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孙白手起家》 第1章 没事别谋反 李昭满头大汗，不停鞭打坐骑，以催促马儿跑的更快些，脸上神色慌张，时不时看向身后。 他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烂不堪，盔甲上能清楚看见不少剑痕。 李昭之所以如此狼狈，因为他在逃命。 不仅是他，身旁还跟着一千多号人，同样在逃命。个个神情紧张，一刻都不敢停歇，恨不得长出第三条腿来。 为何要逃？因为谋反失败了。一想起这事，李昭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的“李昭”不是以前的“李昭”。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公司高管，恰好和原身同名，不小心出了车祸，然后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而原身昨天急着赶路，不慎跌落马下，撞到了脑袋。等醒来后，此李昭已非原来的李昭。 至于原身去哪了，估计他去了李昭原本的世界。 从原身记忆里，李昭得知如今天下，一分为二。魏国占据大江以北，齐国占据大江以南，包括汉中和蜀地。 魏国疆土虽然大于齐国，但因为五十年前的一场动乱，导致朝廷实际只控制关中、河东、洛阳等地，其它地方多是当地节度使实际控制。 当今大魏天子于二十五年前登基，改年号“天成”。天成帝李昆是一位雄主，继位以后，励精图治，打压宦官，整顿军队。然后派禁军，从潼关出兵，一举收复洛阳和周边等地，继而又拿下河东，斩杀八万河东叛军。 禁军的屡战屡胜，使得关东各节度使感到恐惧，担心成为朝廷下一个目标。纷纷上奏，表示愿忠于朝廷。 天成帝李昆，成功扭转继位初期大魏朝廷的不利局面，但要收复整个关东，还面临不少困难。 李昆今年刚过六旬，虽平时也注重保养，但身体依然避免不了逐渐衰老。 眼见皇帝白发越来越多，诸皇子间对皇位的争夺也日渐激烈。 李昆早在十年前已下诏，册封皇后之子李佑为大魏太子。李佑作为嫡子，名正言顺，且李佑待人和善，处事公正，在朝廷中评价向来不错。 但有人偏偏不服，依然对皇位野心勃勃。此人正是李昆的长子李齐。 在李昆尚未登基前，侧妃生有长子李齐。名字里之所以带有一个“齐”字，因为李昆希望将来能灭掉齐国，一统天下。由此可见，李昆对李齐抱有很大的期望。 在李齐教育上，其六岁时，李昆专门找来当朝大儒为其授课，还挑选军中武艺高强者，教其武艺。李昆的重视，使得李齐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一直以为，他未来将继承李昆的帝位。 谁曾想到，李齐十一岁时，皇后竟然怀孕了，生下了嫡子李佑。李齐非皇后所生，乃是庶出，虽为长子，依然与皇位无缘。随着其她妃子也相继诞下皇子，李齐继位希望愈加渺茫。 李佑封为太子后，或许是为了补偿李齐。李昆封李齐为雍王，将整个淮南作为李齐的封地。 即使如此，李齐心中仍非常不满，甚至感到愤怒。开什么玩笑，淮南不仅远离长安，而且压根不在朝廷手里，被当地节度使控制。 若不是淮南离齐国太近，担心两面受敌，淮南节度使早反了。李昆将李齐封地设在此处，相当于开了个空头支票。 随着李齐心中对皇帝李昆，愈加愤恨。在自家府邸里，常常念叨皇位应该是他的。这也对李齐的嫡长子李昭，身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有其父必有其子，原身李昭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主，今年刚十七，已有一妻一妾。 李昭想，他老爹要是当了皇帝，他不就成了太子，未来也是皇帝。李昭也想过过皇帝的瘾，于是私下里，四处招揽民间能人，为雍王府所用。 雍王李齐也没闲着，暗中结交禁军将领和朝中重臣。许诺将来登基后，必会给予重用。李齐心里清楚，除非太子突然死去，否则皇帝绝不会传位给他。他也想过，派人刺杀太子；或给太子饭菜里惨点东西，吃了就一觉不醒的那种，但屡屡失败。 父子二人，在造反这件事上，已然入魔，越走越远，彻底无法回头。 一天，雍王府得知，太子妃又生下一子，晚上将在东宫设宴庆祝此事，天子李昆届时也会驾临。 父子二人一合计，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将皇帝和太子一块灭了，之后雍王即可顺势登基称帝，越想越开心。于是立刻召集府内亲信，详细谋划一番。 天黑后，李齐率一万禁军及府内家兵，突然杀向东宫。李昭身着明光铠，腰挎长刀，一马当前，威风凛凛，他仿佛看见了皇位在向他招手。 很快，东宫大门被撞开，造反禁军蜂拥而入。皇帝李昆和太子李佑，从东宫走了出来。 李昆站在台阶高处，怒斥道：“雍王，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李齐认为胜券在握，毫不在意道：“当然是想要做皇帝。这位置，父皇能做，儿臣也能做。” “朕说过，朕若不给，你不能抢。” “儿臣今天就抢了，父皇又能怎样？” “朕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带兵退出去，朕饶你性命。”李昆沉声道。 一旁的李昭失去耐心，抽出利剑，大声道：“请皇爷爷退位，让位给我父王。皇爷爷可当太上皇，安享晚年。” 李昆一脸的不屑，“朕若不退位呢？” “皇爷爷若是不退位，就别怪孙儿了。”李昭说完，正要率人杀向高处，逼迫李昆下诏退位。 正在这时，数千御林军从东宫内涌出，两侧也突然出现不少禁军，手持弓箭对准雍王兵马。 李昭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皇帝早已察觉到雍王府的谋划。对李齐道：“父王，皇帝已有准备，当速速退去。” 李齐无奈，只能匆匆退出东宫。退出前，不甘心的看了眼天成帝，发现李昆也在看着他，面无表情。 李昭退出东宫后，一刻不敢耽搁，回府邸接了母亲和妻妾，然后和父亲李齐，还有家兵一并逃出长安。 谋反这等大事，岂能轻易放过。李齐和李昭逃出长安不久，李昆立刻命禁军统领独孤凌，率两万铁骑，追杀李齐父子。 这两日来，独孤凌像个疯子一样，一刻不停，紧紧追在李昭等人身后。 这可把李昭等人逼得够呛，别说睡觉了，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每天精疲力竭，担惊害怕，唯恐脑袋第二天不在脖子上。 原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慎从马上摔下，然后被李昭占了身子。 李齐带众人出长安后，逃往汉中方向。原身之前问李齐，为何往汉中逃。 李齐说汉中在齐国手里，可以借机去齐国避难。 如今李昭穿越过来，觉得投奔齐国不太靠谱。万一齐国不愿得罪魏国，把他们交出去怎么办。而且，他作为大魏皇孙，也不甘心投奔他国。 正当李昭胡思乱想时，已能看见汉中的大山。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的追兵也赶了上来。 第2章 绝不回去 独孤凌追了上来，距离李昭等人，已不到五百步。 李昭大惊，连忙对李齐道：“父王，独孤凌就在后头，我等速度要加快，前面是深山，不利骑兵行动。只要躲进深山里，还有机会。” 李齐面如死灰，喃喃道：“没用的，跑不掉了，我也没力气了。” 李齐确实是累了，不仅是他，所有逃出长安的人，经过日夜奔波，风餐露宿，皆是身心疲惫。 独孤凌认为李齐已无法再逃掉，没有让骑兵大举杀上来。仅派一人过来，此人对李齐道：“末将禁军校尉赵凯，独孤将军有令。如雍王殿下愿意放下兵器，随他回长安，可饶殿下一命。” 李昭见李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只能替他道：“可否让我等商议一下，不会太久，最多一刻钟。” 赵凯犹豫了下，然后禀告了独孤凌。独孤凌思考片刻，很快同意了李昭的请求。 李昭松了口气，将水壶递给李齐，李齐猛灌了几口，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李昭道：“父王，眼下独孤凌暂时没有行动，我等骑快马，尚有机会逃进深山。” “没机会了，你不知道独孤凌的厉害。还没有人能从他手上逃掉。”李齐满脸的绝望。 “即使逃不掉，也要逃，绝不能回长安，我们犯下可是逼宫的大罪。如果回到长安，哪怕侥幸不死，也会被圈禁。等陛下驾崩，太子登基后，也不会饶恕我们。”李昭毅然道。 古往今来，逼宫失败者，从来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之前上万人在城内厮杀，死了这么多人，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一旦回去，将任人宰割。 “昭儿，放弃吧。我登不上皇位，你也没有机会。”李齐以为李昭还没死心。 “父王，儿子有自知之明。若能活命，岂敢再奢望其它。现在重要的是赶紧逃离此处。晚了，就来不及了。”李昭再次劝道。 李齐颓然道：“没希望了，你看看你母亲、妻妾，还有其他人，他们能跑的动吗，何况你母亲身体向来不好。” 李昭默然，这几日他一刻没有休息，其他人也是。女子体力本身不如男子，想必更是疲惫。 雍王妃白氏和李昭妻妾也走了过来，白氏落泪道：“昭儿，若好好求求陛下，有可能会放过我们。” 白氏出身关东名门，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李昭又看向他的两个妻妾。妻子南宫音和妾室刘莹莹，二人均是天生丽质，长相清秀。李昭娶了她们后，对她们一直很好。 二人脸上同样难掩疲态，南宫音劝道：“夫君，败局已定。当前，只能速速返回长安，请求陛下的宽恕。”刘莹莹也是持同样想法。 “早知当初不该听你之言，若不作乱，我岂会落到这般下场。”雍王李齐突然说道。 李昭这下不开心了，雍王府又不是我说的算。 “父王此言不妥吧，之前父王明明说过，这太子之位本该属于你。父王早有谋反之意，与我何干？”继承原身记忆的李昭，立刻回怼道。 “你整天结交民间之人，还找来一些术士，说我有天子之气，都是被你害的。”李齐一脸的懊恼。 “不管那些术士怎么说，都无法改变父王心意。你以为儿子不知道吗，早在我幼时，父王就私自造了龙袍。父王想要干什么，这不显而易见的事吗。”李昭反驳道。 “我是造了龙袍。而你呢，你还伪造传国玉玺，打算假传圣旨。” “我是私造玉玺，这事父王难道不知道吗。我记得，父王当时还夸赞我，做事颇有谋略，父王这么快就忘了吗。”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若做了皇帝，你就是太子。” “父王现在承认，你才是主谋是吗。”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握有这么多精兵，本来可以事成。因为你做事不周密，导致功亏一篑。” 李昭放声大笑，嘲讽道：“我做事不周密？儿子大牙都要笑掉了。你去长安城里问问，谁不知道雍王想要做皇帝。平民百姓都知道，更别说皇帝和太子。谋反这样的大事，应不动声色，暗中谋划，父王连这都不明白吗？” “我年幼时，父皇明明说过，将来让我执掌江山。”李齐被骂的有些委屈。 “这个谁能证明。哪怕陛下真说过这样的话，又能怎样呢？嫡庶有别。皇帝只要不傻，都会优先让嫡子继位。” 大敌当前，李昭不愿再继续撕逼，见李齐还想再说话，不耐烦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能回长安。你若想回，就回去吧。我是死都不回去。我今年才十七岁，父王想让我被幽禁到死吗？” 李齐无奈叹道：“你不回去，还能去哪里。你若想投奔齐国，那就去投吧，或许有机会保命。” “儿子不回长安，身为大魏皇孙，也不会投奔齐国。” “什么意思？难道真去深山里做山大王。”李齐诧异道。 “是又怎样。做山大王也不错，最起码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任人宰割强，” “哈哈.........”李齐不屑笑道，“真是无知，你自幼锦衣玉食，岂能受得了深山中的穷苦。” 南宫音和刘莹莹听说李昭打算逃进深山，脸色不由变了变，这比投奔齐国还要糟糕。南宫氏是关中名门，刘莹莹也出身书香世家，两女自幼没吃过苦。她们已习惯呆在繁华的长安，若让她们整日呆在深山老林里，岂不是要她们的命。 刘莹莹赶忙劝道：“你是皇长孙，陛下必不会害你。顶多训斥你几句，家父也会上表替你求情。夫君莫要冲动，回长安吧。” 刘莹莹这话，要么坏要么蠢。李昭可是拔剑对着皇帝，要求皇帝退位。无情最是帝王家，这等大罪，必会受到重罚。 时间紧迫，李昭不想再耽误时间，道：“你二人如要回长安，我现在就写下休书，撇清和我的关系。这样或许能帮到你二人，减轻陛下对你们的责罚。” 两女闻言，默然不语，神情复杂。 夫妻既然不能共患难，分开也不是坏事。何况，如今的李昭毕竟不是原身，对两女并无多深感情。 片刻后，李昭写好两封休书，分别交给两女。南宫音和刘莹莹接过休书，眼含泪水。 李昭果断召集众人，言愿意追随他的人，他日后必不会亏待众人。若不愿追随，也不强留，现在即可自行离开。 大部分人已心灰意冷，在独孤凌威压下，选择了投降。尤其是参与作乱的禁军将士，因家人多在长安，不愿再追随李昭。 很快，一只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一百多人，留下大多是雍王府家兵。 第3章 进入大山 看着剩下的一百多号人，李昭长松口气，不算太糟糕，总比没有强。 李昭很清楚，这些留下的人，并非都是愿意效忠于他。其中部分人，是担心回去后有性命之危；因没好的去处，故暂时留在李昭身边。 这些留下的人里面，家将刘轩、周文等人擅长战场冲锋；王子辰善于谋划。 王子辰曾多次劝说李齐父子，不要急着谋反，当尽可能保持低调，眼下时机未到。可惜李齐没听他的话。 最后，李昭向母亲白氏，父亲李齐，磕了一个响头。这次，逃离长安的人群里面，还有李昭的几个兄弟姐妹，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再活着相见。 李昭对刘轩等人道：“独孤凌为人机敏，不会轻易放松警惕。我等虽骑快马，仍有可能会被追上，还需等待时机。” 指向离开的人群，又道：“等这些人全部离开。对方会暂时误以为我等全部投降，心中有所松懈。同时，分散开的人群，也可暂时挡住对方骑兵。机会只有一次，尔等若看见我翻身上马，立刻随我狂奔，不要回头。哪怕背后是万箭齐发，也要鞭打坐骑，加速离去。” 众人觉得此计不错，眼下也没更好办法。 半刻钟的时间快要到了，独孤凌看见很多人，垂头丧气向这边走来。这里面也有雍王李齐的身影。 独孤凌松了口气，主谋李齐既然放弃了抵抗，说明这次的追击已经结束。麾下士卒多以为任务已经完成。独孤凌完全没想过，李昭敢独自离去。 李齐毕竟是皇长子，李昆暂时没废除他的王爵。独孤凌下马，迎接李齐等人。 李齐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声音无力，问道：“父皇打算怎么处置我？” 独孤凌淡淡道：“末将尚未收到圣谕，请雍王殿下先随我回长安。” 正在这时，麾下一员校尉突然道：“启禀将军，前方有百余骑突然南逃。” 独孤凌神色一紧，忽然想到什么，急道：“雍王殿下，敢问世子人在哪里？” 李齐道：“昭儿不在这里，他不愿回长安。” 独孤凌听完，立刻翻身上马。带麾下骑兵朝李昭的方向追去。 刚追不到百步，因前方还有不少投降的人群。独孤凌不想撞到他们，被迫放慢速度。穿过人群后，再次加速追赶。 李昭隐约能听到，身后铁蹄不停踩踏大地的声音。即使如此，他不会回头看。李昭甚至脱掉了盔甲，只为了速度能更快些。幸亏前世学过骑马，不然真的死定了。 追了一炷香时间，距离始终没有拉进，眼看李昭等人即将进入大山，独孤凌果断下令射箭。因为距离不够，只有不到十人被射落马下。 前面道路越来越坎坷，已不适合骑马。李昭下令众人弃马，向深山中跑去。 独孤凌追到此处，见前方深山层峦交错，树木茂盛。同样命令下马，跑步继续追赶李昭。 大山里的道路，坑坑洼洼，异常难走。独孤凌为加急赶路，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摔了一脚，嘴里吃了一把土。心中恼火，命令麾下，无论如何都要捉到李昭，死活无论。 雍王李齐毕竟是皇长子，独孤凌不敢杀他。而李昭是皇孙，且深度参与逼宫，皇帝二十多个皇孙，即使杀了李昭，也不会严惩独孤凌，顶多训斥一番。 李昭心里也苦，山里的路竟然这么难走。刚才摔倒了几次，导致膝盖和手臂有轻微摔伤。为了加快速度，身上只留下一柄长剑，包括钱粮在内，该扔的都扔了。以后吃饭都是问题。 想想穿越过来这两天的经历，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被雍王和原身这对奇葩父子坑惨了。 近来仔细梳理原身的记忆，发现雍王果真是志大才疏之人。只一味谋取太子之位，殊不知他人也在算计雍王府。李昭严重怀疑，府邸内早有人被收买。要不然的话，雍王兵马刚一杀到东宫，皇帝李昆怎会已提前做好周密布置。 李昭摇了摇脑袋，当前不宜多想，要想法尽快摆脱身后独孤凌的追击。 忍着疲惫，李昭加速前行。随行部众，其中年长者，累的实在跑不动，躺在地上，被身后的独孤凌抓住。 李昭担心其他人坚持不住，安慰众人道：“诸位莫慌，我等已轻装前进，但独孤凌及其麾下皆身着盔甲，速度上肯定比不上我们。且其不熟悉山路，待天黑后，我等即可摆脱身后追击。” 李昭说的没错，天黑以后，大山中一片漆黑。茂密的树木，挡住了一些月光。独孤凌即使点起火把，视野仍然有限。 等到第二天天亮，独孤凌完全失去李昭等人的踪迹。茫茫深山中，想要找到李昭，是非常困难的事。 身旁副将劝道：“将军，我军已追回雍王等人，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前方是汉中地界，继续追下去的话，难保不会遇到齐军。” 独孤凌心中实在不甘，但身上带的干粮也撑不了多久，无奈道：“回长安。” 独孤凌不知道的是，李昭等人就在他右侧的一个山坡上。距离不到两百步，众人大气不敢喘，唯恐被发现。 李昭心里郁闷，本想利用黑夜的掩护，彻底摆脱掉独孤凌。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走错路。他在深山里转了几圈，本以为已经成功摆脱追兵，正暗自欣喜的时候，抬头一看，独孤凌竟在不远处。好在对方没有继续搜寻，带人退了回去。 周文道：“世子，独孤凌已离开。我等也要尽快离开此地。” 李昭迟疑了下，道：“我知诸位这几日不容易，但独孤凌为人狡诈。搞不好还会返回来。我等如今位置比较隐蔽，适合藏身，也适合向各个方向逃去，最好继续待在原地。等一、两个时辰后，独孤凌如不回来，我等再出去。” 没想到竟被李昭猜中，独孤凌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又原路返回。查看周围没有动静，终于彻底放弃。 李昭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的问题是：众人何去何从？ 见众人齐齐望向他，李昭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嘴角含有一丝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其实他内心紧张的要死，这个队伍仅剩下一百余人，且众人心思各异。他目前是众人主心骨，若脸上露出些许慌张之色，这个队伍立刻就垮了，众人极有可能离他而去。雍王世子这个身份，已无多大用处，他可不想当一个光杆司令。 第4章 夜袭黑虎岭 李昭站在高处，轻笑道：“一个个干嘛沉着脸，死里逃生该是幸事。独孤凌如此厉害之人，依然被我等轻松摆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众人闻言，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笑意。 见众人神色缓和，李昭道：“刘轩、周文，你二人各自带些人，去前面探探路，打探下周围情况。如周围有什么大的山庄或土匪山寨之类的，不要打草惊蛇，速速回来告知我。”又看向一人道：“子辰，你带些人，去山里采摘一些野果之类的。弓箭也带着，如遇禽兽，将其射杀，给大家改善下伙食。先填饱肚子再说。” 众人听令而行，各自离去。 赵信才和孙丰二人，是李昭之前在雍王府的两名亲信。二人没有随雍王回长安，选择留在李昭身边。 赵信才为李昭弄来一壶泉水，李昭饮下后，对二人道：“这几日一直在赶路，你们也辛苦了，休息下吧。” 二人连称不辛苦，李昭都落到这般地步，两人态度依旧恭谨。 到傍晚的时候，王子辰回来了。不仅采摘了不少野果，李昭还看见一头硕大的山羊。 王子辰洗干净一个野果，递给李昭。 意外的是，李昭摆摆手拒绝，一脸正色道：“刘轩等人还没回来，大家皆如此辛苦，我怎可以独自享用。先把这些果实分给众人，这头羊等刘轩回来后再享用。你也辛苦一天了，先休息下吧。” 没错，李昭是在作秀。其实他饿得要死，恨不得现在就把羊烤了。 但他脑袋依然清醒，他如今已不是雍王府世子，无权无势。若再不安抚人心，摆什么皇孙的架子，岂不是找死。他身边这一百多号人，身上皆持有刀剑。万一遇到个少脑子的，要刺杀自己，情况就不妙了。 王子辰眼神诧异，暗想：以前的李昭可不是这个样子，难道是遭此变故，以至于变了性格。 不一会，刘轩、周文等人回到此处，李昭让孙丰烧火，准备吃羊肉。 李昭很关心周围情形，对二人道：“辛苦了，可有什么发现。” 刘轩拱手道：“启禀殿下，据属下发现，方圆十里，几乎廖无人烟。但在一处山岭上，发现一个山寨。山寨中约有七、八百人，其中还有不少妇孺。” “山寨中青壮，持有什么兵器。”李昭道。 “兵器简陋，多是棍棒，扁担之类，仅少数人持有刀剑和长矛。山寨防守异常松懈，我等即使就近观察，也未被发现。” 李昭猜想，对方应该只是一帮农民，但为何会在此处呢。 一旁的王子辰突然道：“据我所知，齐国汉中刺史王景为人残暴，强行征收各种苛捐杂税。汉中百姓生活，日渐难以为继，刘统领说的那些人，应该是逃难的百姓。” “这种败类，齐国为何还不将其严惩。”周文不解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据说王景和齐国某位皇子关系不错。”王子辰道。 李昭心中已有主意，“先别管这些，等吃完抓紧时间休息下。今夜子时出发，拿下这个山寨。此次出战，还是刘轩、周文领兵。若交战中，对方愿意投降，不可随意杀戮。”他现在急需一个落脚点，总不能真在大山里当个野人。 赵信才和孙丰带人将山羊剥皮洗净，然后割下羊肉，没想到二人手法还挺专业。 一群人围着火堆，大口吃了起来。孙丰烤好一根羊腿，递给李昭，李昭貌似随意道：“我已吃饱，把他给刘将军吧。” 刘轩接过羊腿，眼神里流露感激之色，他很久没吃东西，确实是饿了。 用一根羊腿，换来手下将士的忠心，这很划算。 吃饱喝足后，众人原地小憩。孙丰也在闭目养神，他没有留意到，李昭在其身后盯着他，眼神异样。 子时已到，李昭沉声道：“出发。” 众人结束休息，悄悄往山寨逼近。雍王府家兵训练有素，一百多号人，皆保持静默。在刘轩、周文率领下，分两队行军。 很快，众人到了山脚下。借着月光，李昭仔细查看该山寨地形。该山寨位置险要，两侧是高耸的峭壁，中间道路不宽，易守难攻。庆幸的是，防守之人甚少。他还看见，远处的几个值守之人，貌似躺着地上睡着了，一动不动。 李昭心中大喜，对刘轩等人点点头。刘轩会意，带兵悄悄上山。又对周文道：“尽快控制山寨大门处，不要让一人逃出山寨。” 刘轩轻松上山，直到大门处才被发现。山寨中人大吃一惊，完全没想过会有人上山，其中一人连忙跑入山寨，通知有人来袭。 刘轩见被发现，立刻拔刀砍去，很快将大门前众人砍翻在地，然后顺利杀入山寨。 山寨中人被吵醒，听说有人来袭。也不知敌人多少，个个惊慌失措。他们之前是种地的农民，从未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很难做出有秩序的抵抗。 李昭进入山寨后，只见山寨中人四处逃散，一些孩童放声大哭。有人想逃往山下，却发现出口已被封堵，那都去不了。 这一战很顺利，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预想中的血战根本没有发生。 李昭让人不停高喊：“投降不杀！” 山寨中人见逃跑无望，纷纷投降。有少数人不死心，见李昭身边人少，举起扁担和长矛径直向李昭冲去。李昭见状冷笑，这些人很快被周文拦下，然后被砍杀在地，肠子都流了出来，吓懵了山寨中人。 李昭唤来山寨一老者，询问这座山岭叫什么名字。 老者答：“黑虎岭。” 李昭喃喃道：“黑虎岭，这名字不错。”又问道：“你等为何会在此处。” “我等原本是附近县城的百姓，因官府多次强行征收赋税。若不交，则要服劳役。然，要缴纳的赋税太多，实在是交不起。此处远离县城，人迹稀少，故逃到此处。” 李昭心中感慨:也是苦命人家。见大局已定，山寨中人皆被控制。于是大声道：“我知你们心中不安，但不要害怕，我非滥杀之人，更非恶人。只要不反抗，你们可继续在黑虎岭上安稳度日。我既然占了这黑虎岭，同时也会保护你们。” 山寨中人闻言，神情缓和不少。见李昭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于是彻底放弃了抵抗，选择躺平。 第5章 皇帝的处置 占据黑虎岭后，统计山寨中青壮约有四百多人。李昭将他们全部打散，并入自家部众。并提拔雍王府家兵为小统领，加强对军队的控制。让刘轩、周文他们负责训练青壮。 天亮后，李昭仔细查看黑虎岭。黑虎岭比他想象的要大，山寨中起码可容纳五千多人。而山寨内还有不少粮食，够目前所有人吃两个月。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一个容身之处，也不知回长安的雍王怎么样了。 ................................................. 雍王李齐逼宫失败，逃出长安，仅三天时间就被逮了回来。 李昭之前猜的没错，逼宫这样的大罪，肯定会受到朝廷严惩。大部分作乱之人，皆被斩杀，长安城一时血流成河。 尤其是雍王府的家兵或亲信，直接被吊死在城墙上，尸体暴晒在烈日之下，用来威慑心怀不轨之人。不少人在死前，深深后悔返回长安城。早知当初追随李昭，哪怕做野人，也比没命强。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南宫音和刘莹莹两女，持有李昭的休书，未被杀。允许她们各自返回南宫家和刘家，但未经皇命，终身不得出自家府邸。 李昭几个兄弟姐妹，全被贬为平民，终身幽禁在宗府。估计这辈子，很难再看到太阳。白氏受了刺激，很快撒手人寰。 今日是大早朝，李齐一脸的颓废，低着头，跪在大殿上，再也没有往日的气宇轩昂。 百官站在两侧，大魏天成帝李昆坐在皇位上，冷冷看着下面的李齐。 “为何要造反？”李昆沉声道。 百官心想，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想做皇帝。 李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怎敢这么讲，诺诺道：“儿臣糊涂，受昭儿所惑。” 李昆怒道：“可笑，你身为人父，竟将罪责推到自己儿子身上，难不成他才是雍王，你不知羞耻吗？” 李齐深深低着头，不敢言语。 “李昭人呢？怎么没看见他。”其实独孤凌早已上报李昭之事，详细了解后，没有惩罚独孤凌。李昆也没想过，李昭竟敢逃进大山里。 “昭儿说，如果回长安，即使不被杀，也会被幽禁到死。他宁肯做山大王，也不回长安做阶下囚。”李齐道。 本以为听了这话会生气，李昆却是轻笑道：“昭儿这话，倒也没说错。”然后又对李齐道：“你真是没出息，身为李氏皇族，若败了，能逃则逃；如逃不掉，则应自刎谢罪，竟然就这么灰溜溜回来了。”李昆一脸的鄙夷，眼神中隐隐有些失望。 李齐满脸的惭愧，又往下低了低头。 百官听闻李昆此言，表情异样。有人觉得，这话貌似还有些道理。 太子李佑，三皇子赵王李武，四皇子晋王李宣皆是面无表情，静静的站着。 “你们几个都说说吧，该如何惩治他。”李昆指着几个皇子说道。 太子李佑第一个站了出来，行礼道：“启禀父皇，大哥既已认罪，当从轻处置。” “具体如何从轻处置呢？” “幽禁府内即可。” 太子李佑这个提议，并不算严厉。对他来讲，如今李齐已没有任何威胁，没必要赶尽杀绝。更何况，如提议杀了李齐，保不准百官和李昆心里会怎么想。 赵王李武和晋王李宣相继出列，表示认同太子的提议。 李昆思考片刻，道：“将李齐贬为平民，圈进在宗府。”他最终没有杀李齐，这是他的长子，他曾经对李齐给予厚望。李昆心中明白，李齐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李昆道：“都退下吧，太子留下。” 待百官和其他皇子退出大殿后，李昆道：“这样的处置，你心里是否满意。” 李佑立刻跪下道：“父皇用心良苦，儿臣铭记在心。” “你可知，朕为何不把太子之位给李齐？” “儿臣不知。” “原因很简单，李齐扛不起大魏的天，甚至没有他儿子李昭有骨气。李齐处事鲁莽，一遇挫折，容易丧失斗志。若他日后真继承了皇位，大魏危矣。” 李佑低头不语。 李昆继续道：“站起来，你告诉朕，当今天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李佑缓缓起身，心中思量，李昆为何问这样问题，天下是何情形？这不显而易见嘛。 李佑心中清楚，他的回答非常重要，甚至直接影响他的太子之位。 于是毅然道：“大魏内部，关东各个节度使狼子野心，早有反意。然，顾忌关中铁骑，不敢轻举妄动。草原杂胡，屡屡进犯河北。而在南方，齐国从未放弃北伐。” “你说的不错，大魏四面皆敌。所以我不敢将江山交到李齐手上。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李昆又道：“比方草原杂胡进犯河北，而将他们驱离的，并不是朝廷的兵马。幽州节度使多次击败草原部落。若朝廷收复了幽州，就要面对这些蛮夷。而朝廷虽有能力击败杂胡，自身实力却会受损。一旦朝廷禁军实力受损，又如何威慑那些野心勃勃的节度使。” “父皇英明，儿不及也。”李佑恭敬道。 “朕刚继位时，外部更加恶劣。现如今已收复了河东和洛阳等地。不管是朕，还是将来的你，要做的是，慢慢积攒国力，逐渐蚕食关东。若拿下荆襄或淮南，则可寻机攻打齐国，然后一统天下。” 李昆曾经想过攻打汉中，但汉中地势实在险峻，且魏国骑兵不擅长山地作战。齐国只需扼守险要关口，待魏国粮草耗尽，自会退兵。最近一百年来，这招屡试不爽。 “请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让父皇失望。” “李齐这件事，就这样吧。该杀的也杀了，该关的也关了。至于李昭，只要他不回长安，不投奔齐国，是生是死，随他去吧。” “儿臣遵命。” “你下去吧。”李昆挥挥手。 “是！” 李佑离开后，李昆突然道：“那人还没传来消息吗。” 身边一老太监道：“是的，自从逃出长安，此人尚未传来任何讯息。” 回话之人，宫中常称之“赵公公”，赵公公自李昆登基后，一直尽心服侍李昆。当年李昆铲除宦官时，赵公公仍誓死效忠李昆，帮了不少的忙，属于李昆心腹之人。 李昆表情疑惑，道：“不应该啊，难不成他被发现了。” 赵公公默然不语，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6章 杨智 李昭占据黑虎岭已有半月，这期间，未有滥杀之事发生。他偶尔还会和山寨中人闲聊，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山寨中人，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逐渐适应李昭等人的存在。一些妇女孩童，经常会围观士卒训练，也不担心士卒伤害他们。 山寨里有一人，姓杨名智，年近五十，头发已半白。嗜好饮酒，却很少醉。 杨智是个老书生，不仅读过四书五经，也读过各类兵法等其他杂书。年轻时，在县衙里当过文办。因偶尔遇见当地豪强子弟，当街调戏民女。杨智气不过，将其打伤，救下女子。 结果不仅赔尽了所有家产，还在县衙大牢里关了两年。 杨智出来后，回到乡下。安心读书，种地。乡民如遇婚丧之事，因杨智会写字，有时也会帮帮忙。乡民受不了官府欺压，逃至黑虎岭，杨智也跟着一起过来。 李昭攻打黑虎岭当日，杨智听见声响。并未理睬，仿佛这和他没关系，继续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因其年龄大，李昭未将其编入军中。没想到，此人却在近几日，频频来找李昭，要求从军。 李昭不想搭理他，一个老酒鬼，身上整天一股浓浓酒味，估计刀都拿不起来。 杨智见李昭瞧不起他，愤然道：“我之所以喜饮酒，乃是因郁郁不得志。古人云，人不可貌相，你怎可因我年老而小瞧我。我自幼熟读各类书籍，你又怎知我没有才干？” 李昭听后，有些讶异，试探问道：“军中长刀不到百把，其它多是棍棒之类；我近日正发愁此事，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杨智胸有成竹道：“此事简单，只要有了钱粮，何愁没有刀剑。” “方圆十几里廖无人烟，我去哪里搞来钱粮。”李昭道。 “在此处西北方向，约三十里处。有一大户人家，是柳城张氏。与其他豪强不同，张家府邸没在城内。府邸内家兵数百人，外观设计犹如碉堡，院墙较高，墙头还设有箭塔，防守甚严。周围山匪，皆不敢攻打此处。但府邸内钱粮众多，有张家几代人的积攒，可取而用之。” “你的意思是，让我攻打张家府邸？” “当然不是，我军实力较弱，根本不可能打赢。”杨智道。 李昭脸色一黑，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废话。 察觉李昭不悦，杨智急忙道：“在下的意思是，目前虽无法下手，但当我军实力渐涨后，可再攻打此处。” “你先回答我，目前去哪里弄来钱粮？” “除了劫掠行人，别无他法。” 李昭有些迟疑，“我听说汉中近些年来，山匪众多，商人多不愿经过深山。” 杨智微笑道：“有一个地方，肯定能劫掠到钱粮，只是有些危险，不知殿下敢不敢去。” “什么地方？” “首府南郑城外，约三里处有个山谷。经常有商户经过此处，殿下可让人埋伏在山谷附近，定会有所收获。” 李昭不悦道：“此处距南郑太近，城内有上万齐军。一旦被发现，恐难以活命。” “富贵险中求，就看殿下敢不敢了。若选在傍晚下手，得手后迅速躲进深山，或可成功逃脱。在下熟悉周围地形，愿为殿下指路。”杨智道。 李昭犹豫良久，终于狠下心来，“那就试试吧。” 黑虎岭实在是太穷了，李昭决定铤而走险。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今天不行，我有要事处理，需明日。”李昭眨了眨眼睛，眼神异样。 ................................................... 当晚，李昭在山寨中设宴，款待之前和他一并从长安逃离出来的部众。地点是山寨内一处规模较大的厅堂，此厅堂是李昭占领此地后，让人新搭建的。 他很早前就有打算举办这场宴席，但当时黑虎岭上人心未定。如今，局势已被李昭基本控制。 虽没有当初在长安那般权势，却已无性命之忧。 事实上，当众人逃出长安后，心中不由迷惘，不知以后该何去何从。包括王子辰、周文这些人在内。有人想要投奔齐国，有人想过投奔关东藩镇，还有人对未来失去信心，只想回乡隐居。 随着李昭率领众人，成功摆脱独孤凌的追击，又为他们找到一安身之处。在黑虎岭上，暂时不愁吃不愁喝，也没性命之忧，李昭更是待人和善。众人心理逐渐发生了变化。开始觉得，和以前在长安城一样，继续效忠李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昭敏感的发现了众人态度的转变，这才有了今天的这场宴席。 山上条件简陋，山珍海味肯定是没有。军中有经常派人在山下狩猎，偶尔也能吃到肉食。碗里的米酒，虽不如雍王府的香醇，众人勉强可以接受。 李昭最后一个入内，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李昭满脸笑意，抬了抬手，“诸位，这里不是长安，不用多礼，都坐下吧。” 等众人入座后，道：“刚来黑虎岭时，我就想要宴请诸位。但当时情况，大家也知道。山寨里人心不稳，诸事繁杂，这事也就耽搁了。在这里，我向诸位赔罪，这杯我先干了。”说完，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即使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李昭依然带有以前的生活习气。酒桌上，不管什么事，先干一杯再说。不仅融洽感情，也活跃了气氛。 刘轩道：“这几天，殿下为了我等这些亡命之人，日夜辛苦；我等也该敬殿下一杯。” 下面众人连忙举起酒碗，正要喝下。 李昭突然看向一人道：“孙丰，你把酒碗放下。其他人可继续，你不行。” 孙丰表情诧异，慢慢放下酒碗，眼神黯然。其他人喝完后，放下酒碗，心中奇怪，不知李昭是何意。只有王子辰依旧淡定，仿佛知道了什么。 李昭沉声道：“今天，我要谢谢诸位。即使逃出长安，依然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借着这个机会，我会和诸位好好聊聊以后的事情。在说这些之前，以前的事情必须先要做个了结。” 台下异常安静，众人皆凝神贯注看着李昭。 “为何我等会流落此处？原因诸位也清楚，我和父王逼宫失败，被迫逃出长安。但为何会失败？孙丰，你站出来，告诉大家，失败原因是什么。” 孙丰缓缓起身，勉强挤出一些笑意，道：“殿下，这是何意？我怎么可能知道？” 李昭冷冷道：“父王和我定下了出兵的计划，仅一个时辰后，就杀向东宫，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谁能想到，当雍王府兵马赶到东宫时，陛下竟然已经设好了埋伏。很明显，有人事先告密。我记得很清楚，当初谋划此事时，你就在一旁，熟悉整个计划。” 第7章 画饼 台下诸位听到此言，皆又惊又怒。 因为此次逼宫失败，不仅没了荣华富贵，还导致他们流亡深山，连累了在长安的家人。 很多人愤怒看向孙丰，赵信才坐不住了。他和孙丰一样，早在七、八岁时就进了雍王府。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服侍雍王父子，关系极好，他自认非常了解孙丰，实在想不通李昭为何要这么说。 赵信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孙丰，刚才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孙丰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赵信才，然后道：“殿下，可有什么证据。” “有人告密，这一点是肯定的。我一开始没想到是你，当时还有其他人也在场，每个人都有告密的可能。但逃离长安后，你的一些举止让我起了疑心。” 李昭继续道：“当初独孤凌追赶我等时，你明明在队伍最后面，在你前面几个人，被射落马下，你却未被射中。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个巧合。进入大山后，我趁着黑夜，本想彻底甩开独孤凌。结果距离不仅没拉远，反而差点被发现，而当时在前面引路的人正是你。从那时开始，我开始怀疑你。进入黑虎岭后，你多次想要走出山寨，理由是去山中狩猎。但我记得你明明不擅长射箭。