秦王多多留心这些微末细节,与忘恩负义之禽兽何异?”挺身打断邓清,商尚低声反问。 “秦王无恩于邓某、受难离家之时,邓某尚能真心对待秦府,何况如今?不求他日能够成为秦王心腹,但求能有机会为秦王拼死效命!快看,羽营所属之大纛……” 邓清手指前方,欣喜异常;商尚转身看去,确实是日思夜盼的那个场景在渐渐出现…… “贤弟啊,有如此雄师劲旅,何不一举荡平中玄皇朝?”司徒彪扬鞭指着迎面列阵之羽营所属将士,沉声问及。 “都知道天焱皇朝今非昔比,却不知竟有这般国力……这数万重甲骑兵,该耗去多少财力物力啊……”愕然之余,哥舒上善心中生出阵阵恐惧与不甘。 “此时风光,只怕等下要让大哥和太子殿下见笑了……”秦夜不经意间瞟了一眼神情严肃、默不作声之独孤无名,对着司徒彪和哥舒上善拱了拱手。 “末将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商尚!” “末将羽营所属步兵营副统领——邓清!” “率八万余将士,参见秦王……” 商尚和邓清按剑来到秦夜马前,同时单膝下跪,恭敬行礼。 他们二人礼毕,身后之八万余大军中,瞬时爆发出“秦王战神无双、羽营所属无敌”之震天声响。 对于这一欢迎仪式,秦夜不置一词,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起身分列两旁之商尚和邓清,让将士们停止呼喊。 待声浪平息下去,秦夜突然当众大发雷霆,非但免了商尚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之职,还命明征与明安两兄弟,就地将其五花大绑,当即就要拉下去杖责三十军棍。 “商统领在任上一直兢兢业业,还望秦王三思!”一名羽营所属将领出列,伏地求情。 “恳请秦王网开一面,对商统领从轻发落!”紧接着,又有三名羽营所属将领叩首劝阻。 “秦王,末将与商统领共事以来,他可谓无时无刻不……” “你们几个,姓名为何?哪里人氏?现居何职?”秦夜挥手制住邓清,朝着跪在地上的四名羽营所属将领,连发三问。 “回禀秦王,卑职赵狂,剑州人氏,任羽营所属骑兵营千夫长。” “回禀秦王,卑职李群,剑州人氏,任羽营所属骑兵营百夫长。” “回禀秦王,卑职钱来,界州人氏,任羽营所属强弩营百夫长。” “回禀秦王,卑职孙爽,仁州人氏,任羽营所属步兵营百夫长。” 四名羽营所属先后拱手禀报。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商尚和你们同在双州朝夕相处十余月,如果在其受难之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求情,那本王不得不好奇商尚之人品究竟有多差!幸好,本王没有失望!可你们此时有没有想过,为何没有祖籍双州之将士出来帮他求情?” 秦夜下马,一一亲手搀扶起赵狂四人,指着黑压压之羽营所属,摇头问道。 赵狂四人面面相觑,似有所悟,尽皆低下了头。 “明征、明安,愣着干嘛,立即把商尚押下去,军法从事。” 秦夜看都不看商尚一眼,厉声催促明征兄弟执行军令。 “是,秦王!”二人闻言,搀着一言不发之商尚,退出了众人视野。 “雷灭、尤果何在?” “属下在!” “令雷灭为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令尤果为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立即协同邓清整军安营,今夜就住双州城外,散了吧……”处置完商尚事宜,秦夜又宣布了雷灭与尤果之任命后,示意大军各自散开驻扎。 晚宴结束、夜半子时,秦夜叫上提前交代过的赵狂四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商尚养伤之军帐外。 第3章 恩威并用 “之前还想着在中玄紫呈一战中与你争功,现在倒好,无官一身轻,哈哈哈!” “死鸭子嘴硬,当真‘无官一身轻’,刚才本将进帐之时,为何见你独自在此黯然神伤?” “分别在即,你老兄就不能给商某留下点好的回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倘若羽营所属没有严明之军纪,如何能在秦王之率领下脱胎换骨,成为我天焱皇朝、乃至全天下的最强战力?亏你还是羽营所属老兵,焉能明知故犯?” 邓清连番叹息之同时,也将商尚屁股上之血渍,亲手擦拭完毕。 “正因为羽营所属是天下最强战力、是秦王最为倚重之精锐,商某才要不择手段地为他们费尽心力!战马更加强健、长剑愈发锋利、弓弩格外精良,秦王及羽营所属将士与敌厮杀之时,就多了一分保障……为此目的,纵然秦王今日把商某枭首示众,商某亦是甘之如饴,何况区区三十军棍?” 商尚不顾伤势,挣扎着起身倒了一盏热茶,边饮边说。 “作为秦王属下,邓某有句话本不该多嘴,但念在你对秦王忠心一片,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提醒你一句:秦王对兄弟们,历来‘打是疼,骂是爱’,自己慢慢斟酌!” 商尚本为聪明之人,此刻一经邓清点拨,立即联想到秦王昭兴州府杖责皇甫凡、武都城外杖责皇甫无惧等事宜,顿时咧嘴大笑,高兴地拍了拍邓清双肩,拱手致谢: “邓兄所言极是,就是有点为难商某屁股,已经被秦王杖责两次了……咦,不比不知道,上次五十军棍,这次才三十军棍……” “嫌少,那就再加三十军棍!”秦夜不想继续在帐外偷听,带着忍俊不禁之赵狂四人,鱼贯而入。 “末将参见秦王。” “罪民叩见秦王。” 看清居首之人是秦夜,邓清和商尚连忙恭敬行礼。 “对双州官民巧取豪夺,搞得怨声载道,你还引以为傲了?本王承认,有了比敌方更胜一筹之装备,确实能让我军减少伤亡,甚至成为决定战局胜负之关键!但是,军事较量、疆场厮杀,更多还是要靠军心士气;否则,昭武华盛有‘万斛之舟’在手,为何仍于月河决战之中,一败如水?” 示意邓清免礼之后,秦夜任由商尚伏跪于地,自顾自坐到椅子上,开门见山地怒斥起来!接过赵狂呈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似乎依旧不解气,又拍案痛批: “双州之地是何等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既有双全侯担当州领、更是本王封地!如今因为成了帝国新的陪都,你就敢雁过拔毛了?倘若不是朝中百官顾及恒王王府与秦王王府、如果没有皇上从旁弹压,你商尚之项上人头,早就悬于双州城下、以儆效尤了!” “给皇上和秦王添乱,罪民罪该万死,恳请秦王允许罪民就地自裁!” 原本以为自己之所行有助于秦王,想不到却无意中惹了这么多麻烦……商尚此时满脸通红,自觉无颜再见恩重如山之年轻统帅,口中言辞方尽,旋即抽出床榻底下之匕首,意欲以死谢罪! 不曾想,早就被秦夜特意叮嘱过的赵狂,一进帐便悄悄向商尚靠近,为的就是防止其自杀!因此,在预判了他的预判之前提下,赵狂干净利落地完成了此次任务。 “既然愿意去死,本王权当你已经为自己的罪行死过一次,商尚听令:着你明日亲率一百羽营所属前往信城,出任信城州领兼信城将军;务必在半年之内,给本王打造出一支五万人之精锐,如若不然,本王让你连自杀的资格都没有。” 秦夜冷冷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扔到邓清手中,留下一句“人都不会照顾”的话语,即率先快步走出了军帐。 “商州领、信城将军,愣着干嘛,还不快快脱了裤子,让弟兄们看看有没有屁股开花?”孙爽狡黠一笑,随口建议。 “对对对,平时耀武扬威的,今日乘你病、要你命,哈哈哈!”钱来跟着起哄。 “能动手就别废话,哥几个,还不上?”李群嘴角上扬,随即拉着赵狂一拥而上。 “本将可是被迫的哈……”赵狂大笑。 “你们这帮王八蛋,公报私仇啊……” 寂静之夜空下,商尚帐中立时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军中欠饷,早已成为诸国常态,纵然圣君治下之盛世,也难以杜绝此等情况发生!商尚为了羽营所属将士横征暴敛之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何必非要借他的屁股来杀一儆百?” “只要本王还是三军统帅,就不允许麾下将士鱼肉百姓!无论是谁,有一个收拾一个!” 皇甫无惧之由衷劝谏,秦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回呛几句,即抛下他和皇甫凡等人,朝自己帅帐方向走去。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这是跟谁说话呢?本公可是他大舅哥,岂有此理?” 旷野之中,冬风渐起,众人不约而同地紧了紧身上衣襟,皆有随秦夜离去之意;而被秦夜当众驳了面子的皇甫无惧,信手一把抓住侧耳倾听之皇甫凡,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 “哥、老哥……二姐夫就这性子,您消消火;起风了,要不散了睡觉去……” 一边是秦夜、一边是皇甫无惧,皇甫凡宛如媳妇一般,两头都不敢得罪,唯有小心伺候。 “见了鬼了,你小子何故这般畏惧秦夜?为了他,居然敢公然和父王叫板!还有你们,一个个的,见到秦夜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你们究竟怕什么?” 皇甫凡、宗政权两人敬畏秦夜,皇甫无惧尚能以秦夜是他们姐夫为由自我开导;谢光辉、雷灭、尤果、邬房、费千等人惧怕秦夜,皇甫无惧也暂且能以秦夜是他们统帅为由进行解释;哪怕是胆大心雄、在自己父王面前毫无惧色之林雪风,皇甫无惧仍能以秦夜战神之威搪塞过去;可身为皇上幼弟、有着天潢贵胄身份加持之素律,竟也视秦夜如虎,这一点可就让皇甫无惧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了…… “明国公,听说昔日在昭武武都城外,秦王也将你强行拉下打了数十军棍……” “那是本公顾全大局,给他一个台阶下……等等,你小子什么意思?” 察觉谢光辉话中有话,回过神来之皇甫无惧刚想问个明白,却发现人已没了踪影。 “有兵有财之皇叔,都还被秦王端了老巢,还是缩着头比较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搂着呆愣愣之宗政权,素律自嘲着离开了人群。 “能够领军打仗不稀奇,能将这帮纨绔子弟治得服服帖帖,才是罕见!” “岂止啊,你没见皇叔那两千亲兵,对秦王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秦王亲兵!” “不知你们听说没,好像成日跟在秦王身边那个明征,曾经是天罪盟、天字门、排名第一之天字杀手!” “恩威并用,聚天下八方之能人异士为一堂,秦王真乃神人也!” 雷灭、尤果、邬房、费千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一同回帐歇息去了,仅留皇甫无惧兄弟和闷声不出气之林雪风三人,在风中继续凌乱…… “哑巴了?说话!”皇甫无惧放开皇甫凡,没好气地冲着林雪风说道。 “秦王能使这个天下变得更好,这样的人,早已比肩神明!或许,这才是大部分人害怕他的原因!” 林雪风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几句话,倒使皇甫无惧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深藏不露嘛,想不到本侯将来的小舅子,能有如此见识,哈哈哈!”皇甫凡走到林雪风身边,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是姐姐平日里说的……” “霜序……” 第4章 师父 奉秦夜之命,次日天还没亮,商尚已带着连夜挑选出的一百名羽营所属,踏上了去往信城的远途;而秦夜大军,于商尚人马离开一个时辰左右,也开拔奔向耀州之地。 走走停停四天有余,除了中间与朱能率领之五万牧营大军汇合之外,再无其他出格事宜发生……直至到了驻扎耀州城外的那个晚上,平淡无奇之行军生活,才有了些许涟漪!因为在卯时正刻,秦夜和赵御,终于见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恩师——应天。 应天其人,身高六尺有余、今年七十有一,整个人白发黑衣,极具仙风道骨之态;他经年累月访山问水,既不关心天下诸事,亦不与人交往过密。 如此这般,以至于不管是应天之兄弟子侄、还是好友亲信,尽皆鲜为外人知晓!关于其年轻时候之言行举止,更是无可考究……凡是与应天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几乎都会被他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之超俗绝世气息所吸引,奈何其喜欢独来独往,不愿轻易和人接近,使得仰慕者往往只能可望不可及,空留无尽遗憾。 或许上天不想他一生之才华白白荒废,在应天六六高寿的时候,特让心如死灰之秦照、消极避世之赵御,和他萍水相逢于山野之中并结下了师徒情缘。 从此以后,应天传道授业、倾囊相教;秦照和赵御二人引锥刺股、学有所成!一年时光,三人白天切磋剑术、精益求精;晚上谈天论地、说古讽今,可谓亦师亦友。 及至秦照更名秦夜,意欲出山从军之刻,应天不仅没有任何阻拦,还让一心追随自己左右之赵御,入世帮助秦夜! 临别交待秦夜两人“多施仁义、少行杀戮”八个字后,即大笑着信步离开,从此便再无音讯…… “两个徒儿,别来无恙!”毫无架子,才一见面,不等秦夜和赵御行礼,应天即已主动开口。 “上次一别至今,师父您老人家上天入地、销声匿迹,可让徒儿好生惦念!”待赵御伺候应天落座,秦夜连忙呈上一盏热茶,动情地直抒胸臆。 “休得贫嘴,中玄紫呈危如累卵,你当知为师来意!” 随意而坐之应天,环顾一番秦夜帅帐之后,并未接过秦夜手中的热茶。 “师父,您老不知道,中玄宗政辰昏庸无道,我们师兄弟也是替天行道……” 不愿恩师生气、也不想秦夜独自受责,赵御赶紧插话打圆场。 “无伤林中死伤无数、全州城外白骨累累、月河之上尸横遍野……昭武昭兴、西平帝都、中玄耀州……这么多次大战不见师父现身,为何区区一处中玄紫呈,就值得您老人家亲临徒儿帅帐——兴师问罪?”秦夜将茶盏轻轻放置在应天旁边的桌子上,语气已然严肃起来。 “秦夜……”尽管赵御清楚自己这个师兄的脾气,但他实在不希望难得一见的师父,又像从前在山中那般,与秦夜争得面红耳赤。 “军令状一事,昨日便已传遍耀州、紫呈等地,欲以不足一万之伤亡,撼动驻守紫呈之十五万精锐,任你羽营所属天下无双,亦绝不可能办到!既然人力不可为,唯有借助天地之力,而天地之力,是不管对方是兵还是民的……一旦启动,秦夜,你想过后果吗?” 打断赵御,应天缓缓起身走到秦夜帅案面前,手指划过纤尘不染的桌面,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师父乃世间少有的超凡入圣之人,为何偏偏执着于厮?百姓是人,将士也是人,难道不该一视同仁?战乱之时,百姓亦可摇身一变,成为悍不畏死之将士;太平年代,将士也会放下刀枪剑戟,与民无异!孰好孰坏,师父自有定论。” 秦夜单膝跪地,拱手据理力争,丝毫没有让步之意。 “你天生帅才,又有那老东西传授剑法,本与为师没有什么师徒情分!奈何天意弄人,让你小子为奸佞所害,终以浑浑噩噩之状结缘于为师……罢了罢了,‘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说教不成,反被你小子这张利嘴讽刺,让那老东西知道,还不笑掉他大牙!还跪着干嘛,莫不是等着为师搀扶?” 应天摇着头转过身来,言辞充满了无奈。 “师父这话,让那前辈听到了,可不好!”秦夜起身,狡黠地笑了起来。 “听到又怎么样?为师怕他不成?教了几招狗屁剑法,连个名字都不敢留,整天招摇撞骗,什么东西!”应天不顾身份大骂,逼得秦夜和赵御死死咬着牙,就怕笑出声来,火上浇油。 “行了,该做不该做的,为师已经全部做了,剩下的,爱咋咋地,为师懒得再管!赵御,把你那些眼线、密探全部撤走,搞得为师像贼似的,成日东躲西藏!”应天言毕,负手便要离去。 “师父……” 秦夜和赵御齐齐单膝跪地,同声挽留。 “不要这个样子,此生有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当徒弟,为师死而无憾矣,哈哈哈!” 应天说完,不再犹豫,仰天大笑着走出了秦夜帅帐。 “师父来前,除了羽营所属老兵,其余附近之将士已被我全部撤离;为防万一,我这就跟上去做好护卫!” 赵御起身,刚要追随应天而去,即被秦夜拉住了。 “这么些年,师父既然可以避开蒹葭寻访,还怕应付不了那些个军中大老粗?生性如此,随他老人家去吧,有缘,自会再见!” “茶都没喝一口……”赵御指着桌上的茶盏,叹了一口气。 “身为中玄紫呈之人,师父还能泰然对待你我,已属不易,岂能再勉强他老人家饮下这口热茶?”秦夜拍了拍赵御右肩,表情极其复杂地解释。 “难怪,从来不求人之师父,今夜不仅屈身来此,还低声下气地开了口!谁知,你这劣徒非但不讲一分情面,还趾高气扬地说了一堆大道理!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有些人为了自己的丰功伟业,竟连‘尊师重道’也抛诸脑后了!” “本王既是你师兄,又是你上将统帅,哪轮得到你在这里阴阳怪气地说三道四?站住,你干嘛去……” 趁秦夜不注意,赵御一边故意嘲讽,一边快速往帅帐出口靠近,待他反应过来,想抓已是来不及。 “滚一边去,老子见秦王,哪还需要尔等禀报?” 赵御前脚离开,秦夜接着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怒骂声,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招手示意明征准备酒肉。 “阿错,一年不到之光阴,你又壮实了好多!” “老秦……末将参见秦王!” 秦夜看着庄重行礼的耀州将军、勇武侯——易错,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兄弟,也变得这般循规蹈矩了…… “你再这个样子,有多远滚多远!”负手转身,秦夜突然大骂。 “老秦……他……” 想起梅无一,高大威猛的易错百感交集,支支吾吾说不顺畅。 “关于梅无一,秦夜问心无愧!日后再见,本王不会手软!你我兄弟一场,秦某现在就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不想继续与我秦夜并肩征伐天下,饮了这杯酒,你我就此别过!否则,即刻亲率五千羽营所属,给为兄前去拿下天凤郡!”接过明征呈上来的烈酒,秦夜信手握在空中,头也不回。 “狗屁,本侯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提醒你小子,对于梅无一那种叛国求荣的狗东西,趁早杀了最好!见利忘义、贪慕虚荣,本侯怎么会把他视为兄弟?真是瞎了眼,呸,这酒好烈!” 毫不客气反驳一通,易错一把抢过秦夜手中酒杯,大口喝了下去,不成想却被辣得满脸通红。 “既然早有此意,为何刚才像被哪个女子骂了一般,满脸委屈?”懒得去管易错,秦夜坐回应天之前落坐的椅子,端起那盏已然冷去的茶水,缓缓喝了起来。 “天下谁人不知,你秦大王爷才是最怕家中女眷的那一人,亏你有脸说本侯!”撕下一块鹿肉扔给一旁的明征,易错伸出油腻的手指,朝着秦夜挖苦起来。 “混账,吃饱喝足赶紧滚,少来烦本王!拿不下天凤郡,看本王不割了你的鸭舌!”秦夜瞥了一眼暗自发笑的明征,立即假意威胁。 “放心,知道你秦大王爷的军令状!”满嘴鹿肉的易错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样子十分滑稽。 第5章 中玄紫呈 中玄紫呈,辖地五郡二十五城,有民八十万,属于中玄皇朝举足轻重之南方大州。 因其特殊之战略位置,历代中玄帝君都投注了不少心血在里里外外;经百年之久,最终,向世人呈现了这一“坚如磐石、睥睨天下”之雄城。 换作以往,中玄朝野、乃至诸国君臣,均会雷打不动地一致认为——紫呈可守不可破!但是,如今天下有了战无不胜之秦夜、所向披靡之羽营所属纵横征伐,曾经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仿佛都在慢慢成为现实!对于紫呈是否能守住,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声…… 此等局面,放眼天焱皇朝以外之国度,上至王侯将相、下到平民百姓,似乎已经开始习以为常!所以像身处战事旋涡、逃离未遂的紫呈民众,任由中玄君臣如何派人安抚,仍旧无一不对紫呈之将来感到恐慌。 “不足一万之伤亡拿下紫呈全境……狂妄!” 中玄皇朝中王——宗政旻,把密探急递上来之信件撕得粉碎,用力抛向了空中。 “启禀中王,秦夜小子欺人太甚,末将愿领五万兵马出城与他决一死战;五万兵马丧尽,末将不信天焱一方之伤亡,竟会不足一万!届时,看他秦夜敢不敢食言而肥!” “此举万万不可,英国公岂能以我五万中玄儿郎之性命,去赌秦夜那一纸空文?” 看着随风四处飞舞之纸屑,有着中玄皇朝第一将之威名的骠骑大将军——齐胜,高声制止贸然请战之左将军、英国公——于元;其严肃之神情,使旁人看了不由得心生畏惧。 “两军尚未交战,便以军令状乱我军心,秦夜阳谋,不可谓不高明!时下秦夜大军已到耀州,大将军有何应敌之策,不妨明言!” 陪同宗政旻巡视紫呈城头之三人之一、卫将军、镇国公——万强,对着齐胜拱了拱手,恭敬坦言。 “欲以不足一万之伤亡攻取我紫呈全境,绝非凡人之力可为!秦夜想要践行军令状,唯有借助天地之力,而与紫呈有关的天地之力,除了九天河水,再无其他!” 指了指凤舞方向,齐胜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件,交到宗政旻手中,摇头苦笑。 “应天?”宗政旻看着纸上落款,蹙眉看向齐胜。 “回禀中王,他乃末将三叔祖,生性喜好游戏人间,从不过问家族之事!如果这次不是牵涉紫呈数十万百姓、关乎齐氏一族之生死存亡,他老人家是决然不可能主动联系末将的;对了,三叔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秦夜和赵御之师父!” “什么?” 齐胜话末所说,立即引来万强和于元两人的惊呼。 “大将军此时道出这些,是想劝本王弃守紫呈五郡二十五城吗?” 宗政旻还回应天手书,火速取弓拉弦,朝十丈宽之护城河射去一支王箭,眼神满是不甘与无奈。 “齐胜,枉你贵为骠骑大将军,难道你敢顶着我朝第一将之威名,干下不战而逃、贪生怕死之勾当吗?” 刚烈直率之于元发觉宗政旻与齐胜的话风不对,不顾身侧之万强阻拦,毫不客气地扬手大骂起来。 “秦夜当真引九天河之水杀来,何人可挡?纵然十万禁军能与羽营所属一战,但面对滔天河水,为之奈何?昭武因为月河战败而亡,难不成,我中玄也要毁于‘水’之一字吗?” 虽然遭到于元羞辱,可齐胜依然耐心给出了自己见解。 “去年荧惑守心以来,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几经大战,加上各种各样的大婚、赏赐,天焱皇朝的府库中,还有多余的财帛吗?哪怕前有盛丰盛世、今有素空不义之财,再想接着不断征伐,恐怕也是难以为继了吧?何况还有素君发动的三大创举!” “中王之意?” 不说天焱财政,就算是其余诸国,数次兵戎军阵折腾下来,国库早已空虚;之所以不顾国情民生穷兵黩武,不过是情势所迫、强行硬撑罢了……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万强不明白宗政旻何故在此关键时候提及,进而越过于元,虚心求教。 “本王之意,紫呈之战,无论成败,秦夜都不会继续与我中玄纠缠!或许,此战结束之后,紫呈之地会是一片汪洋,我中玄大军亦会全军覆没……饶是如此,为了京师帝都、为了历代先君,本王也誓死不退!” 宗政旻语气极轻,却流露出一种不容置喙之坚决。 “素君和秦夜君臣一心,实在不是与之争锋的时机!宗政辰绝非安邦定国之圣君明主,还望中王以我中玄皇朝之百年社稷为重,速速亲率大军撤离到中胜,只要护住东境州郡不失,我中玄便能积蓄力量、以待时变啊……” 朝夕共事多年,齐胜知道眼前这个年轻有为之皇长子一旦下定决心,即是万难改变;长叹一声之后,他立即伏地叩首,神情激动地出言相劝。 “身为皇长子,一直不被父皇所喜而错失太子之位;筹谋分裂东极王朝,本想借着如此不世之功让父皇刮目相看,结果……及至后来,父皇临终有意立我为君,又被皇叔以撮空理线之象搪塞过去,最终便宜了三弟……事到如今,本王是愈发明白了,天命不在本王这里,才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本王累了,等不了什么天赐良机,更不想当什么缩头乌龟,只愿守着这片紫呈之地,流尽最后一滴宗政皇族之鲜血,争取下辈子——可以做个普通人!” 秦夜水淹紫呈,看样子已是不可避免,宗政旻心中悲痛难忍,自顾自感慨一阵,便欲弃众而去。 “中王大可不必如此消沉,诚如您方才所说,天焱三军频频征伐,国力早已捉襟见肘;那自诩为千古一帝之素君,为何不体恤百官万民,迫不及待地新建陪都、打穿无伤林、凿通十万大山?坠马一事所留下之病患,兴许不是空穴来风!如果素君真像传言那样与天争时,中王何不来场豪赌?” 齐胜起身拦住宗政旻,将深藏心中之隐秘,低声说了出来。 “此乃……密探间者所报,还是……你三叔祖亲口所说?” 宗政旻止住脚步,惊讶得支支吾吾。 “三叔祖毕竟是我中玄之人!只不过,此事之后,他算是真正自由了……” 齐胜虽未明言,但其个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紫呈齐氏一族,自从百年之前和宗政一族携手创立中玄皇朝,即形成了宗政一族为帝、齐氏一族掌军之默契;几代君臣浴血至今,中玄皇朝之疆域国土虽然有所减少,但往日之帝国辉煌,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 而在中玄大地上毓子孕孙之齐氏一族,经过百年光阴,已然成为宗政皇族之外的第一大族;不仅人丁兴旺,而且人才辈出,到了齐胜这一代,更甚,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个文武双全之将才——齐胜与齐戟!而后来之事,路人皆知,齐胜凭借长房长子之优势,出任紫呈将军并以自己出色的能力,一步步做到了骠骑大将军之高位、且享有中玄第一将之美誉!至于二房出生之齐戟,则在一怒之下,跑到永圣皇朝军中摸爬打滚多年,亦成了其国名噪一时的骠骑将军;尽管目前身死于北晋星城之外,但齐氏一族出将才之盛名,却是无可争辩之事实! 此刻齐胜能不顾自己一族百年繁衍之封地,据理力谏宗政旻举兵撤离,让刚才对他出言不逊之于元,也不禁为其动容。 “既然紫呈陷落已经注定,末将恳请中王以江山百姓为念,速速撤离!” “英国公所言甚是,请中王和大将军马上撤出紫呈之地!如若不然,末将便号令麾下五万弟兄,强行驱离二位!” 紧随于元话音,万强单膝跪地,毅然决然地拱手谏言。 “两位国公,你们……”宗政旻心有触动,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家族世代守护百年之紫呈,本将岂能假手于人?请两位将军即刻率军护送中王离开,中兴中玄之大任,齐胜在此托付给几位了!来人,依计行事!” “齐胜,你充什么英雄?还是你打心里就看不上我等,觉得我等不配与秦夜对战?”看着百名听令而来之禁军,毫无防备之于元瞬间暴跳如雷,旋即大声争了起来。 “之前领兵二十万攻取耀州红临而无果、眼睁睁看着秦夜谈笑间就取了凤舞全境,以至今日之势……假如这次再远遁中胜,本公还有何等颜面苟活于世?干什么?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老子是卫将军、镇国公,焉敢无礼……” 不等万强说完,已有四名禁军围住他,不由分说地架住他,眼看就要带走。 “知大耻而后有大勇,两位国公,护好中王、守好中玄……” 齐胜双腿跪地,拜了拜宗政旻等三人,随后低头挥了挥手,不再看神情哀伤之宗政旻和大吼大叫之万强、于元…… 第6章 天凤郡之争夺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虽说时节不对,但……” “父亲,您……” 分兵送走宗政旻、万强、于元,齐胜一人迎风立于紫呈城头,几近四个时辰,现在戌正时刻,其似乎仍无离去之意!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才转动僵硬之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战甲在身的眼前人。 来者——齐天下,当代齐氏一族族长,也是齐胜之父! 在齐胜原本的计划里,自己这个族长父亲,此刻应随宗政旻一行奔波在撤往中胜的途中,如何还能出现在紫呈这处绝境之地? “宗政皇族为君、齐氏一族掌军……你出任我朝骠骑大将军至今,一直与宗政旻交好,如果不是为父利欲熏心、顾忌太多,大可举全族之力、恃帝国军中之势,公然逼宗政最这个老糊涂,立他为储君,可惜……现在山河破碎、国不国、家不家,胜儿,你怪为父吗?” 身为族长之齐天下,手握中玄皇朝宗政皇族之外的第一大族、且军中门生故吏甚众,若说他没有篡权自立的野心,绝对无人相信!也正因他私心作祟,才导致宗政旻没有得到齐胜以外之齐氏族人支持,进而一次次错失至尊之位! 时至今日,中玄朝野已经隐隐有传言说:“中玄大乱之罪魁祸首,宗政最首当其冲、齐天下次之、宗政全为三”。 “孩儿有些时候确实理解不了父亲,也曾怨过父亲!可刚才在这城头之上回忆此生种种,孩儿似乎释然了好多……处在父亲那个位置,孩儿不见得能比父亲做得好!” 不知是败局已定之大战在即,还是白天经历了生离死别,此刻面对自己从来不敢仰视而又大为不满的严父,齐胜彻底敞开了心扉,说出了埋藏心中长达半生之想法。 “哈哈哈,这一刻对你我父子来说,虽然晚了点,至少还是来了,上天总算待我齐天下不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胜儿,可愿陪为父与那所谓的战神一战?” 父子二人心结一解,可谓一通百通,无需再作赘言;齐天下当即拔出腰间长剑,战意昂扬。 “秦夜欲引九天河之水毁我紫呈,必先攻占天凤郡为过渡营地,烦请父亲统领两万将士及族中子弟,前往驻守……下辈子,孩儿还要做您的儿子……” 齐胜了解父亲性格,所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庄重地对着他三拜九叩,哽咽着下达了军令。 “十万禁军一个不留,就万强和于元那五万士卒,你自己悉数留着!齐氏一族之百年底蕴,足以惊天动地!”齐天下拒绝。 “父亲……保重……”齐胜泪流满面,始终没有抬头。 “胜儿保重,来生再见!” 长剑回鞘,齐天下最后一次摸了摸伏首孩儿之头盔,迈步走下了城头,不一会即传来他率众离开的消息。 白天宗政旻同万强及于元携十万禁军、半数紫呈州界之百姓撤往中胜,晚上齐天下带齐氏族人和封地兵丁开赴天凤郡,致使早上还户限为穿的城楼,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两旁亲兵对视一眼,拖着空荡荡之躯体上前,想要搀扶起齐胜。 “秦夜……来战……” 左手制止亲兵,右手重重一拳打在地板上,齐胜怒吼之声音瞬时响彻了紫呈夜空……这一天乃中玄皇朝昌运元年十二月十四日,即天焱皇朝天一二年十二月十四日。 过了五日,探马来报,说秦夜大军离开耀州,正向凤舞而去,齐胜未理。 又是三日之后,探马再报,说耀州将军、勇武侯——易错,亲率数千羽营所属骑兵营将士,出现在天凤郡附近,齐胜还是未做任何应对,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什么狗屁的百年齐氏,百年王八还差不多!齐戟被梅无一那个乱臣贼子算计至死,不见你们出面放个屁;现在小爷都打到你们祖坟这里了,居然还龟缩着头!信不信,小爷现在就把你们齐氏的十八代祖宗掘坟鞭尸?” 紫呈天凤郡东城外,顶着寒风大骂不止之易错,愈想愈气,真就当场命令一百羽营所属前往皇权特许、齐氏祖坟所在的东陵,放了一把大火,不到两日便把庄严雄伟、富丽奢华之东陵,烧得面目全非。 大半齐氏族人忍无可忍,无视齐天下军令,聚众一万,擅自打开东城城门,寻易错复仇;不料双方实力悬殊,不敌之后又中了明征所统千名羽营所属强弩营将士之埋伏,最终全军覆没。 “族长,堂兄他们,都回不来了……” 一名尚未加冠的齐氏少年,躬身向伫立窗前的齐天下禀告。 “平日荼毒乡里、祸害百姓,想不到国破家亡之刻,倒还有些血性!” 齐天下头也不回地淡淡说完,伸手接住窗外的部分雨滴,仿佛在洗去什么;少年见状,不再多言,退到一旁静静等候。 “祖坟被毁、族人被杀,这双手上之罪孽,是越来越无法洗清了……奇耻大辱摆在面前却无动于衷,齐飞,可知伯父在等什么?” 齐天下晃了晃满是雨水之双手,继续说道。 “从紫呈秘密撤往中胜、布局镇州,十日足矣!过了今夜,中王他们,应该可以打无双兵马一个措手不及了!而明天,便是开局。” 那个叫“齐飞”的少年躬身行了一礼,惜字如金地开口作答。 “你很聪明,可惜生不逢时!若能再历练几年,我齐氏一族,或许还有希望!” 齐天下抬头望着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苍天,负手叹息。 “秦夜水淹紫呈在即,上天却降下冬雨……天道助他而不助我,中玄皇朝和齐氏一族大势早去,人力难续……” 扑通一声跪拜于地,齐飞说出了最为大逆不道之语。 “这便是你今日留下赴死的理由?罢了,老夫争了一辈子、强人所难一辈子,这个时候,随你就是……” 言毕,齐天下挥了挥手,示意齐飞退下,自己一个人在房中呆到次日天明。 “百年功过,任人评说;齐氏一族,不死不休!” 两军阵前,齐天下高声喊完短短数语,即持长剑率先冲向了对面的敌军!其身后不足一万之齐氏族人和封地兵丁,亦皆挥舞着兵刃、嘶吼着跟了上去。 这一战,齐天下一方以无一人还城之代价,斩落了近三千羽营所属骑兵营将士,大大震惊了天下诸国!至于齐飞,则并没有谁关心他是否死在了万军之中…… 军报传到凤舞,秦夜一言不发,只身走到了雨中,惹得在场的韦青璇和宗政靖,很是担心。 “慈不掌兵,你知道的!” 宗政靖也不打伞,陪着秦夜一同,任由雨水拍打。 “就算悲天悯人,也要看看地方!堂堂秦王,若在本郡主家中病了,姐妹们如何轻饶本郡主?” 韦青璇打着一把伞,走到了两人中间。 “呀,青璇妹妹好生抠门,三个人共撑一把伞,亏你做得出来!”学着文伊月的口吻,宗政靖边说边把伞扯到自己一方。 “反正你都湿透了,避之何用?”一向不争不抢之韦青璇一反常态,毫不客气地把伞拉了回来。 “本郡主乃正宗的宗政皇族,你这昔日之中玄小民,焉敢造次?” “什么皇族?什么中玄?待天下一统,你我没什么区别!” “你放肆!” “你胡闹!” “两位爱妃,有你们这般安慰人的吗?” 秦夜一手搂住一人,出言拆穿了她们的“阴谋”。 “你是人吗?你是战神!”韦青璇斩钉截铁地回复。 “什么战神,分明是个想要哭鼻子的小男人!”宗政靖扭头调侃。 “哈哈哈,两位爱妃说得都对!如今天凤郡已为本王所占,是该借那九天河之水,成我不世之功了……” 大雨继续,狂傲之笑声消失之后,雨中亦再无秦夜三人之身影…… 第7章 对峙(一) 随着天凤郡之战结束,死守紫呈的齐胜兵马和忙于挖渠的秦夜将士,暂时都未再主动发起厮杀;当此之际,天下各处之战事,或暗中酝酿、或中途罢兵,亦皆如同紫呈局面一般,悉数进入了对峙阶段。 中玄皇朝方面,借紫呈数十万百姓转移之机,宗政旻等人亲统十万禁军秘密撤离到中胜后之第一时间,即发四万禁军前往镇州布局,隐隐有关门打狗之趋势,此乃其一。 其二、由于天凤郡之战报还没有传到宣宁宗政昱耳中,因此其麾下的五万水师,尚处按兵不动之态势。 至于与宗政昱对立的宰相——宗政全,尽管知道醉芝和宣宁之大战一触即发,但宗政昱不动,他也不敢率先挑起内战,唯有厉兵秣马、以不变应万变! 剩下的梓州方向,则完全以夏侯世军之个人意志为主,守与不守,似乎对中玄朝堂已经无关紧要了…… “少将军,昏君和奸相已然指望不上,中王与兴王又都自顾不暇,如今的梓州,恐怕只有靠我们这支偏师弱旅了……” 之前为了应对无双君臣之狼子野心,奉兴王宗政兴之命,夏侯世军紧急分兵六万,前往镇州布防;现在的梓州地界,任由夏侯世军使出浑身解数,也才勉强再次凑齐十万兵丁!而以这未曾训练几月的新兵,想要打赢杨笙统领之二十余万东极精锐,谈何容易? 有鉴于此,夏侯世军副将、礼部尚书王忠之子——王义,唉声叹气地拱手直言。 “这是刚刚收到的中王密信,你看后再说。” 自从上将军、西王——夏侯让,战死在军威城外,身负杀父之仇的夏侯世军,一夜之间即稳重了许多,遇事不再像以前那般心浮气躁、独断专行,而是如同现在这样,语气平和地与人商量。 “十万禁军和中王都离开了紫呈?齐胜疯了吗?五郡二十五城白白送给秦夜,他就不怕齐氏一族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吗?” 宗政旻在密信中虽然作出了解释,也曾提及要派兵驰援梓州,但弃守紫呈之做法,实在让生性耿直的王义想不通,进而毫不避讳地对齐胜出言嘲讽。 “既然紫呈陷落已是在所难免,为何不能壮士断腕、保全其余岌岌可危的州郡城池?难不成失了紫呈不够,还要加上梓州、镇州、乃至中胜吗?齐胜此举,足以证明他‘中玄第一将’之威名,当之无愧!” 挺胸说完,夏侯世军快步走到帅帐门口,整理了一下甲胄,对着紫呈的方位,庄重行了一个天揖之礼。 “紫呈若丢、北王再乱,那我中玄皇朝,还有中兴之希望吗?”王义越想越后怕,当场抱头蹲了下去,样子十分痛苦。 “为了救亡图存,我等手握兵权之军中战将,确实不该再任由宗政辰那个昏君、与宗政全这个奸相胡作非为了!”转身搀扶起王义,夏侯世军冷冷说了几句,就坐回帅案之后,提笔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王义凑近一看,只见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东西分治。 将飞翼伏,作为此次攻打中玄梓州的东极统帅,尽管两国之战已然毋庸置疑,但杨笙还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不仅严密封锁所有参战大将之相关消息,而且一切军中部署,皆于夜间完成……此举虽然使中玄雄东郡守军摸不着头脑,可也弄得东极将士怨声载道。 “大元帅,请恕末将无礼,秦夜攻取中玄紫呈之意图,早早便光明正大地公之于众,为何我军还要这般偷偷摸摸?弟兄们多有议论,说此战再这样鬼鬼祟祟搞下去,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被独孤无名特意留在国中效命之副将——李山,实在忍不下这口窝囊气,抱拳发泄了心中之不满。 “连自己所部的弟兄都管不住,还打什么仗?骠骑大将军奇袭军威而克之,一战成名,李将军如何不冠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等不堪入耳之言辞?时时刻刻拿秦夜说事,他是神还是妖,让你如此敬畏?” 承袭卫国公爵位、祖荣次子——祖白云,按剑出列,对着李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呦呵,若非你哥混账,你父岂会战死?走狗屎运捡了卫国公爵位,就以为自己强爷胜祖了?骠骑大将军之威名,也是你这乳臭未干的新兵蛋子,能够肆意诋毁的吗?” 若说李山最崇敬的人,当属独孤无名无疑,此刻见初入军旅之祖白云出言不逊,立即不顾帐中诸将的脸色,大声辱骂起来。 “大战在即,本公不屑与你这等粗人做口舌之争!禀报大元帅,想那紫呈的攻守双方,已经纠缠不清;末将之意,请大元帅马上调拨四万兵马给末将,三日之内拿不下眼前的雄东郡,末将即刻以死谢罪!” “军中无戏言,卫国公慎重!” 杨笙副将——候杰,历来和祖荣交好,对祖白云这个老友次子,也是视如己出,当下见其一副不破雄东终不还之坚毅模样,瞬时心中一惊,迅速开口制止。 “叔父厚爱,小侄没齿不忘!不过,小侄已下定决心,此次势必要攻下雄东,以慰先父在天之灵!还请大元帅成全!” 祖白云朝着候杰恭敬说完,转而向杨笙单膝下跪,再次恳请他下达攻城军令。 “卫国公其志可嘉,本帅岂能不允?众将听令,二十万兵马任由卫国公挑选,成军四万之后,火速攻打中玄雄东郡!” 老成持重之杨笙,似乎从祖白云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这是独孤无名也不曾给他的感觉;因此略作思索,不恶而严地下了军令。 “禀大元帅,卫国公始终太过年轻,又没什么战场经验,末将愿领一支兵马,以作后援!” 看着祖白云奉命离去,李山出人意料地单膝下跪,将一番言语说得很是情真意切。 “去吧,万事小心!”杨笙摇着头挥了挥手,并未阻拦。 “都是些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难道非要吵得脸红脖子粗,才算袍泽兄弟……”候杰叹息一声,不由自主地低声品评。 杨笙及右将军——吕中,听到候杰所说,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应答,只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今年三月发生的些许往事:当祖荣战死的消息传到帝都时,候杰像发了疯一般闯入卫国公府邸,非但将其长子——祖青山,当众打了个半死;而且力谏皇上把卫国公之爵位,改由祖白云承袭…… “各位父老乡亲,承蒙先父余荫,晚辈现在成了东极王朝最年轻的国公!但是,此时此刻,晚辈不仅不要这卫国公的爵位,就连身家性命也不要了!四万大军,晚辈已经分为四路兵马,分别前去攻取中玄雄东郡之东南西北四门!立下‘先登’大功者,晚辈拼死也会上奏皇上,把卫国公之爵位转封于他;最后破门而入之一路兵马,全部从重治罪!现在,晚辈亲率东路人马,立即发动对东门之攻击,剩下的三路士卒,你们自己看着办!” 登台宣示完毕,祖白云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真向着中玄雄东郡之东门,猛地策马冲去…… “他妈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果然有种!”西路军中有人大吼了一句。 “疯子,都是疯子,偏偏老子也喜欢疯!哈哈哈!”紧接着,南路军中,有人也高喊了一句。 “他卫国公父子都不怕死,我等这些匹夫怕什么?干!”随后便是北路军中冒出这么一句。 于是乎,在东极四路兵马之同时猛攻、四万将士伤亡大半之情况下,终于在第三日拿下了这座久攻不破之中玄雄东郡! 而正如祖白云战前所言,南路军中夺下“先登”之功的普通士卒——高圣,此战之后即被哥舒耀封为卫国公;原卫国公、重伤不醒之祖白云,则另行封为顺国公;就算是救援祖白云有功之李山,亦获急先侯之殊荣。 至于最后攻破雄东郡北城门之北路军,却以一万人全军覆没之代价,免了全军从重治罪之后果而被天下诸国将士永远传颂…… 可惜的是,占据中玄雄东郡全境之东极兵马,却没有扩大战果、攻下梓州更多之城池疆域;其间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诸葛世军统筹有方、及宗政旻派往梓州的援军到了。 至此,交战双方又进入了遥遥无期之对峙状态…… 第8章 对峙(二) “中玄紫呈没有战报,其梓州雄东郡却已开战,上将军此时不兵发中玄中胜,更待何时?难道太子殿下不在,上将军连马都骑不动了吗?” 银甲白袍在身,径直率众闯入帅帐之二皇子——哥舒凡,极为不满地指着新任上将军——晋庸,恶语相向。 “皇上以二殿下为监军之诏命,末将昨日辰正时刻才收到,不成想二殿下这么快就到末将军中了!二殿下如此神速,想必已有攻取中玄中胜之法,末将洗耳恭听!” 追随哥舒一叛离东极、建立无双,由左将军升任上将军……一路走来,除了听命于哥舒一,对太子哥舒上善、二皇子哥舒凡、三皇子哥舒胤等人,晋庸历来遵循不偏不倚之为官法则;可不知为何,夺嫡争储之心日甚的哥舒凡,却渐渐将其视为太子一党,明里暗里开始各种排挤找茬。 但自诩忠心无二、兼有军权在握之晋庸,又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之良善人物;因此面对哥舒凡的种种攻讦,他也都是毫不客气地进行回击!今日之事,即是二人不睦之再次体现。 “上将军错了,并非本殿下有何高见,是父皇已经做了圣裁!晋庸接旨:速拨五万精锐由二皇子统领,即刻攻打中玄龙兴郡,以便切断中胜与镇州之往来。” 趾高气扬的宣读完毕,哥舒凡看也不看跪地领旨的晋庸一眼,转身就大步走出了帅帐。 “皇上既派上将军处置中胜战事,又何必再让这么一个公子哥来添乱?紫呈那边之所以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定然有人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了他国的间者、密探!如此情形之下,二殿下居然妄图攻占至关重要之龙兴郡,这不是找死吗?还有,除了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两万老兄弟,哪来的五万精锐?那十万新兵也算精锐吗?真是胡扯!” 晋庸副将——柴道,尤为愤怒地高声抱怨起来,仿佛故意想让哥舒凡听见一般。 “休得聒噪,遵旨行事。” 柴道口中所言,晋庸焉能不知?可哥舒凡奉旨而来已成事实,纵然其心中万般不愿,亦唯有下令分兵……殊不知,他这一次的让步,竟对无双皇朝和中玄皇朝,尽皆产生了空前绝后之影响。 历史,无论远近,总是惊人的相似! 去年九月,秦夜曾借攻取昭武王朝文武、竹扶二州之机,令赵御统率六万羽营所属将士,混合在数十万流民之中潜入竹扶北部之荒山野岭,进而得以在西平苏胤之八万大军之前到达全州城外埋伏,一举歼灭来犯之敌! 如今中玄宗政旻,依齐胜所定计策,以紫呈数十万避难百姓为“掩护”,在将十万禁军秘密撤离到中胜地界之同时,还顺利让于元人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三万禁军进驻到龙兴郡,目的就是为了痛击无双兵马。 或许真是天不亡中玄皇朝,近年一直走背运的中玄君臣,终于获得上天垂怜!在于元及龙兴郡守将刚刚整军完毕,哥舒凡便率着五万新兵尾随而至…… 哥舒凡大军猛攻两天两夜无果,正欲退兵从长计议之际,龙兴郡城门突然大开,于元亲自引三万毫发无损之禁军从四面八方冲出,不到半日即将疲惫不堪之哥舒凡阵营杀得人仰马翻!而被吓得魂不守舍之哥舒凡,亦毫无悬念地成了于元的阶下之囚。 紧接着,于元学着秦夜路数,立即诱惑、威逼贪生怕死之哥舒凡,连续给后方的晋庸所部发去三道进兵军令,使得不明所以之晋庸,留下柴道统领两万久经战阵之老兄弟固守虎临,自己带着另外五万新兵,响应哥舒凡而来。 途中,晋庸与被于元挟持的哥舒凡会面之后,推脱不过,在参加当晚之宴会时刻,同军中主要将领一起,中毒身亡!麾下的五万新兵,或逃或降,不到半日便化为乌有…… 此等大好局面之下,不甘就此止步之于元将士,连夜聚齐城内所有兵马、配合万全带来的又一路三万禁军,兵分两路,马不停蹄地攻占了无双虎临州之虎头郡、虎身郡、虎尾郡等三郡十一城,到了这个时候,虎临已是孤城一座、危在旦夕。 饶是如此,柴道也宁死不降!他一面日夜不休地亲上城头杀敌,一面向帝都和武兴派出心腹,把自己所知道的前后事宜,全部传达了出去。 三日之后,筋疲力竭之柴道和城中守军,终因寡不敌众,全部倒在了中玄将士之兵刃下……东极王朝世代所有的这处虎临全境,亦第一次彻底落入了中玄皇朝手中。 “笑话,天大的笑话,枉我玉衡君臣还一直同其结盟——合击东极!有此等愚蠢至极的盟友在,难怪我朝三番五次攻打东极州郡,都是徒劳无功!” 护国大将军——司任,势如破竹拿下北晋北盛郡之后,立即挥兵西进怀阳州,虽然未能一时功成,但随着骠骑将军——後厚,携贞民一州之十万驻军抵达怀阳州领域,北晋王朝这处边境重地,已是指日可下。 反观无双皇朝,偷袭中胜龙兴郡失手也就算了,居然连同虎临全境都丢了,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丢到了天下人面前!两相对比之下,意气风发之司玄极,纵然平时如何虚怀若谷,也不免对无双君臣生出了些许鄙夷! “皇上圣明,去年中玄宗政辰和昭武华文,就是中了秦夜诱敌深入、擒贼先擒王之计谋,才连失耀州、界州、双州,以至今日之天下大势!想不到,宗政旻等人既然能够学以致用、故技重施,使得无双君臣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兵部尚书——武仁昭,看了看闭目养神之老宰相——张之堂,笑着开口附和司玄极。 “仇雠东极攻城拔寨、盟友无双丧土失地,可不是什么好事!非要从中说道一二,唯有延缓了中玄皇朝灭亡的时间;不过,据老臣揣测,天焱素君和秦夜,目前暂时没有攻灭中玄之意图,望皇上明察!” 张之堂睁眼瞪了一下武仁昭,冷冷出言提醒。 “张相所言甚是,朕方才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听毕,司玄极心中一惊,顿时有所醒悟,快速起身对着张之堂表达了惭愧之意。 “皇上恢宏大度,非古之圣君明主不能比也!我玉衡皇朝的江山社稷有帝君如此,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见年轻有为的帝君大方承认自己过失,张之堂心中感动,跟着起身恭敬地说了上述豪迈之语。 司玄极闻言,及时挥手制止了意欲奉承之武仁昭,眺望窗外: “北晋上将军——穆天寒,在秦夜数万兵马的威逼下,主动率军撤出了信城之地!有了这支生力军,留给皇叔和骠骑将军的时间,可真是没有多少了……” 远在帝都深宫之司玄极有感而发,身处怀阳州城外的司任和後厚,何尝不是如此?两人合兵十四万,却与北晋怀阳州主将、左将军——郎子,及其不足两万的驻军对峙数日;在收到穆天寒回师的八百里军报之时,司任再也坐不住,当场便分兵三路,严令全军务必于两日之内,攻下怀阳州、备战穆天寒大军。 值此关键时候,职任镇北将军之老将——陈风,身先士卒,带着一千陷阵营死士,以全体阵亡的代价,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司任大军得以乘势攻入怀阳州城门。 抵抗失败、无力回天之郎子,亲手又手刃了两名玉衡士卒后,与余下数十弟兄,一同自刎倒在了这片他们誓死守卫之土地上…… 大功告成、进入梦寐以求的怀阳州,司任和後厚丝毫不敢怠慢,一边派出八百里加急特使向帝都报捷,一边连夜修筑城墙、整军备战。 当急行军半月有余的穆天寒来到怀阳州地界,司任和後厚基本已经完成各处隘口险地之布防,想要从速战而胜之,几无可能!无奈之下,穆天寒只有下令大军扎营在怀阳州和北盛郡之间,同时牵制两地的玉衡兵马、确保文都不会受到任何骚扰。 两国帝君了解了其中情况,考虑到敌我双方目前的局面,前后差遣使臣来回斡旋,想要通过邦交手段解决战后事宜之意愿,传达得十分明显…… 第9章 对峙(三) “和谈?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城下之盟而已!上将军十五万百战之兵已经抵达怀阳,接着打就是了,为什么要和谈?妄言和谈者,对得起战死在北盛郡和怀阳州的五万儿郎与左将军吗?” 刚刚和安王由天焱焱京返程北晋文都之礼部尚书——蓝天,一入日月所照殿,便听到一位兵部郎中,谏言北宫纵横与玉衡和谈,当场火冒三丈,不顾君前之仪扬指大骂。 “蓝尚书之言,完全不可理喻!纵有一腔热血也要分分时候,无视国情、盲目言战,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兵事不断,就连天焱皇朝那般刚刚历经盛世之霸主,都承受不住,何况积贫积弱久矣之北晋王朝?国家疲敝、百姓困苦,职任户部尚书之张重,早已愁得皮包骨头!好不容易盼到停战之机会,他正兴致勃勃地和一众同僚上奏北宫纵横——力主和谈,却被生性刚烈要强的蓝天一顿臭骂,瞬时气得他厉声嘲讽。 “不可理喻总比屈膝苟安好!老夫把话撂在这里,倘若皇上同意和谈,这礼部尚书一职,老夫无力再担!” 蓝天回了张重一句,即不再搭理他,而是对着北宫纵横伏地叩首,激动地以辞官一事作为最后的规劝。 “好了,蓝卿不必如此,太上皇已经有言在先,同玉衡谈与不谈,待他和安王商议之后,自有圣裁……” 北宫纵横挥了挥手,示意文武百官稍安勿躁、勿再为此争执。 “太上皇,保重龙体啊……” 天焱归来、过家门而不入之安王,即刻风尘仆仆进宫面圣,生怕晚了就见不到徘徊在生死线的太上皇——北宫至平!来时路上,他一再告诫自己要控制住心中感情,以免惊了圣驾……可当其真正见到龙榻上的老哥哥,却下意识的老泪纵横,忍不住哭出声来。 “安王,大事要紧,太上皇提前交代,让老奴代问几个问题。” 在很难言语的北宫至平面前,太监总管——张十一,恭敬提醒安王。 “是老夫失态了,张公公请问!”安王擦了擦眼泪,起身行礼。 “安王言重了!太上皇有问:永圣赫连鉴天,北晋能敌否?” “短期内或许不能,但可以拖!不出三年,我朝将士必能战而胜之!” “何人能够担此重任?” “上将军穆天寒、兵部尚书梅无一,皆可!” “我朝与玉衡君臣,是战是和?” “新君继位,总要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压服朝野,只要我北晋做出让步,司玄极定能见好就收!纵使将来必会再战,眼下还需稳住他们。” 听到此处,一直没有睁眼的老皇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字:“守……好……北……晋……” 说完,便永远沉睡了过去…… “太上皇遗旨:与玉衡和谈之事,乃朕亲定,众卿不许再议!” “皇上有旨:安王国之柱石,一生功绩有目共睹,今授安王为太尉,总领全国兵阵战事;上将军——穆天寒,外克永圣、内抗玉衡,功勋卓着,今封上将军为成王,分领东军诸事;兵部尚书——梅无一,初战即取恒州全境,实属当世奇才,今封其为最王,分领西军诸事!” 和北宫至平的“和谈”遗旨一道,梅无一日思夜想的封王旨意,北宫纵横终究还是提前公布天下了…… “皇上容禀,因功封王,乃天下将士毕生所愿,末将本不该拂了皇上厚恩,只是……” “十全十美固然好,但你我君臣又何必拘泥于那些个条条框框?恒州已然在握,待最王他日收复花州,不就好了?早一天授予爱卿王爵兵权,做起事来,也方便得多!” 打断梅无一,北宫纵横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北宫至平驾崩,如此国丧期间,梅无一不敢再多作辩解,恭敬接受了北宫纵横的一番美意。 ———— “北宫至平这个老东西,死都死了,还要替他儿子背负骂名,北宫纵横该是何等的软弱无能?” 永圣皇宫御书房内,兵部尚书——太史令仁,在对赵逍禀报了近期战事之后,很是尖酸刻薄地品评了北宫至平父子。 “忍痛割爱,以安可一联姻秦夜,挫败我朝对其益兴之奇袭;口蜜腹剑,借万兽苑一事,挑起秦夜对中玄之怒火;拔犀擢象,大胆任用改换门庭之梅无一,杀我士卒、占我州郡……这样年轻有为的一国帝君,太史尚书焉敢说他懦弱无能?” 几度奔波、一手促成北晋穆天寒退走、天焱兵马进驻信城之永王——赵无心,最是见不惯太史令仁目中无人的嘴脸,因而立即出言反驳。 “昭武灭亡,或许可以归咎于妄动刀兵之祸,可东极分裂、西平内战、中玄衰败,何也?皆因各自老皇帝晚年昏聩而致!现在呢?天焱素君、东极哥舒耀、北晋北宫纵横、玉衡司玄极,世间一下子齐聚这么多年轻英主,难怪这天下会越来越不太平了!强敌环饲,我永圣朝野,万万不可再掉以轻心了!” 老宰相——子车林木,赞许地看了看赵无心,一番告诫言辞,说得颇为语重心长。 “据报,中玄重创无双之兵马,多以禁军为主,证明宗政旻等人已然放弃紫呈之地!如此说来,秦夜在紫呈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众位爱卿不妨猜一猜,天焱君臣下一步,剑指何方?” 公然下发罪己诏,对于傲骨嶙嶙的赵逍来说,实属有生以来最为耻辱之举措,所以他近期都在刻意回避谈论有关话题!永王和宰相此刻若隐若现地提及,使其心中大为不悦,于是径直抛出紫呈战事,意欲转移在场之人的关注点。 “近几日关于素君的一些坊间传言,不知皇上可曾听说?” 既然帝君已有悔改,身为股肱重臣之子车林木,也不愿过多追究;顺着赵逍的意思,问出了心中疑虑。 “宰相是指素君身体有恙、恐不久矣,所以才会心急如焚地逼着天焱朝野新建双州陪都那些事?” 这些以讹传讹的市井谣言,赵逍历来不屑一顾,可此次毕竟涉及到素君,他也不得不加以重视起来!在听到老宰相郑重其事的提及,其蹙了蹙眉,脱口而出。 “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一里一外,使得天焱强势制霸天下,诸国君臣莫敢与之争锋!长此以往,慢则二十年、快则十年,天焱或许便会成为下一个大一统帝国……而如果素君和秦夜其中一人早夭,余国君臣该是何等大幸?”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也就德高望重的子车林木敢说,只见他不加掩饰地娓娓说完,又缓缓闭上了老眼。 “果真那样,确实是其余诸国之福!不过,我等君臣还是不要寄希望于这等捕风捉影的把戏!现在信城之地在手,素君和秦夜两人,应该可以放手对付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了!待他日取了西平王朝剩下的半壁江山,北晋还能像现在这般上蹿下跳、肆无忌惮吗?” 刚才被赵无心一顿嘲讽,太史令仁甚是郁闷,一直在寻机说些真知灼见为自己找回部分颜面,于是紧随老宰相之后,抢先插话。 “骠骑将军齐戟战死、右将军童寒酥被围、后将军司空闪尚在养伤、卫将军赫连鉴天对峙恒州、前将军百里郁离忙于练兵、左将军一职空缺……曾几何时,我永圣皇朝将星如云、争相建功,想不到转瞬之间,竟然到了无将可用的地步!” 似乎想到了前两年的意气风发,赵逍叹息一声,听得在场的几位重臣,不约而同露出了惭愧之色。 “君忧臣辱,微臣不才,也属知兵之人,随时听命皇上差遣!” 太史令仁心有触动,立即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军礼。 “皇上但有所命,老臣这身老骨头,绝不推辞!” 赵无心正了正衣冠,毅然决然作了表态。 “如此,太史尚书择日前往信城,汇合天焱将士,截断北晋与西平珠州方面的往来,以便日后和秦夜之羽营所属,共同出击北晋!皇叔则需尽快奔赴玉衡,与司玄极君臣签下两国盟约为第一要务!有了天焱和玉衡联军合攻,不信他北晋不亡!” 正中其下怀,赵逍不假思索地将心中筹谋做了铺排。 太史令仁和赵无心齐齐看了一眼子车林木,一起奉旨离开了御书房。 第10章 对峙(四) 不顾三纲五常,西门刃强行立白榆为中宫皇后所引发之朝野风波未平,五万富州士卒壮志难酬、半数战死之军报,又使西平珠州这个拥州二地之小朝廷,变得更加动荡不安!若非诸葛风雨及时赶回、快速以雷霆手段稳定人心,兴许就被西平帝州一方,趁虚而入了…… 星辰殿上,大败而归的骠骑将军、英王——况中之,不堪忍受富州白氏诸将之互相推诿,及户部尚书——肖信、吏部尚书——柳子玉等政敌之阴阳怪气,当场大怒着卸下盔甲,跪地高声请求西门刃赐死。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在陆否手下,诚非英王之过;动辄便要一死了之,置我西平王朝之中兴大业于何地?殿前御林军何在?英王咆哮朝堂,立即拉下杖责五十军棍;白氏诸将阳奉阴违,不仅暗中勾结西夷蛮族图谋不轨,而且乱我军心以致大败于帝州叛逆,即刻拖出大殿,尽数腰斩于市!” 诸葛风雨朝西门刃恭敬行礼之后,挥手招来数十名星辰殿外的御林军,冷冷下了命令。 “卸磨杀驴,好个心狠手辣的诸葛风雨,你不得好死……” 来不及尽情发泄怒火的白氏诸将,只是气急败坏地咒骂几句,便被虎背熊腰的御林军架了出去。 “我朝天步维艰,各位大人亦属不易,就不要再互相攻讦了!知返伯和复归伯两位尚书,意下如何?” 正眼看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肖信与柳子玉,诸葛风雨拱手问道。 “下官知错,宰相恕罪……” 感受到诸葛风雨之威压,肖信和柳子玉连忙躬身回礼,诚恳致歉。 诸葛风雨见状,并未继续扩大责罚,而是示意许公公宣布退朝。 “宰相此番出使北晋还朝,似乎多了一些戾气!” 回到御书房,朝会一言不发之西门刃,强压心中不满之意,皮笑肉不笑地率先开口。 “微臣一趟北晋之行,皇上仿佛添了一点乾纲独断!” 诸葛风雨浅浅抿了一口茶,起身回复。 “皇上在上,宰相慎言!” 察觉君臣二人有异,上将军、明王——曹悟,马上提醒诸葛风雨。 “上将军既然知道告诫本相慎言,为何自己却不知道慎行?皇上册立皇后一事,所谋为何?难道不是为了加恩于富州白氏,指望他们以后与我君臣齐心协力剿灭帝州叛逆,还于旧都吗?有此初衷,为何又要在没有天时、不具地利、更欠人和之情况下,贸然出兵,终致大败?” 痛心疾首说罢,诸葛风雨丝毫不理会受罚完毕、一瘸一拐走入御书房的况中之,满脸悔恨的瞪着曹悟。 “宰相,末将……”无言以对,况中之挣扎着单膝下跪,把头埋得很低。 “话虽如此,但富州白氏一族日益骄横跋扈,倘若再有五万精兵在手,岂不……” “荒谬!亏你曹悟还亲眼见证了昭武武都城外之决战……本相问你:秦夜明知华盛必败,为何还要当众杖责皇甫无惧、以身犯险对战华盛?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彰显他秦夜剑法无双、神勇无匹吗?”厉声打断曹悟,诸葛风雨疾言反问。 “宰相,这……”形同况中之一般,面对诸葛风雨直击心神的追问,曹悟一时语塞,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保存有生力量,以待他日时变,此乃众所周知之理……只是白氏一族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实属难忍!”西门刃耐着性子听完几人问答,纵然有所悔悟,但还是硬着头皮自顾自作了解释。 “诸国丧失在天焱手中的国土城池,为何没有掀起大的动乱?秦夜作为异国统帅,他都可以很好地安抚住别国士农工商,难道我朝君臣还不能稳住隶属自己百年的世家百姓吗?‘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可知,秦夜已经明目张胆向臣提出‘去帝号、称臣、纳贡’之侮辱言辞……眼下五万富州士卒损失过半,实乃自断其臂也……” 说到此处,诸葛风雨无力地坐回椅子,让人感觉其瞬间苍老了许多。 “帝州昔日破城之时,伪帝西门毅尚能自杀殉国,朕虽无能,但也不至于连他都比不上!朕宁愿玉石俱焚,亦绝不沦为阶下之囚!众卿听旨,从此刻起,朝中大小事务,一律由宰相全权统筹,朕绝不干涉!” 西门刃走到诸葛风雨身后,一边亲自动手轻轻帮他捶着背,一边庄严下旨。 “皇上有破釜沉舟之意,微臣自当拼死一搏!展思和陆否两人,不是口口声声要迎回他们的眷属吗?” 强打精神,诸葛风雨起身朝西门刃行了一礼,寥寥数语说得极其意味深长。 当日,奉诸葛风雨之命,“戴罪立功”之况中之亲自护送,把困在珠州的展思眷属,全部送往了帝州方向。 五天之后,距离帝州十里之处,展思亲率三万风州和典州老兵,声势浩大地接回了自己家人。 是夜,贺声渐平、来客散尽,展思告别父母妻儿,独自拉上醉意朦胧的陆否,来到了密室之中。 “你若没醉,就好好听着;你若醉了,愚兄立刻帮你清醒清醒!事发突然,由不得你我再作耽搁。” 对于珠州送回眷属之事,展思确实有点措手不及;他心里明白,诸葛风雨此举,除了挑拨离间,进一步恶化自己和帝州当地门阀世家的关系;还让自己失去了起事以来,一直高喊“迎回家眷”的理由,可谓高明至极! 有鉴于此,心中佩服诸葛风雨智计之余,展思不得不马上做出应对!而最为妥当的计策,无非就是把久别重逢的家人,连夜送往更为安全的风州地界!至于护送人选,无疑唯有生死相依的陆否,可以托付! 是故,才会有了刚才那一幕。 “自己的家人自己送,休想让本王离开帝州!” 展思之意,陆否焉能不知!也正因为这样,在今晚的宴席间,他才抓住各种机会猛灌黄汤,只为能够借此推脱。 “没有愚兄,你压得住袁顶和帝州那些门阀世家吗?你信不信他们此刻就在谋划如何将你我除之而后快!”展思心神已乱,语气也变得很是烦躁。 “怕什么?那帮一无是处的混账东西,本王大不了和他们同归于尽!”陆否借着酒劲,抬头大吼。 “死,很容易!你倒是痛快了,可你的父母妻儿呢?他们来日找愚兄寻你,你让愚兄如何作答?” “你少来这套!你怕面对他们,本王就不怕吗?真要去了风州,嫂子和侄儿向本王问起你,本王怎么跟她们交代?” “愚兄之意已决,还望贤弟勿再推辞!”长叹一声,展思轻轻拍了拍陆否的双肩,神情甚是坚决。 “你……我……” 陆否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亦知展思眼下的布置,已是上上之策,可要他舍其而去,心中实在不忍…… “放心,有数万风州和典州老兵在你手上、外加秦夜先前之诺言,他们暂时不敢把愚兄怎么样!筹谋得当,绝对可以撑到大破中玄紫呈后之秦夜,再次兵临帝州;到了那个时候,愚兄自会带上贤弟眷属,与你们相聚于风州之地、安享余生!” 满眼憧憬的说完,展思不再任由陆否放言,立即挥手让自己亲兵架上他,带着早已准备好启程的眷属,以六万余风州和典州老兵护卫,连夜出了帝州…… 翌日早朝,看着怒气冲冲的帝州官员及咄咄逼人的袁顶,展思当场宣布:“发兵十万,不破珠州终不还。” 只不过,大半文武并未同意!因而,针对此事,展思及其少量拥护者,和以袁顶为首的帝州门阀世家,开始了长达数月之对峙。 第11章 青凤之殇(一) 天凤郡战事传遍天下之前,以宗政旻为主的中玄中胜、中玄镇州等两地兵马将士,与无双君臣或战或谈,眼下双方都在排兵布阵、操练军民,算不上太平;剩下的东极和梓州、玉衡和北晋、北晋和永圣、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虽然皆视彼此为死敌,但总体还算克制,没有生出大的乱子。 天凤郡战事传遍天下之后,先是宣宁宗政昱立即起兵响应,不到一个月就打得醉芝宗政全溃不成军,不仅丢了醉芝四郡二十城,就连凤鸣州之第一大郡——凤飞郡,也被宗政昱顺利拿下;至于其余诸国,则都在忙于暗中布局,暂时维持着以往的对峙状态。 “宗政昱这个阴险狡诈之徒,对外一直宣称宣宁只有五万水师,实际上呢?这乱臣贼子居然足足有十万精兵!混账东西,有如此实力,他不去抗衡东极和天焱,却来攻打本相,可恶、可恨!本相怎么会有这种兄弟,真是个该死的玩意……” 封地醉芝被夺,“委身”宗政统封地的中玄皇朝宰相——宗政全,在凤鸣玄王王府之密室中,气得将其间的摆件,全都弃置于地。 “皇叔大可不必如此动怒,没了醉芝,还有凤鸣;没了凤鸣,还有龙腾;没了龙腾,还有玄都;纵使玄都也失了,不是还剩下宗政旻手里的中胜等州可以退守吗?放心,偌大的中玄皇朝,总会有您一席安身之地的。” 凤鸣,名义上是宗政统的封地,可无兵无权的他,又如何能与老奸巨猾的宗政全相争!也正因为这样,宗政统丝毫不在乎凤鸣是否会落入宗政昱手中……甚至有些时候,宗政统还会在想:北王入主凤鸣,或许他会分得更多利益! 看着表里不一、幸灾乐祸之宗政统,宗政全瞬时变得更加怒不可遏!猛地一耳光搧在他脸上,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出了密室。 “丧家老狗,你死期将至,还敢这般猖狂!迟早有一天,本王必定千百倍偿还今日之耻辱。” 宗政统心中咒骂不止,恶毒的眼神仿佛能直接射穿宗政全的背影…… 两日过后,在宗政昱兵马强攻凤鸣东门不下的关键时刻,宗政统带着五百亲兵,假借增援守城将士的机会,火速打开了城门,放宣宁士卒杀了进来。 变生肘腋,毫无防备的宗政全一方节节败退,不到三个时辰便再失西门和北门;而且,据小兵探报,宗政统正带着大队人马,直冲宗政全所在之地杀来…… “宗政统,你个废物!老天爷啊,我宗政皇族怎么会出了这么多乱臣贼子?” 宗政全不甘与无奈之指天怒吼,看得何真双拳紧攥,大喝一声,就要率众前去击杀宗政统!可宗政全心知大势已去,不欲再做无谓的厮杀,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何真立即聚拢附近的所有士卒,带着不足一万之残兵败将,从南门逃奔龙腾而去。 反观宗政昱阵营,在宗政统的全力配合下,迅速攻占了凤鸣四郡二十一城不说,还趁热打铁,直接将兵锋延伸到了龙腾之地——龙凤郡!一旦失了此郡,中玄皇朝的百年帝都——玄都,可就再无任何险要关隘能守……宗政辰君臣若想活命,除了严令将士死守龙凤郡,唯有开始着手迁都事宜! 然事到如今,分崩离析的中玄皇朝,似乎已经没有宗政辰这位正统皇帝的容身之处…… “本王这个岳父之军威,可真是让人惊耳骇目!” 阅过醉芝、凤鸣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秦夜话中有话,听得一旁的宗政靖柳眉紧蹙,下一刻便伸手去揪他的耳朵。 “都快摇身一变,成为新朝公主了,不可再像从前那样——不懂礼数!” 秦夜眼疾手快,及时避开宗政靖“袭击”之余,紧紧抓住其手臂,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气得她口不择言地嘲讽起来: “乡野小子永远是乡野小子,哪怕现在权势熏天,在我等皇族贵戚面前,始终还是摆脱不了心中的卑微之感!” “好一张利嘴,待本王尝尝滋味如何?” 左手往其细腰一揽,秦夜顺势即吻上了宗政靖的芳唇,看得梁婉瑜、文伊月、韦青璇等三女瞬时目瞪口呆,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有什么好羞涩的?待本王攻下紫呈之日,便是与众位爱妃大婚之刻,届时共入洞房,还不知有多少摄人心魄之美妙场景等着呢?现在不过是让你们提前适应一下罢了,哈哈哈!” 心满意足的放开宗政靖,秦夜咂巴着嘴,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说出此等轻薄之语,真不要脸!”文伊月不满秦夜当众调戏宗政靖及挑逗自己,抢先埋怨。 “纤心姐姐和可一姐姐不在,他就这般无法无天,气煞我也!”韦青璇佯装生气,指着秦夜骂了起来。 “秦起已经出世,还是应该有个父亲的样子!”梁婉瑜摇了摇头,开口劝谏。 “别说一个长子,就算我等以后都给他生下小崽子,该是什么德行,还是什么德行!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到自己父王之攻势,结合秦夜最近的言行,宗政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话说回来,在本王的女人当中,也就伊月还没亲过!你那樱桃小嘴,可是一直让本王想入非非啊!要不,现在就遂了本王心愿?” 避重就轻,不去理会韦青璇等女言辞,秦夜抓住文伊月之弱点,边说边朝她走去,吓得这妮子飞快逃到了院里。 “没个正经,有什么事不能让伊月知道,非得这样对她?”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夜突然亲吻宗政靖已属荒唐,再以些许淫词艳语刺激文伊月,若说他不是另有图谋,梁婉瑜是决然不会相信的。 “经过十万将士两个月的全心劳作,由青璇指定的九天河地点开始挖掘,到贯穿天凤郡的四百里沟渠,已经全部竣工!只要满载土石、抵达预先商定河域的十艘‘万斛之舟’,一同凿沉,顷刻间便有无尽的九天河水灌入沟渠、穿过天凤郡、流向紫呈……” 赞许地看了一眼最为了解自己的梁婉瑜,秦夜缓缓说出了万事俱备之进攻策略。 “战事启动,大军便要马上开拔;而遭受九天河水淹没的中玄紫呈,必定死伤无数!你不想伊月看到那样的人间惨状,所以现在才会特意将她支开,嘱咐我等留在此处……” 趁着秦夜停顿喝茶的空隙,梁婉瑜径自帮他作出了解释。 “水火无情!为夫并非不愿伊月看到,而是不愿你们所有人看到!