况且我早已下令，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山寨。” 李昭说完，孙丰面如死灰，不再辩解。 赵信才难以置信看着孙丰，想不到这竟是真的。 “你幕后之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被买通的？”李昭道。 孙丰知今日必死无疑，自顾自坐下，喝下碗中米酒。缓缓说道：“我本一孤儿，迄今为止，不知父母是何人。刚记事时，被一人收养。他待我极好，给我吃穿，教会我读书写字。我视其为父亲，无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之后，我进了雍王府。在府内用心做事，很快就到了世子的身边。至于哪人是谁？请世子见谅，我不能讲。”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也不用他再讲下去，众人已清楚是怎么回事。 孙丰不管众人是何表情，喝了一碗又一碗。 李昭一声长叹，道：“你为雍王府效忠多年，这份功劳我铭记在心。但因为你的背叛，害死了这么多人，我不能再留你。我会给你个体面，留下全尸。你死后，择一幽静处将你下葬。” 孙丰起身，郑重向李昭行了一礼，又向其他人行了一礼。 “赵信才，你带他出去吧。” 两人出去后，厅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不一会，赵信才独自走了进来，剑鞘上带有少许血迹。 赵信才坐下后，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些许悲伤。 见厅堂内气氛有些压抑，李昭道：“诸位，以前的事情，已经暂时做了一个了结。如想要全部了结，还需日后杀回长安才可以。接下来，该谈谈以后怎么办。” 知道重点来了，众人打起精神。 “从即日起，正式建立‘昭武军’，我为昭武军大元帅，王子辰为军师，暂时以黑虎岭为根基。以后，诸位就是昭武军的栋梁。我提议，一起为昭武军大业干杯。” 台下众人皆高举酒碗，和李昭一道饮下。 李昭强装淡定，其实心里有些小虚。加上黑虎岭上原本青壮，昭武军总共才四、五百人，长刀也有一百多把。至于他所说的大业，下面有多少人会相信，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即使如此，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人只有能看到希望，才会有奋斗的动力。 因为刚才孙丰之死，厅堂内沉闷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李昭心中一动，“我统计了下，台下共有一百二十人。我李昭敢向天起誓，只要尔等一直在我身边，我绝不会亏待诸位。封侯将相不敢说，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诸位。你们面前的粗茶淡饭，以后都会是美酒佳肴。” 不管他们信不信，画一张大饼，还是有必要的。 众人闻言，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却表情淡定，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王子辰微笑的看了眼李昭，暗道：了不起啊，没想到殿下年龄不大，这手段竟比雍王还要厉害。明明可以暗中处理掉孙丰，却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揭露事件经过，将失败原因全推到孙丰身上，一定程度上，化解不少人对雍王父子的怨气。孙丰固然有错，但雍王做事不细，府邸内肯定有不少人被收买。处理掉孙丰后，又立刻为众人指明方向，许下承诺，收揽人心。 王子辰自从来到黑虎岭后，很少主动为李昭出谋划策。但不得不承认，李昭做的很好，人心依然向着李昭。 众人也是饿了，纷纷吃喝起来。待厅堂内气氛逐渐火热，不少人主动过来给李昭敬酒。 李昭完全不摆架子，不管谁敬酒，照喝不误。在他看来，这些米酒度数很低，就像水一样，不管喝多少，都不可能醉........才怪！ 不到十碗，李昭醉的像头死猪，一动不动。 幸好，下面众人也喝嗨了，没人太在意。 今天这场宴会，李昭办的很及时。从长安逃出后，众人一直小心翼翼，终日惶惶。今日终可放开畅饮，舒缓身心。 赵信才见李昭已喝的不省人事，将其背回房间。 一觉睡到大中午，李昭醒来后，头痛欲裂，连喝了几碗水。摸了摸额头，暗道：饮酒误事啊。 他原打算，等宴会结束后，和刘轩等人商量出兵的事情，结果竟然一醉不醒。 也是怪了，杨智那老头天天饮酒，也没见他醉过，难道喝的不是一样的酒？ 赵信才见李昭醒了，为他打了一盆水。本来这些事情该是侍女来做，但这里不是雍王府，李昭不在乎这些。 简单洗漱了下，让他去唤刘轩、杨智、周文、王子辰等人。 第8章 冒险劫掠 等众人到了后，李昭说了去南郑劫掠的事。 众人有些犹豫，觉得此事风险有些大。周文道：“得手后，若我等迅速逃入密林，杨先生是否熟悉周围路线。” “在下曾多次去过南郑，自然是清楚。且动手时间选在傍晚，我等也可借助黑夜的掩护，摆脱掉南郑守军。”杨智自信道。 李昭决心已定，“杨智、刘轩、王子辰三人，带三百人随我出发。周文和赵信才留守黑虎岭。” “是，殿下。” “还有一件事，通知下去，以后不要再喊我殿下，我这雍王世子的身份，估计早被陛下废了。我是昭武军大元帅，称我大帅即可。” “是，大帅。” 李昭原打算早上出发，杨智却建议半夜就开始行动，否则难以提前赶到南郑。 带去的三百人，其中一百人是来自长安。这些人训练有素，连东宫都敢闯，是此次攻击的主力。其他两百新兵，全当是带去练兵了。 山路果真难走，李昭走了十里路，被迫停下来休息会。让众人吃些干粮，恢复下体力。 一些新兵脸上未见疲态，反而是李昭早期班底一副劳累的样子。 原因也简单，这些新兵是本地人，经常上山，早已习惯崎岖难走的山路。 快到傍晚的时候，昭武军抵达杨智所说的山谷。为了更好的隐蔽，李昭命令众人躲在草丛里。 但一些新卒，纪律性不强。耐不住寂寞，时不时站起身来。李昭大怒，此处距南郑仅有三里，万一被守军发现，全军危矣。命刘轩立刻斩杀不守军纪的士兵，众人见状胆寒，不敢再乱动。 众人等了一个时辰，这期间，有不少行人或马车从山谷里经过。杨智建议李昭继续等待，这些马车没有护卫，且路过行人衣着朴素，估计没多少钱财，不值得动手。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有数辆马车经过山谷，车队里还有五十名护卫。 杨智急忙道：“大帅，可以下手了。” 李昭点点头，看向刘轩。 刘轩立刻指挥三百昭武军，分两路进入山谷，堵住山谷的两头。 车队领头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山匪。 “交出车里的东西，赶紧滚！”刘轩厉声道。 领头咬咬牙，怒道：“这是南郑邓氏的车队，家主和刺史王大人关系甚好。尔等若敢劫掠，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轩不再废话，三百人一拥而上。 而车队里五十名护卫，皆是邓氏养的家兵，身手并不差。其中一人冲破昭武军拦截，直奔南郑而去，意图喊来守军。 李昭心中着急，必须速战速决，也拿刀冲了进去。 刘轩盯上了车队领头，对方武艺不差。两人激战时，被其他昭武军士兵偷袭，右腿中了一刀，动作变得迟缓。刘轩抓住机会，长刀狠狠插入其胸膛。 见领头之人被杀，且昭武军占据绝对数量优势，车队其他人纷纷四散逃命。 “把车里的木箱赶紧搬走，莫言耽搁。”李昭急道。 木箱有些沉，幸好箱子不是很大，一个人勉强可以搬动。 众人急匆匆钻进山林中，向黑虎岭狂奔而去。王子辰心细，安排十几人在队伍后面擦去足迹。 南郑将领史牧，得知城外有人劫掠，心中又惊又怒。虽汉中深山里有不少山匪，还从未有人敢在南郑附近劫掠。 亲自带人出城，追捕李昭等人。 追了半个时辰，因天色已黑，山中可见度太差，被迫放弃搜寻。 李昭跑的太快，累的满头大汗，心情却很激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箱子里是什么。 直到天亮后，众人才回到黑虎岭。连忙打开箱子，前几个箱子并未见贵重物品，李昭有些失望。 刘轩拿过一个沉沉的箱子，长刀用力一砍，雪花花的白银洒落一地，众人大喜。 后面几个箱子里也多是白银、铜钱，大致数了数，约有一千多两。 有了这些钱，李昭首先要做的，是为昭武军购买一批兵器。迄今为止，军中一半以上的士卒，手中兵器只有长棍、扁担之类，实在过于寒酸。 “你想个办法，带些人去趟南郑。如果刀剑之类不太好买，购置一批枪头也行。”李昭对杨智道。 杨智想了想，道：“可假装售卖木柴，以此混入城中。但能否买到这些东西，在下也不敢保证。” “总归要试一试，难不成真要拿着木棍去打仗。” “在下尽力而为。” .................................................. 杨智没耽搁多久，第二天和刘轩一块带人启程前往南郑。 所有人皆扮作山中百姓，城门处卫兵盘问两句后，放他们入城。 入城后，刘轩道：“大帅说的这些东西，商铺里应该不太好买吧。” “我也有多年没来南郑，谨慎起见，最好去一些小的铁匠铺。” 一众人转了许久，进入一家位置略有些偏僻的铁匠铺。店里没多少人，杨智见里面摆着一些锄头、斧凿之类的铁器。 杨智询问店铺主人，可否打造几个枪头。 对方见杨智等人穿着寒酸，正要将他们赶出去。杨智没有废话，直接扔过去一锭白银。 店主态度顿时变得热情起来，信誓旦旦什么都能够打造。 杨智笑道：“若是数百柄长刀或长枪呢？” 店主脸色微变，“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钱不是问题，你只说这单生意能不能接。若是做不了，我等立刻离开，不再打扰。” 店主心中陷入艰难的抉择，想到自从王景当上汉中刺史后，官府对铁器管制越来越松懈，终于下定决心，“这单生意我接了。” “长枪和长刀哪个更便宜？”杨智问道。 “长枪也分很多种，价格一般比长刀便宜些。” “好，长枪即可，不用太过精良，但枪头必须锐利。” 来之前李昭对他说过，条件艰苦，长枪能刺人就行。 ............ 两人详聊许久，因杨智要的数量有点的多，铁匠铺一时半会造不出来。杨智带走了一批存货，交了些定金，约定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来取。 第9章 准备死战 一批又一批的长枪，长途跋涉，顺利运抵黑虎岭，士兵终于换掉了手中的棍棒。 练兵的事情，则交给刘轩、周文来负责。 杨智经常向李昭谈及，柳城外的张家是如何的富有，府内白银不下百万两；一旦将其攻下，昭武军可大肆扩军，实力剧增。 李昭听的颇为心动，敦促刘轩加快练兵，尽快形成战斗力。同时心中也产生一丝疑惑，杨智好像过分关注张家。 黑虎岭上大部分的时间，李昭都在专心搞钱搞粮，基本上能想到的各种办法，全部试过了。 前几日听说汉中深山老林里，有数座古墓； 他专门派人去找过，期望能挖出些值钱的东西。找了几天几夜，可惜什么都没找到。虽然他还没放弃，但山上没有摸金校尉，估计希望渺茫。 为扩展财路，昭武军经常在黑虎岭周围一些小路，埋伏下来，劫掠过路行人。如其中有青壮，则直接将其编入昭武军。可惜，和之前预料的差不多，收获并不大。 偶尔有百姓因生活穷困，主动来投，黑虎岭也全部接纳。 一个月后，刘轩告诉李昭，只要对手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人数相等的条件下，昭武军勉强可以一战。 为增强实战能力，杨智带路，周文领兵，吞并了附近两个规模较小的山寨。 此战后，昭武军扩兵到了八百余人，使用长刀仅有一百多人，其他皆是长枪兵。 人是多了，粮食却不够吃了。上次从南郑城外抢来的钱财，基本已经花光了。 王子辰大概统计了下，目前山上粮食最多只能坚持一月左右。 李昭心情沉重，一时也想不到去哪里搞粮。 杨智再次怂恿李昭，“张家府邸内家兵不到千人，人数目前和昭武军差不多。大帅既然没有粮食，何不攻下张府。其府邸内钱粮众多，一旦取胜，大帅不仅可以解决粮食问题，也可招兵买马，壮大昭武军。” “我军大部分是新卒，张府内不少家兵却身着精锐盔甲，如何能打赢？且其府邸修建如同一座碉堡，墙头上甚至有十几台床弩。血肉之躯，很难抵挡强弓劲弩。”周文提出异议。 “即使此战艰难，也要咬牙打下去。大帅来到黑虎岭已将近两月，仅仅扩兵两三百人。大帅不是说要成就一番大业吗？照当前进度，恐怕永远都做不到。况且军中粮食已经不多了，与其饿死，不如放手一搏。”杨智道。 李昭心中陷入沉思，他先前一直觉得昭武军不够强大，不具备攻打张家府邸的能力。但杨智的话点醒了他，昭武军进展过于缓慢。李昭能等得了，但其他人呢？尤其是那些雍王府的家兵，之前在王府里不愁吃不愁穿。现在来到了穷苦的黑虎岭，他们真的甘心一直过这种苦日子。 他决定打这一仗，即使此举有些激进，但若再不打开局面，人心恐怕就散了。 李昭沉声道：“传我军令，勤加练兵。一个月后，全军出击，攻打张家府邸。” 杨智面色一喜，“大帅英明，此战必胜。” 王子辰还是有些犹豫，“此战风险不小，若是败了，我等恐将死无丧身之地。” “我意已决，不必再议。”李昭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也要打这一仗。 众人见劝不了，也不再说什么。 ...................................................... 黑虎岭迅速进入了备战模式，之后的每一天，天蒙蒙亮李昭就穿衣起床，观看士卒训练。如发现有人偷懒，立刻当众严惩。直到天色变黑，才停止训练。 或许是因为训练强度过大，山寨里粮食吃的很快。本以为能坚持一个多月，最新统计了下，顶多二十多天，山寨就会断粮。 在士卒刻苦训练的同时，刘轩带人，花了好几天时间，将行军路线，及张家府邸周边地形摸了个清楚。甚至其府邸大门什么时候会打开，墙头上站有多少士卒，也基本搞清。 这一战，事关李昭身家性命，不能不用心。 众人商议战术时，皆认同绝不可强攻，否则伤亡太大。必须设法骗开府邸大门，然后迅速冲入府内，速战速决。 王子辰心生一计，每隔几天会有数辆马车为府邸运送木柴，士卒可藏有木柴中，借此混入张府。 第10章 攻灭张家 山中粮食基本快要吃完了，两三天后，黑虎岭就会断粮。 李昭告诉所有士兵，如果此战打不赢，大家都会饿死；无论多么困难，也要坚持打下去。 输了，大家一起完蛋；赢了，昭武军将脱胎换骨。 待准备充足后，包括李昭在内，全军八百六十一人，带上长刀、长矛，迎着朝霞，向目的地前进。 走到一半时，李昭令众人原地休息，吃些干粮，恢复体力，然后继续出发。 全军抵达一处山坡时，李昭下令全军趴下隐蔽。刘轩练兵这么久，基本达到了预期效果，士卒动作迅速，且没人敢随意暴露自己。 一个时辰后，手下来报，前方发现一车队，运送十几车木柴，刘轩立刻去做准备。 不一会，车队抵达此处，随行仅十人左右。刘轩一声令下，两队人马迅速前后包抄，将车队众人团团围住。 车队领头人惊骇不已，此路平日里很少有山匪出现，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连忙解释道：“诸位好汉，莫要误会。”又指了指后面马车，道：“好汉请看，这里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些寻常木柴。” 刘轩道：“没有误会，木柴可是要送往城外的张家。” 车队领头人神色一紧，意识到这些人目的并不单纯，懦懦道：“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张大梁。” “你每次向张家运送木柴，是如何进入张家府邸。如实告诉我，你若骗我，立刻取你性命。”刘轩杀气腾腾道。 张大梁显然被吓到，表情惊恐，道：“小人每次将木柴送到张家府邸门口，张府里会有下人出来，将这些木柴搬进府内，小人从未进去过。” 王子辰围着车队看了看，对李昭道：“在下建议，士卒可藏于车内，外面盖上木柴。但这些车最多只能藏五十个士卒，其余士卒在府邸外隐蔽。待张家下人打开大门，车内士卒立刻出来控制大门，引其他人杀入张家。” “可以！” 刘轩死死盯着张大梁等人，道：“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如你们万一不小心，导致我被提前发现，或者想要告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我即使没攻进张家，杀光你们还是轻而易举。若你等愿意配合，事成后会给予重赏，明白吗？” “小人明白，一定配合。”张大梁连忙道。 于是，五十名昭武军士卒藏于车内，其他人紧跟其后，一同前往张家府邸。 约半个时辰，运送木柴的队伍抵达张家府邸。李昭等人，为了不被站在墙头上家兵发现，躲在远处隐蔽。 张大梁心中万分紧张，故作镇静朝墙头上高喊：“木柴来了，赶紧来搬。” 墙上之人认识张大梁，先确认其身旁只有十几人，大部分是熟面孔，然后迅速通知了府内管家。 不一会，张家大门打开，管家和一些下人走了出来。 管家指着张大梁怒骂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来的这么晚。下次要还是这样，别想再拿到工钱。” 张大梁低着头，不敢反驳。眼睛时不时瞟向马车，额头冒出不少虚汗。 管家没注意到张大梁的异常，冷哼一声，正要让下人搬运木柴。 就在这时，刘轩突然从木柴中钻出。管家吓了一跳。没给管家反应时间，刘轩抽刀砍倒管家，血溅了张大梁一身，吓得他瘫坐在地。 刘轩怒吼道：“动手！” 其余昭武军士卒迅速从马车中出来，杀向大门。 周围家兵，突遇此等变故，见来者不善，急忙要关上府邸大门。 眼见大门即将关闭，刘轩带人杀到。将大门强行撞开，暂时控制了大门。 在远处隐蔽的李昭见刘轩得手，未有丝毫耽搁，立刻率领身边所有士卒向张家杀去。 李昭跑的很快，因大门前仅有五十名昭武军士卒，担心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前去增援。 没想到的是，杨智这么大年纪，竟然跑在李昭前头。这老家伙，高举长刀，一脸的亢奋。 前进中，有数十人被弓弩射中。其中一支弩箭，距李昭仅有半步。即使如此，李昭仍率众快速前进；心中清楚，只有尽快攻入府内，此战才有机会获胜。 打斗声很快引起张府家兵的注意，发现到有外敌入侵，连忙往刘轩处杀去，想要将进入府内的昭武军士卒赶出去。 刘轩见状，未有惧意，死守大门，一步不退，努力为李昭争取时间。虽敌众我寡，但刘轩身边的昭武军士卒，之前皆是雍王府家兵，战斗经验丰富，敢打敢拼。 张氏家兵，平日里借助坚固的防御工事，防守自然没问题。但当敌军冲入府内，却不免有些慌乱，一时无法将刘轩赶出。 刘轩咬紧牙关，身旁昭武军死伤惨重，拼命守住大门。 正当局面危急时，李昭率兵杀到。七百多名昭武军，蜂拥而入。 “守住大门，绝不可放一人出府。此处离柳城不到十里，不可被官兵发现。”李昭急道。 王子辰也参与了此战，率五、六十人守住大门。 周文和刘轩两人，继续带兵攻往府邸深处。两人一身是血，挥刀又快又狠。 李昭战斗力有点弱，跟着众人后面。 家主张高顺，正在卧室床上和小妾调情，一脸的惬意。 耳边隐隐约听到杀声，声音越来越大，脸色剧变。 出屋后，见府邸里已杀作一团，到处都在战斗。 昭武军占据先发优势，经过刘轩长时间的训练，基本熟悉多种刺杀动作；尽管兵器不如张府家兵，却未落下风。若遇对方身着盔甲，长枪则迅速刺向咽喉或脸部。 由于此战爆发的太过突然，一些家兵措手不及，甚至没来得及穿上盔甲，已命丧黄泉。 刘轩杀疯了，那边人多往那边冲。哪怕左臂中了一刀，仍死战不退。 论精锐，张府家兵不可能比得上雍王府家兵；其意志力和战斗力，也只是强过一般的山匪。 随着战死人数越来越多，不少张府家兵害怕了。 杨智冲的太猛，看见了家主张高顺。两眼血红，直接挥刀朝张高顺砍去，连杀数人。吓得张高顺连连后退，急令周围家兵拦住杨智。 李昭略有些诧异，这老家伙竟如此生猛。 杨智年龄即将半百，尚敢如此搏命。这也刺激了其他的昭武军士卒，包括新兵。谁也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一老头。 昭武军声势大振，攻势愈加猛烈。 张府家兵步步后退，逐渐开始崩溃。 杨智一直死死盯着张高顺，待其身边家兵四处逃命，找准机会，一刀将张高顺砍翻在地，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即一命呜呼。 家主张高顺已死，大门又被堵住。府内家兵丧失斗志，或死或降。 李昭见胜局已定，解除家兵武器后，将其分开看押。 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打赢了，昭武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死伤人数接近三百人。 王子辰兴奋跑了过来，“大帅，刚才询问府内掌管钱粮的下人。得知，府内光白银就有二十万两，铜钱和金银珠宝等尚未来得及统计，想来数目也不少，粮食五万石。府邸内还有不少军械，如长刀、弓弩、盔甲之类的。” 李昭狂喜，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快！快安排人立刻搬回黑虎岭，通通搬走。牛车、马车之类的，全部装满。” “不对！张家三代人的积攒，绝不止这些。我建议大帅再去张高顺房间里找下，或许有什么暗室。”杨智突然道。 “宋俊，你带人去找下。比方书架、字画、床底下、墙壁之类，该砸的都砸的，务必要找到。”李昭对身旁一人道。 “是。”宋俊抱拳道，然后立刻带人离去。 “这张家是何来历？“李昭好奇道。 “张氏是汉中豪强，家族子弟多有在汉中当官。据说，在齐国朝廷里，一个户部郎中也是张家的人。”杨智道。 “这张府修建的如同一座堡垒，家兵武器精良，可有人在军中从事。”李昭问道。 “张高顺三个儿子，目前都不在府邸内。长子张行元和次子张行茂，目前人在汉中首府南郑，皆在军中任职。是故，若要搞来大批军械，对张家来讲不是什么难事。” 李昭面色疑惑，不解道：“齐国的法律，允许军械流落这些豪强之手？不担心他们造反吗？” 杨智轻蔑一笑，“自然是不允许。王景匹夫也，明知汉中是重地，依然横征暴敛，致使不少汉中百姓落草为寇。汉中无数大山中，还有不少类似黑虎岭这样的山寨，这全都拜王景所致。此人不仅不善民生，对军略更是一窍不通。” “这样的蠢货，为何能当上汉中刺史。”以前李昭也问过王子辰同样问题，王子辰毕竟是魏国人，对齐国的国情不甚了解。 “王景的亲姐，是当今齐国的王贵妃。王贵妃甚得齐帝喜爱，其生有三皇子。王景经常向三皇子姜宇输送钱粮，三皇子得以收买朝中大臣，争夺太子之位。在王贵妃运筹下，王景成为汉中刺史。且汉中之地，远离齐国都城金陵，易守难攻，近数十年来未有战事发生。至于汉中大山里的穷苦百姓，齐帝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王景得以坐稳汉中刺史之位。” 原来如此，李昭大致明白了汉中情况。不由多看了杨智几眼，这老家伙这些年来，表面上是在家读书种田，恐怕没有真闲着。 杨智定定看向李昭，眼神里有光，说道：“大帅，汉中可图。” 果然，此人心怀野望。李昭对此倒也不在意，有抱负是好事，只要效忠昭武军即可。 李昭故作为难道：“昭武军寥寥百人而已，别说汉中首府南郑，光柳城就有三千守军。我能否自保尚不可知，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汉中之地一府四县，因汉中靠近魏国。汉中县城的守军人数，一般比其他地方的县城多一些，首府南郑更有数万大军。 李昭的话，杨智自然是不信，李昭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安分之人。在魏国时，和父亲雍王积极谋划逼宫，带头攻打东宫，敢拿剑指着魏帝。失败后，逃到齐国，在黑虎岭上收买人心，然后又成立了昭武军。显然，此人所图甚大。 “攻破张府后，所得到的钱粮，足够大帅扩兵数千人。其次，在下建议，无论汉中哪座城池，短期内皆不要攻打。” “说下去。” 王子辰、刘轩等人也靠了过来，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 杨智定了定神，缓缓说出他的想法：“在齐国朝廷看来，只要占据汉中各城，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汉中。然而，汉中一半以上的百姓，并不住在城内。因王景残暴，更加剧了百姓逃向城外。有百姓择偏僻处居住，也有人干脆在深山中落草为寇。大帅如要攻打柳城，必会引起齐军的注意。不如将精力放在城外，逐步攻略其他山寨，收纳百姓。如此一来，即不用担心引起齐军注意，也能逐渐扩充实力。” 李昭听完，顿时有所悟。杨智意思很简单，攻打城池不划算，且会引来大批齐军，不如将精力放在城外。这和伟人所说的“农村包围城市”，有相似之处。 李昭心情大妙，对杨智道：“说得好，这次你立下大功，以后可以和刘轩、周文等人一样，带兵打仗，希望你不要让本帅失望。” 杨智满脸的激动，连忙半跪道：“谢大帅信任，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在没有遇到李昭前，杨智是真不甘心，整日郁郁寡欢。他自认胸有韬略，却无法进入齐国官场。李昭刚上黑虎岭时，杨智一开始是冷眼旁观。直到后来，发现李昭年龄虽不大，手段却是了得，山寨里上上下下，皆很快信服李昭，于是决定为李昭效力。 “不过有件事，你让本帅心中不太高兴。你怂恿我攻打张家，应该是另有目的吧。”李昭不悦道。 杨智心中一叹，果然瞒不下去，“在下惭愧，当初受张高顺陷害，被关在牢狱内，心中恨极了张高顺。” 李昭早已猜到此事，淡淡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 这时，宋俊兴奋的跑了过来，大喊道：“找到密室了。” 第11章 大发横财 李昭心中一动，竟然还真的有。急忙过去查看，见张高顺卧室的书架下面，有一间密室。 “在下本想推开这个书架，没有推动。一开始以为是上面书籍太多，但扔掉大部分书籍后，仍然无法推动。在下察觉不太对劲，于是在书架下砸出个窟窿，发现了这个房间。”宋俊道。 走进去后，见里面成箱成箱的黄金白银，一时数不清有多少个箱子。 李昭两眼冒光，呼吸变得急促，心脏怦怦跳，差点没有站稳。他现在明白了，一个穷光蛋，突然中了十个亿的彩票，是什么样的心情。 “全部搬走，一趟搬不完，就分两趟搬。趁着天还没亮，柳城官兵尚没有发现，动作要快。”李昭道。 “是，在下立刻去办。”宋俊连忙带人，将缴获运往黑虎岭。 刘轩问道：“末将刚才统计了府邸内人数，青壮和家兵，加起来约还有五百余人，其他皆是老弱妇孺。” “所有青壮全部带走，严加训练后，编入昭武军。这些青壮的家人，如也在府邸内，一并带走。” 王子辰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奇怪，道：“张高顺在府邸里的子嗣，该如何处理。” 李昭想了想道：“也带去黑虎岭，严加看管。此战，活着的昭武军士卒，重赏。战死的，抚恤金日后也要给到其家人。以后这些钱粮之事，你来接手吧。” “是。” “本帅肚子饿了，让府邸内下人做些好吃的。” 张府的做饭师傅手艺熟练，很快为众人准备好了饭菜。为防止对方下毒，还用银针测了下。 李昭吃得津津有味，嘴巴一刻不停。心中不由感慨，穿越至今，这是吃的最好的一顿。吃完以后，心中着实不愿再吃黑虎岭的粗茶淡饭，那饭菜是真的淡啊，有时连盐都不放。 李昭也想享受下腐朽的封建生活。 于是佯装无意，对王子辰道：“这些做饭的师傅，也要带去黑虎岭。他们若不愿意，钱粮加倍，想法将他们带走。本帅自己吃的差点没关系，主要是想为众将士改善下伙食。” “额，好的。” 李昭正高兴时，刘轩突然道：“有了这么多钱粮，大帅可大举招募士卒。等我大魏将来攻打汉中，我等也可出兵相助。” 王子辰微笑道：“是的，只要我等立下战功，陛下有可能免去我等过错，甚至放了雍王。” 李昭点了点头，一副很认同的样子，“本帅也日思夜想，做梦都想救出父王。” 众人没有留意到，李昭脸色无比阴沉。 .................................................. 此次缴获过于庞大，一趟果然搬不完，期间又往返了一次。李昭坐镇张府，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天亮前，基本搬空了张府，李昭随即带众人离开。 走了不到十里，天空下起了小雨。 李昭连忙对刘轩等人道：“粮食无论如何不能被打湿，若有人想趁机逃跑，立杀之！” 王子辰笑道：“大帅，下雨是好事，你该高兴才对。此次攻灭张家，绝对会震动官府。我倒希望这雨越大越好，雨水可以洗刷我军足迹，使得官兵难以追踪。” 此言有理，李昭淡定了不少。 这次张家之战，收获比之前预想大了许多。 李昭还想再干一票，询问杨智：“你可知道，还有哪家府邸是设在城外？” “附近是没有了，如今汉中的山匪越来越多，除了张家，没人敢把府邸设在城外。南郑城外倒有一些府邸，但路途有些远，且南郑城内驻扎重兵，一旦动手，极容易被发现，建议大帅还需谨慎。” 杨智虽没明确说不行，但李昭听出他劝阻的意思。 “有了这些军械，练兵之事就交给你二人了。”李昭看向刘轩和周文。 “请大帅放心。” 李昭打了个哈欠，一夜爆肝，准备回去补觉。钱粮发放等事，王子辰等人自会处理。 这时，王子辰突然道：“大帅，是否需要安排人侍寝。” 这话搞得李昭莫名其妙，黑虎岭上的女子，要么已嫁人，要么年老体衰。哪有人侍寝。他来黑虎岭这么久，岂会不知道这事。 “张高顺女儿张楚宣，年龄与大帅相仿，已被我带来。” 李昭听后，深深看了眼王子辰。王子辰之前在张家府邸，只说是张高顺子嗣，没说是其女儿。这一路上，李昭也没看见张楚宣身影。王子辰向来心思缜密，不会犯这种错误，明显是故意的。 “此女是怎么回事？”李昭脸色冷了下来，他不太喜欢下属先斩后奏。 “张楚宣是张高顺小女，此女曾经在南郑城内游玩，被恶匪持刀抢劫。一书生看见，气愤不已，帮其解围，导致被殴打重伤，卧床数月。伤好后，和张楚宣相爱。该书生也是大胆，即使家境寒微，却跑到张家求亲。张高顺大怒，叫来张楚宣，当着她的面，让下人将该书生活活打死。之后，张高顺强行给她定了一门婚事，约定明年底成亲，对方是成都刺史的嫡次子陈子图。”王子辰娓娓道来。 李昭有些吃惊，不是关于张楚宣。他没想到，王子辰平时一副斯文正经的样子，竟也会如此无聊，这种事有必要打探这么详细吗。还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我有必要知道这些吗？ “我杀了她父亲，将她留在身边是否不妥？”李昭问道。 万一对方想要为父报仇，他岂不是死的很冤。 “她只是一弱女子，谈何报仇？况且，她与家人关系并不好，不一定有报仇之心。我已将此女送到大帅的屋内，大帅可先去看看。” “以后这样的事，尽量不要做。”李昭略有一丝不悦。他现在专心搞事业，满脑子都是钱粮和兵马。 况且在封建社会，一旦有了权势，又岂会缺少美女。 简单吃了些东西，洗漱了下。回到卧室，见一女子正坐在床沿。 张楚宣一袭白色长裙，长发及腰，肌肤如雪，明眸皓齿，长相堪称倾国倾城。 轮美貌，南宫音和刘莹莹虽也相貌清秀，但和张楚宣比起来，依然不如之。 美中不足的是，此女眼神冰冷刺骨。哪怕看见李昭走了进来，完全没站起来行礼的意思，转头冷冷看向李昭，没有一丝惧意。 李昭淡淡道：“你叫张楚宣？” “你若碰我身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张楚宣愤然道。 李昭揉了揉太阳穴，他确实太累了。见张楚宣态度强硬，没心思和她纠缠。 叫来仆人，直接把她带了下去。 张楚宣刚走，李昭往床上一躺，很快进入梦乡。 第12章 背锅侠 经这一战后，昭武军扩兵到一千余人。 不少新加入的士卒，主要是原先的张府家兵，一开始兴致不高，毕竟他们是被强行掳来此地。 李昭自然清楚这事，大把大把的钱粮下发下去。众人很快发现，待遇明显比之前在张家要好很多；给谁卖命不是卖命，主帅又如此大方，于是再无怨言。 此战缴获的众多军械里面，不仅有长刀和盔甲，让李昭欣喜的是，还有十几台床弩。可用于远距离攻击，杀伤力巨大。 手中现在有了庞大钱财，除了大规模招募士卒；李昭再次安排杨智前往南郑，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购置一批军械。 因要的数量有点多，杨智有些为难，军械不是寻常物品，此事不会太容易，硬着头皮前往了南郑。 ................................................. 张氏府邸被攻破，张高顺被杀。这件事很快被柳城太守宋民元知道。 宋民元大怒，平日里张高顺待他不错，光去年就送了他白银五千两，以及数名妙龄少女。是故，多次有百姓状告张府恶行，宋民元皆视而不见。 如今这棵摇钱树没了，怎能不让人恼火。 立刻叫来柳城营将秦峰，让他带人去张府探查。找出是谁下的手，然后灭之。 宋民元知道，张府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但府邸内财物肯定不少。一想到大批金银珠宝流落到山匪之手，心中着实不舒服。宋民元是个老色胚，同时还惦记着张高顺小女儿张楚宣，想到张楚宣那嫩的出水的肌肤，心里直痒痒。 对秦峰下了死令，三日内必须找出凶手，以及张府丢失的钱粮。 秦峰不敢耽搁，心中有同样想法，张府那庞大的财物，若能分一杯羹，该有多好。火急火燎，带人赶到张府，府邸里仅剩下数十名仆人，其他人都被掳走。 询问仆人，是否有看清来人是谁。仆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秦峰恼火，抽出长刀。仆人惊吓，说应该是附近的山匪所为。 这和秦峰想的大致差不多，他也觉得应该是附近山匪所为。张家这么大的一个府邸，又不在城内，被山匪盯上很正常。他不解的是，山匪如何进入的张府。 以该府邸的防御力，只要大门不被打开，很难被攻破，猜想大门应是从内部被打开。 麾下一人道：“距离此处最近的山寨，应该是刘霸天的黄头岭，此事多半是他干的。刘霸天之前觊觎府内的财物，有多次攻击张府。且其拥兵两千人，野心不小。” 秦峰眉头微皱，在他看来，刘霸天兵虽多，却不精锐。他只需五百柳城守军，即可将其击败。 若不是黄头岭地势险要，秦峰早就灭了他。隐隐觉得此事不是刘霸天干的，但又想不到其他人选。 他想象力就是再丰富，也猜不到魏国皇孙谋反失败，现在大山里当了“山大王。” 不过刘霸天确实很恶心，且嫌疑最大。秦峰决心已定，无论黄头岭多么难打，都要灭了刘霸天。 此时，黄头岭上，刘霸天尚不知道张高顺已死。更不知道他已经成了背锅侠，被秦峰盯上。 刘霸天正在接见一中年文士，此人一身青衣，姓邓名信，言是南郑人士。 邓信款款而谈：“今汉中刺史王景，残暴不仁。寨主如要壮大势力，当尽快行动。否则，朝廷一旦更换刺史，恐会坐失良机。” “我也想啊，但柳城守将秦峰颇为骁勇，屡次将我击败，已杀了我数百人马，打不过怎么办。”刘霸天一副为难的样子。 邓信微微一笑，仿佛知道刘霸天的顾虑，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柳城不可取，但城外的张氏府邸，里面钱粮众多。寨主可先攻此处。” “也不行，张府院墙高大坚固，防守甚严，根本进不去。” “张府不可强攻，可用计诈开府邸大门。” “如何诈开大门。”刘霸天眼睛一亮，急问道。 “此事不难，张家大门不会一直紧闭。张高顺生活奢侈，岂会吃素。这些肉食必然从府邸外运来，我等可在路上设伏，之后骗开张家大门。” 天下聪明人总有相似之处，这个计划和王子辰的虽有出入，思路却大致一样。 刘霸天听完，脸上狂喜，高兴道：“多亏先生。等我攻破张家，必会重谢先生。” “寨主无需客气，在下有个小要求。攻破张家后，将张高顺及其子嗣交给我来处置。” “此乃小事，我答应先生了。” 邓信的确来自南郑，其父早先在南郑当官。父亲去世后，家道衰落。其家产被张高顺次子张行茂强行霸占。 邓信心中气不过，深知靠自己力量无法摧毁张家。仔细打探后，决定利用刘霸天的力量，先除去张高顺。 计划定下来以后，两人心情都不错。酒席上多喝了几杯，借着酒意，刘霸天多次表示，只要邓信以后效忠他，荣华富贵少不了。 邓信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却是瞧不起刘霸天。 刘霸天性格吝啬，自己大鱼大肉，麾下士卒却面黄肌瘦。且士卒武器简陋，有的刀刃上甚至已生锈。 待除去张高顺，邓信肯定会找机会离开。 深夜子时，邓信早已深深睡去。突然听到山下传来震耳的杀声。 第13章 官兵袭来 邓信大惊，意识到有敌来袭。 急匆匆穿好衣服，见山寨中众人神色慌张。叫住一人，询问发生何事。对方说，山下有大批官兵杀来，具体多少人，尚不清楚。 刘霸天先前酒喝多了，刚刚醒来。身穿盔甲，手持大刀，对邓信道：“先生无需担心。我黄头岭地势险要，只要我坚守下去，那些官兵攻不上来。” 邓信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寨主威武，必能击退官兵。” 跟在刘霸天后面，来到战场最前沿。 黄头岭士卒占据高处，使用巨石、滚木攻击下方的官兵。 “巨石、滚木数目终究有限。寨主为何不让麾下射箭，袭击下方官兵。我方居于高处，射箭效果更佳。”邓信问道。 刘霸天神色尴尬，道：“山上，目前没有弓箭手。” 邓信无语，刘霸天占据黄头岭已有数年，竟然没有训练弓箭手。对接下来一战，心中不再乐观。 秦峰冷冷看向高处，手一挥，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搭弓射向黄头岭，箭雨迅疾且猛烈。 不少黄头岭士卒中箭，痛苦的倒在地上。刘天霸麾下士卒，之前多是种地的农民。上山后，也甚少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如今见到这么多人死伤，不由更是慌张。 箭阵刚停，秦峰立刻指挥官兵杀向高处。高处又有巨石、滚木落下。官兵一时无法杀上去。 秦峰依旧淡定，又是几波箭阵。箭阵停，即立刻攻击。一旦受阻，再次射箭。如此往复循环。 邓信心中一叹，他已看出，官兵在打消耗战。不仅在消耗黄头岭巨石、滚木这些资源，也在消耗黄头岭人力、体力。 若官兵一直不退，黄头岭士卒战斗意志会大减。 战斗已持续两个时辰，据邓信观察。官兵损失并不严重，估计伤亡不到百人。黄头岭这边，已有三百多人战死，伤者同样过百。 不少伤者，因没人救治，在地上发出痛苦哀嚎声。邓信眉头微皱，对刘霸天讲：“这些受伤士卒，若不尽快安置下去。就这么暴露在其他士卒面前，必会影响其他人斗志。” 一想到自己也会变成这幅惨状，谁还敢战斗。 没曾想，刘霸天却道：“现在事情紧急，哪有时间管他们。” 邓信不再劝，心知刘霸天败局已定。 秦峰此次带来一千名官兵，每一百人轮番攻击，官兵始终保持体力不衰。 到快要天明的时候，已有官兵逐渐杀到刘霸天身前。 刘霸天慌了，心知很难再守住。 这个时候，他还没忘记邓信，对他道：“先生，无需惊慌。后山有条小路。我等可从这里离开。” 话音刚落，带上邓信和其余士卒，急匆匆从小路撤退。 秦峰终于攻上黄头岭，一边控制山寨，一边派人继续追杀刘霸天。 让他失望的是，山寨库房里，没找到张家的财物。拷问俘虏，俘虏纷纷表示，压根没进过张府。 见这些俘虏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应该没胆量骗他。秦峰郁闷了，废了这么大的劲，还是没找到袭击张氏的凶手。 刘霸天离开黄头岭后，一路向北逃命。虽说麾下不善战，逃起命来，速度却未落下。凭借着熟悉地形，很快顺利摆脱掉背后的追兵。 邓信一脸的失落，没想到刘霸天如此废物，使得他无法报仇雪恨。 这时，麾下一人道：“寨主，刚刚听说了一件事。张家府邸被攻破了。” 邓信神情一振，刘霸天连忙问到：“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只听说张高顺被杀，府邸里的钱粮被洗劫一空。”麾下道。 邓信心中大喜，张高顺竟然死了。突然明白，官兵为何攻打黄头岭，想必是以为这事是刘霸天干的。 刘霸天很不开心，明明什么都没得到，却要帮别人背锅。 “寨主，现在我们去哪里。”部下问道。 “此处往北三十里，有处山寨叫黑虎岭。山寨里人不多，可占据此处。”刘霸天道。 得知有新的落脚点， 麾下皆高兴不已，谁也不想在深山中流浪。 ............................................... 黑虎岭上，李昭正在屋内读书，刘轩求见。 “启禀大帅，山下来报。有一队人马正在向此处进发，目前距离不到五里。” “是官兵吗。”李昭问道。 “应该不是，其装备简陋。估计是其他山寨的人。人数约有千人。” “怎么打？你们几个商议好了吗。” “末将和周将军、军师等人简单商议了下。因敌军非精锐，可暂时固守黑虎岭。待敌军锐气退去，下山与敌决战，可一战灭之。” “嗯，去办吧。” 李昭幸运的是，手下刘轩、王子辰等人，能力都不错。一般军务，他很少插手。 昭武军在黑虎岭下，每隔半里路，即设有数名斥候。山下一有风吹草动，山上很快会知晓。 刘霸天带兵赶到黑虎岭下，气焰嚣张，要求山上众人尽快归顺，否则全部杀光。 周文淡淡看了一眼山下，丝毫没有理会。 刘霸天等了一刻钟，见山上没有反应，让麾下开始攻击。 昭武军早有准备，弓箭手立刻反击。密密麻麻的箭雨将敌军覆盖，刘天霸麾下很快死伤一片。 邓信面色惊讶，这波箭阵的威力，竟不弱于刚才的官兵，对面明显训练有素。不由脸色沉了下去，这仗不好打。 “寨主，敌军已有准备，不如先暂时撤军，之后再议。”邓信劝道。 “撤什么撤，弟兄们都没有吃饭。山上有粮食，抢了粮食就不用再挨饿。”刘霸天很干脆拒绝了邓信的建议，态度也不如先前那般好。 邓信不再说什么，趁众人没注意。往后退了几步，时刻准备溜走。 张高顺已死，刘霸天对他再无用处。刚才的提议，他已仁至义尽，没必要陪他去死。 刘霸天麾下为了能吃上饭，不顾性命，一波又一波往黑虎岭冲去。 周文等人依旧淡定，黑虎岭本身地势险要。李昭占据此处后，又再次进行了改造升级。设置了箭塔、暗堡等设施。 即使刘霸天冲的很猛，依然没有冲上去。 第14章 刘霸天之死 刘霸天已经持续攻击了三个时辰，麾下伤亡惨重，且疲惫不堪。 什么方法都试了，始终攻不上去。 到这个时候，他也有些慌了。不得不承认，黑虎岭实在难打。对手很强，和之前了解的讯息完全不同。 麾下士卒，见胜利无望，纷纷不愿再战。刘霸天无奈，最后不甘心看了眼黑虎岭，打算撤军，另谋他处发展。 哪曾想到，他刚开始撤军。一千名昭武军，早已养精蓄锐多时，迅速从黑虎岭冲下，直奔刘霸天杀去。 昭武军士卒皆身着盔甲，手持长刀，气势汹汹，见人就砍。 刘霸天麾下又饿又累，早已无力再战。 连一炷香时间都不到，刘霸天全军溃败，四散逃命。 刘轩一边带兵掩杀，一边让人高喊投降不杀。 黑虎岭上，李昭见胜局已定，从山上走下来。 周文来报：“我军死伤五十，杀敌数百，俘虏还在统计。尚有敌军在逃，刘将军已带人去追杀。” “做的好，可有询问是何人攻打黑虎岭。” “据俘虏所说，是黄头岭的刘霸天。此人山寨突然遭到官兵袭击，逃到此处，想要占据黑虎岭。” 一旁的王子辰，心中一动，道：“或许，官兵是把刘霸天，当成了袭击张家的主谋。” 李昭想了想，觉得极有可能，“刘霸天抓到了吗。” “已派人去追捕。” 刘霸天终究没有逃掉，不一会，被五花八绑带到李昭面前。其头发散乱，额头上沾有少许尘土，甚是狼狈。 “我乃黄头岭刘霸天，寨主若不杀我，我愿让手下士卒效忠寨主。”刘霸天道。 李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本帅觉得，你如果死了会更好。” 感受到李昭身上杀意，刘霸天心生恐惧，急忙道：“我自幼习武，可冲锋陷阵，愿终生为寨主而战。” “第一次见面，你就发誓要为我而战，是否夸张了些？” 周文道：“大帅，末将以为，此人一身匪气，极难驯服。且其眼神贪婪，留之必有后患。” 刘霸天闻言，浑身止不住颤抖，声音结结巴巴，“不要，不要杀我，留我还有用处。” 李昭淡淡看了眼一旁士卒，“杀了！” 该士卒立刻拔刀，锋利的刀刃从背后插入刘霸天身体。 刘霸天还没来得及说话，即一命呜呼。 审问一名俘虏，从其口中得知，黄头岭地势险要，面积也不小，足以容纳数千兵马。 李昭想起杨智之前的建议，对周文道：“我给你五百名士卒，你带人驻守黄头岭。占据此处后，加紧修筑防御工事，官兵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次攻打黄头岭。若有百姓投奔，可酌情接纳，也可去山下募兵。但要谨记，务必保持低调，暂时不要和官兵起冲突。” “请大帅放心，末将牢记在心，必不会让大帅失望。”周文郑重道。 “等斥候传来消息，官兵全部撤离后，你再出发。” “是。” 李昭让周文驻守黄头岭，并非一时兴起。周文是雍王府“老人”，一直效忠雍王父子。 当初，李齐和李昭决定要攻打东宫时，周文认为还需谨慎，不可鲁莽动兵。原身李昭当时还很生气，斥责他胆小。 以周文的本事，再加上李昭大力支持，想必能牢牢控制黄头岭及周边地方。 .................................................... 山下的战斗完全结束后，刘轩押着俘虏回到了黑虎岭。 邓信很后悔，早知张高顺已死，就没必要跑去黄头岭，导致被捉到此处。 路过李昭身旁时，大声喊叫，称自己不是刘霸天麾下，希望能放他离去。 “你是何人？”李昭好奇道。 “在下邓信，是南郑人氏。” “嗯，我看你是读过书的，若留在黑虎岭，日后有可能会受到重用，你真不愿意留下？” “望寨主见谅，在下不习惯生活在山上。”邓信拒绝李昭的建议。在他看来，李昭和刘霸天没什么区别，皆是一帮山匪，早晚会被官兵灭掉。李昭的所谓重用，他压根不稀罕，一心只想尽快离开此处。 李昭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留，我也不再勉强，那你一路走好。” 邓信没听出其他意思，以为李昭要放他离去。脸上一喜，行礼道：“谢寨主，在下告辞。” 转身离去，走了不到五步。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他猛然想起什么。 立刻转身，见一士卒手持长刀，面露杀气，正要对他砍下。 第15章 购置军械 “慢着，我有话要讲。”邓信急忙道。 士卒未砍下，看向李昭。 李昭面无表情，并未制止士兵。 邓信心中愈加恐慌，又道： “我自幼在南郑长大，肯定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寨主。” 李昭摆了摆手，持刀士卒退后几步。 邓信心中松了口气。他知道，刚才犯了个极其愚蠢的错误。黑虎岭这种地方，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他拒绝了对方留下的建议，那时起，对方已起了杀心。 “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地方能帮到本帅。”李昭问道。 “在下不敢欺瞒寨主，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但在下熟悉南郑城内情况，寨主平时如要购买物资，如粮食之类，在下或许可以帮忙。” “以后再说吧。”他并未完全信任邓信，不会将这样事交给他去办。 李昭轻叹道：“本想留你长住黑虎岭。但你刚刚也说了，不习惯在山上生活，这该怎么办呢？” 邓信看见李昭眼中幽幽寒光，低了低头，恭敬道：“在下刚才只是戏言，不可当真。在下非常愿意生活在黑虎岭上，为大帅效犬马之劳，望大帅能接纳。”他必须这么讲，因为刚才打算砍他的士卒，依然在不远处看着他，利剑尚未收回剑鞘中。 “嗯，你既然有此心意，我也不好拒绝。你暂时留在子辰身边，协助他处理一些山上杂事。”李昭指了指旁边一白衣文士。 “在下遵命。” 摆平了邓信，李昭问刘轩：“刚才你追击敌军，目前一共有多少俘虏。” “末将抓了七百余人。” “严加训练后，并入昭武军。我看他们好像很久没吃饭，让人先给做顿好吃的。” “是。” 到目前为止，昭武军新增兵源皆来自俘虏。这样扩员太慢，且部分俘虏野性难改。要驯服他们，需花不少时间。刘轩、周文等人，在山上大部分时间除了练兵还是练兵。 李昭更喜欢良家子弟，于是让王子辰等人安排，去一些村庄里招募士卒。只要同意来，立刻给钱给粮，绝不吝啬。从张家带来的大笔钱粮，短时间内花不完，足够昭武军再扩兵数千。 邓信是汉中本地人，在招募士卒上，或许能帮到王子辰等人。 ............................................... 杨智来到南郑后，找到了之前帮他锻造长枪的铁匠铺。 双方见过几次面，逐渐熟络起来，店铺的主人叫刘亿。 杨智不废话，开口就要刘亿提供大量长刀。 “要多少柄？”刘亿问道。 “至少三千柄，越多越好。”杨智道。 刘亿大吃一惊，旋即摇头道：“我一个小小的铁匠铺，根本没法造出这么多长刀。且士卒所用的长刀，哪怕是一百柄，也需不少时日。” “你就先按一百柄打造，我会先付你定金，以后会派人来取。” 杨智说完，正要离去。 “请留步！”刘亿突然道。 杨智面色疑惑，“何事？” “我认识一人，或许可以帮到你。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刘亿眼神异样。 “嗯。”杨智未作他想，没有离开。 一刻钟后，一名老者走入铁匠铺，后面跟着十几名奴仆。 杨智见老者衣着华丽，顿感不妙。 “听说你需要大量长刀？想要用它们做什么呢？”老者微笑道。 “你是何人？”杨智心生警惕。 “你无需害怕，我姓郑，是兰府的管家。刘亿打造铁器所用的生铁，皆是从兰府的商行里购买。” “你找我何事？” 郑管家淡淡道：“我想见见你幕后之人，和他聊聊。” “聊什么？”杨智问道。 “当然是聊生意，你们需要的东西，兰家都可以提供。” 杨智还是不太相信，试探道：“你们不担心被官府发现？这可是重罪。” “这和你无关，我兰氏自有办法。”郑管家毫不在意。 “事关重大，我必须先回去禀告。” “当然可以。” “若寨主愿意见你，我会带你过去。”杨智道。 郑管家噗嗤一笑，轻蔑道：“你误会了，不是我去见他，是他来见我。” 杨智脸色微变，心中不悦。 “机会只有一次，他若不想买，汉中这么多山匪，自然有人愿意买。”郑管家准备离去，“如果他同意，三日后赶来兰府。” 杨智没有耽搁，立刻返回黑虎岭。 见到李昭后，详细说了此事。 “在下以为.........。” 杨智说了很多，李昭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想起了明末的山西晋商。 晋商出于商人爱钱财的本性，把重要物资都卖给了明朝的外敌女真族，将民族大义、国家安危抛之不顾。在他们眼里，只有“小家”，没有“大家”。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不仅仅因为晋商贪婪，和明朝政府的腐朽也有关系。 兰氏不是傻子，既然敢这么干，肯定不担心被查。 李昭眼冒精光，突然道：“你之前说的对，汉中可图！” 杨智怔了怔，拱手道：“大帅英明！” “明日启程，前往南郑。”李昭决心已定。 第16章 张家兄弟 张高顺被杀，府邸也被洗劫。不久，在南郑的长子张行元和次子张行茂知道了此事。 两人瞬间暴怒，恨不得立刻冲到柳城。因皆是军中营将，不能擅自离开。 于是向王景告假，希望返回柳城调查此事。王景这些年从张家得到不少好处，不仅有金银珠宝，光府邸里就有六个侍妾是张高顺送的，很快同意了两人的请求。 张行元和张行茂两人，马不停蹄，赶回张家府邸。 刚一进府，被府邸内破败景象所震惊。 实在是太惨了，府邸里空无一人。值钱的东西被掠夺一空，甚至连一些门窗也被卸下。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府邸被昭武军洗劫了一次，府内仆人和周围的村民，又来洗劫了一次。 两兄弟气的浑身颤抖，骑快马又赶到柳城。太守宋民元知道了此事，因二人和王景关系不错，亲自接待了二人。 一见面，张行元立刻问道：“我张家府邸被袭之事，想来太守已经知晓，可知是何人所为。” “本官对此事深感痛心，理解两位贤侄的心情。经多次探寻，查的此事是黄头岭刘霸天干的。我已令手下将领秦峰攻占了黄头岭，刘霸天逃亡深山中。” “那府邸里钱粮又在哪里？可曾找到。”张行茂急问道。 他很清楚自家府邸中的钱粮数目是多么的庞大，那可是张家几代人的积攒。 “据秦峰所讲，攻占黄头岭后，山寨内并无钱粮，想来是被刘霸天给带走了。”宋民元道。 两兄弟对视一眼，对此言皆半信半疑。 宋民元见两人神色有异，那还不知他们在想什么，冷冷道：“莫非你等以为，是我侵吞了张家的财物。” 张行元连忙道：“大人误会了，我等并无此意。我怀疑的是，此事并不是刘霸天干的。此人乃是一蠢货，凭他的本事，如何能攻入我家府邸。” 其实，宋民元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确实想不出这事是谁干的。 张府被袭那一晚，凑巧下起了雨，无法根据足迹来寻找线索。 张行茂脸色阴沉，“末将心中有个想法，此事多半是附近山寨所为。方圆四十里，除黄头岭外，每个山寨逐一攻打，总归能找到主谋。” “方圆四十里，大大小小山寨有十几个。若逐一攻打，将耗费大量人力和无数钱粮。”宋民元不太认可此事。 “我家府邸虽被洗劫，但还有不少田产和生意，大人不用担心钱粮之事。” “柳城仅有三千多守军，还要防备魏国。不可能抽调更多兵力去攻打这些山寨。这些山匪虽弱，但也有数万人。逐一打下来，军中会有不小伤亡。” 宋民元虽然贪婪，但并不蠢。柳城离魏国太近，一旦发生战争，柳城将第一个成为战场。若柳城被占领，他多半是难逃一死。为了消灭这些山匪，牺牲大量士卒，实在是不划算。 “大人放心，等我回南郑后。必会说服刺史大人，抽调两千南郑兵力，泸县也可出一千，柳城到时仅需出动一千士卒，共四千兵力，足以消灭周围山寨。这样的话，大人是否同意呢。”张兴茂明显是早有打算。 宋民元暗道：若柳城只出一千兵力，倒是可以接受。 只是，宋民元心中仍有些不安。一连攻打十几处山寨，万一事情失控，到时该怎么办。 早在两年前，宋民元就察觉到汉中深山中的山匪越来越多。屡次清剿，却越杀越多。担心汉中出现乱事，他已多次给朝中恩师去信，希望可以帮他调离柳城，最好是回朝中任职。遗憾的是，恩师尚未给他回信。 “若此次找回我张家钱粮，原将其中三成赠予宋大人。”张行茂微笑道。 宋民元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再无任何犹豫，很快同意了此事。 张行元和张行茂，在柳城待了半天，随即返回南郑，准备调取兵力，为接下来战事做准备。 路上，张行元对张行茂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本意，不仅是找回丢失的钱财，还想要找到楚宣那丫头。” “成都刺史陈冉的嫡次子陈子图，之前见过楚宣，甚是钟意她。陈子图多次给父亲来信，希望婚约提前，父亲已经同意了。如今楚宣不见了，我张家如何履行婚约？” “陈子图非嫡长子，日后难以继承陈氏家业。为了这份婚约，动用这么多人力，总觉得没必要。” “大哥有所不知，陈冉长子最近患病，多日卧床不起，估计活不了多久，如何能继承陈氏家业？日后必然落到陈子图手上。而且我听闻，陈冉明年有可能调回朝中，担任户部侍郎。” 张行元闻言，两眼一亮。如能巴结上户部侍郎，何愁家业不兴。 张行茂又道：“至于那些山匪，大哥更无需担心。只是一帮贱民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待四千兵马杀到，这些贱民只能乖乖的等死。” ................................................ 秦峰撤离黄头岭后，消息很快被昭武军知晓。 周文随即带五百名昭武军，占据了此山寨。 仔细查看黄头岭地形，论地势险要，还在黑虎岭之上。上山只有两条路，大路高低落差过大，只需占据高处，即可居高临下攻击下方的敌人。小路比较隐蔽，但小路过窄，无法让大队人马同时经过。 抵达此处第一件事，根据李昭的要求，抓紧时间修建防御工事。 同时，周文也在附近村庄里招募青壮，以扩充兵员。 很多村民一开始心有顾虑，不愿去黄头岭。周文也不啰嗦，亮出昭武军的丰厚待遇。村民见到钱粮，爽快的同意上山。 他们受官吏和当地豪强欺压，早已食不果腹。 附近村庄没了兵源，又去更远的地方继续招募。 对目前的昭武军来讲，扩兵是头等大事。 第17章 李昭来南郑 购买军械，关乎昭武军未来。 为了和兰氏商议此事，李昭、杨智、王子辰三人来到了南郑。 王子辰四处观望，过来好一会，感慨道：“十年前，我来过一次南郑，记得当时城内人流涌动，非常热闹。十年过去了，这城里百姓，总感觉比以前少了一些。” 李昭略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王子辰一直待在长安。 杨智轻笑道：“这皆是拜王景这蠢货所致。有的商铺已经关闭，有的商铺背后主人早已换成了当地豪强。这些豪强和王景关系不错，故官吏不敢打压他们。否则，这城内百姓会更少。” “不知为何，来到南郑后，总会想起长安。”王子辰随意道。 李昭笑道：“子辰放心，我等早晚会回到长安。” 杨智活了半辈子，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李昭虽然掩饰的很好，杨智总觉他的笑容并不自然，里面隐隐约还有着一丝怒气。 三人到了地方后，杨智对兰府下人道：“在下姓杨，和郑管家之前有过约定，特来贵府拜访。” “去后门等着，会有人叫到你。”下人态度冷淡。 杨智皱了皱眉头，“我与郑管家是有要事相谈，烦请代为转告。” “你聋了吗？赶紧滚去后门。”下人骂道。 “我们去后门。”李昭叫回杨智。 杨智路上骂道：“真是狗仗人势的下贱玩意。” 李昭面无表情，未说什么。 三人来到后门，见前面还有两人在排队。 李昭一直等到傍晚，才有人通知他们入府，且只允许李昭一人进去。 在下人的带领下，李昭见到了府内的郑管家。 “在下李昭，见过阁下。”李昭行礼道。 郑管家没有和李昭寒暄，态度略有些傲慢，“你的来意我很清楚，一柄长刀二十两白银，长矛五两，盔甲一副八十两，能接受吗？如不能接受，就赶紧滚蛋。” 李昭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价格确实有点贵，可否再便宜些，在下可大量购买。仅长刀一项，在下需至少一万柄。” “呵呵........，你莫非在糊弄我。整天呆在深山老林里，你哪有这么多钱？” “阁下若不信，我可先交纳部分订金。” 郑管家表情逐渐认真，又问了一遍，“你真有这么多钱？”他刚才接待东府岭寨主，对方只要两百柄长刀；他嫌利润太低，将对方撵了出去。 “当然，我愿和贵府长期合作。为示诚意，愿意先采购一千柄长刀，一千副盔甲。等收到后，会继续大量采购。” “可以！不过你要的有点多，一时半会造不出来。” “我愿意等。制造好后，希望贵府可以帮忙，将它们送到城外。”这么多军械，李昭很难运出城。 “当然，你无需担心此事。” ........... 两人商谈许久，约定以后由杨智负责和兰家联系。 事情谈妥后，李昭三人未有耽搁，立刻离开了南郑。 回去路上，杨智不悦道： “这兰家可真是贪，一柄长刀竟然要这么多钱。” “今日之辱，他日必将十倍回报。”李昭心里同样不舒服，但他确实不知道，哪里能买到这么多军械？要是指望刘亿的铁匠铺，这辈子都打不下汉中。兰氏如今愿意出售，且具备大规模生产的实力，无论多少钱，他都只能接受。 “在下建议，大帅可招募一批工匠，自行打造军械。”杨智道。 “此事不易，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王子辰看了一眼李昭，眉头微皱；有的事情，貌似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 夜晚，家主兰文健书房内，郑管家详细讲了白天的事情。 兰文健捋了捋胡须，笑道：“有趣！要这么多长刀、盔甲，这些人所图不小啊！” “是的，我一开始也是惊讶。” “几个工坊加速赶工，帮他们打造。但有个条件，只能从兰家购买军械。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兰文健丝毫不在乎李昭要干什么，在他看来，无论李昭买多少军械，终将避免不了败亡的命运；只是一帮山匪，再厉害又能怎样。更何况，他是商人，赚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有人买，没理由不卖。 郑管家表情略有些迟疑，“王大人那边，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褚将军和史将军，貌似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已找过王大人，要求严查山匪手中兵器来源。” 兰文健面色不悦，冷冷道：“南郑城里，也不是只有我兰家在做这样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是。” 第18章 疯狂扩军 黑虎岭上，和往日一样，除了练兵就是去山下招募兵马。 利用从张家掠来的庞大钱粮，昭武军甚至跑到五十里外招募士卒。黑虎岭和黄头岭，两座山寨加起来，总兵力已超过四千多人。 李昭仍不太满意，觉得进度太慢。 王子辰解释道：“近来汉中苛捐杂税愈加严重，诸多村庄百姓纷纷逃进深山，故难以在村庄里招募士卒。” “继续派人，去更远的地方招募青壮。” 李昭参考了前世的某种激励方式，不管是谁，每带来一个青壮，奖励白银一两，还有一些粮食；每带来五个，奖励十两；带来的人越多，赏赐比例也越高。新加入的青壮，也可带人加入昭武军，同样有奖励。 男子年龄只要在十六到四十岁，统统并入昭武军。 此举立刻在军中引起巨大反响，不少人请假回家，将兄弟或同乡带入昭武军。 如同滚雪球一样，昭武军人数急剧扩张，以至于两座山寨已人满为患。 兵力骤然增多，也带来不少问题。军中一半以上士卒，至今没有兵器。 况且，又该如何安置这么多人？ 杨智提议道： “方圆二十里，有两三个山寨，实力不是很强。大帅可以对其用兵。既可扩充兵力，也可安置新招募的士卒。” 李昭大手一挥， “把附近几个山寨先收了。你熟悉地形，这次你来领兵，带上齐景云，还有一千名昭武军。” 因杨智年龄有点大，起初打算给他安排其它职务，杨智却强烈要求待在军中；李昭勉强同意，后续看他表现如何，再重新安排。 齐景云原是雍王府家兵，一直追随李昭。因作战勇敢，近期也被提拔为领兵统领。 杨智一脸感激，单膝跪地：“请大帅放心，末将必不会让大帅失望。” “本帅自然信你，稍作准备下，明日出兵。” “兵贵神速，末将今天就出发。” “好。”李昭微笑的点了点头。 李昭早已看透杨智，此人功利心却极强。他心中已认定，只要誓死追随李昭，荣华富贵不会太远。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他会不择手段。 现在昭武军是创业初期，李昭需要这样的人。 傍晚，杨智和齐景云带领士兵下山。杨智走在队伍最前头，众人紧跟其后。夜路不好走，全军行进速度不快。 天亮前，杨智顺利抵达一处山寨。见山寨防守松懈，果断下令攻击。 山寨里大部分人还在梦乡中，骤然听到外面杀声震天，心中惶恐，不知何人杀来。 昭武军顺利杀进山寨，山寨中人武器简陋、缺乏训练，且人数不如昭武军。抵挡不住，很快溃不成军。 这时，寨主朱大牛，怒气冲冲，手持巨斧走出屋外。 杨智看见朱大牛体格，不由吃了一惊。此人身材魁梧，体重不下三百斤。 朱大牛手持巨斧，轻松砍翻数名昭武军士卒。持斧转了一圈，几乎无人敢靠近。 杨智常年饮酒，身体多少有些虚，自然不敢单独和朱大牛厮杀。况且，他对自己的定位是“智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单挑这一套。 杨智示意弓箭手做好准备，打算射杀朱大牛。 正在这时，齐景云持刀杀向朱大牛。 朱大牛见此，心中不屑，拎起斧头砍向齐景云。他体格虽大，动作却灵活迅速。眼看齐景云就要被砍中。 没想到的是，齐景云动作比他还快。闪电般绕到朱大牛身后，一剑砍向其后背。 朱大牛被砍中，鲜血不断从后背涌出。 杨智现在算是明白，李昭为何会提拔齐景云。这般身手，实在了得。 朱大牛忍着剧痛，转过身来，砍向齐景云。 齐景云轻松避开，瞅准机会，正要下杀手。 “不要杀他。求求将军，不要杀家父。”周围一女子，急声喊道。 齐景云眉头微皱，停下手中动作，后退三步。 该女子眼含泪水，年龄看上去不大，豆蔻年华，长相清秀。急步跑到朱大牛身边，捂着他还在流血的伤口。 朱大牛急吼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赶紧逃嘛。” “父亲若亡，女儿岂会苟活，要死一起死。” 这番场景，着实感人，齐景云有些下不去手。 杨智却不管这些，“齐统领，你这是干什么，为何停下？还不赶紧杀了他们。” 朱大牛怒目看向杨智，其女儿朱莹，尝试用稚弱的身躯护住朱大牛。 齐景云叹道：“你若愿降，我不杀你。” “家父愿降，也可帮助说服山寨中人，一块归降大人。”朱莹连忙道。 朱大牛稍作犹豫，无奈道：“我愿降。” “既然他们愿意归降，杨将军觉得如何？”齐景云道。 杨智看向朱莹，眼珠子转了转。此女子年龄虽小，明显是个美人胚子，杨智心中有了想法。 “自是可以，大帅也多次要求我军不得滥杀。”杨智道。 朱大牛投降了，山寨里其他人在朱莹劝说下，全部选择了归顺。统计下来，共有八百多人，其中青壮超过五百。 让杨智高兴的是，山寨里还有不少粮食。 杨智安排一百名士卒，将他们全部带去黑虎岭。 为防止这些人路上逃跑，不允许其带上粮食，只有抵达黑虎岭才有吃的。 他和齐景云在山寨中休息一天，之后继续攻打下一个山寨。 事情很顺利，齐景云轻松斩杀寨主，俘虏五百人，其中青壮三百。遗憾的是，这个山寨比较穷，并无多少钱粮。 杨智安排人，将他们押往黑虎岭后。又和齐景云，急匆匆杀向最后一个山寨。 抵达目的地后，齐景云先行带兵杀去。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没有立刻溃败。 虽说没有昭武军那样精良的盔甲，刀剑也不如昭武军锋利。但借助地利，依然牢牢守住山寨入口。 齐景云斩杀数人后，对杨智道：“敌人已有准备，先行撤退，之后再议。” 杨智同意了，昭武军有序撤兵，一直退到三里外。 寨主沈宁松了一口气，当得知周围的两个山寨被袭，沈宁很快意识到，自己将成为下一个目标。 于是立刻加强防御，安排士卒在山下巡视。 当昭武军抵达附近后，沈宁已得到消息。庆幸的是，昭武军人数不多，且有轻敌之心。仗着地利和兵力优势，成功击退昭武军。 第19章 西恒岭之战 第二日，昭武军再次攻打该山寨。 从俘虏口中，得知此山寨叫西恒岭，山寨中约有一千多兵力。 杨智暗道，比山寨面积明显比之前两个山寨大了许多，如将其攻下，也可在此处驻军。 经过昨日的交锋，意识到对方实力不弱。这次杨智不敢大意，先派弓箭手射箭，密集箭阵下，数十名敌军被射杀。 西恒岭士卒，迅速举起了盾牌。虽不是精良的铁盾，而是木制盾牌，但足以挡住箭矢。 沈宁下令弓箭手反击，虽其长弓射程比不上昭武军，但也让昭武军一时无法靠近。 齐景云一直在旁冷静的观察，对杨智道：“我军人数略少，若选择强攻，短时间内，难以胜之，不如尝试诱敌下山。” 第三日，昭武军不再进攻，一百名士卒在山寨下进行辱骂。言辞甚是肮脏，从早骂到晚。有的士兵骂累了，干脆卸下盔甲、长刀等物，随地而坐，其装甚是松懈。 山上有人见状，纷纷劝说沈宁下山攻击，可一战灭之。沈宁拒绝了麾下的建议，不准任何人下山，继续固守西恒岭。 其夫人杨月不解，私下里问道：“敌人如此松懈，此等机会难得，夫君为何不进攻？” 沈宁微微一笑，道：“夫人，此乃敌人诱敌之策。我断定，周围茂密的丛林中必有敌人伏兵。” 杨月恍然大悟，又道：“我看敌士卒数量不如我军，为何难以取胜。” 沈宁沉默一会，道：“敌装备精良，士卒勇武。是故，我只能固守山上。” 无论昭武军士卒如何辱骂，山寨里始终没有应战。杨智还往山上送了件女人的衣服，沈宁收到后，笑了笑，未有理睬。 什么方法都试了，昭武军依然无法攻入西恒岭。 杨智眉头紧皱，“齐统领有什么好的想法。” “属下并无好的计谋，眼下只有继续熬下去，看谁熬的过谁。” “也只能这样了，粮食还够吃十日，继续熬吧。”杨智貌似无意道：“此寨主是个能人，应该是懂些兵法。西恒岭到黑虎岭并不远，这样的人要么杀了，要么收为己用。” 齐景云顿时明白杨智的想法，他想要尝试劝降。 但杨智不愿上山，这样的任务自然落在齐景云身上。 齐景云是李昭亲信，如杨智派他上山劝降，被杀了的话，必会牵连到杨智。但如果齐景云主动要求上山，这就和杨智没关系了。 “属下可以上山劝降，但现在不行，起码要五日后。对方见我军无意撤兵，有可能会同意谈判。如现在上山，必会受到轻视。” 杨智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同意齐景云的说法。 这五日，昭武军在山下搭建营地，深挖壕沟，完全没有撤军的迹象，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 杨智派人去砍伐木头，制作简易的抛石车，使用抛石车攻击山寨，砸死了不少西恒岭士卒。 五日后，麾下突然来见沈宁，说山下敌军派人上山，要见寨主。 沈宁思考片刻，顿时明白昭武军的打算，同意接见对方。 齐景云没穿盔甲，没带长刀，孤身一人上山。 沈宁见齐景云气宇轩然，虽深入敌营，却未见恐慌，神色依旧淡定，心中平添了一丝好感，道：“阁下要见我，所为何事？” “两军对垒，我来此地，自然是想劝寨主归降我军。”齐景云直言道。 “阁下士卒虽勇武，但无力攻入我山寨，我为何要降？”沈宁淡淡道。 “此战若僵持下去，寨主必败。”齐景云淡淡道。 “何出此言？” “其一，我军士卒虽少，两军对垒，寨主仍无取胜把握，否则，早就下山攻击我军，何必固守在山寨中。我军长期围困山寨，时间一久，当山寨内粮食用完，寨主该怎么办？” 沈宁默然不语，齐景云并未说错。 ”其次，寨主难道以为我军真的只有数百人。当一旦大举增兵，寨主又该怎么办？你真想看到山寨内血流成河吗。” “你们的主帅，是什么样的人？”沈宁突然问道。 “我军名‘昭武军’，大帅乃魏国雍王嫡长子李昭。大帅虽年龄不大，但心怀大志，处事果断且有谋略。其待人和善，虽据高位，对麾下士卒甚好。黑虎岭上，即使是那些老弱妇孺，也从不担心没有吃的。” 沈宁定定看着齐景云，终于确定他没有说谎。 “我若降，麾下士卒会怎样？” “估计会被编入昭武军，享受和昭武军士卒一样待遇。”齐景云道。 “你敢保证，归降后，不会杀我麾下士卒。”沈宁沉声道。 “当然，我敢以性命担保。”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来此地，我届时会下决定。” “告辞。” 杨智见齐景云安然无恙从山上下来，心中一喜，知此事能成。 沈宁召集麾下所有统领，告知他决心归降。 众人顿时哗然，有人同意，有人不知所措，有人明确反对。 沈宁耐心的告知众人，若昭武军坚持不撤兵，山上粮食撑不了一月；且昭武军向他保证过，不会杀降卒。 众人这才勉强同意归降。 待众人离开后，杨月忧虑道：“归降后，你作为寨主，他们真会饶过你？” 沈宁哈哈一笑，安慰道：“夫人多虑了，若这昭武军主帅，真有来人说的这么好，应该不会杀我。” “你确定他不会杀你吗？”杨月仍不太放心。 “至少有七成把握。” 第二天，齐景云来到山寨后，沈宁告知他愿意归降。 齐景云心情大妙，和杨智商议后，将剩下所有钱粮全部赠送给山寨中人。 这一套是和李昭学的，凡事不废话，先给钱给粮。当实实在在的好处给到对方，事情就好办多了。 果然，山寨众人皆面露喜色，不再有怨言。 据沈宁所讲，山寨中共有一千两百人，其中八百名青壮。 让杨智等人意外的是，山寨中除了粮食，还有白银十二万两。心中不由好奇，沈宁是什么人？怎会有如此多的银两？ 第20章 沈宁 当朱大牛抵达黑虎岭，李昭早已得知此事，亲自下山迎接。 见到朱大牛那雄伟高大的体格，彪形大汉这个词已不足以形容他，这妥妥是个巨人啊！若不是齐景云身手不错，寻常人根本不是他对手。 让人给朱大牛找来郎中，帮其仔细查看伤口。李昭温声道：“朱寨主深明大义，归顺昭武军。可先在黑虎岭上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其他事情。你山寨中人，本帅也会好生安置。” 朱大牛见李昭态度不错，也放下心来。 朱莹突然跪下，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李昭见状，不由惊讶，问道：“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可放心告诉本帅。” “为报答大帅不杀之恩，小女愿意侍奉大帅。” 李昭轻笑道：“我当何事呢？你还年幼，陪在你父亲身边就好，不用你做什么。” “杨统领之前说大帅是个好人，我若一直待在大帅身边，不会担心被人欺辱。”朱莹一边道，一边擦着眼泪。 李昭顿时明白杨智什么心思，心中郁闷。这朱莹看上去年龄不大，顶多十四、五岁，我又不是萝莉控。再说了，我哪点长得像萝莉控。 “你无需多虑，我身边不缺侍女。”李昭道。 他先前见张楚宣整日无事，已安排其当自己贴身侍女。 “大帅若不同意，我就装死在柱子上。”朱莹说完，作势就要往柱子撞去。 李昭吓了一跳，只能同意，“你平时负责端茶倒水即可，无需做其他事情。” 朱莹这才平静下来。 唤来下人，让人给朱莹单独准备一个房间，下人将朱莹带了下去。 傍晚，李昭有吃完饭散步的习惯。 无意中走到朱莹房门外，房门没有关上，李昭听到里面有一人道：“不错，长得还不赖。” 之后又听到里面传来吃东西的声音，李昭心中一动，悄悄进入房间，藏在一旁。 只见朱莹正不紧不慢剥着果皮，神色悠闲，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桌子上还有一些水果残渣，看样子吃了不少。双腿放在另一个椅子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自言自语：“这俊俏模样，比山寨里那些人强太多。” 李昭默默退出房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十日后，杨智带着沈宁等一帮人，抵达黑虎岭。 齐景云没有回来，他奉李昭军令，带三千昭武军驻守在西恒岭。 相比朱大牛，李昭明显更重视沈宁。 攻打三个山寨，前两个山寨轻松攻下。而花费近十日，仍然无法攻入沈宁的西恒岭。 杨智、齐景云都不是庸才，奈何他们的对手也非一般人。 李昭本以为沈宁是个壮汉，一见面，却觉得对方更像个书生。此人一袭白色长袍，言谈举止温文尔雅。 设宴单独款待沈宁，宴席上，觥筹交错，李昭甚是热情。 “沈寨主乃俊杰也，不知为何会生活在深山中。”李昭好奇问道。 “我乃南郑沈家的庶子，与夫人杨月相爱。家中认为我夫人地位卑贱，从中阻挠。我于是从家中带走大批钱粮，和夫人逃入深山中，山寨内多是一些避难的村民。” 李昭恍悟，怪不得他山寨中会有这么多白银。心中不由佩服，即使是村民，也能做到训练有素。 “从今天起，你为我昭武军统领，麾下可领一千兵马。你可安心在此地生活，不用担心再有他人阻挠。”李昭神色一正。 沈宁闻言，心中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连忙行礼道：“谢大帅，愿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沈宁回去后，杨月问他李昭是什么样的人。 “此人心胸宽广，雄才大略，值得追随。”沈宁道。 杨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的是，沈宁为了不让她担心，没和她讲实话。 以他对李昭的观察，李昭此人是个典型的枭雄。如沈宁不愿留在昭武军，李昭必会毫不犹豫，取他性命。 .................................................. 酒宴结束后，李昭叫来了杨智和邓信，有一件大事，需两人尽快去办。 邓信当初进入黑虎岭后，大部分时间在想着如何脱身。哪怕李昭杀了张高顺，他心中仍然不愿待在黑虎岭。 但慢慢的，邓信的心思变了。 他平日里工作内容，主要协助王子辰处理黑虎岭各种杂事，包括军中事宜。 邓信是迫于武力向李昭妥协，心中始终藏有些许傲慢，不觉得山上会有什么能人。 但和王子辰相处久了，有件事让他不甘心，又不得不承认，王子辰的才干竟在他之上。 后来知道，李昭是大魏雍王世子，真正的皇族，而王子辰是雍王府谋士。邓信心中再无傲气，老老实实在王子辰身边做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邓信吃惊的发现，昭武军在逐渐变强。士卒遵守军纪，训练有素，数量也在快速扩充。 现在倒觉得，他能来到黑虎岭，并非是一件坏事。 第21章 争执 昭武军目前军械来源，一部分是从张家抢来的，另一部分是从南郑兰家那里购买；随着昭武军人数急速扩充，李昭购买的军械越来越多。 问题是，兰氏心太黑了，军械越来越贵。上次还向杨智推荐重装铠甲，一副重甲价格要三百两，简直就是抢钱。 李昭不仅要购买军械，还要购买粮食，养活三个山寨中的所有人。光最近两月，从南郑、柳城等处购买粮食，已花了十万两。 从张家抢来的钱财，虽然数目庞大，但照目前的消耗速度，估计连三个月都撑不下去。 幸亏前段时间，从西恒岭带来大量白银，否则处境更为艰难。 邓信和杨智二人都是汉中人，熟悉汉中情况，打算让两人跑一趟南郑，招募一些铁匠或工匠。 李昭决定在黑虎岭上建立兵器司，专门从事各类军械的打造。若一味依赖兰家，过不了多久，全军上上下下，就只能吃土了。 杨智知道李昭想法后，说道：“此事需低调，末将建议，工匠最好不要从南郑招募，可以去其它城池。” “为何？”李昭不解道。 南郑是汉中首府，城内有各种工匠，人数远超其它城池。 杨智眼中有一丝恨意，“上次和郑管家见面，此人威胁我，若山寨自行打造军械或从其他处购买，兰家会立刻断供。末将甚至怀疑，兰家有可能会使用其他卑鄙手段。” 李昭怒了，声音冰冷，“暂时先忍忍，日后再找他们算账。”顿了顿，又道：“去柳城、广雁招募工匠。不要吝啬钱财，先把人带人再说。他们若实在不愿意来，你们俩看着办，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弓弩之类，主要用到木材，倒还好办一些。但打造长刀、盔甲等，必须用到生铁，此物受到官府管制，不太好买。”邓信道。 “即使再难，也要想办法去做。每个铁匠铺都去问问，他们的生铁是从哪里买的。本帅就不信邪，有钱还能买不到东西。”李昭厉声道。 “锻造一柄长刀，花的时间、精力要少些。但盔甲不同，一副盔甲起码要数月时间。”邓信道。 “那就先从长刀开始。” 盔甲的主要作用是“减伤”，帮助士兵从致命伤变成重伤，从重伤残疾变成轻伤，轻伤变为擦伤。但要指望穿上盔甲就刀枪不入，想都不要想。士卒在平时训练中，也会训练到如何应对甲兵。上次攻灭张家，不少张府家兵身着盔甲，依然被杀掉。况且，穿上盔甲，也会消耗士卒一定的体力。 “此次任务，事关重大，希望你们不要让本帅失望。”李昭郑重道。 “大帅放心，我等必全力而为。” 两人未耽搁多久，立刻带人下山。 .............................................. 张行元、张行茂二人回到南郑后，先卖了张家的几间商铺，将赚到的钱，一半送到王景府邸里。 然后再去见王景，请求同意他们带走南郑两千士卒，泸县一千士卒，前往柳城，剿灭柳城附近所有的山寨。 王景有些犹豫，问道：“这些山寨贱民，真的可以轻松灭掉，不会搞出什么乱事吧？” 张行茂信誓旦旦道：“请大人放心，我兄弟二人早已查探清楚。这些贱民，连刀剑都没有，如何抵挡我军。”