明日辰初时刻沉船之后,为夫便领大军前往紫呈之地观战,你们姑且都留在凤舞等待。” 上前挽起梁婉瑜玉手,秦夜道出了心中决定。 “三位姐姐或可不必跟随大军前往紫呈,本郡主却是非去不可!你心中清楚,虽然我们之前已经做了无数的后续准备,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谁也不能保证那滔天河水就一定会按照你我的构想,本本分分地流向它该去的地方!万一中间出了差错,伤及耀州红临郡,你我该当何罪?一言蔽之,本郡主必须随军提防!” 秦夜好意,韦青璇断然拒绝,而且给出了他无以反驳的理由。 “如此,这柄天下剑,暂时交由青璇妹妹保管!” 宗政靖恋恋不舍的摸了一下寸步不离之天下剑,郑重呈到了韦青璇面前。 获得秦夜颔首应允,韦青璇恭敬地接过天下剑,对着宗政靖和梁婉瑜,一一行了一个天揖大礼。 第12章 青凤之殇(二) 随着十艘“万斛之舟”沉没,顺东而下的九天河水被成功截流,不断飙升之水位越过早已挖通的沟渠,冰冷的河水如同饥肠辘辘之猛兽一般,张牙舞爪地扑向了远方的紫呈。 几乎在同一时刻,秦夜带着整整十五万兵马开始进发紫呈,韦青璇、皇甫无惧、赵御、朱明、赵望、皇甫凡、谢光辉、素律、宗政权、雷灭、尤果、邬房、费千、邓清、明征、明安、林雪风皆有随同;当然,玉衡司徒彪、东极独孤无名、无双哥舒上善等他国使团人员,也悉数赫然在列。 “贵国与中玄之战事不利,太子殿下还能若无其事地和我等谈天说地,末将佩服!” 皇子被俘、上将军战死、损兵十余万、虎临全境陷落……如此噩耗传到身在凤舞之哥舒上善耳中,作为无双皇朝储君,他不仅不立即赶回国中应对,反而更加频繁地找秦夜、司徒彪、独孤无名等人把盏言欢,引得众人很是不解。 时至今日,眼看紫呈之地马上就要变成一处汪洋,哥舒上善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旁人谈笑风生,生性直爽的司徒彪再也按捺不住,寻机问及。 “上将军说笑了,上善手无缚鸡之力,对行军打仗也是一窍不通,就算此刻回到帝都,又于事何补?不如趁此良机,向秦王和上将军多多讨教才是!”信马由缰的哥舒上善笑着从容答复,看不出一丝刻意。 “中玄宗政辰志大才疏,本非帝君人选,就因他国君臣不惜陈兵力挺,才有了一争之资而最终登上了九五尊位!纵观如今的中玄皇朝,虽说尚不至于任人宰割,但已实实在在沦为了末流小国……风水轮流转,现在贵国二殿下落在宗政旻手中,您说他会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注意到独孤无名策马而来,司徒彪特地提高嗓音,大声道出了埋藏心中多日之想法。 “哈哈哈,上将军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不说别的,仅论我无双君臣,就远非中玄君臣可比!区区虎临之地,丢了也就丢了,改日再收回来便是,不知独孤将军以为然否?”哥舒上善强压心中不快,和颜悦色地将独孤无名拉入了谈话。 关于司徒彪用计占领东极安州全境一事,独孤无名一心只想在疆场上见真章,历来不愿与他人多做口舌之争!所以面对哥舒上善的含沙射影,他仅冷冷回了一句:“刀剑能解决的问题,何必多说?” “话说没有分裂出无双之东极,遇上如今的天焱,不知能敌否?二位慢聊,末将失陪了,哈哈哈!” 司徒彪嚣张说完,不等眼前二人有所反应,即驱动胯下战马朝着秦夜疾驰而去。 “东极和无双同根同源,本宫之主张,近期已对将军说得太多……你我两国若能全面结盟,何愁大业不成?等到紫呈战事结束、本宫回到无双,必会寻机前往东极拜会二皇叔,还望将军转达!” 死死瞪着司徒彪远去的身影,哥舒上善压低声音,再次对着独孤无名强调之前的商议。 “利国利民之事,勿需多言!”独孤无名沉声作答。 哥舒上善见状,不想再自讨没趣,适时闭上了嘴,直到兵临紫呈之前,与独孤无名再无任何交流。 四百余里路程,迅猛的九天河水经过一天一夜之奔腾后,如期到达了天凤郡与紫呈城的接壤处——紫呈南门。 紫呈护城河宽十丈、深三丈,秦夜将士所挖沟渠宽二十余丈、深十丈!两相融合之后,未出一个月,紫呈全城及其所辖玄安郡、玄郡、玄宁郡、栖凤郡等四郡十九城,在源源不断的九天河水冲灌浸泡之下,中玄军民或直接溺亡、或间接冻死者,高达三十余万人……浮尸遍布、瘟疫肆虐…… “以不足一万之伤亡拿下紫呈全境……秦夜,为了彰显你的不可一世,致使无数手无寸铁之百姓无辜惨死,这就是你战神攻城取地之法吗?” 祸水退去、城楼之上,筋疲力尽的齐胜,看着合围而来的羽营所属,扬剑指着“秦”字大纛下的秦夜,怒声大吼。 “将军身为中玄皇朝第一将,应该通晓慈不掌兵之理!” 明知必败无疑,却还以自己和全族性命为障眼法,助宗政旻等人暗度陈仓,最终赢得中玄龙兴郡、无双虎临州的全胜!尽管各为其主、胜负已分,秦夜还是由衷佩服这位中玄骠骑大将军的,所以面对齐胜的公然嘲讽,他双手抱拳,尤为恭敬地做了回复。 “知道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如果战神之名需要无辜百姓之性命来加持,本将宁愿不要!”齐胜不屑。 “秦夜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白白让兄弟们血洒沙场!这一点,想必大将军与秦夜一样!否则,中玄不会有天凤郡之败,更不会有龙兴、虎临之胜!大将军放心,齐氏一族之祖坟及新近战死的族人,秦夜已经严令麾下将士做好善后。”秦夜下马上前,庄重行了一个天揖之礼。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与天下大势比起来,齐氏一族算什么?国破家亡之际,谁又比谁尊贵?” 也许是在说给秦夜听,也许是在说给自己听,抬头向天长叹几声后,表情冷若冰霜的齐胜,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众人清楚,此时的齐胜,已经在向他拼命守护的这片土地,作最后的告别!巍巍中玄皇朝、堂堂第一战将,却落得如此地步,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一阵唏嘘之感!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因齐胜之过,害了各位兄弟了……今生已难弥补万一,只求来世再还了……” 言毕,齐胜快速挥起手中长剑,自刎于城楼之上! “将军……” “将军慢走……” “宁死不降……” 伴着齐胜倒在血泊之中,各种锥心刺骨的呼喊声骤起,余下的亲兵将士,尽皆动手追随齐胜而去。 “据报,宗政旻撤离后的几个月里,齐胜最上心的要务,便是亲率将士督促紫呈百姓前往他处避难;为了逃亡百姓的安全,他居然又将仅有的五万守军分出八成——作为护送!而在城池加固、布防拒敌等方面,他基本没有什么额外施为!” “如果紫呈百姓真想撤离,这数月的时间,绝对绰绰有余!” “你的意思是……溺亡冻死的那些中玄百姓,他们之所以不顾性命留下来,是想与我天焱将士玉石俱焚……” 出征之前的一席谈话,对秦夜所谓的“中玄皇朝百年底蕴尚在、民心未失”等论断,皇甫无惧一直以昭武王朝作比,从未完全信服他口中之语!可是,看着刚刚归入天焱疆域的紫呈之地,皇甫无惧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瞪大双眼,后怕得说不出话来。 “禀秦王,青凤郡主欲往栖凤郡视察,末将阻拦不住,留下明安率部护卫,特来请命!” 正当秦夜和皇甫无惧尽皆沉默之时,奉命护卫韦青璇的明征,急匆匆纵马来报。 栖凤郡,地势属于整个紫呈最为低洼之处,此番受灾于九天河水,其惨烈程度,必定远远高于其他郡县城池!就算此刻没有新的九天河水灌入,以栖凤郡如湖一般的现状,短期内亦是难以改变的;倘不及时加以疏导分流,昔日世外桃源似的洞天福地,恐怕就此废了…… 了解韦青璇心中所想,秦夜脑中飞速梳理了一下兵力部署:除了易错所部留守的天凤郡,紫呈城由皇甫无惧与朱明领五万牧营大军驻守;玄安郡由赵御领两万羽营所属新兵前往驻防;至为重要的玄郡,则派赵望领两万羽营所属新兵进驻处置;另外的玄宁郡,有雷灭、尤果、邬房、费千、邓清等五人共领两万羽营所属新兵,日夜巡视。 觉得并无大的疏漏,秦夜再简单托付皇甫无惧些许事宜,即飞身上马,带着皇甫凡、谢光辉、素律、宗政权、林雪风等一帮年轻将士,一万羽营所属老兵、一万剑州新兵、两千恒王亲兵、两千素空亲兵随同,明征引路,朝其来路绝尘而去。 剩下的司徒彪、独孤无名、哥舒上善等三国使团,依秦夜之意,自行处置!于是乎,司徒彪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率部向秦夜追去;独孤无名和哥舒上善思索再三,最后还是一致选择前往栖凤郡。 第13章 青凤之殇(三) 见识过紫呈城的惨怖,韦青璇原本以为栖凤郡之现状,会更加让人不敢直视!谁知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场景,除了深达百尺、漫无边际、渐渐由浑浊不堪转变为清亮如镜的积水,无论死尸、抑或生人,都不曾出现。 “我说太子殿下,这栖凤郡的百姓,是都逃到其他地方去了吗?” 自从北王宗政昱攻下凤鸣州、剑指龙凤郡,皇甫凡和谢光辉私下里,已开始打趣宗政权是新朝太子,眼下因诡异万分的栖凤郡变得目瞪口呆之皇甫凡,当众顺嘴叫了出来。 同样觉得栖凤郡不可思议的宗政权,这次并未与皇甫凡计较,而是下意识地回复: “紫呈五郡二十五城,若说何处之人最为安土重迁,非栖凤郡百姓莫属!当地女子为了死后能够葬在本郡,百年下来,几乎没有远嫁他处之人,中玄朝野那句流传甚广的‘男不远游、女不远嫁’,指的便是栖凤郡之人!” “按照你的意思,他们不会都沉尸水底了吧?否则,怎么会空无一人?” 谢光辉魂不守舍的说完,瞬间被自己所言吓得捂上了嘴。 “别乱猜了,秦王派去打探的斥候已回,等会即知真相为何!” 素律打断皇甫凡等人的谈话,指了指秦夜方向。 “回禀秦王,前方小山坡上发现数百人,男女老少皆有!” 在斥候之引领下,秦夜很快便率军围住了前方的山丘,正当他令明征将人带出来之时,韦青璇上前制止: “劫后余生之人,往往都已成了惊弓之鸟,我先去看看吧!” “我陪你一起去。”秦夜把天下剑交由明征携带,自己凑近牵起韦青璇左手,并肩走上了山坡。 “真想一辈子被你这样牵着!”韦青璇娇声说道。 “那不可能,一辈子不洗手,该发臭了!”秦夜温柔调侃。 “众目睽睽之下,也没个正经!” “自己起的头,却来怪我,当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韦青璇眼见说不过秦夜,当即不再理他,而是快步向前,拽得秦夜好生无奈;来到山坡中央,他们就听十步开外的人群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姐姐,你不要抛下狗儿啊……” “早死早超生,赶紧拖去沉尸湖底,眼不见为净!”一位神情麻木的青衣老者言毕,即有两个衣衫褴褛的瘦子去抢女尸。 “滚开,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能送姐姐……” 名叫狗儿之少年大吼着背起冰冷的姐姐,吃力地朝“湖边”走去;当他穿过秦夜一行时,视若无物一般,看都没有看一眼。 “新增的尸体,大家抬着一起去吧,该有的章程还是要有,万不能以此大难为借口,坏了祖宗礼法。”青衣老者用拐杖敲了敲地上的碎石,扫视了一下刚死不久的数十人,带头离开。 和狗儿一样,以老者为首的百姓,哪怕稚子老妇,悉数都将秦夜将士视而不见,数百人你搀我扶,抬着一具具尸体,就那么旁若无人地通过了联军队伍。 “上将军,这些中玄百姓,怎么同木头人似的?他们就不怕秦夜恼羞成怒,杀了他们?”司徒彪副将——司徒山水,低声询问。 “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中玄皇朝毕竟不是昭武王朝,秦夜一手引发的这场祸水,确实也太有伤天和了……”不知是因为可怜中玄百姓,还是由于担忧秦夜,司徒彪苦笑着给出了答复。 “人死不入土为安,反而选择沉尸湖底!那青衣老者口中另外提到的祖宗礼法,想必又是什么离经叛道的陈规陋习,如今紫呈全境已尽在天焱手中,不知秦大王爷是否有魄力做点变革?” 尽管内心出现些许波动,韦青璇还是主动拉上秦夜,意欲跟上去一探究竟。 “拗不过你……”秦夜心中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看韦青璇急切的样子,便半推半就遂了她的意。 “什么狗屁的祖宗礼法,一场大水淹得都快灭族了,还在这瞎讲究!姐姐一直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生前不能如意,死后还不能让她顺心吗?我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敢动我姐姐分毫,现在就跟他拼命!” 过了半个时辰,秦夜陪着韦青璇,率部来到了栖凤郡百姓后面,听着他们的争执,韦青璇再次柳眉紧蹙。 栖凤郡习俗,曾经身为中玄臣民之韦青璇略有耳闻:凡本郡之人死后,无论贵贱高低,皆要脱下全部衣服、裸体沉入水底……想必是狗儿不想姐姐死后受辱,所以坚决不让族人上前脱衣。 “人人都能脱,独你姐姐不能?规矩就是规矩,容不得你放肆!去几个人,扒光衣服马上沉湖!”青衣老者越来越没耐心,铁着脸让族人赶快处理了事。 “百年江山尚能易主,何况陈腐老旧之祖宗家法?再说,栖凤郡之人已寥寥无几,又何必再互生嫌隙?狗儿,你姐姐身后之事,放心去做,本郡主在此,看谁敢阻拦?” 伴着韦青璇霸气之言辞,明征带上一队羽营所属,拔剑驱离了冷漠的栖凤郡百姓。 狗儿见状,反倒一时不知所措,呆呆站在“湖边”,似乎忘了去管半身泡在水里的姐姐尸体。 “愣着干嘛?你不是想让你姐姐自由离去吗?”挣开秦夜手臂,韦青璇走近狗儿姐弟,躬身想要去送她一程。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何不陪我一起共赴黄泉?” 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音未落,那具“女尸”从水中抽出匕首,快速弹地而起,精准地刺入了近在咫尺的韦青璇心脏。 “混账……” 韦青璇遇刺,秦夜疯了一般飞身越过“女尸”头顶,赤手空拳即扭断了她的脖子,让其死得不能再死。 上万羽营所属护卫,却让秦王挚爱被刺,皇甫凡、谢光辉、明征等一众将领顿感羞愧万分的同时,立即率众把所有栖凤郡之人按在地上。 “今生有你,真好……好不舍……”嘴角溢血,韦青璇说得断断续续。 “青璇……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剑插心脏,药石无效,秦夜痛不欲生,不停地重复着“不要”二字。 “这个荷包是我亲手……里面是你帮我……请的圣旨……”韦青璇颤抖着右手,从怀中取出被鲜血浸红的荷包,递给秦夜。 原本黑色为底,上绣青凤戏水的荷包,此刻完全变了颜色,青凤戏水亦成了血凤啼血…… “不要……青璇,我只要你……”接过荷包,秦夜泣不成声。 “不要哭……你是战神,我是青凤……青凤伴战神,多好……可……” 最后的“惜”字尚未说出口,韦青璇便缓缓闭上了美眸,任由秦夜如何发狂,她都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他怀中。 “妖女祸国殃民、死有余辜,凡我中玄之人,无时无刻不想着生啖其肉!” 计谋得逞,青衣老者顿时来了精神,挣扎着拼命高呼起来。 “本将宗政权,乃北王之子!你个老不死的,中玄皇朝乃我宗政皇族之天下,关你们这些贱民什么事?” 出发紫呈之时,宗政靖曾特别嘱咐宗政权保护秦夜和韦青璇,而他也是一刻不敢松懈地护卫在两人身旁!可偏偏在大功告成之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生出此等变故,宗政权恨不得立即抽自己几个耳光……此时见青衣老者出言侮辱,他快步抢在皇甫凡和谢光辉之前,狠狠几拳便打得对方气若游丝。 “北王叛国,尔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秦夜狗贼,天下诸国不敌你,老天迟早会收你……” “诛杀妖女,我栖凤郡之民必当青史留名……” “中玄永存、栖凤不灭……” “闭嘴……所有栖凤郡之人,一个不留!从今以后,改栖凤郡为青凤郡!” 在栖凤郡之人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秦夜一声暴喝,下了屠城军令…… 所有天焱将士,不管是羽营所属、还是剑州新兵、抑或是恒王亲兵、乃至素空亲兵,在得到秦夜军令后,立即手起刀落,一个不落地杀光了在场的栖凤郡百姓;杀红双眼的皇甫凡和谢光辉,恐有漏网之鱼,振臂各领一千羽营所属,巡视其他地方去了,势必要让整个栖凤郡,再无一人存于世间! 之前文武北泽郡被屠,惹得天怒人怨,以致才有以天焱为首的多国联军,一举灭了尚据半壁江山之昭武王朝!现在秦夜为了韦青璇,亲自下令屠尽栖凤郡,不由得让心惊肉跳之素律、左右为难之司徒彪、作壁上观的哥舒上善和独孤无名,尽皆手足无措! 等他们想要出言劝阻秦夜之时,却发现秦夜抱着心爱之人,已经独自走出了好远…… 第14章 怒火(一) “昏君!庸主!妄行刺杀之举,宗政辰这个废物是嫌中玄亡得不够快吗?”老态尽显、再无昔日神采的宗政全,在获悉宗政辰秘密派人刺杀秦夜及女眷一事后,气得两眼一白、瘫软到椅子上。 “皇叔慎言,这龙腾州自古即为历代帝君直接节制,侄儿虽然忝居州领一职多年,但难保不会隔墙有耳,万一……” 被宗政全耗费无数心血栽培提拔之龙腾州州领——宗政备,凑近耳旁低声劝说。 “事已至此,宗政辰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你我?准备一下,明天便投奔中胜之中王去吧!” 依宗政全分析,秦夜攻下紫呈全境之后,很大程度上会选择坐山观虎斗,任由宗政皇族互相争权夺利!正因如此,纵然连失醉芝、凤鸣两州,他仍然可以自信满满地备战北王——宗政昱;毕竟,在他看来,仅凭宗政昱所部,能夺醉芝和凤鸣,已是上天垂怜,想要再进一步、染指别处州郡城池,则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眼下事态之发展,却又大大超出了宗政全的想象!韦青璇之死,必定使得秦夜勃然大怒,进而亲率战无不胜之羽营所属来攻……如此一来,非但龙腾之地难保,就连京师——玄都,恐怕也有倾覆之危了!想到这些,宗政全心灰意冷之下,果断决定弃守龙腾、逃往中胜。 “皇叔,就算宗政辰行事荒唐、刺杀在前,但秦夜为报私仇、屠尽栖凤郡所有民众在后,于情于理,总该平息怒火了吧?若再兴兵攻我中玄之地,天理何在?曾经华盛之副将——曾土,不就因为杀光了文武北泽郡的百姓,才引来昭武王朝灭国之祸吗?现在秦夜也犯下了同样罪大恶极之事,侄儿不信诸国君臣会厚此薄彼、听之任之!” 宗政备不愿就此放弃龙腾,后退一步对着宗政全躬身一拜,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书生之见!什么是天理?兵强马壮就是天理!齐胜手握十万禁军精锐,为何却逼宗政旻率部撤离?只因他深知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数万羽营所属兵临城下,谁人能挡?那些诸国君臣吗?你别忘了,玉衡、东极、无双三国之使团,就在秦夜军中;西平帝州,与秦夜更是一丘之貉,提都不用提;至于永圣,则还等着秦夜能和他们一起合攻北晋呢!剩下的西平珠州和北晋,自身都难保,你能指望其中哪一国,敢与你一起联军征伐天焱?” 一口气发泄完,宗政全懒得再说一个字,眼看就要拂袖离去。 “相爷……” 宗政全叔侄看着单膝下跪的车骑将军——何真,同时皱眉。 “承蒙相爷眷顾,末将得以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军中小卒,升任车骑将军、封明国公,为报相爷大恩,末将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只是……”何真话到嘴边,终是难以开口。 相识多年,宗政全岂能不知何真心中所想!久无军功而加官进爵,何真一直被中玄朝野讥讽为“雏鸟将军”,最近因为醉芝和凤鸣陷落,他又遭麾下兵丁耻笑为“逃跑将军”!诸多重压之下,何真能撑到现在,无非是为了报答自己的知遇之恩,可要他再放弃家乡——龙腾,未免太过有违人性。 是故,宗政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望相爷恕罪!”何真俯首,哽咽回复。 “如此,你……保重!” “相爷保重……” 短短四字的告别言辞尚未说尽,房中已唯有何真一人…… ———— “末将参见双圣郡主、霄晖郡主、云香郡主,秦王把自己关在帅帐里面,对赵侯和望远侯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见,就算是明国公亲自前来,也未能进帐……” 时隔一月,依旧满心自责的明征看到急切赶来的梁婉瑜、文伊月和宗政靖三女,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即恭敬诉说了秦夜近况。 梁婉瑜听后,强装镇定,颔首回应了明征,即带着文伊月与宗政靖,取出秦夜在昭兴梁府阁楼中写下的血书,交给帅帐前的赵御和赵望。 看着“婉瑜小姐但有所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秦夜亲立”之血书,赵御和赵望相视一眼,齐齐让梁婉瑜三女过了“关卡”。 走入数十倍于寻常帅帐大的秦夜军帐,梁婉瑜三女瞬间如同坠入冰窟一般,被遍地可见的冰柱冻得浑身发抖。 “婉瑜姐姐,秦照他……”结合眼前布置,文伊月想到遇刺身亡的韦青璇,泣不成声地问向梁婉瑜。 “如此作贱自己,青璇妹妹在天有灵,岂能……”宗政靖扶着冰柱,表情极为痛苦。 此时此刻,梁婉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红着美眸对她们摇了摇头,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除了圣旨,能让赵御和赵望甘心放你们进来的,也唯有婉瑜手中那份血书了!” 精致而寒气逼人的冰棺旁边,变得槁木死灰、无比消瘦的秦夜缓缓转身,对梁婉瑜三人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好吗?青璇妹妹那么在乎你,不要让她走得不安,好吗?” 双目垂泪,梁婉瑜捡起一支牡丹,又轻轻放回安睡在冰棺中的韦青璇身上。 “秦照,你答应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怎么能反悔?不行,我要青璇妹妹起来,让她看看你如今的样子;顺便告诉她,其实伊月一直都当她是姐姐……”文伊月大哭着就要去碰韦青璇,被一旁的宗政靖拉住了,随后两女便相互抱着泪流不止。 “以后我们有了女儿,就过继给青璇妹妹,好吗?”趴在冰棺边缘的梁婉瑜,摇了摇秦夜手臂,柔声安慰。 听到此处,秦夜心中一软,跪地抱过梁婉瑜:“她走了,婉瑜……青璇就在我怀里慢慢冷了下去……我什么名分都还没给她,她就走了……婉瑜,我心好疼……如果水淹紫呈有违天道……为什么不报应在我秦夜身上?青璇,我的青璇,她走了……” “你还有我们,还有纤心姐姐、可一姐姐、怡景姐姐她们,我们虽然永远不会取代青璇妹妹,但我们会把她对你的那份情意,一分不少地加在你身上,相信我们,好吗?”紧紧抱着恸哭的秦夜,梁婉瑜泪眼朦胧地回应着他。 “婉瑜姐姐说得对,我们会永远把青璇姐姐记在心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此看她。”哭成泪人的文伊月松开宗政靖,摘下头上的蝴蝶钗,小心翼翼插在了韦青璇秀发上。 “什么天道?分明是人祸!幕后主使查出来了吗?”仰头逼回泪水,宗政靖拔出方才从明征手里接过来的天下剑,冷静试探。 “有胆干下这等不计后果之卑鄙勾当,除了宗政辰那个狗屁昏君,别无他人!”止住悲情,秦夜目露凶光,直让宗政靖瘆得慌。 “你一面封锁消息,一面以养病为由,将青璇妹妹之父——东归侯,秘密接到焱京秦王王府,是想他日报仇雪恨之后,再告知他老人家此间事宜吗?可宗政辰乃中玄帝君,你……”思前想后,梁婉瑜一边拭泪,一边提出了疑虑;像是在担忧,又像是在有意说给韦青璇听,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本王曾经说过,谁要是敢打你们的主意,本王必定亲率羽军四营,以羽营所属为先锋,不让他们君死国灭,誓不罢休!本王只恨,当初为了长久之计,放宗政辰还朝,以致青璇遭难……” “攻打玄都、诛杀昏君,与你之前所谋相差甚远,有把握吗?天焱君臣,会同意吗?”不等秦夜说完,宗政靖急忙出声质疑。 “放心,我天焱将士攻下玄都、手刃宗政辰之后,便会主动退出,绝对不会与北王麾下将士发生冲突!”看穿宗政靖心思,秦夜耐心解释。 “阿嚏……”经不住周边凉意侵蚀,文伊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难为你们了,走吧,距离皇上旨意送达紫呈,尚有些时日,我们改天再来看青璇……”恋恋不舍地抚摸了一下韦青璇白皙的脸颊,秦夜带着三女走出了帅帐。 又过了半个月,即天焱皇朝天一三年五月七日,右将军兼礼部尚书——文义,带着车骑将军、开疆侯——赵昭,及秦夜副将、兴业侯——林许,奉旨来到紫呈: “青凤郡主之殇,朕哀之惜之,望爱卿切勿忧伤过度,使朕难安!爱卿所请,朕无不允;除爱卿所奏,朕特让右将军领天州、宁州两地兵马赶赴紫呈,以供爱卿差遣!还是那句话,我朝所有兵马,任由爱卿指挥,谁敢不从,许爱卿先斩后奏。” 第15章 怒火(二) 一个月前,手执秦夜八百里加急军报、愁容满面的素君,摒退宫女太监,独带余恩一人来到月宫,来到了素镜身边。 “怎么了?”发现素君脸色不对,临盆在即的素镜,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今日上朝,秦王八百里加急送来了紫呈的军报。” “军令状……” “放心,秦王仅以不到五千羽营所属将士之伤亡,便夺下了中玄紫呈全境——五郡二十五城。”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是龙颜大悦?而是……”素镜反问。 “青凤郡主在栖凤郡遇刺身亡,秦王怒而屠尽了当地之民……在军报中,秦王奏请朕让他继续率军攻龙腾、破玄都,誓要中玄帝君以血还血!”素君把秦夜军报递给素镜后,从旁提点。 “青璇……多好的一个女子啊……”有孕在身,纵然素镜十分克制,但始终还是难掩悲伤之色。 “爱妃知道,朕与秦王立志要做一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无双君臣!可是,朕不希望秦王尽心竭力开疆拓土之同时,他的家人挚爱,却还要额外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青凤郡主之殇,让朕突然好怕,朕怕以后还会有秦王关心的人,因为我天焱皇朝生出不测……” “皇上……” 感受到素君内心的痛苦,素镜轻轻拉了拉他的龙袍,将其体贴地揽入了怀中,一起凝神倾听着腹中胎儿的动静。 “秦王屠尽栖凤郡,朝中百官怎么看?”有文武北泽郡前车之鉴在,素镜情不自禁地生出些许焦虑。 “一众文武对秦王之举反响平平,倒是对青凤郡主遇刺一事群情激愤,一致声称要杀进中玄帝都,废了宗政辰!就连向来与秦王不和的素徛,也主动表示要捐出一半家产,资助我朝将士继续攻打中玄。” 说到此处,素君缓缓起身,总算是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皇上之意呢?” 战事又起,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低头看着高高凸起的小腹,想到刚刚生下秦起不久之皇甫纤心,素镜顿时替她心酸、无奈起来。 “为了秦王及我天焱将士能安心,这一战,必须打!朕要天下人知道:战场上打不赢而行刺杀之举,无论是谁,我天焱皇朝绝对不惜任何代价——追究到底!” 神情坚定不移地说完,素君示意伺候在旁的余恩,火速离开传达文义带到紫呈的那道旨意去了。 ———— “荧惑守心之时,李演将军所部全军覆没、双州陷落,朝野上下都不能做到同仇敌忾!想不到紫呈栖凤郡之突发事件,竟然使朝堂内外万众一心……”散朝回家的路上,虞鹤回忆着百官听完秦夜军报后之言行举止,满脸的难以置信。 “二殿下都能回头是岸,其余同僚之所为,还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已成定局之事,闵功不愿过多纠缠,随意打发几句,算是回复。 “虽有军令状之赌约在前,但二殿下的转变,未免也太快了些;不仅口头支持,还率先承诺捐出一半家产充作军饷,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不过,最让虞某震惊的,是你老闵!关于秦王之举,你居然没有一字弹劾,秦王盛怒之下屠尽栖凤郡,无论怎么说,始终还是有点……”虞鹤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依秦王军报中所说,虞兄可曾想过:九天河水之冲刷下,为何秦王一行在栖凤郡见到的第一批灾民,其中就隐藏着刺客?成千上万之羽营所属护卫在侧,明知是死,那些灾民为何还敢不余遗力地配合‘女尸’,完成对青凤郡主的致命一击?” 秦夜久战不归,本就有些烦躁的闵功,被虞鹤一番吞吞吐吐的言辞刺激得更加心烦,于是停下脚步,板着脸转身问道。 “这……这不是宗政辰事先布下的阴谋吗?”虞鹤反问。 “秦王智计无双,人所共知;昭武帝都城外与华盛那一战,秦王精妙高超之剑法,亦为天下人皆知!如此人物,想要刺杀他,恐怕比登天还难!所以,宗政辰从一开始,恐怕就是冲着青凤郡主等一众秦王女眷去的!别说他们只是针对青凤郡主这样的水淹紫呈策划者,就算换了双圣郡主、霄晖郡主、云香郡主中的任何一人,刺客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都听糊涂了!”面对闵功的滔滔不绝,不明所以之虞鹤,挠头抱怨。 “宗政辰没有能掐会算、未卜先知之本事,不可能精准地在秦王即将出现的地方布下杀手!秦王定然是猜到还有其他杀手,因此才会毅然下令屠戮栖凤郡全民;至于你未曾说出口的‘天理道义’,闵某问你,心甘情愿和刺客狼狈为奸之人,还能称得上‘灾民’吗?秦王若不采取极端手段加以震慑,任由刺杀之风盛行,那我朝进驻各处新近攻下之城池州郡的大小官员,岂不人人自危?你要知道,他们身边可没有一名羽营所属护卫!” “如此说来,这或许也是二殿下主动支持秦王的首要原因,毕竟,游山玩水可是他们这些皇族子弟,较为喜好的一种行乐方式!今日若不全力支持秦王复仇,说不定哪一天,刺客之剑便会架在其脖颈之上!” 听了半天,虞鹤总算有所醒悟,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 “秦王一朝攻破中玄帝都、废了宗政辰,造成的影响该有多大?你有什么好笑的?”一番冷言冷语说完后,闵功不再搭理虞鹤,撇下他独自走了。 “小爽能住秦王王府,是多少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好事,你这老顽固又何必整天耿耿于怀?现在把气撒在虞某身上,我找谁说理去?” 扬指发泄几句,发现没人回应,虞鹤尴尬地笑了笑,急忙朝闵功追去。 朝野臣民口诛笔伐、当今皇上下诏增兵,作为秦夜家眷的秦王王府与恒王王府,却显得异常平静! 这一天,秦雨任再次三令五申、叮嘱府中上下必须死守韦青璇之事后,亲自率众将远道而来的韦云林,迎入了秦王王府;过了两日,恒王和秦雨任以秦夜曾拜韦云林当义父为由,让其把秦起收作了义孙,这可把久病不愈的老人家高兴坏了,逢人便说自己也算享到天伦之乐、可以死而无憾了。 紫呈方向,当驻守武都之地的武都将军、破虏侯——司马闯,带着五万颇营兵马进入紫呈,秦夜手中已经集齐起、翦、颇、牧等羽军四营二十万将士,加上之前即有的羽营所属等兵马,合共三十万大军! 留下十万士卒分守紫呈各处要地之后,秦夜领兵二十万,以赵御和赵望所领之羽营所属为先锋,昼夜不停地朝着中玄龙凤郡,开拔而去。 面对北有宗政昱、西有秦夜的数十万大军合围,龙凤郡守军闻风丧胆、不战而降! 大好局势之下,秦夜同宗政昱计议一天一夜,随即决定由秦夜统领天焱将士直取玄都京师;龙腾之地,则交由宗政昱所部攻打。 第16章 怒火(三) “混账!废物!闻名天下、朕寄以厚望之龙凤郡,就这么被那些该死的东西拱手送人了?还有宗政旻和夏侯世军,朕已经连续发去了三道勤王护驾之诏命,为何中胜和梓州方向,至今不见一兵一卒到来?他们想要干嘛?公然造反吗?” 收到龙凤郡失陷、秦夜调军并合兵朝玄都杀来的一连串坏消息,前几天还沉浸在韦青璇遇刺身亡之喜悦中的中玄帝君——宗政辰,心中顿时方寸大乱之余,面目也变得异常狰狞,使得金銮殿上之百官朝臣,尽皆噤若寒蝉,纷纷低头。 “光禄大夫,平时就数你话最多,怎么,今天哑巴了?”六部尚书今天集体告病、袖手旁观;各部侍郎就算勉强上朝,也都是些阳奉阴违之辈……宗政辰低声咒骂一番,直接点名自己一手提拔之光禄大夫——荣辉,希望其能当众谏言迁都避祸。 不负宗政辰所望,有着“荣狸”之称的荣辉,又岂会不知这个贪生怕死的帝君心思?环视左右同僚一眼,他行礼上奏: “龙凤郡作为我京师玄都之最后一道屏障,既然已失,那秦夜之羽营所属,不日即能长驱直入至玄都城下!眼下城中仅有新编入禁军不久之五万士卒、且无一大将统领,实在难以和秦夜虎狼之师匹敌……为了我朝万里江山、亿兆生灵,臣请皇上速速迁都——中胜!” “光禄大夫所言甚是,中胜作为我朝陪都,已历百年,可谓城池坚固、百姓富裕!另外,如今之中胜,不仅有十万最强禁军驻防,更有新胜无双之军威士气加持,定能护皇上万全、永续我中玄社稷!” 和荣辉同为一丘之貉的金紫光禄大夫——吴私,紧随其后附和。 “一派胡言!西平哀宗——西门毅、昭武末帝——华绝,他们为君或许乏善可陈,但面对帝都城破、皇宫沦丧,他们却能宁死不逃,难道皇上连他们殉国之血性勇气,都没有吗?” 两朝元老、宗政皇族、职任兵部尚书二十载之宗政四方,突然出现在大殿门口,高声质问宗政辰。 “皇叔既已告病,为何不在府中将养?”宗政辰冷冷反问。 “国已不国,何谈将养?”宗政四方直言回怼。 “皇叔此言,是何道理?莫非是想把中玄衰败之大罪,强加在朕一人之身上不成?纵然朕有耀州之过,但军威之失、凤舞之叛、紫呈之丧、北王之反,与朕何干?若不是你们这些皇室宗亲、六部之首尸位素餐、百无一用,我中玄皇朝何以会四分五裂、让秦夜有了可趁之机?”恨不得把宗政四方千刀万剐,宗政辰大怒着从龙椅上站起来,极具侮辱之言辞,亦不断当众尽情宣泄而出。 “事到如今,皇上不思己过、反而一味推脱责任,纯属无药可救!我堂堂中玄皇朝,有你这等昏君秉政,焉有不亡之理?”毫不示弱,宗政四方已然完全撕破脸皮。 “放肆!朕本念你同属宗政皇族,处处忍让,想不到你竟如此目无君上、狺狺狂吠,殿前禁军何在?立即拉下、凌迟处死!”宗政辰气急败坏抽出佩剑,张牙舞爪地下了诏命。 “报……禀报皇上……禁军哗变,四处扬言要去中胜追随中王……已经有成百上千之禁军朝金銮殿而来……”宗政辰委以重任之近臣、新任禁军统领——羊尊,气喘吁吁地进殿禀报。 “一群喂不熟的狗东西,朕真是有眼无珠,居然将这些无耻败类编入禁军!” 对于从卫将军万强、左将军于元麾下挑选出来的这五万士卒,宗政辰一直倾其所有、全力装备,为的就是想让他们知恩图报、誓死效忠自己!此时闻言,美梦破碎,他当场又对他们破口大骂,再无一丝人君之相。 “若非你一意孤行刺杀了韦青璇,又如何会这么快招来秦夜之复仇大军?现在众叛亲离,皆是你咎由自取!宗政辰,你好歹也做过我中玄皇朝一年多之帝君,殉国祭天是你唯一之归宿,休想再跑到中胜之地祸害中王!”一剑杀了报信之羊尊,宗政四方挥手招来百名禁军将士,杀气腾腾地瞪着宗政辰。 “哈哈哈,宰相宗政全四处逃窜、玄王宗政统开城投敌、北王宗政昱举兵反叛,当前又有你宗政四方这个兵部尚书欺君罔上,好一个只会窝里斗之宗政皇族,真是可惜了中玄皇朝的大好河山!”毫无惧色,荣辉大笑着将宗政四方等人嘲讽了一遍后,挺身护在了宗政辰面前。 “据闻,昭武帝都城破之前,华盛曾命鹰营将士血洗朝堂,现在看来,老夫也不得不如此了!只会阿谀奉承之卑鄙小人,胆敢这般口无摭拦,老夫这便成全你。” 话音方落,宗政四方一剑封喉,脖颈溢血之荣辉瞬间倒地不起,挣扎几下便断了气。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荣辉简直死有余辜!”吴私满脸谄媚,极尽讨好地顺着宗政四方之话语说道。 “荣辉无才,尚知报恩!你吴私,则是纯纯的佞臣、小人,非但无才,更是无德!” 鄙夷说完,宗政四方都不屑自己动手,一个眼神示意,旁边一名禁军千户,即快速出刀捅穿了吴私胸膛。 两名心腹重臣惨死眼前,宗政辰立时吓得脸色苍白,想到宗政四方刚才提及的“殉国祭天”等言语,他双腿发软地跌坐到地上,颤抖着哀求: “皇叔……别……别杀朕……朕可以下诏退位……只要不杀朕……朕什么都答应……” 看着话都说不利索之宗政辰,宗政四方转身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令四名禁军上前缢死了鬼哭狼嚎之宗政辰;成功弑君之后,他又依照计划,命金銮殿里外之所有禁军,将今日上朝议事的一众官员,全部当场屠戮殆尽。 闻讯而来之皇太后——夏侯冰,见殿中尸体遍布,顷刻间倒吸一口凉气,背对曾经那个最为熟悉的身影近一炷香时间,一言不发。 “昏君已死、秦夜将至,为中玄安危计,恳请太后立刻下旨迁都中胜!”宗政四方跪地行礼、恭敬地劝谏。 “辰儿纵然有失,皇叔从旁悉心教导便是,何必痛下杀手、公然弑君?退一万步讲,也可把此等引火烧身之事交由秦夜处置,你又何苦将自己逼到绝境?”强忍泪水,夏侯冰摇头叹息。 “昔日作为大将军王,宗政辰已为秦夜所俘;今朝贵为我朝帝君,若再被秦夜所擒,岂不将我中玄之国格威严都丢尽了吗?弑君犯上,四方自知难逃一死,这便以死谢罪……” “不要……” 宗政四方之语,听得夏侯冰心中大惊,立刻下意识地转身制止!可惜,对面的男子,已经毫不犹豫地将长剑插入了自己腹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夏侯冰不顾一切扶住摇摇欲坠的宗政四方,任由他倚靠在自己香肩上。 “小冰,你还是那么美……”从怀中取出两人的定情信物——四方血玉,宗政四方眼神迷离,恍惚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之时光。 宗政四方和夏侯冰自幼相识,绝对称得上青梅竹马;可就在两人缘许三生之际,原配皇后崩逝之当朝帝君——宗政最,为了拉拢夏侯一族巩固皇权,竟然想方设法横刀夺爱,致使宗政四方和夏侯冰最终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时隔二十载,当两人再次近距离接触,却是此等死别之境!夏侯冰声音哽咽,早已泪流满面。 “宗政辰不死,中玄承担不起秦夜怒火……幸好诸多迁都事宜已经暗中准备妥当……带着六部能臣干吏去中胜,以后的中玄有中王、兴王做主,必能实现中兴……” 言犹在耳,宗政四方紧握夏侯冰之右手,却已缓缓滑落在地…… 这一天,即中玄皇朝昌运二年五月二十五日,亦乃天焱皇朝天一三年五月二十五日,中玄帝君宗政辰,于玄都皇宫金銮殿被弑;宰相宗政全在朝之余党,也被一同连根拔起;导致这一切之首要元凶、兵部尚书——宗政四方,则自刎谢罪;紧接着,夏侯冰以太后之尊,发下迁都中胜之懿旨。 待一路狂飙之秦夜大军来到玄都城外,中玄宗政皇族及六部官员,在五万新编禁军之护卫下,已经撤离多时。 轻易入城的秦夜一怒之下,立即命令皇甫凡、谢光辉将草草下葬之宗政辰陵墓打开,亲自一通鞭尸之后仍不泄恨,又将其挫骨扬灰!随后,在秦夜之默许中,逗留在繁华无比的中玄帝都之天焱将士,将皇宫财帛珍宝及那些声名狼藉之中玄富商搜刮干净之后,扬长而去。 一个月后,斩杀车骑将军——何真、攻占龙腾全境归来之北王——宗政昱,率兵接管了这座百年帝都。 又经一个月之筹备,宗政昱在金銮殿登基为帝,国号玄中皇朝,改元“立世”,册封宗政权为皇太子、宗政靖为无上公主;并诏告天下,择选良辰吉日之后,便会挥师中胜,一举荡平宗政旻之流。 而为了感谢天焱将士之大力相助,宗政昱力排众议,强行把龙凤郡割让给了天焱皇朝。 同月,为了维护延续中玄皇朝正统,中胜、镇州、凌云、梓州、虎临等地官吏百姓,一致呼吁宗政旻能够以大局为重——登基为帝,可出人意料的是,宗政旻却以无心帝位为由,转而拥护宗政兴即位。 宗政兴感激涕零之余,于中胜行宫登基,国号中玄皇朝、改元“武兴”…… 第17章 天下哗然 “精彩,越乱越精彩,司徒疯子呢?” 随着门外之声音由远及近,回国便入宫面圣之玉衡上将军——司徒彪,霎时眉头紧皱:“这个老匹夫,可真是一点没变。” 帝君司玄极听毕,置若罔闻一般,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玉佩。 老宰相张之堂见状,也学着司玄极模样,作壁上观。 “呀,司徒疯子,数月不见,你居然胖了!难怪先贤常说:‘戒色有助于增肥’!哈哈哈。”从怀阳州还京述职不久之护国大将军——司任,一见到司徒彪便热情地上前调侃。 “你个老不正经,休要在御前胡言乱语!”司徒彪不悦。 “呀,向来装疯卖傻之司徒疯子,怎么也学会嘲讽他人不正经了?莫非是有了战神做兄弟,心智渐渐变得正常了?可本将怎么觉得,自从秦夜与你结拜之后,他愈发嗜血好杀了?因为韦青璇之死,屠尽栖凤郡之民也就罢了,竟然还亲率二十万大军过龙凤、入玄都,掘墓鞭尸宗政辰、纵兵洗劫大量财富!哪里还有一点天焱统帅、天下战神的样子?”司任不依不饶,有意把话题引到秦夜身上。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快意恩仇!宗政辰战场上打不赢秦夜,即行刺杀之举,枉为一国帝君!试想,你我领军在外征伐,却还要时刻担心家中亲人之安危,岂不荒唐可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待宗政辰之流,就该像秦夜那样,以血还血、杀一儆百、永绝后患!”司徒彪坐直身子,说得正气凛然。 “话虽如此,但屠城之举,终究是有伤天和、有违天道!秦夜今日军权在握,自然可以无视天下间之污言秽语;可一旦日后失势,面对他国辱骂、本国讽刺,恐难全身而退啊!况且,史笔如铁,他在栖凤郡之疯狂行径,无论如何是洗不掉了……” 众所周知,司任是极其欣赏秦夜这个年轻后辈的,若非时间仓促,或许最先与秦夜结拜为异姓兄弟之人,就不是司徒彪了!是故,在听闻栖凤郡之事后,他常时时扼腕叹息,大骂宗政辰死有余辜……今日见到与秦夜相处多时之司徒彪,竟一时情难自禁,当众道出了心中之忧虑,足见其对秦夜之厚爱。 “前怕狼、后怕虎,干脆什么事也别做了!在家做个绣花画眉之小男人,岂不更好?”司徒彪双手一摊,显然极不认同司任之语。 “行了,秦夜之事,已然说得够多!两位大将军,还是先谈一谈如今之中玄皇朝和那个什么玄中皇朝吧!对了,还有素君皇长子——素帝。” 司任和司徒彪互相争执,司玄极听得乐在其中,本想再多享受享受,却招来老宰相几番摇头提醒;叹息一声,只好意犹未尽地制止。 其实,关于最新创建之玄中皇朝、迁都再续之中玄皇朝、以及天焱皇朝素君赐名其皇长子为素帝等一系列天下大事,不止玉衡皇朝君臣震惊万分,东极王朝、无双皇朝、永圣皇朝、北晋王朝、西平帝州、西平珠州等国朝野,亦莫不感到难以置信;此等错综复杂之情况下,各种千奇百怪之流言谣传,也就应时而生!有好事者不辞辛劳地归纳总结之后,发现世间黎民百姓比较认可的论断,主要有以下几个: 针对改天换地、创建玄中皇朝之宗政昱,普遍舆情认为其在一定程度上虽为开国帝君,实则不过是天焱皇朝的藩国小王罢了。无论是国力还是帝君,与真正意义上的天焱皇朝、玉衡皇朝、永圣皇朝等老牌强国,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甚至和新建三年不到之无双皇朝,也难以相提并论;当然,也有人在暗地里说宗政昱和他的玄中皇朝,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迟早有一天会被天焱吞并、或者重归于宗政兴治下的中玄皇朝。 谈及在中胜登基续国之宗政兴,世人则大多充满了同情和期望!山河一寸寸破碎、国威一天天沦丧,把原本无心权位之中玄四殿下——宗政兴,一步步逼到历史台前,接手四处废墟、尽是杀戮、强敌环伺之中玄皇朝,这是人们对他的同情;而相比于臭名昭着的宗政辰,宗政兴在才德、声望等方面,皆要远远超出他许多!是故,中玄臣民听闻宗政兴即位为君之时,纷纷涌上街头庆祝,盼着他能早日中兴中玄。 最后是天焱素君赐名皇长子所引来的争议!虽说皇长子生母、皇贵妃——素镜,集素君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以“素帝”之名赐之并大赦天下,这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人,素帝乃板上钉钉之太子储君吗?作为一国之君,素君此举置有孕在身之皇后——凌洛雨、及以左相凌山为首之凌氏一族于何地?皇后膝下无子也就罢了,倘若有朝一日诞下嫡子,依据深入人心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之传位传统,素君将何以面对自己的皇后和嫡子,乃至天焱朝野?处置不当,围绕立储夺位之争,雄踞诸国之首且势头正盛之天焱皇朝,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而在他国朝野议论纷纷,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好戏之际,翘首以盼数月之天焱君臣,终于又迎来了举国欢庆之大喜日子。 “末将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栖凤郡安葬好韦青璇、紫呈五郡二十五城和龙凤郡之布防日趋完善,秦夜留下邓清暂任紫呈州州领、明安暂任龙凤郡郡守,即率大军凯旋还京;素君收到军报后,亲领文武百官出焱京三十里迎接。 “爱卿为我天焱再建不世之功,一路辛苦,快快平身。” 君臣相见,少不了一阵寒暄,看得旁人好生羡慕。 “诸位将士,你们都是我天焱之功臣,此次大胜归来,朕重重有赏。” 拉着秦夜再次登上龙辇,素君兴奋地朝着三军将士说完,即挥手示意余恩宣旨。 “秦王以不到五千羽营所属将士之伤亡,取紫呈、入玄都、占龙凤,再建无双功勋,着即加增秦王食邑至两万五千户,赏金两万两;另,秦王世子——秦起,朕甚爱之,特授武安侯,食邑一千户; 青凤郡主韦青璇,协助秦王攻取紫呈有功,今朕认其为义妹,封青凤公主;其父东归侯,特封东归君,食邑五千户,赏金五千两; 耀州将军、勇武侯易错,攻取天凤郡有功,着即加增食邑至三千户,赏金五千两; 羽营所属骑兵营将士明征,攻取天凤郡有功,封为紫呈将军,授护伯,食邑两千户,赏金三千两; 羽营所属步兵营副统领邓清,训练新兵、追随秦王攻取紫呈有功,封为紫呈州领,授紫呈伯,食邑两千户,赏金三千两; 原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商尚,训练新兵有功,封为信城州领兼信城将军; 羽营所属骑兵营将士明安,追随秦王攻取紫呈有功,封为龙凤郡郡守,赏金两千两; 其余之有功将士,交秦王自行封赏,朕无不允,钦此。” “皇上,这……” “爱卿不必多言,先随朕回宫。” 拦住受宠若惊之秦夜,素君微笑着下诏回宫。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封了武安侯,自己之十弟辛苦一趟,却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二哥慎言!再说,你不是已经放下对秦夜之仇恨了吗?” “我只是看不惯素君对自己兄弟之打压!” 不屑地看了一眼龙辇的方向,二殿下——素徛,抛下与自己并肩同行的四殿下、礼郡王——素循,策马朝反方向之野外,狂奔离开,看样子是恣意发泄去了。 对此,素循仅仅低头笑了笑,即跟着圣驾缓缓回京了。 “儿子封侯、岳父封君,皇上对秦王之恩宠,可真是亘古未有啊!” “什么岳父,青凤公主不是已经……” “嘘……不想活了……” “皇上先是赐皇长子之名为素帝,今又大开封君之路,我天焱皇朝究竟该何去何从,实在令人捉摸不定!” 几名文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便回到了焱京城中。 第18章 事关储位 “青凤公主……妥善安置了吗?” “有劳皇贵妃娘娘挂念,青璇此刻,不会再有人去打扰她。” 陪同素君来到月宫,秦夜行礼道贺之后,与初为人母之素镜,谈起了韦青璇之过往。 “东归君那里,朕已有严旨,想必可以隐瞒一段时间;剩下的,爱卿如有需要帮忙之处,随时可以奏报于朕。”素君补充安慰。 “末将多谢皇上隆恩!”秦夜说着便要下跪行礼,被素君连忙拉住了。 “爱卿出征之日,倾心郡主为爱卿生下了武安侯——秦起,如今爱卿得胜还朝,朕也有了自己的皇长子——素帝,真是可喜可贺!余恩,上酒,朕要和秦王在这月宫之中,好好畅饮几杯。” 听素君亲口说出“素帝”二字时,秦夜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惊,隐隐有不祥之预感!回忆起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他忍不住暗自叹息起来: “皇上与自己竟都是性情中人,为了所爱,他秦夜可以一怒屠城、兵临一国京师、逼死堂堂帝君;皇上同样可以为了皇贵妃娘娘,不惜赌上自己的君威圣名、甚至是天焱国运,也要早早地、堂而皇之地帮皇长子铺路……” “为了皇儿之名,本宫已同皇上争执数次,今天秦王在此,还望能够劝谏皇上另赐他名于皇儿!”趁着准备酒宴之空隙,素镜恳请秦夜出言相帮。 “你看你,又来……”素君闻言,纵然没有明显不快,但旁人都可以察觉出来,他方才的高兴劲儿,已然消失大半。 “昔日造化弄人,诸臣百官已经对妾身多有不满;眼下因为‘素帝’之名,又搞得满城风雨,这不是把妾身母子架在火上烤吗?眼看朝野反对,皇上转而迁怒皇后与君皇贵妃,迟迟不愿给她们皇儿赐名……皇上种种行径,除了愈发坐实妾身妖妃之名,还有何裨益?” 素镜未容素君接着说,直接插话陈词。 “当着秦王之面,爱妃如此数落朕,是何道理?朕得罪满朝文武、积怨国中万民,难道是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吗?”素君背对着素镜和秦夜,语中尽是失望之意。 当前的天焱皇朝,因素君赐名皇长子“素帝”一事,在朝堂内外所引起的轩然大波,丝毫不亚于其上次坠马造成之影响。 京中百官,除了与凌山不和之君适两不相帮,其余之人无不站到了素君对立面,包括恒王。 御史闵功和御史虞鹤,在素君宣诏之朝会期间,先后当众谏言,说先帝之所以以“君”字赐名素君,乃因素君本就身为嫡长子,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而如今皇长子不过占了长子身份,远远不能和皇后所生之嫡子相提并论,若以“帝”字赐名,说轻了是于理不合,言重了就是取乱之道。 有人当出头鸟,再本着法不责众之常理,六部大小官员纷纷附和,异口同声地劝素君收回成命,另赐皇长子佳名;就连历来和素君同心同德之恒王与文义,亦表态认为赐名“素帝”不妥,听得素君头痛欲裂、烦躁不已。 对素君来说,如果受不了朝臣逼迫而收回诏命,岂不成了朝令夕改?那天子帝君之威严何在?又如何给自己心爱之素镜和皇长子交代?可如果一意孤行,势必又会同百官形成僵持,于朝局不利…… 在素君左右为难之际,韦青璇于栖凤郡遇刺身亡之消息传来,他立即以战事紧急为由,喝令百官搁置争议,一切等秦夜回京再说;同时,让职任礼部尚书之文义,领兵前往紫呈…… 如此一来,及至秦夜大军返京之前,焱京朝局整体上还算风平浪静,谁都不再主动提及皇长子赐名一事;可天焱君臣都明白,现在之一团和气,不过表象而已,迟早有一天还会因为此事而风波再起!现在秦夜归来,不管是余怒未消、绝无一丝妥协之意的素君,还是奔走相告、蓄势待发之文武大臣,一致认为捅破这层窗户纸之时刻——到了! 经文义在回京途中细说,秦夜心里已经有了主张,是故才会坦然和素君搭乘龙辇回焱宫、入月宫。 说实话,事涉东宫储君、关乎天焱国本,秦夜不敢介入、也不愿介入,但素君与百官若是一直纠缠此事,实在无益于朝局国事;再者,眼下夹在帝妃中间,假使一言不发,未免又有袖手旁观之嫌!几经权衡之下,他郑重开导二人: “皇上乃古今少有的明君圣主,任何决定都应得到天下臣民之推崇、执行!谁敢不从,只要末将还骑得动马,必让其为此付出代价。” “好,说得好!爱卿所言,甚慰朕心!真希望朕与爱卿能够早早拥有各自的掌上明珠,那样的话,正好互相结为儿女亲家,哈哈哈!” 获秦夜全力支持,素君一扫心中不快,大笑着不停鼓掌,引得担忧不已之素镜,也跟着展颜一笑。 “皇后娘娘和小皇儿还等着皇上,皇上切莫贪杯,记得前往中宫探望;况且,秦王王妃、武安侯及一众眷属,还在秦王王府望眼欲穿地等着秦王回家呢!”看着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越喝越激情澎湃,素镜适时提醒。 话已至此,素君端着酒杯之右手,也应声停了下来;想到仅仅看过一眼、名字都未曾想好之皇后嫡子,方才还滔滔不绝的他,顷刻间即沉默不语,再无大醉一场之兴致。 “嗣君,皇太子也!皇后诞下嫡子已是事实,皇上不妨赐名为‘嗣’,以堵百官万民悠悠之口;这样的话,他们也再无任何理由反对皇上以‘帝’字赐名皇长子!至于后续如何,皇上雄姿英发,尽可徐徐观之!”秦夜不忍素君为此耿耿于怀,想了想,起身恭敬献策。 “妙啊,爱卿不愧是朕的股肱帅将,寥寥数语便解朕心头之难,比朝中那些只会喋喋不休、聒噪万分的呆鸡笨驴,不知强了多少倍!怎么样,素皇贵妃,可以欣然接受我们的皇长子名字了吧?” “多谢秦王、多谢皇上!” 见素君和素镜之间的心结已解,秦夜不再逗留,寻机退出了月宫。 ———— “我等身为武将,似乎不该过问皇上立储之事!” 恒王王府“常胜亭”下,一进家门便和皇甫凡一起被恒王叫到此处之皇甫无惧,蹙眉行礼后,恭敬开口。 “立储乃国之大事,以恒王王府如今在朝野之影响,想要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怎么可能?” 两个儿子出征得胜归来,尽管恒王也想开开心心为他们设宴庆功,可是韦青璇身死、秦夜屠城并攻入中玄帝都鞭尸宗政辰、素君赐名皇长子“素帝”等事交织出现,让他一时心力交瘁,全然没了一分高兴。 “可纵然避无可避,父王也应该选择支持皇上,为何偏偏……” “按你的意思,秦夜是决定站在皇上一边了?” “此番征伐中玄,虽说没有以往那种惨烈之厮杀场面,但也不至于除了攻取天凤郡有功之易错和明征、训练新兵有成之邓清与商尚得到封赏,其余众将连提都不提吧?依儿子想来,定是皇上在怪众将没有保护好秦夜和青凤公主……” “你能想到这一点,确有长进!可这与秦夜是否赞同皇上赐名一事,有什么关系?” 听到皇甫无惧之言,恒王一直板着的老脸,终于露出了一点欣喜之色。 “父王容禀,且不说皇上之前对秦夜有多恩深似海,仅从青凤公主一事,皇上不惜得罪众将都要证明自己独宠秦夜之决心,秦夜还有什么理由不无条件支持皇上?”见老父略有笑意,皇甫无惧备受鼓舞,于是接着说道。 “罢了,只要他们君臣一心,本王也就放心了!” “父王,您……” “恒王王府盛极一时,是时候急流勇退了!”说完这句话,恒王再不多言,负手走出了常胜亭。 “父王这是何意?”躬身相送之后,尚未说过一个字之皇甫凡,满脸疑惑的问向皇甫无惧。 “秦王王府拔地而起、恩宠日甚,此消彼长之下,恒王王府焉能幸免?与其等着皇上挑毛病,还不如自己主动授人以柄!”皇甫无惧耐心解释。 “这么说,父王是故意……故意反对皇上的……为的就是让皇上反感、甚至厌恶我们恒王王府,以便伺机加以惩处、削弱……”至此才反应过来之皇甫凡,瞬时震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愿相信。 点了点头,皇甫无惧叹息一声,安慰皇甫凡不要想太多,反正秦夜是自己妹夫,秦王王府之兴盛,等同于恒王王府之兴盛,二者并无差别。 皇甫凡觉得有道理,心中渐渐释然,最后干脆大笑几声,拉着皇甫无惧喝酒去了…… 第19章 青璇之影 迫不及待回到秦王王府,秦夜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秦起。 “你小子真是个有福之人,十个月不到的小屁孩,承蒙皇上隆恩,居然也封了侯爵!等着,为父一定扫平诸国,让你安安心心做个盛世侯爷,哈哈哈!” 夫妻重逢、家人团聚,秦夜来不及一一倾诉思念之情,即从皇甫纤心怀中抱过白嫩嫩、胖嘟嘟的秦起!轻轻捏着其小脸,他开心得合不拢嘴。 “成天只知打打杀杀,战场凶险异常,万一……”察觉失言,周慈立即话锋一转:“此次回来,没有一年半载,老身绝对不让你再领兵出征!朝中那么多身经百战的大将,有什么局面是他们不能应付的?” “你母亲说得对,功勋战绩,是该让其余诸将也建一些了!更何况,可一和怡景皆将临盆,你这当爹的,岂能再八方出击?”秦雨任接着警告。 “什么……”对于自己母亲之言,秦夜尚能从容应付,可父亲口中所说,却让他如梦如幻,宛如真的喝醉一般,到处寻找安可一和西门怡景的身影。 “诚如母亲刚才说的,成天就会打打杀杀!出征九月余,若非可一和怡景之腹中麟儿迟迟不愿降生,你如今见到的,可就不止起儿一人了!怎么还能指望她们挺着个大肚子,到此迎接你秦大王爷?” “这个……那个……心儿说的对,是为夫愚钝,嘿嘿嘿……” 看着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样子,为免打扰他们一解相思之苦,秦雨任夫妇对视一眼,识趣地带着秦起和一众丫鬟退出了大厅。 “毛手毛脚的,这里是大厅,成何体统?” “爱妃之意,是否回了内室,本王就可为所欲为?” “你……可一和怡景还在等着,还不快去见她们。” 皇甫纤心与秦夜这对新婚燕尔,虽说已经有了秦起,但两人男欢女爱之场景,则是少之又少!其中原因,除去皇甫纤心有孕在身,主要还是归咎于秦夜忙着四处征伐天下!现在这两方束缚均不存在,秦夜如何还能自持? 是故,不容眼前佳人多做狡辩,秦夜即挽起她的玉臂,大方而又急切地朝着两人卧室走去。 及至房中,他迅速褪尽两人衣服,温柔而又热烈地和皇甫纤心交融在一起。 “若是心满意足了,就赶紧去看两位妹妹,少在这里折腾本王妃!”不由分说便被强势占有的皇甫纤心,纵使方才也乐在其中,但她总感觉羞愤难当,因此在秦夜抽身而起之际,马上下了逐客令。 谁知,她不说还好,秦夜听毕,莫名欲火又起,坏笑着再次扑向了身边美人。 前后又用了半个时辰,秦夜才浑身舒畅地、笑呵呵地穿衣洁面,留下一句“爱妃好好休息,本王晚上再来伺候爱妃”,迈步离开。 出了卧室,秦夜没有立即前往安可一和西门怡景居所,而是走过熟悉的青石板小道、来到了“青影”边上。 回想当初与韦青璇在此定情,梦醒时分流泪无数之铁血战神,在这一刻还是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随着曾经的一幕幕反复在脑海中呈现,秦夜明白,他的那个“义妹”、他的青璇、他的青凤公主,是真的永远不会再陪他来看这片“青影”了,是真的永远不会再回秦王王府了! 而伴随她一同逝去的,还有王府眷属往昔无话不谈、众人其乐融融之氛围!当前之秦王王府,不仅是梁婉瑜、文伊月、宗政靖三女因为担心引起韦云林生疑而暂居右将军府,就连恒王夫妇、梁错夫妇等老一辈中人,也怕无法坦然面对韦云林而选择了离去……人少冷清不说,每每提及韦青璇,人皆三缄其口、唯留叹息! “青璇,老柳树的叶子,已经由绿色逐渐变为金黄色,你曾说喜欢这里,可如今你在哪里?你是那么的美丽高傲,如果不是遇到我,你该有多幸福?秦夜好悔,明明胜券在握,为什么还要让你随军同往紫呈?明明大功已然告成,为什么还要让你去栖凤郡?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为什么还是发生了?青璇,秦夜不要紫呈,秦夜只要你回到秦王王府、回到青影、回到我身边……” 故地重游,西门怡景和安可一双双怀孕之喜事,亦抵不过触景生情、悲从心来之大殇,秦夜背靠老柳树,手中紧握着韦青璇留下之血凤荷包,独自一人默默垂泪。 日头偏西、两行泪干,秦夜疲惫地慢慢闭上了双眼,他此刻再无任何想法,唯欲就此睡去,好好的陪一下他的青璇。 是的,秦夜真的累了…… 从军之际,秦夜只想在一展胸中抱负之同时,辅助有识之君一统天下,可他没想过会遇到这么多倾世佳人,也没想过会再和她们缘许三生,更没想到会在征伐天下之刻失去!他不明白、也不甘心、更不服! 可这些心里话,天真无邪之文伊月不必多言,或许皇甫纤心、梁婉瑜、宗政靖她们能够体察,但身为男子、贵为天焱三军统帅,他秦夜实在不知同她们从何说起;至于西门怡景和安可一,现在知道她们身怀六甲、临盆在即,他更不会以此去打扰她们;否则,他也不会在去见她们之前,先来青影发泄心中苦楚了…… “青璇,是你吗?” 半睡半醒之间,军人特有之防备意识告诉秦夜,有人在轻声靠近;但他不愿睁开眼睛,就怕吓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影。 “秦王……是奴婢长离……我家小姐……真的……” “长离……” 哭哭啼啼的女子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秦夜猛然睁开双眼,吓得半蹲在他身旁的长离,惊慌跌坐在地。 “长离……你怎么会在这里?”心事暴露,秦夜大为不悦,但念及韦青璇,他还是压住怒火,柔声询问。 “秦王恕罪,奴婢无心打扰您,只是因为府内上下对小姐讳莫如深,奴婢不得其解之外,加之思念小姐,才会到此一诉心绪,却不想……秦王,请您对奴婢直言,我家小姐怎么了?不是说攻取紫呈之后,她就回凤舞与老爷和奴婢团聚吗?为何临时接老爷和奴婢来秦王王府,她自己却远赴仁州,陪霄晖郡主她们看海?难道她不知道老爷病重吗?” “住口!” 长离一连数问,秦夜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怒吼一声,以期能够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可惜,自幼和韦青璇一起长大的长离,又岂是寻常丫鬟可比的?只见她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庄重地伏地叩首,严肃直言: “奴婢打小追随小姐左右,承蒙她不避尊卑,一直视奴婢为金兰姐妹!奴婢那时就暗暗发誓,此生生是韦家的人,死是韦家的鬼!现在关于她的一切都是那么扑朔迷离,奴婢不才,愿以身家性命求一个真相,还望秦王看在小姐之情面上,成全奴婢。” “在栖凤郡……她走了……永远的离开本王了……” 双手搀扶起长离,秦夜哽咽着说出了这极难说出口的一句话。 “多谢秦王,奴婢告退!” “长离……” 出乎秦夜意料,长离听到韦青璇遇难之后,她不吵不闹,反而镇定了许多。 “小姐曾经和奴婢说过,如果有朝一日要死,她希望是为了秦王您……秦王放心,奴婢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以小姐之影子,无微不至地侍奉好老爷!” 长离背对着秦夜说完,头也不回地舍他而去。 见状,秦夜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一言半语说出口;下意识扬起的右手,也悻悻落了下去……回首再望了一眼“青影”和老柳树,看了看西门怡景和安可一居所之方向,擦拭一下眼角,艰难地举步离开。 第20章 二选一 调整好心态,一路疾行,可到了岔口,秦夜不禁犯起了难。 往左,是安可一居住的“之子苑”;向右,则是西门怡景生活之“维予苑”。 换作以前,秦夜先去任何一方,都无伤大雅!只是两女如今同时临盆在即,加上他大胜归来,先见谁、后见谁这个问题处置不当,难免会有厚此薄彼之嫌!纵然安可一和西门怡景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但她们各自的母国,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此等搬弄是非之机会。 “之子苑、维予苑……维予……” 似乎想到了什么,负手踌躇不决之秦夜,转身朝右走去。 此刻之维予苑门口,由西平帝州到秦王王府充当下人之西门红与西门紫,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姐姐,您说秦王今晚会过来吗?”西门紫低声问。 “秦王刚刚回府,诸事繁多,就算他有心亲临维予苑探望公主,也是分身乏术。”西门红摇头回复。 “妹妹看来,未必!”西门紫反驳。 “此话怎讲?”西门红不解。 “曾经,妹妹也和姐姐一样,认为秦王一心为国,少有心思在儿女情长方面!可青凤公主罹难之后,他在盛怒之下的种种疯狂,则让妹妹明白,秦王内心深处,是把自己挚爱看得比国事还重之性情中人!” “话虽如此,就算眼下能将国事军务暂且放下,只是……老爷、夫人爱子心切不说,王妃和秦王久别重逢、还有不曾见过之世子殿下……秦王与他们定然难舍难分,又岂会草草抽身?何况,之子苑那边和我们公主情形差不多,秦王想要到我们维予苑与公主共叙深情,谈何容易?” 尽管西门紫说得头头是道,西门红仍旧提出了质疑。 “姐姐生性单纯,从小就不愿过多了解他人,所以才会有如此之论!且听妹妹娓娓道来:老爷和夫人再怎么爱子心切,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的儿媳们争秦王,比起儿子,如今来说,恐怕孙子才是他们二老的心头肉;至于王妃,那是何等的善解人意?兴许秦王会对她纠缠不休,但她定然会忍痛催促秦王速速前往之子苑与我们维予苑!” 西门紫翘着小嘴,有理有据地说个不停,全然没有发现秦夜已经站在两人身后——良久。 “要不……” 他一开口,吓得两姐妹脸色苍白地急忙转身!在确认是高高在上之天焱战神后,如释重负的西门红担心性子急躁的妹妹口无遮拦,立即抢先请罪: “奴婢姐妹不知秦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秦王恕罪。” “本王之前同怡景说过,以后有本王在的地方,不允她再自称‘奴婢’,现在本王改一下:以后怡景和你们姐妹,除了在皇上面前,都不许再自称‘奴婢’!明白吗?” 秦夜挥手让二女免礼之同时,和颜下令。 “请恕奴婢冒犯,我等若不自称‘奴婢’,该以何自称?‘红儿’和‘紫儿’太过亲昵暧昧,‘小红’与‘小紫’,却又俗气了些!” 西门紫见秦夜这么快就来看西门怡景,心知其是更看重自家公主一些,进而开始恃宠而骄、当场逼他赐名;西门红想要制止已然晚了,徒在一旁干着急。 “你这小脑袋倒是聪明,不过,本王率先至此,并非像你心中想的那般!看在你们尽心侍奉怡景之份上,这次就不为难你,再有下次,罚你三天不准吃饭。” 看着外表不相上下、性格却有天壤之别的姐妹二人,秦夜无心计较,只以小惩大诫之意、敷衍了事。 “如果秦王此刻赐名,哪怕让我十天不吃饭,小女子亦心甘情愿!” “小紫,不得无礼!” “好一个倔强要强的小妮子!罢了,只要你们不嫌弃,可自称为‘东红’与‘西紫’!记住了没?”秦夜无奈,索性满足了西门紫的要求。 “东红谢秦王恩赐佳名。”西门红行礼答谢。 “西紫谢秦王恩赐佳名。”西门紫跟着附和。 “放心,秦王王府不缺粮米,一天也不会让你饿着!可以引本王去见怡景了吗?” 秦夜被西门紫鬼灵精怪之神情逗得大笑不止,情难自制之际,唯有不停地示意她们前面带路。 “满脸通红、笑意犹在,定是小紫那个丫头之杰作!” “爱妃欲擒故纵在先,此刻又何必明知故问?” 摒退西门红姐妹及房中其余丫鬟,秦夜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去亲吻西门怡景。 “一不问腹中孩儿情况如何?二不问本公主近况如何?才见面便如此轻佻放荡,怎么,秦大王爷得失心疯了不成?”西门怡景一面抹嘴敛容,一面出言斥责。 “本王淹紫呈、占龙凤、入玄都,数月在外,何其孤苦?你和可一双喜临门,为何不派人告知于本王?父母明理、心儿贤惠,若非你和可一有言在先,不让他们传书于本王,本王何至于一直蒙在鼓里?说本王不关心我们的孩儿,试问,秦王王府上下这么多人,谁人敢不将其视为珍宝?如此,本王又何需额外关心?同理,谁又敢让你公主殿下受半点委屈?” 秦夜侧身躺在西门怡景旁边,爱意浓浓的注视着她。 “不识好人心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强词夺理责问于我,你走……” 西门怡景佯装生气,扭头不看秦夜。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既然将自己居所命为‘维予苑’,爱妃此刻又何必拒本王于千里之外?”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等诗词,说的是女方娘家势单力薄,与朝不保夕之西平帝州,何其相似?道的是女方貌美,却只钟情于自己夫君……西门怡景取其中“维予”二字,实属光明正大的告白于秦夜,结合她的处境,能做到这一步,怎能不令他感动万分? 是故,在领悟这一层意思后,秦夜选择当先来到了维予苑。 “谁要听你卖弄,你不走我走!” 听到秦夜分毫不差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西门怡景虽然难掩欣喜,嘴上却不饶人,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曾想竟动了胎气,疼得她浑身冒汗,吃力说道: “不会……要生了吧……” 这可把秦夜吓了一跳,猛地下床大喊:“太医何在?稳婆何在?来人,快来人……” “秦王勿慌,太医早有交代,公主脉象正常无比,定会平平安安诞下麟儿!而且,稳婆也是万里挑一,世子殿下,都是她接生的呢!”门外等候之西门紫见秦夜焦急不已,柔声抚慰。 “可怡景刚才的样子……” “稳婆怕您担心,特地说了,那正是麟儿降世的征兆!” “如此,甚好!”秦夜长叹一声,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些许。 “关心则乱,哪怕是秦王这样的当世战神,也不例外,嘻嘻嘻!”西门紫调侃。 “转眼之间,你们姐妹二人和怡景到我秦王王府,几近两年,逢年过节之时、夜深人静之刻,是否会想念西平帝州?”秦夜意有所指,目不转睛地等着西门紫回复。 “秦王终于想要对帝州动兵了吗?” 西门紫答非所问,反而惹得秦夜对眼前这个水灵动人之小女子,更加好奇。 自从西平珠州况中之领五万富州士卒,与西平帝州陆否所带之七万风州和典州老兵大战之后,两地情势便已恶劣至极;等到亲眼目睹过展思手书的诸葛风雨赶回珠州、并释放其眷属,帝州局面更是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再继续拖下去,很可能真的会应了那四个字——迟则生变! 有鉴于此,秦夜统兵还朝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谋划针对西平帝州的战事;之所以对西门紫提及,无非是想看一看她的反应如何!谁知其不仅没有出现秦夜预想的惊慌、担忧之色,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欢喜、期望之意。 第21章 秦翦 “秦王勿需以这种眼神看西紫,‘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何况我等没落不堪之宗室旁支?别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有权有势之大人物造的孽,凭什么要拉着我们一起承担恶果?” 