又道：“这次取胜后，获得的缴获，三成将送给大人。” 王景眼神中满是贪婪，“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就去办吧。” 两兄弟心中大喜，连忙表达谢意。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了，没想到出现变故。 泸县太守杨明升得知此事，大为震惊，连夜赶到南郑。 “下官见过王大人。”杨明升行礼道。 对杨明升突然来此，王景心中不悦，他心中甚是厌恶此人，杨明升在很多事情皆不配合他。 “听说大人要出兵，剿灭柳城外所有山寨，可有此事？”杨明升问道。 “是有此事，有何不妥吗？” “此举大为不妥，那些居住在山寨中人，原本是汉中平民百姓。因生活难以为继，被迫逃往山上。大人如再围剿他们，岂不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杨明升态度有些激动。 “大胆！胡言乱语，本官向来爱民如子。那些是乱民，不服官府管教，早该杀了。” “蝼蚁尚且苟活，何况是人。如今，连苟活都做不到。当他们发现已无生路，真的会甘心等死吗？” “不甘心等死又怎样，这些贱民又能做得了什么？”王景一脸的不屑。 “我劝大人不要小瞧他们，一旦有事，悔之晚矣。”杨明升依然坚持道。 “闭嘴，你满口的胡言乱语。你可知汉中有多少我大齐军队，有五万人。哪怕他们真的敢造反，五万大军瞬间可以将他们斩尽杀绝。” “大人..........。”杨明升还想再劝。 王景已失去耐心，摆了摆手，“好了，你如果说完了，就回去吧。我有汉中军权，泸县那一千士卒，即使你不同意，我也可以调动。” 杨明升非常生气，没有离开，死死看着王景，“大人若坚持用兵，我将上奏朝廷，相信陛下会判明是非。” 王景瞬间暴怒，站起身来，指着杨明升，狠狠道：“好，好啊，你去上奏吧。本官也会就此事上奏朝廷，看谁斗得过谁。” 杨明升拂袖而去。 等他走后，王景气的连摔数个花瓶，咬牙切齿道：“真乃混账东西，早该死了。” 心知杨明升肯定会上奏朝廷，王景决定先发制人，很快写好一份奏折，快马加急送往金陵。 他心中并不担心，杨明升没有后台。而他背后站着三皇子，王贵妃也会帮他说话。 对王景来说，无论汉中各项事务，还是杨明升的不配合，皆不是最要紧之事。 真正重要的是朝中夺嫡之争。齐帝年龄比魏帝稍微小些，但也年过五十。近来，有消息传出，皇帝身体不适。这使得诸位皇子间，争夺皇位日益激烈，朝中大臣也纷纷站队。 若三皇子能继位，王景将飞黄腾达。至于剿灭汉中乱民，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小事。 但他没想到的事，除了杨明升反对，南郑将领史牧和褚中云，也坚决反对出兵。王景无奈，只能暂时放弃。 史牧另外提醒王景，城中有豪强擅自出售军械，此事非同小可；建议他加强对生铁的管制，王景心中不悦，未予以理睬。 第22章 筹划兵器司 杨智和邓信二人，花了二十多天时间，连哄带骗，外加威逼利诱，连续带回来五十多名铁匠和木匠。曾有人发现被骗，中途想要逃跑，杨智立下杀手。 除了工匠，包括铁匠炉、风闸、手锤、砧子、大锤、磨石等工具，也全部带了回来。 据邓信所说，光把这些东西运出城，费了不少功夫。 李昭非常高兴，重赏两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心中清楚，这些工匠对昭武军的发展，至关重要。现在士卒人数急剧增加，急需打造各类兵器。李昭毫无吝啬，给予工匠不少钱粮。 众工匠原本心中忐忑不安，顿时放下心来。 让赵信才负责组建兵器司，并担任兵器司首位司长。自从孙丰死后，赵信才性格变得稳妥了许多。 “启禀大帅，柳城王家愿意售卖生铁，只是价格贵了些。”邓信道。 “无妨。”李昭毫不犹豫。 该死的兰氏前几天又涨价了，一柄长刀就要四十两，这谁能受得了。李昭异常恼火，也只能硬着头皮买下来。 “生铁买来后，先造长刀、弓弩、箭矢。盔甲工艺复杂，耗时又长，可以先放一放。”李昭道。 “大帅放心，在下一定催促他们尽快动工。”赵信才道。 李昭突然想起来什么，“打铁需要燃料，木炭容易搞定，煤炭去哪里买？” 杨智道：“此物并不难买，在泸县可以买到。” “那就好。”李昭长长松了一口气。 有了兵器司，他再也不用担心受制于人。 对杨智道：“你去联系兰家，再购买一批盔甲。包括重装盔甲，可以少量买一点。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让其知道兵器司的事情。” “大帅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王子辰一直在旁边看着，眉头微皱。李昭最近提拔了很多人，比方杨智、宋俊、邓信等人，这些人均不是出身雍王府。 王子辰对此心中不解，雍王府家兵是李昭最初的班底。按理讲，属于李昭的亲信，应该受到重用才对。但李昭只是赏赐了他们不少钱财，却始终没有大举提拔他们。 赵信才兴奋道：“大帅，在下以为，等再过些时日，可去派人联络长安，建议朝廷出兵汉中。到时候，昭武军可配合魏军拿下汉中。如此一来，陛下必能免去我等谋反的罪过。甚至，有可能把雍王放出来。” 李昭连连点头，一副十分认可的样子，“你说的没错，本帅发展昭武军，皆是为了我大魏，本帅做梦都想早日救出父王。” 王子辰心中一沉，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从李昭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冷淡。 ...................................................... 李昭回到住处，刚走进院子，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揉了揉额头，是张楚宣和朱莹在吵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张楚宣是张家大小姐，典型的大家闺秀。朱莹却从小是在山寨里长大，多多少少沾染些匪气。 生活环境的截然不同，导致经常因一些小事发生争执。 李昭也是无语，张楚宣明明比朱莹大三岁，个头也比对方高，却吵不过对方，屡次被朱莹压制。 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对谁错，他有时也分不清。 推开房门，李昭走了进去............ 第23章 李昭没有系统 这日，李昭和往常一样，观看士卒训练时，询问刘轩训练进度如何。 刘轩道：“启禀大帅，若要比得上齐国精锐士卒，还需一段时间。” “嗯，训练力度可以再加大些，每日训练时间再长一些。” “末将明白，只是.........” 李昭见刘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什么事，直说无妨。” “大帅，是不是有点太急了。”刘轩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你以后就明白了，照我说的做。” “是。” 李昭又看了会，然后离开了。 刚才刘轩说李昭有些太急了，其实不仅是他一人这么想，很多人皆持有同样的看法。 自从来到黑虎岭，已过去大半年时间。 李昭生活方式始终没有太大改变，过于单调，整天不是想办法搞钱搞粮，就是催促部下抓紧训练士卒；这搞得部下压力都很大。 王子辰曾经对他说过，汉中有很多地方风景不错。可去游玩一番，放松下心情。 邓信为了让李昭轻松些，还从南郑给他买来数名妙龄少女。 李昭沉沦在温柔乡里面，仅仅数天时间，又恢复曾经的工作节奏。 刚来汉中的时候，李昭打算慢慢发展，用个三、四年时间，一点点积攒实力。学朱元璋那一套，高筑墙广积粮缓成王。等实力壮大后，再找准机会，一举夺取汉中。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但杨智对他说过，因王景的愚蠢，汉中即将有变。若不把握此次机会，将后悔莫及。 李昭无奈，本来应该三、四年才能做到的事，他要压缩在一、两年内完成。时间上大大缩短，事情必然更加艰难。 目前昭武军占据三座山寨，黑虎岭、黄头岭、西恒岭，总兵力超一万两千人。 本来还能招募更多的士卒，被李昭主动叫停。原因很简单，上次传销式的招兵方法，实在太特么吓人了。 一些通过此法刚招募来的新兵，登记在册后，立刻下山，怂恿亲朋好友，加入昭武军；他们的亲朋好友来了后，知道了只要带人来，就有钱拿，带的人越多，赏赐越多。于是又跑去继续拉人，哪怕对方是在其它山寨里，也要拼命拉过来，如此一直下去............. 众人像火一般热情，在拉人头这条路上，乐此不疲。 李昭撑不住了，各种问题接踵而来。 粮食？钱财？军械？ 这些东西去哪里搞？想想就头大。 “系统”这种东西，很明显是没有的。不仅如此，作为穿越者，李昭缺少穿越者该有的相关技能。他不会造肥皂，不会造镜子，不会酿酒，什么女士文胸，钢筋混凝土之类，全都不会。打死不承认，自己给穿越者丢人了。 李昭也搞不懂，为什么其他穿越者会懂这么多东西，这不科学啊，难道他们都是学霸？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不仅在现代，在古代同样适用。 既然造不出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靠经商赚钱养家，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如要壮大势力，肯定要继续招募士卒。问题是，李昭快没钱了。 于是叫来了军中一众将领，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来场智力风暴，搞不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李昭刚说完这事，众人有点懵。 过了好一会，邓信道：“可在山中险要处，埋伏下来，劫掠路过的富商。” “可以试一试，但估计效果不大。”这招早就试过了，基本没多大用处。汉中这么多山匪，豪强大户早就学聪明了；不会傻傻的带大量银两，从深山经过。 沈宁缓缓道：“我倒有个办法，只是此计有些危险。” “没事，大胆的说。” “大帅知道的，我是出自南郑沈氏。家族立足南郑已有百年。” 李昭眼睛一亮，“莫非沈家会伸出援手。” 沈宁脸上略有一丝尴尬，“这倒不是。” “哦。”李昭有些失望。 沈宁继续道：“我当初还在沈家的时候，知道一件事。因最近几年，汉中越来越乱。有的家族会在城外养一批家兵，由家兵来保护路上的安全。这些家兵所住的山寨内，一般会有大批钱粮。比方南郑邓氏，在城外一处山寨里，养了数百名家兵。” “为什么家兵不养在城内，而是在城外山寨里？”李昭疑惑道。 “一来家兵人数众多，需要训练或休息，城内地方不足。二来，这些南郑大族，暗地里有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不能在城内交易，如贩卖人口、走私军械等。” “但山寨在南郑城外，距离官兵这么近，不担心受到官兵打击吗？” “以邓氏的财力，官兵早已被买通。只要他们不造反，官兵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区区数百名家兵，也根本威胁不到南郑。”沈宁解释道。 “你确定山寨内，有大批邓氏的钱粮？”李昭定定看向沈宁。 “末将不敢确定，但至少有八成把握。” 李昭心中一喜，“你可知邓氏家兵所在的山寨，具体在什么地方。” “在南郑西北方向十里处，此处并不难找。”沈宁又道：“大帅如要动手，最好在晚上。且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拖延下去，极容易引来官兵。” “齐景云、刘轩，你二人派人探查一番，然后尽快出兵。” “是，末将会尽快去办。”刘轩道。 沈宁心中诧异，主意是他出的，李昭却让其他人去办这件事。 再一细想，沈宁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刚加入山寨不久，李昭虽待他不错，却并未完全信任他。 ............................................... 刘轩和齐景云二人，很快找到邓氏家兵所在的山寨。此山寨地势并不险峻，白天有人看守，晚上防守松懈。 两人仔细商议一番后，带上两千余人，悄悄往此处逼近。 山寨统领叫邓夏，虽也姓邓，但已出了五服。这些年来，为邓氏鞍前马后，深得邓氏家主的信任。 因最近几日无事，白天去城内酒楼喝了些酒，回来后就早早睡下了。 深夜子时，刘轩和齐景云，已带人抵达山寨外。派出弓弩手，轻松射杀门口守卫。 此处距离南郑较近，为防止有人去城内报信，齐景云派人堵住出口。 进入山寨内，见人就砍。很多家兵在睡梦中丢了性命。因动静越来越大，不少家兵被吵醒。惊慌失措下，有人企图逃跑，有人抽刀和昭武军厮杀起来。 刘轩逼问家兵，问出统领邓夏的位置，立刻率兵杀去。 邓夏没有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直到有部下通报，山寨被袭，才猛然醒来。手拿长刀，冲出屋外。 正好刘轩已杀到，瞬间两人厮杀起来。 邓夏武艺并不差，不知是不是喝过酒的原因，动作略有迟缓。仅仅十招，被刘轩砍中臂膀，之后又中了几刀，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刘轩砍掉邓夏的脑袋，展示给所有人看。邓氏家兵瞬间没了战意，纷纷投降。 在一个家兵带领下，找到山寨的库房。杨智和刘轩欣喜的是，山寨内果然有十几箱白银。粮食虽不多，但有了钱，自然也会有粮。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长刀和盔甲。 二人担心此处的杀声，引来南郑的官兵。不敢耽搁，带着所有俘虏和缴获，返回黑虎岭。 见二人平安归来，李昭心里松了口气。经过统计，粮食不多，但白银不少于八万两。数目之大，让李昭高兴不已。 从山寨带来的这批军械，数量虽不是很多，足以装备百余人。 “你们回来时，是否有注意消除踪迹？”李昭问道。 “大帅放心，我有令人在队伍后面，擦掉行进的足迹。俘获五百余人也全部带来，山寨内已无活人。”齐景云道。 第24章 昭武军大练兵 黄头岭那边最近传来消息，柳城官兵频繁调动，似乎有动兵的倾向。 李昭一边派人紧盯着，一边抓紧时间训练士卒。 目前昭武军里训练士卒，主要由刘轩和周文负责。 李昭经常在一旁观看，慢慢的，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刚成立昭武军时，李昭想过，把火枪或火炮搞出来，有了这些大杀器，他想打谁就打谁。奈何难度实在太大。要搞出这些东西，第一步该干什么，李昭满头雾水，被迫暂时放弃，打算以后再搞。 既然热兵器搞不出来，那就使劲搞冷兵器，但这也并不容易。 比方李昭更喜欢长刀，不喜欢用长枪。但兵器司生铁不足，如从兰家那里购买，价格又过于昂贵。 山寨内各种资源匮乏，想要拥有比齐军、魏军更精良的兵器，根本不可能做到。 既然兵器不如对手，又想要打赢，唯一的办法，只能提升士兵战斗力。 刘轩和周文，主要训练士卒如何战斗和遵守军纪。但对其他方面，却有所忽略，比如士卒体力这方面。李昭之前耗费重金，从兰家那里买了几百副重装盔甲，甲胄重达五十斤，对士卒体力要求甚高。 李昭闷在屋子里，两天两夜不出门，基本没怎么吃饭，搞出了一套《昭武军训练纲要》第一版。 此纲要主要分为三部分：体力篇，训练篇，实战篇。 写完以后，兴冲冲召集昭武军众将领，每人给了一份《训练纲要》，询问他们看法。 与李昭不同，众人却神色怪异，并未有多么兴奋。 “大帅，体力篇里，要求士卒每天负重二十斤，奔跑十里路，路上不能停，这个是否有必要呢。”齐景云看后提出异议。 李昭解释道：“本帅经常观看士卒训练，有的士卒仅训练一小会，即满头大汗，明显是体力不足。你们也知道，有的战斗不是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就可以结束了的。士兵若要长时间坚持战斗下去，必须拥有充沛的体力。” 齐景云暗道，士卒训练量越大，吃的越多。山寨内粮食最近消耗很快，照这个方法训练下去，估计撑不到两个月。 “训练篇里，要求士卒每天挥剑不低于三百次，弓弩手每天射箭不低于二百次。这个是否过于严厉？”刘轩道。 “这个不算严厉，日后还会加大力度。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李昭毫无修改的打算。 众人觉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比较精辟，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训练篇里，李昭要求士卒挥剑练习时，最好穿着盔甲，尽可能模拟真实的战斗。 实战篇里，每周举办各种类型的比武大会，士卒身穿护具，手拿木剑或木棍，进行一对一单挑。弓弩手也要进行比拼，比谁射的远，射的准。赢的会进行奖赏，输了什么都没有。 邓信忍不住道： “大帅制定的训练纲要，有可取之处，但部分内容过于严厉。属下并不是要反对，而是希望再进行一番修改，适当降低下难度。” 李昭神色严肃，“你们告诉本帅，如昭武军和齐军人数相当，兵器相同，正面交战，能打赢齐军吗？” 众人沉默不语。 “从现在起，达到要求的士卒，会成为昭武军正卒；达不到的，降为备用军；同时降低平时待遇。备用军只有通过严厉的考核，才可以成为昭武军正卒。” 沈宁一直低头不语，翻看手中的训练纲要。看完全部内容后，心中暗暗吃惊，他从这份纲要里面，能看出李昭所图不小。同时，他还看出来，李昭有些着急了。 经过和众将商议后，李昭对他写的《训练纲要》，进行了简单的修改。然后立刻下发全军，要求尽快执行。 此举很快在军中引起极大的反应，黄头岭和西恒岭那边，甚至有人来黑虎岭。对里面相关规则，希望李昭做出让步。 昭武军的构成极其的复杂，有李昭雍王府家兵，有良家子弟，也有之前抓来的俘虏。来源不同，士卒素质自然不同。不少士卒，无法达到《训练纲要》里的要求，但又不想被降低待遇，心中对李昭产生不满。有的山寨甚至出现逃兵。各山寨的守将，近来压力剧增。 李昭没有做出任何妥协，给全军一个月的过渡时间，一个月后，达不到要求的，直接降为备用军。对那些心怀不满的士卒，或者逃兵。毫不心慈手软，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原先一万多名昭武军士卒，三千多人降为备用军。 考虑士兵因训练强度加大，营养可能会跟不上，李昭适当提高了士兵的伙食标准。 但问题很快又出现了，简单来讲，钱粮又不够了。 前段时间，宋俊甚至走了几十里山路。冒险到剑门关十五里外，劫掠过路的行人，差点引来剑门关守军。 李昭又派人寻找古墓，找了大半年，一座都没找到。 第25章 暗流涌动 为了能够出兵，剿灭柳城附近山匪。 张行元、张行茂又出售了一批商铺，用来贿赂王景；并得到成都刺史次子陈子图的帮助，终于让王景下定决心，同意二人出兵。 又经过一月左右的准备，张行元担任主将，张兴茂担任副将，汇合泸县和柳城的部分兵马，共四千兵力，齐聚柳城外。 秦峰是柳城将领，熟知周围地形地势，一般负责带队主攻。 四千兵马气势汹汹，三日之内，一连攻破两处山寨。斩杀山寨内士卒一千多人，俘虏其中六百人。 但在这些山寨里，并未发现张家的钱粮，也没找到张楚宣。 秦峰建议休整一天，张氏兄弟不同意，继续攻打下一个山寨。 钱粮找不到是意料之中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估计早被花的差不多了。但陈子图是成都刺史嫡子，为了巴结他，张楚宣一定要找到。除此之外，因家族实力受到重创。来柳城之前，已和南郑多家豪强有过约定。此次俘虏的山匪，全部卖给南郑豪强。俘虏的人越多，两兄弟赚的也越多。 第三个山寨规模较大，不下三千人。足足坚持了六日，造成官兵不小的伤亡。因山寨里缺少粮食，被迫下山，向官兵投降。 第四个山寨，山寨里人数不多，但山寨地形易守难攻。官兵花了四日时间，终于攻破该山寨。 四场战斗下来，虽屡战屡胜，官兵损失也不小。已超过一千多名官兵，或死或伤。 这些死伤的官兵里，不仅有来自柳城、南郑，也有来自泸县的官兵。 泸县营将王文开这下不乐意了，要这么继续打下去。他带来的一千官兵，估计没多少能回到泸县，杨明升岂会饶过他。 秦峰、王文开二人不愿再战，除非南郑的官兵打头阵。 张行元也不禁头大，想不到这些乱民竟会给官兵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附近还剩下大概八、九个山寨，这样一个个打下去，官兵会死伤大半，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张行元看向张行茂。 张行茂眼神阴狠，“这样下去，自然是不行。如能让这些贱民，主动下山归降。则会省很多事。” 张行元眼睛一亮，“具体该如何做？” 秦峰，王文开二人同样很感兴趣，想听听张兴茂有什么高见。 张兴茂缓缓说道：“此事简单，将迄今杀死的所有贱民，筑成多个京观。那些山匪看见京观，必会心生恐惧，然后主动下山向我军投降。” 张行元听后，顿时高兴起来，“不错，此计甚好，就这么办。” 秦峰有些犹豫，担心山匪见了这些京观，抵抗会更加激烈。 但张氏兄弟决心已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多久，柳城方圆三十里，筑起了十几个京观，其壮甚是恐怖。 宋俊知道后，连忙派人告知了李昭。 此事很快传遍了周围所有山寨，山寨中人又惊又怒。 原本打算投降的山寨，立刻放弃了投降的想法，打算抵抗到底，誓死不降。 于是，官兵攻打第五个山寨的时候。山寨借助有利地形，和官兵死战到底。 秦峰亲自带兵冲杀，依然没冲上去。 山寨里，连老弱妇孺在内，全部上阵。 秦峰冲了几次，没冲上去，王文开又带了泸县兵马冲锋。一度差点杀进去，但最后又被赶了出来。 二人心中对张氏兄弟极度不满，什么狗屁建议。若不是张行茂筑京观，此仗岂会这么难打。 张氏兄弟也发现，之前做法是错误的。但顾及面子，不愿认错。况且，在他们心中，极度蔑视平民百姓。他们早在幼时，即随意处罚府邸内奴仆，张高顺也从不制止。 此山寨极其的难打，足足打了十日。原本山寨里有四千多人，经过极其惨烈的战斗，最后只剩下一千多人。官兵凭借着精良的装备，终于攻入山寨。 此战虽然打赢，官兵损失也不小，伤亡超七百多人。 加上之前的几场战斗，如今下来，官兵只有不到两千人可以战斗。 即使张氏兄弟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被迫暂时停下来。休整兵马，想法扩充兵员。 张行元多次找过宋民元，希望柳城出兵。宋民元找理由推脱，始终不愿增兵。于是返回南郑，打算劝说王景加派兵力。 张行茂留在了柳城，闲来无事，派人前往剩下的几处山寨，劝说他们归降。 山寨中人，早已完全不信任官兵。张行茂派去的人，皆被杀死。 ............................................... 看官兵这段时间的作为，明显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大概率会继续打下去。 没人愿意坐以待毙，一些山寨决定立刻行动起来。 这里面秦牛岭的杨辛，实力最强。 相比其他山寨，秦牛岭距离柳城，位置上更远些，故还没有遭到官兵的攻击。 秦牛岭面积比黄头岭还要大，山寨中青壮超过七千人。与李昭一样，他们也从兰氏那里购买了不少兵器。 官兵频繁攻击各处山寨，杨辛早已知晓。一番思量后，决定联合周围几处山寨，共同抵抗官兵。 于是，向众山寨发出信函。邀请他们三日后齐聚秦牛岭，共同商议如何抵御官兵。 周围山寨收到信函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了此事。 眼下事情很明显，靠单个山寨的力量，根本无法抵御官兵。若不想等死，唯有联合起来，才有一线生机。 第26章 忙碌的兵器司 李昭收到杨辛的邀请函，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机会。 齐国官兵频频出击，终于引起了众怒。且官兵没有收手的打算，这就把其余山寨逼到了绝路。 大家手中皆有不少兵马，岂会愿意等死。 李昭叫来众人，一起商议此事。 王子辰淡淡道：“官兵竟会如此愚蠢，没想到啊。” 沈宁道：“领头的是张氏兄弟二人，对他们我多少有些了解。此二人对平民百姓，向来是极其傲慢无礼。做出这等事来，倒也在预料之内。” “你们说说看，这封邀请函该如何处理。”李昭问道。 “在下建议接受杨辛的邀请。大帅可亲自前往秦牛岭，也可派人代替你前去。但有一点，希望大帅谨记。凡事不可出头，当保持低调。若我所料没错，汉中将发生巨变。”王子辰道。 “巨变？子辰可否说的再详细些。”李昭来了兴趣。 “一直以来，很少会有山匪主动攻击官兵。因官兵训练有素，且兵器精良，山匪难有胜算。官兵虽偶尔会主动出击山匪，但并不频繁。如今，默契被打破，官兵仿佛要把山匪斩尽杀绝。万万不可小瞧山匪的恨意，他们原本只是平民百姓，因官府欺压，被迫逃亡深山。即使如此，官兵仍不放过他们。山匪以前是一盘散沙，现一旦联合起来，力量倍增，对官兵滔天的恨意，或许会做出猛烈的反击。” 王子辰这么一分析，李昭对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嗯，我明日会亲自前往秦牛岭。”又道：“杨智，宋俊暂时不能离开黄头岭。你代替他，和我一并前去。” “是。” “此次前往秦牛岭，不用带太多人。一百人足矣，士卒要选用精锐老卒。盔甲藏于衣内，不能让他人看出我军实力。” “末将明白。”杨智抱拳道。 众人离开后，李昭将赵信才留了下来。 “目前军械打造如何？” 赵信才道：“长刀和弓弩，尚且顺利。但因时间不够，盔甲略有些简陋，床弩也还需些时日。” “你和那些工匠们聊聊，盔甲没必要造的多么精致，勉强能用就行。现在要的是数量，质量稍微差点没关系。”李昭道。 “大帅放心，在下会催促工匠加快进度。” “还需注意，弄虚造假之事，绝不允许存在，尤其是长刀。” “每件军械上皆刻有工匠的名字，一经发现，必严惩不贷。”赵信才道。 “从兰氏买回来那批重甲，能否进行仿制？”李昭一直想要打造一支重甲步兵。 赵信才面露难色，无奈道：“在下问过工匠，此事并不容易。耗时极长，且工艺复杂。一副重甲，起码需半年时间。” “兵器司条件艰苦，没让你立刻造出来。粗糙一点没关系，适当降低下质量，我不会介意，但甲胄要足够厚。” 赵信才见李昭如此执着重甲步兵，心中好奇，“重甲步兵，一般常用来对付骑兵。汉中的齐军，拥有骑兵并不多。” “重甲步兵，不仅可以对付骑兵，也可以击败寻常步卒。你不用管这么多，尽快去办。对工匠好些，不要吝啬钱粮。” “在下会努力去办，但兵器司生铁又不够了，还需尽快解决此事。” “怎么消耗这么快？”李昭略有些烦闷，“此事我会想办法，你先下去吧。” “是。” 有的事情，李昭无法说给赵信才听。但他作为昭武军主帅，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汉中北面就是大魏，若汉中发生动乱，难保魏国不会出兵，趁机占据汉中。 李昭清楚，魏帝李昆胸怀大志，一直想要统一天下，打造盛世。 而汉中之地，也是李昭想要的。有了汉中，他就能利用汉中的资源，壮大势力，进而谋取蜀地。 预感到汉中将有大战，李昭急令邓信，抓紧时间，再大量购买一批生铁。否则战事一起，王景加强了管制，想买也买不到了。 ................................................. 深夜，秦牛岭一处。 杨辛询问身旁一人道：“柏良兄，各家山寨，邀请函是否都有收到？” 卢柏良道：“皆已收到，且都明确表示，愿意前来秦牛岭，共商大事。” 杨辛对此并不意外，眼下各山寨情况，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对抗齐军。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当下局势虽然危险，但对秦牛岭来讲，也不是坏事。”卢柏良淡淡道。 “当初你刚来秦牛岭，对我说汉中将要大变。我起初半信半疑。如今看来，你说的没错。”杨辛看向卢柏良。 “但即使是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官兵的所作所为，完全不能用常理去思量。” “感慨这些已无意义，问题是接下来，该如何联合诸山寨，抵御官兵。” “与其抵御官兵，不如主动出击。”卢柏良两眼炯炯有神，定定看向杨辛，说道：“寨主真想永远待在秦牛岭吗？即使这次度过危机，下次官兵再次杀来，又该怎么办？” “柏良兄想说什么，直言即可。” “此乃天赐良机，寨主若不甘居他人之下，必须抓住此次机会。” “具体要如何做？”杨辛眼睛一亮。 卢柏良微微一笑，他早就知道，杨辛此人心怀野望，有枭雄之志。 “先联合各山寨，成立盟军。寨主你为盟主，各山寨为求自保，多半会同意此事。各山寨加起来，可有数万大军，主动出击柳城。此战若成功，寨主威望大增，可逐渐收拢各山寨兵权。” 杨辛大喜，望着璀璨星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27章 众寨主议事 留下王子辰和刘轩镇守黑虎岭，李昭和杨智带人前往秦牛岭。 一路上，遇到多支队伍，同样是去往秦牛岭的方向。众人皆神色匆匆，面庞有些许不安。 与他们不同的是，李昭行进速度不急不慢。 他现在麾下兵力超过一万三千人，士卒训练有素。 如今官兵尚未打到黑虎岭，即使打到了，李昭也不怕。 ............................................ 三个时辰后，李昭抵达秦牛岭。 到了山寨入口，李昭说来自黑虎岭，用了假名“赵立”，又简单介绍了下杨智。 秦牛岭士卒随意瞥了二人一眼，态度冷淡。 一士卒喝问道：“为何来的这么晚，你可知你们是最后到达的。” 杨智心中顿时不爽，正要上前理论，李昭拦住了他，淡淡道：“路途遥远，所以才晚到。” 该士卒冷哼一声，然后带李昭二人上山。 李昭仔细观察秦牛岭，此山寨确实要比黑虎岭大，地形略不如黑虎岭险要，倒也是个好地方。 厅堂内，杨辛正在设宴款待各山寨来客，宴席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他这次极其用心，为彰显秦牛岭实力，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酒美食。 众人聊的正嗨的时候，山下通报，黑虎岭的赵立和黄头岭的杨智，一并前来。 杨辛和卢柏良二人，对此并未放在心上。据杨辛所知，黑虎岭上士卒较少。而黄头岭，数月前也被官兵扫荡过。但对方既然来了，也不好赶出去。 招待的厅堂很大，李昭进入的时候，厅堂内早已坐满。里面有各位寨主，还有他们各自的随从，不下一百多人。上方坐了一人，估计正是杨辛。 李昭抱拳道：“见过杨寨主，我乃黑虎岭赵立，旁边这位是黄头岭的杨智。。” 杨智也和李昭一样，抱了抱拳，全当打了招呼。 杨辛微笑道：“来者都是客，欢迎两位寨主，不用客气，请坐。” 因李昭和杨智来的晚，只能坐到最后面。 看桌上各种美食，李昭也是饿了，随意享用起来。 吃了一会，李昭看向身后一人道：“这位小哥，我来的晚。里面的人我多不认识，可否给我介绍下。” 此人道：“正在和寨主碰杯的是东府岭的朱威朱寨主，他后面的是百花岭的李二娘李寨主。之后分别是王岗岭刘天明刘寨主，浦前岭的章豹章寨主...........。” “我已知晓，多谢。” 李昭继续闷头吃东西，杨辛一直在和前面几人说着话，并未到李昭这边来。 李昭也不在意，低声问杨智：“刚才他说的那些人，你是否有听过。” “大部分都听过，但从未见过。” “杨辛一直在和他们把酒言欢，相必这些山寨实力都不错。” “是的，这些山寨里皆有四、五千青壮。”杨智道。 李昭看向李二娘，此女年龄看上去比张楚宣稍微大些。相貌不错，与张楚宣不同，李二娘有股英姿飒爽之美。 虽周围皆是男子，李二娘却面色从容。行为举止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这个李二娘，是个女子，如何成为百花岭的寨主？”李昭疑惑道。 如今天下，是一个典型的封建社会，男尊女卑。李昭无论在长安还是汉中，皆从未见过女子舞刀弄枪，不免心生好奇。 杨智见李昭一直盯着李二娘看，心中顿时有了想法，说道：“这百花岭的寨主，之前是李二娘的夫君。但两人刚成亲不久，此人就病死了。当时山寨里正在推选新寨主，李二娘一身戎装，手持利剑，突然带兵杀到，亲手砍死多个候选寨主，逼迫众人推举她为百花岭寨主。” 李昭心中惊诧，这李二娘竟是个女中豪杰。 李昭拿起酒杯，站了起来，走到杨辛面前，轻笑道：“我赵立来的晚，心有愧意，这杯我敬杨寨主。”说完，一饮而尽。 杨辛愣了下，众人都老实坐在位置上，唯有李昭不顾礼节，径直走到他面前，心中不悦。 李昭又露出一脸苦相，说道：“今天我来秦牛岭，是向寨主求救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官兵就会攻打黑虎岭。收到寨主邀请函，我高兴的都没睡着觉。” 卢柏良心中一动，和杨辛对视一眼。杨辛会意，说道：“官兵凶残，我思考良久，唯有众山寨联合起来，才有活命的机会。” “是的，是的，寨主说的太好了，我黑虎岭第一个赞同。”李昭拍手表示支持。 见李昭如此给面子，杨辛刚才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朱威道：“如何联合起来，杨寨主请讲。” 杨辛还没说话，李昭突然插口道：“我黑虎岭人数虽少，但愿接受杨寨主的统率。” 朱威狠狠瞪了李昭一眼，李昭假装没看见。 杨辛对李昭的好感度倍增，佯装谦虚道：“今天来了这么多好汉，也不一定由我杨辛来统率。” “杨寨主不要客气了。” “我等愿意听从杨寨主的指挥。” “望杨寨主救救我山寨，我离柳城这么近，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山中多妇孺，如何抵挡官兵？” ............. 各个寨主，纷纷发言。他们确实是怕了，那一座座京观，看的人毛骨悚然。 见火候已到，杨辛也不再拒绝，沉声道：“既然诸位弟兄，都这么信任杨某。我也不好推辞。我自认盟主，统率各山寨兵马。三日后，众山寨兵马齐聚秦牛岭山下。随我出发，攻克柳城，消灭城内官兵。” 听说要去攻打柳城，堂内众人皆面色惊讶，部分人心生惧意。 卢柏良大声道：“袭击众山寨的官兵，多是从柳城出发。柳城一日不克，我等一日难安。” 李二娘也站了出来，怒道：“柳城必须打，众山寨兵马加起来，不下数万人，有何所惧。柳城内钱粮众多，若将其攻下，山寨内将不会挨饿；如不打柳城，还能做什么，坐着等死吗？” 第28章 识时务的李二娘 李二娘的话，彻底点醒了众人。此时再不拼命，又待何时？ 杨辛见众人神色激动，抽出利剑，划破自己手指，说道：“我杨辛发誓，必会带领众位弟兄攻破柳城，杀光官兵。抢来的钱粮，也会分给诸位弟兄。谁若同意，高举右臂。若不同意，现在即可离开。我杨辛绝不强求。” 片刻后，厅堂内众人皆高举右臂。 杨智有些不情不愿，李昭瞥了他一眼，也举起了右臂。 杨辛大喜，说道：“多谢诸位弟兄们抬爱，我杨辛定不会让大家失望。柳城之战，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此战必胜。” 王岗岭的刘天明，高喊道：“是要让那帮狗官兵明白，我等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厅堂内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众人纷纷表达出对官兵的强烈不满。 有人因亲朋好友被官兵所杀，情绪激动，甚至要求攻破柳城后，将所有官兵凌迟处死。 事情议下来之后，诸位寨主离开秦牛岭，返回各自山寨做准备。 李二娘下山后，走了不到三里，见前方有人拦路，心中顿起戒心。她身边只有五十人，对方却有一百人。打起来不一定占优，李二娘没有冲动，想先看看对方有什么企图。 拦路之人正是李昭，微笑道：“见过李寨主，我乃黑虎岭寨主赵立，旁边这位是黄头岭杨寨主。” 李二娘淡淡道：“刚才宴席上，已见过二位寨主。不知二位在此，所为何事呢？” “并无什么大事，赵某听闻李二娘是女中豪杰，心中钦佩不已。故在此等候，希望能一睹二娘风采。” 李二娘心中冷笑，什么一睹风采，全是废话，面无表情道：“自我夫君去世后，有不少男子，也对我说过类似言语。赵寨主可知，那些男子现在何处？” “赵某不知。” “皆被我杀了喂狗。”李二娘冷冷看向李昭，目光中含有杀意。 “原来如此，二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李昭假装没有听懂。 “我不喜绕弯，赵寨主在此等候，到底是何事？直言即可。”李二娘没心情和李昭瞎掰。 “边走边聊，二娘请。”李昭让出道路。 李二娘也不客气，走在队伍前面。 李昭道：“现在各山寨组成了盟军，杨辛杨寨主担任盟主，不知二娘心中有什么想法。” “当下官兵凶狠残暴，众山寨要想自保，只能联合起来。这里面，秦牛岭兵力最多。若成立盟军，自然要由杨寨主担任盟主。” “盟军虽说是杨寨主说了算，但这里面兵马是我们自己的，也要有自己的发言权。” “不知两位寨主有多少兵马？” 李昭道：“黑虎岭和黄头岭，加起来有一千士卒。” 李二娘嘴角微翘，不屑道：“就这么些兵马，我劝赵寨主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攻破了柳城，日后两位的山寨，自会安然无恙。” 对李二娘的态度，李昭并不在意，又道：“二娘啊，我..........” “赵寨主，请注意你的言辞。”李二娘突然打断李昭说话，声音中含有怒意。 李昭不解，问道：“二娘，这是何意，赵某那句话说错了。” “请赵寨主不要再喊我‘二娘’，这是我夫君才可以用的称呼。” 李昭恍悟，道：“抱歉，李寨主不要介意。”又道：“我的想法是，我们三个山寨，暗中结成攻守联盟。在盟军中保持态度一致，以此维护各自山寨的利益。李寨主觉得如何？” 李二娘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道说：“可以。” 两人又聊了一会，多数时间是李昭主动开口，李二娘随意应和。 走过一段山路后，李昭突然道：“不知此处，距离寨主的百花岭，还有多远？” 李二娘眼神异样，“不是很远，约有两里路。” “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李昭准备离去。 “既然已经快到了，赵寨主何不来百花岭做做？我必会盛情款待赵寨主。” “哈哈.........”李昭大笑起来，道：“我担心去了以后，被李寨主杀了喂狗。” 这时，从百花岭上，下来一百多人。加上李二娘身边的人，人数上超过了李昭这边。 “想走！可没这么容易。这百花岭，赵寨主如不愿意去，那就死在这里吧。此地风水不错，埋葬在此处也不算委屈了你。”李二娘定定看向李昭，目露杀意。 话音刚落，两百名百花岭士卒，抽出利剑，正要杀向李昭等人。 李昭面色淡定，仿佛丝毫没察觉到危险。 一百名昭武军士卒迅速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盔甲。其中还有三十名士卒，从身后拿出工弩，弩箭早已上膛，瞄准对方。其他人等，抽出长刀，浓浓的杀气，瞬间逼向李二娘等人。 李二娘脸色顿变，哪怕兵力占优，也立刻意识到，对面实力强悍，她难有胜算。 昭武军士卒，徐徐向前逼近。现在，就等李昭一声令下。 百花岭士卒步步后退，不少人面有惧色。 李昭淡淡道：“我不愿意去百花岭，你是否同意呢。” “这都是误会，我日后必会去黑虎岭，亲自向寨主赔罪。”李二娘连忙道，态度恭敬了许多。 “嗯，那我就告辞了。” “赵寨主慢走。” 直到李昭等人走远，李二娘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很快察觉到一丝异样，刚才黄头岭的杨寨主。全程一言不发，跟着赵立的身后，神色恭敬。 而且“赵立”这个名字，她之前从未听说过。 第29章 起风了 路上，杨智问李昭，“大帅，你向这李二娘展露出昭武军实力，她不会四处乱讲吧。” “不会，这是个聪明的女子。”李昭道。 “大帅今天为何在宴席上，要推举那杨辛当寨主呢？我觉得大帅，完全可以担任盟主。” 李昭心中一叹，真是麻烦。 他郁闷的是，以杨智的睿智，岂能看不出杨辛早想当这个盟主，否则怎会四处发邀请函。 杨智明明知道，还要问自己，以借此表达忠心。 李昭瞥了一眼杨智，厉声道：“以后莫要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聪明。” 杨智连忙低下头，“末将知错。” 回到黑虎岭后，李昭立刻叫来邓信和齐景云。 “汉中将有大战发生，你立刻带人去南郑，去兰氏那里，购买大批军械，再另外去其它地方购买一批粮食，把山寨里九成银两全部带去。”李昭对邓信道。 原本负责和兰氏交接的人是杨智，因杨智另有其他事，现在主要由邓信负责。 “带走九成的银两，这是不是太多了。”邓信提出异议。 “你不用担心，我另有办法。” 邓信不再说什么，急匆匆领命离去。 李昭对齐景云道：“你派人潜入柳城，摸清城内豪强大户的具体位置。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用本帅多说吧。” “大帅放心，在下明白。”齐景云心中一喜，知道李昭要干票大的。 此时，百花岭上。 李二娘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着实感到尴尬。 她本想教训一下赵立，却没想到，对方实力比她还要强悍。 一士卒走了进来，道：“启禀寨主，东府岭的朱寨主，送来一封邀请函。邀请你去东府岭，说是要共商大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看着朱威送来的邀请函，李二娘发自内心的厌恶。 朱威觊觎她的美貌，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且此人一向贪婪自私。平日里，李二娘根本不敢离开百花岭，唯恐朱威趁她不在，偷袭百花岭。 李二娘也想铲除朱威，但两家山寨实力差不多，暂时奈何不了对方。 朱威这封邀请函，她若去了，则是羊入狼口。 邀请函被李二娘撕成碎片。之后，聚集山寨中人，商讨出兵的事情。 .............................................. 三日后，秦牛岭下，旌旗招展，锣鼓震天。数万名不同穿着的士卒，聚集在此，众人多是一脸的亢奋。 李昭穿越至今，尚未见过如此壮观景象。 杨智观察良久，猜测兵马将近三万人，各山寨中士卒几乎全员出动。 李昭这边就比较寒酸，黑虎岭和黄头岭加起来，来了一共一千多人。 杨辛在户外搭了一个台子，各山寨的寨主，皆登上此台。李昭和杨智因带的士卒过少，站在最后面。 杨辛身穿明光铠甲，腰挎宝剑，站在台子中央，一脸的意气风发，说道：“诸位，据探报，柳城内官兵仅有三千余人。我军兵力远多过官兵。如今，官兵轻视我等，未有防备。如此良机，岂能错过。我意，现在兵发柳城。诸位觉得如何。” 李昭站出来刷刷存在感，抱拳道：“盟主英明，此时出兵，必会大获全胜。” 众人不由看了李昭一眼，皆以为李昭如此积极，是想要讨好杨辛。 李二娘神色凝重，别人不了解李昭，她却不敢小觑对方。众山寨贫穷，很少有士卒穿盔甲。李昭那天的一百名士卒，却是人人着甲。 东府岭的朱威，反对道：“我军虽多，兵器却不如官兵精良。不是人多就能打赢的。我建议，先派出一万兵力，去试探官兵实力。然后再..........” “荒唐！可笑！”王岗岭的刘天明打断朱威的话，说道：“你说先派一万人去试探，那些人去，那些人留下，这又该如何分配？武器不如官兵精良，难道就不打了吗。” 朱威顿时不爽，“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 “我是你爹！”刘天明怒骂道，抽刀正要去砍朱威。 李昭看了一眼杨智，杨智会意，站了出来，大声道：“我有一言，望诸位采纳。我等既然已奉杨辛杨寨主为盟主，就应该听盟主的。应现在制定盟约，规定如何打，什么时候打，皆由盟主说的算。若有人不服杨盟主的指挥，现在就可以离去，不要在这里耽误大家时间。” 众人闻言，脸色变了变。 杨辛虽面上看不出什么，心中却是高兴不已。其实，杨智即使不说这些，卢柏良也会说的。 李昭道：“我黑虎岭赵立，决定服从杨盟主的指挥。” 李二娘也站了出来，表示服从杨辛的指挥。 之后陆陆续续站出来好几个寨主，皆表示服从杨辛的指挥。 朱威还在犹豫，见杨辛在定定看着他。心头一震，连忙站了出来，表达了服从杨辛的态度。 杨辛高声道：“既然众弟兄，已同意我为盟主。我先把话放在这里，若有人战场上不从命，贪生怕死，就别怪我杨辛到时不客气。”想了想，又道：“我等来自不同的山寨，盟军暂时叫‘万山军’，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叫“万山军。” 唯有李昭心中暗自吐槽，好土的名字。 卢柏良说道：“柳城虽不好打，但官兵短期内不会来援，只要万山军十日内能攻破柳城，事则成矣。” 杨辛也不耽搁时间，拔出宝剑，指向柳城的方向，怒吼道：“全军出击，攻克柳城！” 将近三万名万山军士卒，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直奔柳城而去。 李昭面无表情，低声喃喃道：“汉中的天，也该变了。” 第30章 柳城之战 此时的柳城，完全不知道万山军将要来袭。 张行元昨天抵达柳城，给秦峰、王文开等人带来一个好消息。 王景已打算派营将聂石千，率三千南郑步卒，将于十日后抵达柳城。这样一来，共有五千多兵力，可以再次出兵剿匪。 宋民元也很高兴，这样就不用动用柳城的兵力。于是设酒宴，款待众人，又请了舞姬前来助兴。 众人喝的正开心的时候，有一个士卒，未经通报，急匆匆闯进厅堂。 “大人，有兵.........。”该士卒好像受到了惊吓，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宋民元被打扰了兴致，心中不悦，怒斥道：“发生了何事，大惊小怪。” 该士卒定了定神，说道：“启禀大人，外面有人攻城。” 宋民元、张行元、王文开等人大笑，觉得这士卒得了失心疯。唯有秦峰，面露惊色。 秦峰沉声道：“你说有人攻城？你该明白，若谎报军情，必会受到重罚。” “在下不敢谎报军情，城外确实有数万大军。但不知对方是何方兵马。”士卒连忙道。 宋民元等人心头一沉，意识到士卒说的可能是真的。 众人连忙起身，骑快马前往城门处。 路上，宋民元见城中百姓，多神色慌张，心中愈加紧张。 抵达城头上，宋民元面色剧变。只见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不下数万兵马。其中，还看见了数十架抛石车。 李昭略有些诧异，杨辛竟然有这么多抛石车，甚至连巨石都备齐了，看来是早有准备。 秦峰、王文开等人，之后也赶到城墙上，皆脸色无比阴沉。 “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疯了吗？这是造反啊！”宋民元声音已有些颤抖。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谁能想到柳城有一天会遭到山匪围攻。 张行元、张行茂又怒又怕，他们杀了这么多山匪。一旦城破，万难活命。 宋民元心中万分悔恨，不该同意出兵剿灭山匪，更悔恨没早点调离柳城。 柳城一旦被攻破，哪怕他侥幸逃出，依旧难逃重罚；朝中的那位恩师，也不一定会帮他。 秦峰深呼吸几口，然后道：“我军兵力远不如敌军，只能死守柳城，等待援兵。” “柳城防务，全由你说了算。只要你能守住柳城，本官必会上奏朝廷，为你加官进爵。”宋民元急忙道。 城下，杨辛和卢柏良二人，皆心潮澎湃，终于等到这天了。 杨辛下令，抛石车做好准备。 士卒将巨石放入抛石车，无数巨石疾速砸向柳城。 不少守军被砸死，宋民元等人惊恐，连忙走下城墙，找地方躲避。 杨辛没下令立刻攻城，不停使用抛石车和弓箭，远距离攻击城墙上守军。 这些弓箭手来自秦牛岭，搭弓射箭动作迅速且精湛，明显受过专业的训练。 城下的诸位寨主，如章豹、李二娘、刘天明等人，见城墙上官兵四处躲闪，无力反击，皆心情畅快。 以往都是官兵打他们，如今反了过来，心中怎会不爽。 一些寨主迫不及待想要攻城，被杨辛劝阻，杨辛道：“守军不敢出城，我军有的是时间。先消灭一些守军，待会攻城时，也能少牺牲一些弟兄。” 秦峰和王文开，作为武将，只能站在城墙上，指挥士卒做好防御。有好几次，差点被箭矢射中。 他们已在心中，多次诅咒张氏兄弟祖宗十八代；如不是这两个白痴，他们岂会落到这般险地。 杨辛终于下令出击，数千名万山军士卒，扛着云梯，抵达城下。 城墙上扔下石块、热油等物，袭击城下万山军。 有的万山军士卒被砸中，躺在地上惨叫。 更多的士卒，成功将云梯架在城墙上，开始攀爬云梯。 浦前岭的寨主章豹，也亲自攀爬云梯，然后顺利登上城墙，一路猛打猛冲，斩杀数名守军，其壮异常勇猛。 见越来越多的万山军士卒登上城墙，和守军厮杀起来。秦峰咬咬牙，带兵冲杀万山军。城墙上的战斗，顿时惨烈起来。 李昭和诸位寨主一样，面色凝重，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攻城战。 杨辛兴奋道：“鸣鼓，为众将士助威。” 十名壮硕士卒，不停敲击巨鼓。 鼓声似万马奔腾，又似惊雷滚滚。 城墙上万山军士卒，听到鼓声，士气为之一振。想起曾经被这些官兵欺压，被迫流亡深山。心中怒气，不再压抑，挥刀狠狠砍向柳城守军，城墙上顿时鲜血横飞。 万山军士气虽高，但无论是士卒训练有素，还是武器装备，皆不如柳城守军，一时难分胜负。 秦峰想将万山军赶下城墙，并不件容易事。兵力劣势过于明显，源源不断的万山军正在攀爬城墙。 双方的厮杀，难分难解。仅两个时辰，城下和城墙上，已倒下近千名士卒。 有人还活着，但因手脚被砍断，痛苦发出嘶吼声。声音很快引来周围敌军，随即被补上数刀。 宋民元躲在远处，看着城墙上的战斗，暗暗心惊。 心中不由怀疑，战况如此激烈，柳城真的有机会等到援兵吗。 第一天的战斗，从中午打到天黑。杨辛见士卒疲惫不堪，下令退兵。 之前未指望首日即攻下柳城，所以众人并不沮丧。 晚上，杨辛大帐内。 诸位寨主身前摆有酒食，面露喜色。大家也看出来了，照今天这个打法，攻克柳城，就在数日之内。 杨辛道：“诸位弟兄辛苦了，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 卢柏良道：“我等应争取在三日内攻破柳城，若拖延下去，南郑的援兵一到，和城内里应外合，全军危矣。” 李二娘点了点头，道：“明日天未亮，立刻攻城。全天不停歇，守军必然疲惫不堪，坚持不了多久。” 杨智晃了晃手中酒杯，悠悠道：“盟主可曾想过，万一官兵半夜袭营怎么办？”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 朱威不屑道：“可笑，官兵这么些人，守城尚且很难，又如何敢出城袭击我军。” “就是因为官兵人少，自觉守不住，所以才会冒险袭营。”杨智淡淡道。 杨辛神情一紧，说道：“立刻通知下去，晚上保持高度警惕，以防止官兵半夜袭营。” 手下士卒领命离去。 所幸，晚上并未发生什么；杨辛和卢柏良却不敢放松警惕，此战太重要了，他们败不起。 第31章 趁火打劫 第二日，万山军继续攻打柳城。 惨烈的攻城战，从早上打到晚上。李二娘也亲自出战，砍杀数名守军。杨智跃跃欲试，想要攀爬云梯，被李昭暗中阻止。 当万山军收兵时，统计出战死人数超过三千人，由此可见，战事是何等的激烈。 而在柳城守军这边，死伤接近七百余人。光清理城墙上尸体，就花了不少时间。 秦峰和王文开二人，身上盔甲早已染红。 歇息时，秦峰对王文开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士卒死伤已超千人。明日敌军攻势如还是这样猛烈，柳城估计撑不了两日。而南郑的援兵，还需数日才会抵达。” “秦兄有什么想法。” “今晚出城袭营。这些贼军不懂兵法，想必猜不到我会去袭营。若胜了，柳城可保。”秦峰道。 他没说如果袭营失败，该怎么办？王文开也没问。两人皆明白，如今柳城已岌岌可危。与其等城破，不如主动出击。 深夜子时，城门缓缓打开。秦峰、王文开各率一千柳城士卒，悄悄向万山军大营逼近。 抵达万山军营外，见营内异常安静。秦峰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但现在已经出城，无法再回头，心中一横，怒吼道：“杀！” 两千柳城士卒，大造声响，分两路攻击万山军大营。 同时在营内四处放火，以期望造成巨大混乱。 这时，一个士卒向秦峰禀告，营地里空无一人。 秦峰瞳孔猛然放大，心中大骇，急声道：“回城！快！” 这时，震耳的杀声，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柳城士卒很快被团团包围，无法撤回柳城。 兵力差距过大，且柳城士卒身在城外，无城墙可以依赖。不到半个时辰，死伤大半。秦峰多次拼命冲杀，想要突围出去。 但杨辛已盯上了他，岂会让他逃走。 王文开比较干脆，见赢不了，也逃不掉，果断选择投降。 秦峰使出浑身力气，像疯子般拼命挥刀，依然无法摆脱身边敌军。 包围圈中的柳城士兵，见逃跑无望，纷纷选择投降。 交战中，秦峰背后被砍了一刀。剧烈的疼痛下，导致手上动作变得迟缓。感受到死亡在临近，秦峰害怕了，连忙高喊：“我愿.........” 可惜，他说晚了。刚一开口，周围万山军士卒一拥而上，将秦峰乱刀砍死。 见城外大局已定，卢柏良道：“眼下柳城空虚，盟主应该一鼓作气，挑灯夜战，攻破柳城。” 杨辛胸中涌起万丈豪情，拔刀指向柳城，吼道：“攻城！” 万山军刚刚大胜，眼下士气高涨。士卒点起火把，扛起云梯，杀向柳城。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楚，此战已无悬念。 城墙上，秦峰和王文开皆不在，没人指挥战斗。且城中士卒仅有数百人，如何能抵挡得了城外的数万大军。 万山军轻松杀上城墙，柳城士卒迅速溃败。有万山军士卒从城内杀到城门处，从里面打开城门。城外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杨辛和各寨主皆面色大喜，心中激动，正要进城。卢柏良拦住众人，说道：“万山军因官兵压迫太甚，被迫起兵。进城后，当善待百姓。不可滥杀无辜，不可纵兵抢掠。” 杨辛点了点头，道：“柏良兄说的对，我等若和官兵一样，欺压平民百姓，必会失去人心。” 柳城大胜，已确立杨辛在众人心中的威信，故无人敢当面反驳。纷纷表示，必会约束手下。 朱威心中不爽，他对城内的财富，早已垂涎已久。这次攻打柳城，他损失了将近一千名士卒。若不抢掠，如何能恢复实力，心中不由嫉恨起杨辛。 入城后，杨辛亲自带人控制城内武库、粮仓等处。 朱威趁其不备，悄悄脱离队伍，唤来手下。让其去抢掠城内大户钱粮，然后将抢来的东西带回山寨。 除了朱威，齐景云也趁乱带人混入城内，冒充其他山寨的士卒，直奔城内豪强而去。 李昭前几天几乎花光所有钱财，购置大批军械、生铁、粮食等物，所以齐景云此次行动极为重要。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得罪杨辛，李昭倒并不担心。哪怕被发现了，又能怎样？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灭了谁。 况且，杨辛攻打柳城，已彻底得罪了官兵，那还有精力应对昭武军。 .......................................... 万山军控制武库后，取出里面的兵器，进行大规模换装。来自秦牛岭的士卒，先行装备，然后才轮到其他山寨的士卒，李昭也分到了一百柄长刀。 杨辛取出库房的钱粮，分发给所有参战将士。此举，再次拔高了杨辛在军中的威信。 在众人高兴的同时，宋民元和张氏兄弟，利用城内混乱和黑夜的掩护，化妆后悄然逃离柳城。当杨辛想找他们算账的时候，已找不到人。 三人出了柳城，不敢耽搁，连夜逃往南郑。 柳城被攻破，与汉中而言，无疑是一场地震。 宋民元清楚，眼下能帮到他的，只有王景。如王景能够派兵，尽快收复柳城，并且愿意帮他说话，他或许能免于一死。 瞟了一眼一旁的张氏兄弟，宋民元心中恨极了二人。 张氏兄弟，同样灰头土脸。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柳城有一天会被攻破。夜晚的山路不好走，两兄弟刚才摔了几下，膝盖隐隐作痛。 天微微亮的时候，三人看见前方有十几人，估计是附近的村民，正席地而坐，喝着茶，吃着东西。 三人一直在赶路，又累又渴，决定先在此处休息下。 张行茂傲慢道：“你们几个，把身上吃的喝的都拿出来。这些钱，赏你们的。” 说完，随意往地上扔了几枚铜钱。 但没人去捡地上的铜钱，几个村民没搭理宋民元三人，神色悠闲，不急不慢吃着手中的东西。 张行茂大怒：“你们几个是瞎子吗，是不是嫌钱少。”又往地上扔了几文钱。 其中一个村民站了起来，淡淡道：“这些是死人的钱，我可不能要。” 宋民元三人，骤然面色大变。 第32章 活埋 宋民元颤颤巍巍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已猜到，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村民。 “我们是鬼差，来送你们上路的。”领头之人道。 其他几人，闻言哈哈大笑。 说话之人叫宋俊，是昭武军五百人统领，奉命在此处，处置宋民元等人。 “恳请各位大哥饶我们一命，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张行元和张行茂，再也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态度无比卑微。 “好啊，你们三个跪下，跟我们磕两百个响头。若我们高兴了，或许会放了你们。” 三人闻言，心中顿感屈辱。尤其是张氏兄弟，这些拦路之人，曾经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帮贱民。如今却要向这些贱民下跪，岂会甘心。 宋俊见三人不愿跪下，也不耽搁时间，淡淡道：“既然不愿跪，那就杀了吧。” 三人火速跪下，急声道：“不要杀我们，我们愿意磕头。” 三人争先恐后，不停的向面前的昭武军士兵磕头。 一士兵说道：“磕头怎么能没有声音，难不成是装装样子，糊弄我等。” 三人心中恐慌，使劲磕头，哪怕额头出血，也不敢停下。 张行元和张行茂，曾经做梦也没想过，他们会有一天，如此的狼狈不堪。 周围士兵，表情轻松，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欣赏三人的丑态。 宋俊心中鄙夷，骂了句：“真是三个贱骨头！” 然后走到五十步外，催促手下，“坑怎么还没挖好，赶紧挖。埋完他们，我们尽快返回黑虎岭。” 宋民元三人终于磕完两百个响头，气喘吁吁，浑身无力，瘫坐在地。 几名昭武军士卒，抓起他们头发或腿脚，在地上拖拽。不顾三人拼命的求饶，强行把他们拖进三个深坑中。 三人心中无比恐惧，张兴茂害怕的尿了裤子。 宋俊捂着鼻子，说道：“赶紧埋。”又看向坑中的三人：“尔等所作所为，与畜生有何差别。给你们留了全尸，当心怀感激，岂能妄想活命。” 很快，三人被活埋而死。 .................................................... 柳城，杨辛在太守府摆宴，庆祝此战的胜利。 厅堂内摆满了美酒佳肴，诸位寨主纷纷向杨辛敬酒。 杨辛酒量不错，来者不拒。数杯下肚，仍未有醉意。 “可惜了，竟让宋民元和张行茂这些狗贼逃掉了。”杨辛遗憾道。 他并不知道，宋民元三人已被李昭派人活埋。 李昭安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三人坏事做尽，相信苍天不会饶恕他们。盟主无需介意。” “是啊，反正早晚能抓到他们，我章豹日后必将他们碎尸万段。”浦前岭的章豹说道。 刘天明沉声道：“此次大胜，着实让人开心，但官兵绝不会善罢甘休。盟主还需思量，接下来如何应对官兵的反扑。” 堂内众人，皆心中一动，看向杨辛。 杨辛微微一笑，道：“诸位无需担心，我早有打算。接下来，我会派人在周边募兵，也会接纳其他山寨的士卒。万山军以后，将不止五万人，乃至十万大军。到那时，只要我等团结一些，何惧官兵。” 众人大喜，皆赞盟主英明。 卢柏良起身说道：“今天诸位都在这里，有一个问题必须得到解决。” 杨辛面无表情，他知道卢柏良要说什么。 诸位寨主看向卢柏良，心中疑惑。 “万山军若要击败官兵，成就一番作为。必须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但眼下，盟主却无法直接调动各山寨兵马。若需调兵，还需经过各位寨主的同意。战事一旦来临，军中效率低下，难保不会吃败仗。我建议，诸位寨主交出手中兵权，成为万山军将领，诸位觉得如何？”卢柏良说道。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众寨主表情各异，没人反对也没人同意。 卢柏良又道：“官兵定然会反扑，只有万山军团结在盟主身边，才能击败官兵。否则的话，死路一条，望诸位考虑清楚。若诸位不同意，盟主也绝不强求，带上盟主给的钱粮，现在即可离开柳城。” 章豹和刘天明，抱拳道：“愿意服从盟主的指挥。” 见有人带头，接下来几个山寨，也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交出兵权。 李昭和杨智，也很干脆的同意交出兵权。 百花岭的李二娘，思考良久，念及自身力量确实无法抵御官兵，终同意了此事。 当李二娘站起来的时候，杨辛眼睛一亮；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依然被李昭发现。 很快，厅堂内仅剩下朱威一人没有表态。 朱威缓缓起身，面无表情道：“我东府岭此次损失不少兵马，已无法帮到盟主，我就不打扰诸位了。” 说完，不等杨辛回复，在众人惊诧目光中，朱威离开了厅堂。 杨辛心中不悦，故作大方道：“既然他不愿意留，我也不强求。我给诸位将军，皆在城内准备了府邸。诸位以后可以居住在城内，不用再待在深山中受苦。” 众人面有喜色，连忙表示谢意。深山里的日子艰苦，缺少各类资源。如今能住在城里，自然是极好。 李昭佯怒道：“启禀盟主，朱威有大罪。绝不能放过朱威，必须对其进行严惩。” “朱寨主有什么罪？”杨辛好奇道。 “早在制定盟约时，众人皆表示，若有人不服从盟主的命令，应给予重罚，朱威当时也是同意了的。进城前，盟主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劫掠百姓。朱威却明知故犯，无视盟主的命令，纵容手下在城内肆意劫掠。” 李昭之所以知道这些，因齐景云劫掠豪强时，和朱威的人多次发生冲突，幸好成功将对方击退。 杨智配合李昭，说道：“朱威违反盟约，应给予重罚。请寨主下令，出兵征讨东府岭。” 杨辛有些犹豫，刚刚夺取柳城，部队正在休整中。此时大举出兵东府岭，是否合适呢？ 仿佛看出杨辛的顾虑，杨智道：“请盟主放心，在下知道东府岭有条小路可以上山，仅需两千士卒，即可轻松击败朱威。” 李二娘极其厌恶朱威，站起来道：“百花岭和东府岭，两处相距不远。我熟知周边地形，愿和赵将军和杨将军一道，共同出战。” 若只是两千士卒，倒是可以接受，朱威不给他面子，确实让他恼火。杨辛思考片刻，任命李二娘为主将，杨智和李昭为副将，出兵两千，征讨东府岭。 卢柏良微微皱眉，看向三人，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第33章 吞并 李昭离开厅堂，对杨智道：“之前带来的昭武军将士，全部带回黑虎岭，一个不留。” “不用留些人在万山军吗？” “没必要，区区几百人，杨辛也不会在意。你去通知李二娘，我在城外两里处等她。” “是。”杨智道。 对李昭而言，已没必要再待下去。万山军点起了第一把火，至于以后会怎样，则是杨辛自己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杨辛是个枭雄，卢柏良也是睿智之人。官兵若想剿灭万山军，并非易事。 没等多久，李二娘带兵出了柳城。淡淡看了眼李昭，道：“两千兵马无法攻破东府岭。” 李昭好奇问道：“你既然认为两千兵马无法灭掉朱威，为何还同意出兵？” “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会耍什么花招？” 李昭两手一摊，佯装无辜道：“是杨智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二娘狠狠看了眼李昭：“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杨智对你言听计从。” “二娘不仅长得漂亮，且心思聪慧。”李昭由衷赞道。 李二娘长吐一口气，“朱威的东府岭，起码还有四千多兵力。且其占据险要地势，如何能打赢？” “我自有办法。” 李昭眼冒精光，他盯上了朱威的山寨、钱粮、士卒。 尤其是刚刚，朱威在柳城抢了不少钱财，李昭担心他花的太快，必须尽快杀去东府岭。 见李二娘仍不太相信，李昭笑道： “我们可以打个赌，若我赢了，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我若输了，任你处置。” “好，我同意，什么时候攻打东府岭？”李二娘爽快道。 “我要回去准备下，明天中午东府岭下相见。” “行。” 东府岭上，朱威正在厅堂内饮酒，两手各拦一女，这两女是他从柳城里掠来的。 他此次不仅从柳城抢掠来大量钱粮，还掠来近千人。 一想起杨辛让他交出手中兵权，心中顿时燃起怒火；杨辛有什么资格指挥他，无非就是比他多些兵马。 朱威自信，若他与杨辛换了位置，他会比杨辛做的更好。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李二娘留在了柳城。一想起她那美艳绝伦的样貌，如雪般的肌肤。朱威心里直痒痒，难以压制心中欲火。 ............................................... 次日中午，李二娘带兵抵达东府岭三里处，李昭早已到达。 见到他身后的兵马，李二娘面色惊讶。 李昭身后是一千士卒，阵容整体，人人着甲。军中长弓、工弩，床弩等一应俱全，另外还有几台抛石车。 其中多个士卒，高举军旗，旗帜上写着“昭武军”三个大字。 两军汇合后，共两千五百人，气势汹汹朝东府岭杀去。 朱威得到消息，又惊又怒。 让他意外的是，竟然看到了李二娘，而且对方兵力没有东府岭多。 因为贪欲，朱威没有先试探对手。直接率领三千东府岭士卒，朝李昭他们杀去。 李二娘正要率兵迎击，被李昭劝住，让她再等一等。 三百名昭武军弓弩手，对着前方敌军，降下密密麻麻的箭雨。 刹那间，不少东府岭士卒中箭倒地。昭武军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每波箭雨之间相隔时间极短。冲锋在前列的东府岭士卒，死伤尤为惨重。 而对远处的敌人，昭武军动用了带来的十几架床弩。床弩上的巨箭，虽说准头有些差，但威力大，射得远。 朱威心中有些慌，他在队伍的后头。按理讲寻常弓箭射不到他，但刚才一支巨箭射在他三步外。 东府岭士卒尚未冲到昭武军面前，死伤却已过百。朱威在慌乱下，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令全军撤回东府岭，固守山寨。 正在冲锋的东府岭士卒，突然听到撤军的命令，又急匆匆往回跑。杨智抓住机会，率全军冲杀，李二娘也命麾下出击。 见背后有敌军追杀，东府岭士卒愈加恐慌，无心再战，只顾逃命。 朱威派出三千士卒出击，回来的不到两千人，其他不是被俘就是被杀，军中士气大减。再也不敢出战，于是死守东府岭。 李二娘见昭武军抛石车里放满陶罐，好奇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李昭笑道。 杨智堵住山寨出入口，让麾下士卒对山上高喊，劝朱威下山投降。 朱威毫不理睬，在他看来，虽进攻不足，防守却是没问题。 李昭叫停了麾下的劝降，抬头看了看天空，平静说道：“起风了，这是好事。” 对杨智道:“动手吧！” 昭武军士兵，点燃火油罐，然后迅速通过抛石车砸向对面。 抛石车一刻不停，一波又一波砸到了东府岭上。 山上树木或房屋被砸中，借助风势，顿时燃起大火。 有东府岭士卒被砸中，痛苦的发出嘶喊声。在地上来回滚去，仍然无法扑灭身上火势，直到活活被烧死。 李昭准备了上千个火油罐，现在才刚刚用到四分之一。 山上火势越来越大，那一团团烈火，犹如一个个猛兽，想要将一切都吞噬掉。东府岭上，众人心中恐慌，四散逃命。 见越来越多的人被烧死，朱威又惊又怕，急忙让人弄水扑灭大火。 但着火的地方越来越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扑灭。 山下的昭武军，还在继续攻击。熊熊猛火，会无情又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 东府岭上很多人，受不了滚烫的烈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山上宛如一片人间地狱。 李二娘看不下去了，这太残忍了，仿佛要将东府岭上所有人，全部活活烧死，一个不留。 李昭觉得差不多了，担心烧掉山上粮食，下令停止攻击。让人往山上喊话，放下武器，下山投降。 朱威此时完全失去了统治力，东府岭士卒为了不被烧死，不顾朱威的阻拦，纷纷下山投降昭武军。 杨智一边收纳降军，一边继续堵着山寨出口，防止朱威趁乱逃跑。 很快，朱威身边再无任何士卒。万般无奈下，只能下山投降。 朱威跪在李昭面前，李昭却没搭理他，而是笑着看向李二娘，说道：“按照之前的约定，二娘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 李二娘表情复杂，“我姓‘李’，名‘若晗’。” “‘李若晗’，倒是个好名字。” 朱威低着头，听到李昭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叫着李二娘真名，心中不由嫉恨。他追求李二娘多年，也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真名。 李昭对朱威道：“知道了二娘真名，想必你也能死而无憾了。” 朱威大为恐慌，急声道：“求求寨主，饶我一命。我朱威此生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你。” “若晗，你相信他的话吗？” 李若晗摇了摇头，“此人阴险狡诈，不可信。” “你之前说过，我若下山投降，你不杀我的！”朱威连忙道，声音开始颤抖。 “你仔细回想下，我是劝你投降，但从未说过，投降不杀之类的话。” 朱威愈加害怕，不停磕头求饶。 “送他走吧。”李昭淡淡道。 一昭武军士卒迅速挥刀，划破朱威脖子。 李若晗见朱威已死，对李昭道：“东府岭已灭，我也没必要再留下去，就此告辞。” 李昭佯装诧异道：“你要走，去哪里？” “自然是回柳城，将此事禀告给盟主。” “我没说过让你走，你还需跟我去黑虎岭。” “你什么意思？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何须经过你同意。”李若晗脸色一沉。 “若晗，为何你就是不明白，我根本不可能让你离开。”李昭悠悠道。 李若晗以为李昭觊觎美色，心中恼火，“我麾下一千余人，或许打不过你。但若要走，你恐怕也留不住我。” “但这些人如果回去，对杨辛讲述了此战经过。杨辛必然会对我起戒心，我虽不怕他，多少还是有些麻烦。”李昭淡淡道。 “这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若晗既然这么讲，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时，麾下一士卒，急匆匆跑到李若晗面前，道：“后方发现数千兵力。” 李若晗面色微变，急忙看向身后。 沈宁和刘轩二人，各带两千士卒，迅速向李若晗逼近。 见识过昭武军实力，且兵力远不如对方，李若晗麾下皆心生惧意。 “你早有打算，要对付我是吗？” “嗯。”李昭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想要的，不止是朱威的东府岭，还有李若晗的百花岭。 这两座山寨，均可容纳五、六千士卒，很难让人不动心。 李若晗此时无计可施，看着淡定自若的李昭，叹道：“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请若晗以贵客的身份，和我去黑虎岭，半年后，我一定会放你离开。” 李若晗无奈，只能同意。 如此一来，李昭手上就有了五座山寨。吞并李若晗、朱威麾下兵马后，昭武军总兵力已接近两万人。 最让李昭高兴的，朱威积攒的粮食，还有大量金银珠宝，并未在此战中烧毁。 留沈宁驻守东府岭，黄头岭交给刘轩去驻守；又提拔宋俊为千人统领，驻守百花岭。 就让杨辛去和齐军死磕吧，昭武军暂不参与进去。李昭还是坚持以前的方针，保持低调，逐步吞并各处山寨。 来到黑虎岭以后，李若晗又问了一遍：“半年后，你真的会信守承诺，放我离开吗？” 李昭眉头微皱，“什么半年？” 李若晗心中一沉。 第34章 齐国朝野 王景又惊又怒，他想不明白，只是普普通通的剿匪，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城池失守这样的大事，他即使想瞒，也瞒不下去。他估计，目前已有多张奏折，正加速送往金陵。再过几天，齐国朝野上下都会知道此事。 他是经三皇子推荐，才能当的上汉中刺史。如今汉中有事，必会牵连到三皇子。三皇子会怎么做，会不会为求自保，将他抛弃，王景不知道。 王景越想越害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即想尽一切办法剿灭乱军，尽快收复柳城。然后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宋民元身上。宋民元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估计要么投降了要么是死了。 还有张行元、张行茂这两兄弟，也要尽快找到，替罪羊数目，当然是越多越好。 王景还没来的及调兵遣将，泸县太守杨明升又来了。 杨明升怒气冲冲，王文开带走了泸县一千士卒，如今泸县守军仅剩下两千人，降低了泸县的防御力。 王景眼下一头乱麻，根本没心情见杨明升，正要让人将他赶走。杨明升径直闯了进来，开门见山道：“见过王大人，眼下柳城被攻破，不知大人要如何应对。” 王景心中不悦，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我会让聂石千带一万多兵马，速速赶到柳城，将这些贼军斩尽杀绝。” “这还不够，大人还需下令，取消各项苛捐杂税，争取民心。” “争取什么民心？荒唐！可笑！”王景断然拒绝，不管情况多么危急，他都不会断了自己财路。 “聂石千资质平平，战绩一般，恐怕不能担此大任。属下打探到，贼首叫杨辛，麾下兵马自称万山军。目前万山军利用柳城的钱粮，四处招兵买马。这样下去的话，其兵力甚至会超过汉中守军，大人不可不防。” “胡言乱语，光南郑城内，就有三万兵力。区区杨贼，只侥幸赢了一次。等聂石千带大军杀到，杨贼难逃一死。”王景不屑道。 “大人只考虑胜，万一败了怎么办。若局面崩塌，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了的。” “我说过，不会败。凭汉中守军的实力，足以消灭那所谓的万山军。” 见杨明升还要再说话，王景失去耐心，让人将他赶走。 ............................................................................................. 沈宁出自南郑沈家，曾有沈氏子弟在朝中当官，对齐国政局多有了解。 于是被李昭叫来，为他详细讲述朝中局势。 当今齐国皇帝姜宁贤，在十五年前登基称帝。 姜宁贤之所以能顺利登上皇位，其中一个原因，是得到金陵名门陈氏的支持。姜宁贤迎娶了陈氏嫡女陈华倾为正妻，陈氏不遗余力的支持姜宁贤。 姜宁贤登上皇位后，立刻封陈华倾为皇后，其长子姜成为太子，陈氏嫡子陈晋为中书令。在齐国，中书令是文官之首。姜宁贤即位之初，朝政不稳，陈晋全力相助，逐渐坐稳皇位。 但随着姜宁贤逐渐掌握大权，他对陈家日渐不满。陈家的门生故旧，遍布朝廷和地方，这让姜宁贤对陈晋有了忌惮。 二皇子姜岩，母家同样是金陵名门周家。他舅舅周召鹏是现在的户部尚书，同样位高权重。在夺嫡中，姜岩有个优势，他的长相和姜宁贤年轻时，极为相似，因此受到姜宁贤的重视。 三皇子姜宇，母家地位虽比不上陈、周两家，王氏也是书香门第。王景的亲姐，是现在王贵妃。王贵妃长相貌美，虽比不上年轻那会，依旧艳色绝世，甚得齐帝宠爱。在齐帝姜宁贤的默许下，姜宇四处网络朝臣，许下重诺，收为己用。如今，姜宇身边，已有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四皇子姜威，其外祖父是现在的齐国柱国大将军柳知捷。柳知捷在军方威望甚高，一生从未打过败仗。姜威的主要助力皆来自军方。 沈宁继续说道：“但也恰恰因为柳知捷是姜威的外祖父，姜宁贤不喜姜威。” “齐帝忌惮柳知捷？”李昭猜测道。 “是的，包括先帝。柳知捷是真正的战神，无论是对魏国的战争，还是镇压国内叛乱，皆是屡战屡胜。二十年前，柳知捷率大军十万，攻打魏国淮南。齐军一路势如破竹，斩杀淮南军不下六万。眼看着就要全据淮南，当时的先帝，却强行令他退军，导致功亏一篑。” “我想起来了，也是因为此战，后来淮南节度使向大魏朝廷服软，还把他最爱的小儿子送去了长安，表示愿誓死效忠魏帝。因为以淮南的实力，根本无力同时对抗魏、齐两国。”李昭道。 “民间有传言，齐帝姜宁贤年轻时，为争夺帝位。暗中向柳知捷许诺，等他继位后，必会全力支持攻打淮南，柳知捷相信了。但没想到的是，姜宁贤不仅没遵守承诺，反而对柳家势力暗中打压。要不是顾忌柳知捷在军中极高的威望，估计早对他下了死手。” 李昭不由感慨：“夺嫡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和父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导致现在流落深山中。我那几个皇叔，虽表面看上去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我心里清楚，他们做梦都惦记着皇位。” “大帅是天资英才，以大帅之能，必能扭转乾坤。这偌大的天下，定然有大帅一份。”沈宁不失时机，拍了一个马屁。 李昭笑了笑，道：“你觉得，哪位齐国皇子，有机会登上齐国皇位？” “这个嘛，末将暂不清楚，目前局势还很乱。论雄才大略，姜宁贤虽比不上魏帝李昆，但帝王之术，早已玩的炉火纯青。他不会允许朝中力量失去平衡。” “无聊的把戏，无非是那位皇子势大，就打压那位皇子。太子姜成和四皇子姜威，背后势力太大，于是齐帝打压他们，扶持其他两位皇子。王景那个蠢货，之所以能成为汉中刺史。并不是因为姜宁贤宠爱王贵妃，而是为了各方力量的平衡。相比美色，姜宁贤最爱的是权利，我说的对吗。” “大帅英明，正是如此。”