西门怡景房中产子,西门红及一众维予苑丫鬟皆侍奉在内,唯有西门紫陪伴秦夜在外;少了姐姐约束,西门紫与秦夜说话时,只想一吐为快,言辞自然比寻常时日犀利很多。 “你恨帝君西门厉?不怕西平亡国?”一针见血,秦夜直言问询。 “当朝秉政者一心为民,老百姓自然舍命拥护!可西门厉登基二十余载,都干了些什么?屠杀忠良、祸害百姓、侮辱弟媳、逼臣造反……这样的无道昏君,凭什么让人效忠?他自己的江山社稷都不心疼,我等弱女子又何必操心?”西门紫言之凿凿的作答。 “展思、陆否、袁顶三人,你作何评价?若有难言之隐,可以选择不说。”秦夜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问。 “秦王言重了,承蒙您和公主不弃,让我姐妹二人有了容身之所!为报大恩,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西门紫恭敬行了一个万福礼,继续方才未尽之语: “摄政王展思淡泊名利、无心权势,晋王陆否重情重义、襟怀坦荡,齐王袁顶不甘人下、野心不小!虽说西平帝州已是奄奄一息、乱作一团,但也不是轻易即可到手的;秦王若想兵不血刃吃了这块肥肉,首要之务,便是最先除了袁顶!只要他一死,不仅帝州之门阀士族群龙无首,就连拥兵数万之福州——三郡九城,也会因为失了主心骨而不战自溃!” “说得好!小小年纪就有此等见识,假以时日,那还了得?可叹西平君臣有眼无珠,竟将你这样足智多谋的女子,打发来我秦王王府为奴为婢,真是混账!”秦夜对着西门紫行了一个天揖之礼,为她甚是愤愤不平。 “挚爱生子这等重要时刻,能够心平气和与府中下人高谈阔论者,纵观全天下,能有几人?莫说秦王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统帅,就算偏远州县之末流小吏,平日里都不会正眼看我等一眼,何况闲聊?假使不是西紫姐妹二人尚有些许姿色,豁达如摄政王,恐怕也不会从万千佳丽中,选定我们送来秦王王府!”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各国权贵等级森严,满腹韬略而郁郁不得志之大好男子,都还比比皆是,何况于女子乎?你今日献计,本王记下了,他日功成,必会重重赏你!” 不知为何,在眼前这个靡颜腻理之女子身上,秦夜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韦青璇之影子,就像第一次在凤舞见到时一样,她也同西门紫现在这般的倨傲、灵动……咬牙定住心神,秦夜拱了拱手,暗自痛心。 “恭喜秦王、贺喜秦王,公主生了个大胖王子。”西门红夺门而出,喜不自胜。 大步流星冲进房中,秦夜接过稳婆抱来之婴儿,来不及多看一眼,便激动难抑地半蹲在床前,对着满脸苍白的西门怡景笑道: “怡景,我们有孩子了……” “嗯……”西门怡景低声应了一下,也幸福地笑了。 “告诉阖府上下,怡景所生王子,赐名‘秦翦’;即日起,怡景便是本王侧妃,一应礼法,待本王明日禀明皇上,皆会补齐!尔等照顾怡景有功,悉数重重有赏,现在就可找王妃领赏去!” 秦夜本想打发走众人,自己好好享受一家三口之温馨时刻;不料却被西门怡景以身体虚弱、想要好好休息为借口,让西门紫将他不由分说地送出了维予苑。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公主一片好意,还望秦王莫要辜负!”临别之时,西门紫行礼劝说。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懂这么多?等本王有空为你寻一如意郎君,看你以后是否也像今日这般超凡洒脱?”秦夜大笑着打趣。 “秦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稍后去了之子苑,看您如何自圆其说?”针锋相对说完,西门紫“哼”了一声,拂袖走回了苑中。 秦夜尴尬地环视周围,发现并无其余之人在场,这才长舒一口气,健步如飞地朝之子苑方向奔去。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怎么就扎堆在其中取名了?” 尚未明悟安可一借此诗中的言词,给自己居所命为“之子苑”的用意,之子苑大门已然映入眼帘!只不过,落日余晖还在之时辰,门口非但没有丫鬟徘徊,甚至连门都不开,看得秦夜头皮发麻、顿感无奈。 上前轻轻叩了叩门扉,秦夜扬声直言:“本王已经凯旋还京,特来探望爱妃。” “秦王恕罪,公主说她身子不适,请秦王改日再来。” 安可一贴身丫鬟——飞梦,行礼解释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却依然不见开门。 “可一身子不适?太医看过了吗?稳婆怎么说?你先开门,本王看一眼再说。”西门怡景产子前后之场景近在眼前,担忧安可一也来一遍,秦夜心中大急,恨不得马上破门而入。 “秦王莫慌,我家公主一切安好,只是乏了而已。”飞梦回复。 “身子不适与昏昏欲睡是一个层次吗?岂能一概而论?前言不搭后语,是何道理?赶紧开门!” 尽管心知安可一又同自己耍起了千金大小姐的脾气,秦夜还是万分担心,语气随之也开始急躁起来。 “秦王恕罪,公主那性子,您就饶了飞梦吧!” “好吧,只要可一没事,就好!让她好好歇息,本王明天一早再来看她。” 透过门缝,秦夜发现飞梦已经吓得伏地叩首,于是不再为难,宽慰几句便疾步离开。 “走了吗?” “嗯……” “那就好,眼不见、心不烦!”安可一合上书卷,心口不一地抱怨。 “小姐,秦王此次出征中玄,时日甚久也就罢了,还失去了青凤公主……我等府中丫鬟随便一想,都能猜到他苦,您又何必再因维予苑之事而与他使性子?”飞梦帮安可一盖好被褥,不自觉地替秦夜美言。 “你以为我是吃怡景姐姐的醋吗?我只是不想把自己当羔羊一般,随他秦夜为所欲为!既然他今天二选一放弃了本公主,那他今晚就休想踏进之子苑一步!”或许由于有孕在身,安可一变得愈发敏感,动辄便会自顾自隔空斥责秦夜。 “小姐……您和秦王明明皆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又何必互相折磨?况且,小王子即将降世,身为人母,您的脾气也该改改了!” 飞梦帮她轻轻揉着腿,接着好言相劝。 “本公主就这脾气,受不了,明天便回北晋老家,怕什么……” “要回北晋也可以,只要爱妃带上本王之六万羽营所属,即可!” 突然出现在内室门口之秦夜,笑着打断了安可一主仆二人之谈话。 “秦王……您……”飞梦语塞,一时不知所措。 “翻山越岭惯了,秦大王爷这是一时手痒,干起了飞檐走壁之勾当?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安可一拦住飞梦,亲自出言讽刺。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笑去!反正本王怕家中妻妾之名声,早已人尽皆知,再多一条翻墙见爱妃之恶名,也无所谓;只要能见到爱妃,本王愿意天天翻墙而入!”秦夜拍了拍胸膛,一副乐在其中之模样。 “噗嗤”一声,飞梦掩面而笑。 “真不要脸……”安可一脱口而出…… 第22章 秦颇 将秦夜拒之门外在先,意识到自己失礼之飞梦,笑声戛然而止,低头主动退出了里屋。 “‘自古红颜多薄命……’青璇,都安置好了吗?”话题沉重,安可一收起方才的随意散漫,郑重且关切的问向一直避而不谈之秦夜。 “心儿怕我伤心,在委屈自己安慰我之后,将我打发来看望你和怡景;怡景恐我难过,特意安排西门紫那丫头逗我开心之同时,佯装生气想要把我赶走,不成想却动了胎气、提前生下翦儿;你倒好,竟毫不遮掩地揭开了这块伤疤!说吧,想让为夫怎么惩罚你?” 秦夜坏笑着凑近安可一脸颊,意欲故技重施,一亲芳泽。 “你若不怕本公主像怡景姐姐那样动了胎气,尽管来亲!” 安可一一边扭头避开秦夜,一边出言威胁,吓得他连忙后退,不敢再轻举妄动。 “青璇之事,再苦再痛,已经无法挽回;或许在若干年后的某个梦醒时分,你依然会怪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但她毕竟真的走了……本公主不是想要劝你放过自己,只是想要提醒你,你还有秦王王府的一家老小需要照顾!” 虽然事实如此、言辞亦令人难以接受,但历来直言不讳之安可一,已经在努力把握一字一语之分寸,生怕再次刺激到秦夜。 “人留青凤郡,衣物送炽县……青璇并没有离开,她和秦照,会永远的在一起!” 明白安可一一片苦心,秦夜缓缓道出了想做而未做、暂无任何人知道之计划。 “衣冠冢合二为一固然是好,但依礼法,唯有进了你秦氏一族之坟茔,青璇才算真正成了你秦家儿媳!”安可一再次提醒。 “当年被父亲误会而踢出秦氏宗族,母亲多次找我说过,希望我能主动重回族谱……看来,如今是不回也不行了!可一,谢谢你!” 秦夜柔声言毕,双眼已然微红。 “好啦,都过去了!等这小崽子出生,我陪你回炽县。” 见秦夜如此,安可一心中触动,体贴地将他揽入了自己怀中;本想就这样静静呆下去,谁知下一瞬间,这一气氛就被秦夜出言破坏了。 “你说颇儿是什么时候有的?算算日子,应该不是湖心小筑上的洞房花烛夜;难道是由北晋返程焱京之途中那次?还是出征紫呈前的那一天晚上?正正经经折腾一晚上,他不来;匆匆忙忙办上一次,他就来了?这……这小兔崽子也不是个讲究人……” “你……你胡诌什么?你好歹也是当爹的人了,怎会说出此等粗鄙之语?什么叫正正经经?什么叫匆匆忙忙?什么叫他来和不来?什么叫不是讲究人?你以为你秦夜是什么好东西?你说这些废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怡景姐姐面前也这么说吗?岂有此理,你个混账!” 越听越不对劲、护犊心切之安可一,丝毫不惯着秦夜,不仅用力把他从怀中推开,而且语无伦次的大声骂了起来。 “这……这孕妇的脾气都这么大吗?说都说不得!”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秦夜颇为委屈。 “你……你……滚……” “又来了,这两个小兔崽子是事先约好的吗?飞梦,快叫稳婆!” 一天经历两次,面对紧紧抓着自己、神情痛苦的安可一,秦夜已经有了经验,自言自语打趣之后,便开始沉着应对其间之突发情形。 “不知秦王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你呢?” “依飞梦看来,还是女孩好!当今天下不知何时才能一统,若是男孩,将来少不得又要随秦王战场厮杀。” “这个……” 飞梦短短几句话,竟让巧舌如簧之秦夜,一时哑口无言。 独自漫步于产房附近,细细回味着飞梦言辞,他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思。 自己十五岁从军、十九岁成名,频频兴兵攻城略地到现在,历时近三年,也才完全灭了昭武王朝一国,距离与素君约定之两年荡平昭武和西平全境之期限,虽说还有三个月,但彻底灭了西平残余割据势力之后呢? 玉衡皇朝、东极王朝、永圣皇朝三国,上有雄才大略之贤君英主、下有智勇兼备之能臣将帅,更得各自国中百姓全力拥戴!若以兵道强行取之,胜算不多不说,天焱皇朝之国力与三军将士,还能强撑几次大战? 还有无双皇朝、北晋王朝、乃至宗政兴之中玄皇朝,尽管此三者比不上玉衡三国,但亦绝对不是秦夜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灭亡的;仅就宗政兴及其中玄皇朝而论,如果不是宗政昱新建之玄中皇朝在前牵制,宗政旻和万强、于元等股肱重臣,恐怕已经把战火烧到新的天焱国土——紫呈玄郡! 当然,最为关键的地方,仍旧在于诸国之间的微妙关系,秦夜可以联军东极、永圣、西平帝州、西平珠州,灭了昭武王朝,实属昭武君臣自取灭亡;秦夜能够继续会同玉衡、东极、无双等诸国使团攻取中玄紫呈,无非是因为诸国都想从中分出一杯羹罢了;一旦西平帝州和西平珠州全部落入天焱手中,其余诸国君臣会怎么想? 天焱兵马若是操之过急,难免会激发余国兔死孤悲之伤、唇亡齿寒之危,届时难保他们不会订盟立约、共抗天焱……果真如此的话,那统一大业,必是举步维艰、旷日持久…… 别看秦夜在西门怡景房中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否真能确保自己儿子不涉疆场、安享太平,他心里是没底的!假使秦起、秦翦、秦颇长大成人而诸国未灭,秦夜焉能不送他们上阵建功? 念及此处,秦夜仰头望天、止不住的叹息起来。 “大喜的日子,秦王怎还如此惆怅?恭喜秦王、贺喜秦王,我家小姐和三王子,母子平安!” 脚步轻盈之飞梦蓦地出现在秦夜身后,委实把他吓得不轻!不过,在听清她的贺词之后,他又一扫所有烦闷,拔腿即向产房跑去。 “颇儿啊,你可把为父害苦了,等你再长几岁,看为父如何收拾你!”秦夜“吧唧”亲了一下怀中小儿,扬手吓唬。 岂料,刚刚还甜梦入睡之秦颇,宛如能够听懂秦夜所说似的,居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这……小祖宗,你饶了你老子吧!你再哭下去,老子以后当真要次次翻墙,才能进这之子苑了!”面对稚子哭闹,秦夜手足无措,唯有哭笑不得的看着安可一。 “飞梦,记得改天风和日丽的时候,约一下纤心姐姐和怡景姐姐,将秦起、秦翦和秦颇三兄弟,全部交由秦大王爷照管,我们出府游玩去。”尤为虚弱的安可一不愿就此睡去,叫来飞梦,亦真亦假地开始谋划。 “爱妃此言差矣,为夫戎马多年,每每想起世间之名山大川,甚为遗憾!难得爱妃有闲情逸致出游,岂能少了为夫?一夜夫妻百日恩,还望爱妃切勿抛下为夫!”想到三子一起大哭,秦夜顿感头疼,进而抱着秦颇躬身上前,万般谄媚地向安可一求情。 “不陪儿子娱乐,却陪妻妾受累,难到在秦大王爷眼中,儿子就如此不值钱?还是因为儿子众多,颇儿不值一提?”知其心中所想,安可一也不说破,故意冷冷反问。 “爱妃说的哪里话?为夫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让他人伤我的宝贝颇儿一根头发;但与爱妃相比,颇儿最好还是靠边站!儿子永远比老子大,但却永远比他母妃小,你们都是本王之祖宗,行了吧?嘿嘿嘿!” 当着飞梦及其余在场丫鬟之面,秦夜自降身份、边说边笑之滑稽表情,引得众人纷纷低头暗笑!就连对其颇有微词、一直冷言冷语之安可一,也忍不住回了一句: “油嘴滑舌……” 第23章 定计西平(一) “怎么,还是按捺不住了?” 数十人强行闯入、抽刀相向,展思依然镇定自若,自顾自品着刚刚亲手烹的茶。 “今夜之事,实属天意,摄政王以为然否?”迎面坐下,袁顶戏谑反问。 袁顶之言,展思不置可否! 秦夜举兵攻打中玄紫呈,以展思推断,慢则半年、快则三月,即可凯旋收兵!届时,秦夜便能将战事重心转到西平;外有天焱十五万养精蓄锐久矣之西陲边军、内有自己居中统筹、再加秦夜智谋及战无不胜之羽营所属,区区帝州之地,完全就是天焱君臣手到擒来的囊中之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韦青璇于栖凤郡骤然罹难,致使秦夜疯狂报复中玄而严重拖延了还师期限!也正因为凭空多出了三个月余,袁顶和帝州之门阀世家,得以有充足之时间从容布局。 展思思前想后,觉得天意如此,倒不如成全袁顶等人,免得再次背上卖国求荣之千古骂名;而且,自己身死,或许天焱君臣才会对陆否及其所部六万余兄弟放心,保其一生平安。 至于父母妻儿,以秦夜为人,定会护他们一世周全…… 决心既下,展思开始暗中安排麾下阵营的势力有序撤离、隐没,独自一人应付即将到来之乱局。 而时至今夜,对袁顶一方来说,已属万事俱备,只需取下展思项上人头,那这昔日之西平王朝帝都,可就要再次更换主人了。 “你我都知道,帝州终归难守,迟早是要交出去的。”展思笑言。 “那为什么不是由本王交出去?”袁顶反问。 “为了数月之欢而赌上余生,值得吗?”展思摇头。 “登山不至峰顶,不如从一开始就止步山脚;既然做了,就该做到底;哪怕是一刻,本王亦死而无憾!”袁顶紧紧按剑,咬牙回复。 “人各有志。”简要一说,展思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本王清楚,只要摄政王放手一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至少,本王不会赢得这般轻松!为何甘愿放弃、一心求死?”袁顶不解。 “内讧太过,难免惹人耻笑!毕竟,袍泽一场!”展思解释。 事已至此,两人再无任何顾忌,往来畅所欲言,不到半炷香,双方皆已无话可说!喝完最后一口茶,展思起身走到窗前,拔出苏胤送的那柄“斩风剑”,了结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翌日,西平帝州诏告天下:原摄政王——展思,篡逆败露,已被齐王诛杀;为帝州、福州两地黎明百姓计,文武百官以齐王为首,一致力主去帝号、向天焱皇朝称臣;盛安皇帝——西门竹,允之。 展思身死的消息一经传出,负责镇守代京的天焱骠骑大将军——谢战,连夜飞奔回焱京面见素君,请求速速出兵接管帝州和福州。 领兵进驻一国帝都,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纵使比不上战胜杀敌之功,那也是能够名留青史之美差,何人不想?于是乎,滞留在焱京的大小武将,乃至羸弱文官,无不盼着上天眷顾、皇上施恩,让自己有幸获此殊荣。 “南湖伯已经在追随秦王建功立业,老将军何不学学恒王,把这份荣耀让给我等后辈。”车骑将军、开疆侯——赵昭,拱手笑道。 “放屁,那老东西的两个儿子,一公一侯;两个女婿,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更是当世战神,他当然不屑再与你们争这虚荣!可老夫呢?自己不如他也就罢了,连唯一的独苗——谢光辉,也处处被皇甫凡那小兔崽子压着一筹……此次接手帝州与福州,老夫必须亲自领军!否则,老夫今日就赖在这御书房不走了。” 谢战大手一挥,对着赵昭理直气壮的呵斥完毕,又倚老卖老地逼起素君。 “骠骑大将军什么性子,开疆侯不清楚吗?自己想去帝州就说,非要拉我们父子下水,这下好了,大家一起被骂,满意了?”皇甫无惧双手一摊,故作抱怨地瞪着赵昭。 “武将争一争,倒还说得过去;文官也来凑热闹,本将就实在想不通了!”文义喝了一口茶,出言调侃。 “岂止!兵部近日收到一大堆各地守军将领之奏本,说久不见皇上,寝食难安,奏请回京面圣、一见天颜……他们可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战将啊,怎么说起话来,比文官还肉麻?”兵部尚书——李文,紧跟文义之后,将昭兴、仁州、文武、竹扶、武都等一众昭武故地守将之心愿,悉数面禀素君。 “胡扯,灭亡昭武已经建功无数,他们还想把手伸到西平吗?”谢战气急,不顾君前失仪,拍腿大骂。 “老将军说笑了,同为天焱武将,有功大家一起建嘛?何必分得这么清楚?”界州将军、南境侯——朱明,笑着打圆场。 “我儿是界州州领,你是界州将军,不帮老夫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还来添乱?让老夫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羽营所属横扫天下而无动于衷,做梦!” 谢战铁了心要争入驻帝州之功,是故谁的面子也不给,说到最后,已经开始蛮横无理,看得众人全部忍俊不禁,等着素君决断。 谁知,素君神秘一笑,说秦夜早有布置,让他们稍安勿躁;实在憋不住,也别来烦他,径自去找秦夜。 被打发出宫之谢战等人,无奈之下,又一同约着来到秦王王府,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头。 “奉皇上旨意:帝州,以南湖伯谢光辉为主,赵侯——赵御、礼部侍郎——萧衣,共同辅助,调代京、风州、典州、平州四地共七万兵马进驻;福州,以双全侯皇甫凡为主,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雷灭、礼部郎中——杜恨,共同辅助,调陆否麾下六万余士卒进驻;功成之后,萧衣改任帝州府尹、杜恨改任福州州领,其余郡县官吏,着吏部择贤而任!另:骠骑大将军——谢战,返代京;车骑将军——赵昭,返天州;秦王副将——林许,返宁州;界州将军——朱明,返界州;各将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没有一言半语的客套,不等谢战一行人落座,秦夜当即便宣读了圣旨。 对谢战而言,虽然自己还是被束之高阁,但好在谢光辉得以重用,也算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踢了一旁之谢光辉一脚,率先离开了秦王王府。 赵昭、林许、朱明三人兴冲冲赶来,尽管没有分到任何好处,但圣旨在前、秦夜在侧,他们不敢有丝毫不满,齐齐道别一声,亦都退了出去。 剩下宗政权、素律、皇甫无惧、赵御、赵望、皇甫凡、明征、谢光辉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全都杵在原地、一声不吭的看着秦夜。 “该干嘛干嘛去,本王还有三个儿子需要照看,没闲功夫搭理你们。”不耐烦地交代几句,秦夜就打算开溜,不料却被皇甫无惧强行拽住了。 “少在本公面前装蒜,你连这两个小兔崽子都派出去了,留着本公有何大用?是不是打算让本公领兵攻打西平珠州,哈哈哈!”皇甫无惧猛地拍了拍秦夜双肩,很是得意的大笑起来。 “西平珠州方面,质子、每年缴纳白银一百万两即可,暂时不必妄动刀兵,此乃皇上钦定之国策大计,明国公若有疑问,现在就可入宫面圣!”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皇甫无惧手中挣脱,秦夜一边气鼓鼓地大声说道,一边快速整理了一下衣冠。 “之前皇上令我们来找你,你现在又让本公去找皇上,耍猴呢?”感觉被戏耍,皇甫无惧气得下意识想要再去抓秦夜,却见他已跑出好远,正要开口大呼,又听他传来打趣之声音: “明国公如果闲得慌,不妨去信城之地巡视巡视!对了,秦王王府今晚不管饭,诸位慢走……” 第24章 定计西平(二) “翦儿一刻也离不开妾身,你还是别来打扰我们母子……” 事关西平大局,秦夜不能不当面告诉西门怡景;可他才刚刚迈入房中,即遭对方一通驱逐。 “展思身死,以袁顶为主之西平帝州,已经答应臣服我天焱皇朝,不日即行交接。” “何人领军?” 尽管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真正听到之时,西门怡景还是不由自主的惊慌失措。 “光辉去帝州、小凡往福州……” 说话前后,秦夜似乎在有意逃避西门怡景之目光,一直不看她。 “好狠……你何时启程?” 西平帝州当下的局面之所以一团乱麻,与那些非富即贵之门阀世家、巨贾豪侠,可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展思以怀柔安抚之策主政这么久而落得身首异处,即将入主其间之天焱君臣,会继续放任帝州权贵胡来而坐视不管吗? 绝对不可能! 所以在秦夜说出谢光辉、皇甫凡分别领军去往帝州和福州之前,西门怡景还在幻想他能亲自前去,可惜终究没有如愿! 秦夜同在,皇甫凡及谢光辉两人,都还能肆无忌惮地在北晋京师——大闹日落阁!就连北宫自在那等人物,也是说杀就杀……现在让他们自行率兵接管福州、帝州,这两个无法无天之“废物纨绔”,还不杀得两地血流成河? 想到此处,西门怡景冷冷问了一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两眼无神地愣在床榻上。 “展思以其性命为代价,证明帝州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物,是永远不会安分的;如果不借着此次机会严加整顿,展思之悲剧,定然会再次上演!无论是为了天焱,还是为了黎民百姓,为夫都不得不这么做!若你心中有气,现在就全部发泄出来,为夫受得住,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犹豫再三,秦夜还是挑明说了出来。 “你还没回答本公主,你何时启程去收拢人心、彰显你秦大王爷之仁爱?”俯首贴着熟睡中的幼儿,西门怡景低声嘲讽。 “时间由你定,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上前轻轻将她们母子揽入怀中,秦夜柔声回复。 “西门竹母子,能否放过他们?”西门怡景本想推开秦夜,又恐吵醒秦翦,唯有随他抱着。 “这是当然!毕竟,他们活着,西平故地之民心,便能为我天焱所用。”秦夜直言。 “卑鄙……”西门怡景骂道。 “为夫还无耻呢……”邪魅一笑,秦夜迅速朝她刚刚扬起之嘴角吻去。 ———— “展思软弱无能、袁顶荒唐至极!恨我百年西平王朝,竟被此等鼠辈贱卖……” 诸葛风雨尚未走近御书房,即远远听到西门刃之怒吼。 “以身作饵,请秦夜与我西平君臣入局,微臣低估他了。” “宰相何意?方才所指何人?展思?” 颔首示意诸葛风雨免礼,满腹疑虑和担忧之西门刃,显得极为憔悴、消沉。 “为了妻子父母起兵自保,又为了妻子父母主动赴死,终是微臣看错人了……也是,能和苏胤上将军肝胆相照之人,又岂会是恋栈权势之流?” 诸葛风雨少有的连番自责、唉声叹气,让本就对珠州局势失去信心之西门刃,变得更加惶恐不安,慌忙接话: “展思故布疑阵,难道只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吗?可探报里面不是说,他的父母妻儿,已经在陆否所率六万余风州、典州老兵的护卫下,成功前往风州了吗?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白白死去?” “消息不假,只不过,除了妻子父母,他还需要为他一起起事的六万余风州与典州老兵,谋好后路;如此一支对展思唯命是从的百战精锐,想要永远让天焱素君和秦夜放心而得以继续存活下去,最快最有效之法子,唯有展思身死。”诸葛风雨起身,庄重地缓缓解释。 “朕承认先帝对不起展思和陆否,但他们勾结秦夜,出卖代京、风州、典州、平州等四州十七郡在先,后更想要把帝州与福州兵不血刃地授予天焱,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死于非命,可谓咎由自取。” 国土沦丧至偏安一隅且随时有亡国之危,心中极为憋屈愤恨之西门刃,却又不能公然指责自己父皇——西门厉,只好将所有怨气对准展思等一干乱臣贼子!此刻见诸葛风雨似乎有帮他们开脱罪责之意,立即板着脸冷冷作结。 “一步错、步步错!正是因为展思幡然醒悟,才将出卖帝州和福州之千古骂名,留给了袁顶。”诸葛风雨蹙眉,又是一声叹息。 “陆否呢?”不想过多争论,西门刃适时转移了话题。 “待微臣释放家眷与他团圆,陆否,决然不会再同我珠州为敌!或许,其余生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珠州君臣面前。” “袁顶呢?秦夜呢?还有我珠州与富州?何去何从?” “袁顶志大才疏且自以为是,不足为虑;秦夜已和展思在书信中约定,五年之内,绝不主动发兵攻我珠州政权;果真那样,我珠州或有一线生机。”诸葛风雨逐一回答西门刃之后,躬身呈上了刚刚收到之展思亲书。 “这……这……展思为什么要帮我珠州?他又凭什么让秦夜答应?”西门刃飞快一览而尽,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诸葛风雨。 “可能是因为他自感有愧西平,担心死后无言面对苏胤上将军;也可能是他念在我珠州不曾亏待其眷属之份上,所以才会出手相帮。”沉思片刻,诸葛风雨说出了自己之猜测;见西门刃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于是接着拱手回复: “至于秦夜为何会答应展思,也许是天焱国库空虚,亟需与民休养;也许是秦夜担心我珠州政权一旦覆灭,北晋、永圣等接壤邻国生出唇亡齿寒之危,暂时罢兵言和、联军共抗天焱;再也许,可能是因为秦夜和展思惺惺相惜,不忍拒绝其临终所求……” “前述原因,或多或少皆有可能!唯独最后一点,秦夜同展思惺惺相惜,却是从何说起?”放下展思书信,西门刃对诸国风雨所列出的种种推断,给出了简单评价。 “秦夜为了韦青璇,可以下令屠尽栖凤郡并举兵攻入中玄玄都;展思何曾不是为了妻子父母,率部厮杀至今?同为用情至深之人,有惺惺相惜之意,也就不足为奇了。” 前后说了这么多,诸葛风雨不由得感到口干舌燥,正欲端起茶盏一润喉咙之时,西门刃贸然提出的问题,又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欲让天焱君臣保证五年内,不主动攻取我西平珠州,仅凭展思之一纸亲书和秦夜同情,应该不够吧?我西平珠州需要付出什么?宰相不妨直说。” “微臣无能,秦夜来信说道:质子、每年缴纳白银一百万两……” 伏地叩首言毕,诸葛风雨再次从怀中取出秦夜亲书,恭敬呈给了西门刃。 帝君皇子前往他国作为人质,在征伐频繁之当今天下,可谓数见不鲜,因此对于秦夜提出的第一个条件,西门刃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在意;可让仅拥两州之地、国库年收入不足五百万两白银之珠州朝堂,每年都要向天焱送去一百万两白银,西门刃还是尤为心疼的! 踌躇再三,想到帝号依然保留、军政仍能自主,西门刃咬了咬牙,双手搀扶起诸葛风雨,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天朝会,西门刃授意、诸葛风雨当众宣布了君臣二人之决定;同时,知会朝野上下,准备迎接天焱使团之到来。 对此,上将军、明王——曹悟与骠骑大将军、英王——况中之等一众武将,尽皆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坚决不愿承担迎接事宜。 反观吏部尚书、复归伯——柳子玉和户部尚书、知返伯——肖信,两人非但不以为耻,而是兴致勃勃、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负圣恩,一定办好一应迎接事宜。 第25章 黄雀、渔翁 “二哥也太托大了些,皇上之所以赐秦夜便宜行事之权,一则是为了向天下人宣告他是如何宠溺、信任秦夜;二则,难免有默许秦夜借机除掉二哥之嫌……” 抬头对上老父之眼,君玉贺自觉失言,没有敢再说下去。 秦夜率兵亲征中玄紫呈,途经双州、耀州而扎营城外,除了奉命会师之商尚、邓清及不请自来的易错,两州之地余下的一干文武官吏,全都未能见到其人。 大家都如此,职任左将军、兼耀州州领之君安,没有主动去谒见秦夜,本也无可厚非;可君氏一族今朝在天焱朝野之窘境,人尽皆知,如果君安再一直端着架子,对秦夜避而远之,那无异于放弃了翻身上升之大半机会、甚至是所有机会。 以素君之行事风格来说,在这次征伐中玄紫呈的过程中,授予秦夜便宜行事之权,不能说他没有借其之手拔掉君安的心思!这一点,君适从不怀疑。 只不过,和君玉贺想法不同的是,这个老狐狸认为,随着秦夜军功越来越多、权势越来越大,他君氏一族中人,还是与其保持适当距离为好!是故,君适咳嗽了一下,缓缓开口: “交好秦夜,有你一人足矣!你二哥,大可不必,明白吗?”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君氏一族还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之地步!”挥手打断君玉贺,君适少有的强硬回复。 “话虽如此,但皇上故意冷落我君氏一族,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不然,为何中宫之子赐名‘素嗣’、月宫之子赐名‘素帝’?偏偏对我君氏皇贵妃之子不闻不问,至今连个名字都没有?”君玉芒呵护爱弟心切,插话连绵不绝的抱怨起来。 “聒噪什么?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况且,谢氏贤妃之子,不也没有赐名吗?遇事心浮气躁,如何担当大任?”斜眼瞟了瞟自幼即难顺己心之君玉芒,君适厉声指责。 “您老倒是宽心,谢光辉那个废物纨绔,居然能领军前去接管帝州,为何?等着看吧,贤妃之子指不定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名!”君玉芒心中不服,当即反驳。 “不过是素君和秦夜手中的杀人工具而已,有什么值得你在这大放厥词的?”君适盛怒,拍案大骂。 “父亲息怒,只是……”君玉贺扯了扯君玉芒衣袖,对着其父躬身行礼之后,欲言又止。 “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君适双眼一闭,颔首示意。 “秦夜进宫面圣之后,即有赐名中宫之子为‘素嗣’的旨意传出,若说此事与秦夜无关,谁人能信?可若是秦夜谏言的,那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皇长子——素帝、嫡子——素嗣,这成何体统?秦夜就不怕我天焱皇朝之将来,因此而祸乱不止吗?”面露忧虑,君玉贺娓娓道出了自己之疑惑。 “碰上那么个痴情帝君,假如你是秦夜,会怎么办?是让皇上为了一个名字,继续与朝臣对立?还是以权宜之计,换来眼下之安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父早就和你们兄弟说过,秦夜志在领兵征伐诸国、一统天下!其余之事,该让步的、该缓和的,暂时都被他巧妙化解、搁置到了一边!再说,哪朝哪代没有因为储位之争而引发些许祸乱?他秦夜管得了吗?最后,若我天焱朝局果真因此出现动荡,于我君氏一族而言,未尝不是好事,你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 不嫌啰嗦的说完,君适再次睁开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君玉贺。 “这样的话,儿子总算明白父亲之前谈及的黄雀、渔翁之意了!我们君氏一族争的不是今朝今夕,而是千秋万代!”君玉贺短短几句话言毕,整个人都比刚才自信有神了许多。 “能有此等觉悟,不负为父一番口舌;帝州和福州收归我天焱疆域,百废待兴、诸事繁多!皇上已有明旨让各部派出员外郎,去往实地巡视、历练,近期便会成团出发……你作为工部员外郎,切勿错失个中机遇。”欣慰一笑,君适郑重提醒。 “父亲放心,儿子绝对不会有负父亲厚望。” “父亲,我……” 君安在耀州任职、君玉贺去帝州办事,唯有自己一直无所事事、赋闲在家!君玉芒不甘人后,紧接着君玉贺的话茬,想要在君适那里讨一份差事;岂料,不容他说完,君适就已果断拒绝: “之前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又想出去惹事了?想要差事,可以,先把你在外那些一无是处的狐朋狗友处理干净!” 君玉贺在旁,难得自己一时心血来潮,主动谋求;却不想遭到这般无情嘲讽,君玉芒倍感屈辱之余,不顾君玉贺眼色,高声怒道: “我居家在府,您说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有心做事,您又百般挖苦、诸多阻拦!说我朋友一无是处、既狐又狗,您的呢?曾经和相府暗中来往的那些六部官员,现在在哪?死的死、贬的贬,剩下的漏网之鱼,也是成日藏头露尾、朝不保夕!在我看来,您眼中的这些同僚党羽、门生故吏,亦不过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乌合之众罢了,哈哈哈!” “混账、孽障……滚……滚出相府……滚到信城去……”气血翻涌、咳嗽不止,君适咆哮着驱离了君玉芒。 “父亲息怒,大哥常年侍奉左右,您老清楚他的孝心;此次求您,也是想为您和族中出一份力;他过去或有过失,但人随事迁,谁会一直记着?您老何必一再刻意借此打压他?”目送君玉芒离开,君玉贺连忙好言打起圆场。 “原户部尚书赵熠之子——赵夏,在其父伏罪问斩之后,人人敬而远之,唯恐惹祸上身;就连原工部尚书、现工部侍郎曹川之子——曹流,都知道避嫌;他倒好,明目张胆搞起‘患难与共’那一套了!但凡脑子正常一点,都不会像他那么蠢得不可救药……该狠不狠,和那种废物讲什么人情道义?你说说,以他这样的心性,假如为父不把他困在身边,你觉得他能活到现在吗?”重新定了定心神,君适坦诚说出了自己的一片苦心。 “父亲所言甚是!只是,人生在世,总该有一两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纵然这个朋友如何落魄不堪、如何一无是处,只要在某一瞬间能与自己产生共鸣,已然足够。” 附和自己老父之同时,君玉贺心有感触地为君玉芒展开新的辩解。 对面的君适见状,立即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如此深有体会,难不成你也遇到了同样之人?” “父亲多虑了,儿子保证没有。” “没有最好!你大哥为过往之荒唐事所累,一直拒不成婚,多说无用,为父懒得再管;你二哥则多以军务繁忙为由,来信说什么无心儿女私情,纯属一派胡言!秦夜怎么样?何人之军务,能有他多?可人家呢?小小年纪便妻妾成群,儿子都有三个了……为父膝下只有你们三兄弟,不求你们子嗣昌盛,但你们能不能上点心,早日有个一儿半女?说到底,为父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们,任由你们自己择取妻妾!” 知子莫若父,君玉贺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心思,君适岂能不察?为防万一,其趁机语重心长地把他们的婚事,再次当面提了出来,弦外之音甚至想要反悔父子四人往昔的约定,大有威逼之意。 “父亲……信城之地几番易主,实乃人人生畏之险地,大哥前去,未免……”不愿在婚事之上浪费口舌,君玉贺径自转移了话题。 “‘富贵险中求’,怕什么?他若死在信城,为父就当从未有过君玉芒这个长子;反之,他若能在那里闯出一片新的光景、得以重生,那为父也愿从头接纳君玉芒!总之,为父不想再见到眼下这个浑浑噩噩、半死不活之东西!”君适起身,语气非常坚决。 信城收归天焱,不久之将来,势必会成为秦夜攻取北晋、乃至永圣之前哨营地!另外,加上新近臣服天焱之帝州、福州,君玉贺推断,为了两州之长治久安,秦夜定会把在谢光辉、皇甫凡两人屠刀下逃出生天的门阀世家、巨贾豪侠,挑出部分迁往信城……如此一来,只要自己这个大哥处世得当、发挥他吃喝玩乐之公子哥长处,兴许还真能结交到不少能力出众、却虎落平阳之人物,进而有所建树。 想到这里,君玉贺不得不佩服自己老父之心机谋划,于不声不响中,就在信城安下了君氏一族之钉子!与秦夜在明面上之斗智斗勇比起来,此举确实称得上“黄雀”、“渔翁”…… 第26章 穷途末路(一) “让本侯打心底佩服的人,没几个,可对你俩有福不会享的家伙,着实甘拜下风!” “不止臭猴子,算本将一个!本将实在想不通,你们一个是赫赫十殿下、一个是新立皇太子,秦王都没有点你们前来,为啥非要与我等武将为伍、远涉西平?” “谢兔子说的对,若非秦王军令,本侯才懒得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在家陪着心仪之人,多好!不对,本侯忘了,你们几个至今,都没哪家姑娘看得上,哈哈哈……” 难得炫耀奚落几人,皇甫凡指着谢光辉、素律、宗政权,笑得极为大声、得意。 “不就走了狗屎运,碰巧遇上霜序姑娘吗?臭屁个啥?”谢光辉不屑。 “就是,本殿下若是愿意,何患无妻?”素律心虚反驳。 “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疆场,岂能为情所困?”宗政权辩解。 “呦呦呦,死鸭子嘴硬!懒得管你们,本侯只说一句:本侯大婚之日,你们几个必须重礼相送!谁让本侯不满意,走着瞧!” “岂有此理,怕你不成?”面对皇甫凡的公然威胁,谢光辉三人异口同声,齐齐大吼。 “报……禀报赵侯,原西平袁顶领大批兵马由福州开出,距此不到五十里。” “报……禀报赵侯,原西平陆否率数万大军从风州方向疾行而来,距此不到三十里。” “仇雠相见,有好戏看了!”待赵御一言不发的挥手打发走两名斥候,谢光辉率先发话。 “两路西平旧部之人数,皆有数万之众,倘若他们起了歹心,我军才有两千羽营所属骑兵营将士,如何是好?”宗政权忧虑接话。 “纵然羽营所属能够以一敌十,但在这种敌我不明之情况下,如果贸然严阵以待,势必会影响后续之接管事宜……”摇了摇头,素律亦是愁眉锁眼。 “皇上和秦王既然放心让我等前来,就决然不会出现一丝差错,有何惧哉?”持剑立马,皇甫凡短短几言,即迅速稳定了人心。 “曾经之纨绔子弟,竟已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秦夜练兵练将之本事,可见一斑!” 一旁之杜恨听完,并没有品评萧衣所说,仅仅淡淡笑着朝风州方向看去…… ———— “启禀晋王,尽管众位弟兄无所畏惧,可万一在最后关头,天焱将士阻拦我等诛杀袁顶那厮,为之奈何?” 说话者,乃西平帝州原骠骑大将军——孟无伤!按理说,其先后和袁顶攻打过昭武王朝、出使到北晋王朝,两人关系应该很好才是;可惜,袁顶功利心、权势欲太重,与严气正性之孟无伤渐行渐远,最终分道扬镳。 作为一个武将,孟无伤一直自诩忠君爱国,对展思及陆否不计任何代价的讨好天焱君臣,他一贯都引以为耻!但在知道自己父亲战死之真相、了解羽营所属的无双战力、目睹昭武故地百姓对秦夜之拥护后,他心中的信念,则随之堪堪崩塌了…… 对于没落腐朽之西门皇族是否还值得效忠,孟无伤夜半难眠之刻,曾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久而久之,原本坚如磐石之决心便慢慢出现了动摇;甚至帝州和福州并入天焱疆域,究竟对错与否,他也开始不再持否定意见。 关于西平帝州和自己之何去何从,如果说孟无伤之前尚处犹豫不决之阶段,那展思身死、袁顶及帝州权贵逼迫小皇帝向天焱俯首称臣之消息传出时,则致使他彻底倒向了展思和陆否阵营!在他看来,与其依附代表上层权贵之袁顶,不如支持尚能替底层黎民百姓着想之展思和陆否……是故,他趁袁顶之流疏忽之际,在一众亲信的护卫下,逃出帝州并与远在风州之陆否,汇合在了一起。 “放心,我等诛杀袁顶,天焱将士非但不会阻拦,而且还会暗中撮合。”两眼通红,多日不曾入睡之陆否,仿佛饥饿之猛虎一般,恨不能现在就将袁顶碎尸万段、生吞活剥。 “何以见得?”尽管发现陆否语气不善,孟无伤还是直言问道。 “接管帝州和福州是何等大事,秦夜为何放着所向披靡之羽营所属不用,只让谢战麾下边军及我风、典兵马出面?调动谢战边军,或许有平衡诸将功勋之原因,但重用我等西平故将,除了了却我等为摄政王报仇雪恨之心愿,应无他意。” 想到秦夜、提及展思,陆否刚才那充满仇恨之眼神,顷刻间柔和了不少。 “话虽有理,但还是需要慎重一些!毕竟,帝州与福州,是从袁顶手上交出去的!另外,之前征伐昭武、出使北晋期间,袁顶同秦夜之接触,也太过频繁了一些。”拱了拱手,孟无伤说出了自己的顾忌。 “陆某一直以为自己是最蠢的,想不到袁顶那混账更蠢!秦夜是何等英雄人物?一个志在一统天下之年轻统帅,会赏识一个为了一己之私,反复无常之小人吗?一开始,西平倾危,他投机尾随展兄和陆某攻打帝州;后来,权势熏心,逼死展兄取而代之;再接着胁迫西门竹去帝号……一反再反之无耻之徒,秦夜若是与之为伍,那置其身边之能人志士于何地?往后再有贤士高才想要投奔于他,你猜他们会不会因为羞与袁顶共事而放弃?” 思忖半晌,陆否纵有尴尬之色,最终还是坦诚作了解释。 “晋王恕罪,是末将唐突了!”无意中导致陆否言及不堪过往,孟无伤连忙由衷道歉。 “无妨,敢做不敢认,非大丈夫所为!走到这一步,展兄都先行离去了,陆某还有何惧?”苦笑了一声,陆否扬鞭猛地一抽马儿,飞快朝前方之天焱将士奔去。 孟无伤见状,挥手大喝,带着六万余弟兄,紧跟了上去。 ———— “末将见过赵侯。” “晋王别来无恙。” 陆否与赵御皆属生性冷淡而不善言辞之人,简单寒暄一句,便再无其余交谈。 袁顶军马转瞬即至,是战是和却无定论,这可把刚刚平静下来的谢光辉、素律、宗政权三人急得不行;若非有赵御压阵,恐怕他们早就下令羽营所属呈攻击阵型展开了…… “瞧你们这点出息,稍安勿躁!”皇甫凡轻蔑一笑,尤为嚣张。 谢光辉三人本想群起攻之,却因袁顶之大纛赫然出现在眼前而悻悻作罢。 “秦王世子降世没多久,即被皇上封为武安侯,真乃鸾鹄停峙、令人羡慕!” 不曾亲临当场之秦夜,怎么也不会想到,率众而来之袁顶,才下马便对赵御说出了此等极尽阿谀奉承之言辞,使得赵御一干人等心中隐隐作呕,谁都不屑搭理他。 “三军阵前,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会如此不要脸?枉展兄往昔还将你视为能托大任之贤才……”毕竟袍泽一场,再怎么咬牙切齿、哪怕下一刻就要一决生死,陆否还是忍不住出言正告。 “看在过往之情面上,展思这柄斩风剑,就送你了。”赵御一行不加掩饰之鄙夷,袁顶并不生气!只是陆否说教式之口吻,让他怒意顿生;于是一边扔出下属呈上来之斩风剑,一边借机嘲讽。 “可恶,动手……”陆否躬身且恭敬地捡起长剑,旋即下令。 “动手?哈哈哈,陆否,本王知道你把全部身家都带来了,也知道这六万余风、典二州之老兵骁勇善战;可你别忘了,本王背后这两万禁军,可是追随秦王攻灭昭武、再由本王亲自挑选出来之精锐劲旅,同他们拼命,你绝无一战而胜之可能!而一旦耗时拖延,距离此处不远之福州驻军,便会星夜来援,届时,你还有命活着等你妻儿父母回来吗?况且,展思至死都不愿意做的事,你又何必徒增杀戮?” 指手画脚说完,袁顶却不敢以身犯险,下意识地退到了亲兵护卫身后。 第27章 穷途末路(二) “展兄对你抱有幻想,不愿帝州再起战火,那是他仁义!可我陆否及这六万老弟兄,却不会管那么多,若不能杀了你为他报仇,此生何安?” 言毕,陆否剑指袁顶,再次下令;只不过,这次说的不是“动手”一词,而是“拿下”二字。 听闻,袁顶本想再度嘲笑,身后却突然杀声四起…… “放肆……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看着一个个心腹亲兵倒地不起,袁顶大感不妙,那种由云端跌落深渊之错觉瞬间游遍全身,使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摄政王下了死命令,我辈岂会容你这等忘恩负义之小人,苟活至今?” 骑都尉——封上,一剑斩杀了袁顶最为倚重之心腹大将、骁骑都尉——杭兵,同典军校尉——宫玄,合力将尚未回过神来之袁顶,按在了地上。 “赵侯、双全侯,大家同属天焱臣子,您们不能这样袖手旁观……”尽管败局已定,自己对天焱君臣之态度也心知肚明,但袁顶还是不愿放弃最后之机会,拼命挣扎着求助于赵御等人。 苏胤身死、西平四分五裂以来,你方唱罢我登场,武将成为其间政权之绝对主角;袁顶飞扬跋扈不说,就连其麾下之校尉战将,也往往自视甚高、无法无天…… 为保纳入天焱之后之西平州郡百姓,能够长治久安,秦夜之意,断然不能再如展思时期,出现多强并立之局面!权衡之下,秦夜决定舍袁顶、留陆否之构想,适时呈报给了素君;君臣二人本就心意相通,外加素君正沉浸在疆域扩大之狂喜中,所以当即便同意了秦夜主张。 饶是如此,秦夜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暗中告知赵御:倘若陆否不敌袁顶、实属无能之辈,那就襄助袁顶除掉陆否及其亲信部下,哪怕全灭了风、典二州之老兵,也要先稳住袁顶、控制帝州和福州再说! 谁知,出乎秦夜和赵御预料,展思不仅以自己身死给陆否换来了道义上的名正言顺,而且他还在袁顶身边埋下了强悍恐怖之杀手锏,竟能将其一举擒拿。 “帝州的禁军将士们,吾乃赵御,获皇上允准,秦王有令:只要你们放下手中之兵刃,既往不咎!愿意继续从军者,我天焱皇朝必将一视同仁,重用你们之同时,还会选拔翘楚编入羽营所属,齐心协力建功立业;厌倦军旅沙场者,每人发钱分田,回家与亲人团聚、安度余生去吧!” 三军阵前,素君同意、秦夜担保、赵御亲言,极具诱惑且可信度无疑之恩惠一经提出,袁顶一方之禁军阵营所生出之骚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平息了下去。 处置好这些,看了杀意愈盛之陆否一眼,赵御未再多说一字。 “袁顶,死到临头,还有何话可说?”提剑走近,陆否示意封上和宫玄两人放开了灰头土脸之袁顶。 “成王败寇,勿需多言!”也许明白自己再无生路,袁顶既不咒骂素君、秦夜、赵御等天焱君臣言而无信、两边下注,也懒得再和陆否多作口舌之争,反而淡定超然了好多,只求速死。 “念在曾经共事一场,可用这柄斩风剑!”剑插入土,陆否转身,不再看穷途末路之袁顶。 “斩风剑,前染展思之血,今饮本王之血,将来,会不会再添你陆否之血,哈哈哈!今日之事,原来你我之间,早就注定只能一人存活……” 道尽最后一个“活”字,如其所言,袁顶挥剑划过自己脖颈,带着无尽之悔恨与不甘,倒在了斩风剑下。 “全军听令,即刻发兵福州,不得有误!” 没有任何解释,赵御一声令下,率领皇甫凡等人及两千羽营所属,朝福州方向奔去;余下之帝州禁军见状,在小部分人员先行跟上之后,也全部追了过去;独留陆否和所部将士,颇为迷茫的呆在原地。 “弱肉强食、慈不掌兵……”孟无伤亲自带人埋了袁顶之后,欲言又止的上前劝慰沉默不语良久之陆否。 “走吧,一切都结束了!只要这些兄弟之余生有着落,别人怎么看,陆某都无所谓。”简单交代几句,陆否翻身上马,下令大军向福州开拔。 ———— “陆否雪恨、袁顶伏诛,帝州那些门阀世家的蕉鹿之梦,也该醒了。” 焱京右将军府邸,在秦夜登门看望暂居此处的梁婉瑜、宗政靖之时,就着赵御发回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文义寻机说出了自己看法。 “礼部诸事,纯属简丝数米、烦不胜烦,想不到尚书大人还有精力关注西平局势,小子佩服。” 难得抽空来看多日不见之倾世佳人,身为长辈之文义,不识趣避让也就罢了,居然还以军务来大煞风景,直让秦夜心中大为不爽;若非因为他是文伊月亲父,秦夜真想反客为主,命赵望和明征直接驱离,绝对不会仅仅像现在这样口是心非的敷衍。 “亏你小子好意思提礼部诸事,如果不是你向皇上谏言,老夫会出任礼部尚书吗?武将干文职,你想过老夫之感受吗?另外,我天焱朝野那么多能人志士,你小子为何就偏偏盯着礼部不放,同时调走萧衣和杜恨,老夫能不累吗?偌大的一个礼部,礼部侍郎和礼部郎中都空缺,你让老夫这个尚书怎么干?还有,你少在老夫家中阴阳怪气,老夫现在虽然致力于礼部诸事,但仍然兼着右将军之职,敢对西平局势不闻不问吗?” 文伊月一心向着秦夜,文义心中本就有气,好在秦夜对她无微不至、宠爱有加,作为父亲,也就唯有祝福了;可秦夜抢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不够,竟然还让他由武转文,从此过上了书画卯酉、索然无味之生活,岂能无怨?今日相见,秦夜不知收敛之余,甚至还有鸠占鹊巢之意,气得他一股脑把心中累积已久之怨气,悉数撒了出来。 “爹爹,这些事都是皇上钦定的,关秦照什么事?他好不容易有空闲来看我们,您就不要为难他了;实在气不过,何不进宫面圣,辞了礼部尚书、还乡养老?” 不愿秦夜受气,文伊月不顾自己父亲颜面,当场搬出素君,问得文义无言以对,只好长叹一声、拂袖离开。 “想不到紫呈一战,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公主……” 宗政靖意有所指,梁婉瑜焉能听不出来?但韦青璇之死,给秦夜带来之打击、伤害实在太大、太重,她不敢也不忍他再因此旧事重提,所以急忙制止了宗政靖。 “婉瑜姐姐,你就是关心则乱!志在征伐诸国、一统天下之三军统帅,又岂会长期受困于儿女情长而无法自拔?否则,他如何会有心思主导西平局势、逼得袁顶和陆否兵戎相见?”不退反进,宗政靖肆无忌惮地揭开了事实真相。 “封了无上公主,脾气见长嘛!难怪小权放着皇太子之舒坦日子不过,非要请命去帝、福二州,原来是不想和他的公主姐姐呆在一起!”上前拉过梁婉瑜之玉手轻轻握着,秦夜苦笑着打趣宗政靖。 “受不了就趁早放手,等着娶本公主之天下美男,多了去了!”毫不示弱,宗政靖继续调侃秦夜。 “只要他们不想国破家亡、死无葬身之地,尽管来娶!本王倒要看看,谁敢要你宗政靖?” “你……” 面对秦夜狂妄至极之威胁,宗政靖心中却是不怒反喜,乃至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满意了?还说姐姐我关心则乱,在没见到某人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整天为帝、福二州之局势担忧?莫说伊月,就连我都听烦了,无时无刻不在念叨某人之名声信誉!”感受到秦夜手中传来的暖意,梁婉瑜开心地挑逗起宗政靖。 袁顶会同帝州之门阀世家,促成西门竹去帝号、向天焱皇朝称臣,可谓功不可没;如今身死人亡,诸国君臣、天下百姓将如何看待这所有事宜之幕后主使——秦夜? 若说袁顶在没有得到秦夜任何承诺之情况下,便积极投靠天焱并亲自出迎赵御一行,天下众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可既然秦夜和袁顶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为何又出尔反尔、不守诺言?如此言而无信,秦夜何以面对天下人?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与国家利益比起来,个人之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若能天下一统,纵使秦夜身死,又有何惜?只盼日后承平安康之黎民百姓提起秦夜,不是一味谩骂,偶尔有一两句认可之言,就足够了!” 心有灵犀,秦夜明白梁婉瑜之意,颔首感激之同时,嘴角微笑、两眼坚定地做了解释。 第28章 帝州之门阀世家 “一去便杳无音信,袁顶是干什么吃的?” 乐正因果,城东乐正一族之家主族长,五十上下,作为盘踞帝州近九十年之家族第一人,其在各自母国之影响,虽说比不上中玄皇朝齐氏一族之族长——齐天下,但以“只手遮天”四字作评,却也绝非言过其实!正如帝州民谣所传那样:有权西平、有智诸葛、有兵苏氏、兼而有之乃乐正,说的便是前西平帝君——西门厉、前西平宰相——诸葛苍穹、前西平上将军——苏胤、现任乐正一族家主族长之乐正因果。 “老夫当时就不支持他去福州,万一有变……不过,以秦夜着于四海之信誉,应该不至于食言!” 谢计,城南谢氏一族之家主族长,年逾六十,身为第三任家主族长,其以稳重干练之才智,不仅将接手时摇摇欲坠之家族,从崩溃边缘强拉回来,而且在短短二十余年间,让谢氏一族一跃成为帝州第二大门阀世家,留下了不计其数之传说。 “展思待我等不薄,万万不该逼死他、得罪秦夜……” 申屠无曲,城西申屠一族之家主族长,年方三十,乃帝州最具权势名望之四大家主族长中,最年轻的一个!他或许没有其余三人那般出众夺目,但其阴狠毒辣、狡猾卑鄙之手段,则是他们远远不能比肩的;此次唆使袁顶逼死展思,他乃当之无愧之主谋,可现在发现苗头不对,竟又立即振振有词地改口指责,听得旁边四人心中——咒骂不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好在帝州尚在我等手里!” 谈间,城北谈氏一族之家主族长,已临知命;尽管是帝州四大门阀世家掌门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人,但其率性耿直之秉性,却让他成为四人中——名声最好的一人!不仅深受诸葛苍穹器重,而且颇让城中百姓爱戴……此刻听到申屠无曲歪曲事实,当即出口冷言嘲讽。 “帝州?别做梦了,秦夜能攻破一次,就不能攻破第二次?” 此话一出,乐正因果等四人尽皆沉默不语,齐齐看向沉声发问的西平皇族族长、宋王——西门半生。 西门半生,纵然已是七十出头,身体却很硬朗!只见他手执拐杖缓缓起身,以一种极为幸灾乐祸之口吻说道: “西平没落、本王年迈,早已入不了你们四大门阀世家之眼!现今大难临头,大不了一起共赴黄泉,大可不必如此看着本王;不过,话又说回来,凭几位之厚颜无耻,应无大碍!无非是再寻一个主子摇旗呐喊罢了,这一点,你们不是早就轻车熟路了吗?哈哈哈!” 在他国君臣乃至本国臣民看来,如今之西平王朝,实属名存实亡!盛安皇帝——西门竹,去帝号,向天焱献出帝、福二州就不必多说了;哪怕偏安珠州之西门刃君臣,又能在秦夜羽营所属之铁蹄下,强撑到几时?况且,诸葛风雨不是已经表明立场,要向天焱皇朝纳贡了吗? 正所谓“落难之凤凰不如鸡”,更何况西平皇族面对的是明里暗里与其分庭抗礼之四大门阀世家!换在西平王朝国富民强之时,这些门阀世家中人,或许不敢明目张胆的与西平皇族产生纷争;但以当下之西平局势,微末小吏尚会阳奉阴违、另谋生路,何况根深蒂固、家大业大、既富且贵之四大门阀世家? 于是乎,昔日大小聚会都是西门半生、乐正因果、谢计、申屠无曲、谈间等五人同到之情景,在展思执政时期,逐步变成了袁顶、乐正因果、谢计、申屠无曲、谈间等五人会面之阵势;如果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倒也没什么,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袁顶不知所踪之后,乐正因果等四人,又厚着脸皮把西门半生请到了一起共谋大事!前后对比一番,也难怪这位宋王会对他们毫不吝啬地出言羞辱。 “你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若不是为了后世子孙,老夫也不愿舔着老脸到此!既然已经共聚一堂,又何必再说这些于事无补之气话?”谢计咳嗽几下,老气横秋地反驳西门半生。 “哈哈哈,好一个为了‘后世子孙’!谢计,你是老糊涂了吗?展思大军入主帝州之时,尔等为了向他表忠心,丝毫不念旧情地杀了我西平皇族大半子孙;在展思自刎之当晚,那些支持他、所剩无几之西平皇族,又被你们罗织罪名、惨无人道地害死在狱中,而其间,就有本王好多血脉……” 停下喘了几口粗气,西门半生用手中拐杖狠狠敲了两下地板,接着大骂: “天焱大军不日即到,对于你们这些不可一世、毫无底线之门阀世家,秦夜会接着容忍吗?不会!等着看吧,不久之后之帝州,必定又是尸横遍野!只不过,这一次死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们,哈哈哈!” “你个老匹夫,说完了没有?”脸上青筋暴出,申屠无曲咬牙怒问。 “没有!你们这些畜生,知道本王为什么还来赴今晚之约吗?不怕告诉你们,本王不过是来亲眼见证一下你们死到临头之恐惧,以便到地下讲给孩儿们听,哈哈哈!对了,袁顶那厮眼下生死不明,你们要不要再以本王这个西平皇族族长之项上人头,去讨好秦夜?想清楚了,再不动手的话,本王可就走了!” 全然无视申屠无曲,西门半生酣畅淋漓的咒骂完毕,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等着眼前几人报复。 申屠无曲急火攻心,一把将桌上茶盏摔碎在地,瞬间便有数十名甲士破门而入,直勾勾瞪着被围在中央之西门半生;似乎只要申屠无曲哼一声,即刻就会将他剁成肉酱。 “申屠无曲,你这是干什么?还嫌如今之局势不够乱吗?马上让他们退下,否则,从今日起,我谈氏一族与你申屠一族不死不休!” 山河破碎、皇权旁落,对这个救亡图存、四处奔走之老前辈,谈间是发自内心之敬佩的;很多时候,他或许会不得不为了家族利益而做出一些违背本心之恶行,但这一刻,或许出于尊重、或许纯属看不惯申屠无曲,他以不可置喙之强硬语气,公开站在了西门半生一方。 “行了,西平皇族的萧墙之祸,还要在我们四大门阀世家中重演吗?你们想玉石俱焚,别拉上我乐正一族。”先劝后骂,乐正因果临机应变之言,也算说得滴水不漏。 “天焱皇朝大军进驻帝州之际,明面上还需西平皇族与他们交接,此刻实在不宜再节外生枝!况且,展思和秦夜关系不浅,暗中一直有书信来往;而宋王之血脉子孙,又曾不余遗力的襄助过展思……以秦夜重情重义、嫉恶如仇之性格,我等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轻轻拍了拍桌子,谢计有理有据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历来无所畏惧之四大门阀世家,居然也有瞻前顾后的一天,本王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哈哈哈!” 满眼不屑地再看了乐正因果四人一眼,西门半生拄着拐杖、不避刀剑地闯了出去! 如此一来,帝州交割给天焱君臣前、至关重要的这场聚会,便落得个不欢而散……无尽恐惧之下,四大门阀世家为求自保,纷纷紧锣密鼓地使出浑身解数,或分散族中子弟到各地隐姓埋名、或变卖家产并转移无数财帛至暗处、或写信求助于珠州方向之西门刃君臣…… 可惜的是,因为他们过往之言行太过张狂,以致无论是分散族中子弟、还是转移财帛,都被各国密探、乃至帝州百姓,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得一清二楚,并第一时间传到了诸国君臣耳中!至于发往珠州之求助书信,则更是形同石沉大海一般,无半点回响。 第29章 皇甫凡的疑惑 禁军开路、封上及宫玄二将叫门,福州守将——叶值,因为帝、福二州向天焱皇朝献地称臣之事,乃人所共知,加之有封上、宫玄等禁军将士出面,所以他想都没想,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城门;及至看到陆否兵马尾随而来、听到袁顶身死之消息,已是回天乏术,唯有乖乖就范。 顺利接管福州三郡九城,赵御马上当众宣读了素君旨意: “……改封晋王陆否为晋君,封地风州,允其子孙世袭永镇;麾下所部兵马,一半驻守风州,一半交由秦王调遣!余下有功将士,以秦王具实呈奏为准,论功行赏……” 陆否领旨谢恩之余,当天即将愿意追随秦夜征伐天下之三万多士卒挑选出来,彻夜把盏言欢一番之后,于次日辰正时刻,率领另外三万将士返回了风州。 滞留福州近半月,待初步处置完其间诸事,赵御会同素律、谢光辉、萧衣及一千羽营所属,告别皇甫凡、宗政权、雷灭、杜恨等人,又马不停滴地赶往帝州…… 独自掌军应付福州一切事宜之第一晚,皇甫凡撇开宗政权和雷灭、摒退所有护卫与丫鬟,并对外宣称不见任何人之后,私下会见了杜恨。 “不瞒先生,皇上和二姐夫此举,后生实在看不透,惶恐误了大事,只好叨扰先生了。” “侯爷言重了!承蒙侯爷不弃,老夫知无不言!” 二人相识于皇甫凡领兵攻打昭武文武之途中,虽说年龄差距甚大、接触也不是很多,但皇甫凡之真诚、尊重,使得杜恨这个意欲逍遥避世之老者深受感动,以致决心为这个忘年交尽些绵薄之力!因此在收到他的邀约之后,便立即放下手中碗筷,来到福州州府拜会。 “多谢先生不吝赐教!按理说,袁顶私心太重、死有余辜,可陆否之功勋有目共睹,为何皇上和二姐夫……” 除了风州封地及世袭荣耀,陆否再无额外赏赐,而且,西平帝州原有之晋王爵位,还明旨降为了晋君!对此,皇甫凡百思不得其解,躬身一礼,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侯爷是秦王、乃至皇上,您会怎么对待陆否及其所部精锐将士?”皇甫凡坦诚相待,杜恨亦是直言了当,一出口即让皇甫凡惊愕得不知所措。 见他不敢接话,杜恨也不纠结,自顾自娓娓解释: “秦王礼贤下士、爱惜人才,对陆否等人必是恩遇有加,皇上呢?难不成真要承认陆否之晋王爵位吗?其他人不清楚也就罢了,我天焱皇朝的两大异姓王——恒王和秦王,与您关系是何等密切,难道侯爷就不能从中洞察皇上圣心之万一吗?且不说陆否没资格同恒王、秦王并列为王,就算与东归君并列为君,都算皇上格外加恩了!侯爷别忘了,凤舞之三郡九城,可不比这福州之三郡九城差!” “先生之意思,后生明白,只是……” 听完杜恨所说,皇甫凡似有所悟,但他心中仍有两处疑惑不得其解,所以才会一边拱手认同,一边吞吞吐吐。 “侯爷放心,同展思起兵至今,身边之袍泽兄弟一个个死于非命,陆否能留得性命,已属万难,何况封君赐地、手握兵权?侯爷千万别小看他这晋君爵位,那可是我天焱皇朝有史以来第一个手握兵权、封地之君爵!有此殊荣,陆否应当心满意足了,不然,他又岂会万分爽快地分出三万余兵马、仅带另外一半将士返回风州?”抿了一口茶,杜恨接着耐心开导。 “幸好在他前面还有一个东归君,若是让陆否在名义和实权两方面都占了,那岂不是……” “是啊,据此观之,老夫不得不佩服皇上和秦王之深谋远虑!当真是‘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天焱皇朝有君臣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心中疑惑尽去,皇甫凡长舒一口气,顿感轻松不已,于是朝门口大喝一声,吩咐准备酒宴,他要好好陪杜恨大醉一场! “帝、福二州何等重要,侯爷可知秦王为何不第一时间亲来?” 三杯下肚,对酒一向无感之杜恨,再不主动找点话题,恐怕就要被胡吃海喝之皇甫凡灌醉了。 “一年到头顾不了家,二姐夫应是自觉亏欠父母妻儿太多,所以才会命后生和谢光辉先来打头阵。”不假思索,皇甫凡举杯回复。 “秦王志在一统天下,又岂会因私废公?”摆了摆手,杜恨没有再举杯同他共饮,而是紧接着反问。 劝酒豪饮,皇甫凡或许算得上行家里手;揣摩人心,可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是故,问题到此,两人瞬时都陷入了沉默。 “难道侯爷就从来没想过秦王在借刀杀人吗?借您和南湖伯手中之兵刃,先行铲除袁顶及两州之地的老旧势力,他再出面安抚人心!届时,不仅可以稳定帝、福二州之局势,还可以名利双收……” “先生……不要说后生从未如此之想,就算二姐夫果真把后生当刀,后生亦甘之如饴!还望先生勿再心怀此念!” 相识以来,皇甫凡对杜恨一直敬重万分,像现在这般冷冷警告,实属首次!不为别的,只因对方触犯了他对秦夜之崇拜。 “哈哈哈,侯爷赤子丹心,秦王有福!请恕老夫刚才无礼,一番试探,不过是为了替侯爷自证清白,彻底扫除渐渐生出的流言蜚语!” 杜恨起身后退一步,对着皇甫凡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 杜恨所言,皇甫凡不是第一次听到;莫说外人,恐怕恒王王府与秦王王府中人,也有不少人会这么认为!而他之所以完全不当一回事,无非是基于心中对秦夜的无理由信任、支持! 刚刚杜恨之言辞,挑拨之意明显,若非相识一场,皇甫凡早就拔剑杀之;可就此放过,他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敬重杜恨;正当其心中暗自失望叹息之际,杜恨的坦诚解释,让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大笑着起身回礼: “先生大才,就不要为难后生了,还请尽说胸中之言,以开后生茅塞。” “前得紫呈五郡二十五城、再得龙凤郡四城、今又得福州三郡九城、后还会得帝州六郡三十城……这么多州郡城池,是需要能臣干吏去治理的!可人才之缺失,却早已成了困扰我天焱朝堂良久的大问题!上次的制举取士,或许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秦王谏言皇上派老夫和萧衣分别出任福州与帝州州领,看似不拘一格,实乃无奈之举!” 说到此处,杜恨似乎因为感触太深,竟下意识伸手去端起酒杯,临空敬了敬皇甫凡,便一饮而尽。 酒劲上头,听得云里雾里的皇甫凡见状,连忙给自己倒满一杯酒,陪着喝了个底朝天。 “秦王身负重任,不可能事事亲为,侯爷需要尽快成长起来,以盼独当一面!而想要担当大任,仅靠侯爷一人,是绝对不行的;侯爷必须要发挥自己的识人、用人之能,在短时间内建立以您为主、效忠皇上和秦王之福州幕僚,以备急用……而这,才是秦王让侯爷先行到此之根本原因!” 缓缓说完,杜恨放下空空如也之酒杯,满眼羡慕、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我说呢,难怪皇上和二姐夫会把先生‘贬’到福州,原来是为了帮后生替朝廷招揽人才啊,哈哈哈!” 大笑着又给彼此倒满美酒,皇甫凡上前搂着杜恨,强行“逼”他喝下了第五杯酒。 不胜酒力,杜恨不敢再呆下去,摇摇晃晃起身,眼看就要离去。 意犹未尽之皇甫凡无奈,只好叫来两名羽营所属,叮嘱他们照顾好杜恨;正要转身之际,皇甫凡突然问道: “后生有先生帮扶,谢光辉那只兔子呢?赵侯和萧衣,可不像干这些细活之人!” “侯爷忘了,进驻帝州之大军,来自何方?骠骑大将军会亏待自己的独子吗?说得不客气一点,有了帝州历练,今后南湖伯麾下可用之才,绝对要比侯爷多得多!” 在两名羽营所属之搀扶下,杜恨头也不回的做出了答复…… 第30章 驱逐 “末将镇西将军——岳沉。” “末将代京司马——周水。” “末将风州司马——鲁立。” “末将典州司马——曹学。” “末将平州司马——白中。” “参见赵侯……” “各位将军不必多礼,福州已定,接下来之帝州诸事,就有赖各位将军了!” 赵御一行与奉谢战军令统兵而来之岳沉等将汇合于帝州城外,双方行礼寒暄之后,即依次入座共商进驻帝州之事。 “岳叔,帝州虽然重要,但您和曹将军都来了,典州诸事怎么办?” 自典州纳入天焱疆域以来,岳沉即以典州将军、西境伯之身份镇守其地,一直没有轻动;想不到为了接管帝州,自己老父居然把他也调来了!谢光辉大为感动之同时,也隐隐为典州军务担忧起来。 “少将军有所不知,秦王已谏言皇上,擢升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尤果为典州将军,这才有了老夫出任镇西将军并来此听候差遣。”岳沉起身,对着谢光辉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回复。 “既如此,那这帝州六郡三十城,还不手到擒来?哈哈哈!”疑虑尽消,想到取城大功就在眼前,谢光辉得意地大笑出声。 “少将军不可大意,展思、陆否、袁顶三人得到帝州之初,通过紧急三丁抽一凑出的二十万兵马,除去陆否麾下之七万老兵、驻守福州之五万地方士卒、被袁顶带走之两万禁军、及战死在昭武故地之两万禁军,哪怕其后来不增一兵一卒,帝州全境亦还有四万兵力驻守!纵使再分出部分将士镇守其余郡县,帝州城中之守备精锐,亦不容小觑!” 和谢战同守代京近两年之代京司马——周水,对帝州局势最是关注熟悉,此刻见谢光辉骄傲轻敌,进而出言提醒。 “哎呀,老周,您就是太过谨慎!展思被逼自刎、陆否和孟无伤率部归降、袁顶阵前身死,有一战之力之将军兵士,都或死或降;如今那帝州城中,不过一帮乌合之众罢了,还有什么人能与我天焱大军抗衡?是少不更事之西门竹?还是藏头露尾、四处逃窜之门阀世家?” 谢光辉离座走到军帐中央,朝在场众将逐一行礼之后,振振有词地说起帝州形势。 “提起帝州城中那所谓的四大门阀世家,末将就来气!西门楼领兵攻入帝州、西门毅自立登基时,他们跟个哑巴一样,集体噤声;展思起兵摄政、另立西门竹为帝时,他们又跟个乌龟似的,全部缩着头;如今我天焱皇朝顺应天道,准备接手帝、福二州时,他们却像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烦不胜烦!为了帝州之长治久安,末将建议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顺着谢光辉话茬,曹学义愤填膺地表达了自己态度!不知是西境诸将私下达成了共识,还是曹学之言临时引起了他们的共鸣,岳沉几人尽皆拍手叫好。 “还有那个狗屁使臣,一问三不知,只会重复说什么齐王有令,一切等他回来定夺!袁顶都投胎去了,还定夺个屁,这不胡扯吗?干脆直接发兵攻城,让兄弟们杀个痛快!”鲁立指了指帝州方向,满眼杀意。 “这话听着过瘾,两年不上战场,兄弟们都快憋疯了!”紧随其后,白中高声赞同。 “众位将军建功心切,皇上和秦王知道,整个天焱朝野也知道!但是,眼下之西平帝州,已然公开诏告天下,愿意对我天焱皇朝俯首称臣……皇上和秦王之意,和平接管帝州六郡三十城,必须是首要之选!