沈宁道，他从李昭眼神中，能明显看出一丝不屑。 “齐帝算盘打的很好，却没想到，王景是个蠢货。你说，柳城失守的消息传到金陵，姜宁贤会是什么表情。” “这个，估计会很精彩吧。” 第35章 中书令陈晋 柳城失守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金陵，齐帝姜宁贤看着手中的奏折，心中无比恼火。 当他任命王景为汉中刺史时，中书令陈晋、周召鹏等人，明确表达了反对。 陈晋对他讲，汉中和魏国关中接壤，魏帝李昆野心勃勃，早想要吞并汉中；刺史之职，非一般人可以担任。 姜宁贤不顾陈晋等人劝阻，强行让王景成了汉中刺史。因为他用人不当，这才有了柳城之失。此事，必然会影响到他在朝中的威信。 王贵妃跪在他面前，神色黯然。姜宁贤冷冷的看着她，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情。 这时，中书省又送来一份奏折，是王景写的。 王景在奏折里讲到，柳城太守宋民元横征暴敛，他多次劝阻宋民元要善待百姓。宋民元却仗着他是陈晋的门生，丝毫不加收敛，这才有了柳城之失。另，泸县太守杨明升贪功，擅自派营将王文开出兵，王文开兵败，投降了贼军。王景在奏折里再三保证，十日内必会收复柳城，剿灭贼军。 姜宁贤合上奏折，脸色变了变。王景的这份奏折，真实度有待商榷。但宋民元是陈晋的门生，这事却是不假。 姜宁贤心中有了主意，让人去唤中书省官员和六部尚书。 不一会，众官员来到大殿中。 只见姜宁贤一脸的怒意，对陈晋道：“王景的这份奏折，中书令是否看过呢。” 陈晋缓缓抬头，神情平静如水，说道：“臣看过。” “这宋民元是怎么回事？朕任命他为柳城太守，他就这么报答朕的吗？” “这一切皆是微臣的错，臣无能，无识人之明。” 姜宁贤微微一怔，陈晋竟然没有做任何辩解。 “那柳城之事，中书令觉得该如何应对？”姜宁贤逼问道。 “臣以为，汉中有数万精兵。王景定然能平息叛乱，收复柳城。”陈晋淡淡道。 ........ 朝议散后，礼部右侍郎景芝前往陈府，拜访陈晋。景芝是陈晋一手提拔的，也是太子亲信，让人将他引到书房。 “参见中书令。”景芝行礼道。 “不必多礼，你来我府邸，所为何事？”陈晋问道。 “下官有一事不明，柳城之失，明明是王景的错，大人为何要把过错拦在自己身上。”景芝不解道。 “宋民元确实是我的门生，柳城之失，他难逃其咎。” “早在三年前，朝廷就有收到地方上的奏折，奏报王景贪财，汉中百姓民不聊生，陛下皆视而不见。” “所以你想对我说，这都是陛下的错，对吗？”陈晋冷冷道。 景芝一时语塞，陈晋面色不悦，“你想让我当众，指责陛下用人不当吗？” 景芝连忙道：“下官的意思是，王景是三皇子的人。陛下自然是不会错，错的是三皇子。” “你今天来我这里，是太子让你来的，对吗？”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可以借此事打击三皇子。” 陈晋摆了摆手，道：“你去告诉太子，什么都不用做，任由局势发展即可。王景不是说，十日内可以剿灭乱贼吗？那就再等等吧，看他到底能不能收复柳城。” “下官明白了。”景芝恭敬道。 “若无其他事，你就回去吧，将我的意思，禀告给太子。” “是，下官告辞。” 景芝走后，陈晋脸色变得阴沉。 不一会，书房外有人敲门。 “进来！”陈晋道。 一老者微微低着头走了进来，此人是府邸内管家，陈晋平时习惯称呼他“老黄”。 “老爷，刚才你和景大人谈话时，有下人在屋外偷听。”老黄道。 陈晋眼中露出不屑，“是他派来的吗？” “是的。” “你安排人，悄悄处理掉吧。” 老黄又道：“府邸里，最近又来了一些人，也要一并除掉吗。” “如是皇帝派来的，留下几个吧，否则皇帝岂会安心。至于其他人，不用再留了。”陈晋身上浓浓的杀气。 或许是觉得屋子里有些闷，陈晋来到了后院花园。 陈氏作为金陵名门，府邸经过多次扩建，里面的花园占了不小的面积。花园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亭亭玉立，还有的色彩鲜艳。远远望去，美丽又壮观。 陈晋在花园里闲庭散步，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在姜宁贤年轻时，那时他尚未登上皇位。为求得陈氏的支持，经常来府邸里做客。曾有一日，姜宁贤在花园里游玩时，说了句：“这陈家的花园，比宫里的御花园还要大。” 陈晋当时听到后，以为他是随口一言，并未在意。 如今想来，姜宁贤或许从来没变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忌惮着陈家。 当时，陈氏尚不是陈晋做主，是他的父亲说了算。陈晋闲来无事，经常和姜宁贤一起把酒言欢，也为他夺嫡出谋划策。姜宁贤信誓旦旦的保证，等继位后，必会励精图治，轻摇赋税，打击贪腐；然后攻取淮南，继而一统天下，打造千秋盛世。年轻的陈晋，相信了姜宁贤的话。 为此，陈晋多次劝说父亲，同意姜宁贤和长姐陈华倾的婚事。陈氏门生弟子，全部倒向了姜宁贤。在强大的助力下，最终，他成功夺取了帝位。 姜宁贤继位之初，颇有明君之相。时常和朝中官员，通宵探讨国事。闵地有叛乱，姜宁贤不顾危险，御驾亲征，一月时间即平定叛乱。 后来陈晋才明白，姜宁贤之所以亲征闵地，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兵权。此次立功将领，无一人是柳氏子弟或柳氏部曲。此战后，柳知捷对军队的影响力，骤然下降；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在军中一呼百应。 陈晋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终于看清姜宁贤的真面目。可惜，实在太晚了。姜宁贤早已坐稳皇位，大权在握。 幸好，姜宁贤和他一样，头发已半白。 无论什么人，一旦步入了晚年，就不愿再折腾。对一个皇帝来讲，没有什么比握紧皇权，更重要的事情。 如今，四位皇子的夺嫡之争，日益激烈。他们背后做的种种事情，皇帝即使知道，也不会说什么，哪怕这些事情是有损国家利益。 皇子间不管怎么斗，裁判都是皇帝，这有助于皇帝更好的控制皇权。相比柳城的沦陷，皇帝最担心的，是朝中各方力量失去平衡。 陈晋对汉中的形势，比皇帝了解的更多。宋民元在过去一年里，给他多次来信。谈及了王景的种种作为，并希望尽快调离柳城。 他需要在汉中安插一枚棋子，故没有把宋民元调离。 正当他陷入回忆时，老黄走了过来。 “什么事？” 老黄道：“皇后派人通报，想过几天让七皇子来府邸里玩几天。” 陈晋罕见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可以，想来就来吧。” 整个齐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陈晋支持太子姜成，包括皇帝和太子本人，但他们都错了。 他早在五年前，心中就放弃了对姜成的支持。在陈晋看来，姜成做事高调且鲁莽。最重要的是，姜成和姜宁贤一样，没继位前对他做出种种保证，继位后恐怕会立刻换一副面庞。 陈晋错过一次，他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这些年来，陈晋表面上为太子姜成出谋划策，暗地里却在为七皇子姜彻铺路。 实际上，年幼的姜彻对此一无所知。 陈晋见老黄没有离开，询问还有何事。 老黄道：“刚刚传来一消息，老将军柳知捷，打算明日向陛下提交辞呈，说要告老还乡。” 别人向陈府里安插密探，陈晋也同样没闲着。为养这些密探，陈府每月花费不下数百两。不过这些钱，对陈家来讲，只是毛毛细雨。 陈晋眼神疑惑，柳知捷已有多年不上朝。不管提不提辞呈，都是同样赋闲在家。况且，柳家祖祖辈辈都是金陵人，还哪门子乡。 陈晋虽是睿智之人，却绝不敢小瞧柳知捷。即使是他父亲，也是忌惮柳知捷。 想了好久，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老黄，你怎么看此事？” 老黄猜测道：“或许，老将军是觉得，汉中将有大事发生。” 陈晋更加迷茫，“只是丢了区区一个柳城，能有什么大事？难道魏军会出兵汉中。” “这个，老奴就不知了。” ......................................... 杨辛攻占柳城后，加紧招兵买马。万山军兵力从两万多人，急速扩充到了四万人。 杨辛认为兵多不如兵精，每日亲自操练士卒，没有丝毫懈怠。心知王景必会出兵柳城，卢柏良派出不少密探，紧盯官兵各种动向。 有件让他郁闷的事情，李二娘等人攻打东府岭，传回消息说打赢了，但是她身体受了伤，决定先在外面养伤，赵立和杨智也没有回来。 杨辛暂时顾不上这些，他如今主要精力，即面对将要袭来的南郑大军。 此战若胜，万山军将有机会占据整个汉中；若败了，将一蹶不振。 第36章 汉中惊变 经过数日的准备，聂石千率领一万五千名士卒，从南郑出发，杀向柳城。 聂石千本想再多带些人，被王景拒绝。王景觉得这些兵力，已经足够击败万山军。 消息很快被万山军得知，杨辛召集部下商议此战。 章豹道：“我军有四万人，兵力远超过聂石千，有什么好怕的。” “不可固守柳城，但若两军正面交锋，官兵更为精锐，我军不一定能获胜。”卢柏良道。 “柏良兄有什么好的想法。”杨辛问道。 “聂石千不懂兵法，未经战阵。可..........。”卢柏良缓缓说出心中计划。 聂石千引兵距离柳城二十里时，有麾下来报，前方出现万山军。 聂石千大喜，他原本担心万山军固守柳城。如今，万山军主动出击，他可一战灭之。 南郑齐军，气势汹汹向万山军杀去。聂石千不知道万山军总兵力多少，见前方士卒有一万人，以为是万山军主力。未有迟疑，亲自率军冲杀。两军交锋不到半个时辰，万山军逐渐不支，开始溃败。聂石千打算带兵追杀，麾下劝道：“周围皆是大山，一旦敌人设伏，我军危矣。” 聂石千不以为然，“贼军上万兵马皆在此地，那还有什么伏兵。莫要废话，随我追杀贼军。” 南郑齐军在万山军背后一路掩杀，万山军死伤惨重。聂石千愈加得意，令全军加速追击。 追到一处山路，士卒来报，前方出现大量敌军，约有万人，聂石千心中一惊。不一会，又有士卒来报，后方同样出现大量敌军。 聂石千顿感情况不妙，麾下建议占据两侧高地。没曾想到，两侧高地上，突然落下无数巨石、滚木、箭矢等。齐军处于低处，根本无法反击，只能被动挨打，很快死伤一片。 齐军集中力量，攻向右侧高地，始终攻不上去。而在这时，前方和后方的万山军，也开始对齐军发起进攻。 为了此战，杨辛动用了三万多士卒，将齐军团团围住。 聂石千心中惶恐，拼命带兵突围。他先尝试占领两侧高地，失败后，又向后方突围，依然是失败。 这些年来，由于王景贪财，汉中士卒军饷比以往少了许多，士卒战意也有所下降，多数人不愿死战。 刘天明和章豹各自带兵，围杀齐军。 齐军士卒见胜利无望，纷纷选择投降。 聂石千本想自刎，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始终鼓不起勇气。被迫放下兵器，向万山军投降。 万山军损失五千士卒，俘虏八千多人，南郑一半的兵力损失殆尽。 此战后，双方形势攻守互换，汉中齐军再也无法压制万山军。 杨辛得胜后，通过吸纳降卒，万山军实力剧增。 为了更好的控制军权，杨辛提拔了他两个弟弟杨历和杨间，皆在军中掌兵。 章豹、刘天明等人心情十分激动，庆幸当初追随了杨辛。即使还未平定整个汉中，已看到荣华富足在向他们招手。 接下来，是直接攻打首府南郑，还是分别攻打各个县城？杨辛一时拿不定主意。 经过和卢柏良商议，杨辛决定，先分兵攻取汉中各城。之后，再总攻南郑。 一时间，汉中各地，狼烟四起。 广雁和昌县，这二城因城池较小，很快被万山军攻陷。 不到十天，汉中仅剩下泸县和首府南郑，尚未沦陷。 杨明升早在柳城失陷时，即预感汉中将有大事发生。于是开始招募士卒，构建防御工事。将泸县城外钱粮、青壮全部聚集到城内。再加上其为官清廉，深得百姓爱戴，城内百姓积极参与守城。 杨明升为鼓舞士气，不顾危险，始终站在城墙上。七千名万山军日夜攻城，用尽各种方法，始终无法攻克泸县。 杨辛无奈，令杨历继续围困泸县。其他兵马，暂时进行休整。同时加急打造各类攻城器械，为接下来的南郑之战做准备。 此时的王景，焦头烂额，手足无措。 当聂石千战败消息传来时，王景心中犹如晴天霹雳，呆呆的站了好久，嘴中不停的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败..........” 王景第一时间，不是想法应对局面，而是想法封锁消息。他不敢想象，若聂石千战败消息传到了金陵，陛下会怎么处理他。三皇子虽说是他的外甥，但无情最是帝王家，他真的会保自己吗？王景没有把握。 杨明升因泸县被围攻，无法出城，派人给王景送了封信。建议要么据城死守，要么收拢汉中剩下所有兵力，选拔一良将，与敌决一死战。 王景犹豫了几天，什么都没有做，白白浪费宝贵时间。 ............................................ 万山军因成立时间太短，且士卒构成复杂，军人行为缺乏监管。哪怕杨辛再三强调，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抢掠平民。仍有大量士卒，公然违反军纪。 各地频发的战事，和万山军士卒种种不良行为，导致产生了大量流民。 邓信建议，在流民中大规模招募士卒，增强昭武军实力，李昭很快同意。再次使用先前那种传销式的征兵方法，不管是谁，只要带人加入昭武军，立刻给予钱粮。 不过，因李昭对昭武军严厉的改革。新招募士卒，无论是什么人，皆要先加入备用军，通过考核后，才能成为昭武军正卒。 万山军在汉中攻城略地，日益壮大。这也刺激了昭武军不少将领。很多人不甘心再呆在山寨里，近来频繁求见李昭，希望昭武军出兵，与杨辛争霸汉中。 李昭有些犹豫，召集众将议事。 邓信明确反对出兵，说道：“汉中当前的局势，暂时是万山军强，齐军弱。但南郑仍然在齐军手上。南郑是汉中第一大城，城池高大坚固，人口众多。城内至少有一万多士卒，再加上城内青壮，足以坚守一段时间。” “你的意思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杨辛和王景在南郑激战时，再寻机出兵。”李昭道。 “是的。”邓信又道：“还有一方面，齐帝还没昏聩到，对局势恶化坐视不管。当确定了汉中形势危急，齐国肯定会出兵增援汉中。谁在攻打南郑，谁就会成为齐军打击目标。我猜测，齐国若救援汉中。领兵将领必然不会是聂石千那样的蠢材。当数万精锐齐军赶到汉中，汉中战事将更为惨烈。” “说的对，就这么办。”李昭沉声道。 “在下建议，在杨辛攻打南郑时，可出兵吞并秦牛岭，浦前岭、王岗岭等山寨。尤其是杨辛的秦牛岭，可容纳士卒不下八千人。” “此计甚好。”昭武军最近招募了大量士卒，李昭正愁没地方安置。 就在这时，一个新提拔将领，起身道：“汉中即将大乱，对我魏国而言，乃是绝佳的机会；末将建议，速速派人联络朝廷。” 说话这人，之前身份是雍王府家兵。 类似这样的话，已不是第一次听到；李昭脸色阴沉，而厅堂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过了好一会，李昭淡淡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赵信才神色复杂，偷偷瞟了眼李昭，终究没敢说话。 沈宁行礼道：“请大帅放心，昭武军誓死效忠大帅，必会为大帅夺取汉中。” 李昭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深深看了眼沈宁，暗道：这是个明白人；不过，有的事情，以防万一，还需提前做好准备。 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军权的控制，他心中一直有个想法，但又不能和王子辰等人商议，需找个无关紧要之人，帮他参谋一番。 第37章 昭武军也要考试 李若晗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李昭屋外。她本不想来这里，但根本无法拒绝。 犹豫了下，没敢立刻敲门。担心进去后，李昭没穿衣服，恶狠狠直接向她扑过来。 终于，鼓起勇气，轻敲房门。 “进来。”屋内传来声音。 李若晗慢慢走入屋内，预想中场景没有发生，李昭衣衫整齐，低头写着东西。 “你随便找地方坐吧，等我写完再和你说。”李昭没有抬头，继续写着。 李若晗静静的坐下，屋内只有李昭写字的声音。闲来无事，暗自打量起李昭。客观来看，李昭模样虽称不上美男子，但还算俊朗；皮肤偏白，眼睛有神。仅仅十九岁的年纪，凭一己之力，拥兵数万。这份本事，无人敢小觑。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听到一声长叹，李昭欣慰道：“累死我了，终于写好了，给你看看。” 李若晗疑惑的接过李昭写的东西，看到标题几个字，愣了下，“昭武军政治测试题”，这什么鬼！“政治测试”是什么东西。 越看越心惊，第二行有这么一句话：“凡是昭武军士卒，必须经过此考试，分数要九十分以上。低于此分数，直接降为备用军。” 瞥了一眼李昭，暗自骂道：这厮脑袋有病。 “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李昭见李若晗眼神不对。 “怎么会呢，大帅想多了。” 李若晗继续往下看，下面是十个考题。 第一道题：昭武军主帅是谁？请写出他的名字。 第二道题：每一个昭武军将士，该永远忠诚谁？请写出他的名字。 第三道题：昭武军将士的钱粮，各种赏赐，是谁下发给你们的？请写出他的名字。 前三题都是问答题，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下面是选择题，可单选也可以多选。 第四道题，如有人心怀不轨，打算谋反，背叛大帅。你身为昭武军将士，该怎么办。甲选项，直接干掉谋反之人。乙选项，先假装投靠他，取得信任，然后再干掉他。丙选项............ 再然后还有几道判断题。 李若晗看不下去了，“这到底什么东西，写这个做什么用？” 李昭眼神异样，“自然是希望将士们，众志成城，团结一致。” 此言过于冠冕堂皇，李若涵并不信，“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还有其他原因，你以后会知道的。” 见李昭不想多解释，李若晗也不再逼问。拿起“政治测试题”，嫣然一笑道，“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做过这样的事。大帅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李昭想起一句诗：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也是这么说的，打趣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李若晗两腮微红，“请大帅自重，我已成亲。” 李昭微微一笑，并不介意，毕竟.........猎物已在牢笼内，永远都无法离开。 李若晗见李昭在定定看着她，心中没来由感到一丝恐惧，继续道：“有件事，大帅却是疏忽了。” “你是想说，我麾下士卒，大部分人不认识字，对吗？” “正是。” “又不是让他们熟读四书五经，试题上总共也没多少字。我会找人教他们，花不了多少时间。”李昭不在意道。 “大帅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这件事，是吗？若无其他事，那我就回去歇息了。”李若晗准备起身离开。 “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 “什么事？” “你之前部下，大部分被我并入了昭武军。里面如有人，可以带兵打仗，且人品不错，可以推荐给我。”李昭道。 “目前昭武军中有一人，叫‘石艾’，此人尽职尽责，而且武艺不错。之前在百花岭上，很多事情皆有他来处理，让我省了很多事。” 李昭眨了眨眼睛，定定看着李若晗：“此人尽职尽责？你确定他对你没什么想法？”暗指此人可能觊觎李若晗的美貌。 李若晗听出来李昭的意思，怒道：“此人正直，早已成亲，与其夫人相亲相爱。且若有人觊觎我的身子，我能察觉到，比方说........。” “我会见见这石艾，若真如你所说，我必会重用此人。” “你麾下这么多将士，为何要提拔以前百花岭的人。”李若晗好奇道。 李昭笑了笑，并未解释。 第二天，李昭派人叫来了石艾。 “听说你以前在百花岭上，做事颇有谋略。” “谢大帅。” “有人称你为人，尽职尽责。” “嗯。” “听说你武艺不错。” “尚可。” 李昭郁闷了，这石艾竟是个闷葫芦。李若晗是不是在诓我，此人到底靠不靠谱。 “本帅问你个问题，聂石千战败后，若你是王景，该怎么办？”李昭道。 “杨辛刚胜，定然有所松懈。当迅速聚集汉中所有兵力，再与之决一死战。”石艾果断道。 “若败了怎么办？” “既然战，就一定有战胜的把握；若败了，无非一死。” 李昭很满意这个回答，“从现在起，你来担任营将一职，麾下暂领两千兵力。” “谢大帅。” “你平时，是不是话不多？” “嗯。” ................................................. “昭武军政治测试题”很快下发全军，与上次不同，这次在士卒中并未引起多大反响。毕竟，在士兵们看来，只是写几个字而已，并不用花多大功夫。 大部分士兵确实不认识字，李昭贴心的为他们找来教书先生。并不用多教什么，只要认识题目上字即可。一些士卒空闲时，不停练习书写李昭的名字。因为题目有规定，考试时，“李昭”二字，必须字迹工整清晰，不能潦草，否则扣分。 导致一些士兵睡觉时，都能梦到李昭的名字。 潜移默化中，“李昭是昭武军主帅”，“永远效忠李昭”这些想法，深深刻进每一个昭武军士卒的脑海里。 李昭请来的几名教书先生，其中一人，名叫“范硕”，在任务完成后，直接请求加入昭武军。 与士卒不同，一些昭武军高层，看到这份“政治测试题”，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恐怖。 哪怕是一向淡定的王子辰，心中也是泛起了波澜。李昭变了，和以前在长安时完全不一样，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38章 南郑之战 杨辛经过一个月的准备，率领四万兵马，赶到南郑城下。 如能攻下南郑，基本上夺取了整个汉中。虽说泸县还在杨明升手上，但杨辛相信，照如今这个打法，泸县撑不了多久。 杨辛多次和卢柏良等人，实地观察过南郑城墙。南郑城墙明显比柳城要高大许多，城墙更厚。不经历一番血战，难以取胜。 万山军准备了大量的云梯，床弩等攻城器械，其中光抛石车就多达两百多台。还在卢柏良建议下，准备了两个月的粮草。杨辛这次是下了血本，不克南郑，决不罢休。 山雨欲来风满楼，南郑城内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商铺早已关门，百姓待在家里不敢出门。路上只有行色匆匆的军人，再无其他人影。 王景站在城头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大军。颤抖的双腿，差点站不起来，心中是无尽的恐惧。不停的问幕僚：“朝廷的援军怎么还没到？要多久才能到？” 幕僚只能安慰他，南郑城墙高大，贼军短时间内无法破城。 至于援军，因为王景的犹豫不决，第一封求援信十天前才送出。汉中距离金陵，千里之遥。朝廷的援军，哪有这么快到。 在幕僚建议下，王景启用了之前被他罢免的两员将领，史牧和褚中云。 史牧和褚中云，皆是汉中老将，镇守汉中多年。王景就任汉中刺史后，这二人因不愿送礼，且因其他事，屡屡和王景产生冲突，被王景罢免。 眼下大敌当前，王景无可奈何下，只能恢复二人职务。将守城之事，全权托付给二人。 两人虽厌恶王景，但也不能坐视南郑失守。史牧将城内青壮全部聚集起来，进行严格的训练。 褚中云没经过王景同意，将城内钱粮，下发给守城将士，军中士气大振。 一切准备就绪后，杨辛命令开始攻击，惨烈的南郑之战，就此开始。 数千弓弩手搭弓射箭，密集的箭雨一波又一波落在城墙上。史牧早有准备，城墙守军立刻举起盾牌。万山军此次攻击，并未给予城墙守军多少伤害。 史牧下令守军，使用大量床弩，攻击城下万山军。床弩用的箭矢和普通弓弩不一样，箭支又粗又长，普通盾牌挡不住此类巨箭，万山军死伤一片。 万山军中同样有不少床弩，以及抛石车，且数量多于城内。立刻对城墙上发起猛烈的反击。 双方使用各类远程攻击武器，连续两个时辰的对攻，杨辛始终没叫停。 卢柏良观察许久，叹道：“城内守将应对得当，并未出现大规模的慌乱。虽有伤亡，可惜伤亡不大，约百人而已。目前此般攻击，无法攻克南郑，还需命士卒强攻。” 杨辛点了点头，命军中壮士，敲打巨鼓。上千名万山军士卒扛起云梯，向城墙冲去。 见万山军开始攻城，史牧连忙命守军往城下泼洒热油，扔掷石头。有士卒攀爬云梯中，滚烫的热油迎面浇下，剧烈灼痛下发出惨叫声，从云梯跌落。还有人被石头砸中，满脸是血，跌下云梯。城墙下，哀嚎声不断。因缺乏救治，不少人痛苦的死去。 杨辛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清楚，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要想进入南郑，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没人知道最终会死多少人，或许会尸横遍野。 有万山军士兵好不容易登上城墙，又被城头上守军迅速推了下去，摔死在城下，血肉模糊。 城墙守军压力同样不小，守军人数毕竟是少于对方。城下的万山军，源源不断有士兵攀爬云梯，守军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褚中云为激励士气，一直带头拼杀。无论万山军有多少人登上城墙，皆被斩杀或摔死在城墙下。 见攻势不顺，章豹看不下去了，向杨辛请命，希望能参与攻击，杨辛同意了。章豹立刻带领上千士兵，攀爬云梯。登上城墙后，凭借出色的武艺，亲手斩杀数名守军。为后面的士兵登上城墙，争取更多的时间。守军察觉此处情况不妙，连忙往此处增兵。双方激烈厮杀起来，一时间血肉横飞。身上皆被鲜血染红，也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 褚中云冷冷看向杀红眼的章豹，令弓箭手将其射杀。两支利箭射中章豹上身，幸亏身着精良盔甲。章豹顿感形势不妙，连退数步，勉强避过箭矢，但脸颊却被划伤，身体感受到丝丝阵痛。褚中云亲自搭弓，章豹急忙躲闪，射中了一名万山军士卒。褚中云见没射中，带身边亲兵，超章豹杀去。 章豹身旁兵力少于守军，在守军围攻中，被迫退下城墙，其所属麾下也被一并赶下城墙。 远处的杨辛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卢柏良劝道：“南郑城本身易守难攻，且城内还有一万多兵力。故我军暂时无法将其攻克。但城内资源有限，不管是士卒数量还是粮食，总归在不断减少。只要我军攻势不减，定能攻克南郑。” 杨辛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章豹不甘心被赶下城墙，又带兵冲了几次。褚中云有特别留意章豹，在其攻城处，加派兵力，章豹始终冲不上去。 王景没在城墙上，躲在城内偏僻处，远远看着城墙上的激战。见城墙上战况激烈，不由心惊胆颤，祈祷着朝廷援兵快快抵达。 杨辛打算直接将城门给撞开，派出军中数名壮汉，在弓箭手掩护下，拼命撞击城门。 但没想到的是，史牧为防止城内有人投降，早已用巨石等各种东西，将城门堵死。若要出城，只能通过吊篮下去。 城门撞不开，城墙坚固，也不可能塌陷。眼下唯有占据城墙，才能攻克南郑。 杨辛发狠了，哪怕攻击不利，依然不断派出各部兵马，轮番攀爬城墙。 城墙上守军，压力越来越大。褚中云建议史牧将青壮全部派往城墙上，参与守城。被史牧拒绝，眼下守军还有一万多人，足以守住城墙。青壮是备用兵力，还没到动用的时候。 到了傍晚，杨辛见士卒疲惫不堪，被迫鸣金收兵。 第39章 棋盘棋子 “杨辛已攻城三日，死伤约三千余人，守军死伤约一千人。万山军虽攻势不减，依旧无法彻底占据城墙，双方每日厮杀，异常惨烈，血流成河.........。” 厅堂内，李昭向众人出示手里的这份军报，是刘轩派人送来的。昭武军一直有派人紧盯着南郑的战事。 “杨辛主力已被南郑城拖住。此乃天赐良机，大帅下令出兵吧。先打柳城，再打其他县城。”杨智兴奋道。 “此时出兵，时机刚刚好。杨辛哪怕知道我等偷袭他后方，依旧不会分兵攻打我军。而且杨辛在柳城和广雁两处，堆积有大量钱粮。先攻下此二城，夺取钱粮。”宋俊道，眼神亢奋，恨不得现在就带兵杀出去。 石艾和邓信二人，也表示认同宋俊的看法。 “先不打柳城，王岗岭、浦前岭、秦牛岭，这三处山寨空虚，先派人打下来。”李昭道。 昭武军加上备用军，总兵力已超过两万八千人，手头的五个山寨已经快要装不下了。因昭武军还在不停招募，急需新的山寨用来安置士卒。 宋俊急道：“这些山寨有什么好打的，里面也没多少钱粮。” 李昭未理他，看向一人：“沈宁，你的想法呢？” 沈宁见李昭一直在盯着他，面无表情。稍作思考后，缓缓道：“末将建议，还需谨慎，不可贸然出兵。” 此言一出，立刻在厅堂内引起不满；如此良机，沈宁竟然反对出兵，他到底在想什么？ 众将在山寨里已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心中属实不愿再待下去。 不少将领立刻站了出来，怒斥沈宁胆小怕事，不配待在昭武军，应该立刻滚蛋。 沈宁面带微笑，并不反驳。其实，不是他不想出兵，而是李昭不愿出兵，他只是说出了李昭的心里话。 沈宁想不明白，李昭明明不是一个犹豫不决之人，一向杀伐果断。为何现在却变得如此迟疑。汉中之变，机不可失，一旦错过，将悔之晚矣。见厅堂内有人在争辩，有人却始终沉默，沈宁貌似明白了什么。 “全部闭嘴，本帅已知你们的心意。我自有打算，擅自出兵者斩。”李昭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今天就到这里了，出兵之事以后再议，全部退下吧。” 李昭作为昭武军大元帅，他坚决不出兵，众人也没办法。 齐景云和沈宁，很快带七千昭武军，杀向秦牛岭等三处山寨。 ................................................. 李昭回到书房内，屋内早已站着一人。 虽是白天，外面也没有下雨。此人却戴着斗笠，低着头。 李昭脸上未有丝毫意外，对来人淡淡说道：“辛苦你了，杜安。” 杜安行礼道：“为大帅效力，不觉得辛苦。” “我让你打探的事情，打探怎么样了。” “早在两个月前，南阳节度使茅磊，悍然称王。魏帝李昆勃然大怒，命五万禁军攻打南阳。” 果然，李昆没有趁乱攻打汉中，是因为被南阳战事拖住。 一直以来，魏国朝廷和关东各藩镇之间，存在某种不成文的约定。只要这些藩镇节度使，依然明面上效忠大魏，不称王称帝，朝廷就不会攻打他们。茅磊擅自称王，明显打破了这种默契，朝廷定然会出兵攻打南阳。 既然魏国不会出兵汉中，李昭就可以放开手脚，大胆出兵，攻略汉中。 但是，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又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 “你觉得南阳战事，多久可以结束？”李昭问道。 “在一月前，魏军连连击败茅磊，如今茅磊只剩下南阳首府宛城。魏军包围宛城，日夜攻打，宛城始终未被攻破。”杜安道。 “魏国在靠近汉中的地界，是否有发现魏军的兵马？” “没有，但是.........。”杜安缓缓抬起头，“属下发现，最近频频有快马，从汉中前往长安。” “魏国在汉中，一直都有很多密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属下抓到其中一个密探，其腰中宝剑，是昭武军兵器司所打造。”杜安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个震撼的消息。 “什么！”李昭大吃一惊，直直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昭武军中有人暗中和长安联络。” “是的。” 李昭心中一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个密探有交代出什么吗？” “属下正要拷问，但此人口含毒丸而死。” “你有查出，昭武军中是谁在暗中联络魏国吗？又是联络魏国的哪一位？是皇帝李昆，还是太子李佑，还是其他人？”李昭厉声道，满脸的怒意。 “请大帅息怒，属下必会尽快找出此人。”杜安抱拳道。 李昭随意摆了摆手，道：“你不用紧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杜安，本帅问你。你是想要去战场上冲锋陷阵，还是想像现在这样，为本帅打探消息，暗中铲除本帅的敌人？” “属下腿脚有疾，恐不能冲锋陷阵。” 李昭想起前世，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情报组织，对杜安说道：“从今天开始，本帅要成立一个新的组织，叫‘黑冰台’，由你来统率黑冰台，黑冰台只对本帅一人负责。其内部人员必须严格挑选，尽可能的百分百忠诚。本帅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杜安心头一震，急忙跪下道：“请大帅放心，黑冰台永远效忠大帅。” “起来吧，本帅自然是相信你，否则也不会将这样的重任交付给你。黑冰台当下主要任务，尽快搞清魏国的真实企图，以及查出昭武军内部的叛徒。” “是！” 杜安离开后，李昭不再压制心中的杀意和怒火，抽出利剑，狠狠砍断书桌一角。 如今的汉中好比一盘棋局，棋手隐藏在幕后，把李昭和杨辛、王景等人当成了棋子。李昭自然是不甘心，谁胜谁负，这才刚刚开始。 第40章 敌不动，我不动 杜安走后，有人通报范硕求见。 李昭对范硕了解不多，之前见其是个读书人，安排他协助王子辰、邓信，处理一些军中杂事。 范硕年近四十，一身青衣，走入屋内，行礼道：“见过大帅。” “你来见本帅，有什么事吗？”李昭好奇道。 “属下听闻，军中有人提议，趁杨辛被牵制在南郑，出兵夺取汉中其它城池，大帅却不同意。特来问问大帅，为何不愿出兵。”范硕道。 李昭心中顿时不爽，脸色难看，你以为你是谁，这些事和你说有什么用，不耐烦道：“出兵一事，非同小可，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若无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范硕见李昭不愿多讲，心知李昭并不信任他，淡淡道：“在下唐突，望大帅见谅。若在下猜的没错，大帅应该是担心魏军吧。” 李昭面色略有诧异，这范硕貌似有些本事，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你继续说。” “现在南郑正在激战，齐军肯定会出兵救援南郑。而魏天子李昆，虽然年老，雄心犹在。如大帅现在出兵汉中，必会和齐军交战。等两军杀的正酣时，魏军会突然杀出，坐收渔翁之利。” “那本帅应该怎么做呢？”李昭定定看向范硕，期望得到满意的回答。 范硕微微一笑，“此事并不难，大帅虽然着急，但魏帝李昆同样很着急。汉中有乱，这样的事情，五十年都不一定会遇到一次。这等良机，魏帝肯定不会错过。若大帅一直不出兵，或者干脆下山大肆抢掠一把，再退回山上，昭武军不和齐军交战，魏帝会怎么办呢？魏帝哪怕知道大帅的打算，依然会趁着齐军和杨辛激战时，出兵夺取汉中，此乃阳谋。” 李昭哈哈一笑，“本帅懂了，你的意思是，敌不动我不动，看谁更有耐心。” “大帅英明。” “听你的口音，你应该不是汉中人氏，也非出自关中。”李昭对范硕起了好奇心。 “不瞒大帅，我乃幽州人士。” “幽州距离汉中，可是有着千里之遥，你是因何事到的此地？” 范硕面有苦涩，“属下原本是幽州节度使刘泰府邸内的一名幕僚。因得罪了节度使大人，被迫逃亡南方。在下本打算逃到成都，因身上盘缠用光了，正好大帅在招募教书先生。机缘巧合下，加入了昭武军。” 范硕并未完全说实话，他之所以加入昭武军，不仅仅是因为缺少盘缠，而是因为看到李昭的那份“政治测试题”，对李昭起了好奇之心。 “你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幽州节度使。”李昭继续问道，他打算重用范硕，想知道更多一些。 “刘泰想要南下夺取邺城，我劝他不要出兵，否则必败无疑。刘泰不听，果然兵败。我趁其不备，逃出幽州。” 李昭疑惑道，“既然他败了，证明你是对的，为何还要逃？” 范硕苦笑道：“他若胜了，顶多讥讽我一番。若败了，以刘泰的心胸，我难逃一死。” 李昭心中无语，这种货色竟然也能当节度使。 “河北的那些藩镇，实力如何？” 范硕脸色一正，沉声道：“我劝大帅不要小看他们，这些藩镇士卒，常年厮杀，一向悍勇。光幽州节度使，麾下士卒不下十万。刘泰三子刘文俊，为人有勇有谋，堪称当世俊杰。曾以一万铁蹄，踏破草原数个部落，斩杀胡人不下五万。” 李昭一时默然，然后笑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你立下了一大功，等此战获胜后，本帅必会重重犒赏你，你先下去吧。” “谢大帅，在下告辞。” 范硕来自北方，对北方藩镇了解颇多，日后这方面或许能帮到李昭。 有的事，他不可能全对范硕讲。之前讨论出兵时，王子辰、刘轩、周文等之前雍王府的人，并未参与讨论，始终保持沉默。 这些人虽然是李昭的部下，但自幼在长安长大，对魏国有着很深的感情。不少人希望李昭可以协助魏军，夺取汉中，以此让皇帝李昆免去他们谋反的罪过。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能救出雍王李齐。 相比李昭，李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李昭当然不愿意，甚至感到无比的愤怒。 来到汉中这么久，无论白天黑夜，他都在拼命搞钱搞粮搞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做的所有这一切，可不是为了魏国。 心中有了决断，昭武军即将迎来大战，内部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昭武军里除了李昭，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替代的。 第41章 帝王之术 聂石千惨败，汉中各城相继失守，首府南郑遭围攻，危在旦夕。种种噩耗相继传到金陵，朝野震惊。 先前，当柳城被攻克时，大部分朝臣并未在意。认为这只是个意外，汉中尚有数万大军，足以轻松收复柳城，剿灭乱贼。 但如今，坏消息一个个传来。金陵众人已意识到，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搞不好汉中将全部沦陷。而汉中濒临蜀地，如汉中有失，必会殃及蜀地。 雪花般的奏折，不断涌入中书省。有的奏折要朝廷严惩王景，有的要朝廷尽快派出援兵，还有的建议成都刺史尽快出剑门关，救援南郑.............. 面对这些奏折，陈晋心中冷笑。汉中局面急转直下，王景要担负主要责任。而齐帝姜宁贤之前力排众议，坚持要王景担任汉中刺史，必然也要承担责任。 不过对汉中糟糕的局势，陈晋多少有些吃惊。他预感到王景无法剿灭乱贼，但没想到南郑会被围攻。 他身为中书令，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做出表态。于是上了一份奏折，奏折内容很简单，主要是王景无能，辜负圣恩，其他一概不提，把难题全部推给了姜宁贤。 