我天焱将士真正的对手是谁,望众位将军心知肚明!” 瞟了一眼群情激愤的西境诸将和尚未述说自己想法之萧衣,赵御不再耗费时间,冷冷告诫一番,便抛下众人,径自走出了帅帐。 “军中已经备好晚宴,诸位将军这就去同兄弟们畅饮一夜如何?”萧衣苦笑一声,起身打起了圆场。 谢光辉闻言,也连忙出言附和。 了解赵御性格,加之有萧衣与谢光辉开导,岳沉等人无心计较,互相拉扯着赴宴去了。 第二天巳正时刻,在赵御令人向帝州城中传达“袁顶身死、速速开城交割”之强硬言辞后,以乐正因果为首之四大门阀世家审时度势,陪同小皇帝——西门竹,一起开城大迎赵御兵马。 一入帝州城,不容乐正因果等人喘一口气,赵御即当众宣读了素君旨意,大致内容如下: 其一、封西门竹为西侯,封地紫呈,食邑三千户,接诏七日内,带领西门一族上下族人,启程前往封地; 其二、以王爵之礼厚葬展思,封其长子展士为顺天侯,食邑三千户,允世袭; 其三、帝州四大门阀世家,除谈氏一族可继续留于帝州,迁乐正一族往信城、谢氏一族往紫呈、申屠一族往平州,限半月之内离境; 其四、所有官员及在册兵士,无论有无过错,尽皆既往不咎;愿意继续为官从军者,交秦夜量才而用;反之,发放钱粮、赏田赐宅,以礼相送; 最后、免除帝州百姓两年赋税。 “杀人不过头点地,天焱朝堂此举,欺辱我等过甚,纯属背信弃义、过河拆桥!” 白天不敢造次之乐正因果、谢计、申屠无曲三人,夜里再次相聚在一起,抱团相商应对之策;刚一见面,乐正因果便着急忙慌的拍桌大骂。 “哎……我等四大门阀世家,把控帝州大半土地财力久矣!素君和秦夜深知,如果不能趁势将我等驱逐并分而治之,轻则威胁帝州之长治久安,重则重蹈展思之覆辙!不得不说,天焱皇朝这对君臣,果然气逾霄汉、雷厉风行啊……”叹息一声,谢计垂头丧气的评价。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扯什么四大门阀世家?大家同在帝州营生,谈氏一族凭什么可以继续留在此地?莫非是他谈间早就在暗中与天焱君臣勾结,以我三族之牺牲,换他全族之利益?”申屠无曲冷哼一声,径自把话题转移到了谈氏一族一方。 “事到如今,就不要再为渊驱鱼了!谈间绝非不识大体之人,本座问你,为何不见他前来参与今夜之商议?” 赵御大军在前、素君旨意在后,纵使乐正因果千般不愿,但一切已成定局,除了秘密做些布置,再无他路!而想让乐正一族得以在帝州保存火种,拉拢交好一枝独秀之谈氏一族,就显得极为重要了;之所以冒险张罗今夜之聚议,正是为此!可惜,谈间之缺席,却让他的努力化为了乌有……失望之际,乐正因果直接将怨气撒到了满是挑拨之意的申屠无曲身上。 “本座最是看不惯谈间那套假仁假义之嘴脸,之前念在族中长辈之情面上,尚可忍他一忍!如今分道扬镳在即,本座再不随心所欲有怨报怨,更待何时?本座已经放话,他今夜要是敢来,定让他谈氏一族在这帝州城中,不得安宁!”斜眼一瞥,申屠无曲毫不在乎的出言反驳。 “你……简直混账,申屠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不顾大局的族长?”扬指瞪着申屠无曲,乐正因果一直在极力压制的怒火终于爆发,不顾谢计之摇头提醒,高声大吼。 “哼,别以为本座不知你乐正因果心中之如意算盘,奉劝一句,摇尾乞怜之事做不得,切莫失了我帝州门阀世家之颜面!” “滚!竖子不足与谋!” “走就走,本座在平州等着你乐正一族,灰飞烟灭于信城那片兵家战地之中,哈哈哈!”针锋相对说完,简单朝着谢计躬身一礼,申屠无曲负手大笑着走出了密室。 “哎……相辅相争数十年之四大门阀世家,竟然走到了不欢而散的一步……以后天各一方,贤弟多多保重……”多说无益,谢计拖着老迈之身体缓缓起身,由衷告别。 “紫呈远在千里之外,老哥哥一路保重,有缘……再见……” 正如谢计所说,四大门阀世家几十年相处下来,抛开联姻结盟,更多只剩争权夺利!想不到一朝风云变幻,皆落一场空……一念至此,乐正因果后退一步,庄重地对谢计行了一个天揖大礼,以示诀别。 第31章 永圣之策(一) 西平珠州同意质子纳贡并锣鼓喧天的准备迎接天焱特使、天焱皇朝大军顺利进驻俯首称臣之西平帝州等消息,前后传入永圣皇朝圣皇宫,帝君赵逍彻夜难眠,一大早即徒步来到圣皇殿,坐在龙椅上等着文武百官到齐。 卫将军——赫连鉴天,携十万东境边军与北晋新封最王——梅无一,在圣郡和恒州交界处对峙一年有余,打了大小二十仗,虽说胜多败少,但却迟迟未能收复恒州、救援花州,使得永圣朝野人心惶惶,无不为困守花州之童寒酥右将军、及其麾下数万将士担忧! 永王——赵无心,奉诏前往玉衡皇朝数月,历经万难签订了合击北晋之两国盟约,但真正到了出兵之时,司玄极君臣又以军饷尚缺、粮草不足为由,一直不愿动兵攻打北晋钦武之地,以致梅无一有充足之兵力与赫连鉴天周旋。 兵部尚书——太史令仁,其到信城汇合天焱新任州领、兼信城将军之商尚之后,尽管成功截断了北晋与西平珠州方面的往来,可一旦涉及北晋雨啸州郡之军阵战事,商尚往往三缄其口、环顾左右而言他,进而让围攻花州之轩辕长剑兵马,能够一心对付童寒酥…… 诸如以上之种种不利局面,不单赵逍万分忧虑,一众文武重臣也是心急如焚!因此,当入殿早朝的百官看到等候多时之帝君时,尽皆为自己之无能感到羞愧不已,纷纷伏地叩首、齐齐请罪。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之所以提前至此,实因朕近来少眠,与众卿无关,都平身吧!”挥了挥手,赵逍婉转安抚了群臣。 “启禀皇上,四方新军急训一年有余,已有小成!值此关键时刻,末将请命率其攻打北晋钦武,借以牵制梅无一,助卫将军一臂之力!”前将军、信侯——百里郁离,起身率先谏言。 “此举万万不可!自卫将军统领十万东境边军北调进驻圣郡之后,我朝东方之疆域便再无精锐大军留守;一旦东极君臣、或者玄中朝野有异动,能够指望的,就唯有这支四方新军了,岂能轻动?” 诏令赫连鉴天率兵北调,子车林木之前之所以不反对赵逍这一决定,心中最大的倚仗,无非就是这支备而不用之四方新军;倘若将其发往北晋钦武作战,那广袤且无险可守之东方疆域,可真要让这位老宰相寝食难安了…… “宰相所言甚是!先不说能不能快速拿下钦武州郡,就算奇袭成功,倘若北晋君臣不为所动,我新军将士何去何从?继续占据城池的话,置东方的武安、永康二州于何地?举兵而归的话,岂非空耗钱粮?” 紧跟子车林木言辞,后将军、正王——司空闪,极力劝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右将军及所部将士被困花州整整一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生自灭吗?”心中不服,百里郁离毫不客气的反驳。 “放肆!为了援救花州将士,举国上下做了多少努力,你不知道吗?作为军中老将,岂能如此意气用事?”子车林木大骂。 “行了,众卿一心为国,朕都看在眼里!四方新军之调动,暂且作罢,容后再议!”不想几人因为争吵而伤了和气,赵逍急忙制止。 “启禀皇上,末将双盛将军——边合,有话要说,望皇上俯允。” “此乃朝会,小将军尽可畅所欲言!” 刚才百官伏地叩首,赵逍就曾注意到这个二十年华便屡立战功、一路升任双盛将军,特准回京述职的年轻人;当时他那下跪不像下跪、叩头不似叩头之举止,将其桀骜不驯之性格,深深烙在了赵逍脑中!此刻见他出列谏言,当即便欣然应允。 “启禀皇上,末将在双盛与北晋穆天寒交战之时,发现北晋将士不仅人人好战、且都不畏死,若非双盛城池坚固、兵精粮足,恐不能敌也!”初次入朝议事,纵然对繁琐之宫中礼仪多有不适,但边合还是顺从己心、大胆直言。 “亏你还是一州守将,焉能在这大殿之上公然长他国志气、灭我朝威风?”打断边合,余怒未消之百里郁离,立即扬指责骂。 “时刻吹嘘我永圣将士天下无敌,有用吗?若不能正视北晋兵士战力,纵使出动十万四方新军攻打其钦武之地,亦必铩羽而归!” 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边合都丝毫不惧百里郁离,听得一众同僚惊奇地看向这个边州小将。 “混账,你敢质疑我四方新军之战力?别以为打赢了几场微不足道的小仗,就不可一世了?见过月河决战吗?见过羽营所属吗?” 自己呕心沥血训练出来之四方新军,百里郁离岂容他人肆意诋毁,因而暴怒不止,大有上前与边合动手之架势。 “少年得志,确实应该意气风发,不过还需懂一些谦卑恭敬;信侯爱兵如子,情急之下出言不逊在所难免,不过还需适时克制一下自己之言行!”瞪了一眼边合与百里郁离,子车林木插话打起了圆场。 “言归正传,小将军接着说。”颔首示意百里郁离稍安勿躁,赵逍饶有兴致地看着边合。 “遵旨!末将愚见,北晋上将军、成王——穆天寒,分领东军诸事,专心应付玉衡战局;最王——梅无一,分领西军诸事,独对我永圣君臣;那总领全国兵阵战事之安王呢?赋闲在家垂钓为乐吗?以安王之威望、梅无一之才智、北晋兵士之战力,会围攻花州一年有余而不下吗?” 一连三问,赵逍及在场文武,全都若有所思;不等他们自己想通,边合拱手给出了解释: “原因无他,保存实力存国续种耳!众所众知,最近一个月以来,天焱大军已经顺利进驻帝州,完全占有了西平王朝这一百年帝都!算起来,天焱将士已经成功攻入过三国帝都,若是秦夜愿意,如今之玄中皇朝帝都,还会在宗政昱手中吗?当然,这些都成了过往,可以后呢?假以时日,待素君和秦夜完成整军部署,试问,他们下一步会剑指何方?是北晋州郡?还是我永圣城池?或许,有人会拿西平珠州来狡辩,但别忘了,西门刃已经同意对天焱皇朝质子纳贡,秦夜还有必要急着花费心思,去吃一块已经到了口中之肥肉吗?” “爱卿有何应对之法,但说无妨!” 边合所说,正是昨夜搅扰得赵逍难以入眠之罪魁祸首,苦思无果,本欲征询众臣意见,不成想却被百里郁离动用四方新军之谏言引偏了风向……幸好现在有边合主动提及,赵逍犹如看到希望一般,迫切地追问出口,称谓也从“小将军”改称了“爱卿”。 “禀报皇上,既然北晋君臣不愿打,我永圣皇朝又何必再强人所难?末将之意,马上派遣特使去往北晋文都,向北宫纵横表明我朝愿意放弃花州、换回恒州,以结两国盟好之想法……”边合恭敬答复。 “简直痴人说梦,北晋朝野怎么可能会同意?”一名文官骂道。 “放弃花州,如何对得起那些埋骨花州之将士?还有,令我等君臣如何面对为之孤军奋战之右将军及其麾下士卒?”一名武将怒吼。 “打了近三年,耗费钱粮无数、折损将士无计,到头来竟一无所得,甚至还赔上了信城,这怎么对国人交代?”此乃司空闪所说。 “天焱独霸、北晋势弱,舍天焱而盟北晋,这不是荒谬吗?惹怒素君和秦夜,兴信城之兵犯我州郡,如何应对?一旦他们再联合玄中、东极、乃至玉衡,四面围攻,仅凭我永圣与北晋两国,能敌否?” 刚刚平复心境之百里郁离,又因边合之标新立异,正色指出了永圣周边之严峻局势。 第32章 永圣之策(二) “之前,昭武王朝君崩国灭、西平王朝一分为二,余国君臣作壁上观;现在,西平帝州俯首称臣、中玄皇朝两国并立,余国君臣还是袖手旁观;一旦国弱民疲之北晋王朝再步上述几国后尘,敢问众位大人,天焱皇朝这只被天下诸国养大的老虎,会把獠牙利爪对准何处?” 面对百官质疑,边合不急不躁,再次以俱成事实之例子,问住了众臣;见皇上和同殿文武一时无语,他拱了拱手,接着劝谏: “如今之天焱皇朝,早已不是荧惑守心时的那个天焱皇朝,他天焱君臣一统天下之决心,谁人不知?眼下不尽早救国图存,更待何时?难道非要等着秦夜一一攻灭他国,把刀架在我永圣臣民之脖颈上,才知道反抗吗?” “可毕竟此刻还与天焱互为盟友,假使我朝主动撕毁盟约,转而结盟北晋,这岂不是授人以柄吗?诚如信侯所说,如果秦夜统兵来战,玄中、东极、玉衡趁机夹击,又该如何是好?” 礼部尚书——葛应,历来与永王交好,心疼他来回奔走于天焱、玉衡之同时,亦深知两国之邦交盟约不易,进而挺身出列,沉声提醒边合。 “葛尚书放心,玉衡与东极两国,长期不和,想要短时间内化干戈为玉帛,几无可能?又岂会联兵犯我永圣?就算将二者分开来说,玉衡大半兵马皆在其北部疆域与北晋对峙,何来多余士卒犯我州郡?再谈东极,且不论其国与我永圣尚属盟友,纵然撕破脸皮,他君臣不去收复被玉衡所占之失地,来和我永圣争个颜面干什么?至于最新建立之玄中皇朝,自有中玄皇朝对付,大可不必多虑!” 边合侃侃而谈,算是全面分析了永圣邻国之军情,以作回应。 “谈遍玉衡、东极、玄中,偏偏不议天焱,岂非避重就轻?老夫只问你,倘若秦夜兴兵攻打双盛,如何应对?”百里郁离冷哼一声,同天第四次出言驳斥边合。 “真到了那一天,侯爷视若珍宝之四方新军,可就真正有了用武之地!马战、步战不如羽营所属,借助固若金汤之城池,总该能够与之一较高下了吧?”一再被攻讦,忍得太多之边合渐渐失去耐心,冷冷嘲讽。 “秦夜之能征善战,老夫算是见识过了;传说他在天焱朝堂与百官辩论之时,也是力压群臣,老夫虽未亲身见证,谅也不假!今日观双盛将军所说,若能再在军事造诣上更上一层楼,或许可以和秦夜一比!”司空闪拦下急头白脸的百里郁离,言语之间对边合颇具期待。 “正王赞誉,末将愧不敢当!只盼能马革裹尸,以报皇上!”躬身一拜,边合说得既谦虚、又忠心。 “行了,时局如此,北晋君臣都能布局将来,我永圣朝野又何必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身为先帝老臣、百官之首,老夫这个宰相,上不能辅佐皇上富国强兵,下不能会同百官保家卫国,终致信城之失、花州之败、恒州之丧!实在万死难赎其罪,恳请皇上将老臣即刻锁拿下狱,以安国人之心!” 不得不承认,边合年纪虽小,其分析却是鞭辟入里,他所提出的应对之法,亦属解决当前危局之上上良策!果真能以困兽挣扎之花州换回恒州故地的话,那永圣不仅不用再冒东方疆域被侵之风险,而且说不定还能与北晋化敌为友,共同盟约抗衡日益强盛之天焱皇朝……想清楚这些,子车林木颤抖着身躯伏地叩首,心甘情愿地做了赵逍之替罪羔羊……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永圣皇朝立国百年,从无上将军一职之说,若双盛将军能够办成此事,你就是我朝第一个上将军!正王,扶一下宰相,朕绝非那种敢做不敢当之昏君庸主,更不会为了自己之君威圣颜,让宰相替朕受过!双盛将军功成之日,即是朕再下罪己诏之刻……今日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喜忧参半之赵逍言毕,独自负手离开了圣皇殿;当天下午,即有三道旨意传出: 第一道、诏命卫将军——赫连鉴天,暂停与北晋交兵,大军只需驻守圣郡即可。 第二道、诏命永王——赵无心、兵部尚书——太史令仁,放下手中一切要务,即刻还朝。 第三道、诏命双盛将军——边合,连夜出使北晋文都,处置朝会所议之事…… ———— “报……禀报右将军,北晋大军猛攻无花郡,天将军不幸被俘……他宁死不降,遭轩辕长剑枭首示众,无花郡已失……” 冲出重围之信使言毕,即刻倒地不起;帐中诸将上前查看,已因伤势过重,气绝身亡…… “右将军,天将军一生忠勇为国,却死在了小小无花郡,这究竟是谁的错?他可是追随您十数年的副将啊……” 挥手让帐前护卫将尸体抬下安葬,游击将军——罗草,捶胸顿足,高声直言。 “困守花州一年多,经历大小数十战,五万余弟兄打得只剩不到两万人……如今,就连天将军也去了,末将不明白,我朝援军为何迟迟不到?永都那帮文武重臣,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把我们这支孤军放在心上?”骁骑将军——解护,满脸质疑地问道。 “八成,已经把我军视作弃子,任由我等自生自灭……”定远将军——汪康,仰天长叹,摇头不止。 自从齐戟全军覆没,右将军——童寒酥,迅速聚拢城中五万余羸弱兵马应战,坚守花州至今,已经一年有余!期间,他穷尽毕生所学,与占有绝对优势之轩辕长剑,打得有声有色,不仅保花州不失,而且还伺机斩杀了轩辕长剑副将,大涨永圣军威…… 可随着北晋将士围城之时日越来越长、花州周边郡县逐步陷落、永圣士气也愈发低沉,就连一众将领也牢骚不断、抱怨不休,若非童寒酥极具威望且每战必身先士卒,恐怕这支花州守军,早就溃散! 只是,尽管童寒酥坚信国中救援大军不日即到,且确实亦曾收到朝廷调动赫连鉴天来援之密信,但日盼夜盼,直到自己唯一的副将——天路,今朝命丧敌手,仍旧不见援军之一兵一卒到来!也难怪罗草等三将出言不逊…… “你我都是军人,当以战死疆场为荣,哪来这么多废话?谁想走,本将现在就让他走;纵使只剩下本将一人,本将也誓死不退!” 好言相劝之法,童寒酥已经用了一次又一次,眼下再说,连他自己都难以信服了!无奈之下,唯有恶语刺激、以暴制暴。 “末将若是想走,又岂会陪右将军血战到今日?末将只是提醒右将军,我朝律法明文有定:‘凡丢城丧地者,杀无赦’!虽说实因敌我力量悬殊甚大、右将军不得已而弃守部分城池郡县,但国法无情,恐怕……”说到此处,罗草万分担忧地转身背对着众人,没有再吭声。 “我等舍生忘死的拼杀一年,为的是什么?没有我们,还有当下之花州吗?哪怕是皇上,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处置我等吧?那样的话,天理何在?君威何在?”解护不服,已隐隐流露出不尊赵逍之意。 “堂堂成王独子、皇室宗亲、赵侯、左将军——赵行卓,都能被秋后算账,何况你我外姓小将?以皇上铁血,纵然我等能够撑到还朝之日,只怕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学那丁程,投了天焱秦夜算了!”如果说解护还懂得收敛,那汪康之言,可就显得大逆不道了。 “一派胡言!你们也算军中老人了,嘴上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听着,骠骑大将军战死之后,花州军政便是以我童寒酥之命令是从,若你我承蒙上天眷顾、撑到援军到来,所有过错,由本将一人承担,与诸位将军无关;反之,若你我撑不到那一天,也该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皇上!你们,明白了吗?” 掏心掏肺的说完,童寒酥上前一一拍了拍罗草三人之双肩,眼睛里闪烁着坚定之光芒。 罗草三人闻言,先是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旋即都单膝下跪,齐齐高呼:“全听右将军差遣,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难同当!” “你们……这又何必……”童寒酥一怔,心中之感动之情,一时无以言表…… 第33章 好梦难全(一) “这是秦王昨日呈上来之奏本,趁着你们都在,一起议一议吧!” 焱宫御书房内,素君将秦夜奏本交给恒王,示意凌山、君适、谢战、文义、李文等上前共览。 “这个逆子,让他去接管一下福州,怎么杀了这么多人?” “皇甫凡还好,你看看谢光辉这个混账东西,不仅连日在帝州抄家灭门,而且还大张旗鼓地把搜刮来的财物,马驮车拉到了焱京……这……这干的什么事嘛?” 秦夜奏本中,前后提到了四件事: 其一、皇甫凡在福州逮捕问斩贪官污吏无数,菜市口每天都在上演血腥场面;谢光辉在帝州四处搜寻西平王朝原官吏之罪证,被其抄家灭门者,竟达百人!加上帝州皇宫中封存之财物,折合成白银,估计得有千万两之余,单单只是运送之兵士车马,就有三万之众。 其二、据蒹葭密报所述,永圣帝君一面下旨叫停赫连鉴天与梅无一之战事,一面紧急召回出使玉衡之赵无心、滞留天焱信城之太史令仁;同时,还诏命原双盛将军——边合,前往北晋文都商议花、恒二州互换之事。 其三、玄中皇朝遣使至焱京,传达了帝君——宗政昱,欲为皇太子——宗政权,择选素氏皇族之女为太子妃之意愿。 最后、谏言出兵北晋雨啸。 与后三件比起来,皇甫凡和谢光辉所为,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奈何恒王、谢战护犊心切,才看了第一件,就懒得再接着往下看,当场骂骂咧咧的自我责备起来。 “两个老东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脸皮这么厚?秦夜已经写得很明白,皇甫凡和谢光辉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且有理有据!你们如此一惊一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为了给自己儿子请功,你们还真豁得出去!”不屑地白了恒王和谢战一眼,君适在心中咒骂不止。 果如君适所想,正在品茶之素君听后,摇头笑着说: “两位少将军有功无过,恒王和骠骑大将军就不要多做指责了!传旨,双全侯接管福州有功,封林霜序为玲珑郡主,赐金千两,择日大婚;南湖伯接管帝州有功,加封其为南湖侯,赐金千两。” “老臣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恒王与谢战闻言,立即喜上眉梢地齐齐跪地,领旨谢恩。 “对于玄中皇朝太子妃之人选,众位爱卿可有谏言?”扶起恒王和谢战,素君绕过永圣之事,径直问及秦夜所奏之第三。 “秦王,别再只顾喝茶了!想让这几个老狐狸说真话,你我今天都得耗在这里!”环视凌山、君适、恒王、谢战、李文五人一番,素君不想啰里吧嗦的说来说去,端起茶盏之余,直接点名秦夜作答。 “启禀皇上,末将曾与皇叔素空之女、一一郡主——素泉,有过一面之缘……”秦夜起身,恭敬回复。 “泉妹乐善好施、清新脱俗,确实当为太子妃!送亲将军呢?” 打断秦夜,素君乾纲独断之后,又再次问向众人。 谏言太子妃这种出力不讨好之事,恒王和谢战等武将,或能以不擅政务为由搪塞过去;哪怕是凌山与君适这两个宰相,亦能以不识皇室待字闺中之女子为由——避而不答!但关于送亲将军一问,他们若是再敢推脱,那素君之怒火,恐怕就要撒到他们头上了。 于是乎,恒王推荐文义、谢战推荐皇甫无惧、君适推荐赵昭、李文推荐赵御,且各执一词,毫不退让! “秦王和宗政靖姐弟渊源颇深,又曾率兵去过玄都,还能有谁比他更合适吗?”厌烦眼前几人之争执不休,凌山清了清嗓子,高声举荐秦夜出任送亲将军一职。 “凌相所言,甚合朕意!秦王就好人做到底,帮朕送送泉妹!”轻轻拍了拍桌子,素君很是开心的表示赞许。 “末将遵旨,只是……”突然接到这一差事,与秦夜前往西平珠州安抚西门刃君臣、出兵北晋雨啸之构想南辕北辙,竟一时吞吞吐吐的不知所措! “说到此处,朕刚才都在疑惑,既然永圣君臣意欲交好北晋——以花州换回恒州,秦王又何必还要进兵北晋雨啸?就不怕适得其反,让本来不易结盟互换州郡之两国,暂时放下仇怨,联盟联军抗我天焱将士?” 看出秦夜心中所想,素君笑着摆了摆手,道出了自己之不解。 “皇上圣明!末将进兵北晋雨啸,就是为了成人之美,促成他们两国结盟并互换花、恒二州之地!” “秦王所言,可真是惊出下官一身冷汗!永圣皇朝立国百年,乃名副其实之老牌强国,绝非昭武与西平之流能够比肩的,这一点,秦王理应比下官更为清楚才是!另外,放眼北晋,北宫纵横有识人之眼光,亦有用人之胆识,尚算贤明;又兼安王、穆天寒、梅无一等能征善战之将帅辅佐,岂能等闲视之?两国分而灭之尚且难如登天,何况逼其连为一体?” 秦夜话音刚落,职任兵部尚书、兼中军将军之李文,不等其余之人表态,抢先述说了自己之观点。 “李尚书所言甚是!纵观秦王以往之种种奇谋妙计,或许一开始为人所不解,但尚能从中找到一些认可之处;眼下这个进兵逼迫永圣和北晋结盟之策,老夫实在找不到认同的地方,还请秦王慎重!”捋了捋胡子,谢战郑重其事地阐明了自己之态度。 “皇上容禀,诚如李尚书和骠骑大将军所说,末将也不支持进兵北晋雨啸,请皇上圣裁!”看了看神情凝重之恒王老帅,文义跟着附和。 “启禀皇上,老臣虽然不懂兵戈军阵,但秦王之策实在骇人听闻,请恕老臣不敢苟同!”此乃凌山之言。 “启禀皇上,秦王既然有此奏议,定然有他的理由!何妨听一听是否可行,再做决断?”这是君适所谏。 “你个老匹夫,你这哪是为国谏言,分明就是和老夫打擂台!都知道是否可行了,还决断什么?纯属屁话!” “你个老东西,好不讲理!你我同为宰相,难道就许你大放厥词?皇上在上,你最好收起你那些粗鄙之语,否则,别怪老夫参你一个君前失礼!” “行了行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争强好胜!别人谏言出兵北晋、逼其与永圣结盟,或许是得了失心疯,不值一提!但他是朕的股肱帅将所奏,岂会无理?你我君臣又岂能随意做出定论?” 一言不合就互相攻讦之凌山与君适,让素君颇感头疼;耐着性子制止住两人,又对李文三人解释了几句,才转身看向秦夜,示意他继续说。 “皇上圣明!在帝、福二州之地,皇上早有明旨诏告天下,所有官员既往不咎,可为何南湖侯、双全侯仍然难收兵刃、杀个不停?很简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纸醉金迷的贪官污吏,能一夜便转了性子,变得勤俭持家了吗?挥霍无度而又权柄在握,岂会洁身自好?如此一来,难免以身试法,继续作奸犯科!这样的话,被两位侯爷杀得血流成河,也就不足为奇了!” 依次朝在场之人拱手行了一礼,秦夜缓缓说了帝、福二州杀戮频发之原因;眼看他们神色各异,仍旧不解,秦夜接着论述: “为了一己之私,那些贪官污吏尚能不畏兵刃,何况彼此连年攻伐、身负血仇之两国?为了对付北晋,永圣君臣先是不辞辛劳结盟我天焱与东极,后又发兵十万,追随我天焱大军覆灭昭武;左将军赵行卓身死、骠骑大将军齐戟败亡、正王司空闪损兵七万余,外加弃守信城之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难道最终只为换来北晋之一纸盟书吗?” 饮尽余下茶水,秦夜顿了顿,再次开口: “而北晋呢?因为花州之失,北宫纵横唯一之亲弟——北宫驰骋,至今都还在圈禁,老皇帝——北宫至平,更是含恨而终;同样,为了制衡永圣,北宫纵横非但将永宁公主嫁到我秦王王府,还搭上了卫将军水浅、兵部尚书蓝先等人之性命!国仇家恨汇聚一处,北宫纵横会心甘情愿与永圣结盟吗?退一万步讲,纵然两国因风高浪急之形势勾搭在一起,就能同心同德、联军抗我天焱皇朝了吗?他们敢吗?好梦难全、为时已晚,现在之天下,谁国还敢与我天焱皇朝作对?” 第34章 好梦难全(二) “秦王旁征博引说了这么多,下官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不管北晋与永圣的结盟是好是坏,总归是不利我天焱皇朝一统天下的吧?下官还是那句话:两国分而灭之尚且难如登天,何况逼其连为一体?还望秦王三思而行!”李文摇了摇头,再次对着秦夜连发数问。 “李尚书稍安勿躁,容小子细细说来。”笑着朝李文行了一礼,秦夜又开始将心中之筹谋一一道出: “位于我天焱皇朝左右两侧之西平王朝与昭武王朝,一个苟延残喘、一个彻底覆灭。我天焱皇朝如今之国土疆域,占尽天下三成,已完全具备了一统天下之实力!而想要推进统一进程,就不得不出兵与我朝正前方之永圣皇朝交锋,但永圣君臣历来与我朝交好,不仅是盟友,就连其国皇后,都还是吾皇亲姐;贸然出兵,可谓师出无名……” 因此,依秦夜之意,不如先逼北晋、永圣结盟,再出兵攻占北晋雨啸,拉永圣下场参战。一旦永圣君臣出兵驰援北晋,那秦夜就可堂而皇之的发信城之兵,攻向永圣! 至于所谓的永圣和北晋联军,之前荧惑守心之时,兵微将寡之秦夜,尚且不惧中玄与昭武联军,何况今日? “带甲百万、猛将如云,不抓紧时机席卷天下,更待何时?李尚书执掌兵部,理应知道将士们的心愿,最近,一众武将请命回京述职的奏本,又像漫天雪花似的飘来了吧?” 话末,秦夜特意扯出南境侯朱明、开疆侯赵昭、破虏侯司马闯、兴业侯林许、先登侯孙灼、天翼侯李翼、勇武侯易错、博望侯欧阳广、全胜侯百里胜、双羽侯王羽、至诚侯阳永、相辅伯问寻、兴龙伯龙暗、风豹伯叔孙火、新战伯曹宁、文武伯项宣、昭兴将军杨通、凤舞将军呼延思醉等各地驻守武将一天一份之奏本,直接把李文问得双手一摊,苦笑着退回座位坐下了。 听完秦夜长篇大论,谢战、文义、凌山等人尽管不是完全支持,但也绝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群起反驳;在看到李文心服口服之模样后,他们索性也学着一直沉默不语之恒王,自顾自品起茶来。 “恒王,该您这个三军老帅说说了!” 北晋与永圣结盟联军,难成气候,这一点,素君已然清楚;但与天焱没有领土接壤之玉衡皇朝、东极王朝、无双皇朝等三国,会不会也因为惧怕天焱大军而像永圣君臣一般,早早走上联军共抗天焱之路?他始终不明,更不敢掉以轻心!眼见秦夜连喝两盏茶,不好再催其作答,于是转而问向恒王。 “回禀皇上,两年前之荧惑守心,倘若不是互相联盟联军,给中玄君臣及昭武朝野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单独举兵犯我双州地界;如今之永圣和北晋,何曾不是如此?我天焱将士与其逐个击破,不如让他们聚兵一处,一战而弱两国!”恒王起身,抱拳答复;看到素君依旧眉头紧皱,他又补充说道: “玉衡、东极、无双等三国与我天焱皇朝隔着北晋、永圣、玄中、中玄四国,暂时不会同我朝发生直接冲突;况且,此时的东极与无双,正忙着痛打落水狗——中玄皇朝,无暇顾及他国在北方之战事;剩下之玉衡就更不用说了,北晋与永圣可以联兵攻我天焱,也可以联兵夹击他玉衡,何去何从,帝君司玄极和司徒彪等一众武将,自会做出正确选择,皇上不必担心。” “皇上容禀,我天焱皇朝一统天下,乃大势所趋!灭昭武、占西平、裂中玄,我天焱三军士气大盛,正是继续开疆拓土之大好时机,老臣替犬子请战!” 赵侯——赵御、明国公——皇甫无惧,一个在帝州、一个在信城,到了这一刻,君适才明白秦夜之前的用意……心中无力地哀叹一声,他不甘就此放过让君安重新掌兵建功之时机,因而紧接恒王话茬,不顾身体年迈,立即伏地叩首,意欲抢夺进兵北晋雨啸之统帅一职。 文义看到君适举止,才飞快反应过来,跟着单膝下跪,争当统帅之位: “启禀皇上,玄都金银、帝州财帛,足以支撑我天焱皇朝再兴王道之师!龃龉不断、纷争不止之北晋与永圣,定可战而胜之,末将请战!” “启禀皇上……” “启禀皇上,秦王已被定为送亲将军,此战统帅,没他的份!”谢战大急,连忙拦住开口请命之秦夜,并搬出刚才的决定,断了他领兵攻伐北晋雨啸之念头! “哈哈哈,当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秦王之策,原来是为了逼北晋和永圣与我天焱一战,以便尽早成就我天焱皇朝一统天下之大业!够妙,也够霸道,朕心甚慰!” 挥手示意君适与文义起身,素君尤为高兴地把秦夜夸了一番,却只字不提何人出任此次的领军统帅。 “启禀皇上……”君适、文义、谢战三人不愿就此放弃,再次争先恐后的拱手请命。 “秦王贵为我天焱皇朝之三军统帅,如何调兵遣将,朕管不着!今日耽搁太久,朕累了,众卿退下吧!”谈及军务,素君又是那副事不关己之模样,春风满面地带着余恩走出了御书房。 一场关于北晋雨啸战事之商议,随着素君之离去,暂时告一段落!至少,凌山、君适、李文三人未在御书房多滞留一刻,尽皆匆匆各自回府去了;就连一心想要领兵攻伐北晋雨啸之文义和谢战两人,也没有过多纠缠秦夜,悻悻策马各奔东西。 何以会如此? 原因在于他们知道,秦夜行军布阵,从来不会走一步、看一步;一旦其谏言上奏,基本就已经完成了部署!唯一能劝他再行更改的,除了素君,无有旁人!而这对君臣向来同心,素君更是乐得自在,又岂会横加干预?是故,在素君信步离开之后,谢战等人即再无领兵前往北晋雨啸之希望…… “征伐北晋雨啸,虽说不是什么大战,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可疏忽,你欲让何人统兵?”一同去往秦王王府之路上,恒王沉声询问。 “回禀父王,赵御曾与小婿一起去过北晋文都,对雨啸之地多有留意;加之其在帝、福二州新得甲士十万,正可借此一试战力!”秦夜转身正对着恒王,恭敬答复。 “赵御之才,本王从不怀疑!只是那十万甲士,悉数为西平原来之兵,如何能尽心听从赵御指挥、全力杀敌?”恒王质疑。 “父王放心,小婿自会谏言皇上,以西平帝州原骠骑大将军——孟无伤,为征北将军;有他从旁辅助赵御,定可马到功成!”秦夜再答。 “如此,甚好!”展颜一笑,恒王赞许一声,便率先抢道看外孙去了。 “忙活这么久,又是叛国、又是诱敌,好不容易夺下恒州,因功受封‘最王’,到头来,不仅恒州将要得而复失,纵然是从未失守之雨啸之地,也要被我天焱皇朝收入囊中!梅无一啊梅无一,你不是自视甚高,觉得在我天焱难展胸中抱负吗?本王倒要看看,经此一战之后,北宫纵横会如何待你?” 似有憎恶、似有惋惜,秦夜长叹一声,挥手示意赵望和明征靠近。 “论道门之人,近期动向如何?”谈及梅无一,秦夜下意识地握紧缰绳,冷冷问向赵望。 “回禀秦王,入我天焱疆域之论道门一行,并无异常!”赵望驱马上前,拱手答复。 “嗯,只要遵守我天焱律法,随他们去吧!明征,那件事怎么样了?”简单回应赵望一句,在秦王王府门口,秦夜咬牙提问明征。 “回禀秦王,确定是文武堂高手无疑。”翻身下马,明征严肃答道。 “该死的东西……” 咒骂一声,秦夜不再多说什么,带着赵望和明征,快步走进了秦王王府。 ———— 论道门焱京分舵,位于城中最为繁华地界,与秦王王府仅有四条街之隔!微生千里当初选定此处创建分舵时,左右副门主皆以太过张扬为由,极力劝阻;不料微生千里大笑直言: “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反而有助我论道门发扬光大!何也?能让素君和秦夜放心之江湖势力,想不壮大也难啊!哈哈哈!” 两个副门主思忖之后,觉得在理,遂点头赞成;余下统领见状,亦拱手附和!于是乎,焱京分舵便声势浩大的落地开张了……至于其间主事人,则是门中之两位女统领:北统领——百里清、西南统领——花情。 “不得不说,这焱京城中之冬天,确实要比文都暖和许多;不知不觉中,都到腊八节了!回首往年,左右副门主可是会召集大家吃腊八粥呢!” 处理完门中俗务,百里清手执几支腊梅,迈着轻快之步伐,来到后院寻花情。 “整个分舵就那么一棵腊梅,隔三差五即被您荼毒;身为女子,也不懂得怜惜娇花。”正在出神之花情,看到她手中的素心梅,起身便要去抢。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般浅显的道理,花大统领居然不知,难怪独守空房至今!”百里清转身躲过,扬言挑逗。 “亏您还是做姐姐的,没个正经!本统领独守空房,您就双宿双栖了吗?”心事波动,花情俏脸微红,嘴上却不饶人。 “别急嘛,正所谓‘百年眷属三生定,千里姻缘一线牵’,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言毕,百里清取出一枝素心梅衔于口中,余下尽抛花情,旋即翩翩起舞。 相比于百里清之乐观开朗,花情本就显得忧郁孤僻,又因北宫纵横之故,她近来是愈发的郁郁寡欢了!不过,能在时隔多年后,再次见到百里清之曼妙舞姿,她还是随着其舞步低声吟唱起来: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遇人之不淑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两位统领好兴致,但愿若某没有大煞风景!”由西平帝州绕道焱京之西统领——西门若,无意中看到这一幕,深为自己之唐突感到后悔。 “本统领又不是为你而跳,激动什么?你不在帝州处置门中事务,来我分舵何干?”尚未尽兴之百里清走到花情身边,板着脸对西门若撒气。 “北统领有所不知,赵御顺利取了西平帝州之后,频频调动兵马,其志不小啊!”自知有愧,西门若先是后退一步,庄重地朝百里清行了一个天揖之礼,然后抱拳回复。 “西统领,我论道门不再干涉诸国之任何战事,此乃门主送别时三令五申之门规,你焉敢不遵?莫说赵御排兵布阵,就算他明日攻下西平珠州,又与你何干?” 焱京分舵能够日益壮大,可谓历经万难,身为主事者之一的百里清,投入其中之心血,恐怕只有与她朝夕相处之花情,能够体会;因此,凡是威胁到分舵安危之人和事,百里清一律都是敬而远之,生怕出了一丝差错而招致灭顶之灾!眼下,西门若竟大摇大摆的跑来与她述说天焱军情,这不是给分舵惹祸吗?也难怪她会瞬间翻脸无情、大骂不止。 “北统领息怒,如果只是针对西平珠州,若某自是管不着;只是,如果赵御对北晋图谋不轨呢……” “住口!这里只是分舵,你最好明白!今日之事,本统领全然不知,送客!”骂完,百里清挥手招来两个门人,不容分说就将西门若赶了出去。 “天焱如果真与北晋交兵,那你我便是身处危局之中!他星夜兼程赶来告知,也是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还把人家赶了出去?”眉头紧锁,花情上前为西门若打抱不平。 “领什么情?要领你领!赵望时刻盯着分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贸然前来这里,除了添乱,还有何益?”似乎还不解气,百里清胸口起伏,说得振振有词。 “张口赵望、闭口赵望,那么冷的一个人,都快被你念化了!”姐妹一场,花情怎会不知百里清心思,此刻搬出赵望打趣,正好帮西门若开脱。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百里清懒得再骂西门若,转而向她娇嗔道:“你个妮子,你懂什么……” 第35章 北晋真正的敌人 玉衡兵马磨刀霍霍、赫连鉴天鏖战不退、花州失地久攻不下、西平珠州音讯断绝……北晋王朝时下之局面,可谓危机四伏,稍有不慎,轻则战事不休、民生不安;重则山河破碎、国将不国! 可局势如此,帝君北宫纵横、最王梅无一这对君臣,非但不忧心忡忡、设法解困,反而谈笑风生、推波助澜: 对玉衡兵马,北宫纵横一面遣使前往愿京,假借盟约之事虚与委蛇,使得司玄极碍于信誉,迟迟下不了进兵钦武之地之决心;一面暗中知会成王、上将军——穆天寒,故意在怀阳州外示敌以弱,进而引诱其中守将、玉衡骠骑大将军——後厚,出城一战。 对赫连鉴天,梅无一亲自坐镇,既不主动挑衅、更不倡导死战,除了一直高挂免战牌之外,在面临非打不可之恶战时,往往又一战即退,多次让出部分恒州郡县,以致赫连鉴天不得不分兵把守,短时间内难以再聚重兵攻城。 对花州失地,在无花郡收复之后,北宫纵横采纳梅无一之策,不仅明旨撤回攻城之半数兵马,而且秘密派人告知轩辕长剑:花州之战,不能不打,但也不可往死里打,务必以保全兵士性命为第一要务。 对西平珠州,北宫纵横明旨庆贺天焱接管帝、福二州之同时,诏命安王统领两万雨潇边军,配合天焱信城兵马,一举肃清了串联于北晋和西平珠州之间的西夷蛮族,以此向天焱君臣表明绝了联合西平珠州之意…… 面对北宫纵横和梅无一“昏聩荒唐”之举措,那些不明真相的朝中官员,纷纷联名上书,强烈要求这对君臣悬崖勒马,以免将北晋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言辞激烈者,甚至以死劝谏,硬是逼得北宫纵横一怒之下,当众下旨杖毙了他们。 可饶是如此,群臣反对之声浪,却不降反升,已经开始有集体罢朝的迹象…… “启禀皇上,外患汹汹之际,实在不宜再生内乱!眼下永圣赫连鉴天已经奉诏止戈、特使边合亦在赶来我文都之途中,正可借机向百官吐露一二,以安朝野!”由雨啸连夜回到京师之安王,才一见到北宫纵横,等不及与梅无一客套,便立即恭敬谏言。 “皇上容禀,永圣既已稳住,剩下之玉衡君臣,打与不打,全然不再重要!况且有上将军坐镇,绝对不会出事,是时候告诉朝野真相了。”梅无一起身,顺着安王所说,从容劝谏。 “有三王齐心辅佐朕,有何惧哉?也罢,告诉百官也好,省得他们整天疑神疑鬼!不过,对占我怀阳州郡之後厚,最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难道就甘愿一无所获?”北宫纵横微微点了点头,眼含期许地看向梅无一。 “皇上放心,後厚因常年驻守边境而无寸功新立,身为玉衡骠骑大将军,眼睁睁看着司任与司徒彪捷报频传,岂会甘心?面对我军示弱,其必定中计出兵;依微臣推测,明天即会有怀阳方向之军报传来。” “如此甚好!来人,上酒,朕要和两位王爷好好痛饮一番……” 得到梅无一保证,北宫纵横当即龙颜大悦,非要拉着安王两人一起,喝到半夜才散场…… 第二天早朝,当梅无一奉旨讲明近期策略意图之后,礼部尚书——蓝天,又由着自己性子,急冲冲出列辩驳: “依最王所言,我北晋王朝折了那么多大好儿郎,最后非但怀阳不保,就连故地花州,也要靠出卖恒州,才能收回来吗?请恕老夫愚钝,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何好处?” “你个老小子,永远这般猴急!外有赫连鉴天大军猛攻、内有门阀世家作乱之恒州,若要守住,该付出何等代价,你想过吗?如果能以此州换回我朝花州故地,既可保存实力,又可与永圣化敌为友、共抗天焱,何乐不为?至于怀阳,本王相信上将军!” 向朝野传达真相,原本就是安王最先主张的,因此在看到蓝天质问梅无一时,他便老气横秋地说得对方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事关怀阳大捷之穆天寒军报,恰到好处地送到了大殿之中。 在北宫纵横示意之下,安王欣喜而郑重的打开军报,高声念了出来: “天佑吾皇、天佑北晋,後厚贪功中计,倾怀阳之兵夜袭我军大营,大败逃窜至北盛郡,我北晋儿郎经此一役,斩首六万!除北盛郡之地,怀阳城及其余郡县,皆已收复。” “天佑吾皇、天佑北晋……”听完军报之文武百官,同时激动地高声庆贺。 “启禀皇上,老臣近来病体难愈,都不曾过问我朝军政战事,全赖皇上统筹、三位王爷布局,身为宰相,实感惭愧!但是,三位王爷既然已经把天焱视作真正的敌人,为何只顾周旋永圣、鏖战玉衡,却把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抛诸脑后?难道你们指望他们大发慈悲,待我北晋万事俱备,才予攻击吗?” 脸色苍白憔悴、语气却铿锵有力之老宰相——长孙中成,犀利、精准地指出了梅无一等人谋划之漏洞所在,使得刚刚还沉浸在狂喜中之君臣,宛如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似的,悉数冷静了下来。 “宰相不必多虑,关于天焱君臣,朕与最王之前亦曾有过分析,且不说中玄紫呈、西平帝州这些刚刚占据之城池州郡,足以让素君和秦夜无暇他顾;另外,纵观天焱兵力布置,就算他们贪得无厌、好战嗜杀,想要接着染指我北晋边境,恐怕也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皇上圣明,天焱距离我北晋雨啸最近之驻军,无非信城的五万新兵,不足为虑!况且,秦夜先失挚爱韦青璇,再得秦起、秦翦、秦颇三子,大悲大喜之下,意欲专注战阵,绝非易事!是故,微臣断言,在我北晋和永圣结盟定约之前,他天焱君臣,不会妄动刀兵犯我边境。” “不错,先前为了威慑西平珠州,秦夜撤回了最先进驻信城之兴州兵马,如今之信城,莫说只有区区五万新兵,纵然他有十万精兵,又能如何?永圣君臣既然已经决定和我北晋会盟,岂能不拿出一些诚意?本王猜测,一旦信城方向出现异动,永圣之双盛驻军,必定会有所回应,天焱没必要冒这个险!再说,我朝同永圣联盟在即,秦夜胆敢再轻启战端,不是逼我两国加快订盟吗?他没这么蠢!” 北宫纵横开头解说、梅无一进一步补充、安王最后再作完善,让长孙中成心中之疑虑尽去,对着他们三人拱了拱手,咳嗽着正要退回位列;不料,一声“雨啸八百里急报”,直接将他吓得瘫倒在地,口中不断重复着“百密一疏”四字…… 据雨啸守将——董持,信中绝笔:天焱赵御亲统十万大军,借道西平珠州,突然出现在雨啸城外并迅速发起猛攻,两万守军明知不敌,却毅然决然选择与城共存亡。 “启禀皇上,末将奉命冲出重围前来文都报信之时,雨啸已经城破,董将军正率部与敌殊死搏杀,现在……现在十有八九是丢了……” “西平珠州地界,离雨啸之地亦有上百里,赵御领兵来攻,尔等岂能无察?” 汗流浃背之北宫纵横猛地起身,朝那名信使问出了在场之人都关心的问题。 “回禀皇上,董将军吩咐:‘安王好不容易才诛灭盘桓在边境上之西夷蛮族、隔绝了西平珠州之往来,未免节外生枝、徒惹天焱密探生疑,干脆撤回布置在边境上之斥候算了,反正西平珠州不可能举兵犯境。’因此,事先并无任何消息知道赵御大军之动向……” 事到如今,信使不敢有任何隐瞒,老实交代了一切之后,便颤抖着跪在地上,心如死灰地等候治罪。 一着不慎,连愤怒都成了多余,北宫纵横无意怪罪任何人,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秦夜,你个该死的东西,本王此生,若不能将你碎尸万段,宁可万箭穿心!”此时之梅无一,无疑是倍感羞辱的,看着北宫纵横摇摇晃晃离去之背影,他双手紧攥,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暗暗发下了毒誓。 “不遵常理、奇谋不断……秦夜啊秦夜,你还真是个怪胎!可一,你在天焱好吗?为父与你夫君这一仗,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来了……”满脸苦笑,安王搀着埋怨不停之长孙中成,随众臣一起退出了日月所照殿。 第36章 该与不该 时隔一年有余,当素徛再次踏入安亲王王府,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景象,宛如梦境一般,直让他觉得恍惚。 正值腊八节,阴沉之天空下,昔日门庭若市、气派恢宏之院落,如今却是枯叶遍地、荒草丛生;就连中间那头汇聚众多能工巧匠心血、象征秉节稳重之铁牛,亦再无往日锃亮无比、生机盎然的神采,已然变得锈迹斑斑、令人生厌…… “自秦夜出征中玄紫呈至今,皇叔对别人闭门谢客也就算了,为何竟连侄儿也不见?还有,素君和秦夜只是收了王府府兵,并没有剥夺您亲王的其他权力,为何连下人也所剩无几了?” 进门许久,无人侍奉,热茶都没喝上一口之素徛,好不容易找到独自垂钓之素空,忍不住连番抱怨起来。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惆怅人生不满百,一事无成头雪白’……贤侄可知何意?”一心注视水面,素空看都没看素徛一眼,自顾自吟诗反问。 “请恕侄儿愚钝,不懂风雅!也劝皇叔重整旗鼓,少做这些搜奇抉怪的事。”对于诗词歌赋,素徛历来不屑一顾,此时听素空提及,顿时反感地沉声回复。 “水中游鱼在看到美食之际,有的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有的晚了一步,不前不后奔走于中;还有的反应迟钝,落在了最后面……结果呢?最先那条鱼,确实吃到了美食,可它也成了别人盘中餐!” 淡淡说完,素空扬手一拉,一条肥大的银鱼,摇头摆尾地出现在空中!等他将不断挣扎的猎物取下,又继续抛饵静坐、不再言语。 听出素空言外之意,素徛摒退随从,坐到了他旁边,久久不语。 “先驱者已亡,你猜下次上钩之鱼,是方才之中间者、还是后者?”素徛能够不急不躁地坐下来,素空颇为赞许,于是接着未尽之话题,开口问道。 “中间者,应被刚才上钩者之躁动吓跑了;所以侄儿推断,下一条上钩之鱼,应为影响最小之后者。” “未必!当然,对错与否,你我无从求证,本王只能以世事无绝对来答复你!” 微笑起身,素空不再管平时视若珍宝之鱼竿,示意尚未回过神来之素徛,一同回了书房。 “泉妹也在,难怪没人上茶,原来是皇叔打算让侄儿等着喝泉妹亲手烹的好茶。” 素徛和素泉自幼投缘,两人的感情宛如亲兄妹一般,可谓好得羡煞旁人!而这,或许也正是素空与其亲近、将他视若己出的主要原因。 “喝茶没问题,其余不中听的话,少说!否则,以后万勿再来。”一改往日端庄,素泉毫不客气地直言威胁。 “泉妹心地善良、贤名远播,为何就不肯对愚兄温柔一点?有朝一日嫁作他人妇,可不要为过往之恶语相向,生出悔意才好!”慵懒随意地坐下,素徛信手取过一盏热茶,笑嘻嘻的品了起来。 “你娶妻又纳妾,也不见你把曾经这油嘴滑舌之臭毛病改了!”素泉抓起桌上之抹布扔向素徛,没好气的反驳。 “哈哈哈,愚兄知错,泉妹勿怪!”要事在身,素徛不想多做纠缠,快速规规矩矩的行礼道歉。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父王也不会无故叫我到此!说吧,皇上意欲将我赐婚何人?” 此言一出,不管是气定神闲之素空、还是故作正经之素徛,无不大惊失色!他们实在想不到,上次王府出事后便主动禁足家中之素泉,是如何知道自己被赐婚一事的? “生在皇家,命该如此,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居然来得这么快。”素泉喝了一口自己倒的茶,轻描淡写地作了解释。 “是最近建国之玄中皇朝太子——宗政权!由宗政昱派到焱京之使团提出、秦夜上奏素君,经其斟酌再三、亲口应允的!愚兄一听到消息,就……” “父王是何时与宗政昱定下此婚事的?刺杀秦夜之前?还是金砖被抄没之后?”打断素徛,素泉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王,语气凛如霜雪。 素徛闻言,立即跟着看向仰屋窃叹之素空,支支吾吾问道: “皇叔……您……早就知道?难怪有那闲工夫钓鱼……原来都是您在暗中操控……” “多说无益!素徛,本王问你,当你知道泉儿被赐婚宗政权那一刻,你也是为她开心的吧?要不然以你的性格,岂会安分陪本王钓鱼?既然如此,本王倒要再问,你为何是喜不是悲?”背对两人,素空不答反问。 “这……我……” 在与素君及秦夜的这场权力角逐中,安亲王王府已然全面落败,只要素君和秦夜这对君臣始终如一,素空在天焱皇朝,便绝无任何翻身之可能!而显贵一时之皇室宗亲,一旦失了权势地位,其结局往往又是远远比不上普通百姓的。 以素空所犯之罪行,身为唯一女儿之素泉,莫说安居王府、婚配一国储君,哪怕苟全性命、守住贞洁,若无秦夜居中力保,恐怕都是痴人说梦! 这些,素空清楚、素泉明白,素徛也知道,但要他在此刻说出此等上不了台面之真相,他是决然做不到的!所以吞吞吐吐半天,终究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在焱京,乃至天焱其他州郡疆域,为父已经护不了你周全……朝堂波谲云诡、局势反复无常,为父实在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玄中皇朝或许不是什么首善之地、宗政权或许也不是什么如意郎君,但是,为父真的尽力了……” 见素徛迟迟不愿开口,素空不再强人所难,转身缓缓坐下,以一个父亲的口吻,真心实意道出了满是不甘与无奈之言辞。 “皇叔别这么说,玄中皇朝有我天焱皇朝支持,定无大碍;至于宗政权,以秦夜那种嫉恶如仇之性格,都能时刻把他带在身边,说明其各方面都不差!况且,泉妹嫁过去便是太子妃,用不了多久,还会更上一步,成为一国皇后……” “不用说了,送亲将军是谁?” 素徛绞尽脑汁的劝说,在素泉听来,却是愈发刺耳!不容其说完,她再次打断,问了对面两人一个意想不到之问题。 “朝中百官,有人推荐明国公——皇甫无惧,有人推荐车骑将军——赵昭,有人推荐赵侯——赵御,有人推荐右将军——文义……众说纷纭、各持己见!直到左相拄着拐杖说出:秦夜和宗政靖姐弟渊源颇深,又曾率兵去过玄都,还能有谁比他更合适吗?才让百官折服,进而一致推举秦夜送亲……我就不明白了,为何推荐他人,便是形同野人献曝;唯独推荐秦夜,即可一锤定音?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堂堂战神送亲,确实比他人更有台面!泉妹也可借此机会,好好树立一下自己之威严……” 素徛尚在侃侃而谈,素泉却已面无表情的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泉儿……为父也是逼不得已,不要怪为父……”叫住女儿,素空神情痛苦的哀求。 “父王若还念及父女之情,当着素徛之面,烦请坦诚回答女儿:父王是何时与宗政昱定下此婚事的?刺杀秦夜之前?还是金砖被抄没之后?” 止住脚步,素泉再一次问出了素空避而不答之问题。 “金砖被抄没之后……”素空摇头,最终还是不忍欺瞒,告知了实情。 “亲兵被夺、金砖被抄,空空如也之安亲王王府,竟然还能与蓄势待发、对中玄江山势在必得之宗政昱,定下联姻盟约……秦夜若是知道父王之残余势力,也如此令人生畏,会不会后悔当日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泉妹……皇叔……” 素泉心灰意冷、拂袖而去,素徛震惊之余,意欲阻拦却已来不及;心有重重疑虑想要问询素空,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那些鱼不管是中间者,还是后者,在那一方天地里,只要垂钓者不收竿,它们迟早都会落人口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王不想坐以待毙,你可明白?纵然万人唾骂、遗臭万年,本王也要复仇……” “皇叔……” “无妨,待泉儿出嫁,本王除了这身臭皮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该与不该,一切都太迟了……回去吧,圣旨马上就会到,以后这安亲王王府,少来为妙!” 第37章 偷心(一) 诸国你来我往、智计百出,时间于不知不觉中,一晃而到了一个月后。 “混账,太子册封大典他不去,大婚也不去了吗?你们去告诉宗政权,若他只想在秦夜麾下当个将军,可以,给父皇生下太孙就行!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吗?软的不行,不会来硬的?现在就去福州把他绑回玄都,再有差池,提头来见!” 宗政靖大骂一通,将劝说宗政权启程玄都无果之数名特使,统统打发出了右将军府。 “婉瑜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靖姐姐生这么大的气!” “嘘,这下有好戏看了!” 梁婉瑜比了比手势,示意文伊月看向门口。 文伊月定睛一看,原来是秦照来看她们了。 “呦,忙得顾头不顾腚之秦大王爷,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此转转?”余怒未消,宗政靖丝毫不给秦夜好脸色。 “呀,公主这是打算找秦夜撒气了!来来来,尽管骂,若还不解气,大可打上几下,千万别憋坏了身子。”秦夜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凑了过去,任由佳人发落。 “这一巴掌下去,纵使婉瑜姐姐和伊月妹妹不计较,纤心姐姐、可一姐姐、怡景姐姐又岂会饶我?” “你别把她们想的那么好,一个只顾带娃、一个拳脚相踢、一个闭门不见……本王招谁惹谁了,何以落到如此下场?” 径自坐到地上,秦夜趴在宗政靖双腿上,像个怨妇似的开始抱怨。 “纤心姐姐不屑与旁人争宠,自是懒得理你;可一姐姐就不用说了,你都进兵北晋雨啸了,还能指望她小鸟依人的伺候你吗?至于怡景姐姐,帝、福二州血流成河,你让她一时如何面对你这个罪魁祸首?” 拉着文伊月缓缓上前,梁婉瑜耐心开导秦夜。 “本公主算是看出来了,在一众姐妹之间,唯有婉瑜姐姐是无条件的信任你、呵护你……”自叹弗如,宗政靖低声作评。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本王与婉瑜是何等情分?”秦夜心中高兴之余,言辞也逐渐臭屁起来。 “给你脸了是不是?说,来此何事?” 本就心生醋意之宗政靖,在看到秦夜得意之神情后,立即揪着他的右耳,高声质问。 “可一这个臭毛病,终究还是传授给你们了……”对于宗政靖等女,秦夜是打不得、骂不得,唯有强忍着疼痛,借安可一之名,耍一下嘴皮子。 “他好歹是帝国三军之统帅,妹妹还是给他留点薄面,点到为止吧。”看到秦夜受罪,梁婉瑜心疼地凑近劝说“执牛耳”之宗政靖。 眼见秦夜面色通红,方知自己下手重了的宗政靖,连忙松开了他,极其难为情的退到文伊月身边,不再吱声。 “行了,为夫皮糙肉厚,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柔情抚摸了一下梁婉瑜之及腰长发,秦夜不忘好言安抚宗政靖。 “听爹爹说,赵侯虽然取了北晋雨啸,但周边所属郡县却久攻不下,想必一时半会不会休战还京了!果真这样的话,素荷那个妮子怎么办?秦照,伊月不想像她那样在焱京苦等,你去哪,伊月也要去哪!” 文伊月似乎猜到了秦夜来意,提前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要借此逼他改变主意。 “不行,青璇之事,绝不容许再重演,为夫承受不了!此次送亲,若非考虑到靖儿之身份,为夫是断断不会想让她一同前往玄都的!你和婉瑜暂且安心在右将军府住着,实在无聊,也可到街上去走一走;不过,必须有羽营所属护卫!”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秦夜不容置喙地宣布了心中决定。 “何时启程?”梁婉瑜和宗政靖不约而同的问出口。 “明天早上辰正时刻。”秦夜神情严肃,脱口答复。 “嗯,我和伊月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此乃梁婉瑜所说。 “嗯,我马上去准备,绝不耽误行程。”这是宗政靖之言。 “好了,听话!快了,忙完这件事,就带你去仁州看海,为夫保证。”看着万分委屈之文伊月,秦夜实在不忍,于是当着其余两女之面,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用心安慰。 “嗯,伊月听你的……”感受到秦夜之内疚,文伊月不再任性,娇声回应。 此间事了,秦夜一刻也不敢逗留,恋恋不舍的告别三女,抓紧时间准备明日之送亲事宜去了。 ———— “青璇出事,原本以为皇上会让你多休息一段时间,想不到,就算你不率军出征,也还是难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夜半子时,秦雨任夫妇见儿子书房仍旧灯火通明,遂亲自去厨房熬了一锅参汤,满心欢喜的送到了秦夜案几上;看其喝得一滴不剩,周慈既高兴、又心疼地长叹起来。 “妇人之见!男子汉大丈夫,不为国尽心竭力,意欲何为?”秦雨任一直信奉“慈母多败儿”之论断,因此在听到自己老伴所言后,立即反驳。 “秦雨任,你少跟老身来这套!当初你辞官回乡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自己糊涂半生,到头来却蛮横苛责儿子,岂有此理?” 长子秦天久无音讯,次子秦夜虽然功盖万世,却也聚少离多,使得身为母亲之周慈,常常因为思子心切而茶饭不思!此刻难得宽慰几分,又因秦雨任不合时宜之几句言辞,变得尤为愤怒。 “母亲放心,孩儿已经给兄长去了书信,催他尽快回来侍奉二老!有查明皇贵妃娘娘之大功在,皇上定然不会亏待他的;届时,封爵赐府,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看出自己母亲之心思,秦夜笑着告知了近日所为。 “你大哥能回来,母亲自是高兴万分,但封爵可以,赐府则就不必了,你休想让老身顾儿难顾孙,与三个爱孙分开。”秦夜之孝顺周到,周慈大为受用,可一想到日后要两处奔波,她就眉头紧锁,进而出口拒绝秦夜提到的赐府一事。 “好了,儿子军务缠身,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秦雨任担心秦夜延误军机,所以及时提醒。 “都怪你没用,堂堂一个兵部侍郎,竟然什么忙也帮不上!”尽管周慈疼惜儿子,但她深知国事为重,是故在听到秦雨任所说之后,便一边迈步离开,一边埋汰自己老伴。 “看你这话说的,老夫虽为兵部侍郎,可儿子更是执掌三军之帝国统帅,谁帮谁还不一定呢……” 听着远处传来父亲之自嘲声音,秦夜摇头笑着重新坐回原处,继续处理余下之军务;一夜,就这般悄然而逝…… 伴着初春之朝阳,秦夜接上同样一宿未睡之宗政靖,会合披红挂绿之送亲队伍,在赵望与明征率领之三千羽营所属护卫下,于天焱皇朝天一四年二月七日这一天,踏上了漫长之送亲路。 “皇叔,不知您发觉没有,泉妹每次听到秦夜之名时的神色,总会有那么一丝怪异!似爱慕、似嫉妒、甚至不甘……”目送上轿之素泉渐渐远去,素徛拉住急欲离开之素空,颇为正经地打开了话题。 “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今日一别,或许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了……看在秦夜护送泉儿之份上、看在泉儿心中那份不可言说之情意上,希望你与秦夜,能够彻底化敌为友!”告诫一番,素空最后望了一眼自己女儿远去的方向,转身走回了安亲王王府。 “真是见了鬼了,这么多万人倾心之奇女子,一个个怎么就相中了秦夜?难不成,这混账小子竟是个妖物,会那什么‘偷心’之术?” 自顾自说完,素徛懒得去管旁人眼光,一溜烟跑入安亲王王府,大喊着喝喜酒去了…… 第38章 偷心(二) 历时近两个月,秦夜一行出焱京、经华京、过双州、穿耀州、越紫呈,终于再次到达了龙凤郡。 这一日申正时刻,陪嫁丫鬟——诗情,奉素泉之命,前来邀请正在闲谈之秦夜和宗政靖,到其下榻院中一叙。 为防落人口实,秦夜本想推脱不去;奈何拗不过宗政靖之好奇心,只好摇头同往。 “虽说不能像姐姐那样扬鞭策马,但妹妹在车驾之中,也能切身感受到我天焱皇朝之疆域是何等辽阔!真不敢想象曾经之宇尊皇朝,又是何等气派?”换下嫁衣、着一身淡雅碧纱裙之素泉,一边将刚刚泡好之春茶推到秦夜和宗政靖面前,一边缓缓道出了心中感慨。 “天焱皇上赐婚、堂堂秦王送亲,尽管还未行礼,但公主已然是我宗政一族之人,姐姐在此就先冒昧称妹妹为弟妹了!”一出言就提及世人三缄其口之宇尊皇朝,宗政靖对于这个从未谋面、却即将成为自己弟媳之女子,不由得突然慎重起来,立即把话题转移到二人称呼上。 “姐姐既然把妹妹当做一家人,那妹妹有什么话,可就直言不讳了?”顺着宗政靖的话茬,素泉笑着反问。 宗政靖闻言,瞬时有一种落入圈套之错觉,脸上面不改色默许对方,桌子底下之右手,则轻轻捏了一下秦夜大腿;秦夜心领神会,也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这个为国联姻之宗室女子。 “玄中皇朝创立、父皇登基为帝,太子和公主却双双不曾出面参与,妹妹实在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居然比父皇开国称帝还重要?玄中皇朝在我天焱君臣之全力帮助下横空出世,本就非议不断、恶言不停,太子和公主此举,就不怕授人以柄,给父皇添乱吗?”素泉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这些足以让对面两人魂惊魄惕之言辞。 “听秦王之前所说,弟妹深居简出、乐善好施,从不过问天下诸国政事,如今看来,无所不知之秦大王爷,也有失算的一天。” 如果说宗政靖刚才之应对,是发自内心的和颜悦色,那么现在之回复,已然开始柔中带刺、笑里藏刀!只见她说完,便把尚未喝尽之盏中茶,顺手倒在了地上。 “覆水难收,正如当今之天下大势,一统之命数全在天焱,不可逆转!秦王他日领兵再入玄都,不知公主将如何自处?是殉国?还是苟活?”似乎对宗政靖将自己亲手泡的好茶弃置于地感到生气,素泉之言辞,亦变得愈发犀利。 “哈哈哈,弟妹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原来只是为了试探姐姐吗?幸好有可一姐姐、怡景姐姐为伴,否则,姐姐或许还真被弟妹问住了!也罢,姐姐不妨在此将我等一众姐妹之想法,尽数告知弟妹。” 获悉素泉意图,宗政靖心中顿感轻松,当即信手取过她面前之茶壶,自顾自倒了满满一盏,大方地一饮而尽!紧接着,娓娓述说了安可一、西门怡景及自己三人达成之共识。 原来,她们三人一致认为:不管是为国联姻、还是入住秦王王府为奴为婢、抑或假借秦夜之名为国谋利,身为女子,她们全都已经尽力了!至于天下走势、母国兴亡,她们无力再管,也不想再管!因此,无论是北晋王朝、还是西平王朝、乃至最新出现的玄中皇朝,兴盛,她们乐见其成;败亡,她们自会年年祭奠,仅此而已! 若谁想让她们殉国,那对不起,且不说安可一与西门怡景已经身为人母,就算是贵为皇族公主、尚未出嫁生子之宗政靖,也是绝对不可能为国殉葬的!她们爱国,但更爱秦夜,哪怕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她们也要和他在一起。 “想不到妹妹寥寥数语,竟招致姐姐一番真情流露,能有这么多倾国倾城之佳人死心塌地相守一生,秦王可真有福气!”听完宗政靖自证,素泉起身向着秦夜行了一个万福礼,极为羡慕地称赞起来。 “公主过誉,末将惭愧!此地距离玄都,已不足百里,公主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意欲告知末将,还请明言。”素泉今日之怪异,秦夜料定她不会只说这些无关痛痒之话语,必然还有下文,于是起身回了一个天揖大礼,直言劝说。 “秦王洞悉人心、料事如神,素泉佩服!不错,此时特意把二位请来,确实有一件隐秘之事需要告知,方才所说,确实不过是为了试探姐姐之心意如何……我天焱皇朝和玄中皇朝之联姻,看似顺理成章,实则乃素泉父王与姐姐父皇,早就蓄谋已久之计策!他们的目的,也许是为了自保、也许是为了乱世争雄,但绝对不是为了我天焱皇朝好……后事如何,还望秦王多加留意,以防陷入他们陷阱……” 心中释然,素泉不再隐瞒,爽快地说出了自己之担忧。 秦夜与宗政靖听毕,情不自禁互看彼此良久,谁都没有接话;直到素泉掩面咳嗽,秦夜才拱手问道: “公主所说,太过骇人,轻则安亲王王府鸡犬不留,重则玄中皇朝君死国灭,不知公主想过没有?” “近百年中,列国纷争,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或许是本公主厌倦了这四分五裂之世间,也或许是因为本公主,实在不愿有一统天下之志、之能之天焱,陷入不可预知之危局!素泉这么说,不知能否回答秦王之问?”不假思索,素泉毫无保留的阐明了自己观点。 “公主大义,末将替皇上、替天焱臣民先行叩谢了!”后退一步,秦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对着素泉伏地叩首,使得旁边之两女,一时不知所措。 “男儿膝下有黄金,秦王能不顾颜面卑躬屈膝,吾皇幸甚、天焱幸甚!”率先反应过来之素泉,连忙上前轻轻推了推呆若木鸡之宗政靖,示意她搀扶起秦夜。 “虽然末将暂时不知道皇叔到底藏匿了多少实力,居然能让玄中帝君心甘情愿的结盟,但请公主放心,有皇上和末将在,定保天焱万无一失!至于皇叔,末将亦会护他周全,权当报答公主今日之恩。”秦夜起身,信誓旦旦地给出了承诺。 “如此,一切就有劳秦王了!”目的达到,素泉心满意足的行礼答谢。 秦夜恭敬还礼并趁机话别之后,便拉着依旧魂不守舍之宗政靖,一起走出了院子。 “怎么这个样子?你父皇又不是现在就与我天焱将士宣战,别担心!”温柔刮了一下宗政靖的明堂,秦夜含情脉脉的揽她入怀,附耳安慰。 “呆瓜笨驴!关于父皇和玄中皇朝,本公主已有明言在先,岂会再庸人自扰?”听到秦夜会错意,宗政靖怫然不悦地挣脱开来,板着花容扬指抱怨。 “这……这……为夫知错,还请爱妃告知原因!”宗政靖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这一点秦夜深信不疑,但把今日之事仔细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她生气之缘由,进而只能诚恳道歉,静候真相。 “你是偷心贼吗?为何凡是与你有关之绝色佳人,都或多或少会看上你?”仿佛骂了还不解气,宗政靖又挥舞着粉拳,不断捶打着秦夜。 “这……这从何说起……”不敢躲避、不敢辩驳,秦夜只好小声求证。 “算了,这天下之男女,何人心中还不曾藏有一个人?就像可一姐姐对北宫纵横、怡景姐姐对苏胤上将军,哈哈哈!”话锋一转,宗政靖拔出天下剑,大笑着朝空中挥去。 “越说越离谱,好端端的提那些个破事干嘛?一会怒、一会笑,真是个疯丫头!”换做别人,公然触及自己心中逆鳞,纵使不刀剑相加,也该破口大骂!但面对宗政靖,秦夜非但不生气,不过左顾右盼嘀咕几句,又宠溺地追了上去。 “那你心里藏了什么人?” “一个连臭狗屎都比不上的臭小子!” “这……你如今已是玄中皇朝之无上公主,注意言辞!” “本公主就这般俗不可耐,爱要不要!” “这……不敢不要……” “别勉强嘛!顺心而为!” “那还是要吧!” “没有勉强?不是违心?” “心甘情愿,非你不可!” “你猜本公主信不信?” “额……” “哈哈哈,真是个榆木脑袋……” 第39章 中玄阴云 于中胜地界续国争雄之中玄皇朝,在这不足一年之风云变幻中,可谓君臣惶恐、朝野难安! 曾经,不可一世之中玄人士,或许万难感同身受于偏安一隅之昭武王朝、西平帝州、西平珠州等政权之困境,直到如今与同根同源之玄中皇朝并国而立,方知其间之艰苦和无奈……非但时时担心强敌举兵犯境,还需夜夜防着再次祸起萧墙,这可害苦了宗政兴、宗政旻这对君臣兄弟。 好不容易稳住手中州郡之局面,西平帝州称臣天焱、西平珠州纳贡素君之西方消息传来,无异于进一步加深了中玄君臣的兔死狐悲之感,使得刚刚平静下来之朝野内外,又开始躁动不止,各种悲观消极、危言耸听之言论,一时间全部涌向年轻之中玄帝君——宗政兴、及年轻之中玄宰相——宗政旻。 一波未平,天焱赵御借道西平珠州,攻占北晋雨啸之北方军报,又以八百里加急之方式,飞速送达了中胜皇宫!待翌日早朝宣读之后,不出宗政旻兄弟二人所料,满殿百官,除了万强、于元两位国公武将,哪怕六部尚书,亦无不惊恐万分…… 等天焱一一公主赐婚玄中皇太子、秦夜亲率三千羽营所属送亲之音讯,先后降临中玄大地,宛如雪上加霜一般,直接将本就寝食不安之中玄君臣,再次推入了冰窟;一连数日,君臣难见、朝会不举……倘若不是身兼数职之宗政旻带来一个特大喜讯,也许,“初生”之中玄皇朝,或许便会自主没落在无尽之恐惧中。 “唐平,虽说其乃前车骑将军——唐战之子,但他之前辅佐宗政昱杀我士卒、占我州郡,眼下更被封为腾王、驻守龙腾,可谓功成名就、风光至极,为何会一朝生出异心、叛敌投我?”看完宗政旻上呈的唐平手书,宗政兴大惑不解地问向在场之人。 左将军、英国公——于元,瞥了一眼在侧之卫将军、镇国公——万强,见其并无谏言之意,于是起身行了一礼,率先回复: “唐将军一生忠勇为国,言传身教之下,想必其子之本性,亦不会令人失望!之所以屈身宗政昱麾下,定有不得已之苦衷,现在迷途知返,还望皇上不计前嫌,允其为国效力!只要收复龙腾,那玄都之地便时刻处于我禁军精锐之威慑中,指日可下!” 宗政旻看了看豪情万丈之于元,又观察了仍旧不吭声之万强几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拱手接话: “英国公永远这般急性子!皇上都还没说唐平献地投诚之条件,你就忙着帮他自证清白了?要知道,我们这个昔日的车骑将军之子,可是提了不少条件!镇国公如果有兴趣,何不来猜一猜!” 骠骑大将军——齐胜、及其齐氏一族战死紫呈,新任车骑将军——何真、及其全族父老败亡龙腾……身为中玄武将,不管曾经是敬佩齐胜、还是鄙夷何真,如今在万强心里,唯剩惋惜与愤恨:惜他们舍身为国,也不能守住国家疆土;恨自己百无一用,外不能与秦夜一战、内不能退北王而复玄都…… 中玄皇朝眼下之周边局势,抛开意图不明之东极王朝与天焱皇朝不谈,东有无双皇朝大军步步紧逼,誓要夺回虎临之地;北有玄中皇朝将士忱戈待旦,意欲挥师中胜而永灭中玄皇朝…… 为此,关于无双和玄中之动向,事无巨细,万强尽皆亲力亲为,对唐平之心思,自然也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他生性沉稳,不像于元那般大大咧咧,是故没有急于表态,直到宗政旻点名谏言,才拱了拱手,笑着附和: “中王运筹帷幄,何苦为难末将这个一介武夫?也罢,难得中王有此雅兴,末将暂且献丑一番!唐平其人,至孝至极,先前效力宗政昱,无非就是因为其父之死;而今意欲投我中玄,决然还是因为一个‘孝’字……朝野皆知,当初唐将军远征天焱双州,实乃时任宰相之宗政全,为了铲除异己而故意为之!” 万强说到此处,恭敬朝宗政旻行了一礼,获得对方颔首示意之后,继续往下讲: “幸好,中王当时为国劝阻过此事……尽管未被先皇鉴纳,但总算为今日之善果种下了善因!纵观以上种种,末将揣测:唐平其中一个重要条件,定是让我中玄君臣献上宗政全头颅,以报其父仇!