这几日，姜宁贤的心情非常糟糕。他之所以提拔王景，是为了加强三皇子姜宇的势力。但王景的愚蠢，超出了他的想象。 姜宁贤并不担心汉中的万山军，真正让他忧虑的是魏军。汉中北面就是魏国关中，从长安出兵，数日内即可抵达汉中。如今汉中有乱，魏帝李昆岂会坐失良机。 汉中除了南郑周边，大部分地势险峻，本来就是易守难攻，万一让魏军在汉中站稳了脚跟，以后再想收复的话，难度非同一般。 朝廷上下很快达成共识，必须尽快派出援兵，增援南郑。而援兵大概率会碰上魏军，所以领兵主帅必须选拔一良将。聂石千之类的蠢货，定然是不能用的。 从得知南郑被围攻，已过了两天。朝廷大臣不断上表，要求尽快增援汉中。但该派谁去南郑，姜宁贤心中仍在迟疑。 金陵柳氏，是齐国第一将门。老将军柳知捷就不说了，他的三个儿子，也是有勇有谋之人，未曾一败。从三子中选一人，是最合适的做法。但齐国皇室，从先帝时，对柳家势力，即心存忌惮。姜宁贤继位后，找各种理由，将柳家子弟或部曲，相继从军中调离；暗中提拔自己的亲信。若柳氏子弟此次平定了汉中，立下大功，之后将更难压制。 齐国还有其他的将军，不是非要用柳氏不可。比方驻守岭南的沈天，和驻守闵地张延夏，皆是良将。问题是他们目前身兼要职，不便离开驻地。 “你去中书省查查，近来有没有柳家人的奏折。”姜宁贤看向一太监。 太监很快回来，“启禀陛下，中书省那边并未收到柳家的奏折。” 柳家竟然一言不发，姜宁贤心中泛起了嘀咕，这老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想到了一个方法，让人叫来户部尚书周召鹏的长子周睿辰。等周睿辰到了后，一番交谈后，交给了他一份密旨。 周睿辰离开皇宫后，直奔二皇子姜岩的府邸。 姜岩正在府邸内池塘边，悠闲着钓鱼。其夫人周可清在一旁坐着，嘴里吃着蜜饯，同样是一副悠闲的做派。 门口下人认识周睿辰，很快将其引入府邸内。 “见过殿下。”周睿辰行礼道。 “这里都是自家人，大哥不用多礼。大哥来我府邸，遇到何事呢？”姜岩道。 周睿辰拿出皇帝给他的密旨，说道：“陛下打算任命柳知捷次子柳思宏为主帅，我为监军。统率六万兵马，救援汉中。” “父皇竟会任命柳家人为主帅，恐怕是有其他安排吧？” “等柳思宏取胜后，我根据此密旨，接管军权，留守汉中。” “父皇主意打的挺好，仗让柳家人去打，由我来坐享其成。但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吗？我猜想，等你成为新的汉中刺史后，我会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舅舅的户部尚书之职，或许没问题。但我手边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帝王之术，父皇玩的真是炉火纯青。”姜岩轻笑道，一双睿智的眼睛仿佛已看清一切。 “我即将出发前往汉中，殿下有什么吩咐的。” “父皇都帮你安排好了，你就照他说的去做吧，我没什么要吩咐的。” 周睿辰眉头微皱，又问了一遍，“殿下这边，需不需要在汉中安插人手。” “此事你来安排吧。”姜岩随口道，脸上并无多大兴致。 第42章 逐鹿汉中 周睿辰走后，姜岩一声叹息。 说出来没人会相信，姜岩对皇位从来不感兴趣。 即使是皇子，有时也会身不由己。他虽然不想参与夺嫡之争，但有人希望他去争。比如他母妃，他舅舅周召鹏。最为重要的是，皇帝姜宁贤希望他去争。但只要参与进来，就永远无法退出。 姜宁贤并未打算把皇位传给他，事实上，将来把皇位传给谁，姜宁贤自己都不知道。之所以把姜岩卷入夺嫡之争，是为了更好的平衡各方力量。 姜岩无奈，只能被迫参与进来。况且在他看来，太子姜成、三皇子姜宇、四皇子姜威等，均不是善茬。若皇位落到他们手上，自己将来难以保身。这是有先例的，他的几位皇叔，皆是暴病而亡。真实死因是什么，众人皆心知肚明。 在舅舅周召鹏的谋划下，暗中结交朝中重臣，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最后能不能成功，姜岩心中也没底，走一步是一步吧。 金陵，柳氏府邸内。 柳知捷正在大口吃着羊肉，他虽然已年近七十，孙子都有十几个。身体却没什么问题，能上马，能开弓，能喝酒吃肉。私下里，柳知捷对其子说过，他要和姜宁贤耗下去，看谁耗的过谁。 三个儿子恭敬的站在他身旁，柳知捷用手擦了擦嘴，看向其中一人道：“既然皇帝让你领兵，那你就去吧。” “周睿辰是二皇子的人，陛下派他担任监军，意图不明。”柳思宏道。 柳知捷一脸的不屑，“周睿辰乃一文臣，还没他爹聪明，随他去吧。你只管带兵打仗，其他不用管。” “儿子仔细看过汉中军报，对杨辛的万山军，儿子有把握取胜。但此次出兵，真正的对手绝非万山军。” “无非就是魏帝这老混蛋，觊觎汉中。你与魏军交手时，要多利用汉中险峻的地形。” “儿子明白，父亲放心。父亲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儿子将很快率兵前往汉中。”柳思宏道。 柳知捷从背后拿出一信封，递给柳思宏，“路上再打开，信里面一人，你可放心使用。看完后，将信烧掉。” 柳思宏面色微诧，将信件收入衣内。 两日后，金陵城外，六万大军，全副武装，阵容整齐。在天子姜宁贤检阅后，往汉中进发。 ................................................. 魏国长安，皇宫内。 “黄锦云的八万大军，钱粮和各类军械，都准备好了吗？”魏帝李昆问道。 “陛下放心，兵部都已全部备妥。”兵部尚书赵岭道。 “无需朕多言，你也明白汉中有多重要，此战不容有失。若此次无法占据汉中，我大魏又不知要等多久。”李昆沉声道。 “臣明白，臣一定会全力配合黄将军。目前朝廷将要出兵汉中的消息，尚未传出，齐军还以为我军正在攻打宛城。” “嗯，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赵岭说完，缓缓退出大殿。 大殿内，只有李昆和赵公公两人。 “赵岭以为朕攻打宛城，是为了迷惑齐军。但其实，朕是为了消除李昭的戒心。若不是那人传来消息，朕怎么也没想到，李昭竟能在深山中，建立所谓的昭武军，甚至拥兵数万。真是了不得，比他父王李齐要强的多。”李昆感慨道。 南阳叛乱是真，但魏军早就可以打下首府宛城，故意围而不打。给人一种魏军被拖在宛城的感觉。实际上，李昆早已暗中准备了八万大军，两日内即可杀到汉中。 “从昭武军中传来消息，最近军中将领，频频求见皇孙。要求出兵攻打柳城。但皇孙始终按兵不动。”赵公公低着头，恭敬道。 “他还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出兵？他不是一向野心勃勃吗？他难道不知道，万山军已被南郑守军拖住，无论昭武军做什么，杨辛都无法抽兵。”魏帝李昆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 对他而言，汉中实在太重要了。有了汉中，就可以进而攻打蜀地，一旦成功，将大大增强魏国的国力。 李昭之前没有猜错，李昆的打算是，昭武军和齐军激战时，魏军趁机收割汉中。但现在李昭打死不出兵，窝在黑虎岭上。这就意味着，魏军将直面齐国援兵。 “难道是他猜到了朕的打算，故意引而不发？”李昆面色疑惑。 “老奴不知。是否需要让那人，聚集更多人，向皇孙施压，逼其出兵。”赵公公道。 李昆霸气道：“即使李昭不配合，又能怎样？区区的昭武军，难道能强过我大魏禁军。李昭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黄锦云是沙场老将，朕相信他，不会让朕失望。这汉中之地，朕是要定了。” “皇孙之前的两个妻妾，南宫音和刘莹莹，皆被关在家中。皇孙之前甚是喜爱这二人。老奴的意思是，皇孙若坚持不出兵。可利用这二女...........” “不用，即使没有李昭，朕也能夺取汉中。”李昆果断拒绝，“阴谋诡计虽可用，但起不了决定作用。这天下，终归是一刀一剑打出来的。” 正在这时，一太监走了进来，行礼后，交给赵公公一张密函。 赵公公打开后，面色凝重：“皇孙出兵了。” “他攻打柳城了？” “没有。”赵公公将信函递给李昆。 信上写道：五日前，昭武军突然攻打广雁和昌县两城。万山军仓促应战，不敌昭武军，导致城池被攻破。昭武军俘虏五千多人，又将此二县的青壮，包括俘虏全部编入军中。杨辛放在这二城的钱粮，被昭武军洗劫一空。城内豪强大户，为求自保。也向昭武军赠送大笔钱粮。昭武军未派兵驻守，全军撤回了山寨中。杨辛得知此事后，继续攻打南郑，没有分兵。 李昆脸色阴沉，李昭虽然出兵了。但大肆抢掠一番后，又退回了山寨中。 第43章 招兵买马 李昭此次出兵，非常的突然，时机把握极好。万山军一门心思攻打南郑，在广雁、昌县仅有数千兵马，且防备松懈。 一些昭武军将领，还在屋内睡觉时。被李昭突然叫来，让其立刻带兵出发，不准有一丝耽搁。这也是为什么，李昆没有提前知晓，五日后才得知消息。 昭武军出动一万多兵力，分兵攻打两城，皆大获全胜，缴获无数，自身伤亡却很小。 有将领兴奋下，希望继续攻打汉中各地，被李昭拒绝，全军退回了山寨中。 此战后，李昭询问邓信：“攻克两城后，招揽大批青壮，军中有大幅扩员，目前共有多少兵马？包括备用军在内，我要知道具体数目。” “启禀大帅，目前昭武军士卒两万六千人，另外还有备用军一万七千人。”邓信回道。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备用军？”李昭眉头微皱。 “备用军来源复杂，有俘虏，有青壮，也有之前是昭武军士卒，因没通过考核，被刷下来的。”邓信解释道。 因昭武军兵器比不上齐魏两军，李昭只能下大功夫，使用各种方法训练士卒。 一个士兵如要进入昭武军，必须通过严厉的考核。如剑术、体力等方面，全都要考核。一旦考核没通过，只能先待在备用军。 李昭脸上闪过一丝厉色，道：“眼下大敌当前，汉中将有大战发生；这一战，至关重要。从现在开始，昭武军士兵的待遇，再次拔高；这次抢了这么多钱粮，一时半会也用不完。经常安排备用军和昭武军一块用餐，以激发他们斗志，争取早日加入昭武军。” “是，属下回去后，会和军师仔细商议此事。”邓信道。 “你不用和子辰商量，你自己来安排。” “是。” “除此之外，你上次提交的晋升将领名单。陈禄和王一贯这两人，作战勇猛，可提拔为千人将。” 邓信疑惑道：“名单上其他几人，之前皆是雍王府家兵。参加过昭武军多次战斗，符合提拔的要求。” “除了陈禄和王一贯，其他人暂不提拔。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否需要我和军师，再商议下。” “不用，照我说的做。”李昭面无表情道。 邓信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最近几日，李昭提拔了多位将领。这些人均不是出身雍王府，而是后期加入的昭武军。 “你回去后，告知他一件事。本帅后天设宴，款待所有以前的雍王府家兵。无论他们现在哪个山寨，皆要参加，一个都不能少。” 邓信回去后，将李昭的话，转告了王子辰。 王子辰听后，默然不语，眼神中有一丝忧虑。 昭武军的各个山寨上，到了吃饭的时间，均安排备用军和昭武军士卒一块用餐。 备用军士兵很快发现，对面的昭武军士兵，不仅饭比他多，碗里还有一些肉。若没有吃饱，昭武军士兵可继续加饭，备用军士卒却不被允许。 此举立刻引起备用军的不满，虽不敢造反，却聚集起来，向上级讨个说法。 上级军官冷冷说道：“人家有本事，能通过考核。同样是人，都有两手两脚，为何你们却无法通过。你们不该埋怨，而应该反思自己的无能。” 备用军士兵听后，不敢闹事，乖乖的回去了。不少人心有不甘，心中斗志被燃起。回去后拼命的训练，争取早日加入昭武军。 .................................................... 两天后，李昭叫来宋俊，让他负责晚上宴席的安保工作。宋俊心中有一丝疑惑，在自家山寨里设宴，为何还要如此小心谨慎，但李昭未向他解释。 宋俊走后，杜安走了进来。 “启禀大帅，昭武军中私通长安的人，已被属下查明。”说完，将一封密函递给李昭。 李昭接过密函，看到信件内容，先是大吃一惊，之后心中又有些难过，多么希望不是此人。 “你是怎么知道是此人的？”李昭心中还有一丝幻想，或许是杜安查错了。 杜安道：“最近一个月，大帅有将各个山寨守将，进行频繁调动。只有此人，无论去了哪处山寨。每当夜深人静时，均会有人从山寨中出来，前往长安的方向。此人派去送信的密使，被我抓到数人。其中一人没胆量自杀，交待了一切。” 李昭闻言，稍作沉默，道: “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在下告辞。” 之后，李昭身着华丽服饰，参加今晚的宴席。 为了彻底解决掉后顾之忧，有的事情，必须在今晚做个了解。 李昭是最后一个走入厅堂，众人早已提前抵达。见李昭入内，众人赶忙起身行礼。 与去年不同，如今的昭武军中，再也无人敢质疑李昭的能力或威信。李昭用一次次胜利证明，他是一位非常合格的统帅。 李昭坐下后，微笑道：“不用多礼，都坐下吧。” 众人齐齐落座。 李昭举起酒杯，神色严肃，“本帅记得去年初，也宴请过诸位一次。当时厅堂内是一百二十人，如今只剩下七十三人。这杯酒，本帅提议，敬给之前战死的诸位将士。” 众人和李昭一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天把诸位请来，有件事需要和大家商量下。本帅得到消息，我大魏将要出兵汉中，不知诸位有什么想法？不用顾忌，今天可畅所欲言。” 第44章 惊变 李昭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面色各异。有人愤慨，有人激动，有人面色淡然。 齐景云起身道：“启禀大帅，末将以为。魏军如夺取了汉中，必会对大帅不利，我军当尽快做好准备。若有必要，可先下手为强。” 李昭听后，心中非常欣慰。齐景云是他一手提拔的，位置摆的很正，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之后有几人相继站了出来，支持与魏军开战。 对他们的话，李昭既没支持也没反对，慢慢饮下杯中的美酒，时刻留意着台下众人表情。见其中不少人，神色复杂，淡淡道：“我刚才说了，可畅所欲言，不必顾忌。” 赵信才犹豫良久，起身向李昭行了一礼，道：“启禀大帅，我等毕竟是魏国人。因参与逼宫，被迫流亡汉中大山。这一次，如能协助魏军，夺取了汉中，必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陛下有可能免去我等的罪过，同意我们回到长安，和家人团聚。昭武军虽强，但以一军之力，难以夺取汉中。” “你的意思是，让本帅听从魏国将领的调遣，对吗？”李昭面无表情道。 “我是为了大帅考虑。昭武军再强，又能强的过大魏吗？齐国必会救援汉中，魏军和齐军交战时，大帅如能竭尽全力协助魏军，陛下或许会放了雍王。如雍王恢复了王爵，依旧可以继续争夺皇位。”赵信才道。 “我记得你是长安本地人，对吗？” “不仅是我，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出生在长安。” 李昭面色淡定，心里却是既愤怒，又有些难过。自从来到了黑虎岭，赵信才一直兢兢业业的办事，深得李昭信任。甚至将重要的兵器司，也交给了他负责。赵信才没有让李昭失望，为昭武军打造了大量的武器装备。没想到的，他心中依然向着长安。 赵信才身为雍王府亲信，尚且如此。王子辰、刘轩、周文等人，心中又是什么想法呢？ 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和赵信才一样的态度。 齐景云勃然大怒，抽出利剑指向赵信才，怒骂道：“你这个叛徒，大帅如此信任你，你怎能讲出这样的话？” “景云，莫要激动，给我坐下。今天谁都有说话的权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诸位继续。”李昭道。 王子辰见李昭依旧没有表态，心中已猜到，李昭在钓鱼，将所有心向长安之人，全部钓出来。在今天晚上，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亲人好友皆在长安。对长安有着很深的感情。但王子辰心中清楚，李昭要做的事，迟早会与魏军发生冲突，双方皆不会妥协。 “刘轩，周文，子辰。你们三个为何保持沉默，也说说吧。”李昭微笑道。 刘轩道： “启禀大帅，末将没有想好。末将是魏人，不想和魏军交战。但如魏军威胁到了大帅，末将也会为了保护大帅，与魏军交战。” 刘轩的这个回答，李昭只能打五十分，勉勉强强吧。 “属下想法和刘将军一样。”王子辰道。 李昭心中顿时不满，王子辰明显有些敷衍。 周文双手抱拳，声音铿锵有力：“若无大帅，末将或许早已死在深山中。天下之大，末将只忠于大帅一人。” 李昭看向周文，一副欣慰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暗中却攥紧了拳头，周文在撒谎！他竟然敢骗我！ 如不是杜安告知了他真相，他今天肯定会被周文迷惑，导致铸成大错。 他暂时不会对周文下手，此人还有其他用处。 火候已到，众人所思所想，李昭已了然。摆了摆手，厅堂内安静了下来。 李昭起身，走到厅堂中央。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沉声道：“我李昭创建昭武军，不是为了魏国。而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为了你们以后能封侯拜相。本帅这么讲，你们该听明白了吧。” 顿了顿，又厉声道：“古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些心向长安，心向魏军的人，不配继续待在昭武军。这里有的人会得到重用。有的人，需要暂时离开昭武军，等那一天想通了再回来。” 李昭清晰无误表明了态度，厅堂内少部分人大喜，大部分人神情不知所措。 “我与大帅想法不同，大帅要杀了我吗？”赵信才苦笑道。 “本帅不会杀你们，你们毕竟为昭武军做过贡献。但你们毕竟知道太多的事情，也不能放你们离开。” 听出李昭要把他们关起来，一些人顿时强烈不满，“我等为大帅立下汗马功劳，大帅如此对待我等，不觉得太过薄情寡义吗？” “本帅早已说过，只要你们一直在本帅身边，效忠本帅，绝不会亏待你们。先违背诺言的人是你们，不是本帅。” 即使李昭这么讲了，厅堂内不少人仍情绪激动，无法接受将要失去自由。有人起身要离开，有人怒目看向李昭，手放在腰间宝剑上。 见众人情绪失控，李昭拍了拍手。宋俊立刻带兵闯了进来，亮出明晃晃的长刀，完全控制住了场面。 王子辰心中哀叹，有的事情，明明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依旧无法避免，李昭果然动手了。 厅堂内，只有齐景云、周文等少数人，可以自由离开。 其他人，包括刘轩和王子辰在内，将会被永远的圈禁起来。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彻底想通了，才会恢复自由。 刘轩的职务由石艾代替，王子辰的职务暂由邓信代替，同时安排范硕辅助邓信。 关键是兵器司，李昭一时想不到有什么好的人选。于是让赵信才副手刘光远，暂时接手兵器司。 大魏天成二十六年，四月初七。这一天，昭武军中多位重要将领，被秘密关押起来。除了周文，“长安派”势力几乎被彻底消灭。 此举虽使军中效率略有降低，但李昭没了后顾之忧。可专心布置，即将到来的汉中大战。 第45章 死攻南郑 万山军对南郑的围攻，今日已是第二十五天，南郑城依然没有被攻破。 这些天来，哪怕是下雨天，杨辛也没有停止攻城。每一天，城墙上光清理尸体，以及数量众多断手断脚，就要花费至少半个时辰。至于那些身负重伤，尚未死去的士卒，为了节省粮食，只能静静的等死。 攻城前几天，史牧会让人清理城墙上血迹。如今，到处都是血迹，连空气中都有股血腥味，也懒得清理了。 长时间的攻城战，吓傻了不少万山军士卒。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残酷的战斗，更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死人。 每天，他们都能听到受伤士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他们很害怕，担心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有士卒心生怯意，想要逃跑。杨辛为此成立了督战队，专门斩杀怯战的士卒。 卢柏良对众将说道：“南郑虽未攻克，但城内守军死伤已大半，且城内粮食即将耗尽，南郑城已撑不了多久，破城就在最近几日。若现在撤军，将前功尽弃。” 众将听后，觉得此言有理。打起精神，继续攻打南郑。 杨辛眼中只有南郑，再无其他。哪怕知道广雁和昌县两城被袭，也没有分兵，继续集中兵力死攻南郑。 为鼓舞士气，杨辛毫不吝惜钱粮，大把大把钱粮赏赐给众将士。 卢柏良说的没错，眼下的南郑城内，确实极其的艰难。 开战初，城内尚有一万多士兵，如今仅剩下两千多人。幸亏史牧之前征集了城内所有青壮。青壮在十天前已参与守城，但青壮因训练时间过短，不如士兵精锐，死伤更为惨重。 城内不仅缺人，也缺少粮食。褚中云统计了下，城内粮食勉强够吃十日左右。 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努力守城，期望金陵的援兵尽快到达。 王景这些天来，每天仿佛都在地狱中度过。他只去过一次城墙，见到大把死人，当即吓得再也不敢去了。每天晚上，他都在噩梦中醒来。梦中，南郑被攻破，万山军闯入他府邸，将他大切八块。 王景在恐惧的同时，也深深痛恨着成都刺史陈冉。从剑门关到南郑，徒步的话不到五日，急行军则会更快。 但自从汉中发生战事起，剑门关再也没打开过。陈冉像头老乌龟，死死缩在蜀地。 南郑之战，又过了一周时间，南郑城虽还没被攻破，但也摇摇欲坠。 杨辛咬咬牙，继续攻城。哪怕万山军死伤惨重，哪怕章豹不幸中箭身亡，哪怕军中粮食已撑不了一月，他都绝不会撤兵。 军中之前有人建议，可以改变战法，围而不打，等城内粮绝，自然不攻而破，杨辛觉得有道理。 卢柏良却坚决反对，认为齐国援兵即将抵达汉中。若不尽快攻破南郑，等援兵一到。和城内守军里应外合，万山军处境将极为被动。 一直以来，杨辛对卢柏良的建议，基本是全部采纳。而每一次的结果，也证明了卢柏良是对的。 尽管杨辛觉得围而不打，很有道理。但因心中信任卢柏良，仍下令每天猛攻南郑。四万名万山军士卒，其中死伤已超过一万六千人。早期秦牛岭士卒，半数已战死。 南郑城内，也快到了关键时候。无论是守军，还是青壮，对待死亡，已从一开始的紧张、恐惧，到如今的茫然和麻木。有人整天不吃不喝，呆呆坐在城墙上，不知在想什么。 史牧和褚中云，二人身上盔甲早已破烂不堪；城内已没有完好的盔甲，只能将就着穿。 哪怕每天只吃两顿饭，五日后，全城也会断粮。 城内所有人都在想，援兵到底什么时候到？可惜，没人知道答案。 ...................................... 柳思宏出金陵后，知南郑危急，未有片刻耽搁。坐上战船，沿江而上。 在船上，柳思宏打开柳知捷给他的密函，见过信中内容后，大吃一惊。不得不佩服，父亲布局竟如此深远。 柳思宏在出发前，仔细了解汉中乱事的前后起因。和很多人一样，认为是张行元、张行茂两兄弟手段残忍，滥杀无辜。众山寨为求自保，被迫联合起来，反抗官兵，导致汉中出现此等危局。 但事实上，哪怕张行元两兄弟什么都不做，汉中迟早也会大乱。 因为柳家需要汉中大乱，只有汉中大乱，柳家人才有机会统兵。此战后，汉中将永远被柳家暗中掌控。 即使陛下安排了周睿辰，也没多大用处。 柳思宏隐隐约，能理解父亲的做法。这些年来，皇帝姜宁贤暗中对柳家的打压，越来越狠。他的两个兄弟，也从军职全部转到了文职。原先柳家的部下，皆被闲置。若哪一天，皇帝对柳家下了死手，汉中将成为柳家最后的退路。 而在帝都金陵，到处都是各方密探，布局实在太难。所以父亲选择了在汉中布局，两年前就派人暗中进入了汉中，为了就是今天的局面。 柳思宏一声长叹，将密信烧掉。 父亲谋划是很好，前提是要先打赢此战。在他看来，杨辛不足为惧，主要对手是魏军。 魏帝已年老，在他有生之年，若要夺取汉中，这是最后的机会，魏军必然会拼死一战。 过几日询问部下，还有多久能到汉中。部下说，还需六日。柳思宏一边令加速行进，一边仔细研究汉中地形。 六日后，全军终于抵达汉中地界。 “夏百威，你先带兵五千，急速赶往南郑。能战则战，不能战咋骚扰贼军。我后续会派兵增援你。”柳思宏下令道。 夏百威疑惑道：“将军不去南郑吗？” “南郑只是一座死城，我去那里做什么？” 泸县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未被攻破，柳思宏对此不免感到惊讶。 与其去救王景这个蠢货，不如先解救杨明升。救出后，也可听听此人对汉中之战的想法。 柳思宏带五万多大军，往泸县杀去。 泸县之战同样惨烈，城内守军和青壮，死伤大半。幸亏杨明升之前在城内积攒了大量粮食，暂无缺粮之忧。 杨历本身非良将，且不擅长攻城。因泸县久攻不下，多次鞭挞士卒，士卒更无战意，多有逃亡。 这日，杨历心情烦闷，在营中饮酒。浑然不知危险已向他逼近。 第46章 魏军来袭 一士兵神色慌张，未经通报直接闯入杨历的帐篷。 杨历面色不喜，怒斥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启，启禀将军，有敌来袭！”士兵说话结结巴巴，拼命用手指着外面。 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杀喊声。杨历心中一惊，拿起宝剑，急匆匆走出帐篷。 只见营地各个方向，漫山遍野皆是敌军。敌军装备精良，其中还有少数骑兵，肆意砍杀万山军士卒。 万山军因多日攻城，身心疲惫，已无战意。且论士卒精锐，也不如齐军。 两军交战，连一炷香时间都没有。万山军全面崩溃。杨历砍杀了几个逃兵，依旧无法阻止败势。无奈下，被迫逃命。 柳思宏精心布置，将万山军团团围住。杨历冲了几次，没有冲出去，最终被活捉。其麾下士卒，或死或降。杨历没有自杀的勇气，磕头祈降。 柳思宏对他不感兴趣，将其处死。万山军降卒全被编入辅军。如和魏军交战，这些辅军可用来消耗魏军兵力。 泸县城墙上，守军见齐军获胜，皆兴高采烈，激动万分；有人甚至相拥而泣。杨明升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下令打开城门，迎接齐军入城。 “多亏柳将军救援泸县，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泸县必然撑不了多久。泸县百姓，对将军感激不尽。”杨明升深深行了一礼。 “杨太守无需多礼，我身负军职。击杀贼军，乃是分内职责。”柳思宏谦虚道。 “将军一到，万余贼军迅速溃败。将军之用兵，有柱国大将军的风范。”杨明升赞道。 “杨大人孤军独守泸县，城池迄今未失，也非寻常人能做到。” “将军一路风尘，是否要入城歇息呢？” “战事紧急，我想择一安静处，与阁下详谈汉中战事。” “好，将军请随我来。”杨明升道，之后将柳思宏带到其府邸书房。 两人坐下后，下人端上来茶水。 “杨辛大部分士卒，皆在南郑。因连日攻城，其士兵甚是疲惫，可一战灭之。将军最大的敌人是魏军，魏军虽还未入汉中。但我猜测，最近几日必会有消息传来。魏军不熟悉汉中地形，我建议将军可占据险要地势，与魏军对垒。之后再寻机将其击败。”杨明升沉声道。 “家父也是这么想的。” “除此之外，还有股势力，将军必须要留意。” “汉中还有其他势力？”柳思宏神色疑惑。 “汉中多大山，这些山寨中，聚集不少流民。杨辛以前也是山寨的匪首，其所在的秦牛岭，拥兵超七千人。我建议将军可招揽这些山寨中人，作为助力，一并对抗魏军。” 柳思宏眉头微皱，陷入沉思。老实说，他看不上这些山寨的实力，不觉得他们能有什么用处。但杨明升既然这么讲了，肯定是有一定的道理。 “我会和周大人商议，让他废除王景之前的各种苛捐杂税，争取汉中民心。同时，会派人招揽几处大的山寨。” “如此甚好。”杨明升拿出一副汉中地图，指着其中一处道：“在柳城南边二十里处。此处地势易守难攻，将军可在此处驻军，和魏军对峙。最好在此处能修建一关隘。” 就在两人交谈时，有士卒敲门，进来后抱拳道：“启禀将军，北面传来战报，魏军来袭，柳城失守。” 两人闻言，皆心中一沉。魏军竟然来的这么快，比预想中要提前许多。 柳城既然落到魏军手上，刚才杨明升的建议，自然就不能用了。 柳思宏阴着脸，接过士兵递过来的军报，上面写着：两日前，魏国大将黄锦云，亲自率兵八万，猛攻柳城。万山军不能敌，仅一日，柳城失守，被魏军攻占。之后，魏军加固城池。主力仍在柳城附近，其中一部突然杀往广雁。 “魏国主将竟然是黄锦云，我记得此人一直驻守在洛阳，威慑关东。想不到魏帝竟把他派来，看来魏国对汉中是志在必得。”柳思宏道。 “广雁是座小城，也必然会失守。广雁一旦失守，魏军将打开前往南郑的道路。”杨明升指向地图一处：“广雁南侧二十里处，有一山，此山叫‘天泽山‘，可在此处驻兵，扼制魏军攻势。” “魏军犹如雷霆之势，我军也当兵贵神速，我会立刻出兵，抢占此处。”柳思宏果断道。 “将军还需尽快解南郑之围，我估计，南郑已撑不了多久。” ........................................ “城破了！” “我军胜了！” 经过连日血战，万山军终于完全占据南郑城墙，有士卒挥刀，激动的狂喊。 城下的杨辛见证，心中狂喜，日思夜想的南郑城，终于拿下了。 万山军士卒在城门内，清理杂物。没过多久，将城门打开，城下的大军蜂拥而入。 城破后，史牧和褚中云，没有选择投降。而是收拢剩下兵力，死守在刺史府邸。他们当然不是要保护王景，而是该府邸院墙高大坚固，可暂时抵挡万山军。 杨辛骑在马上，和卢柏良并行，进入南郑。见城内地上有不少血迹，一些尸身也没来得及清理。不由感叹道：“我今天算是明白，什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卢柏良微微一笑：“古往今来，欲成大事，皆是如此，盟主无需在意。” 杨辛庆幸道： “幸好我拿下了南郑。要不然，一旦援兵来袭，我该如何.........。” “启禀盟主，城外出现敌军。”一士卒打断杨辛的话，急匆匆说道。 杨辛面色大变。 连日的战斗，万山军急需休整一段时间，眼下根本无力再战。偏偏这个时候，敌军来袭。 “关城门！速关城门！”杨辛急声道。 “盟主不用担心，我去城门处看看。” 卢柏良说完，急忙赶到城门处。 士卒正要关闭城门，谁也没有想到，卢柏良突然抽出长剑，将士卒斩杀，大开城门。 第47章 枭雄末路 夏百威抵达南郑后，见南郑已失守，心中略有些失望，因此行没带攻城器械，打算先在城外驻扎。 这时突然见城门被打开，心中一喜，虽不知城门为何会打开，已来不及细想，迅速带兵往城门处杀去。 城门附近的万山军士卒，震惊的看着卢柏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盟主最信任的人，会突然拔剑杀向自己人。 卢柏良打开城门后，趁混乱之际，迅速离去，不知去向。 万山军已来不及关上城门，齐军已杀到。 杨辛正在焦急等待消息，却听到城内传来杀声。心中一沉，齐军竟然已杀入城内。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他在城内尚有两万多兵力，不一定会败。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巷战。 夏百威一股脑子杀进城内，很快和万山军短兵交接。 城内地方狭窄，两军皆难以施展开来。两方士卒，就这样在每条巷子、每条街道上展开肉搏战。 无论什么精巧的战术，此刻都失去了作用。双方士卒皆在做同一件事，单调又血腥的互砍。 在刺史府邸里的史牧和褚中云，见援兵已入城，心中狂喜。也率兵冲了出去，参与厮杀。 齐军虽少，却更为精锐，战意更强，不落下风。 连续两个时辰的互砍，杨辛也亲自参战，斩杀十几名士卒。 到傍晚的时候，倒下的万山军士兵越来越多。刘天明见形势不妙，和杨间一块劝说杨辛，趁着还有数千兵力，尽快退出南郑；再拖延下去，将全军覆没。 杨辛心中万分不甘，他蛰伏秦牛岭多年，付出巨大辛苦，终于攻入了南郑。没想到，片刻之间，又沦为了败家犬。 一声长叹，无奈道:“退吧，回秦牛岭。” 五千多名万山军残兵，趁着齐军尚未完全控制南郑，顺利退到城外。为防止齐军追杀，全军一刻不停，加速朝秦牛岭逃去。 杨辛头发散乱，衣服上不少血迹。路上一言不发，两眼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空。 不仅是他，很多万山军将士同样对未来失去了信心。一路上，不少士兵公然脱离队伍。 两日后，终于抵达秦牛岭。五千多人的队伍，剩下不到三千人。 杨辛看着熟悉的秦牛岭，不禁苦笑，自从他攻克柳城后，这是第一次回秦牛岭。 心中莫名想起了李二娘，或许李二娘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才没有回到万山军。 杨辛正要进入秦牛岭，却被人告知，山寨已被他人占据，对方旗帜上写着“昭武军”。 杨辛怒了，他怎么说也是万山军盟主，岂能惧怕所谓的昭武军？ 正要下令攻打秦牛岭，山上下来几百人，领头一人，好像是叫“赵立”。 李昭看见杨辛如此狼狈，轻笑道：“杨寨主莫非想要攻打山寨，省点力吧，秦牛岭已经归我所有。” “你算什么狗东西，信不信我把你剁成肉泥。”杨辛怒极，狠狠看着李昭。 李昭神色淡定，用手指了指上面，“杨寨主，你看看天上是什么？” 杨辛面色疑惑，抬头仰望天空。瞳孔猛然放大，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支，疾速向万山军袭来。 仅一刹那，数百名士卒中箭倒地，杨间被射杀，刘天明也被射伤。 李昭没有下令继续攻击，道：“放下兵器，本帅饶你们性命。” 万山军早已丧失战意，没任何犹豫，纷纷放下兵器。之后，全部被编入了备用军。 李昭看向杨辛，淡淡道：“你自杀吧。” 别的人可以放过，但杨辛之前是拥兵数万的枭雄，李昭不敢再用他。 杨辛心知已无生路，没有求饶，反而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无穷无尽的凄凉。然后抽出利剑，朝脖子抹去。 李昭让人择一幽静处将其下葬。 杨辛败了，曾经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万山军，短短几月，烟消云散，不得不让人唏嘘。 打天下岂有这么容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看了南郑战报，杨辛只要关闭城门，齐军则无法入城，为何最后会惨败。有的地方，我不太明白，南郑城门为什么会打开？你安排人，去调查下。” “是，属下会尽快去办。”杜安道。 杨智走了过来，“启禀大帅，有最新战况。” 李昭神色一振，“讲。” “齐军并未固守南郑，而在天泽山布下重兵。广雁和昌县二城，皆被魏军攻占。一万魏军前锋南下，见天泽山有齐军重兵把守，并未进攻天泽山，似乎是在等待后续兵马，齐魏两军尚未交战。” 李昭对汉中地形的了解，不如杨智，面色疑惑。 杨智解释道：“天泽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魏军越过天泽山，可直抵南郑。” “魏军没必要强攻天泽山，难道不能绕过去吗？”李昭问道。 “自然是可以绕过去，但需要多走三十里的山路。山路崎岖难走，且齐军有可能在山中设伏。” “我明白了，齐军在用老办法对付魏军。扼守险要地势，待魏军粮尽，自会退兵。” 杨智沉声道：“这次魏军有备而来，不能以常理度之。且黄锦云是魏国名将，未曾一败。末将以为这些事情，他应该会考虑到。” “如果你是黄锦云，你会怎么办？”李昭笑着看向杨智，期待他的回答。 心知李昭在考验他，杨智思考片刻，说道：“如对手是一般将领，末将会先尝试，引诱齐军主动出击，暗中设伏。但柳思宏是柳知捷之子，想来也非寻常人。末将会饶过去，饶三十里不行的话，就饶五十里，甚至一百里。不去南郑，直接饶到天泽山后方，前后夹击，聚歼齐军主力。” 李昭听后，觉得有些道理。别看杨智年龄已半百，老家伙并不喜欢稳中求胜，更擅长打险仗。 “继续监视交战双方，一有战况，立刻来报。” “是！” 李昭正要返回黑虎岭，有士卒匆匆赶来，抱拳道：“启禀大帅，六千魏军，猛攻东府岭。” 第48章 东府岭之战 听到魏军攻打东府岭，李昭心中顿时一万头草泥马。 他原本的打算是，据守山寨，任凭魏齐两军厮杀。等两方打的差不多了，昭武军再出来收拾残局，夺取汉中。 没曾想到，魏齐两军还没开战，昭武军竟先和魏军交上了手。 稍一思索，猜想此事或许和周文有关。 关于周文，李昭心中依旧复杂。本能感觉他不是纯粹的恶人，又猜不透他为何背叛自己。早期李昭十分依赖周文和刘轩二人，两人立下了不少功劳。刘轩是立场不够坚定，周文却是暗中联络魏国。这次魏军突袭东府岭，应该是周文的建议。 但周文犯了一个错误，东府岭上有四千昭武军，且领兵驻守东府岭的是沈宁。 早先杨智和齐景云，使出各种方法，依然无法击败沈宁，最后还是沈宁主动归顺。周文和沈宁接触不多，且沈宁为人一向低调，所以他并不了解沈宁的本事。 李昭决定继续按兵不动，为防止被各个击破，主动放弃一些小的山寨。 ............................................ 东府岭下，魏将黄松冷冷看向远处昭武军。 黄松是黄锦云的侄子，他原本不想来东府岭。在他看来，即使击败这些山匪，也无多大战功，黄松眼中只有齐军。 但黄锦云却告诉他，昭武军不可小觑。若昭武军在一旁骚扰，魏军无法集中全力攻灭齐军。需先给予昭武军以重创，不给其干涉魏齐之战的机会。 等攻灭东府岭后，他还将杀往昭武军其他几处山寨。 全军准备完毕后，黄松下令攻击，他要在半天之内攻上东府岭。 魏军弓箭手，朝着东府岭，先是几波猛烈的箭雨。昭武军士卒连忙举起盾牌，并未受到多大伤害。 黄松眉头微皱，令步卒开始攻击。 沈宁立刻令弓弩手进行反击。长弓、工弩、床弩全部用上。顷刻间，密密麻麻的箭支笼罩在魏军头顶。 黄松见状，急喊：“举盾！” 不少前进中的魏军，因没来得及举盾，被箭支射中。 昭武军的箭阵猛烈，李昭对弓弩手的训练极其严厉，每周都要考核。 箭阵一刻不停，哪怕魏军有盾牌护住，依然有人被射中。且床弩用的巨箭，普通盾牌根本防不住。 魏军的进攻极其艰难，昭武军扼守高处，占据地利。终于有少数魏军冲上高处，短兵交接，又被赶了下去。 魏军连续一个时辰的进攻，未有多大效果，自身反而伤亡数百人。 黄松并非庸将，立刻收起轻视之心，意识到昭武军实力不弱，此战难以轻松取胜。 下令停止攻击，魏军缓缓退去。 当天夜里，魏军悄悄往东府岭逼近。为了行动的隐蔽性，黄松下令每个士卒，皆口含一根树枝。到了山脚下，见东府岭上静悄悄，迅速往上攻去。 突然，东府岭上点起无数支火把。密密麻麻的的箭雨再次袭来。 黄松心中一惊，对方竟猜到他会夜袭。咬了咬牙，猜到了又能怎样？区区山匪，怎能击败我大魏禁军，命令全军猛攻东府岭。 沈宁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厮杀，心中并无多少紧张。 昭武军兵器虽略差一些，但士兵战斗力并不弱于齐军，且占据险要地势，足以守住东府岭。 惨烈的战斗，从深夜杀到清晨，魏军依然没有攻上东府岭。 沈宁见魏军士卒疲惫，下令全军冲杀。 数千昭武军，突然从东府岭冲了下来，高喊杀声。魏军猝不及防，连连后退。 沈宁见魏军被杀退，没有继续追赶，又命全军返回东府岭上。 观战的黄松，神情紧张，死死盯着东府岭。他没想到，长时间战斗下，昭武军竟然还能发起反冲锋。 魏军这一波被杀退，士卒战意锐减。 黄松即使心有不甘，依旧下令退兵。在东府岭三里外扎营，同时派人将此处战况，详细禀告黄锦云。 