剩下的,中王就不要为难末将了。” “镇国公文武双全,吾皇幸甚、中玄幸甚!日后有镇国公坐镇中胜、英国公驻守虎临、荣国公驻守梓州、唐平驻守龙腾,谁敢再说我中玄皇朝岌岌可危、必步昭武与西平之后尘?假以时日,定能收复所有故土、还于旧都,中兴我中玄皇朝!”宗政旻庄重回了万强一礼,尤为高兴地说道。 “听皇兄之意,是同意唐平所提之条件了?其父生前欲求兵部尚书一职而不得,唐平今日所提,想必是为了实现其父夙愿,倒也孝心可表;宗政昱封他腾王,他为了投诚我朝,甘愿自降为腾公,实属难得;哪怕永驻龙腾、世袭罔替等条件,亦都无可厚非!但关于皇叔宗政全之要求,朕委实不忍……纵然他有负父皇、有负皇兄、有负中玄,可……” 生来心慈良善之宗政兴,目睹宗政皇族自相残杀、致使中玄衰败分裂之现状,实在不愿再对皇族至亲举起屠刀!是故,在看到唐平所列出之条件时,才会一直眉头紧锁、犹豫不决!刚刚听到宗政旻所言,知道一路逃亡到中胜的宗政全,此次是必死无疑了,进而无奈地自问自答起来。 “皇上容禀,龙腾之地介于玄都和中胜之间,实在太过重要!倘不趁机收归我朝,那我中胜都城就会门户大开,日夜受到宗政昱一方之兵马威胁;反过来,如果龙腾为我皇朝所掌,就会像英国公说的一样,时刻威慑伪帝玄都,指日可下!”宗政旻放下手中茶盏,躬身对宗政兴解释。 “皇兄所言,朕何尝不知?历代帝君历经千难万险创下中玄基业,让我宗政皇族得以繁衍兴盛,不成想,到了朕这里,居然显现出人丁稀少之惨状……冤有头、债有主,皇叔那里,不必牵连其任何子孙,皇兄谨记。”论题沉重,宗政兴顿感阵阵心累,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宗政旻三人退下。 ———— “中王容禀,刚才皇上心绪不佳,末将未敢再奏无双方向之军务;针对其国战事,如何应付,还望中王早做定夺!”出了上书房,趁三人并肩而行之机,万强说了未尽之事。 “秦夜可以放还宗政辰,坏我中玄社稷,你我为何不能学以致用?告诉哥舒凡那个草包,想要活命,就好好配合;否则,无双士卒进犯之日,便是杀他祭旗之时。”停住脚步,宗政旻冷冷回复。 “这么说,我中玄君臣要助哥舒凡荣登大宝了,哈哈哈!”于元大笑,“此等美事,别人做梦都求不来,他哥舒凡还不乐得上蹿下跳!” 白了于元一眼,万强面露担忧:“话说如此,但哥舒上善颇有才略,他会轻易上钩吗?另外据报,经过虎临惨败之后,无双朝中之一众文武,已悉数倒向尚是东宫储君之哥舒上善,帝君——哥舒一,竟隐隐有被架空之势。”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放哥舒凡回国!若哥舒上善胆敢不顾君父之威,擅杀其弟,那他势必会背上不孝不义之骂名,届时,国公觉得无双朝野会如何看他?反之,假如哥舒上善像本王从前那般妇人之仁,任由哥舒凡平安回国与其争夺皇位,岂不正中你我下怀?” 犀利说完,宗政旻双手拍了拍万强肩膀,示意他尽管放手去做;随后便带着于元,着手处置赋闲在府之宗政全去了。 “中王成长如斯,压在我中玄朝野上方之阴云,可散矣!”看了看二人离去之身影,万强抬头望向皓月如盘、星辰遍布之夜空,甚是激动。 第40章 问政 是夜,有旨在身之宗政旻,在于元率领百名禁军之护卫下,来到了入住中胜不久之宗政全面前。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半生为相之宗政全,此时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国宰相,而是一个即将黯然消逝之孤独老者! 回首此生,他扪心自问:真的错了吗?转念一想:答案重要吗?如此反复数次,终是懒得再做纠结,旋即仰天大笑起来……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下辈子,皇叔可愿做个寻常百姓?”挥手止住随行禁军,宗政旻只身上前,恭敬询问。 “今生都做不好,又何必庸人自扰,去想什么来世!”颔首示意宗政旻免礼,宗政全淡淡答复。 “皇叔之意,是承认自己做错了?”靠近宗政全席地而坐,宗政旻接着提问。 “争权夺利,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事,不必上升到什么是非对错!成王败寇的道理,难道时至今日,中王还不明白吗?”大限已至,宗政全索性敞开心扉,言辞之中竟有些许教导之意。 “好一个‘成王败寇’!在我宗政皇族的这场内斗中,皇叔认为侄儿赢了吗?没有!您我谁也没赢,全都输得一败涂地……好端端的一个强盛帝国,两年之间一分为二,百姓被屠、军队减半、沦为诸国笑柄……皇叔,您真的希望历代祖宗创下之百年基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吗?”宗政旻将唐平那封亲笔手书递到宗政全面前,颇为愤怒的起身责问。 “中玄大乱之罪魁祸首,宗政最首当其冲、齐天下次之、宗政全为三……这句在我中玄朝野流传甚广之评语,今夜总算可以落下帷幕了吗?”交回一览无遗之唐平手书,或因死期到来而显得愈发苍老憔悴之宗政全,慢悠悠地自嘲起来。 “皇叔一生之功过,侄儿不想评说!只是,偌大之中玄皇朝沦落到如此地步,不知皇叔见到了宗政皇族的列祖列宗,将会如何自处?”拱手行了一礼,宗政旻冷言回复。 “皇兄宗政最偏爱宗政辰而误国误民、齐天下心怀不轨而害人害己、本相迷恋权势而祸国殃民……你们几兄弟呢?你身为皇长子,不仅德才兼备、贤名远播,而且手握十万禁军、更有六部支持,可为何还是让宗政辰那个废物登上了皇位?难道你连放手一搏之勇气都没有吗?少跟老夫说什么顾全大局,宗政辰为帝所带来的恶果,还不够沉重吗?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你今夜亲自前来送老夫一程,老夫纵然到了地下,也会认为你宗政旻妇人之仁、难堪大任!”倒满两杯酒,宗政全邀请眼前的侄子,举杯同饮。 “中王不可……”一直小心翼翼护卫在侧之于元,见宗政旻毫不犹豫的端起酒杯,连忙出言阻拦。 “放心,皇叔始终是我宗政皇族之人!”不知是出于自信,还是缘由宗政全刚刚嘲讽的“妇人之仁”,宗政旻笑着摇了摇头,喝下了杯中酒。 “哪怕是仇深似海的政敌,你宗政旻亦会给予足够的尊重!或许,这就是老夫一路逃到中胜的定数……算了,看在这杯酒的情面上,你那几个兄弟,老夫就不一一指名道姓的揭短了!”拍手赞许,宗政全眼中满是欣慰,似乎完全忘记了彼此之过往与自己当前的处境。 “皇叔执掌相印数十年,对外战事或许一败再败,但于内政方面,却是鲜有人及!今夜一别,再无机会,还望皇叔不吝赐教!” 放眼天下诸国百年间,能以皇族宗亲职任宰相数十年者,唯宗政全一人而已!纵观其推行之内政举措,不管是劝课农桑、还是刷新吏治、乃至改革律令,无不助力中玄皇朝超越永圣皇朝、成为继东极王朝之后的第一强国!假使不是宗政最老来昏聩,一错再错,中玄皇朝决然不会衰败至此。 饶是如此,就像秦夜所说那般,中玄皇朝之所以没有同昭武、西平一样迅速崩塌、灭亡,却能南抗天焱、东拒东极、及至中战无双而大胜,究其根本原因,正是朝野臣民富足、民心军心尚在!而这一切的一切,若是有人想要绕开宗政全之功劳而大书特书,则无异于信口雌黄、欺世盗名! 宗政旻既有贤民在外,又岂会不知其中道理?是故,借着一杯酒所带来之缓和氛围,他庄重一拜,虚心问政;而这,也是他今夜来此之真正目的。 “能有问政之举,不枉老夫在此枯坐一晚……千年青史、皇朝更替,说来说去,唯有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山谁主?谁为正统?黎民百姓根本不会去管,你可明白?”第二次倒满两杯酒,宗政全再次邀请宗政旻共饮。 心领神会,宗政旻先干为敬之后,退到一旁静候其下文。 “北王窃国,搞出个玄中皇朝;你四弟承继大统,续我中玄皇朝!在你们心目中,是否认为民心在中胜、不在玄都?错矣!百姓辛劳一生,他们所求不过阖家欢乐、平平安安;至于我宗政皇族谁来当这个皇帝,他们无心在乎、也无力在乎!而这,也正是天焱君臣扶持宗政昱这个傀儡政权之根本原因,明白吗?”信手把玩着空酒杯,宗政全逐步分析开来。 “皇叔言外之意,侄儿明白!待我中胜与玄都杀得两败俱伤、民怨沸腾之际,秦夜再发藏匿在龙凤郡之精锐大军,一则可以轻松收拾残局,夺我江山;二则可以打着还民太平之幌子,大肆收拢人心!果真那样的话,我宗政一族之天下,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仿佛预见亡国灭种之终局,宗政旻难掩心中悲恸,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于元刚要上前搀扶,却被宗政全摆手制止,只见他第三次倒满两杯酒,递给宗政旻,出言抚慰: “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西平帝州与西平珠州对峙厮杀这么久,素君和秦夜二人,尚且不敢一口吞下,何况我中玄皇朝?眼下北晋同永圣罢兵言和,意图共抗天焱,秦夜暂无余力顾我中玄;大可借机养精蓄锐、厉兵秣马!” “皇叔所言甚是,那赵御已经占了北晋雨啸,北宫纵横断断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其出兵收复雨啸,身为盟友,永圣君臣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如此,往后数年间,天焱将士恐怕再难抽身觊觎他国疆域。” 一点即通,稍稍恢复了些许信心之宗政旻,主动邀请宗政全喝下了第三杯酒。 “老夫历来酒不过三,今夜大限已到,可破例多加一杯;但这第四杯酒,就不与中王同饮了……”宗政旻开悟,宗政全老怀宽慰,笑着倒满了第四杯酒之同时,又往其中添入了早已备下之剧毒药粉。 “皇叔……”宗政旻欲言又止,伸出的右手,无奈地停在了空中。 “不瞒贤侄,自从踏进中胜的那一天起,老夫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刻;每逢夜里,老夫都会先一步遣开子孙和护卫,为的就是方便贤侄随时前来行事!”自顾自解说一番,宗政全起身举杯,对着天上明月与星辰,大笑着喝下了此生最后一杯酒。 “皇叔若有心愿,侄儿定当成全!”躬身再拜,宗政旻低头问道。 “听说车骑将军、明国公——何真,在率领族中数千子弟血战龙腾之时,其壮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死守紫呈之齐氏一族!有此一点,本相终归有些薄面去拜见宗政先祖……‘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天焱势大、秦夜无双,我中玄朝堂,诚不可与之争锋……唯有委曲求全、以待时变,就像西平珠州之诸葛风雨那样……诚望吾皇、诚望中王谨记……” 剧毒药效发作,强撑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告诫完毕,这个往昔权倾朝野、祸乱中玄、贪生怕死之一代奸相——宗政全,以自我了断之方式,为他荼毒不浅之帝国,尽了最后一次忠心! “皇叔放心,侄儿定会奏请皇上,为何真将军刻碑记功!奉旨,以宰相之礼,厚葬皇叔……”闭目连拜三拜,宗政旻转身就要离开。 “中王恕罪,唐平之条件是……”想起唐平索要之宗政全头颅,于元躬身拦住宗政旻,婉言提醒。 “既然人已伏法,还需保留一些体面!唐平若是揪住此等细节不放,人臣之礼何在?若他真是这样心胸狭窄之将军,你英国公还敢信任吗?”宗政旻反问几句,不再理会呆愣愣之于元,径自离开了宗政全居所。 事发七日,正当秦夜一行之送亲队伍进入玄都、玄中皇朝普天同庆之际,领四万士卒驻守龙腾之唐平,对外宣布脱离宗政昱、携龙腾军民重归中玄皇朝统辖,并扬言近期即会出兵攻打玄都! 变故骤生,瞬时让玄中君臣阵脚大乱,若非有秦夜居中调兵遣将,也许宗政昱这个割地自立之皇帝生涯,会比宗政辰那厮还要短…… 第41章 情敌 玄中皇朝开国帝君令:唐平此人,其父战死之初,如丧家之犬般远遁宣宁,朕念故友旧谊,无惧风险收之、教之、重用之!岂料小儿非但不知恩图报,竟裹挟龙腾军民背刺于朕……朕痛之悔之,特昭天下,谁能手刃唐平小儿,封腾王、假斧钺、听调不听宣、永镇龙腾、允子孙世袭罔替! 秦夜献策、宗政昱亲书的这道圣旨一经发出,原本群情激愤、声势浩大之龙腾局面,挥手间便消停了下去!不止如此,仅三日之内,唐平本人就遭到了三次刺杀,若非宗政旻亲统三万禁军进驻、以铁血手段快速稳住了龙腾军民之心,后果不堪设想。 “区区一道封王圣旨,即让唐平险些丧命,秦大王爷还真是借刀杀人之高手!如果当时再把本公主之原因,添盐加醋于圣旨上而公告天下,或许成效会更好。” 给秦夜送来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后,宗政靖摒退随行宫女,似笑非笑地调侃他。 秦夜听闻,笑着放下手中毛笔之同时,取过一块点心开始细细咀嚼,并未说话;直到小半点心下肚,他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手和嘴,严肃回复: “爱而不得,转而生恨,乃人之常情,本王犯不着借此去攻击一个情场失意之可怜人,此为其一;其二嘛,本王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会利用自己挚爱之名声,去嘲讽那些已为手下败将之情敌!当然,还有第三,爱妃既然决定与本王相守一生,本王必须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打赢对手,以向全天下证明爱妃之选择——没错!” 谈及唐平,秦夜那种由内而发之自负,瞬间不经意的流露出来,言辞也下意识的富含嚣张,就连平时在宗政靖面前自称之“为夫”二字,也自然而然地改为“本王”。 “昭武末帝——华绝、西平上将军——苏胤、北晋新君——北宫纵横、中玄昏主——宗政辰、天焱二殿下——素徛及右相长子——君玉芒、乃至我玄中皇朝之腾王——唐平,秦大王爷,你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一生才会招来这么多睥睨天下之人物——当情敌?”心照不宣,宗政靖一一对应着梁婉瑜、西门怡景、安可一、皇甫纤心及自己,冲着秦夜吐舌挖苦。 “呦呵,这不正好证明本王是个香饽饽吗?否则,又怎会把你们这些万人瞩目、倾国倾城之天上仙子,迷得神魂颠倒?要本王说来,幸亏你们眼光不错,不然可就要守寡了!毕竟,不管是早已死去之华绝、苏胤、宗政辰,还是即将丧命于本王剑下之唐平和北宫纵横,何足道哉?” 对于苏胤其人,秦夜向来尊重,但宗政靖此刻把他与西门怡景联系在一起,不由得让秦夜心生醋意,进而有了出言不逊之举!至于避而不谈之素徛和君玉芒,无非是秦夜出于同朝为臣之缘故,不欲过多纠缠,因此才会忽略不计。 “你要对龙腾用兵?”抓住关键,宗政靖吃惊询问。 “怎么,公主舍不得唐平?”反将一军,秦夜坏笑。 “胡言乱语!”宗政靖气急,扬手就要去打秦夜。 谁知,竟被眼疾手快的秦夜揽住细腰,精准地吻上了她的香唇…… ———— 玄都整军备战,反复易主之龙腾州内,亦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迎接新的战事。 “恩义言之凿凿、爱恨只字不提,秦夜其人,本王是越来越佩服了!天不生秦夜,英雄多寂寞……” 忙完诸事,又是寅初时刻,宗政旻索性打消睡念,吩咐左右上酒上肉,他要与从旁辅助到此时之于元和唐平两人,好好放松放松!待酒肉上齐,他亲自倒满三杯酒,似有所指的做了开场白。 “请恕末将愚钝,中王所说之‘爱恨’二字,从何而来?” 宗政昱所颁诏令,已经证明出自于秦夜手笔;其中所涉及到的恩情大义,于元已然耳熟能详!可刚才宗政旻之言辞,分明又将重点放在“爱恨”之上,苦思无果,他不解地看了看低头不语之唐平,拱手问向宗政旻。 宗政旻听毕,摇头笑而不答,只是示意两人喝酒吃肉。 “英国公有所不知,末将效力宗政昱之时,曾痴恋往昔之云香郡主,即今朝之无上公主——宗政靖!不瞒中王和英国公,此次舍玄中、奔中玄,一则因为忠孝、二则缘自……爱恨……末将知道,此时言及‘忠’字,无人能信,一个先叛中玄、再叛玄中之反复小人,又有什么资格再谈‘忠’字呢?末将不想辩解,只求中王调拨一彪人马给末将,让末将可以死在战场上。” 遇刺三次、大难不死之唐平明白,这一生,他注定要背上不忠不义之骂名,永无翻身之日了…… 宗政旻和于元统兵驰援龙腾以来,重伤在身、羞愧难当之唐平,便频频想找机会领兵出战,无奈宗政旻一直以让他养伤为由,婉言拒绝了!今夜宗政旻主动邀约两人共饮、又率先隐晦地道出自己与宗政靖之情事,唐平顿感是个机会,于是起身后退叩拜于地,再次声泪俱下地请命出战。 “车骑将军战死在耀州城外之时,我中玄朝堂正处党争恶化、政令不一之混乱时期……莫说腾公有冤难申,纵然是本王,好多时候也不得不委曲求全,这一点,想必腾公亦有所耳闻!” 宗政旻亲自搀扶起唐平,神情严肃的拍了拍其双肩,接着沉声往下说: “耀州失、凤舞降、父皇崩、军威丧,山河破碎、国不国、君不君、臣不臣……我等宗政皇族之人,尚且不能忠贞不二,又有什么理由去苛责腾公这样身负血仇之失意人呢?” “中王……” 制住感动不已之唐平,宗政旻自顾自喝了一杯酒,意犹未尽地再次开口: “北王另立门户,腾公辅佐其一路战醉芝、下凤鸣、夺龙腾、得玄都,实乃各为其主、无可厚非!及至吾皇在中胜登基续中玄,腾公迷途知返,进而才有近日之杀身祸事;若我中玄君臣连这都不能体察,那真是我中玄皇朝气数已尽,亡之何惜?” “中王,请不要再说了……”于元跪地,哽咽恳求。 “末将知罪,绝不再提出战之事,请中王不要再说了……”唐平哭诉。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腾公与堂妹宗政靖之爱恨情仇,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敢爱敢恨,才是真英雄,明白吗?”绕了一大圈,逐一扶起于元和唐平之宗政旻,终于言归正传,将三人话题引到了宗政靖身上。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面对宗政旻慷慨激昂之陈词,唐平只当其酒后豪言、好心安慰自己而已,全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哪怕置身事外之于元,也不会想到宗政旻还有后手。 宗政旻见不明所以之两人会错了意,为保胸中计策顺利施行,只好如实相告: “天焱皇朝日益强盛,天下诸国无一能敌!北晋与永圣不想坐以待毙,遂罢兵结盟,谁知秦夜竟视而不见,直接命赵御统军占了北晋雨啸,何其嚣张狂妄?” 招呼两人连饮两杯酒后,宗政旻起身踱步于厅中,负手又言: “昭武覆灭言犹在耳,西平帝州也没了……为了存国续种,北晋和永圣已经率先做出了回应,何况我等苟安一隅之政权?是故,本王决定,趁素君和秦夜首尾不能兼顾之际,利用宗政靖之特殊身份,给天焱和东极制造一些麻烦,以助我中玄战事!” “什么?”于元和唐平震惊万分,同时脱口而出。 “不错!东极君臣先是占我中玄军威,后又趁火打劫,夺去我中玄雄东郡,实属欺人太甚!本王痛心疾首之余,无不时时想着报仇雪恨,纵然手段有些下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此计难免有伤腾公情面及过去回忆,本王委实不忍,所以才迟迟没有施行。”驻足正视两人,宗政旻缓缓解释。 “中王言重了!与中玄社稷比起来,末将微末小事,何足道哉?还请中王万勿以末将为念,快快施行大计,否则,末将真是罪加一等、万死难赎了!” “有腾公此言,本王总算放心了!来,喝酒,今夜你我三人,不醉不归,哈哈哈……” 目的达成,宗政旻及时拦下又要伏地叩首之唐平,大笑着再次举杯。 第42章 新的天下四美 皇甫纤心之美,诱导宗政辰以身犯险,终致无伤林大败被俘,遂有秦夜功封秦王、崭露头角。 梁婉瑜之美,蛊惑华绝拼着亡国灭种之危,动员全国兵力死战天焱不退,最后身死国灭、成就秦夜战神之名。 安可一之美,启发赵行卓筹谋兴州四军之乱、逼迫北宫纵横布局万兽苑,方助秦夜铲除异己、开疆紫呈。 宗政靖之美,指引秦夜全力帮扶宗政昱攻城拔寨、创建玄中皇朝,争雄诸国。 何为倾国倾城?何为天下四美?上天早已明告芸芸众生!与秦夜相守一生、身系一国存亡之皇甫纤心四女,才是真正的天下四美!至于东极出轻芸中提到的东极皇后——荀轻芸,不过滥竽充数,与天下四美之称绝对名不副实,更配不上当世无双之堂堂战神——秦夜。 以上言辞,乃秦夜刚刚收到的蒹葭密报所述。 笑着转交给身旁之宗政靖,秦夜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扬言天色不错,正是到三界场射猎之大好时光。 “面对此等荒诞至极的栽赃污蔑,亏你还有心思打猎!你若是不想管,本公主现在就去请父皇查出幕后主使,将其千刀万剐。” 秦夜之前所论述的关于天下四美之阴谋,宗政靖等人早就听安可一讲过;此刻又见新的天下四美传出,她不由得心中一震,瞬时变得警惕起来!眼见秦夜若无其事一般,她已然动了派遣禁军搜寻谣言出处之心思。 秦夜闻言,转身一笑:“成为天下四美之一,乃世间女子梦寐以求之荣耀,如今福从天降,公主为何不喜反怒?” “你少来这套,有没有位列天下四美之一,本公主从未放在心上!再说,按照蒹葭密报所言,这哪是什么天下四美,分明是祸乱天下之四大妖女!你秦大王爷最近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这都看不出来!”没有任何好脸色,宗政靖气冲冲的回怼秦夜。 “好啦,别气坏了身子!区区伎俩,为夫自然清楚;放心,幕后主使或许对你我不安好心,但他们现在急于对付之人,乃东极君臣!所以,听为夫的,好好去三界场游猎一番,权当散心。”上前单膝下跪,秦夜装出一副诚恳道歉之模样,把宗政靖逗得重新眉开眼笑。 “别贫嘴!事涉东极皇后,不可小觑;万一东极君臣一时转不过弯来,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就此与你天焱生了嫌隙,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任由秦夜跪着,宗政靖自得其乐的品了品茶,随口调侃。 当今天下,天焱皇朝一统诸国之决心与实力,有目共睹!随着中玄紫呈陷落、西平帝州归顺、北晋雨啸尽丧,诸国君臣对天焱之恐惧,已绝非仅限于中玄、西平珠州、北晋、永圣等国,远在东方之玉衡、东极、无双,也在日夜抓紧军士训练,以防不测。 秦夜之谋虑远见,世所罕见,加之兼司蒹葭密探,诸国朝野有何异动,自是了如指掌!是故,针对新的天下四美言论,他没有急于做出任何回应;毕竟,他也想看看东极君臣会不会借题发挥,开始与天焱决裂。 念及于此,秦夜厚着脸皮自己起身,走到宗政靖身后,一边轻轻帮她捶背,一边柔声附和: “爱妃之真知灼见,为夫必当铭记于心!难得今日无事,又有天公作美,你我二人何不前往三界场走上一走?少时与爱妃在无伤林相遇之场景,仿佛就在昨天;万兽苑重逢,方有此刻之乐;如果再有三界场一游,岂不美哉?” 得知秦夜用意在此,宗政靖心中欢喜至极,娇哼一声,快速抓起天下剑,抢先出门选马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出行准备就绪,秦夜和宗政靖共乘一马,带着赵望与明征,在三千羽营所属之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号称天下第一之皇家园林——三界场。 ———— “三界场射猎?确定没错?” 由于消息太过匪夷所思,宗政旻看着气喘吁吁之唐平,起身再次确认。 “千真万确,此乃末将安插在公主府之心腹,跑死两匹快马刚刚送到的。”唐平急切解释之同时,颤抖着双手呈上了那份至关重要之密报。 宗政旻接过,仔细反复阅览三次之后,突然放声大笑: “秦夜啊、秦夜!无伤林之战才过去多久,你竟然又想故技重施了吗?也罢,既然你已布好棋局,本王焉有退缩之理?” 听到“无伤林”三个字,结合三界场之事,一直默不作声之于元,不由得浑身一震,正要开口劝说之际,却被宗政旻出言打断: “中胜新征之四万士卒,昨夜已经乔装成平民进驻龙腾,加上本王亲领之三万禁军与腾公麾下的四万旧部,眼下城中共有十一万大军,足够与秦夜周旋了!腾公听令:命你率领所部将士,连夜出城埋伏于龙凤郡二十里之外,待驻守其间之天焱兵马通过之后,趁虚取了龙凤郡。” “末将遵命!”唐平领了军令,转身就要离去。 “腾公慢着……中王容禀,秦夜不是前往三界场射猎吗?怎么会跟龙凤郡兵马调动扯上关系?”宗政旻言行,于元大为不解,情急之下,竟做出了逾越之举。 对此,宗政旻并不计较,反而笑着解释: “秦夜带三千羽营所属大张旗鼓的去往三界场,无非就是想要引本王前往一会,一旦本王亲统三万禁军狂飙求战,玄都按兵不动之伪帝——宗政昱,便会立即调派大军驰援!只要我禁军陷入鏖战而脱身不得,再有龙腾内乱之紧急军报传出,不知四万新军存在且猜贪得无厌之秦夜与宗政昱,会不会觉得龙腾兵力空虚、攻城时机已到,进而兴兵来犯?” 讲到这里,宗政旻稍微顿了顿,见于元两人悉数陷入沉思、没有搭话,于是接着分析: “而最近能用之兵马,除了龙凤郡驻军,再无其他!有英国公携四万新军守城,谅他天焱将士如何勇猛无匹,也不会讨到什么便宜;届时攻不下龙腾不说,还丢了龙凤郡,看他秦夜以后还敢目中无人吗?” “中王英明,末将必取龙凤郡!”唐平由衷赞叹。 “中王远见,这制造龙腾内乱之差事,末将绝对做得漂亮!”疑虑尽散,于元拍了拍胸膛,郑重保证。 “秦夜游猎时间,长则六七日、短则二三日,事不宜迟,我等速速分头行事!” “是,中王……” ———— 天下五大皇家园林,算上眼前之三界场,秦夜已然到过三处;在他看来,如果说无伤林是以险着称、万兽苑是以秀而闻名,那脚下这处三界场,则是兼而有之,难怪能世居第一。 “虽说不是故地重游,但神兵在手、情意明了,也算不虚此行了!”含情脉脉的看了看秦夜,宗政靖心满意足地笑了。 “爱妃此言差矣!为夫与心儿在无伤林,曾大败中玄、昭武两国之八万联军;同可一在万兽苑,纵然没有大战,那也是两人联手死战三国刺客的!与佳人游山玩水之美事,或许会落在别人身上,但绝对不会应在为夫这里,哈哈哈。”揽宗政靖入怀,秦夜意乱情迷的笑道。 “放着新天下四美之阴谋不去管,却来三界场踏青,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打开秦夜乱摸之右手,宗政靖模棱两可的回复。 “不亲手手刃唐平,本王尽力了!”凑脸紧贴着佳人花容,秦夜霸道而又带着些许歉意的直言。 战场无情,既然自己找回儿时所爱,且唐平已经选择背弃玄中皇朝,那从前的所有牵绊,不管是朋友中之纯真旧谊、还是男女间的自作多情,都该一刀两断!也唯有这样,才是对两人最好。 想明白这些,宗政靖轻轻道出一个“嗯”字,即情不自禁地吻上了秦夜之嘴唇。 第43章 三界场争锋 不出秦夜所料,在他和宗政靖游猎三界场之次日,宗政旻亲率三万禁军出龙腾,直奔三界场。 而正如宗政旻猜测,他发兵不到半天,蓄势待发之玄中禁军立即闻风而动,在皇太子宗政全之统领下,飞速驰援秦夜一行。 同天夜里,龙腾城内突然火光四射、喊杀声震天,百姓不明真相,只听有人高呼“叛军作乱、腾公已死,趁城门大开,快快出城逃命去吧……” 一传十、十传百,成千上万之民众来不及收拾铺盖,连夜拖家带口逃出了龙腾。 第二天一早,听到龙腾内乱之天焱龙凤郡郡守——明安,一刻也不曾耽搁,举全郡兵马杀向了龙腾。 深林埋伏一天一夜之唐平所部,依计放过明安人马,悄悄攻向了龙凤郡。 “秦夜看似随意的三界场一游,竟引起了一连串之兵马调动,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此!”听完四方密报,昔日之中玄北王、今朝之玄中帝君——宗政昱,褒贬不一的做了品评。 “皇上有如此战神为女婿,何愁大业不成?”分属不同阵营,玄中皇朝首任宰相——曹千秋,谈及秦夜,不仅没有只言片语之诟病,反而全是发自肺腑的赞叹。 “若能为朕所用,自是最好,只怕……”宗政昱摇了摇头,没有往下说。 “皇上放心,有公主殿下在,定无大碍!眼下我朝只需外克中玄、内重民生即可,其余的,交给上天,假以时日,必有反响!听说那天焱素君……”说到此处,曹千秋故作神秘的指了指自己后脑勺,笑而不语。 “你个老东西,若那宗政全有你一半隐忍,又岂会落得个服毒而死之下场,哈哈哈!”宗政昱会意,放声大笑。 “皇上谬赞,老臣受之有愧!”躬身一拜,曹千秋谦虚回复。 “好了,三界场那边,此刻都见面了吧?”挥了挥手,宗政昱转而问及。 “以宗政旻谨慎多疑之性子,不收到太子殿下大军驰援秦王之消息,他是不会贸然现身三界场的!以太子殿下出发之时辰来算,宗政旻此刻,应该刚刚见到秦王。” 曹千秋解析完毕,随宗政昱一同,朝三界场之方位望去。 ———— 震天弓一放,一支秦夜特有的黑铁杀矢,迅疾如风般射向一头拼命逃遁之野猪,眨眼间即传来一声惨叫;宗政靖见状,不顾秦夜阻拦,立马兴奋地上前查看。 不料,肥硕的野猪尽管头部中箭,却还没有死透!在发现宗政靖靠近之际,竟挣扎着向她袭去。 多年前的场景再现,秦夜似乎又回到了无伤林中:一样的猛兽袭击、一样的千钧一发;不同的是,秦夜这次距离太远,想要飞身击杀野兽,已是不能;转而意欲再次搭弓放箭,更是不能,且不说宗政靖挡住了野猪,时间上亦是不允……怀着无比自责之心、两腿生风的冲过去时,却见宗政靖长剑出鞘,干净利落地了结了近在咫尺之野猪。 “赵望,马上将这头畜生拖下去——挫骨扬灰。”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秦夜怒吼着叫来赵望,誓要让那头野猪灰飞烟灭。 上一瞬还洋洋自得之宗政靖见状,既被秦夜之暴怒感动,又为自己之冒失羞愧,进而低头呆呆地站在原处,连天下剑上之血渍,都忘了擦拭。 “秦王神威,本王今日算是领教了!” “中王若是为了耍嘴皮子而来,那本王可就大失所望了!” “哈哈哈,秦王既然不顾自身安危撤去外围岗哨,故意放本王进来,可愿一同坐下来,在这三界场中好好喝口茶?” “恭敬不如从命!” 首次见面,宗政旻与秦夜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一般,草草寒暄几句,即摒退护卫禁军,独自朝他走去。 回首瞪了一眼宗政靖,秦夜冷冷说了一声“烹茶”,便一人走向宗政旻。 “多年未见,曾经那个宁静娇弱之堂妹,如今也能临危不乱、挥剑自保了!不知是这个天下太乱,逼得人人尚武嗜杀?还是秦王太过严厉,把身边的人都训练成了军士?”迎面坐于地毯上,宗政旻看着忙于烹茶之宗政靖,笑着打开了话题。 “中王有所不知,靖儿之所以能一剑斩杀那头野猪,全仗这柄‘天下剑’之利!而关于这柄神兵之来历,说来话长,想必中王也曾略有耳闻。”顾及宗政昱颜面,对于万兽苑诸事之前因后果,秦夜点到即止,并没有说的太直太多。 如果没有宗政辰唆使宗政昱前往北晋闹事、如果没有宗政昱不计后果的行刺秦夜;那司徒彪就不会赠送秦夜天下剑、宗政靖也不会重新和秦夜相遇;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水淹紫呈、齐胜战死,至少,不会来得那么快;更不会有宗政昱后来之结盟天焱、分裂中玄而建立玄中…… 心中快速过了一遍这些环环相扣、对中玄乃至天下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宗政旻微微点了点头;接过宗政靖倒好的一盏热茶,他浅浅抿了一口,沉声回复: “秦王云淡风轻之谈笑间,却使立国百年之中玄皇朝一分为二、无数无辜百姓葬身于九天河水之中,当真无愧战神之名。” “得中王全力襄助、割地建国之无双皇朝,与同根同源之东极王朝厮杀至今,死的人还少吗?这才过去三年,中王难道就忘了吗?换做别人指责本王也就算了,中王就不必为难同道中人了吧?”针锋相对,秦夜有理有据的做出了回击。 “哈哈哈,传闻秦王不单能战、而且善辩,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秦王终究不是神,有些事,绝非人力可以控制的;胜败,还需天意。”远方万马嘶鸣、林中百鸟齐飞,宗政旻清楚,来自玄都之宗政权援军,总算到了;抑住心中激动,他朝秦夜拱了拱手,颇有一丝胜利者之姿态。 “事在人为,不到最后时刻,孰胜孰负,犹未可知!”宗政旻言行,秦夜丝毫不以为意,仅仅只是一笑而过。 “各路兵马皆已出动,纵然你我有心干涉,此刻也是鞭长莫及了!假使现在传来龙凤郡陷落之军报,不知秦王是否会后悔三界场一游?”秦夜淡定从容之举止,让自以为胜券在握之宗政旻极为不爽,于是疾言挑明龙凤郡战事,想要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龙凤郡若是不丢,那本王邀约中王来此之意义何在?”不再避讳,秦夜直接反问。 “什么?”闻言大惊,宗政旻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夜。 “本王以身做饵,引中王出龙腾;再借玄都援军,让中王相信,龙腾附近,除了龙凤郡驻军,再无其余可用之兵;诚如中王所知,这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不管你龙腾之地骚乱与否,龙凤郡驻军,都会倾巢而出。”意犹未尽的喝完一盏茶,秦夜信手敲了敲案几,示意宗政靖赶紧倒茶,全然不顾脸色愈发阴沉之宗政旻。 自己有错在先,所以对秦夜颐指气使之傲慢,宗政靖都是一忍再忍;眼下当着宗政旻之面,秦夜竟然得寸进尺,摆出了一副小人得志之模样,霎时气得她拍案而起,拎起天下剑走开了。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对堂妹说的?”秦夜故意支开宗政靖的小心思,身为局外人之宗政旻,焉能不知!因此,目送宗政靖负气离开之后,他冷冷拆穿。 “毕竟是爱慕靖儿之人,有些事,还是不要做得太绝!”秦夜摇了摇头,坦诚相告。 “腾公?原来你的目标是腾公!”猛然醒悟,宗政旻大为恼怒。 “先叛中玄、再叛玄中,像唐平那等反复无常的小人,难道还不该死吗?”一针见血,秦夜不再多言。 “简直强词夺理!秦夜,你休要猖狂,有本王在,绝不容许你伤腾公一根毫毛。”宗政旻大怒,彻底与秦夜撕破了脸;身后禁军听闻,悉数拔剑搭弓,与同时严阵以待之羽营所属,大战一触即发。 “是吗?中王数万禁军被本王牵制在此,纵然本王要杀唐平,中王又能怎样?”依旧泰然自若,秦夜头也不抬的问道。 “彼此彼此!三千羽营所属和玄都精锐,都被本王制约在此处,唯一能用之龙凤郡驻军,又如丧家之犬一般,进不能克龙腾而据之,退不能复龙凤而回之;几番血战下来,迟早全军覆没!本王实在不知,秦王哪里还有什么倚仗,能够在此大言不惭?”定神冷静下来之宗政旻,展颜一笑,戏谑地嘲讽起秦夜。 “谁说本王之龙凤郡驻军,要去攻打龙腾?军旅生涯枯燥无味,难得中玄大地春光无限,边疆将士们出门踏青,也是人之常情嘛,为何在中王这等天潢贵胄看来,就那么不堪?” “你……纯属胡言乱语!数万将士不守疆土,全部外出踏青……秦夜,你骗鬼呢?” “秦夜所言千真万确,中王不信,等下听了军报即知!” 二人你来我往争锋之间,中玄军阵一方突然传来急报: “报……禀报中王,天焱皇朝龙凤郡守军到达龙腾城下,一箭未发,原路返回龙凤郡去了。” 第44章 回忆 “就算你奸计得逞,那又怎样?龙凤郡号称我中玄第一郡,一等一的易守难攻!上次若非守将贪生怕死、不战而降,你以为你天焱将士真的是天兵天将,竟然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吗?” 计差一筹,不甘失败之宗政旻,紧紧握住腰间佩剑,双目直视秦夜,仿佛要同他拔剑相向一般。 “我龙凤郡驻军既然能舍城而出,又何必再去拼命争夺?再者,既然可以有贵国守将第一次献城,中王焉知不会有第二次?”无视宗政旻举动,秦夜依然彬彬有礼的拱手反问。 “秦夜,你什么意思?”宗政旻越来越没耐心继续这场谈话,但他又迫切想知道秦夜筹谋,左右矛盾之下,人也变得愈发暴躁。 “没什么,不过是留了座空城给唐平罢了!” “秦夜,你好歹毒……” 为了踪迹隐蔽、行动便捷,唐平四万兵马不过带了三日干粮,除去这两日,那他们已经只剩一天干粮可用;倘若真如秦夜所说,龙凤郡完全是个空城,那食不果腹之四万将士……宗政旻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其清楚军中断粮之后果!咆哮一声,他迅速拔出了长剑,却没敢指向秦夜。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之较量,中王有什么想不通的?”冷哼一声,秦夜起身拍了拍跑来护卫之宗政靖,眼看就要挽着她一同离开。 “慢着……”宗政旻喝止。 “该说不该说的,本王都说了,奉劝中王以此间禁军将士之性命为念,不要只图一时痛快!对了,最后告诫中王几句话:你我男子之间的争斗,还是不要涉及对方女眷为好;再有下一次,本王绝对不会像这次一般——只杀唐平一人!” 威胁之语说尽,秦夜笑着朝率兵前来之宗政权挥了挥手,留下赵望和明征断后,整齐有序地退出了三界场。 “姐夫,优势在我,何不一举杀了宗政旻?” 因未动刀而大感扫兴之宗政权,偏头看了看并肩同行之秦夜与宗政靖,低声打探。 全胜而归、心情大好之秦夜听到“姐夫”二字,恍惚中以为皇甫凡到了,下意识循声看去,却看到宗政权那张稚气未脱的英俊脸蛋,顿时尴尬的摇了摇头: “此时杀了宗政旻,中胜必乱!而以你玄中皇朝当下之国力,尚不足以吞并中玄皇朝之余下州郡,届时,只会便宜了东极与无双,明白吗?” “有姐夫这个当世战神在,小权何苦操心这些个事?反正您让小权做什么,小权就做什么,嘿嘿嘿……”憨笑着回复秦夜后,被宗政靖鄙夷之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之宗政权,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策马找明征去了。 “都快大婚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哪里有一国太子的样子?”宗政靖抱怨。 “小权再怎么天真,那也比某人强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竟然还跟无伤林的那个小屁孩一样,不知死活地把自己置身于猛兽獠牙前。”紧接其话茬,秦夜阴阳怪气的提起了旧事。 “你……”将三界场与无伤林两地生出的事联系在一起,宗政靖罕见地俏脸一红,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你什么你?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们的无上公主为何还是冲动如初、蠢笨如初?”好不容易抓到宗政靖错处,秦夜不愿就此罢休,继续出言不逊。 “本公主是太给你脸了吗?岂有此理!” 宗政靖骂完,凭着娴熟的马术,纵身从自己坐骑跳到秦夜背后,一手紧紧抱住他、一手飞快揪住他的耳朵,疼得秦夜双腿一蹬,任由胯下战马疾驰狂奔,渐渐和返程大军拉开了不少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跑累了,宗政靖也解气了,两人依偎在马背上,缓缓前行。 “你知道吗?靖儿今天好开心。”感受着军人特有之气息,宗政靖娇声开口。 “嗯。”秦夜明白,这个时候不需要他说什么,用心倾听即可。 “当年在无伤林中,为了救靖儿,你不顾自身安危,手持匕首与野狼近身搏杀,虽然最后杀了野狼,但你也受伤不轻!”纵然时隔多年,宗政靖只要想起当时之场景,还是会忍不住胆颤心惊。 “你当时都吓哭了,边哭边还一个劲埋怨我那把匕首不锋利,说什么连捅野狼数刀,都杀不死它。”一起沉浸在回忆中,秦夜幸福的笑了。 “你当时发誓要送靖儿一柄神兵利器,靖儿还以为你在哄我,想不到……” “命都可以不要了,区区一柄神兵利器,又算得了什么?”打断宗政靖,秦夜豪言表态。 “那个时候的你,是绝然不会懂什么儿女情长的!所以,萍水相逢便舍身相救,无非是你本性纯良使然;当然,也有一些英雄男儿之血性原因。”没有搭腔秦夜,宗政靖自顾自顺着脑中之思路往下说。 秦夜听完,不再插话,点头以示认可。 “在来三界场之前,靖儿一直怀疑你对靖儿究竟是否有情……你先别忙着解释!儿时之匆匆一面,别人或许真会情根深种,但放在你花心秦王身上,本公主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额……这个……”被心爱之人在这种时候揭短,秦夜顿感无奈,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作答。 “今天在三界场中,当你看到苟延残喘之野猪对靖儿奋力一击时,明知来不及救助,但你还是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还有,见靖儿安全无恙后,你那由心而发之暴怒……种种行径足以证明,你秦大王爷,是真的爱上我宗政靖了,嘻嘻嘻……” 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想,宗政靖将秦夜抱得更紧了;不止如此,情难自制之下,她的芳唇还吻上了秦夜之耳朵! 这下,可把某人害苦了!龙精虎猛之大好儿郎,本就因为离家日久而常常情欲灼身,现在再被宗政靖如此深情挑逗,瞬间气血翻涌,欲哭无泪! 察觉到秦夜的异常,宗政靖会心一笑,不再折磨他,适时转移了话题:“毕竟相识一场,能饶唐平不死吗?” “不行!他爱你恨你,本王都可以不计较;但他和宗政旻一起,以所谓的新天下四美,将你与心儿她们大肆宣扬为祸国殃民之妖女,本王绝不容忍!死于哗变旧部之手,是他应得之惩罚,也是他最好的下场!”超出宗政靖预料,秦夜这一次的回答,没有留任何可以商量之余地。 “哗变旧部?什么意思?” 未曾全程参与秦夜和宗政旻会谈之宗政靖,自然不知中玄众将费尽心机得到之龙凤郡,不过是一座空城。 尘埃落定,本就不想欺瞒宗政靖之秦夜,事无巨细地和她说了一遍龙凤郡之相关谋划,包括数月前便已开始撤离其地百姓到紫呈之一应事宜。 “受战乱之苦,十室九空之紫呈全境,是该迁移大量外地百姓进入!只是,为何非要搬空龙凤郡呢?难道你在几个月前,就预测到今日之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另外,搬空龙凤郡这么大的事,中玄君臣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收到;而他们既然知道,又为何还让唐平去送死?”实在不敢相信秦夜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宗政靖神情激动的问个不停。 “你看你,又激动了不是?本王是人不是神,当时自是不知近日的唐平叛乱,搬空龙凤郡之本意,更多只是为了让你玄中朝野放心罢了!今日用来逼死唐平,无非是他咎由自取、歪打正着而已……至于你提到的中玄君臣,那时的军心民心、无双战事、龙腾兵锋等攸关生死存亡之纷繁事宜,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了,又如何还会关心小小的龙凤郡?”勒马驻足,秦夜迎着落日余晖,逐一慢慢解释。 “并非中玄君臣不关心龙凤郡,而是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你堂堂战神做事,竟然会这么绝!动辄搬空一郡之民,真是害人不浅……”宗政靖掐了一下秦夜大腿,冷言挖苦。 “咦,本王想起来了,当初在无伤林,本王确实不懂情事,那你呢?本王就奇了怪了,难不成公主那个时候已经开了情窦,对本王生出了非分之想?不会吧?没这么恐怖吧?”寻机独自下马,秦夜牵着缰绳避开宗政靖,“憨态可掬”地问道。 “你胡说些什么……”话锋突转,宗政靖打又打不到,一时失了分寸。 “如若不然,那怎么一确定本王就是无伤林中救你的那个少年,公主殿下便死缠烂打的非本王不嫁?” “你……” “哈哈哈,定是如此!你也不用害臊,谁让本王英姿非凡,迷倒万千少女!” “呸……” 第45章 爱恨一场空 入城三日,断粮两日,看着空空如也之龙凤郡,唐平忍痛下令,给吃了两日野菜之四万兵士,杀马添肉…… “兄长容禀,大军粮草缺口太大,纵使杀马,恐怕也无济于事……趁着将士们还有一战之力,兄长为何不开城与那天焱明安厮杀?” 副将——唐兴,原名张兴,唐府管家之子,乃唐平幼时伴读;唐战生前见他聪明好学,即征得老管家同意,收张兴为义子并改姓为“唐”,一直视为己出!唐兴知恩图报,在唐战于耀州城外中伏身死后,他力劝唐平举家投奔远在宣宁之宗政昱,方有后来的崛起复仇。 眼下的龙凤郡局势,久经战阵之唐兴清楚,在枯等苦熬下去,无异于自掘坟墓;哪怕不被日渐离心之数万将士叛乱杀死,也会被活活饿死于斗米不存之城中;因此,当听到唐平下发“杀马添肉”之军令时,他立即拱手献策。 “秦夜神机妙算,为兄挈瓶之智,诚不如也!她唯一之亲弟大婚在即,为兄不想再横生枝节,惹她厌恶了,贤弟可明白?” 集中王宗政旻之谋、英国公于元之力,仍旧棋差一招、不敌秦夜,原就因为割据龙腾背弃玄中、赞成宗政旻“新天下四美”阴谋,对宗政靖愧疚不已之唐平,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再徒增杀戮、破坏宗政权大婚,进而拒绝了唐兴建议。 “她心中根本没有兄长,兄长又何必为情所困?”眼下已到了火烧眉毛之刻,唐兴思索片刻,顾不得许多,直言开导。 “如果真像贤弟说的这般简单,‘情’之一字,还会引无数帝王英雄折腰吗?”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唐平摇头回复。 “兄长……义父生前常常教导我们:身为唐家儿郎,当提三尺剑效命疆场,为国建功立业!如今大敌当前,兄长竟为了一个不爱自己之女子萎靡不振,您对得起义父他老人家吗?兄长别忘了,宗政辰与宗政全君臣,只是导致义父身死之间接帮凶,天焱秦夜,才是罪魁祸首!不能为义父报仇,就算今天到了地下,您我二人……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他老人家?”冒着目无尊长之大罪,唐兴伏地叩首,言辞激动地提醒唐平。 “两国交兵,死伤无数,谁又能说谁是谁的仇人?投靠北王、逼死宗政全,为兄已然尽孝;背弃玄中、献龙腾于中玄,为兄算是尽忠!剩下的,就让为兄为了心中那份求而不得之‘情’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唐兴带有指责之意之犀利话语,唐平丝毫没有计较,反而试图说服他。 “兄长……”听出言外之意的唐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连番叩首之同时,意欲开口阻拦!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所能想到的理由,此刻都变得极其缥缈、无力。 一同进驻龙凤郡的四万兵马,除去不到五百人的族中子弟与近一千的生死袍泽,余下的所有将士,全数都是收拢宗政全在醉芝、凤鸣的溃兵而来。如此大军,在军粮充裕之前提下,让他们攻打死守龙腾、兵不过万且战力低下之何真所部,都还十分吃力;眼下断粮两日,面对的又是连战连胜之天焱兵马,岂有赢面? 更为致命的是,受宗政昱宣告天下之圣旨蛊惑,早在龙腾之地时,这些败将降卒便已蠢蠢欲动、欲取唐平而代之;现在困在龙凤郡九死一生,恐怕再也无人能够阻止他们以下犯上了……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些不可改变之事实,唐兴才会欲言又止,只能一味叩首。 “生死有命,一切都是注定的,贤弟不必如此!” 起身搀扶起唐兴,唐平亲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战甲,接着郑重嘱托: “为兄不死,军中那些狼子野心者,不会罢休;为了族中子弟与那些肝胆相照的老兄弟,贤弟还需辛苦一番,即刻带领他们逃往城北老林!有贤弟在,为兄相信他们都能活下去。” 尽管心有准备,但真正听到之时,唐兴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日为兄弟,终生为兄弟,得遇贤弟,唐平甚幸、唐家甚幸……” 帮他擦了擦眼泪,唐平示意准备就绪之心腹依计行事,强行带离了悲痛不已、拼命压住哭声之唐兴……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情也空空、恨也空空……公主,珍重,唐平在此谢罪了!”言毕,唐平抽出相伴半生之宝剑,自刎于房中。 是夜,当饥肠辘辘之叛军闯进无人把守之龙凤郡郡府,唐平已然死去多时! 叛军首领——法无,一边亲手砍下唐平头颅,一边命人悬挂白旗、开城投降。 次日,明安率麾下四万兵马入城,顺利重掌了龙凤郡。 身在玄都之宗政昱和秦夜收到捷报,火速召法无进京,封腾王、假斧钺,并让其继续统领所部将士,前往龙腾一百里处安营扎寨,伺机攻取龙腾。 至此,闹得沸沸扬扬之唐平叛乱,总算在宗政权和素泉大婚之前六日,初步平息了下来。 “秦王弹指之间,便为玄中皇朝除去了唐平这一心腹大患,真不愧是天下战神!” 由被东极新占之雄东郡,赶来参加宗政权大婚之无双皇朝太子——哥舒上善,才一见到秦夜,即当着玉衡司徒彪、东极独孤无名、永圣赵无心、北晋梅无一、中玄王忠、西平诸葛风雨等国特使之面,极力夸耀起来。 司徒彪等人听闻,尽皆沉默不语,纷纷看向秦夜、以及因为强压怒火而脸色胀红之中玄礼部尚书——王忠。 “太子殿下不辞辛劳,从雄东郡远道而来,秦夜代内弟不胜感激!据传贵国之永平帝都,乃世间少有的雄城,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带秦夜前往一观?” 天下诸国帝都中,若论雄伟,无双皇朝之永平,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东极天都、玄中玄都、西平帝州等三者的,哪怕永圣永都、玉衡愿京,永平亦是相差甚远的! 秦夜避唐平之事不谈,反以永平雄伟这等令人不齿之荒诞理由,径直透露其欲往此地之想法,让哥舒上善以外的在场众人,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唯有继续静观其变。 虽然哥舒上善也不知道秦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无双皇朝当前所面临的内忧外患,确实急需借助外力破局!否则,他也不会改变前往东极天都之行程计划,转而冒险来到危机四伏之玄都…… 是故,在秦夜主动提出前往自己帝都之想法后,哥舒上善难掩激动的拱手回复:“战神亲临,我无双朝野求之不得!” “一言为定,内弟大婚后之第四日便启程,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不顾众人神色,秦夜接着追问。 “全凭秦王之意!哈哈哈。”惊喜不断,哥舒上善大笑着应承之余,当场派出得力干将赶回无双,准备迎接事宜。 ———— “会见诸国特使期间,你同哥舒上善所说的,本公主都知道了!秦大王爷从不无的放矢,说吧,为何突然想去无双永平?”周身喜气洋洋之宗政靖,推开不安分之秦夜,扬嘴质问。 “论道门为了截杀永圣赵行卓,咬牙将势力撤出了永圣、以及曾经的中玄,文武堂抓住时机,迅速接管了他们放弃的地盘!而在这期间,为了得到中玄朝堂支持,文武堂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无偿提供大量的顶级高手,以备中玄君臣驱使,便是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条件……” 说完这些,秦夜面色冷漠地坐回椅子,缓缓闭上了双眼。 宗政靖听毕,心中“咯噔”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瞬时美眸含泪,哽咽着问了一句:“是和青璇妹妹有关吗?” “不错!明征曾是天罪盟、天字门排名第一之天字杀手,那日看到刺客身手,就怀疑对方出自文武堂!经过数月以来的暗中探查,已然确认其是文武堂高手无疑……文武堂这帮该死的混账东西,竟然敢帮宗政辰那个昏君废物,害死本王的青璇……靖儿你说,本王能放过他们吗?” 想起韦青璇死时之场景,秦夜暴怒着起身大骂,吓得宗政靖差点跌倒! 知道自己失态,秦夜上前轻轻抱住她,柔声安慰:“是为夫不好……” “不是你的错……靖儿只盼你铲除文武堂之后,能够彻底放下青璇妹妹之死所引发的仇恨……靖儿希望你明白,人生在世所遇到的爱,总会比恨多一些!”倚靠在秦夜肩上,宗政靖边哭边劝。 “小权大喜的日子,公主哭成这样,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在为自刎谢罪之唐平送行……啊……” 挑逗言辞未尽,被揪左耳之秦夜,顷刻间发出了杀猪一般之惨叫。 第46章 玄都舌战 距离太子大婚尚有五日,在宗政全原宰相府基础上修缮改造、且如期完工之新宰相府内,曹千秋奉宗政昱旨意,正与诸国特使汇聚大厅,磋商要事;秦夜为了让他们能够畅所欲言,随意找了个借口闭门不出,仅派赵望参加。 “诸国边境战事不断,裹尸马革堆积如山,我等却其乐融融地在此把酒言欢,真乃天下奇闻,哈哈哈!”斜眼瞟了一下梅无一,玉衡上将军——司徒彪,放声大笑。 从军吃粮、保家卫国,为历代统治者全力推崇执行的安邦治国大计,也是天下人公认之至理大义,基本不会有好事者去攻讦反驳!可随着时间推移,奢华无度之各国权贵越来越贪生怕死,已经很少有人再把自己的血脉子孙送往边疆效力;长此以往,那些卫国戍边之军中将士,自然而然全变成了底层百姓之后代…… 这本是诸国上层人物心照不宣之丑事,不料今日竟被司徒彪当众含沙射影说了出来,无异于打了在场之人一记响亮之耳光,导致他们谁也不愿出言搭理。 “本将那战神贤弟,就是怕自己在场,诸位不敢一抒胸中块垒!想不到,他人虽不在,余威亦足以让诸位继续缩头求安,哈哈哈。”豪饮一满杯酒,司徒彪说的更难听了。 “司徒彪,你还真是一个疯子!你玉衡骠骑大将军——後厚,与我北晋上将军一战,非但失了怀阳城,而且损兵六万、孤身逃窜至北盛郡!你身为玉衡上将军,不去整军备战,来此发什么酒疯?难道是贪生怕死,不敢亲试我北晋兵锋吗?”在梅无一授意下,一直伺候在旁的王释,开始疾言厉色地羞辱司徒彪。 “呦呵,本将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三姓畜生啊,诸位可能有所不知,且听本将引荐引荐:王释,原名是王八、还是王二狗,已无从知晓;本将只知其最先效忠于西平君臣,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后转投时任天焱兴州州领之梅无一麾下,做了几个月的天焱臣子;再后来,又随梅无一背叛天焱,成了北晋朝堂之马前卒!如此小人,居然与我等共处一室,真乃吾辈耻辱也!” 扬指抨击完,司徒彪冷哼一声,起身便要离去,被曹千秋好言劝住了。 哥舒上善、独孤无名、赵无心三人第一次听到这些秘闻,尽管无关紧要,但还是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诸葛风雨和梅无一,好奇他们将会如何应对。 岂料,诸葛风雨宛如事不关己一般,依旧津津有味的品尝佳肴。 反倒是方才一直寡言少语之梅无一,主动朝司徒彪拱了拱手,微笑陈词:“上将军乃玉衡擎天之柱,不去为国征战沙场,却来此呈口舌之快,不觉有失身份吗?” “梅无一,你是打算让本将笑死吗?且不说你北晋北盛郡,尚在我玉衡手中;就你北晋那处边疆重地——雨啸,如今也被赵御攻占了全境,你怎么不去率兵收复失地,反而来此吃闭门羹?” 梅无一昨日亲往公主府,意欲拜访秦夜而被拒之门外,于玄都城中,已然传遍大街小巷;司徒彪眼下借此说事,其个中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昭武九州、西平六州、北晋一州、永圣一州、还有我中玄皇朝之三州一郡……各位王侯将相,你们醒醒吧,他天焱君臣不把我等诸国全部荡平,是永远不会止戈罢兵的!” 无畏生死、身负大任来到玄都之中玄礼部尚书——王忠,不愿天焱以外之诸国臣子再互相结怨,高声打断了司徒彪等人之争吵。 进门便不与任何人往来之赵望听后,重重一拳打在酒桌上,吓得众人浑身一哆嗦,不约而同地瞪着他。 正当赵望将要做出下一步动作之际,主座之上的曹千秋大恐,连忙赔笑着打起圆场:“众位贵客远道而来,皆是为了道贺我玄中皇朝与天焱皇朝之联姻,可千万不要伤了和气啊!否则,让老夫如何向吾皇与秦王交代啊?” “曹千秋,休要在此狐假虎威;别以为有了天焱撑腰,我等诸国就会怕你狗屁玄中!不怕告诉你,我朝中王已亲统十万精锐进驻龙腾,不日就会兵临玄都城下,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王忠踢翻面前桌子,指着曹千秋破口大骂。 “王忠,你个老匹夫找死不成?在你大放厥词之前,可曾为你身在梓州之独子想过?逼急我玄中,今日便同东极定下盟约,会猎梓州,你信是不信?”躬身对独孤无名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曹千秋毫不掩饰地拔剑威胁王忠。 人尽皆知,东极王朝两次发兵数十万,攻打中玄梓州而不得,前后死伤无数,才夺下了区区雄东郡;若真如曹千秋所言,两国迅速结盟联军,东极尽起雄东郡驻军攻打梓州东部、玄中再发醉芝兵马攻打梓州西部,以中玄皇朝当下之国力,梓州必丧。 是故,独孤无名听后不由得眼前一亮,庄重回了曹千秋一个天揖之礼,聊表心意。 “宰相既然有意结盟他国夹击中玄,何不加上我无双皇朝?” 晋庸上将军被毒身亡、哥舒凡二皇子被俘至今、虎临全境被夺……这一连串之消息仿佛拧成一股绳,将无双君臣牢牢绑在了耻辱柱上,为天下人讥笑不止! 哥舒上善心中悲愤之余,为了安抚朝野臣民,还不得不时时装出一副运筹帷幄之样子,实在痛苦不已!本想举兵再战中玄,又被其父皇以时机不到、独木难支为由,强硬制止;现在好不容易获悉玄中君臣结盟别国之意,他决定不再隐忍,当即于众目睽睽之下表明了自己愿意联盟联军之意。 这可把曹千秋高兴坏了,只见他先是颤抖着身躯拜了拜哥舒上善,接着端起一满杯酒,邀约对方一同共饮。 “上次天焱攻紫呈、东极战梓州、无双袭镇州、宣宁叛军起,我中玄皇朝尚且不惧,何况今朝乎?别说我中玄君臣还有中胜、镇州、龙腾、虎临、凌云、梓州等六地九十城,精兵二十万、百姓四百万,就算只有一州一城、哪怕仅剩一兵一卒,我中玄皇朝也要同你们这些臭鱼烂虾打到死。” 逐一指过赵望、独孤无名、哥舒上善、曹千秋,王忠挺身按剑,似乎真要摆明军马,与天焱四国再战一轮。 “名为到场庆贺,实则各怀鬼胎!无休无止的打来打去,本王真是厌倦这个天下了!或许,天焱皇朝一统诸国,也未尝不好;是吗?诸葛宰相。”毕竟历来交好,永圣赵无心实在不忍王忠这位邻国干臣孤身奋战,于是举起酒杯,朝一言不发之诸葛风雨笑了笑,一饮而尽,算是全了永圣与中玄的友邦情谊。 “天道无常、人心难测,永王就不要为难风雨了!”诸葛风雨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回复。 “西平帝州覆灭,以后你西平珠州便是唯一之西平政权,再也不用挂名‘珠州’,以作区别了!不知贵国君臣高兴与否?”赵无心放下酒杯,带着些许挖苦之意,再次试探。 “毁弃天焱盟约、交好北晋君臣,贵国朝野这是准备与秦王不宣而战了吗?既然如此,永王又何必再讨论‘天焱皇朝一统诸国’这个好与不好的问题?”事关国威,诸葛风雨丝毫不让,三言两语即把问题抛回到永圣一方,还趁机拉下了北晋。 天焱兵马进驻帝、福二州,给永圣与北晋两国朝野带来之恐惧太大,逼着双方君臣放下彼此仇恨,不止快速达成了互助盟约,还顺利归还了各自所占之花州、恒州,实现了两国盟约之第一步——罢兵言和;接下来,便是着手布局第二步——共抗天焱! 此乃传遍天下、人人理解之大事,原本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诸葛风雨此时谈及,明显是逼着永圣、北晋在此与天焱将士撕破脸! 果然,面无表情之赵望闻言,即刻起身按剑,紧紧瞪着赵无心。 “西平帝州刚刚向天焱俯首称臣,你珠州朝野就让道赵御大军,致使我北晋雨啸陷落……你们西平之人,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表忠心吗?”避开与永圣共抗天焱之事不说,梅无一转而以雨啸战事,冷冷质问起诸国风雨。 “安王亲率边军扫灭我西平境内之西夷蛮族,难道不是你北晋君臣向天焱朝野表忠心吗?上一刻还献媚讨好,下一瞬便遭无情打脸,不知最王安乐否?”轻蔑一笑,诸葛风雨据实反驳。 “一盘散沙,诸国君臣当真病入骨髓,无药可救了!休说什么‘天道无常’,你们彼此征战不断,便是老天爷给天焱君臣开出的通天大道!” 环视众人一圈,痛心疾首之王忠,自觉再无呆下去之必要,于是草草向赵无心拱手行了一礼,拂袖离开。 秦夜不在,司徒彪和诸葛风雨也觉得无趣,进而起身道别一声,先后走出了宰相府。 眼看独孤无名、哥舒上善、曹千秋三人明显有要事相商,赵无心与梅无一相视一笑,一同识趣地起身告辞。 事已至此,早就烦躁不已之赵望,招呼都懒得打一下,便径自扬长而去。 第47章 要战便战 有了上次合攻中玄之成例与默契,独孤无名、哥舒上善、曹千秋代表各自母国的这次密谈,进展可谓畅行无碍;仅仅花了半天时间,三人便已拟定了初步的会盟方案,只待三方帝君允准并盖上国玺,即可如期发兵。按照盟约,三国之大致谋划为: 其一、东极王朝撤回驻防在无双皇朝边境之十五万兵马,由理国公——苻胜,统军攻打中玄皇朝之凌云州地,使其驻军不能抽身驰援梓州。再举雄东郡十万驻军,全力攻打梓州东部。 其二、东极王朝撤兵,作为响应,无双皇朝也需撤回部署在其国边境之十万士卒,转而挥师收复丢失不久之虎临;另外一路军,来自虎踞武兴之地的管险所部,一旦虎临攻守战开打,其麾下之十五万大军,需立即配合攻打中玄皇朝之镇州,以牵制其国救援兵力。 最后、是关于玄中皇朝三路军的战略目标!其中第一路兵马,玄都出动三万禁军阻断中胜援军,襄助东极的凌云争夺战;第二路兵马,正如曹千秋怒斥王忠之言,发醉芝七万兵马攻打梓州西部;剩下的第三路,便是早已驻扎在龙腾城外的法无所部,身为一支来回叛乱之兵马,玄中君臣自是不会掉以轻心!是故,法无麾下近四万的将士,会作为最先发起进攻之先锋军来用。 至于战后利益之划分问题,先说凌云,因其中之天地郡毗邻玄都,所以东极占领凌云全境后,需让出天地郡给玄中;再谈梓州,由于是东极和玄中一同举兵围攻,所以理所应当会一分为二,由两国各得一半;其余州郡,谁打下的就是谁的…… “贤弟,你小子倒是清闲得很,早知道你不去,为兄才懒得跟着瞎掺和。”离开宰相府,司徒彪便率队直奔公主府而来,及至亥初时刻,仍然未有离去之意。 “明人不说暗话,才几个月不见,大哥就与小弟生分了?再不道明来意,这公主府的好酒,可要被大哥喝完了!” 司徒彪几次欲言又止,秦夜也不拆穿,急得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拖到现在;瞅着天色已晚,明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秦夜只好抱拳认输,点破了话题。 司徒彪见状,先是得意一笑,然后面色严肃的沉声问道:“倘若北晋与永圣、乃至东极联军犯我玉衡,贤弟是否会坐视不管?” “哈哈哈,大哥说错了吧?这话应该是小弟问您才对!”又一杯酒下肚,秦夜继续往下讲: “北晋雨啸已被我天焱赵侯攻占,北宫纵横与梅无一,势必会举兵来夺;而决心与我天焱分道扬镳之永圣君臣,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届时十有八九会和北晋联军!还有那东极君臣,在与无双缓和双方关系后,其称霸天下之野心,也愈发昭然若揭了;加上最近大肆散布的‘新天下四美’言论,哥舒耀难保不会借端生事,将矛头对准我天焱皇朝……” “哈哈哈,战无不胜之天焱战神,这是怕了?”打断秦夜,司徒彪一边喝酒、一边调侃! “仅拥六州之地的中玄君臣,尚且无惧东极、无双、玄中等三国围攻,何况我天焱皇朝?大哥可以问问这两个闷葫芦,看他们怕不怕?”指了指埋头喝酒之赵望和明征,秦夜反问。 “要战便战,怕个鬼!”此乃赵望所说。 “秦王所指,必克之!”这是明征回复。 “得得得,这两小子打仗,或许有一套,但为兄实在受不了他们这凛若冰霜之性子!废话少说,你我两国虽未正式结盟,但有你我这份兄弟情义在,只要我司徒彪还活着,你秦夜就不能置我玉衡之危亡于不顾!反之亦然,但凡他国联军敢攻你天焱,为兄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司徒彪极为无奈地对着赵望和明征摆了摆手,总算说出了此次玄中之行的最终目的。 “咔嚓”一声脆响,秦夜手执天下剑,指着断折在地之树枝,高声发誓:“有违大哥所言,当如此等树枝一般,丧于天下剑。” “好,有贤弟此言,为兄这个疯子,也可以回去交差了!今夜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贤弟保重。”躬身捡起地上的树枝,司徒彪当即便做了告别。 “上将军之意,今夜就要离开玄都?”看着司徒彪匆匆离开之身影,明征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向秦夜。 “大战在即,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不止大哥,这一会,北晋与永圣,应该也在秉烛夜谈。”秦夜拍了拍明征,颔首答道。 秦夜所料不差,同天夜里,应梅无一之邀,赵无心乘轿来到了其下榻之处。 “你我两国既已结盟交好、决心共抗天焱,最王又何必再与秦夜藕断丝连、纠缠不清?”梅无一昨日求见秦夜而不得,赵无心颇有不满,进而在两人刚刚迎面坐下,他便直言问出口。 “玄中和天焱联姻,宗政昱唯一的女儿,更是非秦夜不嫁!如此境况,永王与晚辈,为何还备下重礼,亲自来干这些出力不讨好的差事?”答非所问,梅无一笑着看向赵无心。 “毕竟曾为盟友,有些事,还是说清了为好。”赵无心沉思片刻,摇头回复。 “不错,贵国往昔与天焱互为盟友;我北晋君臣,又何尝不是如此?吾皇挚爱、安王独女——永宁公主,可还是秦夜侧妃呢……”说到此处,梅无一情不自禁地攥紧拳头,看得一旁之赵无心,不明所以。 “你我两国对天焱君臣越谦卑,越能显出秦夜之狂傲嚣张,这让同为立国百年之东极和玉衡看了,会怎么想?天下能人志士知道了,又会怎么想?若能在给秦夜添些骂名之同时,为国家额外招来一些能臣干吏,那晚辈就算天天去吃秦夜之闭门羹,那也是乐在其中啊,哈哈哈!”自觉举止失当,梅无一重新定了定心神,接着解释。 “如此说来,是老夫错怪最王了!哈哈哈。”曲解其意,赵无心诚恳致歉,一丝也不加以掩饰。 误会解除,两人言归正传,开始分析应对当下之诸国乱局。 东极、无双、玄中死缠没落衰败之中玄不放,战火必将再次席卷四国边境;玉衡、西平鞭长不及,索性置身事外、全心关注北方态势之发展;天焱攻下北晋雨啸之地后,暂无再动刀兵之意向…… 有鉴于此,梅无一提议先下手为强: 第一、两国联兵二十万,趁驻军雨啸之赵御不备,奇袭直取雨啸重地——盈月郡;随后,与前来支援赵御之秦夜大军,就地展开大战。 第二、请两国帝君致信东极帝君——哥舒耀,透露三国结盟、围攻玉衡之意。 “晚打不如早打,就这么定了!”赵无心点头赞同。 “如此,宜早不宜迟,还请永王现在就传书贵国帝君,暗中准备一应事宜。”梅无一小声提醒。 “最王放心,你我还朝之日,即是开战之时。” 两人一拍即合,不多时就商定了改变天下格局之关键策略。 ———— 翌日,即距离宗政权与素泉大婚已经不足四天,身在龙腾之宗政旻,一早即收到了王忠昨天送出的紧急密报;匆匆览毕,他咬牙冷冷说了一句“要战便战”,就带着于元巡防备战去了。 龙腾战事方停,其余边疆州郡风云又起,中玄帝君——宗政兴,召集百官打开府库,大肆赏赐财帛、分发米粮之余,连夜诏告治下六州九十城,减免全民赋税两年、紧急征兵二十万,意在同时宣战东极、无双、玄中…… “壮哉,皇上龙潜之时,一心寄情山水,想不到御极帝君尊位后,竟有如此豪情!”接到旨意的夏侯世军副将、礼部尚书王忠之子——王义,激动地对着圣旨一拜再拜。 “此战,不求保全梓州,但一定要打疼东极,让哥舒耀君臣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干涉我中玄内政!记住,纵然梓州必失,也该丢到玄中手中。”夏侯世军拔出佩剑,毅然决然的定下了大战方针。 至此,在宗政权和素泉两人的这场大婚前,诸国使团于有限的时间里,各自完成了身负之母国使命。 第48章 借刀杀人 会同东极、玄中围攻中玄的计议虽定,但困扰哥舒上善许久之心病,还是一如既往的存在;一曲弹罢之际,突然听到亲兵来报,说秦夜让赵望送来宴帖,邀请他到公主府一聚。 当得知赵望非要自己去接秦夜宴帖时,哥舒上善由衷赞叹:“能有此等忠心不二之猛将效力,秦夜之幸也!” 毫无架子,也不婆婆妈妈,拿到宴帖之后,哥舒上善简单交代几句,便直接跟着赵望策马来到公主府。 “宴会定在晚上,太子殿下早上便来,倒让秦夜有些措手不及了!”看到哥舒上善的第一眼,秦夜还以为宴帖上的时辰写错了,直到对方自述原因,他才笑着自我调侃。 “上善唐突,让秦王见笑了!”哥舒上善双手抱拳,诚恳表示歉意。 “太子殿下言重了!既来之、则安之,太子殿下请。”秦夜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哥舒上善迎进了一处凉亭,并示意最近之丫鬟去请宗政靖前来——烹茶。 宗政靖其人,哥舒上善算不上陌生,关于她对秦夜态度变化的原因,尽管他无从知晓,但这样一个敢爱敢恨之深闺女子,哥舒上善还是尤为佩服的!是故,就近期莫名盛传的“新天下四美”一事,他曾差人暗中打探并有了一些眉目,想不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太子殿下玄都一行,收获不小吧?”微风拂面,这一刻的秦夜,显得很是惬意。 “些许小事,岂敢在秦王面前卖弄?”从容坐下,哥舒上善谦虚回复。 “记得在北晋文都,太子殿下曾向秦夜明言:他日登基成为无双帝君后,会与东极全方位结盟,一致对外!这次由东极占据的雄东郡赶来玄都,想必在太子殿下之斡旋下,贵国朝野与东极君臣的关系,已然得到了极大缓和。”两眼深邃地看着哥舒上善,秦夜有意把话题转移到了东极一方。 以天焱蒹葭之能,哥舒上善不信秦夜不知道自己的行程;自己明明尚未亲临东极天都谒见哥舒耀,仅仅只是借道雄东,为何秦夜偏偏含沙射影地往这方面引?难道是想借此试探东极君臣、特别是哥舒耀对“新天下四美”一事的态度? 想到这一层,哥舒上善心中一松,却并不接话,反而自嘲:“中玄宗政旻何其耀眼,都败在了宗政辰之下,何况上善乎?” 宗政旻本为中玄皇朝当之无愧的后继新君,却因秦夜放还被俘之宗政辰,错失了至尊帝位;哥舒上善此刻以宗政旻自比,无疑不是在告知秦夜,一旦被中玄俘虏之哥舒凡回到无双帝都,帝位谁属,犹未可知。 明白这一点,秦夜摇了摇头:“据闻,宗政旻不止一次说过他是因为妇人之仁,才输了中玄皇位,也正是因为他的妇人之仁,害得偌大之中玄天下——山河破碎!” 哥舒上善听后,不自觉的心中一横,正色扬言:“上善虽不才,但绝对不会容许有人祸乱我无双社稷,哪怕这个人是血脉兄弟。” “一个胡编乱造的‘新天下四美’,已经把小女子推上了风口浪尖;假使太子殿下这番豪言壮语,再从公主府传扬出去,那小女子真是百口莫辩了!有什么话,不能去书房说,非要在这四面透风之凉亭下高谈阔论?显得你心胸敞亮?还是傲慢无惧?”信步而来之宗政靖佯装不悦,朝着秦夜不断抱怨。 “又是‘新天下四美’?还真是夫唱妇随!”哥舒上善心中暗叹一声,恰逢自觉刚才言语有失,于是就坡下驴,满脸赔笑的说出了自己所知之事。不管是“新天下四美”言论的来源,还是独孤无名对此的反应,乃至无双朝野之品评,哥舒上善都知无不言。 “哈哈哈,太子殿下这是嫌中玄皇朝亡得不够快,还是嫌第二次围攻其地之兵马太少,非要拉上我天焱将士一同出击?”秦夜起身搀扶宗政靖坐下,大笑着问道。 “秦王与公主之相遇,已经成为人人津津乐道之一段佳话,上善不忍其被那些居心叵测之辈破坏,所以才会有所留心,别无他意。”朝宗政靖拱手行了一礼,哥舒上善坦然解释。 “太子殿下光明磊落,秦夜自愧弗如;此番对公主之事仗义出手,秦夜感激不尽!也罢,来而不往非礼也,秦夜有一计,可助太子殿下彻底剪除后顾之忧……” “真的?果真如秦王所言,上善必定一生铭记秦王之大恩大德!”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秦夜当初既然能有放归宗政辰、祸乱中玄朝野之策,定然也想到了应对此策之法!若能得其亲授,那不就可以解决哥舒凡这块心病了吗?因此,哥舒上善瞬间喜出望外,急不可耐地打断了秦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宗政旻已经告诉太子殿下答案了,凡欲成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有些事,纵然太子殿下不愿做,也会有忠于太子殿下的心腹下属去做;朝堂官府不便出手,江湖门派还不行吗?难道太子殿下不知道,贵国之文武堂,与从前之中玄君臣,来往可是甚为密切的!” 在说到“文武堂”时,轻握宗政靖的右手,感受到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秦夜“漫不经心”的端起自己那盏热茶递过去,帮其掩住了尴尬。 “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来,上一次在东极的教训,还是没有让他们长记性!多谢秦王告知,上善这就去部署一番,改日再来登门拜谢!”听完秦夜所说,哥舒上善如鲠在喉,一刻也不想耽搁,起身就要离去。 “能对太子殿下有所助益,秦夜不胜荣幸!拜谢就不用了,只盼太子殿下不要忙忘了无双之约便好。”摆了摆手,秦夜由衷笑道。 “哈哈哈,君子之交淡如水,一切依秦王就是。”互行一礼,哥舒上善心满意足地出了公主府。 “这下好了,晚宴都不用准备了!本王为爱妃省去诸多麻烦,不知爱妃准备怎么犒赏本王?”回到宗政靖专门给自己打造的书房,秦夜趁她一时不备,从她身后轻轻一抱,便将其横抱起来。 重新于北晋万兽苑相遇以来,宗政靖与秦夜间之亲昵举止,已然数不胜数;但他们都是身份显赫、懂得克制之人,因而每每都是点到即止,从未逾越雷池……久而久之,宗政靖也就懒得再和秦夜矜持,往往任由他肆意挑逗…… 只是,今天不知是出于何等原因,秦夜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居然第一次撕破了她的衣衫! 时值立夏,宗政靖着身之衣物本就单薄,眼下被秦夜这么一弄,她白皙诱人之玉体,立刻便露出了大半,吓得她一巴掌狠狠拍在了他脸上。 “得……接下来的几天,本王真要闭门谢客了;希望小权大婚之日,这掌印能够消失无形;不然,本王这惧内之名,又将在你这玄都之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之谈资了。” 或许是因为对韦青璇之遗憾,历来能够把握分寸之秦夜,今天却因一时冲动,挨了宗政靖一耳光……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哪怕脸颊火辣辣的,秦夜还是极尽讨好地逗起她来。 “活该,谁让你跟三界场那头野猪一样,发了疯的乱拱?” “噗嗤”一声,宗政靖被自己的言辞逗得喜不自胜,一边扯过垂帘遮挡自己玉体,一边掩面而笑。 “本王玉树临风、智计无双,更是堂堂战神,怎能与那又丑又笨的野猪相提并论?换做别人,看本王不收拾她才怪!”秦夜气急。 “呦呦呦,你少在本公主面前大言不惭!换做纤心姐姐、怡景姐姐、可一姐姐、婉瑜姐姐、伊月妹妹几人,你秦大王爷又敢如何?”满眼不屑,宗政靖直言戳穿。 “额……这个……那个……”被她抓住软肋,秦夜一时语塞。 “行了,说正事,你故意在哥舒上善面前提及文武堂,是想借刀杀人吗?”宗政靖敛起笑意,郑重询问。 “不错,本王就是要借哥舒上善这把刀,彻底铲除文武堂那帮败类。”秦夜负手,毅然回复。 “哥舒上善也算诸国皇族中的佼佼者,本公主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难道他会看不出?”宗政靖不解。 “刺杀青璇之凶手身份,目前暂时没有多少人知晓……哥舒上善或许会认为本王在利用他,但不会那么快想到这些!况且,就算知道本王借刀杀人,他也会甘之如饴。”秦夜坐回宗政靖身边,再一次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确实,他借文武堂之手除掉哥舒凡,再以勾结中玄君臣一事,除掉文武堂,可谓一举两得!如果再知道文武堂与青璇妹妹之关联,哥舒上善还能卖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没有容她接着说完,秦夜热切地吻上了其芳唇。 “你又来……”使劲推开秦夜,宗政靖又气又羞:“扬言前往永平在先,借刀杀人紧随其后,为了铲除文武堂,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嗯……有了永平一行之宣言,哥舒上善才会放手除了其弟——哥舒凡,并嫁祸给文武堂!”单手撩拨着她的秀发,秦夜缓缓附和。 “以哥舒上善今日对文武堂之鄙夷憎恶来看,他们二者之间定然嫌隙不小;可堂堂一国储君,意欲发落区区一个江湖势力,那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吗?为何?”回想起哥舒上善谈起文武堂时的神情,宗政靖大为不解地问向秦夜。 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秦夜柔声解释: “哥舒一当初分裂东极王朝、创立无双皇朝之时,文武堂这个有望超越论道门、乃至天罪盟之江湖势力,居然愿意不计代价地死心相随,绝对是得到了哥舒一超乎寻常之诺言……有一国秉政帝君庇护,纵然哥舒上善身为太子储君,也不得不敬而远之。” “既然文武堂有一国帝君做靠山,那青璇……”宗政靖脸色骤白,没有接着往下说。 “放心,伙同宗政辰密谋紫呈行刺之事,定然是文武堂背着哥舒一自作主张,与他无关。毕竟,自从前往北晋文都恭贺为夫与可一大婚之后,哥舒上善便一直陪同在侧,哥舒一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拿自己儿子之性命冒险。”起身喝了一盏茶,秦夜再次坐回宗政靖身边,耐心开导。 “什么都能让你想到,秦夜,你是妖怪吗?”心中疑惑一一被秦夜排解,宗政靖大感舒畅,撒娇一般扑到他怀里,娇声赞许。 “妖怪有什么好稀罕的,做个淫贼才好!”秦夜坏笑。 “你……” 话未说完,宗政靖之芳唇又被秦夜占了去。 第49章 禅位 玄中皇朝创立、宗政昱登基称帝,天焱以外之诸国君臣,仅仅只是随意派出一些名不见经传之小官前来敷衍一下。 想不到宗政权大婚,玉衡上将军、东极骠骑大将军、无双皇太子、永圣永王、北晋最王、西平宰相这些一国之擎天柱,悉数到齐;哪怕势同水火之中玄,竟也派来了礼部尚书! 这让身为帝君、又是人父之宗政昱,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近几日已不止一次当众自嘲:不如退居太上皇,让宗政权提前继位。 正所谓“君无戏言”!宗政昱说得多了,玄中臣民慢慢也就信以为真。随着“皇上有意在太子大婚之日禅位”的一句流言传出,朝野立即沸腾,并迅速失控,以致在大婚之前四天,已经有不少臣民公然称颂宗政昱对宗政权之父爱——昊天罔极,并四处庆贺宗政权双喜临门。 眼看事态发展至此,宗政昱当机立断,迅速以“上承天意、下顺民意”为由,正式诏告天下:退居太上皇,禅位皇太子。 对此,玄中大半臣民自是欢呼雀跃;毕竟,太子大婚并继位为新君,定然会通过大赦天下来举国同乐,那之前因为支持中玄而入狱之朝臣官吏、以及被他们牵连而获罪之无数能人志士,便有机会赦免并回家团聚…… 可这一惊天事变,却令滞留玄都的诸国使臣傻了眼!本来吧,像玄中皇朝这种兵变叛乱、割地自立,且与天焱亲近之羸弱政权,诸国君臣根本不关心何人为帝。 再说,宗政昱唯有宗政权一个皇子,只要玄中皇朝不早早灭亡,帝位迟早也要交到其手里,诸国君臣才懒得管。 但宗政昱早不退、晚不退,偏偏在诸国使团借着前来道贺之机,挖空心思讨好他并签订了诸多密议之后,他居然发了疯一般、拍拍屁股去当太上皇了! 此等流氓行径,岂能不叫诸国使团憋屈和愤怒? 以宗政权对秦夜唯命是从、只想在他麾下担任一名将军之性子,他若提前登基为帝,会认可其父与诸国使团暗中签订的、对天焱乃至秦夜不利之种种协议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是故,本就准备离开之梅无一使团,当天即绝裾而去,以示不满。 紧随其后,在赵无心之统领下,永圣使团亦尽数踏上了回国路程。 剩下的东极和无双两国,独孤无名和哥舒上善左右权衡之后,为了保证三国联军围攻中玄之谋划不至于胎死腹中,他们忍辱负重似的,闷声留了下来。 “小权不着调也就罢了,父皇贵为我玄中开国帝君,怎么也如此任性妄为?如果真想躲清闲,当初又何必千辛万苦地创建玄中皇朝?” 事发突然,毫无准备之宗政靖,气得立即进宫,当着宰相之面,便冷言冷语的斥责起来。 曹千秋见状,尴尬一笑,连忙行礼退下。 “一双儿女,女儿成日与秦夜形影不离、非他不嫁;儿子放着太子册封大典不来,甘愿替秦夜去西平冲锋陷阵;还有即将过门之儿媳,也是对秦夜念念不忘……靖儿,倘若你是父皇,会怎么做?” 摒退内外宫女太监,宗政昱神色从容,淡淡问向怒气冲冲的女儿。 宗政靖闻言一愣,她没想到自己父皇对素泉之心事,会如此一清二楚;更没想到他提前退位之原因,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秦夜!震惊之余,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静静地站在了原地。 “对于我玄中大军联合东极、无双两国,围攻中玄州郡一事,朕那未来女婿作何评品?该打、还是不该打?打了,是败是胜?”故意不看宗政靖,宗政昱转身挑了挑灯芯,径直问出了秦夜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态度。 “中玄皇朝剩下的四百万百姓,已经在宗政兴和宗政旻这对君臣兄弟之激励下,变得群情激愤,誓要与中玄共存亡……此时兴兵攻打,必定事倍功半,你父皇与独孤无名、哥舒上善,未免太急了些。”虽然宗政靖为了不使秦夜为难,极力避免掺和诸国战事,但她内心深处,始终还是不忍自己的将士子民白白送死,于是一字不漏地复述了秦夜原话。 “果然不出为父所料!不过靖儿,自从重新遇到秦夜,你可是好久没有陪为父说说心里话了。”并未继续追问,亲手给宗政靖搬来座椅,宗政昱摇头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父皇……”感受到久违的父爱,宗政靖娇声叫了出口。 “靖儿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宗政昱接着说道:“父皇答应过你们母妃,一定会让你和小权过得平安幸福……诸国混战争雄百年至今,天焱皇朝一国独大并一统天下之趋势,若无意外,已然无人可挡!秦夜作为天焱无可争议之新一任三军统帅,其余诸国未灭之前,他或许可以恩宠日盛、只手摭天;一旦天下一统,煌煌史册告诫你我,他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宗政靖自幼喜好史书,对那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典故教训,早已烂熟于心!平日与秦夜闲聊之时,有意无意也会谈及将来打算……但秦夜往往以一句“只要天下一统,其余何足道哉”,便搪塞了过去。念及天下一统之时日尚早,自己也才桃李年华,所以也就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可此刻听自己父皇一说,霎时感觉那一天仿佛已经不远。 想到秦夜难以预测且偏向于不利之终局,宗政靖冷汗直流,低声回了一句她自己都不信的话语: “父皇……不会的……” “靖儿别怕!如果为父还是中玄治下之小小北王,或许帮不了秦夜什么!但为父已经创建玄中皇朝、成了一国帝君,有些事,可就由不得天焱素君了!他对秦夜好则好矣,否则,我玄中君臣也不是吃素的。”给她端来一碗方才备下的热参汤,宗政昱豪言安慰。 “父皇……如果天下一统,那玄中……”宗政靖不想泼冷水,但事实如此,所以她一边看着诱人之参汤,一边欲言又止。 “玄中会亡,是吗?靖儿,你我一世父女,不必如此忌讳!诚然,若我玄中不灭,他天焱何来一统?而这,正是为父提前禅位小权的根本原因。为父就是要让小权借着秦夜之关系,以最短的时间壮大玄中、并暗中培养足以让你们自保之势力,以防将来之不测!” 宗政昱走到案几旁边,拔出那柄被秦夜天下剑斩断之残剑,沉声道出了心中之筹谋。 昭武王朝覆灭,天焱朝野并没有对华氏皇族斩尽杀绝;西平帝州称臣,素君也甚是大方的赏了紫呈为西门竹封地!据此推断,纵然玄中皇朝有朝一日败亡,也不会落得个绝嗣灭种的后果。 假使现在就开始秘密培植势力,那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后,该是一股何等惊世的力量? “父皇为我们考虑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难道就不曾有过招揽秦夜效力玄中之想法吗?”浅浅喝了一口参汤,宗政靖长叹一声,直言问出了埋藏心中已久的想法。 “不瞒靖儿,为父和宰相曾一度认定,只要假以时日,秦夜定会因为你的缘故,投入我玄中皇朝;但这两天与梅无一接触下来,结合赵御攻占北晋雨啸一事,为父算是彻底醒悟了!秦夜能有如今之权势地位,离不开羽营所属之死命效忠,更离不开皇甫欲和与素君的全力支持;他可以为了天焱,不顾其北晋岳丈之安危进兵北晋,又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置君臣大义于不顾,放过我玄中……想让秦夜同梅无一那般改换门庭,简直比登天还难!”残剑回鞘,宗政昱苦笑回复。 依宗政靖对秦夜的了解,若是有人敢劝他另投明主,轻则杖责驱离、重则身首异处;哪怕他亲生父母,恐怕也会遭其无情痛骂。是故,对于宗政昱所言,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喝完了余下的参汤。 “好在你和秦夜情定三生、小权无心帝位,他日天下一统,也不会太过难过!回去吧,后续之事可不少,作为小权唯一的皇姐,有你忙的。对了,替为父问问秦夜,他打算何时与你大婚?秦牧之名,我宗政皇族,还是要争一争的。”话到此处,宗政昱觉得说的差不多了,进而打趣似的下了“逐客令”。 “父皇……”宗政靖双颊绯红,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就飞快跑了出去。 “这丫头,毕竟是有福的,哈哈哈……”宗政昱大笑。 第50章 五年之约 “北晋边境一别,秦某对先生可是好生惦念!想不到,在这柴天改物之玄都,能有幸得遇先生,秦某此行足矣。”听闻诸葛风雨到访,秦夜立即放下手中要务,亲自跑到门口相迎。 纵然两人前天已经见过一面,但由于各国使团尽皆在场,所以并未有过多的交流;加之秦夜又缺席昨日的大会,诸葛风雨无奈,唯有今日只身前来,相商两国军政。 眼见秦夜不称官职、热情异常,诸葛风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行了一礼:“西平之事,有劳秦王费心了。” “若非先生力谏贵国帝君,允许我朝兵马通过珠州地界,赵御如何能一战取了北晋雨啸?秦某已经上奏吾皇并获恩准,特允贵国皇室质子还朝。”秦夜一面拉着诸葛风雨往书房走,一面开心地说出了这一令诸葛风雨大感意外的消息。 须知,质子、每年缴纳白银一百万两,可是天焱君臣保证五年内,不主动攻取西平珠州之两大条件!仅仅因为借道赵御大军,便免去其中之一,以诸葛风雨的老练及对秦夜之了解,笃定他必有另外的附加条件。 眼看书房中只有自己和秦夜,诸葛风雨接过他端来的热茶,小心问询:“不知秦王此等大恩,我西平朝野该当作何回报?” “先生知道,五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风雨愚钝,还请秦王明示。” “先生由北晋还朝之第一日,即当众杖责英王、腰斩白氏诸将,以雷霆手段迅速稳定了朝野军民之心!‘诸葛世多贤,一姓古所夸’,此乃秦某上次和先生分别之际所说,岂是虚言?” “秦王上马为国开疆拓土、下马辅君治国安民,在您面前,风雨岂敢担当一个‘贤’字?” “哈哈哈,秦某这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人,说实话,最烦拐弯抹角、言不由衷这一套!可有些时候,话说的太过直白,非但显得自己粗鲁,还会伤了彼此的和气。”心知诸葛风雨不愿主动说破,秦夜起身大笑,再次做了铺垫。 诸葛风雨听后,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用心”品着手中的热茶。 凭西平珠州当下之国力,意欲再通过军事战阵和天焱皇朝这等天下霸主、以及东极、玉衡、永圣这些强国一争天下,胜算微乎其微!唯有他们多强相争,同时陷于无休无止之战事而大耗国力、由盛转衰,西平珠州方有一线希望收复故土、还与旧都! 深知此理,诸葛风雨才会力排众议,态度强硬地逼满殿文武同意赵御兵马穿过珠州疆域——奇袭北晋雨啸! 正当朝野臣民、甚至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帝君——西门刃,逐步失去耐心之时,万幸,诸葛风雨与珠州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 先是赵御不负众望,在一举拿下北晋雨啸城池之余,还通过接连死战,将雨啸所属郡县全部收到了天焱治下;紧接着,震怒不已的北晋朝野,立即和惶恐不安之永圣君臣放下百年仇怨,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各自占有的恒州、花州交还对方,而且在天下一片哗然声中,飞快缔结盟约,组成二十万联军将士,稳步逼近赵御所在之雨啸州郡。 三国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只要亲临玄都道贺之北晋最王——梅无一、永圣永王——赵无心,回到各自母国,决然必是三国开战之日。这一几乎传遍天下的大事,诸葛风雨不信眼前的秦夜会听而不闻!可他非但没有火速赶往雨啸领军备战,居然还扬言要去游览其口中所谓的无双雄城——帝都永平! 此举,倒使历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诸葛风雨一时不明就里,所以今日才会借着商议两国军政要务的缘由,来公主府一探究竟!不料,秦夜却不按常理地与自己打起了哑谜;心中思虑一番,反正梅无一和赵无心此刻已经踏上回国路程,他觉得再无必要刻意隐瞒,于是起身跟着笑道: “北晋、永圣两国二十万大军压境,秦王还有闲情逸致前往无双帝都,此等气魄,放眼诸国将帅豪杰,谁人能比?” “既然先生费尽心力推波助澜,秦某若是草草应战,岂不辜负了先生之美意?”没有点明,秦夜接着意有所指。 尽管有中玄与昭武两国的先例在前,可赵逍和北宫纵横两位贤明远扬之帝君,绝非年老昏聩之宗政最、与冲动莽撞之华绝能够比肩;司空闪和梅无一两名统帅,更非草包宗政辰、与自负华文可以望其项背!诸葛风雨前后结合,虽然看着秦夜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但诸葛风雨仍旧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同时对战永圣和北晋两国,秦王真有信心借着雨啸之地,一战而弱两国?” “先生若是不信,可愿与秦某打个赌?”秦夜转身正视着诸葛风雨,郑重反问。 “不知秦王欲以何物作为赌注?”诸葛风雨谨慎试探。 “如果我天焱皇朝能在五年之内先后灭了北晋与永圣,先生可否力劝贵国帝君率领珠州朝野,对我天焱皇朝——俯首称臣?反之,若我天焱大军不能在五年之内荡平北晋与永圣,秦某会以身家性命作保,力劝吾皇拱手归还帝州与福州。”时机成熟,秦夜再无任何扭捏之意,直言道出了心中的五年谋划。 “你……”对于秦夜吞吐天下、事关三国兴衰存亡之惊人言辞,诸葛风雨顿时语塞,支支吾吾良久,才吐出一个“你”字。 “先生应该知道,一旦北晋和永圣覆灭,整个西方,除了先生秉政的珠州与富州两地,已然全部归我天焱统治!那个时候,纵使先生在这五年之中练就出一支精锐雄狮,恐怕也只是以卵击石。”秦夜负手走到窗前,沉声分析。 “风雨不才,敢问秦王,如果您我身份互换,您会不战而降吗?”诸葛风雨正了正衣冠,正色问道。 “不会。”没有丝毫犹豫,秦夜回答的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秦王又何必浪费时间,在风雨身上多此一举?”诸葛风雨再问。 “先生清楚,以我天焱皇朝如今之国力、军力,完全可以在鏖战永圣与北晋之同时,顺手出兵灭了你西平珠州!”秦夜转身,冷冷威胁。 “不错!而这,也是东极、中玄两国梦寐以求之事。秦王与天焱确实可以两线应战,但如果加上东极等国引发的第三方战事呢?玉衡君臣短期内,也许不会站在你天焱君臣之对立面,可被北晋、永圣、东极三国全方位包围的他们,秦王最好别抱有多余幻想!剩下的无双皇朝,首鼠两端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一败再败之中玄兵马打得满地找牙,秦王又能指望他们什么?至于玄中,不过昙花一现,风雨没必要多作品评。”针锋相对,诸葛风雨挺身直言。 “哈哈哈,先生之深谋远虑,秦夜算是再次领教了;看来,果然不出秦某之前所料——五年之约终成泡影!不过,秦某不会就此罢休,后事如何,诚邀先生拭目以待。”秦夜大笑着上前,朝诸葛风雨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大礼。 原来,今日所谈,都在其意料之中;那他之所以扬言要去无双帝都,恐怕也是为了拉拢、交好无双君臣,以便在关键时刻能够制衡东极!但纵观那个沉迷于声色犬马的无双帝君——哥舒一,诸葛风雨实在想不出秦夜此举,能有什么作为……念及于此,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同样恭敬回了一礼: “秦王盛情,风雨自当奉陪!言尽于此,秦王保重,告辞。” “归途漫漫,先生一路顺风,他日再见……”秦夜躬身,颇为不舍地作了道别。 第51章 永结盟好 “你很看重诸葛风雨?” 诸葛风雨迈步离开书房,适逢宗政靖进宫归来,两人互相简单行了一礼,便就此别过;看着秦夜首次在书房会见之外臣身影,她不假思索的提问。 “虽然为夫对曾经的西平上将军——苏胤,仰慕有加,但他当时若是能听诸葛宰相劝阻,立世百年之西平王朝,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落到如今苟延残喘之地步!”搀扶宗政靖坐下,秦夜神色伤感的回复。 “此消彼长,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轻轻敲了一下秦夜额头,宗政靖扬嘴反问。 “对对对,爱妃说的对!怎么样,进宫一趟,可有什么收获?”秦夜咧嘴一笑,适时转移了话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本王这位岳丈帝君,为了你和小权,也算呕心沥血了!” 听完前因后果,秦夜并没有像宗政靖想象中的那般高兴,反而眉头紧皱,褒贬不一地给出了评判。她大惑不解之余,补充告知了刚才隐瞒的素泉事宜。 闻言,正在喝茶的秦夜把茶盏往桌上一蹾,如释重负地看着宗政靖,展颜一笑:“如此说来,倒是为夫以小人之心,度岳丈君子之腹了,哈哈哈。”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本公主看来,你秦夜不是帝君,却胜过帝君,一会愁、一会笑,喜怒无常……” “你真是皮痒了,什么话都敢说。”猛地挥手打断宗政靖,秦夜上前“啪”的一声打在她玉臀上,疼得佳人“啊”的叫了出来。 “以后再敢胡说,可就不是这般隔靴搔痒了,不把你衣服扒光了打,本王跟你姓。”秦夜一边把玩着宗政靖酥胸,一边垂涎欲滴的坏笑。 “你这混账,每次都把人家弄得很难受,你就不能干脆点,尽快与本公主大婚……或者,你就不能再大胆一点,像对待怡景姐姐那般,先要了本公主再说……一天天发乎情、止乎礼,你不累,本公主还累呢……”已然意乱情迷之宗政靖,紧紧抱着秦夜,娇声抱怨。 听到宗政靖提及自己与西门怡景之房事,秦夜不由自主的想起梁婉瑜。 确实,没有梁婉瑜的大方撮合,以西门怡景之矜持,又岂会让秦夜轻易得手? 严格来说,梁婉瑜是皇甫纤心以外,和秦夜互生情愫的第二人,若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一拖再拖,梁婉瑜早就成为秦夜侧妃。顺利的话,说不定都有一儿半女了! 想到此处,秦夜心中顿感无比愧疚,方才还冲动难抑之情欲,瞬间就消失大半。 “哼,怀里抱着本公主,心里却想着婉瑜姐姐,好你个表里不一之秦夜。” 皇甫纤心、西门怡景、安可一相继生下麟儿,文伊月天真活泼而无忧无虑,自己朝夕相处得以相守,抛开遇刺身亡韦青璇,秦夜目前最为对不住之女子,也就唯有背井离乡之梁婉瑜了!此等心思,颖悟绝伦之宗政靖,岂会不知?现在见其又犯相思病,她佯装醋意大起,毫不留情地揪起他的耳朵。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疼……为夫不敢了……快松手……”秦夜无奈,连忙开口求饶。 “饶了你也行,就看你怎么补偿本公主了!”宗政靖嘴上说着,手却依然死死揪着秦夜耳朵。 “为夫现在就以身相许,还不行吗?你倒是松开啊……真的疼……”秦夜满脸涨红,看样子疼得不轻。 “噗嗤”一笑,宗政靖被秦夜所言成功逗笑,总算松开了手。 “人无信不立,为夫即刻补偿公主……婉瑜大度,想必不会与为夫计较这些的……”三步并一步关上门窗,秦夜飞快扯去全身衣物,露出健硕完美之裸体,羞得宗政靖双手掩面、胸口起伏不断…… “小权三日后便要同我天焱公主同房,为了你我两国永结盟好,你这个当姐姐的,是不是应该比他早一些?放心,为夫会好好怜香惜玉的……” 轻轻拉开宗政靖的双手,秦夜温柔的吻上了她的芳唇;攻克五官,他顺势而下,熟练地解开其衣衫,开始急切而热烈地抚过她的全身;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便翻身而上,进入了朝思暮想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烛火将尽,本为白天之屋里,也堪堪黯淡了下去。 “难怪纤心姐姐、怡景姐姐、可一姐姐她们怕你,如你这般折腾,哪个女子受得了……”连续几次仙仙欲死之宗政靖,担心秦夜还未尽兴,趁他起身去点蜡烛之时,赶紧用被褥严丝合缝地裹上了浑身湿透之玉体。 “父皇不是让靖儿你争一争‘秦牧’之名吗?为表孝心,为夫可要好好努力才是!天气这么热,听话,别要被褥哈,嘿嘿嘿!”改口称宗政昱为“父皇”之秦夜,一把掀开宗政靖身前之阻碍物,不顾她挣扎,又一次纵情恣意…… “同东极、无双联军攻打中玄之战事将起,我玄中朝野却疲于应对小权大婚与登基……眼下你这天焱战神并无杂事可忙,能不能助我玄中将士一臂之力?”待秦夜心满意足地闭目养神,宗政靖埋首其怀中,小心翼翼的开口恳求。 “关心则乱,你太小看你父皇了!和东极、无双两国会盟联兵不假,但要让玄中将士恃快马强弩,上场与中玄兵马拼个你死我活,曾经会,现在不会!”双手宠溺地抚摸着怀中可人儿,秦夜柔声回复;见她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接着解释: “东极君臣一直梦想着中兴其国、称霸天下,但玉衡强而难敌、无双同出一脉而顾忌颇多,若要有所作为,哥舒耀与独孤无名等一众武将,只有放眼中玄!如今中玄梓州之雄东郡,已被他们所占,若再如盟约中所说,得了梓州一半疆土及凌云大半州郡……那东极君臣以后再要开疆拓土,就只能挥剑毗邻之玄中城池了!你父久经战阵,岂会不知如此浅显之道理?” “刚才如饥似渴之时,一口一个‘父皇’,叫得比本公主都亲热;现在吃干抹净了,就开始改口称‘你父’了,你有没有良心?”白了秦夜一眼,宗政靖又想去揪他耳朵。 “好啦好啦,为夫知错!此次带来的三千羽营所属,随时听候公主殿下差遣,可以了吧?”秦夜制住她的魔爪,嬉笑着出言允诺。 “羽营所属所向披靡,有三千之众压阵,足以威慑敌军。”宗政靖眉开眼笑,见好就收。 “你玄中皇朝之军政大事,本王可不敢插手,只是可怜既要忙于小权大婚事宜、又要全力筹备新帝登基大典之六部官员罢了……有三千羽营所属从旁协助,他们或可轻松一些!”言毕,秦夜打了一个呵欠,翻身将宗政靖压在身下,往她玉峰上一靠,任由她怎么推也不起身…… 正如秦夜所言,太子储君大婚,让乏人可用之玄中六部,已经够手忙脚乱的了;现在又临时加了一个更为重要的新帝登基大典,使一众六部官员,直接欲哭无泪! 礼部,仅仅是先登基、还是先大婚这一个问题,就吵得不可开交。眼瞅着时间越来越少,礼部尚书无奈,只好率众来到公主府,求助于宗政靖;依秦夜建议,宗政靖以“成家立业”四个字,将他们打发了。 户部,曾经中玄皇朝之国库,早就被秦夜洗劫一空;以玄中皇朝目前之财力,支撑太子大婚尚且不足,焉能再额外应付新帝登基大典?幸好宗政靖派人送来其父皇口谕:一切从简,怎么省钱怎么来…… 兵部,唐平之乱刚刚平息,和东极、无双一起围攻中玄之战事又来,能够调用之兵力,已经十分有限,就连护卫皇宫之五万禁军,都抽调了四万出去!现在突然增加一个新帝登基大典,仅凭剩下的一万禁军护卫,想要确保鱼龙混杂的玄都平安无事,犹如痴人说梦……若不是秦夜念其不易,下令赵望亲率三千名羽营所属出面帮忙,恐怕整个兵部官员,会因无力胜任此间差事而集体挂印离去。 刑部,前一天还公正严明地审判罪犯,今天却要忙着整理核实难以计数之大赦名单,连夜呈到宫中请皇上御批,也是累得筋疲力尽。 吏部,其他五部官员缺失愈严重,其部在任官吏就被骂得愈惨。恰逢太子大婚与新帝登基大典搅在一块,五部官员一有不顺,即抓着他们吏部官员大骂不止;已经有人经不住同僚谩骂而上疏辞官,只是未被允准。 工部,在此番大事中,本来可以算是最清闲的;谁知,其他五部不愿他们置身事外而幸灾乐祸,纷纷以借调之名义上奏宗政昱并获得允准!于是乎,工部官员就像骡子似的,被其余五部到处挪用,反而成了最忙的一批人…… 第52章 宗政权的旨意 三天之后,玄中皇朝立世二年六月十日,即天焱皇朝天一四年六月十日,集太子储君大婚、新帝登基于一天之玄都,经过从早到晚、铺天盖地之庆贺,在子初时刻,总算渐渐重归平静。 “姐夫,小权……朕……朕以后还能陪您征战疆场吗?” 既成人夫、亦成帝君之宗政权,整整一天都是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完成繁琐至极的大婚礼节与登基仪式,躲到角落里刚要打盹,又被寻迹而来之宗政靖,生拉活扯地带到一众权贵重臣面前,应酬到现在……眼见宗政靖有事离开,他马上来到已然微醉之秦夜身旁,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之心事。 面对这个滑稽无比的问题,秦夜一时没忍住,将刚刚喝进口中的一杯酒,尽数喷到了一旁之赵望脸上。 “那个……我说赵望,你别整天跟在本王身后行不行?玄都繁华、佳丽无数,你这血气方刚之大好男儿,就不会出去偶遇一番?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从赵御开始,朱明、易错、项宣、呼延思醉、明安等羽营所属将领,加上你赵望,一个个铁了心要孤独终老,真是上行下效、一窝疯子。” 尴尬咳嗽几声,秦夜借着醉意,当着同桌之哥舒上善、独孤无名、曹千秋等人之面,喋喋不休地调侃起赵望。 “回禀秦王,王妃有令:秦王出门在外,除了就寝和出恭,末将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您身边!如果秦王厌烦末将,恳请秦王让王妃撤回此令。”赵望单膝下跪,直言回复。 “明征,你笑什么?王妃可曾有令给你?没有的话,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去,别在本王眼前瞎晃悠!”不敢、亦不愿拂了皇甫纤心好意,秦夜转而针对明征,能打发走一个算一个。 “回禀秦王,王妃虽然没有密令给末将,但永宁公主、西门公主、双圣郡主、霄晖郡主,都对末将有所交代……” “得得得,既然不走,那就坐下来陪本王多喝几杯!”安可一几人之关怀备至,使秦夜大为感动之同时,也颇觉无奈!挥手打断明征,示意他和赵望坐下饮酒。 “秦王如此不耐烦,为何就不能学赵侯他们一般——‘洁身自好’?招惹我等姐妹干什么?” 送人归来之宗政靖,正好听到秦夜与明征的谈话,顿时莫名火起,冷冷质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低声感叹一句,哥舒上善趁机起身告辞。 紧随其后,独孤无名、曹千秋也笑着借故离开。 主桌既散,其余宾客也纷纷识趣地消失于夜色中。 “今天是什么日子?放着貌美如花的新娘子不去陪,愣在这里干什么?”看着宗政权畏畏缩缩地杵在原地,宗政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高声斥责。 “姐……姐姐……姐夫不回答朕……朕的问题,朕睡不着……”纵然登基为帝,宗政权对自己这个唯一亲姐那种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之敬畏,还是一瞬间便占据全身,弄得他连话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利索。 “好啦,为夫知错;小权今天双喜临门,你就别说他了!有气,等下回到公主府,要打要骂,任由公主责罚,嘿嘿嘿。” 嬉皮笑脸的劝住宗政靖,秦夜凑近宗政权耳边嘀咕几句,让他顷刻间喜出望外,匆匆朝众人告别一声,便屁颠屁颠的跑了。 对此,宗政靖十分不解,本想征询秦夜,却被他“嘘”的一声制止,揽着细腰退出了现场。 ———— 不比宗政权,举行完大婚,还有登基大典…… 此时的素泉,已经在喜庆且奢华异常之洞房中,独自一人待了近三个时辰!心中算了算,现在应该已是丑正时刻。 “太子……皇上……或许不会来了!” 关于宗政权,尽管素泉没有一丝感情,但木已成舟,她还是愿意埋葬那份注定无果之心意、将自己一生托付于他的! 只不过,素未谋面、仅因利益而强行结合在一起之男女,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更为可悲的是,在这个男尊女卑、战事不断之乱世中,普通男子尚且多为无情无义之徒,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哪怕创建不久、风雨飘摇之一国帝君! 是故,久候宗政权不到之素泉,才会有刚刚那句自言自语。 “奴婢叩见皇上。” “听姐姐说,你叫诗情;果然人如其名,还真像个诗词里走出来的可人儿!听着,以后见到朕,不用行此大礼;退下歇息吧,不必一直守在房外。” “谢皇上圣恩,奴婢告退。” 门口传来二人简短的谈话后,旋即便有人伴着一阵冷风,走进了洞房;致使素泉心中一紧,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液。 按理说,一天之内成婚又登基,宗政权应该激动、狂喜才是,可惜,除了因超越皇甫凡、谢光辉、素律等人而生出的一点胜利感,他更多感受到的,是无尽之恐惧——对婚后人生之恐惧、对担负一国重任之恐惧…… 玄中皇朝何去何从,宗政权尚能倚仗父姐和秦夜;与素泉之婚后相处,可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念及于此,宗政权强装镇定摒退诗情及附近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洞房并关上了门。 “皇上是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吗?”宗政权迟迟没有凑近,也没有一言半语道出,素泉只好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 “公主叫我皇上……那我称公主为……爱妃,可以吗?”偷偷看了一眼身着花钗礼衣、安坐于龙榻之上的素泉,宗政权谨小慎微的试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莫说‘爱妃’二字,纵然皇上以‘贱婢’之称驱使,素泉也绝不敢有一丝怨气……” “不不不……姐夫不止一次告诫过小权,说公主乃世之少有的良善女子,让小权一定要对公主好,否则,他不饶我。” 察觉对方语气不对,宗政权一边责怪自己说错了话,一边搬出秦夜缓和氛围。 听到秦夜为了自己如此费心,素泉心中一暖,随即娇声打趣宗政权:“他是天焱臣子,你是玄中帝君,怎么会这般听他的话?” “爱妃此言差矣,他非但是天焱臣子,还是朕唯一的姐夫,更是我玄中皇朝之定国柱石!没有他,姐姐不会存活至今;没有他,父皇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创建玄中皇朝;没有他,唐平之乱不会兵不血刃地迅速平息,也就不会有你我今夜之洞房!” 自己对秦夜之敬重遭到质疑,宗政权顿时不悦,当即洋洋洒洒地表明了心中态度;说后,又觉词不达意,再次沉声补充: “不瞒爱妃,一旦爱妃日后诞下皇子,朕会立即诏告天下:尊太上皇为‘无上皇’,朕禅位爱妃之子,是为新的太上皇;然后,朕就可以继续追随姐夫驰骋天下了!” “啊……什么……”此等荒诞言辞,直接把素泉吓得哑然失声。 “怎么,爱妃不信?来人、来人啊……即刻传旨:册封原太子妃为我玄中皇朝皇后,他日诞下嫡子,朕会马上尊太上皇为‘无上皇’,自己禅位为新的太上皇。” 打开洞房之门朝着外面大喊几声,便有太监“诺”了一字,飞快传旨去了…… “皇上率性而为的一道圣旨,就不怕玄中大乱、招来太上皇和皇姐的怪罪吗?”终于回过神来的素泉,看着业已“乾纲独断”之宗政权,她再也坐不住,面有愠色地问道。 “爱妃放心,此乃姐夫授我之策也,哈哈哈!”再次关上房门,宗政权大笑。 “放着一国帝君不做,非要去当个将军打打杀杀!那么多举世无双之奇女子对秦王死心塌地也就罢了,你这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也跟中了妖法似的,追其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断袖之癖……” 宗政权荒唐至此,素泉哭笑不得之余,言辞也不再同刚才那般拘谨恭敬。 被她这么一说,男子特有的征服欲,一下传遍宗政权全身,红着眼坏笑:“朕有没有断袖之癖,皇后亲身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你……”意识到自己作茧自缚,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素泉霎时羞红了脸。 “皇后本就绝美,此刻俏脸一红,更美了……”如痴如醉说着,宗政权毛手毛脚地按倒了素泉。 “你就那么不想做皇帝……”全身裸露,素泉顿感无地自容,连忙抛出此一问题,试图缓解尴尬。 “当皇帝有什么好?小权此刻只想当一个男人——你的男人!” 欲火焚身之宗政权草草回复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和身下之素泉,融合在一起…… 第53章 文武堂(一) 宗政权在洞房花烛夜传出之圣旨,于第二天一早造成的轰动,堪比秦夜横空耀世、一战封王。 何以? 就世俗舆情来说,宗政权无心帝君尊位之举止,不仅狠狠打了那些机关算尽,只为争权夺位之狼子野心者一个耳光;而且从侧面向玄中皇朝百姓、乃至天下所有百姓,明确传达了自己的主张——休养生息。 往事越千年,翻遍浩瀚史书可知,稚子为帝,通常情况下,无非出现两种局面:一是居心叵测者弄权乱政、图谋篡位;二是上下同心,无为而治、与民休养!有天焱皇朝这棵参天巨树在,第一种局面出现的可能性,可谓微乎其微;是故,不知宗政权真正意图之普通百姓,无不为了自己能够安享太平而拍手称快。 于天下格局而言,拥有四州七十五城、驰马控弦之士二十万、百姓三百万之玄中皇朝,倘若真的由皇后素泉所生之皇子登基继位,那无异于朝着臣服天焱皇朝之结点迈近了一大步,岂能不叫诸国君臣震惊? 因此,诸国留在玄都之使臣、密探,在听到宗政权旨意后,纷纷暗中串联、并花重金买通玄中官员,希望通过他们谏言太上皇——宗政昱,达到逼迫宗政权收回成命之目的。 谁知,宗政昱看着小山一般高的奏本,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便再无下文。 拿人钱财之一众官员无奈,又去求宗政靖出面阻止宗政权。 岂料,宗政靖二话不说,当场即命赵望锁拿了大半官员、移交刑部下狱问罪。 如此一来,宗政权那道被后世称为“百年第一旨”之荒唐圣旨,算是平安落地了…… “小权猝不及防的一道圣旨,终究还是让这些身怀异心的老狐狸乱了阵脚,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来自投罗网了!”看着重归宁静之公主府,秦夜由衷感慨。 “若是知道小权禅位的真实意图,这些人会不会气得吐血?人啊,就是不该想的太多,否则死得够快。”白了秦夜一眼,宗政靖冷冷嘲讽。 “哈哈哈,乱世之中,一位年富力强之帝君,主动禅位于一名新生婴儿,除了最为亲近的几个人,谁又能想到小权之真实目的,是为了从日理万机之责任中抽离出来,追随本王策马天下?”挥手让周围下人告退,秦夜大笑着回复宗政靖。 “利用我父女三人加快你天焱君臣之统一进程,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宗政靖不悦。 “我英明神武的公主殿下,父皇禅位小权,没有人逼他老人家吧?这些不忠不义的跳梁小丑,是你下令抓捕的吧?还有,‘若他只想在秦夜麾下当个将军,可以,给父皇生下太孙就行……’这话也是你自己在焱京右将军府说的吧?怎么到头来,这些账全记在本王身上了?” 秦夜捶胸顿足,完全一副蒙受天大冤情之可怜模样。 宗政靖见秦夜装的惟妙惟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要问他接下来的打算,却被其突然沉稳有力地横抱而起,附耳挑逗: “后面三天闲来无事,就让为夫全心全意的好好伺候公主一番,嘿嘿嘿……” ———— 无双皇朝帝都、文武堂总坛,副堂主——司寇赢,在心腹汇报完玄中皇朝方面的消息后,再也没有兴致抚琴,起身走出凉亭,负手立于皓月之下。 “秦夜放下天焱军政不管,来我无双何干?”四大长老之一、主管东极诸事的汤享,蹙眉发问。 “来者不善,或与栖凤郡之刺杀有关。”青龙护法——强极,摇头叹息。 “他妈的,勾结中玄官府,本就大错特错;被人借刀杀人,更是错上加错!秦夜何等人物,我文武堂惹谁不好,非要去惹他?”朱雀护法——席安,大声责问。 “索成这个废物堂主,除了能干一些偷鸡摸狗的蠢事,哪一点像个堂主的样子?”白虎护法——舒者,直接点名道姓地辱骂起现任文武堂堂主——索成。 “事到如今,副堂主,你不能再听之任之,任由索成胡来了;不然,天罪盟的下场,便是我文武堂之终局!”四大长老之首、主管无双诸事的滕高,起身力劝。 文武堂,仅次论道门,乃当前排名天下第二之江湖势力;总坛位于无双皇朝帝都——永平,堂主索成、副堂主司寇赢;下设分管无双、中玄、永圣、东极堂务诸事之四大长老——滕高、贺之、薛凡、汤享;另有四大护法为:青龙强极、白虎舒者、朱雀席安、玄武伏望。 其中,滕高、汤享二位长老与强极、舒者、席安等三大护法,向来与司寇赢交好,对堂主索成,反而多有微词!之所以会如此,抛开司寇赢贤明、索成卑鄙之原因不谈,还在于索成能够继任堂主之位,完全是依靠其夫人,即前任堂主独女——颜宜。 依附女人上位,本就饱受他人诟病;而随着索成接连干了勾结中玄官府、派人行刺秦夜等不得人心之事后,文武堂内反对其继续担当堂主尊位之声音,也越来越多,以致今夜之势。 “堂主虽然行事偏激,好在也是为了本堂大计,各位都是堂中缺一不可之领军人物,值此危难关头,还需团结才是。”不痛不痒地品评几句,司寇赢便挥手示意几人退下。 “副堂主什么都好,就是始终走不出一个‘情’字,可惜……”往回走在长廊中,强极摇头,欲言又止。 “那个女人明明就是在利用他,怎会陷得这般深?”暴脾气之舒者却毫不避讳,径直接话点明。 “老堂主忠厚无比,居然会养出此等蛇蝎心肠的女儿,当真造化弄人、天心难测!”滕高捋了捋花白胡子,仰天长叹。 “哼,把老子逼急了,别怪老子不念旧情,一刀杀了她。”席安抽刀而出,当众放言威胁。 “果真如此,以副堂主之痴情,又岂能容你?”汤享环抱双手,语气颇为不屑。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与其给索成夫妇殉葬,不如一人一马浪迹天涯。”针锋相对说完,席安不再理会神色各异之众人,独自快步离去。 “哎,乱我东极者,荀轻芸也;亡我文武堂之人,颜宜也!为了本堂之百年基业,有些事,副堂主不做,也必须做了!”感慨万千地提了二女名字之后,滕高话锋一转,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余下几人听毕,瞬间两眼放光,一同簇拥着这个位高权重之老者,消失于长廊之上。 ———— “江湖多风雨,人生本苦短;不恋红尘过往、斩尽纸短情长……说来容易做来难……司寇兄,不管是前世欠她的,还是今生欠她的,这一次,总该都能还清了吧?”众人散去,司寇赢隐于暗处之生死兄弟——壤驷隐龙,现身试探。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个怨妇似的了?索成暗中培植的三十六天罡,身份都确定了没有?”斜眼瞪了壤驷隐龙一下,司寇赢一边抚琴,一边颐指气使地开始盘问。 “司寇赢,你有完没完?遇到你这混账之前,我壤驷隐龙来去无踪,何等的潇洒快活?如今,竟像牛马似的任你驱使,岂有此理?”一剑将石桌上的茶盏横扫在地,壤驷隐龙盘腿坐于其上,看都不看司寇赢。 “你与我,就像我与她,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司寇赢淡淡一笑,缓缓出言调侃。 “一派胡言!我壤驷隐龙堂堂君子大丈夫,你焉敢拿那个贱人相提并论?” 飞身下地,壤驷隐龙剑指司寇赢,勃然大怒。 对此,司寇赢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从容自若地抚着琴。 第54章 文武堂(二) “秦夜来者不善,留给你文武堂之时间,可不多了;一朝灭门,看你怎么面对那个贱人!”有气撒不出,壤驷隐龙干脆借秦夜之名放言威胁,只为一睹司寇赢手足无措之狼狈模样。 谁知,对方仅仅只是放缓抚琴之节奏,淡淡笑道: “冤有头、债有主,秦夜又不是什么嗜血狂魔,非要将我文武堂连根拔起不可!放心,我不会让你壤驷隐龙再次沦为无处栖身之孤魂野鬼的。” “为了一个韦青璇,秦夜一怒之下便屠了整个栖凤郡,还说他不嗜血?你文武堂在江湖中或许有些名望地位,但在秦夜那种最强帝国之三军统帅眼中,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诚然如此,你凭什么觉得他会花心思去甄别你们好坏与否?一起杀了,岂不干净?”壤驷隐龙环抱双手,满脸不服地争辩。 “若她能像韦青璇对秦夜那般待我,我也是可以为了她,屠尽一郡之人的……”琴音骤止,司寇赢闭目低语。 “你简直无药可救了!不怕告诉你,老子此时此刻倒迫切盼望秦夜快点来,以替你斩断这段孽缘;最好将那贱人先奸后杀、五马分尸,省得老子看见她就想吐!”一拳打在石桌上,壤驷隐龙咬牙切齿的诅咒。 “她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小子就不能看到我的情面上,嘴上积德?”听到对方越说越过,司寇赢摇头劝说。 “放屁,她救你是为了让你死心塌地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唯命是从,被她以美人计不择手段利用这么久,你怎么还不明白?多年以来,你救她于水火之次数,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吧,难道还不足以还她恩情吗?若是当时能够预知今日之处境,老子相信你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死去。”细数过往,壤驷隐龙一时生出无尽感慨。 “明明对她厌恶至极,却还一直张口闭口都是她,你累不累?行了,说说秦夜吧,你觉得他会给我文武堂留下一线生机吗?”不愿过多纠缠心中痛处,司寇赢话锋一转,主动讨论起秦夜。 “就索成干的这种非人事,换做老子是秦夜,无论如何也会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至于你等置身事外之其他人,确实没有必要迁怒株连;可惜,秦夜不是老子,不会像老子这般心慈手软……” “天罪盟余孽罪大恶极,秦夜都还能做到人尽其才,我想他定然也不会对我文武堂斩尽杀绝。”打断壤驷隐龙,司寇赢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但愿如此!等等,你的意思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壤驷隐龙目瞪口呆地看向眼前之奇男子。 “诸国一统、江湖一统,才是真正的天下一统!希望,秦夜能有此等气魄!”起身负手背对着壤驷隐龙,司寇赢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想法。 “难,太难了!纵使秦夜有心将你文武堂残部收入麾下,那个已经在天焱焱京设立分舵之论道门,如何相容?还有那些明里暗里趁乱壮大之中小门派,又如何会甘心任人宰割?征伐诸国已是难如登天,再要让秦夜分心统一江湖势力,你不是要他命吗?”长叹一声,壤驷隐龙上前反驳。 “假如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你觉得秦夜还有闲暇来我无双帝都吗?且不说赵御和第五玉珩这些麾下干将,仅看皇甫凡与谢光辉这两个大名鼎鼎之废物纨绔,他都能放心让其独当一面,何况是我司寇赢?等着看吧,秦夜抵达永平之日,便是我文武堂重生之刻!”回身正视着壤驷隐龙,司寇赢言语之间甚是自信。 “若能像那个明征一样纵横天下,倒也是件美事!罢了,只要你不再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老子愿意陪你效力秦夜。拿着,老子累了,没事别来打扰老子睡觉。” 主意既定,壤驷隐龙打着呵欠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册扔到琴弦上,哼着小曲消失于夜色之中。 凝视着详细记载三十六天罡身份之名册,司寇赢心中一横,闭眼暗道: “宜儿,你我走到这一步,是该有个了结了!今生不欠,来世不见……” ———— “你爹留下的这帮老东西,成天就想废了本座,实属可恶至极,迟早有一天会诛他们九族!”获悉滕高等人谈话内容之文武堂堂主——索成,对着刚刚沐浴更衣之娇妻——颜宜,咬牙切齿地咒骂。 “你恨他们入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夜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忙着在铜镜前精心打扮之颜宜,漫不经心的回复。 “如果你知道那条‘可怜虫’今日之态度,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换作以往,凡是涉及到你我之污言秽语,他都会疾言厉色地维护;可是这一次,他居然不置可否!怎么,他又需要你去抚慰一下那颗躁动的心了吗?” 与颜宜每每提及司寇赢,索成一贯都将其贬低为“可怜虫”,以便从中获取瞬间之快感。 已经习以为常之女子听毕,仅仅只是“哼”了一声,即不再搭理对方。 “话说你我成婚都快三年了,那条‘可怜虫’怎么还对你念念不忘?他是因为馋你身子还是怎么滴?难道他骨子里犯贱,就喜欢爱而不得之感觉?哈哈哈!”越说越得意,索成忍不住大笑出声。 “废话连篇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说是因为妾身妖娆迷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颜宜娇声反问。 “夫人确实妖娆迷人,不过,最为妖娆迷人之时刻,却不是现在。”索成走近她,满脸淫欲的挑逗。 “那是什么时候?妾身自己怎么不知道!”目的达成,她妩媚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本座心中想着那条‘可怜虫’,胯下却压着夫人的时候,哈哈哈!” 蛮横粗暴地扯下颜宜身上的所有衣物,索成不由分说就欺身而上,弄得她喘息连连…… 几番云雨作罢,二人相拥而眠;及至凌晨醒来,颜宜一面穿衣盥洗,一面假装委屈的问向睡意朦胧之索成: “接着昨夜未尽的话茬,到底要不要妾身再去使一次‘美人计’?这可是屡试不爽之妙招呦!” “真是一物降一物,也不知那条‘可怜虫’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不过,这次就不必牺牲夫人色相了,三十六天罡勿需半月即会悉数归位;届时,本座倒要看一看,堂中上下五千人,谁还敢再大声对本座说话?” 起身下床,索成抱住娇羞可人之美妻,霸道地给出了答复。 “三十六天罡对付一众门人或许绰绰有余,但一早透露其近期动向之秦夜,你究竟有没有全身而退之策?想当年稳居江湖势力第一、且有昭武王朝作为后盾之天罪盟,都难以在秦夜剑下偷得一线生机,我文武堂……”对索成历来知无不言之颜宜,此刻竟也变得瞻前顾后、不敢一语道尽心中担忧。 “天罪盟那帮蠢货,放着自己攻守自如之州郡地盘不守,非要去无伤林与秦夜厮杀,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本座已经打听清楚,秦夜身边不过区区三千羽营所属,其马战、阵战或许难有敌手,但在我无双帝都之中,想要与我人数占优之文武堂公然一较高下,他秦夜有胜算吗?哈哈哈!” 弹了弹眼前尤物之酥胸,索成得意的大笑出声。 没有理会他的挑逗之举,颜宜再次开口说道: “可太子殿下近来之举动,似乎和秦夜也太过亲近了些,万一他全力支持秦夜对付我文武堂,又该如何是好?” “妇人之见!他哥舒上善还不是皇上,他若胆敢伙同秦夜大张旗鼓地兴兵犯我文武堂,置皇上之君威圣颜于何地?况且,只要本座手中那个物什在,纵然是皇上御驾亲临,本座亦可安然无恙,你瞎担心什么?” 伸手进入颜宜衣襟,索成宛如惩罚一般狠狠捏了一下其双峰,疼得她不由自主的娇嗔一声。 看着自己像玩物似的被索成蹂躏,再想到司寇赢被自己利用到死都不能碰自己一下,颜宜扭曲之心态,居然感到极其骄傲;察觉近在咫尺之男人又开始不安分,她心有灵犀地自解衣带,赤裸着玉体与他再次交织在一起…… 第55章 无所畏惧 文武堂内部暗流涌动,远在玄都之秦夜一行,则刚刚辞别玄中君臣,与东极独孤无名、无双哥舒上善等两国使团,踏上了前往无双帝都之千里行程。 不同于送亲,此次秦夜使团中,不仅有一开始之三千羽营所属随行,而且还有宗政权特意派来保护宗政靖之三千玄中禁军;两军合并一处,那威武气派之阵势,看得独孤无名与哥舒上善这等见过世面之上层人物,都格外羡慕、眼红。 “让秦王陪着我等绕道东极雄东郡,真乃我无双君臣之过也!”和独孤无名一起策马靠近秦夜之哥舒上善,率先欠身搭话。 “太子殿下之意,是指被中玄占去的虎临全境吧?”秦夜笑了笑,拱手直言。 诚然,倘若虎临边州仍在无双手里,那哥舒上善完全可以遣一大将领兵接应,根本不会像现在这般,白白多走一倍路途——耗时又费力。 此刻被秦夜当面提及,哥舒上善心中,无疑是极其羞辱、乃至恼怒的;但他恨的人不是秦夜,而是自己那个志大才疏、一心争储之二弟——哥舒凡。 “太子殿下不必介怀,前面就是分别通往雄东郡和虎临州之岔路口,太子殿下若是信得过秦夜,何不改道虎临?” 秦夜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个建议,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哥舒上善等人,全都震住了。 众所周知,围绕中玄州郡之四国大战,在宗政权大婚之后,随时有可能爆发;此等情况之下,中玄边境定然是重兵集结!秦夜意欲舍雄东郡而选择绕道虎临州,无异于刀尖上行走——九死一生。 站在哥舒上善之角度,秦夜若是非要一意孤行,自己唯有舍命相陪;否则,一旦途中出现任何闪失,以天焱君臣对其之看重,那还不恨透了他哥舒上善?而更要命的是,倘若自己不幸身亡其间,那无双皇朝之将来,又该托付何人?哥舒凡?还是哥舒胤?左右权衡无果,他唯有寄希望于秦夜只是开玩笑。 从独孤无名之立场来说,如果秦夜继续赶往雄东郡,那他还能再陪一段;如果其当真决定改道被中玄占据之虎临,那他就再无理由同行!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真正让他感到激动且期待的是:假如秦夜在中玄兵马之截杀下有个三长两短,那这天下大势,又该如何? 至于赵望、明征及旁边之天焱将士,在听到秦夜所言的那一瞬间,居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嗜血好杀之神情,看得东极士卒、无双护卫、玄中禁军等他国兵马,尽皆面面相觑、不寒而栗。 剩下之宗政靖,自然是义无反顾的支持秦夜!可在看到自己母国之禁军表情时,顷刻间火冒三丈,把负责带队之金勋统领大骂一番之余,又委托赵望对他们严加整饬,方才罢休。 “秦夜深知太子殿下身系无双国本,不宜以身犯险;但秦夜惯于军旅,实在不喜舍近求远!为求两全其美,等会在前方岔路口,我们暂且分道扬镳,先到贵国帝都者,可获对方白银六十万两,如何?” 越过置身事外之独孤无名,秦夜笑着对哥舒上善提出了赌约。 毋庸置疑,若说秦夜只是单纯不想走远路,哥舒上善和独孤无名二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他们一时又猜不出其真正用意,因此既未摇头反对、也未拍手附和,双双依旧沉默不语。 “我玄中皇朝的禁军将士们,你们可知秦夜为何以白银六十万两作为赌约?那是因为他把你们与这些战无不胜之羽营所属同等看待,只要比无双太子先行抵达永平,你们每人都能获得百两白银。”宗政靖持剑立马,高声宣扬。 玄中禁军每人每月满打满算,二两饷银都不到,如今陪秦夜去虎临走一趟,就有高达百两之酬劳可得;而且,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纵然充满了危险,但作为军人,又岂能畏惧危险?于是乎,在听宗政靖言明秦夜将自己与天下最强战力相提并论后,上一刻还在惊慌不已之三千玄中禁军,立即爆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嘶喊声: “任凭秦王差遣,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哥舒上善见状,对秦夜和宗政靖这对伴侣之临机应变之能,暗暗钦佩不已!兴许被眼前场景触动,他咬了咬牙,不再犹豫:“任他前方刀山火海,秦王永远无所畏惧!秦王豪气,上善服了……传令使团上下,我无双将士舍命陪君子,就随秦王去会会中玄皇朝之边疆守军……” “此行凶险异常,殿下三思啊……” “本宫已经决定了,不许再议。” 冷冷瞪了一眼打断自己之东宫殿中将军——武连,哥舒上善沉声下令。 “太子殿下这又何必?秦夜还指望靠着刚才的赌约,帮这六千兄弟挣点小钱呢!”秦夜环视四周一番,不住地摇头叹息。 “哈哈哈,秦王就别打趣上善了!这样,上善在此保证,只要平安抵达永平,我无双皇朝愿意呈上白银一百万两,以供秦王犒赏随军将士。”哥舒上善拍了拍胸膛,大方承诺。 “如此,还不谢谢太子殿下?”秦夜指了指羽营所属和玄中禁军,诙谐示意。 “羽营所属多谢太子殿下……” “玄中禁军多谢太子殿下……” 两军将士之欢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岔路口才堪堪平息。 分别在即,不善言辞之独孤无名并未过多逗留,草草提了一下围攻中玄边境之事宜,便率本国使团朝雄东郡方向赶去。 ———— “这个混账愣小子,三千羽营所属、三千本朝禁军,就算加上哥舒上善的两千东宫护卫,也才八千人,他就敢无所畏惧地朝重兵把守之虎临去了?他疯了不成?想死也不要拉上朕的靖儿啊!真是混账……来人啊……人呢?都死哪里去了?”玄都太上皇宫中,收到秦夜改道虎临之消息之宗政昱,气急败坏之下,丝毫不顾君威圣颜地破口大骂。 “父皇容禀,姐夫临别之际,曾特意叮嘱儿皇,不许出动一兵一卒干扰他所谋。”早已等候门外之宗政权,寻机现身道出了实情。 “什么?这个混账,他定然是看你护姐心切,怕你再派大军驰援虎临!”宗政昱怒意不减,反而因为自己儿子之隐瞒,变得更加暴怒了。 “父皇之意,姐夫并非儿皇增派三千禁军给姐姐后之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的?难道他之本意,竟然是想凭借区区三千羽营所属,就去闯那数万大军驻守之虎临州郡?”宗政权恍然大悟,满脸的不可思议。 “无伤林、万兽苑、三界场,还有什么事是他秦夜不敢干的?朕来问你,事到如今,你打算如何处置?” 自宗政权跟随秦夜以来,其之成长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但在宗政昱看来,这还远远不够!因此每每遇到什么突发事宜,他都不假思索地扔给宗政权,以作考验;哪怕此次事关宗政靖安危,也没有例外。 自己父皇之意,已是一国之君的宗政权,又岂会不知?躬身一拜之后,他给出了惊掉宗政昱下巴之回复:“军人,当唯主帅之命是从!请恕儿皇无礼,儿皇不会再容许任何一名玄中将士前往虎临。” “混账,你堂堂玄中帝君,哪有什么狗屁主帅能命令你?还有,你别忘了,朕乃太上皇,老子不信调动不了一兵一卒!”啼笑皆非的看了看自己的独子,宗政昱拂袖便要离开。 “父皇出兵之时,便是儿皇下诏退位、废后之刻!”宗政权语气强硬,一点余地也不留。 “你……” 缓缓转身,宗政昱仿佛丢了三魂七魄一般,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父皇既然选择相信秦夜,就应该一心一意相信到底;既然放任姐姐和秦夜在一起,就应该相信她的眼光和判断;既然已经禅位给儿皇,就不该再横加干政!”宗政权伏地叩首,言辞恳切的劝谏。 “你总算让为父刮目相看了!” 躬身搀扶起宗政权,父子两人相视一笑;旋即齐声命人备酒,誓要好好痛饮一场。 第56章 妻妾成群 “秦王带着不足一万之兵力,直奔中玄虎临去了,恒王可知道?” “回禀皇上,老臣也是早上才收到消息;算算时日,他们一行至少是五天前就出发虎临了;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其边境了……” 天焱皇朝之焱宫焱盛殿上,听完素君与恒王的一问一答,兵部侍郎、秦夜之父——秦雨任,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什么……” 不足一万之兵力,竟敢直闯重兵云集之一国边境,这是何等的疯狂行径?且不说随行将士中仅有三千羽营所属,纵然是一万羽营所属,未免也太凶险了,难怪秦雨任会君前失仪!换作在场的任何人,谁能直挺挺听着自己儿子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 出于此等原因,非但无一大臣责怪秦雨任无礼,反而悉数投以同情的目光。 “秦侍郎勿慌,秦王为我天焱皇朝开疆拓土以来,什么样的风险没遇到过?以秦王算无遗策之才智,小小虎临之地,岂能奈何得了他?不瞒众位爱卿,秦王在禀报龙凤郡之战事时,就已向朕透露过穿虎临、入永平之构想;这几日准备下来,定然已是万无一失,朕对秦王有信心。” 素君起身,简单安抚了群臣几句,即令余恩宣布退朝。 素君言辞,原本已让百官放心不少,但他匆匆散朝离去,又使一众文武疑虑大生,纷纷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恒王……恒王慢行……”拉上右将军、礼部尚书——文义,秦雨任火急火燎的叫住了恒王。 “本王神魂俱在,不需你秦侍郎来叫魂!你平日里不是自诩超凡脱俗、与世无争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哪里还有一点朝廷大员、战神亲父的模样?”止步转身,恒王冷言冷语的出口嘲讽。 “哎呦喂,我的亲家翁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这份闲情逸致打趣秦某!秦夜那个小兔崽子干下此等混账事,若是不问出个所以然来,秦某如何对家中女眷交代?对了,还有右将军,伊月和婉瑜丫头问起来,您让他怎么作答?” 躬身一拜,秦雨任直言道出了自己的无奈。 文义见状,跟着拱了拱手,以示附和。 “皇上日理万机,虽鲜有闲时与秦夜相聚,但圣上对秦夜之信任,却是无与伦比的;你俩一个是秦夜亲父、一个是秦夜岳父,不出面力挺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有诸多疑虑?光天化日之下叫叫喳喳的,成何体统?”宛如训诫皇甫凡一般,恒王趾高气扬地对着秦雨任和文义两人,一顿臭骂。 “得,老秦,你我还是乖乖回府,引导那帮丫头来向皇甫王爷讨教。”眼看恒王愈发盛气凌人,文义不想再自讨没趣,拍了拍屁股便要离开。 “也是,此等军国大事,你我微末小吏焉能知晓?”阴阳怪气自嘲几句,秦雨任没有接着纠缠恒王,自顾自拉起文义,悻悻走了。 “两个老小子,少跟本王来这套!你秦王王府,本王想去就去,何时需要你作陪了?真是咄咄怪事!” 察觉被孤立,恒王自我安慰一阵,厚着老脸追了上去。 三人走进秦王王府大厅,刚好碰上周慈、上官菁这对亲家母,带着皇甫纤心、安可一、西门怡景等女逗娃归来。 待上官菁无意间说起秦夜,恒王连忙插话复述了今日之朝堂见闻。 恒王、秦雨任和文义三者,之前还担心众女会惊慌失措、问个不停;谁知,除了周慈与上官菁面露些许不安神色,皇甫纤心、安可一、西门怡景等三位初为人母之女子,不仅波澜不惊,甚至还有说有笑地互相评论着秦起、秦翦、秦颇等三子…… 看出几位长辈之心思,皇甫纤心把秦起交给西彩照看,行礼解释: “寂寂无闻之时,秦夜尚能以五千羽营所属强弩营将士,鏖战八万中玄、昭武联军,何况战神威名传遍天下之今朝?休说还有三千玄中禁军、两千无双将士帮扶,就算只有三千羽营所属,他依然会去虎临;而且,一定会平安无恙地穿过其疆域——抵达无双帝都。” “当秦夜决定不带婉瑜和伊月两位妹妹前往玄都之时,怡景就猜到他此行非比寻常,原来是几天不领军打仗,又心痒痒了……母亲放心,三个儿子呱呱坠地,他不会、也不敢莽撞行事。”笑着上前握住周慈双手,西门怡景柔声安慰。 “哼,上次打着自己大婚之幌子,带着赵御等人,把我北晋沿途州郡探了个遍!这次倒好,借着别人大婚,探路探到无双帝都去了……你长大可千万别学你父王,一刻也不让当娘的安心!”轻轻捏了捏秦颇的鼻子,安可一严肃告诫。 “原来如此!难怪皇上会匆匆退朝,原来是怕百官追问,不便当众透露秦夜探路虎临、乃至无双帝都之真相……” 听完安可一言辞,秦雨任恍然大悟,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大腿,咋咋呼呼的开始自言自语;直到迎上周慈冰冷不屑之眼神,这才发现自己之失态,满脸通红地拉着恒王和文义,溜之大吉。 “这个小兔崽子,他已经是三个娃儿之父亲,怎么还整天热衷于疆场厮杀?”收回杀人一般之目光,周慈沉声抱怨。 “皇甫欲和那个老东西当年儿女四个,都还常年在外,何况秦夜二十二之大好年华?”上官菁回忆着过往,随口附和。 “母妃,您又说父王!不管是父王,还是秦夜,谁还不想与家人安享太平?正是有了父王曾经之征战四方、以及秦夜现在之征伐天下,才有了您我的安定、幸福。”上官菁话音未落,皇甫纤心便娇声接话。 “你个妮子,成天就知道护着他们!奉劝你一句,还有可一和怡景两个闺女,以后真该好好劝劝秦夜,不要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一统天下,多想想你们和孩子!此去无双,不知又要到何时才能再回焱京、回到这秦王王府了?” 抱过秦起,示意周慈抱起秦翦、西门红抱着秦颇,上官菁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她们走出了大厅;只留皇甫纤心、安可一、西门怡景三女,“形单影只”的愣在原地。 “母妃也是,我等姐妹天天聚在一起,她又何必刻意给我们创造相处机会?”历来善解人意之皇甫纤心,此次却有点看不懂自己母亲举止。 “姐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只需把义母最后一句话细细揣摩,就能明白了。” 皇甫纤心与人为善,和安可一、西门怡景等女更是情同姐妹!在听闻西门怡景几人在北晋拜安可一之母为义母后,她便一心撮合上官菁认了她们为义女!现在见安可一故作神秘,她立即叫上西门怡景堵住其后路,意欲“严刑逼供”。 “每次都是你们联手围攻本公主,岂有此理?”好女不吃眼前亏,安可一愤愤不平的举手认输。 “公主若是觉得势单力薄,以后大可将婉瑜、伊月、靖妹妹三人拉入你的阵营。”皇甫纤心抿嘴笑道。 “姐姐少来,谁不知道婉瑜妹妹与怡景姐姐亲近?而伊月妹妹又时刻同婉瑜妹妹形影不离,是敌是友,本公主还分不清吗?”安可一回怼。 “看妹妹这话说的,不是还有靖妹妹可以争取的嘛?假如她真的和你同仇敌忾,凭我方四个弱不禁风之妇道人家,可比不过你俩一个使剑、一个用毒之侠女!”西门怡景给皇甫纤心使了使眼色,坏笑着提醒。 “妇道人家?婉瑜和伊月两位妹妹,何时也被那个坏小子占了玉体?” 当众女从秦夜口中套出安可一会用毒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们曾不止一次寻机问询,弄得安可一颇为苦恼!此刻见西门怡景又故意提及,她会心一笑,巧妙转移了话题。 “妇道人家……原来如此……”结合安可一与自己母妃前后之言语,皇甫纤心终于反应过来,摇头掩面而笑。 “姐姐笑什么?”尚在不明所以之西门怡景,变得更困惑了。 “有传一孕傻三年,现在看来,当真是诚不欺我!”指了指西门怡景小腹,安可一蹙眉感叹。 “说得好像你没怀过似的,别卖关子,快说!”佯装不悦,西门怡景马上催促。 “哎呀,我说怡景姐姐,您好好回忆一下和那个坏小子之颠鸾倒凤,不就清楚了吗?北晋妻妾成群之际,他都还偷偷把您抱上了床榻,何况现在只有靖妹妹一人陪在其身边?漫漫路途遥无归期、孤男寡女花前月下……等着看吧,‘秦牧’小子之降世,绝对不远了!” 言毕,安可一扬言想自己儿子了,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西门怡景看了看笑靥如花之皇甫纤心,并没有因为自己之糗事而难堪,只是在心中替梁婉瑜生出了一丝可惜之意…… 第57章 边境扬威(一) “五天!秦夜在我中玄腹地整整行军五天,才被发现踪迹吗?那么多斥候密探,都是饭桶蠢材吗?” 中玄皇朝龙腾州府内,听到秦夜改道虎临之宰相、中王——宗政旻,气得青筋暴出,将手中密报撕得粉碎。 平心而论,谁会想到秦夜这般嚣张狂妄,居然胆敢以数千兵马横穿中玄边疆州郡?而且,其中还有无双太子、玄中公主随行……也正因为事关重大、实在惊世骇俗,中玄皇朝藏匿四处之斥候密探,才不得不再三确认,以致耽误了上报时间!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之信使,左将军、英国公——于元,拱手帮忙求情:“中王容禀,看在他们谨小慎微、恪尽职守的份上,就饶了这一次吧!好在秦夜一行尚在我中玄境内,完全来得及截杀。事不宜迟,末将恳请中王火速调集重兵,让秦夜和哥舒上善有来无回。” “调兵?怎么调?”渐渐冷静下来之宗政旻,挥手打发走信使,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之神情。 据实来说,中玄皇朝目前举国拥有之兵马数量,算上最近征募的二十万新兵,不过四十四万!而扣除驻守梓州之十万、凌云之五万、龙腾之七万、镇州之六万、虎临之七万,护卫京师中胜之将士,也才有区区九万之众…… 身处四战之地,以现阶段之局势来说,梓州面临东极与玄中两国之夹击,自保尚且不足,焉能再往外派兵? 凌云之地,其本身驻军也就五万,能挡住蠢蠢欲动之东极边军,已是难能可贵,根本指望不上。 接着说龙腾,七万驻军有四万新兵,全靠宗政旻从中胜带来之三万禁军撑持。不仅要应对反复无常之四万法无叛军,还需防备龙凤郡与紫呈方向的天焱兵马!虽说之前的唐平战事,驻守紫呈州郡之天焱将士一动未动,但一旦龙腾出兵追杀秦夜,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趁机猛攻龙腾?龙兴郡之败近在眼前,宗政旻不会再轻易冒险。 再就是镇州,如果不是有万强和于元一手带出来的四万老兄弟驻守,帝君宗政兴早就增兵其地了;是故,意欲从镇州抽兵剿灭秦夜一行,哪怕宗政旻同意,宗政兴也不会赞成的。 然后到关键之地——虎临,按常理来说,七万驻军非但有四万最强禁军坐镇,并且以逸待劳,想要将长途奔波的八千兵马就地歼灭,简直轻而易举!但他们面对的是名震天下之战神——秦夜、以及让人闻风丧胆之羽营所属,谁敢掉以轻心?否则,中玄君臣也就完全没必要另行派兵了。 最后是京师帝都——中胜,相比其他州郡而言,其所承担之风险是最小的;可这九万守军中,毫无战场经历之新兵比例高达七成,假如不是三万禁军将士一边巡访护卫、一边从旁训练,恐怕这座中玄新都,早就内乱频发了…… 基于以上种种现实,也难怪宗政旻会倍感捉襟见肘而心力交瘁。 看到他束手无策,不甘就此放过天赐良机之于元,立即单膝跪地、高声请命:“启禀中王,秦夜视我中玄将士于无物,实在欺人太甚……末将不才,愿率五千新兵追杀秦夜,如果不能和虎临驻军一起剿灭秦夜,有死无生!” “哎,纵然英国公星夜兼程赶过去,恐怕也为时已晚……”搀扶起于元,宗政旻转身叹息。 “这……” 依于元心中所想,尽管斥候密探传达到龙腾之消息有所延误,但由玄都改道虎临,就算秦夜一路马不停蹄,也需六日;据此推断,秦夜一行昨日才抵达虎临边境! 如此一来,虎临驻军最多只需固守四天,于元援军即可赶到;届时,城内外将士合力夹击,人困马乏之秦夜一行,岂能不败?果真那样的话,随着秦夜身死,极具一统诸国之力之天焱皇朝必乱,天下格局亦必焕然一新。 大好形势当前,激动难抑之于元,不知宗政旻为何沮丧如斯,吞吞吐吐的满脸疑惑。 “本王为了擒杀秦夜而中其奸计,导致唐平将军死于非命;英国公为了剿灭秦夜,更是不惜以自己性命作赌,欲带区区五千新兵前往……为了手刃秦夜、为了功成名就,你我这等身份之人,尚会孤注一掷,你觉得手握七万大军之虎临守将、虎侯——李风,会放着扬名天下之无双功勋于不顾,乖乖死守城中吗?就算他忍得住,其麾下那七万兄弟,恐怕也会千方百计撺掇他出城一战。” 仿佛虎临之地已经落入秦夜手中似的,愈往后解释,宗政旻之脸色愈苍白,吓得于元连忙命人呈上一碗参汤,伺候他喝下。 稍微定了定神,宗政旻接着说道:“你我鞭长莫及,已经不能阻止李风!虎临丢了就丢了,本王现在只希望我七万虎临守军,特别是其中之四万禁军,能够多活着回来一些……” 于元听毕,痛心疾首的低下了头…… ————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真乃绝佳战场!”行至虎临城外十里处,秦夜指着眼前之天色与湖面,由衷赞叹。 秦夜以身入局,哥舒上善虽然钦佩不已,但毕竟自己也置身险境,实在不敢有一点疏忽。于是思索片刻,他慌忙接话:“前方便是虎临,倘若中玄将士坚守不出,我军如何是好?” “三千从无败绩之羽营所属、加上玄中帝君之长公主,足以引诱虎临驻军冒险一试;何况还有我秦夜之战神名头、以及太子殿下之无双储君身份!在兵力相差近十倍之情形下,换做太子殿下领军驻守虎临,会无动于衷吗?”秦夜反问。 “上善承认,秦王对人性之掌控,无人能及!只是,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我等似乎太过草率了些!据报,那七万虎临守军中,可是有四万中玄禁军的啊……”每次想到这四万中玄禁军,哥舒上善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心悸。 “在紫呈逃过一劫之中玄禁军,想不到在这虎临之地遇上了;也罢,就让本王亲自送他们一程!”对哥舒上善之担忧丝毫不以为意,秦夜面不改色的挥了挥马鞭,命令三千羽营所属呈攻击阵形展开。 不明秦夜突然间的举止何故,在一旁护卫之轻声提醒下,哥舒上善极目远眺,原来正前方已隐隐出现尘土飞扬之景象! 不用说,一看就是虎临大军弃守城池,主动兴兵来战了…… 不容哥舒上善多想,秦夜已在高声扬言:“敌方人数众多,必然轻视我军而急于一战定输赢,全军听令:三千羽营所属随本王冲锋在前、两千玄中禁军护卫左翼、两千无双兵马护卫右翼;余下一千玄中禁军负责殿后并保护哥舒太子和无上公主!” 言毕,秦夜身先士卒策马而出,羽营所属紧随其后…… 此举让刚才还有些许惧色的玄中禁军,顿时有了胆气,尽皆按照秦夜军令杀了上去。 “我无双皇朝的勇士们,身为万里挑一之东宫护卫,可千万不能给太子殿下丢脸,拔出你们手中之长剑,杀……” 按照秦夜之前布局,在其率领羽营所属作为前锋冲出后,无双将士需要立即举出上书“哥舒”二字之大纛,以乱敌方军心。 之所以如此安排,只因秦夜从蒹葭密报中获悉,中玄皇朝在虎临的七万驻军中,有近三万是新近征召的新兵! 据此观之,秦夜断定,这三万新兵必然不会全心服从中玄将帅号令,如果在双方交战之际举出象征无双皇族之“哥舒”大纛,定能收到奇效。 不过,此计虽妙,但缺点亦很明显!那就是中玄统帅为稳军心,势必会快速调拨重兵攻杀无双将士;那样的话,哥舒上善为数不多的这点东宫家底,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明白其中利害之哥舒上善,看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两千亲信护卫,也曾心如刀绞而迟迟下不了决心! 倘若不是以武连为首之将士们长跪不起,恐怕哥舒上善还真不会含泪颔首…… 幸好,天遂人愿,当光彩夺目之紫色大纛迎风飘扬于两军阵前时,处于中玄大军左右两翼之新兵顿时哗然失控,顷刻间便阵脚大乱,气得李风立即分出一万禁军骑兵去迎战武连等部,以期能快速夺下紫色大纛,平息骚乱。 ———— 李风,曾为骠骑大将军副将,秦夜水淹紫呈之前,奉齐胜军令护卫城中百姓转移;后来追随于元大败无双兵马,因功获封虎侯,并统七万大军驻守虎临、备战无双。 此次得知秦夜一行动向之时,李风心里是极其激动的!先不说杀了秦夜能名扬天下、封王赐地,而且还能为兵败自刎之齐胜报仇! 更何况,无双太子——哥舒上善、玄中公主——宗政靖,都在这不足一万之使团队伍中,只要能生擒二人,则中玄君臣就可同时挟制无双皇朝和玄中皇朝,以利国事。 于是乎,无论是身为主帅之李风,还是四万禁军将士,都无不盼着自己能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中建功立业!哪怕是新征入伍之三万新兵,亦皆希望自己能在这场胜券在握之战事中,混个一官半职……而面对建功心切之七万兄弟,李风不愿、也不敢有任何偏袒之心,经过两天两夜之反复权衡后,他决定留下一千老弱病残之新兵守城,亲自带领近七万兵马,主动出城寻敌,意欲一战而胜。 之所以如此筹谋,一是因为自己一方之兵力优势太大,完全可以通过全军出击,实现首战即决战之战略目标;二是出于李风之最坏打算:在其看来,如果手握七万兵马,都还赢不了只有八千士卒之秦夜,那他与麾下之七万兄弟,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更别说继续驻守虎临之地了! 因此,在斥候回报秦夜大纛出现在城外十里处之时,李风毫不犹豫便“倾巢而出”。 第58章 边境扬威(二) 八千战七万,随着两军距离肉眼可见的拉近,这场发生在虎临城外、天下瞩目之惊世战事,终于拉开了帷幕。 交战双方中,秦夜阵营虽说只有八千将士,但好在全都是骁勇善战、装备精良之重骑兵;而李风所部,尽管高达七万之众,但仅有两万轻骑兵可当前锋,而且其中一万还被临时抽调去对付无双兵马…… 翻遍史书大小战役,以少胜多者,确实有之,但毕竟占比太小;相差近十倍还能战而胜之者,更是少之又少! 有鉴于此,面对装备精良的秦夜兵马,李风并未过多在意,依然严令全军压了上去。 熟读历代史书、借鉴前人经验,固然没错!可惜,李风面对的是算无遗策之秦王战神、以及战无不胜之羽营所属。 两军刚刚短兵相接,秦夜便在赵望和明征之舍命护卫下,快速杀开一条血路,朝着李风之大纛直奔而去。 “混账,居然冲着‘斩将夺旗’之功来了!秦夜,你以为你真是神吗?”看出秦夜意图,李风顿感羞辱之余,大喝一声,不顾左右亲兵劝阻,立即指挥两侧最近之三四千禁军步兵,向迎面而来之秦夜一行杀去。 这样一来,原本兵力悬殊之恶战,胜负关键转眼间就取决于两军主帅的“单打独斗”! 李风人高马大,手持一支黑色方天戟,与秦夜打得有声有色。 秦夜身形不比李风魁梧,但凭借高超之剑术,攻守自如。 两人打了将近二十个回合,秦夜瞅准时机,快速拔出腰间天下剑、取代无血剑攻向李风,一剑即斩断了其正在挥舞之方天戟! 紧接着,趁李风大惊失色之际,秦夜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其头颅…… 所谓的“战场瞬息万变”,不外如是! “李风已死,投降者活!”杀得浑身是血之明征,应势嘶吼。 “大纛在此,速速放下刀剑,饶尔不死!”一名天生神力之羽营所属将士,手执李风大纛,对着中玄猛扑上来、意欲拼命之数百护纛营将士,金刚怒目般大呼。 与赵望近身搏杀之中玄禁军统领心有不甘,正欲煽动余下虎临士卒反击,却被赵望一剑封喉,倒在了乱军之中。 主帅战死、大纛被夺、就连数名禁军将领也被精准诛杀……尚有四万余众之虎临兵马,霎时群龙无首…… 随着大片大片之虎临新兵弃械抱头,所剩不多之禁军将士见大势已去,亦皆心如死灰地扔了手中兵刃——束手就擒。 “本王乃天焱皇朝秦夜,你们其中可有虎临人氏?”秦夜勒马大问。 “他就是战神秦夜!”一名降卒低声说道。 “他真的好年轻。”另一名降卒感叹。 “他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一名降卒不解。 “我们新兵多为虎临本地人,他要干嘛?”又一名降卒问道。 众人不知秦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若是你们中间有虎临人氏,定然听过无双皇朝之东宫储君——哥舒上善。”明白他们心中疑虑,秦夜径直说出了哥舒上善全名。 “太子殿下贤名远播,凡是无双百姓,何人不知?”一名降卒鼓足勇气,率先回复。 “说得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一名降卒高声调侃。 “话糙理不糙,是这个意思……” “对……” 一群降卒七嘴八舌的附和。 看着越来越多的降卒出言答复,秦夜挥了挥手,待场面平静下来,他笑着再问:“既然大家一致认为上善太子才德兼备,可愿随他取了这虎临之地?” “刚才看到‘哥舒’大纛就很是奇怪,难道太子殿下也在当场吗?”一名降卒抬头问道。 “秦夜信誉,天下皆知,上善太子稍后即到。”秦夜回复。 “他妈的,那些中玄将士不是说截杀秦夜吗?怎么太子殿下也在对面军中?莫非刚才看到的‘哥舒’大纛,竟是太子殿下的?”另一名降卒脱口而出,瞬时引来赵望怒视。 “他奶奶的,这帮混账东西,敢骗老子。”又一名降卒大怒,直接起身咒骂。 “这些天杀的……”一名暴怒不止的降卒骂完,居然冲向与其最近的中玄禁军将士,意欲拳脚相加,被两名羽营所属强行拉开了。 “大家都是军人,为国尽忠无可厚非!羽营所属听令:谁要再敢对那些中玄禁军将士不利,格杀勿论。”剑插于地,秦夜冷冷下令。 “是,秦王。”近两千羽营所属同时剑指苍天,齐齐答复。 上一刻还胆颤心惊的中玄禁军,此时只觉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羽营所属声音,是整个世间最美妙的……而“秦王”两个字,也在这一瞬间,深深烙在了他们脑中。 秦夜不走雄东郡、非要绕道虎临,自己一时冲动、冒险作陪……可是,到了虎临,原本以为秦夜会寻小路穿过其地之哥舒上善,再次傻了眼!无论如何,他怎么也想不到,秦夜竟然以八千人马直接冲向了七万中玄大军,且获得了大胜…… 惊讶得魂不守舍之时,又见身负重伤之武连策马来报,说秦夜正在借自己之名鼓动降卒攻取虎临……这可把哥舒上善吓得够呛,他实在不敢想象:秦夜之疯狂行径,究竟会如何收场? 要知道,眼下虽然获胜,但秦夜所带之三千羽营,已然战死近一千,剩下之两千余人,亦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至于一直护卫自己的两千东宫亲兵,除了重伤之武连尚在咬牙死撑,可谓死伤殆尽;纵然还有两千余玄中禁军,但毕竟身疲力竭,战力堪忧!妄想以此等兵力裹挟一些降卒攻取固若金汤之虎临,哥舒上善只会认为秦夜疯了! 强装镇定与几名使团官员一起来到秦夜身边,又听其为了保护中玄禁军而毅然下令,顿觉天旋地转,晕乎乎地顺着他的话茬,开口安抚那些躁动之降卒: “本宫正是无双皇朝东宫太子——哥舒上善,如果众位乡亲父老有怨气,大可撒到上善身上!若非上善无能,就不会有虎临之地陷落,更不会有今日之事。” 不料,在见到哥舒上善本人后,那些刚才还满嘴污言秽语之降卒,居然马上话锋一转,全都恭敬地伏地叩首、声泪俱下的开始自责;说到最后,竟还声嘶力竭地扬言要助他夺回虎临。 “秦王,这……”脸色苍白,哥舒上善欲言又止。 “迟则生变,一切等进了虎临城再说!为保万无一失,太子殿下还需当众做些保证。”收起无血剑、交回天下剑,秦夜一边轻轻拍着宗政靖香肩,一边对哥舒上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哥舒上善会意,飞快定了定神,拿出以往那种君临天下之太子气势,指天立誓:“本宫在此发誓:只要众位将士助本宫收复虎临,本宫不仅既往不咎,还会奏请父皇免除虎临五年赋税!” “太子殿下万岁、无双皇朝万岁……”听毕,所有隶属虎临本地之中玄降卒,无不欢呼庆贺。 “太子殿下容禀,他们高呼殿下万岁,末将担心……”被两名幸存之东宫护卫搀着,武连凑近哥舒上善,吞吞吐吐的不敢往下说。 “如果真能顺利收复虎临,那本宫在朝野军民中之威望……父皇已经不适合继续统领我无双皇朝争雄天下了,你可明白?” 转身瞟了一眼依偎着宗政靖漫步离开之秦夜,哥舒上善心中一横,压抑许久之豪情瞬间席卷全身,首次对武连言明了夺位之意。 “太子殿下圣明,我无双皇朝之百官万民,早就盼着太子殿下提前登上大位、带领我无双大军争雄天下了。”一名使团官员激动而又小声的奉承。 “不错,太子殿下应以国事为重,提前继位。”其余几名使团官员见状,纷纷附和。 “果真如此,末将万幸,万岁万岁万万岁!”武连听后激动不已,挣扎着第一个叩拜行礼。 “平身吧……秦夜此番变着法助本宫登位,必有所求,希望他不要太过分……”哥舒上善摇了摇头,颇有感慨。 武连闻言,满是血污且大喜过望之脸上,又渐渐显现出些许愁容哀情。 第59章 交易(一) 战后统计,秦夜所带之三千羽营所属,当场战死九百一十人,不治身亡二十人,现有两千零七十人。 由无双帝都开始,一路追随哥舒上善到虎临之地的两千东宫护卫,仅有殿中将军——武连、及九名亲兵幸存。 三千玄中禁军,抛开留下殿后之一千人,同秦夜一起冲杀的两千人,因为对战的大部分是一击即溃之虎临新兵,所以伤亡较小,此刻尚有两千三百一十人随行护卫宗政靖。 至于中玄皇朝之七万虎临驻军,主帅李风战死、两万禁军轻骑兵折损一万九千之众、两万禁军步卒剩下一万三千人、近三万新军却还有两万六千四百人…… 趁热打铁,秦夜和哥舒上善马不停蹄地率众来到虎临城下,没费多少功夫,即让早已闻风丧胆之一千新兵守军,屁滚尿流的开城投降。 顺利进入虎临,秦夜第一时间便问候了一同入城之中玄禁军,在得知这一万四千将士中,竟有五千人因为无家可归而自愿留下追随自己后,他又当即分发钱粮,放还了另外九千人;同时,重新整编了投入自己麾下之五千精锐…… 是夜,赵望带着一名羽营所属,来到秦夜居所复命:“回禀秦王,就是这个小子夺了李风大纛。” “先登、斩将、陷阵、夺旗……四大军功之一再现,天佑吾皇、天佑天焱!”赴宴归来之秦夜,接过宗政靖端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显得很是兴奋。 “秦王陷阵并斩将,在您面前,属下不敢言功。”偷偷看了看面无表情之赵望和明征,那名羽营所属极力奉承。 “羽营所属人才辈出,本王军务繁忙,实在难以逐一去辨识,唯有靠你们自己抓住机会,你可明白?”注意到他的举止,秦夜不置可否的反问。 “属下明白!立下夺旗之功,并非因为属下勇猛无匹,而是因为属下刚好就在李风大纛之旁,信手捡了个便宜。”听出秦夜言外之意,那名羽营所属心中咯噔一下,再次小心翼翼地出言强调。 “居功而不自傲,是因为惧怕赵望和明征,还是因为惧怕本王?实话实说,否则给本王滚去养马!”秦夜突然愠怒,冷冷提醒。 “回禀秦王,属下都怕……”那名羽营所属颤巍巍的说了心里话。 “死都不怕,怕我等做甚?”赵望气急,忍不住开口质问。 赵御挑选与训练羽营所属之严苛,秦夜心知肚明;而赵望之狠辣程度,却比赵御有过之而无不及,也难怪大半羽营所属畏之如虎。 明征就不用说了,身为天罪盟曾经的天字门、排名第一之天字杀手,仅凭其浑身散发之杀气,便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而想到自己让人畏惧之原因,秦夜无奈的长叹一声,主动转移了话题:“封侯大功到手,还不忘记劝降敌军,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叫什么名字?” “属下令狐道,多谢秦王提携。”单膝跪地,令狐道转忧为喜,很是激动。 “你这转变也太快了些!也罢,本王定会奏请皇上给你封侯赐爵。”意外之余,秦夜笑着给了承诺。 “秦王容禀,能不能在给属下请功之时,特请皇上赏赐‘虎侯’之爵?”令狐道伏地叩首,直言恳求。 “刚才畏畏缩缩、现在得寸进尺,你还真是个活宝!本王有言在先,若无充分理由,现在就去领五十军棍。”制住意欲动手惩戒之赵望,秦夜示意明征搀扶起令狐道,饶有兴致地出言威胁。 “回禀秦王,属下知道,这块兄弟们浴血拼杀得来之虎临宝地,暂时不能收归我天焱疆域;属下想要‘虎侯’爵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自己领兵杀回来……” “本公主算是听出来了,他令狐道不止想要‘虎侯’爵位,而且已经在争将来征伐虎临的统兵权了。”打断令狐道,一直沉默不语之宗政靖,笑着插话。 “行了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们三个要是闲着没事,赶紧去慰问一下兄弟们;九千余人携带上百万两白银前往无双帝都,声势可不小,务必提前做好准备。”摆了摆手,秦夜毫不客气地将三人打发走了。 “东极君臣若是知道你收编的五千中玄禁军,全是军威人氏,定然寝食难安!”关闭门窗,宗政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隐患所在。 “他们有没有寝食难安,为夫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为夫目前最关心的事,唯有今夜之春宵一刻,哈哈哈。” 今日一战,秦夜杀得尤其痛快;再经酒劲之刺激,他心中之情欲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上前抱住宗政靖,不由分说便滚到了床上…… ———— 秦夜那边激情似火,哥舒上善这方亦群情鼎沸,一夜不曾平静。 虎临城失而复得,尽管周边郡县尚未全部归顺,但已足以使哥舒上善等人兴奋地推杯换盏、大肆庆祝。 除此之外,让哥舒上善喜上加喜的事,乃其心中一直忧虑万分之秦夜条件,原来不过荡平文武堂而已!如释重负之际,哥舒上善又在之前答应的一百万两白银基础上,爽快增加了一百万两白银给秦夜;并且,今晚就用虎临府库之存银,当场兑现了。 当然,让哥舒上善等人最为彻夜难眠之原因,无疑是永平京师中的帝君尊位,确实离这位东宫太子越来越近了…… 妇孺皆知,无双皇朝建国开始,即由五人分统全国兵马,他们分别是开国将军——管险、上将军(前左将军)——晋庸、骠骑大将军——霍圣、中军将军——关超、关超副将——熊熊。 其中,晋庸被二皇子哥舒凡之愚蠢所连累,不仅所部十二万兵马全军覆没,自己也饮恨于一杯毒酒之下;管险领兵十五万攻取中玄镇州,对峙于武兴边界至今;霍圣麾下之十三万精锐,则长期驻防于云阳州郡,几无调动;至于关超,因统领护卫皇宫之十万神龙军,备受无双君臣倚重;剩下之熊熊,以关超副将之身份,率领十万羸弱之师布防于东极边境。 显而易见,哥舒上善若想提前执掌无双皇朝,首要之务便是得到关超支持!而这一点,也正是武连及一众使团官员,通宵达旦守在其房中之根本原因。 “诸位放心,中军将军若非国之柱石,又岂会犯言直谏,逼父皇分出五万神龙军来接应本宫?而且,从熊熊换防前来一事观之,本宫与东极、玄中围攻中玄之筹谋已初见成效,且说明文武百官之心,是向着本宫的。”取出刚刚收到之八百里加急密报,哥舒上善交给武连等人细看。 “中军将军久病在府、不问政事,此次能够为了太子殿下进宫面圣,可见太子殿下早登大位,实属人心所向……微臣不才,再次恭贺吾皇。”喝得醉眼朦胧之伍价,今夜已是第三次表忠心。 “不错,只要中军将军支持太子殿下,双熊将军必定誓死追随!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就等于控制了帝都永平、东极边郡以及脚下之虎临雄城!一旦太子殿下登基为新君并大赦天下,届时,内有以宰相为首之百官效忠,外有九州万民拥戴,远在其余两线边境统兵之管险与霍圣二位将军,哪怕他们心中不服,也无济于事了。除非,他们敢公然叛逆!”顾系接着补充。 “话虽如此,但把全部希望寄托于中军将军身上,无异于孤注一掷,实在太过冒险!为防万一,末将恳请太子殿下找秦夜借兵。”武连起身,蹙眉谏言。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火朝天之氛围,顷刻间就沉寂了下来。 夺回虎临城,哥舒上善已经付出了两千东宫护卫、文武堂和两百万两白银之代价;尽管物超所值,但其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若是连自己最重要的登基继位,也要向秦夜借兵才得以顺利实现,恐怕他这一生都会耿耿于怀。 “太子殿下容禀:天焱君臣接连吞并昭武、西平、中玄、永圣和北晋等国诸多疆域,已然引起了诸国众怒,为防诸国群起而攻之,素君与秦夜定会想方设法连横分化诸国!而我无双皇朝,无疑正是他们最佳的盟友。否则,秦夜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两百万两白银和微不足道之文武堂,亲自以身犯险并大破中玄兵马。”看到哥舒上善犹豫不决,武连恭敬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得。 “殿中将军所言甚是,别看天焱与永圣、东极互相结盟,背地里,他们三国之盟友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不然,永圣何以公开与北晋结盟?还有东极,随着秦夜和司徒彪走得越来越近,其同天焱生出嫌隙是迟早的事;最近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新天下四美’,东极君臣表面上听而不闻,可实际呢?因此,微臣大胆猜测,素君和秦夜下一步之盟国选择,必定是我无双与玉衡!”顾系赞许地向武连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滔滔不绝地分析起诸国局势。 第60章 交易(二) 玉衡处最北、无双于极东、天焱占尽西和南,以三国之方位纵观天下局势,倘若他们真的联盟联军,那北晋、永圣、东极、中玄四国可就全被包圆了!况且,他们中间还存有一心向着天焱之玄中皇朝、与已然臣服天焱之西平珠州…… “一旦我无双与天焱、玉衡结盟,绝对大有可为!几位辛苦一下,立即办妥以下四件事:首先、伍价将虎临府库内的所有财物,悉数分发到城里百姓手中——稳定人心;其次、顾系全力安抚好当地之门阀世家;另外、新归降之两万六千兵马,对本宫尚算认可,武连亲自出面将他们改编统领,暂且充当本宫之护卫;最后、做好准备,只要五万神龙军一到虎临,我等即刻启程回京师。” 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诸国如今之地缘格局,哥舒上善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借兵秦夜,不管他会提出什么条件,一切等自己登上帝君尊位再说。是故,紧急布置一番,哥舒上善看了看时辰,发现刚过卯初时刻,旋即示意众人散去,自己则沐浴更衣去了。 一夜风流,秦夜神清气爽的盥洗完毕,正要与千娇百媚之宗政靖再温存片刻之际,却听明征在外禀报,说哥舒上善来访。 笑着俯身吻了一下宗政靖,秦夜恋恋不舍的开门离开。 哥舒上善不满其父之意,秦夜在北晋文都之时,便已看出些许端倪;随着后续之水淹紫呈,再到如今之改道虎临,哥舒上善几无怨尤的一路陪同,更让秦夜确定了他结交自己、意欲取其父而代之的心思。而这一点,正好同素君与秦夜结盟无双、牵制东极和中玄之策略不谋而合! 于是乎,秦夜一边帮助哥舒上善收复虎临、树立威信,一边借他之手达到自己之复仇计划及战略布局,进而实现双赢并加深彼此之信任。 眼下时机成熟,除了已然到手之虎临与两百万两白银,双方确实该剑指无双皇位和文武堂了…… 有此默契,哥舒上善和秦夜给对方稍稍透露一丁半点,两人即尽皆了然于心!相视一笑,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语,这场事关一国皇位归属之关键会晤,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人意料的结束了。 “自古以来,扶立新君一直是最为凶险之事,岂会像你说的这般轻描淡写?本公主问你:无双皇朝明文有定,进入其疆土之他国军士数量,不允许超过两千之众,你我所部九千余人,凭什么大开先河?” 听完秦夜与哥舒上善之密谋,正在烹茶之宗政靖环顾一番四周,小心提醒。 “凭本王帮他无双皇朝收复了虎临之地,凭他哥舒上善乃一国储君!携有恩于其国之雄师精锐驾临其境,他无双君臣难道不该夹道欢迎吗?哥舒上善若是连这点都办不到,那他这个东宫太子,与废物有什么区别?还有,爱妃别忘了,本王之前去北晋迎亲,都还带了五千羽营所属,眼下加上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玄中皇朝长公主,有九千余人护卫,也是合情合理嘛,放心哈!” 秦夜美滋滋的喝完一盏茶,凿凿有据地给出了回复。 看不惯秦夜趾高气扬之举止,宗政靖一把抢过他手中之茶盏,满脸不服气的再次质问: “就算这一点可以搪塞过去,那哥舒一呢?身为无双皇朝之开国帝君,你觉得他会昏聩到连改朝换代这种重大危机,都察觉不出来吗?” “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作为无双皇朝的缔造者,哥舒一确实会有所警觉,但局势如此,由不得他不认!” 发现宗政靖花容不悦,秦夜讪讪一笑,不再藏着掖着,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心中想法: “无双皇朝开国以来,与东极方面之战事毫无进展也就算了,可其竟然被只有半条命之中玄君臣,一战而夺了虎临全境!放眼天下,哪一国受过此等奇耻大辱?纵然如此,为何丧地失土之后,无双朝野久久不见收复之兵出现?和诸国共处大争之世,其国缺少能征善战之统帅,如果没有你玄中大军在背后虎视眈眈,恐怕中玄士卒早就长驱直入、兵临永平帝都了!这种时候,当朝帝君若是再与东宫太子公然反目,那他无双皇朝,可就真的气数已尽了。可能哥舒一正是看清这一点,所以干脆不闻不问,任由哥舒上善四处周旋,自己则耽于享乐。” “哥舒一力不从心也好,知难而退也罢,权当他废了!哥舒上善呢?一旦他成功登上无双皇位,这样一个志在天下之年轻帝君,会甘心任由你秦夜摆布吗?” 秦夜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宗政靖总算放下了对哥舒一其人之担忧,但想到哥舒上善近来的种种言行,她又不禁为自己眼前之挚爱——愁容再现。 感受到宗政靖的款款深情,秦夜起身坐到她身边,一边温柔揽其入怀,一边轻声开导: “放心,为夫从未想过要掌控他哥舒上善;这场交易之所以能够顺利进行,无非是对彼此双方都有大利!于为夫来说,交好一国帝君之同时,还能通过他牵制东极与中玄,以便我天焱将士更好地收拾北晋和永圣;对哥舒上善而言,既登上了梦寐以求之帝君尊位,又可同我天焱皇朝这个最强帝国结盟谋利,实乃天大之机缘。” “让无双制衡中玄,倒还说得过去;意使其掣肘东极,恐非易事!你要知道,哥舒上善对东极君臣之态度,可是极为亲近的。”幸福感满满的依偎在秦夜怀里,宗政靖娇声呢喃。 “此一时彼一时,哥舒上善之前亲近东极君臣,主要是想借此外力巩固自己的储君地位;如今一步登天,他已完全没必要再一味讨好对方了,毕竟,无双与东极之间,始终是不可能重新合二为一的!对了,你近日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不想再继续此类军政话题,秦夜适时问出了宗政靖意想不到之问题。 莫名奇怪之余,宗政靖美眸闪动,不知怎么接话。 “傻了,为夫之意,是想问你有没有怀上秦牧了,折腾了这么多天,应该有反应了,嘿嘿嘿……” “你混账,这才半月不到,能有什么反应?就算是头母猪,也没这么快吧?”回过神来之宗政靖,顿时又羞又气的捶打着秦夜胸口。 “那我们还得使点劲,你玄中君民可还盼着秦牧来维系我两国之关系呢,哈哈哈!”看到她绯红而更加诱人的双颊,秦夜“吧唧”亲了一口,放声大笑。 “你我至今尚且无名无分,你让本公主怎么生?”抓住机会,宗政靖颇为激动地说出了困扰已久之心事。 “这……这……来人……来人……来人……”支支吾吾的放开宗政靖,秦夜起身连吼三声,把护卫在门外不远处之赵望和明征,吓得着急忙慌的跑来领命。 “赵望马上通知下去,本王今日与玄中皇朝之无上公主喜结连理,让兄弟们放开吃喝,酒肉管够!另外,明征去把赵狂、李群、钱来、孙爽四人叫到此处。” “一句话就把本公主娶了?秦夜,你想得倒美!”秦夜简单平淡的一番布置,宗政靖尤为不屑,信手取过一旁之天下剑,“刷”的一声抽出直指秦夜,再次把赵望和明征吓得不轻,尽皆呆愣愣的杵在原地。 “连个意中人都没有,你俩能懂女人心才怪!快滚,别妨碍本王小两口打情骂俏。” 摇头苦笑着打发赵望和明征离去,秦夜挺身朝天下剑之剑尖走去。 第61章 左将军 “第一次和婉瑜相见之时,她也是这般用剑指着为夫……” 看秦夜满脸愧色、唉声叹气,本就极具玩意之宗政靖,知道他又想起梁婉瑜而心生愧疚了,进而识趣地收回天下剑,自顾自坐下接着喝茶。 “你我自幼相识,若还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如何对得起彼此心中之情意?再说,以你无上公主之倾国倾城,加上本王战神之赫赫威名,又何需外物点缀、他人品评?你说是吧?聪慧美丽、人见人爱之公主殿下。” 舔着脸挨着宗政靖坐下,秦夜极尽谄媚地讨好佳人。 冷哼一声,宗政靖心中得意,却故意不依不饶地转身背对着他。 见状,秦夜正要进一步“忍辱负重”,赵狂、李群、钱来、孙爽四人在明征之引领下,已快步出现在眼帘中。 令狐道一战立下夺旗之功、封侯在望,同为羽营所属并位高于他的赵狂、李群、钱来、孙爽等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是滋味,亦曾不止一次在私下里抱怨!此刻被秦夜突然召见,四人尽皆有种“东窗事发”的感觉,因此在一声“参见秦王”之后,悉数都心虚地低头不语。 “天下诸国,不管是明文律法,还是军规条例,都不曾有寸功未立的新兵担任将领之先河;你们四人尚在双州训练时,便已贵为百夫长、乃至千夫长,可知我羽营所属为何如此特殊?” 任由赵狂等四人单膝跪着,秦夜面无表情的开口问询。 方才参见秦夜之际,赵狂曾快速扫视了房中一圈,发现兄弟们一直畏惧万分之赵望不在,不由得心中一松;现在秦夜垂问,自己身为四人中级别较高之千夫长,不能不有所回应。于是,他双手抱拳,恭敬答复: “回禀秦王,那是因为羽营所属之训练残酷无比,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皇上和秦王体恤将士,特允我羽营所属新兵有机会晋升为将领。” “能于六万羽营所属新兵中脱颖而出,你们绝对是出类拔萃的,这一点,本王从不怀疑!可就算你们再怎么优秀,难道还能胜过最先追随本王建功的那批羽营所属老兵吗?说。”秦夜放下茶盏,显然已经动怒。 赵狂等人闻言,齐齐惭愧地把头压得更低了!并非他们妄自菲薄,实在是因为最先追随秦夜建功的那批羽营所属老兵,太过耀眼而让人难以望其项背;须知,那些人之中可是出了赵侯赵御、南境侯朱明、望远侯赵望、勇武侯易错等一堆侯伯名将的,纵使赵狂等人如何自负嚣张,在他们面前,也是决然不敢造次的…… 可听秦夜厉声质问,对其奉若神明之赵狂四人,又不敢不答,左顾右盼一番,李群挺身直言:“回禀秦王,卑职何德何能,岂敢与赵侯等人相提并论?” “不敢与赵御、赵望他们比肩,就敢在同一批新兵中窝里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羽营所属将士,也学会文官‘党同伐异’那一套了?简直混账,来人,拖下去重罚五十军棍,立即执行。”拍桌而起,秦夜大怒着下了军令。 “慢着!你自己的生死兄弟,如何责罚,本公主无权过问;但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本公主不允此等有伤祥和之事发生,你秦大王爷好自为之。” 明白自己又被秦夜算计,宗政靖心中嗔骂几句,及时出言唱起了红脸。 这样一来,可就为难了前来执行秦夜军令之羽营所属,不知究竟该不该奉命。 “你们聋了,没听到公主殿下说的话吗?今天是她和秦王大喜的日子,兄弟们只管吃饱喝足,还不快快退下把盏言欢!”完成秦夜交代,前来复命之赵望,首次当起了和事佬。 “难得,历来冷血无情之望远侯,也会做顺水人情了。” 挥手支走那几名羽营所属,秦夜对赵望笑道。 不料,刚才还善解人意之赵望,转眼又恢复了以前的凛若冰霜,一字不吭地站在一旁,紧紧注视着依然单膝跪地之赵狂四人。 “征伐紫呈、攻取玄都、再战虎临,本王不是吝惜官位之三军统帅,更不是瞎子!原本想先打尔等五十军棍以儆效尤,再擢升你们担任更高之军中将领……既然公主和望远侯帮你们免了责罚,那就听仔细了。” 秦夜感激地看了看宗政靖,接着高声说道: “雷灭、尤果、邓清三位羽营所属副统领另有任用,着李群接替雷灭,出任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着钱来接替尤果,出任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着孙爽接替邓清,出任羽营所属步兵营副统领。” “卑职谢秦王提携,秦王战神战无不胜,羽营所属天下无敌。” 须臾之间喜从天降,李群、钱来、孙爽三人同时兴奋高呼,声音瞬时即传遍整个别院。 相比之下,职级毫无变动之赵狂,则就落寞许多。 “新近整编的五千中玄禁军,目前还没有确定主将之职,不知赵将军可愿担此重任?”制住李群三人之呼声,秦夜走到赵狂面前扶起他,意有所指。 “卑职斗筲之器,有愧秦王……” 赵狂面色涨红,急欲再次跪地谢罪,被秦夜笑着拦住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身为军人,你我又何必这般扭扭捏捏?赵狂听着,从即刻起,你便是我天焱皇朝新的左将军。” “什么?”秦夜之言一出,包括宗政靖在内,当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大惊小怪,车骑将军都能换人,何况左将军?此乃本王上疏,皇上御批,赵将军还不谢恩?”瞥了他们一眼,秦夜指着赵狂颔首示意。 “卑职叩谢皇上圣恩、叩谢秦王提携。”再三确认,赵狂恍如做梦一般,激动地伏地叩首。 “行了行了,今天是本王和公主大喜的日子,你们少在这碍眼,赶紧滚去喝酒。”了却一桩心事,秦夜故作烦躁地将他们赶出了居所。 “昨天才进入虎临,焱京距此千里之遥,如何来得及?说什么你上疏、素君御批,秦夜,你不会假传旨意吧?”逐一关上门窗,宗政靖郑重其事地问向秦夜。 “处置赵逛等人之时,你与为夫心有灵犀,本该好好嘉奖一番;岂料,你又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语,真该严加惩戒。” 宗政靖关窗掩门之举动,原意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却正中秦夜与她行房之下怀! 夸大其词地给她扣上一个罪名,秦夜飞快褪去自己所有衣物,赤条条地朝宗政靖扑了上去。 纵情泄欲数次,秦夜搂过娇喘连连之宗政靖,意犹未尽的揉了一下其玉峰,坏笑着安慰: “皇上欲动君安久矣,上次在为夫上疏改道虎临之奏疏中,就已附加御批,催为夫尽快拔擢一名功勋卓着之将士担任新的左将军;为夫本想让赵望担此一职,可惜那个闷葫芦一心只愿跟在为夫身边……思来想去,也就赵狂较为合适;但人如其名,赵狂之生性未免也太狂妄了些,除了为夫、赵御、赵望和商尚,恐怕难有几人入其眼中!是故,为夫今天才会专门设局,挫一挫他的锐气。” “以左将军之职统领五千中玄降卒,看来,你秦大王爷真的打算对东极动手了。”一通百通,宗政靖马上就联想到了占据中玄军威之东极王朝。 “新天下四美之闹剧一出,或许连独孤无名自己都不曾注意,他看你的眼神,已经下意识地流露出些许敌意!豪放不羁之军中战将尚且如此,那些反复无常之朝堂文官,该是何等痛恨于你?不管他们是为了东极王朝之国威,还是为了皇后荀轻芸之颜面,只要他们敢针对你,就该死。” 秦夜起身吻了一下宗政靖芳唇,神色严肃地给出了回复。 感受到他对自己毫无保留之呵护,上一刻还疲惫不堪之宗政靖,瞬时情难自已,首次主动将秦夜压在身下,共同进入了那美妙之世界。 第62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于虎临休整之第三日凌晨,经过一夜大醉之秦夜还未起床,门外就传来了赵望之声音。据报,来自无双帝都之五万神龙军已到城外,哥舒上善遣人请示,问秦夜是否有兴致一同出城观看。 “来的好快,不愧是无双皇朝之最强精锐!你准备一下,本王稍后即到。” 言毕,秦夜翻身下床,先是宠溺地摸了摸正在画眉之宗政靖,然后麻利地着衣盥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容光焕发的开门离开。 此次统领五万神龙军日夜狂奔驰援虎临者,乃中军将军麾下副将——熊熊,其人高大威猛,仅三十年华便战功无数,称得上无双朝野最有潜力之第一战将!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他对关超忠贞不二,唯其之命是从。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远远看到哥舒上善等人,熊熊就弃了马匹,徒步小跑着上前恭敬行礼。 “将军一路急行军,辛苦了,快来拜见天下战神——天焱秦王。”高兴异常之哥舒上善亲自扶起熊熊,并将他立即引荐到秦夜面前。 “原来是以快打快之双熊将军到了,难怪能有如此神速。”拦下意欲行礼之熊熊,秦夜发自内心的当众赞许其人。 熊熊听后,上下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战神秦夜,竟一时忘了回话。 哥舒上善见状,连忙插话打破了沉默:“想不到秦王也知道‘双熊将军’这一称号,若是有朝一日能让双熊将军与秦王并肩征战,该是何等盛事?” “哈哈哈,有太子殿下吉言,这一天定然不远了!”秦夜大笑着附和。 哥舒上善会意,顿时雄心万丈,当场即表示要与众人喝个一天一夜…… 又是一夜狂欢过后,第二天午正时刻,早已准备就绪之秦夜和哥舒上善一行,告别熊熊等人,启程朝永平京师赶去。 “上天降下秦夜,难道真是诸国气数已尽了吗?与其相比,世人何异于牲口一般马齿徒增?”紧握佩剑,熊熊沉声感叹。 ———— 不知是谁暗中放出了风声,说秦夜此次前来帝都永平,主要目的便是为了铲除文武堂,以报韦青璇栖凤郡遇刺身亡之仇。 换作之前,文武堂这些江湖剑客或许会对此不以为然,但是听闻秦夜以数千将士大破中玄七万虎临驻军、并招降整编了五千中玄禁军之后,近日之文武堂,除了以副堂主司寇赢为首之少部分人一如既往的平静,其他包含堂主夫妇在内之众人,无不如临大敌似的开始准备后路;而随着秦夜已经率部出发永平之消息传来,“做贼心虚”之索成,也愈发惶惶不可终日。 “秦夜不就多了五千降卒而已,你至于慌成这个鬼样子吗?”颜宜对着索成轻蔑一笑,颇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之抱怨。 “你懂什么?如果秦夜阵营单单只是增加了五千中玄降卒,本座尚且还能应付,顶多是额外添了一点风险罢了!但是,秦夜这个该死的东西,他竟然凭一己之力收复了虎临,且大义凛然的归还到我无双皇朝手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索成极其烦躁地从椅子跳起来,张牙舞爪的呵斥出口。 似乎真的大难临头,颜宜不再有任何心思同索成卖弄关子,冷哼一声,旋即阴阳怪气的继续嘲讽: “还能意味什么?无非是我无双朝野对秦夜感恩戴德,对他的到来夹道欢迎罢了!” 看出妻子对自己的不屑,索成懒得与她计较,沉声接话:“一旦朝野内外都将秦夜视为恩人,那他出兵围剿我文武堂之时,国人会怎么看?有归城还地这份情谊大恩在,恐怕我无双皇朝之君臣百姓都会站在秦夜一边,对其在永平帝都之胡作非为,尽皆漠然置之!如此一来,他秦夜若要诛杀我文武堂众人,就不会再有任何道义伦理上之顾忌……” “那又怎样?三十六天罡已经全数回到堂中,凭我文武堂五千好手,难道你就不敢在这京师之地与秦夜一战吗?与其苟且偷生,不如玉石俱焚!”摔杯在地,颜宜厉声驳斥。 “哈哈哈,真是个傻女人!你爹在世之时,堂中上下尚且不能团结一致,何况本座?五千门人,能有三成与本座齐心抗敌,本座就心满意足了!”惨笑着坐回椅子,索成脸色苍白,已然没有一丝往日之神采自信。 “今晚,我会约见司寇赢,你好自为之……” 索成藏有一块当朝皇帝御赐之免死铁券,此乃夫妻二人一直心照不宣之事;寻常时日,颜宜不会刻意去想这块保命符,但今天之局势已是危如累卵,再也由不得她不惦记此一最后之依托! 可任由颜宜几番有意无意的暗示那块免死铁券,索成都是避而不谈!多年全心全意的付出,到头来居然换不回一句保证……颜宜此时,无疑是伤透了心,冷冷撂下一句话,便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内室。 殊不知,在她转身那一刻,表面上依然在唉声叹气之索成,嘴角突然扬起一丝阴险笑容之同时,心中狠毒地咒骂出了“贱人”二字…… 晚上亥初时刻,颜宜来到司寇赢居所,再次见到了这个被她肆意利用之身影。 “夫人不必多言,属下一定护您全身而退。”迎面躬身行了一礼,司寇赢斩钉截铁的做出了承诺。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如何护我全身而退?况且,真到了要你当众拼命护我之时候,你觉得索成还会像乌龟一般忍气吞声吗?”径自走到她送的那张七色古琴旁,颜宜百感交集的回应。 “夫人可曾想过就此离去?” “不到最后,你会甘愿放弃吗?你我虽说不是同一类人,但在这一点,却不会有太大区别。” 话到此处,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沉默不语。 大概过了半炷香,实在受不了此种氛围之司寇赢,拱了拱手,柔声安慰:“夫人与韦青璇之事无关,秦夜完全没必要再乱杀无辜,大可放心!” “索成手中有一块无双皇朝创立时、哥舒一亲自御赐之免死铁券,你知道吗?”来时路上左思右想,颜宜最终还是对司寇赢说出了此事。 “夫人之意,是担心索成狗急跳墙,行栽赃嫁祸之举?”司寇赢蹙眉,指名道姓地贬低索成。 “不错,届时他有免死铁券在手,就算秦夜如何强势,恐怕也不得不顾及我朝帝君颜面,进而将我等替罪羔羊杀了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察觉到司寇赢之态度变化,颜宜心中大喜,转身应声答道。 “夫人放心,秦夜绝非欺软怕硬之人!否则,就不会攻入中玄玄都、鞭尸帝君宗政辰了!” “看样子,你很了解秦夜!” 针对颜宜这一调侃,司寇赢并没有立即搭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对秦夜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都能揣度至此,我呢?这些年,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在利用你!别跟我扯什么知恩图报,你早已不欠我什么……难道说,你真的爱上我了?可当我要委身于你的时候,你为何又冷冷拒绝?司寇赢,我实在猜不透,你究竟发的什么疯?” 越说越气之颜宜言毕,凑近低头不语之司寇赢,作势就要往其怀里靠,把他吓得连连后退。 “司寇赢,你这到底算什么?平时跟条狗似的舔着脸趴在我石榴裙下,等真正可以得到我的时候,你又三番四次谢绝……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之疯子!” 倍感羞辱之颜宜,撒泼一般大骂几声,一把将那张七色古琴掀翻在地之后,负气走出了院子。 “呦呵,我们的情圣公子,又因故作矜持而伤了那个贱人的心了,哈哈哈!” “你有完没完?秦夜三日后便到,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司寇赢一边严肃制止幸灾乐祸之壤驷隐龙,一边痛惜地收起那张七色古琴。 “老子办事,你担心个屁!只不过,那个贱人口中所提到的免死铁券,或许还真是个变数;毕竟,秦夜现在正极力结交我无双皇朝,犯不着为了索成之区区狗命而因小失大。” 壤驷隐龙拍拍屁股坐到石桌上,仰头说出了刚刚听到的免死铁券一事。 “事到如今,你以为太子殿下还会继续隐忍吗?” 一针见血,司寇赢寥寥数言,便让壤驷隐龙瞬时震惊得哑然失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感慨万分的摇头叹息: “看来一切皆有定数,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第63章 令天下人羡慕之恩宠 由于秦夜改道虎临之消息太过匪夷所思,使得各怀鬼胎之诸国君臣,不惜任何代价派出大批密探前往窥视,以便能第一时间知道其间境况。 是故,当李风战死兵败、秦夜进入虎临之后,各国密探即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惊天战果传回自己母国! 紧赶慢赶,哪怕距离虎临较远的玉衡、北晋、西平珠州等三国,也在秦夜一行进入无双帝都之前一天,悉数收到了虎临战事的消息。 其中,反响最为激烈者,既非败军失地之中玄皇朝君臣,也非受益最大之无双皇朝天下,更非毗邻虎临之玄中皇朝庙堂,而是当世公认的最有为帝君——天焱皇朝素君。 听完战事全貌,素君都等不及与同样惊诧不已的文武百官商议,当场便直接下旨:“以后凡是坐视秦王冲锋陷阵之将士,无论其身份地位如何,一律下狱重罚,绝不姑息!” 言毕,素君丝毫不理神色各异之宗亲重臣,大怒着拂袖罢朝而去。 “堂堂一个三军统帅,孤军犯险也就算了,居然还亲自率兵冲杀!陷阵、斩将,他很威风吗?以他秦夜今时今日之功勋战绩,还需要他拎着脑袋身先士卒吗?万一有个闪失,他对得起朕与天焱吗?岂有此理,简直混账!” 气冲冲来到月宫,素君没有再像往日那般抢着去抱其皇长子——素帝,而是接着大声骂个不停。 在向余恩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素君知根知底之素镜莞尔一笑,继续逗子作乐。 大感自己被冷落之素君冷哼一声,似是在提醒素镜“接驾”。 “怎么,嫌朝堂上不够威风,打算拿我们母子出气?群臣百官之所以被你吓住,除了他们本就对你心存畏惧外,还在于他们并不十分了解你!可皇上别忘了,臣妾是何许人?还有,如果在这月宫之中,皇上依旧要装腔作势,那臣妾可就心寒了。” 纵然素镜面不改色、话音温柔,但素君却顿感周身寒气逼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爱妃说的是,怪朕气糊涂了……” “不对吧,皇上这哪是气糊涂了?分明是得意忘形!” “这……这……爱妃言重了!” “当真是臣妾言重了吗?” 以区区三千羽营所属,混合着从未协同作战过的两千无双东宫护卫、三千玄中禁军将士,秦夜居然大胜手握七万大军、并以逸待劳之中玄守将——李风!此等震古烁今之罕见功业,放眼其余诸国,谁人能比? 经此一役,秦夜非但给江河日下之中玄皇朝狠狠一击,还大大助长了天焱皇朝本就不可一世之军心士气,更是打破了自己只能带领羽营所属取胜之流言蜚语、让战神之名再添一层至圣光芒! 作为誓与秦夜缔造千古君臣佳话之天焱帝君,素君面对虎临大捷,无疑是开心至极的,奈何其担忧朝中有人会以秦夜无视将士鲜血、私自把死战夺来之虎临送与无双为借口——大肆攻讦,所以才会在焱盛殿上佯装大怒、并趁机退朝! 可既然已经当众生气,为了不给旁人留下自己喜怒无常之口实,素君唯有将戏做足,哪怕进了月宫、见了素镜母子,都还板着脸。 只不过,诚如素镜所言,别人或许会惧怕他、不了解他,但她绝对是不存在这些问题的!于是乎,面对话中带刺之素镜,素君只好放下帝君威严,即刻笑脸相迎: “爱妃所言甚是,秦王再立无双功勋,朕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哈哈哈!” “要臣妾说来,皇上假装生气一事,定然是多此一举了!秦王改道虎临,那是何等之壮举,焉能不引人瞩目?在捷报送达皇上手中之前,恐怕已经有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先行知晓;否则,中军将军和左将军这两个昔日的‘一王六将’中人,为何会这般恰逢其时地请求免去自己的军职?” 素君“原形毕露”,素镜不再得理不饶人,转而结合余恩刚才所报,极有见地的开始述说自己想法。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素君竟然有些舍不得打断,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往下说。 “中军将军、兵部尚书——李文李大人,在其子战死在双州城后,确实再无太多心力兼顾军政之务,此时辞去中军将军一职,也是顺势而为,皇上就成全他吧!至于左将军、耀州州领——君安,不管其真实意图为何,皇上不妨顺水推舟,收回其左将军之职,另行任命心腹大将担当……” 见她还要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素君笑着摆了摆手,亲自倒了一盏热茶端给她;宠溺地看着她缓缓喝完,才开口赞许:“帝儿内有爱妃、外有秦王,我天焱皇朝无忧矣!” “皇上慎言!”仿佛意识到什么,素镜猛然回应。 “看你,有朕在,你怕什么?”俯身抱起素帝,素君乐呵呵地脱口而出。 “君皇贵妃和谢贤妃诞下皇子一年有余,至今都没有等到皇上赐名!不管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皇上不觉得有点过了吗?”对“人言可畏”四字深有体会之素镜,附带着同情之意,再一次行礼劝谏素君。 “好啦好啦,朕今日龙心大悦,你可真会挑时候!余恩,传旨:秦王以少胜多,特允我天焱臣民普天同庆;值此盛事,特以‘胜’字赐皇贵妃君氏之子、以‘佑’字赐贤妃谢氏之子。” 素君贴脸挑逗素帝之同时,当场下达了朝野期盼已久之圣旨。 一年以来之愿望达成,解开心结之素镜激动地伏地叩首,连连高呼万岁。 “若是朕能万岁,爱妃最好也向上天祈愿自己能万岁,不然,朕岂不要孤苦伶仃地走完漫漫人生?哈哈哈!”一手抱着素帝,一手搀扶起素镜,素君大笑着调侃。 “听说秦王在倾心郡主、永宁公主等女眷身前,也经常哗众取宠;皇上此刻之言行,看来是愈发‘近墨者黑’了!”回想起安可一提及的揪秦夜耳朵一事,素镜不自觉抬起之右手又放了回去,终是不敢去揪素君耳朵。 “朕与秦王近墨者黑,爱妃与纤心她们,是不是就该‘近朱者赤’了?朕虽然没有尝试过被揪耳朵之痛处,但以秦王之坚韧刚强,尚且望而生畏,爱妃就别手痒了!”素镜举止,使得素君迅速退后一步,郑重提醒。 “噗嗤”几声,随着素镜抿嘴一下,余恩及伺候在侧之宫女太监,被素君之滑稽行径逗得再也憋不住,纷纷失声笑出口来。 “今日普天同庆,想笑就尽情笑!对了,余恩,马上再传四道旨意。” “臣妾来拟旨……” “遵旨!” 恭敬回应一声,余恩便立即备好明黄绫锦和笔墨,等候素君口述、素镜书写。 将近过了一炷香,余恩躬身接过盖上国玺之四道圣旨,退下传旨去了: 第一道:允李文辞去中军将军之军职,专心担任兵部尚书;允君安辞去左将军一职,同时,解除其耀州州领之职,改任雨啸州领,即刻赴任。 第二道:邬房、费千追随秦王攻占紫呈有功,今命二人分别为耀州州领与雨啸将军,择日赴任。 第三道:双州将军、望远侯——赵望,追随秦王攻战紫呈、再克虎临,改封中军将军兼双州将军,着即加增食邑至五千户,赏金五千两; 紫呈将军、护伯——明征,追随护卫秦王至今,建功无数,授护侯,食邑三千户,赏金五千两; 羽营所属骑兵营千夫长——赵狂,一路由紫呈追随秦王至今,功勋卓着,授狂侯、封左将军,食邑两千户,赏金两千两; 羽营所属——令狐道,于虎临之战中,英勇立下夺旗大功,授虎侯,食邑两千户,赏金两千两; 羽营所属骑兵营百夫长——李群、羽营所属强弩营百夫长——钱来、羽营所属步兵营百夫长——孙爽等三将,追随秦王至今,战功赫赫,依秦王所请,分别擢升为羽营所属骑兵营副统领、羽营所属强弩营副统领、羽营所属步兵营副统领,再授风伯、雨伯、景伯等爵,尽皆食邑五百户,赏金一千两; 其余之有功将士,交秦王自行封赏,朕无不允。 第四道:秦王为我天焱皇朝舍生忘死、鲜有归家,朕感念其壮志恩义,特授其次子——秦翦,为武信侯,食邑一千户;授其三子——秦颇,为武成侯,食邑一千户。 四道圣旨一经宣布,偌大之天焱朝野,瞬间如同干柴遇到烈火似的,立即激烈地释放出无尽热浪,并迅速席卷全天下,使得世间众人都无不羡慕素君对秦夜之恩宠。 第64章 齐聚右将军府 翌日巳正时刻,获得素君应允省亲之素镜,一早即差人到秦王王府,邀约皇甫纤心、安可一、西门怡景等女,携带各自孩儿一同去右将军府相聚。 皇甫纤心三女高兴之余,征得婆婆周慈之同意,仓促准备一下,即让君之和为君两大女主事共领三百羽营所属,护卫着她们声势浩大地前往梁婉瑜、文伊月由紫呈归来就暂住至今的右将军府。 “纤心姐姐,京畿帝都之地,一次性便出动三百羽营所属护卫你我妇孺,会不会有些兴师动众?”西门怡景微微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摸了摸睁着大眼睛之秦夜次子、武信侯——秦翦,担忧地问向皇甫纤心。 “妹妹放心,若是只有你我三名妇人,动用三百羽营所属护卫,确实太过招摇;但有皇上亲封的三个小侯爷陪同,别说三百羽营所属,恐怕把护卫秦王王府的六百羽营所属都叫上,朝野臣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悉心照管着踉踉跄跄走动之秦夜长子、武安侯——秦起,皇甫纤心柔声回应西门怡景。 “小起都会走路了,他那当爹的,却还只知道逞匹夫之勇!”轻轻捏了一下自己怀中睡得正香的秦夜三子、武成侯——秦颇,安可一怨声骤起。 “妹妹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何时才能有所更改?万军之中取敌将性命,该是何等凶险?姐姐不信妹妹收到战报之时,能够做到心如止水!”皇甫纤心看了看冷言冷语的安可一,笑着摇了摇头。 “当初听到他改道虎临,原以为他有什么奇谋妙计可以大败中玄驻军,想不到他就那般横冲直撞地领兵杀了上去……亏他敢想敢做,哪里还有一点三军统帅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不等安可一骂完,她怀中之小儿便“哇”的一声哭出来,引得一旁之秦起和秦翦,挣扎着向他看去。 “瞧瞧,妹妹这般骂他父王,遭到反抗了吧?”西门怡景抿嘴一笑,出言调侃。 “这个小祖宗,本公主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啦好啦,母妃不骂你父王了,乖,不哭了哈!” 白了西门怡景一眼,安可一无奈地好言安慰起自己儿子。 谁知,安可一这一示弱,还真有效,秦颇仿佛能听懂似的,顷刻间便止住哭声,伸出小手去揪其秀发,疼得她又是一阵抱怨。 面对此情此景,皇甫纤心和西门怡景相视一笑,谁也没有上前帮忙,任由她们母子互相拉扯。 ———— 马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外面便传来了文伊月那百灵鸟一般的笑声:“皇上皇长子和秦王三个小侯爷亲至,可真令我右将军府蓬荜生辉啊!” “想不到皇贵妃娘娘与公主殿下来得这么快,倒是我等失礼了。”在梁婉瑜和文伊月搀扶下马车的皇甫纤心,一见到笑靥如花之素镜和素荷,便立即行礼表示歉意。 “秦王王妃要真这么说,才是失礼!”朝安可一和西门怡景颔首一笑,素镜正色回复皇甫纤心。 难得出宫一趟,素荷可不想在这些烦不胜烦之礼节上浪费功夫,正要出言打断彼此客套的两人,却听皇甫纤心再次笑言: “那姐姐真就不与妹妹多礼了,可别怪姐姐一行人多欺负妹妹人少啊!” “行行行,妹妹绝无怨言!”素镜轻轻推开素荷,上前拉着皇甫纤心,在文伊月之引领下,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右将军府。 自从梁婉瑜、宗政靖、文伊月三女暂住右将军府后,皇府纤心、安可一、西门怡景三女,或联袂而来、或独自上门,悉数不止一次探望过她们;因此,对右将军府大门通往大厅的路径,都颇为熟悉!可今日所走之小道,分明是通向另一个地方。 “伊月妹妹这个妮子又在折腾什么?”凑近抢过自己孩子之梁婉瑜耳边,西门怡景低声询问。 “以姐姐之聪慧,难道刚才下马车之时,就没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梁婉瑜宠溺地亲了秦翦一口,笑着反问。 “莫非是……” 文伊月之父、右将军——文义,能文能武,历来有儒将美称,仅从其能兼任礼部尚书一职,即可知其风雅重礼!但今日竟出乎意料地未曾露面,实属让西门怡景等人捉摸不透。 “既然避免不了,何不躲得远远的,岂不闻‘眼不见、心不烦’,嘻嘻嘻。”学着文伊月从前调皮之样子,梁婉瑜眉开眼笑的解释起来。 “你这没心没肺的妮子,等你心上人抱着秦牧策马归来,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飞快拍了一下梁婉瑜的翘臀,西门怡景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妹妹能把姐姐送上他的床榻,又岂会与靖妹妹争风吃醋?龙精虎猛的年华,难道姐姐忍心他一直为了那所谓的‘克己复礼’,把自己憋坏了?莫说他们两人在军威草草公告婚事,就算秦夜凯旋还京,大办特办,妹妹也乐见其成!”梁婉瑜抬头望天,坦诚告知。 同为女子,若非爱得太深,又岂会这般无怨无悔……扪心自问,西门怡景可以为了秦夜付出一切,但像梁婉瑜这般豁达无私,她绝对做不到!惭愧钦佩之余,她悠悠说了一句: “好好好,你大方,算姐姐白操心!” “呀,好美啊……” 随着素荷一声赞许,众人总算来到了此行之目的地——雅园。 雅园,顾名思义,乃右将军为了悼念其亡妻、即文伊月之母——宣雅,耗去十八年心血打造而出之花园。 秦夜照葫芦画瓢、于百忙之中匆匆弄出来的秦王王府花园,都还令皇甫纤心等女感动不已!可想而知,当她们置身在这个万紫千红之花中天下时,无一不为其间饱含的深情厚意唏嘘慨叹。 “爹爹说了,若是右将军府有什么值得姐姐一看之处,唯有此地!爹爹还说,能为伯母和母亲打造一个举世无双之花园,是他和伯父当初见到她们第一眼时,共同许下的心愿……”文伊月先是隆重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旋即郑重其事地给众女介绍。 “右将军之痴情朝野皆知,何需你在此饶舌?可怜兮兮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怕我等爱美之人辣手摧花?”“无情”言毕,素荷大摇大摆走到一株寒兰前,作势便要去摘。 “‘自己的花园,任其自由花开花落是爱,摘在手中慢慢等其枯萎也是爱,不必因为顾忌太多而错过了美好!’这是爹爹转述的母亲原话,也是伯母一致之想法!不然,你以为本郡主之爹爹为何选在今日出门会友,难道是怕你素荷丫头吗?”信手摘下一朵万寿菊,文伊月尤为享受地回击素荷。 “有右将军夫人这句话,今日这世间少有之‘花都’,可真要遭殃了!”看着追逐其中的素荷与文伊月,西门怡景很是为此雅园惋惜。 “姐姐就不要多愁善感了,也许,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素镜妹妹和伊月妹妹两人母亲不曾见到的花海,通过她们各自的女儿,得以身临其境!而这,或许才是这处雅园存在的真正意义!”梁婉瑜一边指了指正在摘取自己喜欢之花朵之素镜、皇甫纤心、安可一等人,一边婉言开导。 顺着梁婉瑜之提醒看去,西门怡景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敏感了些!收起不必要的忧郁愁绪,她主动拉上梁婉瑜,一起尽情赏花去了。 “妹妹首次离宫省亲,却邀我等姐妹一同前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赏花这么简单吧?”把玩着刚刚摘下的木槿,安可一有意无意的转移三人品花之话题。 “在梅无一与边合之统领下,北晋和永圣两国二十万联军,已然日渐逼近我天焱雨啸,不知姐姐可曾知道?”闻了闻手中的百合,素镜淡淡反问。 “妹妹这个问题似乎问错了人,放着逍遥在外之秦大王爷不找,却来为难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安可一意有所指,毫不避讳。 “姐姐这张利嘴啊,恐怕也只有秦王才能降服!不对,就算姐姐不动嘴,还可以动手揪秦王耳朵!不过话又说回来,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怕自己女人揪耳朵?”素镜说完,竟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看妹妹干的好事,连皇贵妃娘娘也爱上揪耳朵了!传扬出去,让皇上之君威圣颜置于何地?”瞬间回过神来的皇甫纤心忍住笑意,故作不悦地埋怨安可一。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姐姐是否给秦王送去了东归君病重之家书?”注视着皇甫纤心,素镜突然话锋一转。 “不错,但那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和靖妹妹应该都还没有离开玄都呢!”皇甫纤心回忆片刻,如实作答。 “原来如此!听皇上亲口说的,秦王上奏的无双皇朝行程中,总是提到‘文武堂’三字;而且,仿佛定要将其连根拔起一般做了许多部署!据皇上猜测,应该还是与青凤公主遇刺一事有关……所以,皇上才会让妹妹借着今日省亲,向姐姐问个明白。”素镜神色凝重,缓缓解释。 改道虎临,秦夜先是亲率三千羽营所属为前锋,大败中玄七万大军;随后大方归还到手之虎临城池,帮助哥舒上善建立威信;紧接着稍作整军,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无双帝都……这所有的怪诞行径,仅以国与国之间的邦交联盟解释,显然是难以服众的!可如果加上韦青璇之血仇与时日无多之东归君,这一切的一切,则尽数变得合情合理了。 有感于此,安可一对告知真相之素镜深深一躬,褒贬不一的说道: “唉……夸他痴情吧,他偏偏爱了一个又一个;骂他花心呢,他又那般不要命的横穿虎临……” 第65章 两大阵营(一) “传旨,虎临之失,皆因朕轻敌所致,与众将士无关!战后余生之禁军,即刻调往凌云驻守;望我中玄上下戮力同心,保家卫国。”中玄皇宫上书房内,听完虎临战报之中玄帝君——宗政兴,神情显得万分沮丧。 “启禀皇上,虎临驻军主将战死,数万兵士或降或俘,如果开了皇上替他们受过之先河,恐怕有败坏三军军纪之虞,恳请皇上三思。” 卫将军、镇国公——万强,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劝谏宗政兴依照法度军纪,严惩秦夜放还的九千名禁军将士。 礼部尚书王忠见状,旋即皱眉起身,直言反对: “镇国公此言差矣!虽说朝廷礼制、天下法度,乃维系国家安定之重要基石,但值此社稷倒悬之际,还需因时制宜!况且,秦夜放还的这些禁军将士,一路为我中玄转战四方,可谓功勋卓着,若是一朝战败被俘,便铁血责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传扬出去,难保不会寒了其余将士之心!是故,老臣赞同皇上让他们将功赎罪的圣举。” “既然执掌礼部的尚书大人都这么说了,想必也能堵住悠悠众口了,镇国公大可不用再为此苦恼!下官现在担心的是,甘愿效忠秦夜的那五千禁军士卒……一旦他们获得秦夜重用并大放异彩,那对我中玄皇朝军心民心之影响,可就太大了。” 前任宰相——宗政全,生前极力推荐、前龙腾州领、现兵部侍郎、代行兵部尚书职权、首次到上书房议事之宗政备,环顾在场众人一番,发现尚未表态之户部尚书——吕财、吏部尚书——张诚、刑部尚书——韩承、工部尚书——许言等四人,只是一味的摇头叹息、并无良言上奏,于是起身恭敬行了一礼,出声附和王忠之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本来,身为宗政全一党,宗政备如今之处境,是尤其尴尬艰难的!且不说朝野臣民对他这个弃龙腾而出逃的宗室州领——恨之入骨,仅就帝君宗政兴而言,对其也是极其厌恶的……若非现任宰相、中王——宗政旻,感念宗政全临死前的良苦用心,力谏担保其出任兵部侍郎并暂行尚书之权,宗政备毫无疑问早就成了刀下鬼! 见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境况而畏首畏尾,众人顿感眼前一亮,纷纷微微点了点头,开始有了认可之意。 “三万虎临新军临阵倒戈也就罢了,五千禁军作为我朝最强战力,历来享受军中最高薪酬,竟然公然叛国,简直恬不知耻、枉为军人。”刚才还在沉默的韩承听毕,再也忍不住,言辞激动地高声辱骂。 “木已成舟,动怒于事何补?再者,那五千禁军士卒,与其说是为了性命投到秦夜麾下,不如说是为了他们的家乡——军威!毕竟,以我中玄皇朝目前的国力,短时间内是难以挥师北上、败东极而复故土了!”依然摇头叹息之吕财,客观做出了评论。 “眼下局势,就不要再纠结这些既定事实了吧?首要之务,应该速速加固凌云等边境城池,以防东极、无双、玄中三国联军突袭。”此乃许言所说。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以秦夜和独孤无名之干才,倘若他们真的统领三国联军犯我州郡,何人能够战而胜之?”这是张诚所问。 “当下局面虽然于我朝不利,但也还没糟到几位尚书大人想的那般地步……” “何意?”打断宗政备,宗政兴满是期许的问道。 “启禀皇上,无双君臣之所以积极和东极、玄中两国联盟联军,无非就是想要收复虎临、一洗耻辱,现在秦夜已经帮他们实现了这一愿望,无双朝野绝对不会再出兵攻我边陲州郡!毕竟,目前的无双皇朝,有一件比开疆拓土重要万倍的大事——即将发生。”依旧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宗政备言辞坚定地说出了上半段原因。 帝君哥舒一沉迷酒色却猜忌太子——哥舒上善,早已闹得天下皆知。在实力威望不足之时,哥舒上善面对自己的开国君父,除了一忍再忍之外,别无选择!可在任用哥舒凡为监军、害死上将军——晋庸,致使虎临全境陷落之后,哥舒一之君威圣望可谓一落千丈;相比之下,哥舒上善不辞辛劳四处出使、并在秦夜的帮扶下一举收复虎临,其在无双朝野中的声望,已然远远超越了哥舒一。 可以说,只要再有少数军中诸将明里暗里支持,哥舒上善这位东宫太子,取代其父成为新的无双帝君,已是板上钉钉……而综合分析今朝所有的密报可知:无双朝中负责京师防卫、至关重要之中军将军——关超,似乎已经倒向了哥舒上善。 有了这些佐证,关于宗政备口中提到的无双皇朝大事,宗政兴等君臣略加思索,即明白他指的是皇位更替之举! “希望,哥舒凡这根搅屎棍能有点用处。”喜忧参半之宗政兴,将论点引向了五日前释放的哥舒凡。 “皇上容禀,以哥舒上善之秉性,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话到嘴边,宗政备终究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明说?说,天塌不下来。”宗政兴看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利索,颇为不悦。 “遵旨……我中玄皇朝正是出了宗政辰这个昏君,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哥舒上善既然敢不顾自身安危、放手陪秦夜改道虎临且厮杀获胜,他又岂会步中王后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重蹈我中玄覆辙?是故,微臣断定,哥舒凡此去,必死无疑。”深呼吸一番,宗政备拱手直言。 “行了行了,只要无双不同东极、玄中联军犯我疆土,哥舒凡爱死不死!兵部侍郎,权当无双动向被你说中了,可还有东极与玄中呢!就算只有他们两国联盟联军,我中玄皇朝亦万万不可小觑。” 听到涉及中王,韩承不愿事态扩大,于是瞥了一眼开场发言便沉默至今之万强,冷哼一声,径直指着宗政备说道。 领会到他的意图,宗政备话锋一转,接着论述: “尚书大人莫急,少了无双皇朝这一路联军,本就对秦夜唯命是从之玄中新君——宗政权,又岂会擅自发兵、破坏秦夜大计。” “秦夜大计?此言何意?”越听越觉得宗政备顺眼,吕财一时兴起,忍不住插话。 “镇国公慧眼如炬,决然早就洞悉一切!否则,为何方才仅论军纪,对东极等三国联盟联军一事,只字不提?”说完中段原因,宗政备不想因为说得太多而风头太过,于是转身朝万强行了一礼,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其身上。 “承蒙备侍郎谬赞,末将愧不敢当!启禀皇上,结合备侍郎所说,末将猜测,东极君臣这一次,恐怕被玄中君臣与秦夜当猴耍了。没有无双和玄中兵马掺和,区区东极士卒,我中玄大军暂时还不放在眼中。”回了一礼,万强缓缓开口。 “说来说去,镇国公还是没有回答吕尚书所问!秦夜究竟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计,你们这些武将能不能干脆点?”脾气火爆之韩承,见万强磨磨唧唧,迅速起身质问。 宗政兴等人见这位掌管刑部二十余载的老尚书又吹胡子瞪眼,不禁相视一笑,使得一直严肃沉闷之氛围,总算有所缓和。 “历来交好之永圣突然毁盟背约、改为与北晋联盟联军——共抗天焱,定是让秦夜因此对东极朝野之意向,生出了迫在眉睫之戒心!想清楚这一点,韩尚书就不会如此急躁了。”万强无奈地摇了摇头,赔笑解释。 “原来秦夜是想拉拢无双掣肘东极……可哥舒上善向来主张交好东极君臣,难不成他会为了秦夜之扶持恩情,置国家大义于不顾吗?”似有不服,韩承连忙追问。 “交好东极,不过是哥舒上善为了巩固自己储君尊位之权宜之计,一旦其真正成为无双主宰,韩尚书觉得他还有必要继续巴结东极吗?”万强反问。 “看来,在秦夜一人之推动下,天下诸国间两大阵营之形成,是避无可避了!”宗政兴挥手示意韩承坐下,沉声总结。 “皇上圣明,只要哥舒上善政变成功,东极君臣势必会投入永圣和北晋一方;届时,以天焱为首之玉衡、无双为另一阵营,定将同东极、永圣、北晋等三国展开大混战!如果我朝能够抓住此等良机养精蓄锐,绝对可以中兴我中玄皇朝。” 万强信誓旦旦地说完,当即对着宗政兴伏地叩首。 宗政备等人见状,也一同跟着伏地叩首,山呼万岁。 “事到如今,我中玄皇朝居然连加入任何一方阵营之资格,都没有了吗?也罢,知耻而后勇,望诸位爱卿永远记住今日之屈辱,时刻以中兴我朝为己任……等他们两大阵营杀得两败俱伤之际,即是你我荣光之时;否则,形同此案!” 抽出横呈身前之天子剑,宗政兴飞快削去案几一角,郑重立下了誓言。 “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无不热血沸腾地高呼。 第66章 两大阵营(二) “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有?朕的姐夫、当世战神——秦王,非但进入了虎临城,而且是以大胜、全胜之姿态进的!平时一个个没少在太上皇和朕之耳边聒噪,现在怎么都不吱声了?是聋了?还是哑了?” 玄中皇朝之皇宫金銮殿上,登基不到一个月之帝君——宗政权,正得意洋洋地拿着虎临军报,高声质问一众文武大臣。 被他像骂孙子一般之满殿百官,面面相觑地看了看左右,谁也不敢在此等情形下充当出头鸟,于是集体选择了沉默。 宰相曹千秋见状,为了不致一直冷场下去,只好轻轻咳嗽几声,出列应答:“回禀皇上,臣等与秦王相识时日不多,对他的了解,实在比不了您!亦正因为臣等之判断大错特错,才更加完美地显露出皇上之圣明烛照,绝非旁人可比。” “得得得,你这老泥鳅之奉承话,朕可消受不起!虎临之事,朕不会揪着不放,就此打住。”曹千秋厚着脸皮之一番溜须拍马,使宗政权听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生怕其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言辞,他用力摆了摆手,立即出言制止。 “皇上圣明……”满朝文武如释重负似的,哗啦啦跪地称赞。 “先别忙着歌功颂德,马上传朕旨意:驻扎龙腾城外之腾王——法无,及其麾下近四万将士辛苦异常,特允他们即刻拔营,前往宣宁换防;至于原本驻守宣宁之三万老兵,则调来玄都整军布防。”宗政权不耐烦地打断众臣,起身宣布了这一决定。 “皇上万万不可啊……” “无缘无故换防两军,是对宣宁不负责……” “何止?此举还将我帝都置于中玄龙腾之大军铁蹄前,实属不智啊……” “行了,朕是玄中帝君,众卿只需奉诏遵旨便好!如若不然,你们中有谁想当这个皇帝,大可自己上来坐着。”打断七嘴八舌、乱作一团之朝臣,宗政权指了指身后之龙椅,坏笑着看着他们。 “皇上圣明,老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不明所以,但处事老练之曹千秋思索片刻,相信太上皇和秦夜绝对不会放任宗政权胡来,因此带头跪地接旨并山呼万岁。 余下官员看宰相已经认可,遂不再固执己见,挨个跟着伏地叩首、奉诏遵旨。 ———— “突然调换腾王所部与宣宁驻军,到底是秦夜之前的深谋远虑,还是你一时之心血来潮?”中途拦住下朝回后宫之宗政权,宗政昱开门见山问道。 “那些混账东西,又去您老人家面前搬弄是非了!不是儿皇说父皇,您既然已经决定安心颐养天年,又何必再来操心这些烦不胜烦的国事政务?不瞒您说,如果儿皇将来也成了太上皇,儿皇一定趁着雄风尚在,多为我宗政皇族开枝散叶,嘿嘿嘿。”含沙射影般转移了话题,宗政权咧嘴一笑。 “臭小子,自从追随秦夜,和皇甫凡与谢光辉这两大废物纨绔朝夕相处后,越来越变得油腔滑调、没大没小!废话少说,回答朕刚才的问题。”飞快踹了宗政权屁股一脚,宗政昱继续逼问。 “知子莫若父,有些事说得太直白,可就没意思了,是吧,伟大的太上皇!”严防死守,宗政权硬是一字不吐。 “被你和秦夜如此捉弄,东极那帮死要面子之君臣,还不气得死去活来?秦夜这个混账,难道他就不怕东极怒而结盟永圣与北晋?到时候,任他天焱如何强盛,恐怕也难以同时对战三国吧?”宗政昱不解,言辞之间已不知不觉担忧起来。 “打两国是打,打三国也是打!与其继续模糊不清,不如摆明军马,痛痛快快一战定天下!况且,既然东极、永圣、北晋可以连成一线,为何天焱、玉衡、无双就不能联盟联军?两大阵营彼此厮杀,再有我玄中从旁掠阵,这天下可就热闹非凡了,嘿嘿嘿。”宗政权一边翘首以盼地说着,一边下意识摩拳擦掌,仿佛恨不得现在就能策马率军冲杀。 “两大阵营?秦夜当真有把握?臭小子,居然学会耍心眼了……也罢,只要不把玄中搞亡国,随你折腾便是!不过,朕在此提醒你,不要一下朝就往后宫跑,凡事都要有个度。”似有所悟,宗政昱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口气,转而以宗政权纵情床笫之欢为由,郑重规劝。 “父皇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不抓紧时间生个后继之君,儿皇怎么早早过上太上皇之逍遥日子?”挤眉弄眼说完,不等宗政昱反应过来,宗政权早已一溜烟跑了。 “能有如此活宝当儿子,我宗政昱也算有福之人,哈哈哈!” 伴随着几声大笑,宗政昱首次在宫中信步游玩开来…… ———— “启禀皇上,虎临方向传来加急军报,说双熊将军已经率军入驻虎临,太子殿下与天焱秦夜,正往帝都赶来。” 无双皇朝之皇宫上书房内,太监侍郎——武纲,伺候哥舒一品茶之余,寻机禀报了刚刚收到的虎临军情。 闻言,哥舒一并未立即回应,而是一把将身旁的绝色可人儿拉入怀中,色咪咪地玩弄良久,才意犹未尽的看向武纲:“哥舒凡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还没有音讯?死在外面了不成?” 哥舒一置虎临大捷和哥舒上善还朝于不顾,反而关心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二皇子——哥舒凡,顿时让一直与太子一党不和之武纲心中大喜,很快定了定神,躬身笑答: “回禀皇上,据报:一千神龙军将士和一众文武堂高手,已经顺利接到二殿下,不需六日,即可抵达帝都面圣。” “六日?那不是与太子一行前后抵京?”哥舒一蹙眉。 “皇上圣明,算算时日,大体不差。”武纲直言。 听后,哥舒一似乎意识到什么,瞬时陷入了沉思。 大约过了半炷香,武纲见他摆手示意那名新宠之欢妃离开,心知可以畅所欲言了,因此躬身开口:“启禀皇上,秦夜此次到我无双帝都,老奴总感觉其来者不善,不可不防啊。” “倘若真是来者不善,又岂会将自己拼命打下来的虎临,拱手归还我无双皇朝?放心,秦夜此行之目的,定然是冲着文武堂而来。”摇了摇头,哥舒一缓缓反驳。 “文武堂?皇上的意思是……”察觉不对,武纲立即闭上了嘴。 “本来,留着他们可以处理些许‘偷鸡摸狗’之屁事,想不到竟是一帮吃里扒外的东西!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听着,不准插手秦夜与文武堂之间的争斗,要打要杀,随他们去。”拍了一下案几,哥舒一沉声下令。 “遵旨!皇上容禀,那……太子殿下呢?”心中咒骂一声“过河拆桥”,武纲小心翼翼地抛出了哥舒一方才避而不谈之问题。 帝君哥舒一用人不当,导致晋庸上将军含恨而死、虎临全境落入中玄皇朝手中;而太子殿下——哥舒上善,不仅冒险陪秦夜改道虎临,而且凭借自己之贤名,当场收服了近三万虎临新军!君臣父子两人之威望,此消彼长之下,哥舒上善之提前继位,仿佛已然成了不可逆转之趋势…… 身为无双皇朝开国帝君,哥舒一自己便是因为权欲暴涨,才在中玄君臣之撺掇下,毅然割据东极九州、自立为帝!如今面对获得军中将士支持、文臣百姓拥戴、羽翼已丰之太子儿子,他纵然不愿被迫禅位,但形势比人强,已然由不得他了。 “听说宗政昱那个老小子之太上皇日子,过得还是挺惬意的;实在不行,朕也学学他算了!反正,朕也委实不想再管天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了。”往后一靠,闭目养神之哥舒一,有气无力地说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 拎着脑袋替哥舒一扶持二皇子哥舒凡,明里暗里得罪太子一党那么多人,一旦哥舒上善登基秉政,岂会轻易放过自己?念及于此,武纲情不自禁大喊出声。 宛如事先预料到武纲之反应一般,对于他的逾越言行,哥舒一并没有斥责惩罚,而是依旧闭着双眼,好言宽慰:“放心,你是朕的近侍,太子就算登基为帝,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无双皇朝立国之初,镇军将军——龙怒,由于感念哥舒耀旧恩,不愿再举兵攻取知州,被盛怒之下的哥舒一削职为民;而在龙怒还乡途中,因为采纳武纲谏言,又将他下旨赐死!此乃武纲累累血债之一。 担心中军将军——关超,军中威望太甚,遂献言哥舒一通过束之高阁计策,使得对方成了吉祥物一般闲置至今!此乃武纲种种恶行之一。 惶恐太子哥舒上善居心叵测,武纲又不遗余力地挑拨哥舒一,促其默许扶持志大才疏之哥舒凡,处处抗衡哥舒上善;最终造成了晋庸屈死、虎临丧失之恶果,此乃武纲又一祸国殃民之大罪…… 不纠其余不胜枚举之丑行恶事,诸如上述已然发生之“罪孽”,随便一条,即足以让哥舒上善将他千刀万剐,又岂会像哥舒一说的那样云淡风轻?想到这些,武纲心中一横,决定不会形同待宰之羔羊一般、就此坐以待毙…… 第67章 两大阵营(三) 自从荧惑守心耀世、国家一分为二,帝君哥舒耀、大元帅杨笙、宰相荀万、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等东极君臣,便一致主张联盟天焱至今。 尽管其间有安州之败、被玉衡司徒彪夺去了全境,但依托秦夜布局,东极将士亦曾从中获利:不仅趁着中玄大战天焱于耀州红临、无暇北顾之际,奇袭攻取了军威全境——三郡十城;而且后来又借秦夜攻打紫呈之良机,顺势拿下了中玄梓州——雄东郡! 在接连不断之练兵铸将过程中,还大大实现了对外之开疆拓土,可谓收益颇丰。可随着西平帝州对天焱之俯首称臣、盛极一时之中玄皇朝迅速衰败并分裂、永圣皇朝与北晋王朝之联盟联军,东极君臣也越来越感到惶恐不安。 及至玄中皇朝开国帝君任性禅位太子——宗政权、玄中君臣彻底公开倒向秦夜与天焱,以及秦夜大败中玄虎临七万大军、襄助哥舒上善收复虎临之消息传来,东极君臣是再也淡定不了了…… “看来,玄中宰相鼓吹的三国联军攻打中玄,无疑要泡汤了。” 东极皇朝之皇宫御书房里,奉诏还朝之后将军、理国公——苻胜,听完近日军报后,率先发言。 不料,他这调侃意味颇重之话语,立即便迎来了心绪不佳之大元帅斥责: “都火烧眉毛了,亏你还有心思去关心这些虚无缥缈的烂事!有这功夫,你倒是赶紧拿出一些应对之策来看看。” “局势虽然渐渐明朗,但若因此改弦更张、公开与天焱决裂,却又为时尚早!末将建议,还是先看一看无双动向再说,顺便等一等……” “既然局势已经明朗,那我东极大军还要等什么?‘新的天下四美’一事才过去没多久,秦夜又搞出虎临战事,他居心何在?难道非要等到其率领羽营所属兵临城下,我东极君臣才会下定决心与天焱一决雌雄吗?”起身打断苻胜,左将军——拓跋冲,毫不客气地反驳。 “左将军说得对,我堂堂东极,岂能一直被秦夜牵着鼻子走?哥舒上善逼宫上位之后,若是继续与我东极交好,自是最好;如若不然,末将愿意亲率十万边军,直取无双边境州郡。”右将军——吕中,立即附和。 “打?拿什么打?”扫了一眼尚未吭声之骠骑大将军——独孤无名、大元帅副将——候杰、顺国公——祖白云、卫国公——高圣等高阶武将,年迈之户部尚书——乔浮,老气横秋却掷地有声的几个字,瞬时就问得拓跋冲等人哑口无言。 “秦夜拿下西平王朝陪都——代京,从其府库中得到了三倍于天焱十州赋税之钱粮财帛;攻占昭武王朝帝都——武都,又从其府库中带回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哪怕闯进曾经之中玄皇朝京师——玄都,他也搜刮走了难以计数之财物!还有最近俯首称臣之西平王朝旧都——帝州,亦向天焱输送了千万两白银……” 话到此处,老尚书顿了顿,见哥舒耀颔首示意,他又开始往下说: “就算这样,面对无休无止之战事,天焱国库都还常常捉襟见肘!别的不说,秦夜攻打中玄紫呈之战事,众所周知,是靠其朝野捐钱捐粮才维持下来的。而我东极呢?诸位将帅国公打了这么多仗,可有一次像样的财货运回帝都?方才理国公口中所言的‘顺便等一等’,不是别的,就是等军饷!北地五州之上千万赋税收不上来,休说军饷,各位这个月之俸禄,恐怕都难以为继了。” “老尚书刚才所说,晚辈受教了!只不过,晚辈有一点疑问:既然天焱朝野可以为了战事捐钱捐粮,难道我东极臣民就不能为此砸锅卖铁吗?尽管晚辈不富裕,但为了战事,愿意捐出全部家资,老尚书稍后即可与晚辈回府清点。”祖白云起身,先后朝哥舒耀、乔浮恭敬行了一礼,旋即慷慨陈词。 “好,顺国公这话提气!末将不才,愿意追随。”高圣拍了一下大腿,忍不住脱口而出。 “两位年轻国公都表态了,末将岂能一毛不拔?变卖所有家产,也能尽些绵薄之力。”候杰满眼赞许地看了看祖白云和高圣,起身支持。 “众位将军忠君爱国之豪言壮志可嘉,老尚书所述之府库国情,亦不容忽视!大将军,在场之人,当属你与秦夜接触最多,怎么一言不发?” 哥舒耀挥手示意起身表态之几人坐下,径直问向了依旧沉默之独孤无名。 天焱君臣意欲一统诸国,此乃人所共知之事;独孤无名也无时无刻不在为了对战秦夜而准备着;按照其个人之推断,东极与天焱之公开对战,至少应该在北晋、或者永圣等两者之一灭亡以后!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韦青璇在栖凤郡遇刺身亡之后,秦夜像是发了疯似的四处复仇,以至于有传言说:他此次改道虎临,攻取此地并归还无双君臣,主要还是为了更好地诛灭刺杀韦青璇之帮凶——文武堂。 可是,其这看似因私废公之举动,却是将东极步步紧逼到如今之困境!反复思索几个昼夜,独孤无名到了此刻,也还未真正搞清楚秦夜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故,才会三缄其口…… 眼下哥舒耀亲自询问,他迅速收拢心神,起身行礼答复: “回禀皇上,近日盛传之‘两大阵营’一事,末将相信秦夜不会不知道!可他既然知道,为何非但不竭力遏止,反而大肆推波助澜?难道说,他天焱君臣,真的要同时与我东极等三国死战吗?” “事到如今,再来讨论秦夜与天焱敢不敢的问题,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大将军不要忘了,当下首要之务,是要确定我东极大军打与不打、往哪里打?”拓跋冲再次呛声反驳。 “若是秦夜有意促成两大阵营,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吗?万一不小心中了他的奸计,你我如何对得起皇上与国中臣民?亏你还知道问出‘往哪里打’,本公问你,你想往哪里打?”自己被怼也就罢了,独孤无名作为曾经之下属爱将,苻胜历来是视若己出的!眼见拓跋冲不知收敛,他护犊心切之余,迅速疾言回击。 “本将就事论事,你个老匹夫急眼干什么?不怕告诉你,本将还真想过往哪里打!只要皇上允准,即刻便发兵玄中皇朝之龙兴之地——宣宁。”针锋相对,拓跋冲大声说出了自己之目标。 “宣宁?倒是个好地方!一旦我东极大军拿下此州,不仅可以震慑玄中朝野,还可以很好地打击天焱君臣之嚣张气焰!”苻胜听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居然情不自禁地夸耀起来。 “看你这个老匹夫的样子,是认可本将计策了?”同袍浴血十数年,拓跋冲焉能不了解苻胜性格?当下见他差点拍手称快,顿时喜上眉梢地追着调侃。 “蹉跎半生,也就此计拿得出手,你臭屁什么?”懒得看拓跋冲一副小人得志之嘴脸,苻胜转身坐回了原位。 “攻打玄中宣宁,大元帅意下如何?” 今日之御前会议,似乎快要有了结果,哥舒耀心中不免生出一阵快意,于是笑着征询距离自己最近之杨笙。 国库空虚,杨笙知道;两大阵营,杨笙不止一次听闻;独孤无名所虑,杨笙也深有体会;攻打玄中宣宁,杨笙更是想了不知多少次!综合众将之意,他略作思索,拱手缓缓说道: “如果驻守天州之秦夜起营不插手,我东极将士由军威出兵,意欲攻下玄中宣宁,并非什么难事!” “大元帅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连区区之秦夜起营,我东极将士也不敢与之一较高下吗?”攻打玄中宣宁,乃是吕中和拓跋冲事先商定好的,也是两人一致认定的建功封侯之大好机会,所以在听到杨笙顾虑时,他才会迫不及待地反问。 “驻守双州之羽营所属,被幅员辽阔的深山老林阻隔在玄中宣宁之外……晚辈认为,纵然天州起营星夜兼程赶来驰援玄中宣宁,我东极大军,也该下定决心与之一战!毕竟,对天焱畏惧如虎之天下余国,确实太需要一场大胜来重振他们君臣之雄心了!”祖白云躬身对杨笙说道。 “右将军和顺国公所言甚是,看来,本帅确实是老了;整天瞻前顾后,险些误了军国大事!”杨笙起身,满脸歉意地对着哥舒耀——深深鞠了一躬。 “大元帅言重了!既然众将尽皆认为玄中宣宁可攻,传旨:命拓跋冲为征西大将军、吕中为副将,统兵十五万,以军威为战前营地,直取玄中皇朝——宣宁。” 上前搀扶起杨笙,尽管哥舒耀见独孤无名依然是一副愁容满面之神情,但他还是当场下达了旨意。 这一天,乃东极王朝和一四年六月二十四日,即天焱皇朝天一四年六月二十四日。 第68章 两大阵营(四) 鉴于地缘距离关系,当东极将士赶赴军威、准备奇袭玄中宣宁之地时,永圣与北晋两国,才刚刚收到秦夜大破中玄虎临驻军的消息。 而这个时候,梅无一亲领的十万北晋大军、和边合统率之十万永圣士卒,已经顺利完成会师,并共同派出了四万先锋军攻打雨啸重地——盈月郡。 “先锋军日夜猛攻,盈月郡依旧安如磐石;赵御善打硬仗、狠仗之传言,看来所言非虚。” 永圣皇朝前双盛将军、新任上将军——边合,看着先锋军寸功未立之军报,先是摇头轻声笑了笑,旋即便意有所指地自言自语。 虽说相处时日较短,但在梅无一看来,眼前这个永圣皇朝的首任上将军,绝非表面这般和善好处!是故,思忖片刻,他也笑着开口接话: “天焱皇朝能够俾睨天下,其三军将士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想要迅速拿下盈月郡,上将军还需多多费神。” “不不不,在最王面前,末将岂敢班门弄斧?要知道,没有最王对我永圣花州之围而不攻,又岂会有你我两国今日之联盟联军?此次最王故意迟缓中军行军,莫非想要故技重施,逼天焱君臣做出什么不得已之让步?” 放下手中军报,边合饶有兴致地反问。 花州——北晋故土,哪怕被永圣武力占去些时日,边合也不该无所顾忌地称作永圣花州,尤其在此等敏感时期!抑住心中不快,梅无一懒得再和他拐弯抹角,浅浅抿了一口茶,抬头把话挑明: “你我两国联盟联军,已是铁的事实!为了不负两国朝野厚望,上将军有何妙计,还请直言!同样,小王也不会诸多避讳,定然言无不尽。” “既然如此,那末将建议立即撤回先锋军,静候东极兵马到来再从长计议。”见梅无一说的诚恳,边合不再绕弯子,当即表明了意欲休战之态度。 “尽管两大阵营之传言早已沸沸扬扬,但把联军对战天焱这等当今第一大事,寄希望于摇摆不定之东极君臣,上将军不觉得有点儿戏了吗?且不论东极究竟敢不敢与天焱正面为敌,就算他们真的迈出人心所向的这一步,面对你我两国为了保存实力而休战之诡计,上将军能指望东极将帅全力与天焱大军厮杀吗?” 纵然东极参战共抗天焱,似乎已经不可逆转,但边合无视大局之狭隘想法,让一心战胜天焱、谋求中兴北晋之梅无一,终于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冷言驳斥。 “首先,明知你我两国大军压境,秦夜却不管不顾,发疯似的跑去无双帝都折腾,最王不觉得太过超乎常理了吗?其次,哪怕秦夜狂傲托大,天焱帝君也该委派恒王——皇甫欲和、或者骠骑大将军——谢战等军中老将亲临雨啸统兵吧?为何迟迟不见赵御以外之大将出现?还有,国战在即,誉满天下之羽军四营何在?所向披靡之羽营所属何在?仅凭赵御带着西平帝州那群乌合之众,天焱君臣就想打退你我二十万联军精锐吗?他们就这般蔑视你我吗?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边合愈说愈气,最后竟直接扬手指着盈月郡的方向,破口大骂。 耐心听完,梅无一反倒没有刚才那般生气,而是和颜悦色地走到边合座椅旁,亲自倒了一盏热茶,示意他先行坐下。 后者见状,顿感自己确实有些失态,于是颇为配合地坐回原位并喝了一口茶。 “上将军所言,句句在理,小王无不赞成!只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上将军在全心留意秦夜、皇甫欲和、谢战、羽军四营、羽营所属等天焱名将锐士动向之余,好像忽略了近期发生的一件事——君安之任命。”手摇一把白色折扇,梅无一不慌不忙的提起了君安。 素君下诏允准君安辞去左将军一职,同时解除其耀州州领之职后,却又让对方即刻赴任雨啸州领之事,边合并非不知晓;只是,以君安之才干威望及现在的处境,边合实在没法相信他能为天焱守住雨啸。于是乎,他也就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素君不满君氏一族,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可为何一向不愿对君安委以重任之素君,偏偏在此国战当头,将雨啸州领这一至为关键之官职,授予到他头上?”梅无一顿了顿,将此问题抛给了沉思不语之边合。 “借刀杀人?” “帝心如渊,不排除素君有此等意图!” “不对,素君乃古往今来少有的一代雄主,岂会干出这等下作勾当?大战当前,奉劝最王放下心中成见,能够公正客观地看待素君和秦夜。” 联想到梅无一在天焱皇朝之不堪过往,边合瞬间眉头紧蹙,郑重起身规劝。 听出其言外之意,梅无一面无表情地长叹一声,没有立即答复。 边合点到即止,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出了军帐。 如此一来,一场关于雨啸盈月郡战局走向之军前会议,就这样无疾而终! 可是,苦战一天一夜之联军先锋大营,却没有中军主力那般平静。 身为北晋皇族为数不多的猛将,北宫我此刻正火急火燎来到永圣先锋军营地中,拉着他们的主将、骁骑将军——解护,小心翼翼说道: “盈月郡城中传来密报,说孟无伤及其麾下将士不愿为天焱皇朝白白送命,大有归降之意。” 北晋和永圣成功互换各自占据之恒州与花州,使得困守花州一年多之永圣右将军——童寒酥,带着不到两万之生死兄弟,总算回到了母国。 可惜,诚如游击将军——罗草、定远将军——汪康及解护等三人心中所预料的那般,为国九死一生的他们,非但没有迎来永圣朝野的欢呼赞颂,而且在接连不断的阴阳怪气中,帝君赵逍以失地丧土为由,“无可奈何”地将功勋卓着之堂堂右将军,明旨贬到了双盛担任守城将军! 至于解护等人,则像丢弃破烂杂物似的,随意分散、安插在全军之中充当可有可无之闲职!此次如果不是童寒酥通过永王——赵无心,现在这个先锋军主将之头衔,是万万不可能由解护争到的。 正因得来不易,背负童寒酥之期许与恩情,解护对于在雨啸建功之渴望,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是故,在听完北宫我所言,他肉眼可见的惊喜道: “孟无伤?就是那个西平帝州的最后一任骠骑大将军?听说其父——孟烈,曾经追随苏胤奔袭天焱全州不成,死在了赵御面前。” “将军好记性,正是他!”北宫我竖起大拇指赞许。 “即使其父不是直接死于赵御之手,但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有了这一层因果,再加上天焱君臣在雨啸州郡之兵力配置,孟无伤临阵倒戈的可信度,确实很高。”解护一边负手来回踱步,一边沉声分析。 “将军高见!天焱君臣放着西境边军、羽军四营、羽营所属等军中精锐不用,却堂而皇之将大半刚刚收编之西平帝州兵马调到雨啸,这不明摆着把他们视作弃子吗?凡是有点血性之军人,如何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北宫我拊掌附和。 “既然如此,或可一试,说不定真能借孟无伤之手,助你我拿下这易守难攻之盈月郡。”解护颔首。 “将军快人快语,就这么办。” 北宫我言毕,又同解护趁热打铁般商量了一些关于两军接应、配合之关键事宜后,便迈着四方步原路返回、着手处置去了…… ———— “都准备好了?” “回禀将军,两万兄弟,一个不落,全部整军待发。” “此次极有可能有去无回,兄弟们可有怨言?” “回禀将军,自从归顺天焱皇朝以来,兄弟们家中不仅都分到了足以解决温饱之良田,还被秦王奏请皇上免去多年赋税!另外,秦王赏罚分明,听说最近追随他大破虎临驻军的将士,无论生死,都有上百两银子拿……” “行了,老子可不是秦王,没有那么多银子分你们。” 孟无伤扬鞭指着眼神炙热之副将——高枕,冷冷打断。 “将军当然没有秦王那般会搞钱!兄弟们不图别的,只盼事成之后,将军不要忘了给兄弟们请功就好,嘿嘿嘿。”高枕抓了抓后脑勺,满脸憨笑。 “请功没问题,但你们这帮兔崽子给老子记住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咬牙哽咽着做了最后一句叮嘱,孟无伤便依秦夜早已定下的“诈降”计策,按照与北宫我约定的时辰,打开四方城门,带领着两万视死如归之所部兵士,鱼贯而出。 根据双方商议,此次投诚,先由孟无伤将盈月郡城中所有兵马带出,待北宫我携所部北晋将士顺利接管,再出城会同解护麾下之永圣士卒,三方兵马最终聚集在野外——彻夜狂欢。 没有意外,当夜盈月郡内外,不管是秦夜之诈降筹谋、还是交接城池的投诚进程、亦或是推杯换盏之篝火晚宴,都在有条不紊地铺展开来! 直到孟无伤借着豪饮一杯烈酒之机会,大声下了杀令,这一切才迎来了一个结点…… 混战一夜,孟无伤最终以不到五千人阵亡的代价,斩杀了疏于防备之北晋与永圣联军将士近三万人,就连北宫我和解护这两位联军先锋主将,都糊里糊涂成了刀下之鬼! 若非梅无一临时前来巡视,恐怕除了留守盈月郡的五千名将士,在外胡吃海喝的所有联军先锋兵马,皆会尽数覆灭在秦夜精心策划的这场诈降中。 “秦夜,以一个盈月郡,换我联军三万将士,算你狠!” 心中咒骂几句,梅无一骤然生出一阵挫败感!仰头看了看堪堪变白之天际,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率领身后大军进驻了盈月郡。 第69章 两大阵营(五) “启禀皇上,东极方向有八百里加急密报传来:说天都有数万兵马调往军威,意图不明。” “启禀皇上,举世瞩目之雨啸方面,也有八百里加急密报传来:说归顺天焱之孟无伤通过诈降,几乎杀光了永圣与北晋联军的先锋军;目前孟无伤已经退至雨啸城,盈月郡被梅无一收复。” 玉衡皇朝皇宫上书房内,先后听完护国大将军——司任、上将军——司徒彪两人汇报之帝君——司玄极,不由得放下手中朱笔,大惑不解地问道: “东极、无双、玄中三国会盟攻打中玄在前,东极兵马理应奔赴雄东郡攻打梓州、或者赶往高延州备战凌云才对,怎么会朝军威行军?还有,天焱孟无伤不是大破永圣与北晋先锋军了吗?为何还会丢了雨啸重地——盈月郡?统统有悖常理,你们确定这两份密报属实无误?” “回禀皇上,两大阵营之事能够传遍天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老夫相信东极君臣在听闻虎临战况之后,已然放弃了所谓的三国会盟,转而公开与天焱为敌。”司任拱了拱手,率先答复。 “不错,从舆图上来看,东极君臣此次增兵军威,很有可能是冲着玄中宣宁而去。”司徒彪接着补充。 “宣宁?那不是宗政昱的老巢吗?以玄中国内眼下的混乱局面,如果东极大军真的猛攻此州,恐怕凶多吉少。”短暂的震惊过后,司玄极摇头分析。 “不止如此!据报,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玄中新君——宗政权,以令人费解之诏命,完成了宣宁州郡之换防。” 司任紧接话茬,详细讲述了近四万法无所部兵士,与宣宁原守军调换之事宜。 此言一出,不单司玄极,就连老成持重的宰相——张之堂,顷刻间也唏嘘不已。 “启禀皇上,宗政权行事看似荒唐昏聩,但有秦夜从旁出谋划策,想来不会像表面上这般简单。”仿佛看出在场几人之心思,刚刚坐下之司徒彪,又重新起身恭敬解释。 “秦夜,又是秦夜!有机会,朕真想见见你这个凭一己之力搅得天下不得安宁之战神兄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司玄极示意司徒彪往下说。 “诚如皇上方才圣言,既然天焱孟无伤能够大胜永圣与北晋先锋军,为何没有保住盈月郡这一雨啸重地之后手?末将从接到密报到现在,想来想去,得出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天焱君臣故意的!至于他们为何弃守盈月郡,请恕末将愚钝,一时找不出原因。”司徒彪尽管面露尴尬,却依然坚持实话实说。 “呦呵,你这司徒疯子也会有惭愧的时候,真是难得一见,哈哈哈。”正在喝茶的司任,看到司徒彪满脸无奈的神情,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你个老匹夫,有本事,你倒是说些真知灼见来听听。”司徒彪冷冷抨击。 “可惜,秦夜是你兄弟,不是老夫兄弟;若他是老夫兄弟,老夫岂会对他茫然无知?”嘲讽完毕,司任又开始悠哉悠哉地喝起茶,没有再搭理面色涨红之司徒彪。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位大将军身处其中,一时看不出秦夜‘欲擒故纵’之计,实属情有可原,就不要在御前为此互相攻讦了。”捋了捋胡子,张之堂一语道破秦夜筹谋之余,化解了司任与司徒彪的争执。 “张相之意,秦夜故意让出盈月郡,是为了栓住永圣与北晋联军,以便伺机歼灭?他就那么有信心?”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插话之兵部尚书——武仁昭,见缝插针一般问道。 “何止!一旦两大阵营真的互为仇雠、东极君臣全方位倒向永圣与北晋一方,不仅东极大军会加入合攻天焱,而且永圣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把布防在其东边疆域之卫将军——赫连鉴天、及其麾下十万精兵抽调到雨啸战场!果真那样的话,一场堪比荧惑守心耀世之天下大战,又将开启……”似乎不愿看到荧惑守心时的乱局重现世间,张之堂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秦夜这个混账,他到底要干什么?一手挑起天下大战,对他天焱皇朝有什么好处?万一不敌东极、永圣、北晋等三国联军……”司徒彪话到嘴边,眼中夹杂着些许求助之意,情不自禁地看向神情愈发凝重之司玄极。 “胜,则一战同时削弱东极、永圣、北晋等三国;败……以天焱皇朝目前的兵力调动来看,西境边军、羽军四营、羽营所属等战力无双之精锐,无一出现在雨啸战场,秦夜似乎很有信心打赢这一场天下大战!”目不转睛注视着司玄极,司任谏言其站队天焱皇朝的用意,不言而喻。 “两大阵营也好、天下大战也罢,总之,我玉衡皇朝,绝对不能再像之前的荧惑守心那般,碌碌无为!传旨:三军将士加强训练,户部协同兵部,随时备好三年大战所需之粮草辎重,办事不力者,定斩不赦!命上将军全权执掌对战东极之军务,允便宜行事;命护国大将军全权接管对战北晋之军务,许先斩后奏!”司玄极起身,负手定下了备战诸国之大政方针。 “末将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徒彪、司任及武仁昭听后,同时伏地叩首,齐齐山呼万岁。 “启禀皇上,当前局势,如果对战北晋和东极,势必会与永圣交锋,这……” 贪功冒进、兵败获罪被罢官夺职之骠骑大将军——後厚,为了安抚人心,短期内是不可能再度启用的!但这样一来,也让承平日久之玉衡皇朝,一时陷入了无将可用之困局!基于此等原因,张之堂连忙起身提醒,不料,却被司玄极马上打断: “张相不必担心,永圣君臣若敢兴兵进犯我玉衡疆土,朕必御驾亲征!” 年轻帝君之果决自信,听得张之堂等四人浑身一振,竟一时忘了应声附和…… ———— “东极既已出兵参战,那玉衡下场厮杀之刻,必定不会再远!值此天下大战,不知我朝是否能够从中分一杯羹?” 西平珠州皇宫内,获悉诸国动向之帝君——西门刃,立即在御书房召见宰相——诸葛风雨、上将军——曹悟、骠骑大将军——况中之、卫将军——檀字、兵部尚书——冷生、户部尚书——肖信等重臣,共商国是。 “启禀皇上,请恕微臣言语冲撞!在微臣看来,此次天下大战,两大阵营无论哪一方获胜,我西平朝堂都必将大祸临头,又何来从中分一杯羹的说法?”躬身行了一礼,冷生短短几句话,霎时语惊四座。 “皇上在上、宰相在侧,冷尚书休要危言耸听。”历来与冷生不和之肖信,面对此一打压良机,不等他人做出反应,便马上开口斥责。 “即将到来、甚至已经开始之天下大战,如果天焱胜了,北晋与永圣为求自保,定然会争相割地求和!届时,谁敢保证天焱君臣不会乘胜将剑锋直指我西平朝堂?反之,若是天焱败了,睚眦必报之北晋帝君——北宫纵横,会轻易饶恕我朝借道给赵御大军之行径吗?诸如这两种后果,假使肖尚书认为冷某是危言耸听,那冷某还就非要危言耸听不可。” 一向看不惯肖信奴颜婢膝之作风,冷生丝毫不给他什么好脸色,说到激动的地方,似乎还有动手之意,吓得对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冷尚书直言敢谏,人所共知;但在御前,还需注意些许言行。”唯恐西门刃动怒责罚冷生,诸葛风雨赶紧起身,将众人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目的达成,诸葛风雨才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份昨夜写好的奏本,一边恭敬上呈给西门刃,一边就近在眼前之天下大战,滔滔论述: “于公,秦夜已经公然许我西平五年之期;于私,秦夜更是答应二公主殿下,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兴兵攻打我西平珠州!有此两点,冷尚书刚才说的第一种局面,风雨相信不会出现。至于天焱战败,纵然不能说成是无稽之谈,但其发生之可能性,确实也是微乎其微!不瞒诸位,风雨在玄都话别秦夜之时,他曾胸有成竹地提出‘五年之内先后灭了北晋与永圣’之说法……” “什么?”冷生与况中之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狂妄!”此乃曹悟和檀字异口同声之品评。 剩下的西门刃和肖信,脸色却是喜忧参半。 “除了这些,他话里话外,亦无不流露出对北晋和永圣志在必得之自负!仿佛这两国之锦绣山河,已然尽在其掌握之中……结合天焱至今没有出现在雨啸战场之西境边军、羽军四营、羽营所属,以及恒王、谢战这些赫赫有名之当世统帅,风雨不得不相信,秦夜或许真的能在五年之内攻灭北晋与永圣!哪怕东极举全国之兵襄助北晋与永圣,恐怕也无济于事……毕竟,天焱还有玉衡、无双、玄中这些盟友!” 没有理会众人反应,诸葛风雨一口气说完了心中感触。 作为武将之首,曹悟扫了一眼况中之和檀字,见两人都在摇头不语,遂起身拱了拱手,直言道: “宰相句句据实而言,末将无从反驳、也无意反驳,只是北晋与永圣联军收复盈月郡、东极大军进驻军威——志在玄中宣宁,如此极为不利之开局,都不见素君和秦夜做出什么有效应对,会不会他们已经自乱阵脚,疲于应付?” “以近三万先锋军被戮之代价,换取区区一个盈月郡,这样之胜利,恐怕梅无一与边合等人,都是羞于启齿的!另外之宣宁,有宗政权突然换防这一诡异举动佐证,东极君臣绝对不会如愿以偿。上将军不信的话,请随风雨一起拭目以待。”诸葛风雨沉声回复。 “那我西平朝堂就眼睁睁坐以待毙吗?”冷生神情痛苦,疾言反问。 “为今之计,唯有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诸葛风雨明明是在回答冷生,却恭敬朝西门刃行了一个天揖大礼。 西门刃会意,堪堪闭上双目之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第70章 无双皇朝之君臣 出了虎临地界,秦夜和哥舒上善一行,耗时不到五日,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无双皇朝帝都——永平。 “从虎临到永平,几乎一马平川,若非中玄皇朝祸起萧墙,无双危矣!”看着映入眼帘之一国都城、和道路两边欢呼雀跃之无双百姓,赵狂扬鞭指着身后之五千中玄降卒,低声感叹。 “如果这五千将士他日途经自己故乡——军威,该是何等场面?”身旁的令狐道拱了拱手,意有所指。 “令狐将军之意,秦王下一步是要通过横穿东极边境还朝?”令狐道机灵诙谐,连日特地接触下来,赵狂早有领教;此刻听他突然提及军威,难以置信之余,饶有兴致地脱口问出。 “左将军莫急,还是先抓住眼前之建功机会再说!小弟丑话说在前,左将军不争,小弟可是要争的。”答非所问,令狐道故作深沉的笑了笑。 上万羽营所属护卫之下,居然让韦青璇遭了刺客毒手,这让当时在场之皇甫凡、谢光辉、明征、明安、赵狂、李群、钱来、孙爽等羽营所属大小将领,事后不止一次受到赵御劈头盖脸之臭骂;而且,就连其余军中同僚见了他们,亦一改往日尊崇,或多或少都开始鄙夷不断。 之前不知道文武堂乃幕后帮凶,赵狂等人有力无处使,尚能忍耐一二;昨夜由明征亲口道明真相,憋屈已久之他们,如何还会将此等雪耻机会拱手相让?因此,令狐道话音刚落,赵狂便要策马去找秦夜请命,被眼疾手快之李群拦下了。 赵狂正想出言质问之际,只见李群指了指前方。他不明所以的放眼看去,原来是永平城中走出一众官员,看样子是传达无双帝君之旨意来了…… “范相大病初愈,还是要注意歇息才好,出城宣旨这等事宜,大可交予他人。”才接过圣旨,哥舒上善便不顾旁人眼光,迫不及待地上前拉着范溪远,言语间满是关切之意。 “只要老朽还能走得动,愿为太子鞠躬尽瘁。”范溪远感动之同时,两眼余光连番瞟向秦夜及其身后之将士。 哥舒上善心领神会,一面引荐范溪远与秦夜等人相识,一面忐忑而激动地进入永平城、直奔皇宫。 遵循哥舒一圣旨所述,秦夜命李群、钱来、孙爽、金勋四人留下统领随行兵马,自己带着宗政靖、赵望、明征、赵狂、令狐道五人,和哥舒上善一同入宫觐见。 “秦王放心,自从上次知道他们勾结中玄君臣后,上善便已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任其一班宵小插翅难飞!截止昨夜,除了一些散落在外之游侠隐士陆续回归,文武堂众人并无大的异动。” 目睹秦夜阴晴不定之表情变化,哥舒上善惶恐他在此关键时刻分心劳神,于是赶紧上前安抚。 秦夜听毕,在众目睽睽之下恭敬对哥舒上善行了一礼,旋即笑着坦诚相告: “太子殿下误会了,秦夜岂是不知轻重缓急之人?之所以一时分神,不过是想着晚些时候怎么打草惊蛇而已,哈哈哈。” “秦王用兵出神入化,上善佩服。”哥舒上善见秦夜给足了自己颜面,进而开心回了一礼,由衷赞叹。 “请恕老朽唐突,若非秦王亲口言明,老朽还以为您是因为吾皇特赐之‘剑履上殿’殊荣而不知所措。不瞒秦王,自我无双皇朝立国以来,还没有谁可以‘剑履上殿’呢,可见吾皇对秦王是何等看重!”对秦夜防备心思甚重之范溪远,适时插话试探。 “范相所言极是,贵国帝君之抬爱,确实让秦夜有些受宠若惊。”止步躬身一拜,秦夜谦虚恭敬地回复。 “秦王之胸襟气魄,老朽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有那么多奇人异士,愿意投身在您麾下效力。”范溪远面露惭愧,庄重回礼。 “范相谬赞,秦夜愧不敢当!此次贸然来到贵国京师,如果遇到难处,少不得要请范相居中斡旋,秦夜在此先行谢过了。”上前制止范溪远行礼,秦夜真诚笑言。 “帮忙可以,不过先说好,日后老朽到了天焱焱京,秦王可不能装作不认识,哈哈哈!”范溪远捋了捋胡子,出人意料地抛出此等言辞后,自顾自笑了。 “范相性情中人,秦夜相见恨晚;有机会,必当与范相一醉方休!”握住范溪远已然苍老之双手,秦夜大方表态。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很是投缘,哥舒上善心中尤为高兴,刚要参与其中,却见前方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少见之身影、手握十万神龙军护卫京师之中军将军——关超。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全装贯甲之关超迈步迎上,一丝不苟的对着哥舒上善单膝下跪行礼,慌得后者连忙上前搀扶。 “果然英气逼人!”起身与哥舒上善、范溪远两人微微颔首会意之后,关超大致扫视一圈其他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秦夜身上,沉声感叹。 “多谢将军。” 无双皇朝君臣议事之大殿——长剑殿,已近在咫尺,秦夜不便再多说什么,简单抱拳道了四个字,即与哥舒上善等人走了进去。 “儿臣哥舒上善,参见父皇。” “外臣秦夜,参见皇上。” “外使宗政靖,参见皇上。” “快快免礼!太子能与天焱战神、玄中公主并肩收复虎临之地,朕心甚慰、我朝幸甚;传旨,宫中设宴,举国欢庆。” 日夜沉醉于声色犬马之无双帝君——哥舒一,尽管此刻颇感力不从心,但还是强撑着龙体起身,激动地下达了诏命。 哥舒上善本想隆重细说虎临战事之经过,不料却被哥舒一摆手制止了:“秦王和公主一路辛苦,趁着晚宴准备之空隙,太子还是让他们先行歇息一下,免得晚上不胜酒力,退朝吧,哈哈哈!” 哥舒一笑声犹在,哥舒上善抬头看着丹墀上方空空如也之龙椅,心中的愤恨之意越来越强,手也随之情不自禁地攥成拳头。 ———— “本宫九死一生,他竟一笑而过!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哥舒上善当成太子储君、当成儿子……”强颜欢笑安置好秦夜等人,回到东宫密室之哥舒上善,再也压不住心中屈辱,咆哮着肆意宣泄。 “过了今夜,太子殿下便是我无双新君,您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使劲拍了拍案几,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之范溪远,不顾长跪在地的伍价、顾系、武连三人摇头提醒,直言劝谏。 “中军将军今日甲胄在身,明摆着是告诫本宫,叛乱之事不可为!范相难道看不出来吗?”多番谋划功亏一篑,哥舒上善心中烦躁苦闷,言辞亦再无往日之气定神闲。 “哈哈哈,原来太子殿下之心结在此;当真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且容老朽来为太子殿下开解。” 在哥舒上善惊愕又期盼之眼神中,范溪远坐下娓娓道来: “敢问太子殿下,自我无双皇朝开国以来,可曾见到中军将军戎装上朝?从来没有!其今日之怪诞举止,必然是冲秦夜而来;如果老朽没有猜错,他极有可能是想在太子殿下顺利登基之同时,以清除乱党之借口,趁机将秦夜诛杀在皇宫之中……” “不行!”听得冷汗直流之哥舒上善,厉声打断了范溪远。 秦夜能征善战、智计无穷,此乃天下皆知之共识!亦正因为有了他的横空耀世,天焱皇朝才能灭昭武、荡西平、残中玄而制霸诸国;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秦夜一朝丧命,哪怕天焱皇朝强盛如斯,也极有可能在他国之联盟联军下——轰然崩塌! 可是,纵使诸国君臣都想杀了秦夜,此时之哥舒上善,也是绝对不会容许的!毕竟,没了秦夜,宗政靖焉能独活?本就被东极、中玄觊觎之无双皇朝,若是同时再招来天焱和玄中两国之怒火,必亡无疑…… 此等损人不利己之蠢事,自诩贤明之哥舒上善,岂会应允?是故,其不顾仪态的拉起有伤在身的武连,着急忙慌地便要赶去阻止关超。 “太子殿下且慢,倘若秦夜连这点危险都躲不过,那他枉为当世战神!太子殿下别忘了,秦夜在我永平城中,可是带了九千余精兵强将的;中军将军或许一时冲动想要一劳永逸,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美梦也只能是一厢情愿。”范溪远起身,有理有据地出言劝阻。 “不管怎么说,若是因为中军将军之挑衅而伤了本宫与秦夜之和气,终归得不偿失。” 听完范溪远劝说,恢复些许理智之哥舒上善,还是打算前往制止关超妄动。 “太子殿下放心,秦夜和中军将军同为当世悍将,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我等大可不必去管!眼下最重要的,当属拿下皇宫、提前登基为帝!唯有如此,方才不负那些提着脑袋为您效力之百官将士啊……” “本宫刚刚心神不定,有劳范相了!如何行事,一切谨遵范相之意!” 范溪远之苦口婆心,总算把哥舒上善拉回了正途。 第71章 关超之恨 “秦王率领近万名精兵入我无双帝都,所图为何?”没有一句寒暄言辞,不请自来的关超简单抱了抱拳,都等不及坐下,即开门见山问出了此等惊人话语。 “报仇!荡平文武堂!”礼尚往来,秦夜也直言了当做了回复。 关超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又问:“秦王不避生死拿下虎临,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将其拱手归还我无双皇朝吗?” 距离宫中晚宴已经不足半日时辰,忙得都快飞起来之秦夜,对于关超这个不速之客,其心中本来就有些许反感,此刻听他拐弯抹角问长问短,顿时不再客气,冷冷回怼: “将军若是因此感到羞辱,之前怎么不主动出兵收复?” 面对如此讥讽,历来不可向迩之关超,竟然也不生气;只见他转身负手,缓缓叹息: “你我同为武将,当知‘身不由己’四字所言非虚!志得意满者,确实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抱憾终身者、含恨而终者。” “将军或有失意之处,但不可否认的是,将军眼下执掌贵国最强战力——十万神龙军,整个皇宫乃至永平全城,都在您的威压之下,已是位极人臣。”似乎已然确定对方此行之真正目的,秦夜耐住性子坐下抿了一口茶,顺着他的话茬往下附和。 “那又怎样?我朝三番四次对战东极边军,本将都被束之高阁;就算晋庸上将军屈死、虎临失守、永平告急,本将还是被当吉祥物一般可观不可用!放眼天下诸国,秦王可曾见到本将一般之‘活死人’?我无双皇朝建国时日虽短,但亦是雄踞九州、拥兵六十余万之赫赫帝国,岂能让他国耻笑我朝匮乏能征善战之帅才干将?” 不知为何,再次见到秦夜,关超曾经动过之杀心,便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竟萌生了将心中苦楚对其一吐为快之想法…… 无双无将之论断,不止他国君臣,哪怕是秦夜这等虚怀若谷之当世战神,也曾私下对宗政靖品评:无双皇朝和诸国共处大争之世,却缺少能征善战之统帅,若非玄中大军在背后虎视眈眈,恐怕中玄士卒早就长驱直入、兵临永平帝都了! 现下关超这一声怒吼,再联想到熊熊及所部五万神龙军之肃杀气势,直让秦夜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何时也染上了轻视他人之恶俗?暗暗反省片刻,他郑重其事应声点头: “将军有驰骋疆场之心,麾下兄弟亦必如此!” “这些时日,确实苦了熊熊等一众兄弟……”没有察觉秦夜神情变化,关超继续不作掩饰地承认。 “这些时日?看样子,将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秦夜试探。 “武将纵横无敌、文臣谋略无双,此等天下人毕生所求之事,想不到秦王小小年纪就能兼而有之!相比之下,本将这五十年的光阴,真是荒唐;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秦王或许真的不该以身涉险来掺和我无双政事。”感慨完毕,关超之眼神开始变得凛冽。 “以将军之能……废话少说,箭在弦上,容不得搪塞拖延。”对于关超言外之意流露出来的威胁,秦夜一丝也不为所动,索性双手一摊,直接敞开了话题。 “秦夜,你当真不怕本将趁机杀了你吗?”站着的关超居高临下直面坐着之秦夜同时,挥手让随行将士围了上来。 “将军若想拉着整个无双皇朝给本王陪葬,尽管自便!对了,不怕告诉将军,与本王此次所带之九千余将士拼命,将军手中的五万神龙军,不见得能有多少胜算!”冷眼制止一直护卫在侧之赵望和明征,秦夜起身昂首向天,一步不退。 “西平苏胤奇袭全州遇到赵御伏击,此乃无解死局,本将不予置评;昭武华盛决战月河碰上你秦夜炸船沉舟,实属横发逆起,本将也无法扭转败局!但中玄齐胜之紫呈鏖战,本将却有不同见解。”并未理会秦夜行径,关超自顾自说道。 “愿闻其详!”秦夜负手回应。 “听闻秦王出征攻打紫呈之前,曾当众立下军令状——以不足一万之伤亡拿下该州全境,否则即刻引剑自刎。”关超求证。 “不错,此乃人所共知之事!”秦夜爽快说完,还信手指了指在场之天焱将士,意指关超不信的话,可以任意询问。 “齐胜妇人之仁,枉为中玄第一将!换作本将,纵然背负千古骂名,也要裹挟紫呈百万军民杀向耀州!届时玉石俱焚,休说什么不足一万之伤亡,就算是你天焱皇朝最强战力——羽营所属,亦必伤亡数万。”关超一边摒退无双将士,一边宛如看猎物似的盯着秦夜。 “本王用兵,向来都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如果当时对手是将军,本王自会有另一番筹谋取胜!不信,改日一试便知!”毫不示弱,秦夜如同下战书一般,自信作答。 “哈哈哈,他娘的……宴会亥正时刻,由皇宫东门入……本将从不求人,如果秦王有胆在战场上与本将真刀真枪的干一仗,希望你出兵护住太子殿下直到登基!”恳切说完,关超转身就要走。 “关将军,您这又是何必……”秦夜伸出右手想要劝说,却突然感到无所适从。 “本将已经对不起东极万民……绝对不能再对不起无双百姓……希望他日战场相见,秦王不要手下留情!提醒一句,我无双勇士,并非像你小子口中那般羸弱——只会打败仗。” “关将军,您……”为了保家卫国而视死如归,秦夜已然见得太多太多;但不知为何,他刚刚看着关超离去的身影,忽然有些莫名所以的难过…… 即便分出半数神龙军去驻守虎临,但凭借关超之威望和能耐,想要用剩下之五万神龙军顺利发动一场政变,仍是绰绰有余的!而他明明可以靠一己之力辅助哥舒上善登基为帝,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放着天大的功劳不要,转而向自己借兵? 恍惚之间,秦夜既忘了行礼送别关超,也忘了接着布置今夜之行动,脑中不停涌现出“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等一度刻意回避之言辞…… “怎么了?”意识不对,宗政靖避开赵望和明征,上前关心问道。 “靖儿……没什么……”不知怎么述说心中情感,秦夜唯有摇了摇头,不由自主的紧紧抱着宗政靖。 翻开浩瀚青史,手握兵权之军中统帅废黜老皇、扶立新君,不管初衷为何、无论成与不成,等待他的最终下场,可谓毫无争议之难有善果。 毕竟,哪个皇帝胆敢再次信任一个曾经兵谏逼宫、改朝换代之高位统帅?因此,关超乃至其麾下参与政变的所有神龙军将士,最好的结局——便是从此远离京师朝堂、战死疆场。 深谙庙堂风云凶险之宗政靖,综合前后稍作分析,即明白关超今日之用意、和秦夜此刻的心情!轻轻拍打着其后背,她柔声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人生路要走,就算你贵为天下最强帝国之统帅战神,你也不可能肆意干涉。” “为夫曾经一心只想辅佐皇上征伐诸国、统一天下,从来不会在意这个过程中消逝的人和事……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忠臣良将、英雄豪杰因此死去,甚至连青璇也……为夫真的有些累了……”回想起韦青璇身死时的场景,秦夜心中之悲苦、惋惜、后悔等万千愁情纷纷涌上心头,使他在喃喃倾诉之余,将宗政靖抱得更紧了。 “西平有苏胤、昭武有华盛、中玄有齐胜……今天在无双又遇到了关超……秦夜,知道你惺惺相惜、知道你心中不舍……但凡事都有代价,不是吗?如果纤心姐姐、怡景姐姐、可一姐姐、婉瑜姐姐、还有伊月妹妹在这里……如果她们见到你这个婆婆妈妈的样子,你让她们怎么办?另外,既然志在一统天下,哪来这么多瞻前顾后、矫揉造作?” 无双皇朝改天换地在即,秦夜却因关超之造访而劳神分心,若是让磨刀霍霍、今夜势必染指帝君尊位之哥舒上善知道了,那关超以后之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虽然有“他国之良将,非我国之幸事”一说,但今日和关超接触下来,她还是颇为同情这个心系社稷百姓之将军的;于是乎,她用力推开秦夜,罕见地借皇甫纤心等人之名义来骂他。 领悟到宗政靖的用心良苦,秦夜强行定了定心神,又迅速恢复成往日那个杀伐果决之天下战神!挥手招来徘徊在不远处候命之赵望与明征,结合关超指点,其迅速补充完善了即将创造之“壮举”。 首要之务,赵望亲领一千羽营所属,配合哥舒上善与关超,秘密分散并潜伏到皇宫东门附近;方才约定之亥正时刻一到,便立刻从东门进入接应。 其次,鉴于哥舒上善信任有加之东宫亲兵,在虎临城外一战中死伤殆尽,秦夜特意安排赵逛携两百羽营所属乔装成东宫护卫,此刻便提前赶往东宫部署并向哥舒上善言明详细计划;至于秦夜和宗政靖参加今晚宴会之安全护卫,则由明征、令狐道等两名剑术高手全程负责。 最后,出于秦夜急切复仇之意愿,李群、钱来、孙爽三将,需要带领剩下之八千余将士,把文武堂团团围住,静候秦夜亲至剿杀…… 第72章 历史之重演(一) “范相,今夜乃本宫今生最最重要的时刻,不与中军将军和秦夜作最后商榷而大胆行事,本宫心里总是没底!中军将军都可以私下去见秦夜,为何本宫偏偏要避嫌,欲见他们其中一人而不能?”宫宴在即,一直因为没有见到秦夜而心神不定之哥舒上善,拉住正要离开的宰相——范溪远,局促不安地自言自语。 “以太子殿下之智谋、及中军将军与秦王之谨慎,老朽不信今夜之事还会出现什么纰漏!中军将军负责皇宫护卫,盘查他国使臣身份,实属理所应当;换作太子殿下贸然接见中军将军、或前往秦夜居所,除了打草惊蛇,并无什么增益!况且,有赵逛率领之五百羽营所属护卫,太子殿下还有何惧?”指了指换上东宫护卫甲胄之赵逛一行,范溪远笑着好言宽慰。 “父皇因为对皇爷爷有气,进而在东极王朝之外创立无双皇朝!本宫今日此举,终究又是历史的再次重演……”哥舒上善摇了摇头,有感而发。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将两者一概而论!皇上划东极九州而开创无双皇朝,最为重要之原因,实乃占了‘荧惑守心’之天时!可太子殿下今夜所行,则是与朝野臣民之‘人和’休戚相关,岂能等而视之?”范溪远一改往日之谦卑恭敬,正色规劝。 “本宫知道了,范相自去准备吧;父皇那里,本宫会妥善应对……”哥舒上善话到嘴边,最后还是略过了哥舒凡近日之行迹消息,草草结束了两人间的这一次谈话。 ———— “一群废物!耽误本殿下进宫面见父皇,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永平城外不远处,从中玄君臣手中逃出生天之二皇子——哥舒凡,担心再生出什么不测,除了出恭和短暂的休息,他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狂奔四百里,总算在哥舒上善入宫参加晚宴之半个时辰后,赶到了京师城门外。 眼见城门已经近在咫尺,哥舒凡心中那种对死亡之恐惧,顿时消失九成有余!转身看了看全程护卫自己的一千神龙军将士和一众文武堂高手,与生俱来的嚣张跋扈,又促使他肆无忌惮地恶语相向。 “太子殿下有令旨,众人跪接!”突然,一名并不起眼之文武堂高手,声若雷鸣般震得在场之人齐齐看向哥舒凡。 “混账,父皇秉政、皇宫在前,哪里轮得到太子令旨来号令天下?拿着个狗屁玩意,就想让本殿下乖乖就范,你算什么东西?”这个时候冒出一道太子令旨,尽管哥舒凡顿感不妙,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厉声大骂。 谁知,手执哥舒上善令旨之文武堂高手,并未搭理哥舒凡,只是自顾自大声宣读其中内容: “二皇子哥舒凡,本身胸无点墨,对兵阵战事更是一窍不通,却千方百计蛊惑父皇赐予监军之权,致使上将军——晋庸、及其所部十万将士全军覆没于中玄贼手,更让虎临三郡十二城陷落丧尽!其罪昭昭、天地不容!着:即刻削除哥舒凡皇室宗籍,废为庶人,永远圈禁。” 暗中鸩杀、中途刺杀……这些哥舒凡所能想到的、阻拦自己回宫之手段,哥舒上善居然一个不用,任其顺利抵达至此! 可当哥舒凡心中嘲讽他这个太子大哥迂腐的时候,他却在天子脚下、京畿门口,当众将自己的罪行公布天下! 上将军所部全军覆没、连带虎临全境失守!此等让朝野内外群情激愤的不赦之罪,一旦他真的服软屈从,非但再无资格与哥舒上善争夺皇位,恐怕余生都要在圈禁中度过。 区区一道太子令旨,既能彰显自己为国为民、大义灭亲之贤明美德,又能正大光明除去角逐皇位的有力政敌,还能大大树立在国中臣民心中之威信,可谓一举三得……念及于此,哥舒凡对自己这个素来和善的太子长兄,不由得生出些许敬畏之意!但一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尊位,权欲和不甘又在须臾之间充灌全身,驱使他一边气急败坏指着那名文武堂高手大骂,一边张牙舞爪呵斥周围的神龙军上前杀人: “放屁、混账!父皇健在,他哥舒上善安敢如此?他这是僭越、是谋逆……来人……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速速拿下这个狗东西,就地正法。” 神龙军将士和其余文武堂高手听后,双方互相使了使眼色,开始朝那名“叛徒”合围上去。 “太子殿下之令旨,你们没听到吗?再敢造次,一个不留。”厮杀一触即发之际,一阵阴冷尖锐的声音,从心神大乱的哥舒凡背后响起。 “是……是你……”哥舒凡颤抖着身躯,战战兢兢小声开口。 “胜负已分,还望二殿下能知进退。”来将——剑火,面无表情劝说。 基于中军将军——关超,被帝君哥舒一有意打压至今,作为其麾下战将,剑火并不像其余诸国名将那般,为他国臣民所熟知!但他心狠手辣、残暴好杀之性情,则在无双朝野人尽皆知,因此还获得了“嗜血将军”之恶号。 或许考虑到朝野舆情,关超爱才惜才之余,也亲自对剑火严加看管,从不轻易让他出现在寻常场合!可此刻这个关口,他竟然任由其策马领军拦住哥舒凡一行,足见他对阻止哥舒凡入宫面圣之重视。 “放肆……剑火……别人怕你,本殿下可不怕你!本殿下乃父皇寄以厚望之皇子,你不过一个武将匹夫,能奈我何?我们走!”攥紧拳头用力喊完,哥舒凡猛地一挥手,意欲带人离开。 可惜,一路小心护送、对他言听计从的神龙军将士和文武堂高手,此时却像木头似的,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 “一群废物!”咒骂一句,哥舒凡不再耽搁,打算自己策马进城。 “本将说过了,再敢造次,一个不留!”剑火张弓搭箭,“咻”的一声,胯下坐骑四蹄生风之哥舒凡,下一刻便倒地不起。 “你……敢……”话未言尽,堂堂开国帝君之二皇子,就这样草草魂断于帝都门口。 “没听到本将刚才说什么吗?一个不留!”看都不看哥舒凡尸体一眼,剑火紧接着便冷冷对左右将士下令。 “属下知罪,杀!” 追随剑火而来的两千神龙军,立即闻声而动,挥刀纵马杀向对面之阵营。 半个时辰过后,护送哥舒凡还京的一千神龙军将士和数十名文武堂高手,包括那名宣读哥舒上善令旨的文武堂人员,全部死于剑火一方之刀剑下。 “太子殿下令旨在上,二殿下率众抗旨未遂,薨于乱军之中。” 指了指已然僵硬的哥舒凡尸体,剑火示意带上之同时,以寥寥数语对此间事宜下了定论;随后,带头走进了城内。 ———— “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关超这个软蛋,竟然会派剑火那个恶魔去拦截二殿下……完了,一切都完了……” 从无双皇朝立国即苦心经营至今、时刻如履薄冰之太监侍郎——武纲,在察觉太子日益膨胀的野心已经按捺不住、及洞悉皇帝无力制止而听之任之的态度后,他当即孤注一掷,不惜动用自己暗中培植的一切势力,只为能够把哥舒凡这个废物顺利带回皇宫,与哥舒上善最后一搏。 本来,有军中战力顶尖之一千神龙军将士、加数十名身手不凡之文武堂高手护卫,只要哥舒上善不是公然叛乱,哥舒凡是绝对可以平安回宫的!而只要哥舒凡这根搅屎棍在,又有自己从旁挑唆,武纲相信:哥舒一决然不会真的坐视太子逼宫上位! 如此一来,哥舒上善想要提前登基为帝之想法,终将只是泡影;除非,他敢弑父杀弟…… 千算万算,正当武纲为自己之谋划顺利进行而洋洋自得时,却收到了久未现身之剑火率兵出城的消息,顷刻间便失魂落魄瘫软在地。 “干爹容禀,宫中晚宴已经开始,我们……”侍候在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搀扶起武纲,小心提醒。 “晚宴个屁,都死到临头了,还管这些干什么?你去把信得过的兔崽子全部叫来,干爹有事吩咐!快去啊……”狠狠踢了小太监一脚,武纲发出了一声不男不女之怒吼。 第73章 历史之重演(二) 无双皇朝皇宫之长剑殿上,一支奔腾刚劲的胡旋舞跳完,待婀娜多姿的舞姬领赏离去,龙颜大悦之哥舒一举杯对秦夜笑道: “秦王首次到访永平,对我无双朝野气象,可有什么独到见解?” “回禀皇上,虽说外臣进入贵国帝都只有半日,但太子殿下之超凡才智、文武重臣之鞠躬尽瘁、京畿帝都之比屋可封,实在令外臣叹为观止!”共饮一满杯酒,秦夜侃侃而谈。 “哈哈哈,闻名天下之当世战神如此盛赞,朕恐他们承受不起。”哥舒一大笑着摇了摇头。 “皇上过谦了!虎临一役,太子殿下凭借一面‘哥舒’大纛,即让七万中玄驻军军心大乱;后又以个人威望招降近三万虎临兵士,外臣区区‘超凡才智’四字,又岂能彰显太子殿下君威圣德之万一?”秦夜起身行了一礼,继续大肆宣扬哥舒上善近日之功业与声望,其个别言辞,显然已经越礼。 宗亲百官听后,以宰相为首,纷纷起身高呼:“太子殿下贤明如斯,吾皇幸甚、无双幸甚!” “太子虽有些许名声,但还不至于收复一座虎临城;更重要的,还是靠秦王之神机妙算与英勇无匹!对了,秦王纵横诸国以来,对战结识之将帅无数,能否趁此机会与我无双将士论道一二,也好让他们长长见识!”不愿过多谈及正春风得意之哥舒上善,哥舒一巧妙转移了话题。 他们父子竟然相疑到如此地步,这是秦夜所没有想到的;飞快看了一眼哥舒上善,发现其神情不过强颜欢笑而已!心中暗叹一声,旋即拱了拱手,他语调颇为庄重地回复: “承蒙皇上抬爱,外臣岂敢知无不言?在外臣看来,频频建功立业、风头无两之诸国将帅,往往不足为虑;反倒藏锋蓄势、枕戈待旦之贵国将士,才是极其令人听而生畏的存在!比如朝发夕至之双熊将军——熊熊、杀伐果决之嗜血将军——剑火、志在天下之中军将军——关超……有此三位将军统兵策马疆场,无双无忧矣!” “双熊将军统兵接管虎临,秦王与之见过;中军将军戎装护卫皇宫,秦王也与之见过;若说秦王借此对他们赞誉有加,尚可说得过去!但嗜血将军那个家伙,连朕都没见过几面,秦王怎么连带着把他一起夸上天了?”无视哥舒上善脸色,哥舒一继续饶有兴致地与秦夜交谈。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身负绝世雄才,哪怕其一直没有显山露水,终归还是有人会惦记的!何况,嗜血将军这样一个让贵国朝野三缄其口之悍将?”秦夜由衷解释。 “难得,难得秦王这般看重他!来人,即刻宣剑火将军入宫觐见。”被秦夜说得一时兴起,哥舒一当场就要召见剑火。 “启……启禀皇上……他就在门口……而且带……带了……” “混账,连话都说不利索,武纲怎么会安排你在御前伺候?武纲人呢,立即让他滚来见朕!”小太监语无伦次、武纲迟迟不见人影,使得与秦夜相谈甚欢之哥舒一,顿时怫然不悦。 而就在这个时候,久等长剑殿门外之剑火听到哥舒一召见,便挥手令四名神龙军将士抬着哥舒凡的尸体,一同踏进了殿内。 走到大殿中央,剑火先是朝哥舒上善行了一个注目礼,紧接着瞥了一眼秦夜,最后才单膝跪地,冷若冰霜地开口:“末将剑火,携抗旨未遂之二殿下,参见皇上。” “什么抗旨未遂?什么二殿下?剑火,你胡言乱语什么?”剑火所言,令哥舒一百思不得其解;他连发三问之余,目光也情不自禁看向几人抬进殿的物什。 “皇上……皇上救命啊……啊……”不等渐渐陷入惊恐之哥舒一回过神来,门外又传来了武纲之哭喊声。 “天塌了不成?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个个都活腻了吗?”变故接二连三发生,哥舒一再也无法克己复礼,大怒着起身咒骂。 “启禀皇上,宫中太监造反,已被末将全部诛杀!这条老狗想趁着大乱潜逃出去,被末将逮了个正着。”一身甲胄之关超,拎着刚才还大喊大叫、此时却面如死灰的武纲,进殿禀报。 “放肆!武纲历来忠心,无缘无故的造什么反?再说,整个皇宫有你神龙军将士严防死守,他一个老太监,拿什么造反?”哥舒一下意识靠近一旁之天子剑,冷冷责问。 “再不说话,本将就让你永远闭嘴。”狠狠一脚踹向上一刻便吃尽苦头之武纲,关超扬言威胁。 “回禀皇上……听闻二殿下回宫受阻之消息……老奴便觉死期将近……百般无奈之下,才会铤而走险……”气若游丝说完,武纲已处弥留之态。 “二殿下回宫受阻?混账,谁敢拦着朕的凡儿回宫?谁?”再次不情愿地看向横呈殿中之物什,哥舒一本就瘦弱之身躯,愈发显得萧瑟、孤独。 事情发展到现在,纵然哥舒上善不愿背负骂名,也不得不出面主持大局!他最先满脸愧意地朝秦夜行了一个天揖大礼,然后再向满殿宗亲文武拱了拱手,最后正对着自己父皇沉声说道: “父皇龙体欠安,今晚宫宴,到此为止!各位先行退下吧。” “出去几趟,怎么,太子就这般迫不及待想要取朕代之了吗?凡儿呢?你把他怎么了?说!”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宗亲文武行礼退出长剑殿,哥舒一一把抓过天子剑,厉声逼问。 “事到如今,父皇又何必再明知故问?”躬身掀开盖在哥舒凡尸体上之白布,哥舒上善摇头反问。 “混账!逆子!他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下得了手……”最不想、也不敢看到的一幕,终归还是出现在眼前,哥舒一踉跄来到心心念念之儿子身旁,恸哭责骂。 “儿臣没想过要杀他!是他不甘心放弃争夺皇位,咎由自取。”哥舒上善高声辩解。 “朕开创无双皇朝之初,便诏告天下立你为东宫太子,你又何必再因朕对凡儿一时之偏爱而耿耿于怀?”哥舒一心如刀割地轻轻抚摸着哥舒凡冰冷之身体,泪水连续不断滴落在其毫无血色之脸颊上。 “往昔,同为东极臣属之时,父皇就是因为皇爷爷之一时偏爱,才生出非分之想,割九州之地而建立无双皇朝!现在,父皇又宠溺偏爱哥舒凡,难道是想重蹈覆辙吗?说句不自欺欺人的话,我无双皇朝本就得国不正,再加虎临之失、上将军之死,更是国威沦丧、士气低落!再这样下去,不过又是另一个中玄皇朝罢了!儿臣今日所为,既是自保,亦是正告那些狼子野心者,不是你的,就不要妄想……” “放肆!没有朕割地自立,何来无双皇朝?何来你东宫太子?别以为你此刻羽翼已丰,就敢在朕面前任意诋毁!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打断哥舒上善,哥舒一飞快抽出天子剑,直接架在了其肩膀上。 “东宫太子?在儿臣远涉北晋文都,被天焱赵御等一众羽营所属将士围困在万兽苑中时,父皇可当儿臣是东宫太子?在儿臣带着两千亲兵护卫,与秦夜一起死战中玄七万大军时,父皇可当儿臣是东宫太子?在哥舒凡败军辱国、害死上将军及所部十万将士,并致使虎临陷落时,父皇可当儿臣是东宫太子?‘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父皇,儿臣不是中玄宗政旻!”一步不退,哥舒上善一口气道尽了心中之不平。 “在你回京之前,朕已对武纲明言:朕委实不想再管天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了,不如学宗政昱那个老小子退居太上皇,提前禅位于你……若是朕能早做决断,凡儿也不会……看来,皇权帝君之路,终究要用鲜血点缀,谁也无法逃过这一诅咒……”面前长子字字诛心,哥舒一无从反驳;无力抽回天子剑弃置于地,悔恨交加地自言自语。 突然听到此话,哥舒上善不由自主地双目低垂,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悔意。 “凡儿已死,答应朕,不要再伤害胤儿。”见他有所触动,哥舒一抓住机会,连忙提及自己的第三皇子——哥舒胤,言语中已然带有哀求之意。 “父皇放心,三弟自幼与儿臣交好,从无觊觎皇位之心,儿臣亦绝非嗜杀之人。”哥舒上善从容保证。 “你不嗜杀,那剑火那个畜牲呢?关超手握我无双皇朝战力最强之十万神龙军,看似忠心无二之背后,居然隐藏着如此之深的怨气……他们既然能轻而易举发动第一次政变,谁敢确信他们不会再来第二次?你若想坐稳江山,就必须尽快杀了关超和剑火。”哥舒一正视着自己的长子,低声严肃提醒。 “父皇此言差矣!荧惑守心耀世以来,秦夜一步步走到天焱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神高位,没有素君这个年轻帝君之全力支持,行吗?当今天下之知名将帅,若要说谁最有能力叛国谋逆,非秦夜莫属!可素君呢?不仅没有丝毫猜忌之心,反而一再帮他扩大影响、巩固势力!儿臣或许比不上素君,但绝对不会猜忌、打压中军将军等帝国战将。”后退一步躬身一拜,哥舒上善斩钉截铁做了回应。 “武将乱政、文臣弄权,自古有之,意欲一朝根除,谈何同意?或许,你是对的!无双之江山社稷交到你手中,应该能别有一番光景……”哥舒上善义正辞严之话语,哥舒一不得不信服,摆了摆手,便转身去抱哥舒凡。 “儿臣发誓:只要儿臣登基即位,必定时刻以征伐天下为己任,不荡平中玄和东极,儿臣死不入土!”捡起天下剑,哥舒上善咬牙划破手掌,当场立下血誓。 “为父称帝之初,曾经也像你现在这般雄心壮志,可惜……希望皇上……不要学朕……” 抱起哥舒凡,哥舒一最终还是亲口承认了哥舒上善之新君名分。 “父皇放心,儿皇至死不渝!” 得到哥舒一认可之哥舒上善,恭敬伏地叩首之同时,瞬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