之后的几天，黄松并未放弃攻打东府岭。 各种方法都试了，比方使用污言秽语进行辱骂，引诱昭武军下山；或者派人上山，招降昭武军，给出各种许诺，沈宁概不理睬。 还有次山中下雨，黄松尝试在雨中发起攻击，依然被击退。 长达一周的时间，未取得任何进展，黄松差点被逼疯。 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战事竟会如此艰难。而且打到现在为止，敌军主将叫什么名字，他都不知道。 此次来东府岭，魏军带的粮食不多，最多能撑五日。五日后，如还是攻不下东府岭，只能选择撤军。 黄松心中有些后悔，早知东府岭如此难打，当初该带足各类军械。这次抛石车、火油罐之类，全都没带。 与焦急的黄松不同，沈宁正和夫人杨月，悠闲在山上漫步。 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即使战况危急时，杨月也时常陪在沈宁身边。 “夫君是想等魏军粮尽，自动退兵吗？”杨月好奇问道。 沈宁微微一笑，“东府岭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夫君是想要下山，和魏军交战？但敌众我寡，想来不会容易。” “这一周来，魏军死伤远超过我军。两军如今兵力，并无多大差别。且魏军多日来，久攻不下，士卒锐气大减，我军却士气正旺。” “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快了，就在这几日。”沈宁目光炯炯，“此次，一战而定！” 军中粮食已撑不了两日，黄松对东府岭发起了最后一次攻击。这一次，黄松亲自披甲上阵，冒着箭矢，冲锋在前。希望能激励麾下士卒，一举攻克东府岭。 连续两个时辰的激战，结果让人失望，魏军被赶了下来。 黄松无奈下，宣布撤兵。 魏军士卒，听到撤军的命令，皆面露喜色，放松了警惕，准备返程。 东府岭上，沈宁一身戎装，抽出长刀，指向魏军，怒吼道：“全军冲锋，斩杀敌军！” 第49章 黄松之死 沈宁一声令下，数千昭武军，如猛虎下山，恶狠狠向魏军扑去。 大部分魏军士兵，此时正准备离开战场。完全没料到，昭武军竟会突然下山，顿时陷入混乱。 黄松也是愣了下，旋即心中大喜。他朝思夜想，引诱昭武军下山，然后一举灭之。但之前昭武军死守东府岭，毫无下山的打算。 如今，昭武军竟放弃阵地主动杀来。在他看来，这是天赐良机。 黄松抽刀，大声喊道：“停止撤退，杀光敌军。”话音刚落，主动冲了过去。 魏军多数士卒心中不愿再战，但军令难违，也纷纷拔刀，朝昭武军杀去。 黄松很兴奋，两军正面交锋，当双方处于同样的地形地势，他有十足把握，在一炷香内彻底击溃昭武军。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黄松有点懵。情况有点不太对劲，总感觉魏军在节节后退。 错觉！一定是错觉！区区山匪怎么可能在野战中击败魏军。 又过了一会，黄松眼神惊骇，拿刀的手止不住颤抖。这不是错觉，魏军确实在败退。 交战中，他清楚的看到，一个昭武军士兵，在极短时间内，连续砍翻三个魏军士兵，动作干净利索，几乎全都是一击致命。 黄松心中不禁害怕，如果每个昭武军士兵，都是这般强悍，此战必败。 他顿时明白了很多事情，对方一开始就具备和魏军野战的实力，却故意龟缩在山上，吸引魏军来攻，借此消耗魏军兵力和士气。 可惜，黄松明白的太晚了。战场局势已不可能逆转，魏军开始全面溃败，昭武军在背后疯狂掩杀。有的见逃不掉，被迫放下兵器，选择投降。 此战是进入汉中以来，魏军第一场败仗。 损失了这么多魏军士兵，他没脸再去见黄锦云。且黄家一向受魏帝重用，他绝不会选择投降。 黄松轻轻擦拭了刀身，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迅速用刀刃划过脖子。 不一会，沈宁走了过来。看到黄松的尸身，让人将其掩埋。之后迅速派人，将此战结果告知李昭。 半日后，李昭得知东府岭大胜，心情大妙。此战，昭武军死伤不到一千，斩杀魏军近三千余人，俘虏一千五百人。 捷讯也传遍了昭武军各个山寨，全军士气大振。 周文得知魏军惨败，不免大吃一惊。他没料到，黄松作为魏国悍将，竟然不是沈宁的对手。 自从知道周文背叛自己后，李昭一直将其放在自己身边。 魏军既然已经对昭武军下手了，周文这颗定时炸弹，也到了该拆除的时候。拆除前，怎么说也要坑魏军一把。 李昭心生一计，传令下去，三日后出兵广雁。 黄松战死的消息，很快被黄锦云知晓。 这位沙场老将神情哀伤，一言不发，呆呆站了很久。 麾下将领多次请命，要求立刻出兵，彻底荡平所谓的昭武军，被黄锦云拒绝。 作为魏国大将，黄锦云知道更多的事情。早在前往汉中前，他从皇帝李昆口中得知，汉中的昭武军，是皇孙李昭所创立，拥兵超万人。 李昆对他说，昭武军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果断杀之！所以黄锦云才会派黄松前往东府岭，打算先给予昭武军一定的打击，然后再逼迫李昭归顺。 之所以不去黑虎岭，是因为安插在昭武军中的一人，传来消息，东府岭守将是一无名之辈，本领一般，不擅征战。 但黄锦云也是完全没想到，黄松竟然败了，还败的这么惨。六千魏军，回来的仅有一千余人，黄松更是被迫自刎。 有逃回来的魏军士卒，向他详细讲述了败北经过。黄锦云深深意识到，汉中局势，远比想象的复杂。 齐军主将柳思宏，动用大量工匠，在天泽山构筑防御工事，且驻扎重兵。魏军最近一周来，多次猛攻天泽山，始终无法突破齐军防线。 柳思宏在防守的同时，也抓住机会，对魏军进行多次反击。 虽最终被魏军杀退，但齐军并未损失多少兵力。双方依旧处于对峙状态，短时间内皆无法攻灭对方。 军帐外传来声音，“启禀将军，有人求见。” “进来。” 一人身穿黑衣，走入帐篷，出示身份凭证后，说道：“在下得到消息，昭武军三日后将攻打广雁。” 如上次不是这人传来消息，根本不会派黄松去打东府岭，黄锦云对消息可靠性产生质疑，“你确定吗？” “在下敢以性命担保，此消息来自昭武军中一员重将。” “好，我再信你一次。” 黄锦云不是奸邪之人，不指望阴谋诡计来破局。但这人来自宫内，他不能无视对方。 叫来了张一景和陈哲二将，让他们带兵五千，去广雁城外埋伏。 二将听命，抱拳后离去。 ............................................ 广雁附近，张一景和陈哲在城外三里处隐蔽下来。一旦广雁城被袭，二将会立刻带兵冲出。 从早上等到中午，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两人等的不耐烦，以为消息有误，昭武军不会来。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骑马赶到，神色慌张道：“广雁遭围攻，城池危在旦夕。” 两人闻言，未有耽搁，立刻率兵朝广雁杀去。 果然，广雁城外有数千敌军，正在猛攻广雁，已有少数敌军登上广雁城墙。 见援军来到，广雁的魏军士气大振，将昭武军赶下城墙。 城内、城外魏军一同出击，昭武军无法抵挡，立刻撤退。 张一景平日里和黄松关系极好，心中恨透了昭武军。对昭武军紧追不舍，连续追了十里路。 路上，陈哲多次劝说张一景收兵，以防中计。张一景不同意，因其是主将，陈哲只能一并追杀昭武军。 追到一处山脚下，前方的昭武军突然停下，陈哲顿感不妙。 密密麻麻的箭支，从四面八方袭来。 第50章 时不我待 在昭武军猛烈的箭雨下，魏军死伤一片。 张一景和陈哲，皆心中大骇。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下令退兵。 很快有士卒来报，后方有数千敌军，无法原路退回。 “随我往东杀去！”张一景急道。 魏军行进不到半里路，前方出现数千名昭武军，疾速向魏军杀来。 陈哲道：“当下情况十分明显，敌军早已设好埋伏。无论我军向何处进军，前方皆有敌军。为今之计，唯有死战！” “是我的错，悔不该没听你的话，导致落到这般地步。”张一景歉意道。 “此事暂且放下，先杀出去再说吧！” “好，此次若能平安回去，我一定.........”话未说完，一只巨箭射中张一景后背。 张一景倒下了，眼神中仍透露着难以置信。 陈哲大吃一惊，猛然转头看向山上，隐隐约能看见十几架床弩，正对着自己。 陈哲竭尽全力，拼命朝着同一个方向进攻，但始终无法突围出去。 昭武军收缩包围圈，四面围杀。部分魏军因未携带盾牌，在昭武军弓箭手攻击下，死伤惨重。 张一景已死，见此战难以取胜，魏军士气大跌。 陈哲并非出身关中，乃是河北人氏，没有战死的打算。见突围无望，无奈下选择投降。 站在高处观战的李昭，心里长松了一口气。为了能短时间内击败魏军，昭武军此次动用了一万六千多人。这还是成军以来，用兵最多的一次。结果没让他失望，魏军没撑到一个时辰。 因陈哲放弃抵抗，统计下来，魏军被俘人数超过伤亡人数，有三千余人被俘。 至于陈哲，李昭不了解此人，不敢贸然使用。和刘天明一样，放在备用军中长期观察，后期视情况而定。 与魏军两战，皆是昭武军大获全胜，魏军损失一万余人。虽不至于让魏军放弃攻打汉中，但对魏军士气，多少有些影响。 接下来，有个人该处理了。 .................................................. 周文正在屋内，等待此战的消息。 突然有数十人闯了进来，领头之人周文认识，是军中最近新提拔的统领，名叫陈禄。 “陈统领，有什么事吗？”周文问道。 陈禄面无表情道：“大帅有请，周将军请随我来。” 周文顿感不妙，屋内的昭武军士兵，皆在死死盯着他，以防他反抗或逃跑。 跟着陈禄，走到李昭屋外。被门外士卒拦住，对周文进行搜身。确定身上没利刃后，放周文进屋。 李昭正在吃饭，今天一直在忙，早饭没吃。 见周文到了，嘴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道：“吃饭了吗？” “还没有。”周文一直在等广雁城外的战况，确实没有吃饭。 “先坐下吧，我们边吃边聊。” “谢大帅。”周文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陈禄等人一直站在他身后。 “有个问题，我想了好久，一直想不明白，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李昭道。 “属下知道。” “在我印象里，你很久前就进入了雍王府，一开始只是一名普通家兵。后来我父王发现你能力不错，一点点提拔你。然后你成为了家兵统领。每当雍王府议事时，你也会参加。我想不通，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背叛我父王，暗地里向陛下通风报信。” “从一开始，我就这么做了。” 李昭面色疑惑，“什么意思？” 周文苦笑道：“我本来就是陛下的人，早在大帅你年幼时，陛下就命我潜入雍王府。府邸以前家兵中，有不少是陛下暗中派去的，我是唯一受到雍王重用的。” “这么说，这些年我和父王的所有谋划，皇帝大部分都知道？” “是的，在大帅和雍王决定起兵时，不仅有孙丰告密，还有其他人，包括我。”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不止一次劝过我父王，不要着急动手。因为你早知道，一旦动手，肯定失败。” 李昭又道： “还有件事，我想不通。当初独孤凌在大山中，追杀我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将我出卖，暴露我的位置。” 周文沉默良久，说道：“我原本以为，大帅说想做山大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你自幼锦衣玉食，等时间久了，受不了山上的穷苦，自然会主动向陛下服软。” 李昭继续闷头干饭，过来一小会，说道：“我如果杀了你，你会恨我吗？” “大帅与雍王，待我极好，我并无怨言。” 李昭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罢了，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你去陪刘轩，子辰他们，平时下下棋，看看书之类的，先好好待着。至于以后怎样，以后再说吧。” 没有哭声，却有泪水从周文脸颊流下，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 “带他下去吧。”李昭对陈禄道。 “是！” 周文为昭武军立下不小功劳，如现在杀了他，可能会让一些人寒心，李昭暂时将其幽禁。 之后有士兵通报，范硕求见，已在门外等了很久。 “让他进来吧。” “是。” 范硕进来后，行了一礼，道：“属下参见大帅。” “不必客气，你来见我什么事？”李昭好奇道。 “属下冒昧问下，大帅是否还在等魏齐两军交战结果。” 李昭一时沉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确实想等魏齐两军打累了，昭武军再杀出去，坐收渔翁之利。但因击败魏军两次，或许会导致魏军主将改变战略。 范硕继续道：“大帅不能再等了，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汉中战事，必须在一个月内结束。昭武军最多只有一月时间夺取汉中，甚至更短。” 李昭闻言，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为何只有一个月时间？” “大帅低估了齐国对汉中的重视，也低估了魏帝对汉中的志在必得。”范硕沉声道。 “你继续说。” “汉中东面是荆襄大地，南面和蜀地接壤。这么重要的地方，齐国怎么能放弃。而在魏国，魏帝李昆虽已年老，但人老心不老，担心魏国再也没机会夺取汉中。况且魏军已夺取汉中三城，这种情况下，魏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撤军。” 顿了顿，范硕神情愈加严肃，“若战事一旦拖延下去，魏齐两国必会增兵汉中。昭武军再强，又如何能比得上一国之力？” 第51章 黄锦云的决断 天泽山，齐军大营。 夜晚，齐军主将柳思宏，正在和杨明升商谈汉中战况。 有士卒来报，营地外有人求见，对方说将军看了此物，自会明白。 士卒递给柳思宏一个木盒，柳思宏眼神疑惑，打开木盒，见里面有一块玉石，上面刻着“木”字。柳思宏顿时明白了，心中暗喜。 杨明升知趣的拱了拱手，“既然将军有客来访，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这几日来，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杨明升离开后，柳思宏立刻让士卒把人带来。另外，撤掉帐篷外的士卒，防止有人偷听。 来人走入帐篷，此人正是卢柏良。 柳思宏看着卢柏良，总觉得以前好像见过。 卢柏良微笑道：“我十年前在柳府内待过几天，柳将军还记得吗？” 柳思宏恍然大悟，怪不得有种熟悉的感觉，面有喜色，“你是柏良兄？” “十年不见，将军风采依旧。” “没想到，家父暗中派到汉中的人竟然是你，柏良兄请坐。”帐篷内没有侍从，柳思宏亲自给卢柏良倒了杯茶。 卢柏良接过茶水，轻抿一口，赞道：“好茶，和以前在柳府里喝的一样。” “柏良兄，来汉中有多久了？” “已有三年了。在王景任汉中刺史那一年，我来的汉中。这些年来，我走遍汉中各地，见了很多人。终于遇到一人，不甘平寂。于是我假意辅佐此人，暗中完成老将军交代的任务。” “谁能想到，万山军匪首的军师，竟然是柏良兄。” “杨辛此人，并非蠢人，且胸有大志，可惜了。”卢柏良喝了口茶，又道：“若不是魏军提前攻入汉中，我担心此人坏事，或许会再留他一段时间。” “柏良兄今晚主动来见我，想必是有大事。”柳思宏问道。 卢柏良神色凝重，“魏军最近败了两场，折损超万人，领兵将领也战死。这事将军知道吗。” “我时刻紧盯魏军，这样的事怎会不知。但魏军具体如何败的，我尚且不知，已派人去暗中调查。” “在去年，魏国长安发生一件事。皇长子雍王李齐，突然起兵杀往东宫，想要逼迫李昆将皇位传给他。这件事将军知道吗？” 柳思宏轻笑道：“此等大事，天下皆知。我记得当时陛下还说过，乱臣贼子，死有余辜。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卢柏良沉声道：“雍王李齐长子李昭，逃到了汉中，成立了一个昭武军。两次击败魏军的，正是昭武军。” 柳思宏不解道：“柏良兄，你是如何知道的此事？” “我来汉中已有三年，四处安插密探，知道此事并不难。我一开始并未留意此事，直到昭武军屡屡出击，攻灭朱威、攻打广雁以后，我才开始暗中派人调查。” “昭武军为何能两次击败魏军？” 卢柏良稍作沉默，“我也不知昭武军为何这么强，我的人很难进去，貌似还要先进入备用军，或许有人暗中相助吧。” 又看向柳思宏道：“我今天来此，是建议将军，可以先和昭武军联合起来，共同击败魏军。魏军虽败两次，主力犹存，黄锦云不可小觑。” “昭武军能为我所用吗？”柳思宏提出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卢柏良摇了摇头，果断道：“绝无可能！” “为何？”柳思宏略有些失望。 “李昭此人野心勃勃，将军难道忘了吗，他是因为何事才逃到汉中？当击败魏军后，昭武军必须尽快除掉，否则必有后患。” “我会给李昭写信，邀请他共同出兵，一战歼灭魏军主力。” “可以。但将军还需谨慎，以防被李昭欺骗。此人阴险狡诈，不可不防。”卢柏良提醒道。 ........................................... 黄锦云知道了张一景战死、陈哲投降的事情，沉默良久。 之后长时间看着汉中舆图，叫来麾下猛将韩青，对他说道：“你带兵两万，绕到天泽山后侧，猛攻齐军。我之后会配合你，从正面攻打天泽山，与齐军决战。” “末将遵命！”韩青抱拳道。 黄锦云紧盯着韩青，“你此行并不轻松，山路崎岖难走，且齐军有可能在暗中设伏。” “末将明白。”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我军中一员？” “末将是十年前，成为将军麾下。” “此行有多重要，已无需我多言。你我身负皇恩，军中已败两次，绝不能再败。你此次如没成功，不要再来见我。” 韩青目光坚毅， “末将若败了，会自行了断。” “尽快出发吧。” “是。” 魏军败给昭武军的消息，很快传到长安。 李昆看着黄锦云送来的战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震惊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他印象中李昭做事鲁莽、志大才疏，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 “昭武军里面，是否还有你派去的人？”李昆看向赵公公。 赵公公表情苦涩，“没有了，他们全都被皇孙关押，周文是最后一个。” “李齐这个蠢货，竟生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儿子。” “你给他送去一封信，他如果能协助魏军，攻取汉中，朕会放了雍王，他两个妻妾，朕也会送到汉中。他若想回长安，朕会饶恕他之前罪过，依然享有皇孙的待遇。” 对李昭的所作所为，李昆心情复杂，既愤怒，又带着些许欣赏。平心而论，除了李昭，他的其他皇子皇孙，无一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老奴会给他写信，只是..........”赵公公神色迟疑。 “只是李昭不会领情，对吗？” “陛下英明。” “先派人把信送去，半月后朝廷会增兵汉中，眼下只要能拖住李昭即可。” 第52章 大战前的准备 经过范硕的提醒，李昭醒悟许多，战事绝不能长时间拖延下去。 昭武军的钱粮来源，基本全部靠抢；战事一旦僵持，于己方非常不利。 从兵力上来讲，齐魏两国，发起狠来，至少都能凑个二、三十万的大军。远的不说，光剑门关内，就起码有三万兵力。 但问题是，昭武军并不具备同时迎战齐魏两军的能力。 李昭面色凝重，紧盯着舆图上天泽山的位置。 天泽山南北两侧，共聚集双方十几万大军。齐军目前占据险要，魏军始终冲不过去。他有强烈预感，若爆发决战，地点必然在天泽山附近。 汉中之局，或许会一战而定。 第二天，李昭分别收到两封信。 第一封是齐军主将柳思宏寄来的。邀请昭武军从北面出兵，齐军则从南面出兵。两面夹击魏军大营。柳思宏承诺，此战若能获胜，所有缴获全部归昭武军所有；同时，还会赠送李昭大量钱粮。 另外一封竟然来自长安，李昭略有些惊讶。信中承诺，李昭如能配合魏军，击败齐军。将免去他和雍王之前谋反的罪过，恢复大魏皇室子弟的身份和待遇。 看完两封信后，心中不禁冷笑，这种承诺，简直是把他当傻子。 李昭很不厚道，两方的要求，全部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先稳住他们再说。 一个人闷头苦想不太好，大家一起商议，或许能有好的办法。 杨智、石艾、沈宁、陈禄、王一贯、宋俊、齐景云、邓信、范硕等人，全部聚集到议事厅堂。 “本帅想在天泽山，一战击败齐魏两军，具体该怎么做？诸位有什么好的想法，都说说吧。”李昭一上来就语出惊人。 众人心中惊讶，步子迈的是不是有点大。 原本定的计划，是要慢慢和两军周旋，然后从中寻找时机。如今，竟要一口吃下十几万大军，这么大的胃口，万一撑死怎么办。 “昭武军兵力不足，无法同时和齐魏两军交战。若大帅一定要打，必须一个一个的打。”齐景云道。 “齐将柳思宏，约我共同出兵，从北面攻击魏军大营，你们怎么看？”李昭沉声道。 “末将建议，齐魏交战时，我军可从背后偷袭天泽山。天泽山北面地势险峻，南面则相对好很多。”杨智目光炯炯道。 “你要绕到天泽山后面？哪有这么容易。柳思宏并非庸将，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万一中途被发现了怎么办。”李昭有些犹豫。 “大帅难道忘了吗，我本来就是汉中人氏，对汉中地形极其了解。若绕的近，或许会被齐军发现，末将会尽量绕远一点，为了隐藏行踪，宁肯多走一些山路。” 宋俊道：“南郑兵力薄弱，也可以直接攻打南郑，吸引齐军主力来援。” 石艾摇了摇头，说道：“南郑可以打，但不是现在，必须先击败齐军主力。且城内粮草已被齐军搬空，即使占据了，也难以长时间守住，反而会将自身困住。末将同意杨将军的看法，此计虽险，但值得冒。大帅若要一口吞下齐魏两军，必须绕到天泽山后面。” 李昭看向沈宁，微笑道：“沈大将军在想什么，为何一言不发。” 沈宁连忙道：“末将惭愧，当不起大将军的称呼，末将在想一件事，黄锦云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有什么想法？”李昭好奇道。 “黄锦云和柳思宏两人，相对来说，黄锦云压力更大，毕竟他已败了两次。这种情况下，他更急于交战。我若是他，或许会派一员良将，和杨将军一样的做法，绕到天泽山后面，前后夹击齐军主力。等灭了齐军，再来对付昭武军。” “继续说！” “末将请命，和杨将军共同领兵，绕到天泽山后侧，攻击齐军。”沈宁抱拳道。 杨智见沈宁想要和他一同领兵，心中顿时不爽。杨智功利心极强，不想把一半功劳分给沈宁。 李昭清楚，沈宁此举绝不是为了抢功，而是此行太过重要。他虽年龄比杨智小许多，做事却更为稳重。 李昭呼吸急促，此战太过重要，他败不起。脑中不停思量，哪个环节是否出现纰漏。厅堂内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打扰他。 “我军最新兵力有多少人？” “除了新招募的士卒，所有俘虏也全部并入了备用军。如今昭武军正卒三万四千人，备用军一万七千人，合计约五万一千人。”邓信道。 李昭略有些诧异，比他预想的多了一些。 邓信最近一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想尽各种办法招募士卒。十六到四十五岁的男子，皆并入军中。人是多了，但军械却已没时间打造。尤其是备用军，既无盔甲也无长刀，皆是用的长枪长矛。 李昭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沉声道：“诸位，我意已决，十日后与齐魏两军决战。” 看向沈宁，“沈宁为主将，杨智为副将。统兵两万，十日内绕到天泽山后侧。若中途发现魏军，你二人视情况随机应变。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日后，必须从天泽山后面对齐军阵地发起攻击。其他人，随我从天泽山正面出击。” “这几日来，全军加紧训练。拿出军中全部钱粮激励士卒。敦促兵器司，日夜不停，加紧时间打造军械，数量越多越好，此战会全部用到。” 厅堂内众人，皆一脸凝重，心知此战不容有失。 “此战，无论是兵力、钱粮，还是武器装备等，皆倾尽昭武军所有，不做任何保留。胜败之事，由天而定，我等只需殊死一搏。若败了，本帅陪你们一起死。”李昭厉声道。 所有将领，皆单膝跪地，指天发誓，将拼尽所有。 第53章 秘密行军 次日夜晚，两万昭武军，全副武装，阵容整齐，士气高昂。在沈宁和杨智统领下，即将踏上此次征途。 李昭心里有些不放心，在沈宁临走前，多次嘱咐：“路上注意隐蔽行踪，尽量避开大路，多走深山老林，哪怕这会导致路程变长。对齐军发起攻击时，时间最好选在傍晚。” 之前两次击败魏军，缴获大量魏军的盔甲和其它装备。李昭将它们都交给沈宁，必要时可假扮魏军。 沈宁一一应下，向李昭告辞，两万大军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路上，杨智询问沈宁：“齐军为防止被敌军杀到背后，方圆几十里，布置大量暗哨和伏兵。我军如何才能成功绕过去？不被提前发现。” 沈宁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杨智顿感无语，此行如此的重要，沈宁竟然还没想好，就这么直接带兵出发了，他原本还以为沈宁有什么妙策。 他年龄比沈宁大许多，却要听从沈宁的命令，心中产生不满，不悦道：“大帅将如此重任交给沈将军，沈将军却说不知道。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大帅？” 沈宁并未生气，淡淡一笑，“齐军兵力有限，大部分兵力皆在和魏军对峙。而汉中多山，齐军不可能在所有山路皆设下伏兵，总归有办法能过去的。” 沈宁此言，并未打消杨智的顾虑。但沈宁毕竟是主将，昭武军军法严厉，杨智顶多发两句怨言，无法做出干涉。 之后，沈宁派出一百名斥候。五十人负责在前方探路，其他人负责清除昭武军行进的痕迹。全军白天在茂林中休息，晚上行军。 路上如偶遇当地百姓，沈宁态度亲切，赠与其钱粮，好言安抚，表示该军是要去南郑，铲除贪官王景的义军。 待百姓情绪稳定后，询问附近是否有齐军，或者，是否有其他兵马从此处路过。 百姓心中恨透了王景，见沈宁为人和善，样貌不像是恶人，大多都会如实相告。 杨智担心行踪暴露，想要杀掉百姓，但被沈宁阻止。杨智心中不爽，觉得沈宁过于心慈手软。但接下来一件事，让他不敢再小瞧沈宁。 这日，昭武军和往常一样，在茂林中休息。几个士卒或许是精力旺盛，在树下说着一些趣事，笑声因过大，树上群鸟受了惊吓，纷纷从树枝上飞起。 沈宁见状，叫来这几个士卒，淡淡道：“如有敌在远处，见林中突然飞出许多鸟，必会猜到林中有人，我军行踪有可能会暴露，此行也将失败。” 士兵大惊失色，急忙跪地求饶。 “本来该打你们四十大板。先打二十下，如此战尔等奋勇杀敌，我会免去剩下的二十大板。” 本以为沈宁会将他们处斩，士兵眼含泪水，连连称谢。 此事后，全军上下，更加注意隐蔽，无一人敢大声说话。 六日后，全军仅行进了一半的路程。 杨智有些着急：“我并非埋怨沈将军。但沈将军之前为避开齐军，多次绕路，白天更是甚少行军。照如今的速度，四日后难以到达。” “嗯，那就稍微走快些。” 杨智见沈宁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也是倍感无奈。这一路上，他从未见沈宁有着急过。 白天下起了雨，雨点时大时小。因雨天有助于隐藏踪迹，沈宁取消原本的休息时间，令全军立刻行进。 行进到第八天，昭武军在树林中休息。被一位打猎的老汉发现，老汉被带到沈宁面前。 沈宁给予老汉一些酒食，坐地上和老汉闲聊起来。 老汉吃着肉，心情放松了许多，好奇道：“我记得昨天，你们不是刚从这里经过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宁眼睛一亮，和杨智对视一眼，说道：“不瞒老人家，我们是一起的。因在山中迷路，导致分开。他们走了多久，前往哪个方向，你还记得吗。” 老汉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他们往那边去了，走了有五、六个时辰了，里面很多人还受了伤。” “多谢老人家，这些酒肉都是你的了。” 等老汉走后，杨智连忙道：“我们现在是魏军的打扮，导致此人误会了。从他口中能猜到，有魏军从此处经过，先前应该是和齐军打了一架。我军一直未遇到齐军，极可能是因为，此股魏军吸引了齐军注意力。” “是的。” “该股魏军既然已经被齐军发现，我军如还跟在其后，有可能也会被发现。接下来，是否要走其他路？” 沈宁轻轻摇了摇头，“此处距天泽山已经不远了，急行军一日即可到达，齐军在附近必然设有更多暗哨。即使走其他路，也难保不会被发现，不如就跟在魏军后面。关键时，也可助其一臂之力。” “助魏军一臂之力？”杨智暗自琢磨这句话，很快明白了沈宁的意思。 全军停止休息，立刻朝魏军追去。 ........................................... 此时， 韩青的盔甲早已破烂不堪，脸上还有轻微的刀痕，但目光依然坚定。 从大营领兵出发后，不到两日，被齐军发现踪迹。 韩青多次击败小股齐军，立刻引起齐军的重视。柳思宏命令夏百威带兵，拦截该股魏军。 夏百威率数千齐军，驻扎在险要之处。韩青地形上处于不利，亲自带兵冲锋，始终没有冲破齐军的防线，反而折损了两千兵力。 韩青见齐军防守严密，当机立断，既然冲不过去，那就走远路绕过去。 但夏百威岂会让他如愿，一路上派出大量斥候，紧盯着该股魏军。之后大战没有，小战不断，韩青被齐军频繁骚扰。 韩青意志力极其顽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要绕多远的路，目标始终没变。 距离天泽山越来越近，按照目前的速度，一日即可抵达。 不出意外，魏军再次被夏百威拦住。四千齐军，人数虽不如魏军。但借着有利的地形，足以挡住魏军。 第54章 舍命一搏 有麾下建议，避开前方关隘，从其它地方绕过去。 被韩青断然否定，军中粮食已撑不了两日。而且夏百威明显盯上了他，此处距离天泽山已经不远，不管怎么绕，都会被齐军发现。 没有其他路，只能杀过去。 韩青毅然抽出长刀，带头冲了出去。 夏百威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下方冲锋的魏军，无数箭矢、巨石、滚木袭向魏军。魏军行进受阻，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即使韩青非常勇猛，始终无法冲上去。 柳思宏担心此处守不住，派人询问是否需要援兵，被夏百威拒绝。夏百威非常自信，让来人告诉柳思宏，可尽管放心，此处固若金汤，魏军即使血流成河，也无法突破。当魏军粮尽，被迫退兵后，他会在背后追杀魏军。 柳思宏知夏百威并非庸将，选择相信他。 连续两个时辰的战斗，魏军使出各种方法，始终无法冲破齐军的阵地，军中士气略有些低落。 一直在前方探路的昭武军斥候，发现此处战事，连忙回去告知了沈宁。 “齐军以逸待劳，更是占据险要之处。魏军却是连日奔波，想来很难突破齐军防线。”杨智道。 “能被黄锦云看重，担当此次重任，应该是员良将，继续观察吧。”沈宁沉声道。之后令全军继续隐蔽，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按兵不动。 韩青见久攻不破，下令暂时退兵，然后集结全军。 这一战太过重要，如不能攻破此处，就无法杀到天泽山，大魏也就无法夺取汉中。 对韩青而言，这或许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战，死也要打赢。 心中发了狠，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道：“古人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军无法攻破齐军阵地，非尔等的错，而是我韩青的错。” 说完，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韩青突然拔刀，砍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魏军上下，皆面色剧变，心中无比震撼。 韩青忍着剧痛，举起断掉的手指，继续道：“死了这么多弟兄，依然止步不前，皆因本将无能。砍了这根手指，希望他们在天之灵能原谅我；等韩青哪天死了，再当面向他们道歉。但弟兄们的血绝不能白流，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必须冲过去。” 魏军士气大振，一些士兵甚至因过于激动，满脸热泪。 “诸位，与我一道，斩杀敌军！”韩青举刀指向前方。 魏军士兵仿佛疯了似的，呀呀直叫向齐军阵地冲去。无视齐军的箭矢、巨石，只要死不了，就拼死往前冲。一些士兵身上中了多根弩箭，却依然选择无视，继续往前冲锋，直到流血过多，倒在地上。 夏百威眉头微皱，察觉魏军的气势比刚才更加凶猛。一股浓烈的杀气，迅速漫延整个战场。如今的魏军，仿佛一头吃人的猛兽，打算吃掉每一名齐军。 夏百威亲眼看到，一名魏军士兵好不容易冲到齐军阵前，右腿被砍了一刀，该士兵直接跳到齐军士兵身上，即使齐军士兵不断将刀插入他身体，依然死死抱住齐军士兵，用牙齿狠狠咬住对方脖子，两人最终同归于尽。 看到这一幕，夏百威明白了，魏军开始玩命了。 他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要和齐军血拼到底。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战场上的断臂残肢越来越多。魏军不管这些，攻势愈加猛烈。 夏百威将所有士兵全部用上，勉强守住阵地。但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照魏军这种搏命的打法，齐军很难一直守住。 心中犹豫，要不要向柳思宏求援。又有些许侥幸心理，或许魏军会因伤亡惨重，放缓攻势。 但夏百威错了，他不该犹豫的。 一个时辰后，韩青见仍然无法攻破齐军，打算再砍掉一根手指。 身边亲兵放声大哭，拼死拦着他，韩青最终没有砍下。 所有魏军，彻底疯了。眼睛血红，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击败眼前齐军，杀到天泽山。 魏军攻势更加猛烈，仿佛不杀光齐军决不罢休。甚至有魏军砍死一名齐军，对着齐军尸体，疯狂的连捅了十几刀。 有齐军士兵害怕了，拿刀的手止不住颤抖。 夏百威终于意识到，局势已极度危险，对麾下吼道：“你立刻去天泽山，让将军速速派兵支援。速度要快，一定要快！快去！” 麾下不敢耽搁，立刻出发。 夏百威神色无比的凝重，通知全军，援兵很快就到，必须撑住。 在远处观战的昭武军斥候，将此处战况，极其详细告知了沈宁、杨智二人。 两人听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宁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沙场悍将，为达目的，敢于舍命一搏。若不是有昭武军，或许魏军真能夺了汉中。” 杨智也是一脸的感慨，“相比齐军，魏军更敢于死战。曾经大帅对我说过，齐帝姜宁贤不如魏帝李昆。李昆雄才大略，但先皇给他留了个烂摊子，李昆一点点努力，试图重整大魏山河。姜宁贤虽非昏君，但为人私心太重。” 眼下情况，不适合谈论这些。沈宁通知全军，准备出战。 “齐魏两军正在激战，等分出胜负后，我军再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好。”杨智道。 “哪有这么多好事？万一齐军援兵及时赶到，局势更加复杂。不仅是魏军，昭武军也要通过此处。我意已决，两军合力，击败此处齐军，迅速杀到天泽山下。” “但魏军若不配合，攻击我军怎么办？”杨智问道。 毕竟先前已两次击败魏军，双方一见面就干架的可能性极大。 沈宁微微一笑，“魏军暂时不会动手。” “为什么？” “因为我会和他讲道理。” 两万昭武军，目前为止没有一人掉队。其中，李昭还为沈宁准备了两千名重甲步兵，以及一千名弓箭手，二十架各式床弩。 全军上下，几乎武装到了牙齿。 沈宁继续道：“我相信，魏军将领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杨智顿时明白了，突然觉得，沈宁偶尔也蛮有趣的。 第55章 两军联合 两万昭武军，在沈宁统领下，向着厮杀中的齐魏两军逼近。 魏军在后方的士卒，发现出现大批敌军，面色震惊，连忙通知了战场上的韩青。 韩青闻讯后，并未有多少惊讶。此处开战不久，军中斥候就有发现昭武军的踪迹。 但他并未选择和昭武军开战，原因很简单，双方一旦野战，魏军并没有取胜把握；况且，周围还有齐军。权衡利弊下，决定死攻齐军关隘。取胜后，可利用此处地形，挡住昭武军。 如今昭武军已逼近，韩青心中倍感遗憾，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能攻克齐军关隘，然后在此处拦截昭武军，可惜了！ 这时，有士卒传来消息，昭武军主将想要和韩青见面。 韩青心中冷笑，昭武军既然未发起攻击，估计是想要暂时联合起来。 “你来指挥，我先去见见他们。”韩青对副将说道。 副将见他只带了十几个护卫，忧心道：“万一昭武军使诈，建议将军再多带些人。” 韩青不屑道：“无妨，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手。” 沈宁很快见到了韩青，只见他一身是血，面有狠色，身上一股惊人的杀气，赞到：“我乃昭武军主将沈宁，见过韩将军。将军不愧是魏国猛将，沈某心生钦佩。” “这种虚话不用讲了，我没兴趣听。直说吧，要见我何事？”韩青不客气道。 沈宁并未生气，淡淡道：“你我两军可联合起来，攻破齐军关隘，杀到天泽山。” “然后呢？”韩青死死看着沈宁。 “两军将士一同攻破齐军。” “再然后呢？” 沈宁微微一笑，“再然后，无非是你死我活。难不成还要把酒言欢吗？” 韩青没有迟疑，“可以，昭武军什么时候出兵？” “就是现在！” 杨智道：“希望韩将军尽快通知魏军士卒，以防发生误伤。” 韩青冷冷看了两人一眼，旋即离去。 魏军士卒知道两军联合的事情，略有些惊讶，毕竟两军之前有火拼过。但出于对韩青的信任，依然严格听从军令。 魏军缓缓退后百步，夏百威心中疑惑，魏军明明已占据上风，为何突然放弃进攻。 “将军快看！”有齐军士卒，惊恐指着一个方向。 夏百威瞳孔猛然放大，他看见远处竖起几面军旗，隐隐约能看见上面写有“昭武军”三个字。高耸的旗帜下，有十几台各式床弩。昭武军士兵，迅速给床弩上安插巨箭，对准齐军。 夏百威又惊又怒，是昭武军，该死的昭武军，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无比悔恨，他不该过于重视齐军，对昭武军有所忽视。挡住魏军尚且十分困难，若再加上昭武军，此处关隘万难守住。 杨智见准备完毕，手一挥，无数支巨箭疾速朝齐军袭去。夏百威急令举盾。但床弩用的巨箭和寻常箭支不同，可轻松穿透盾牌，齐军死伤越来越多。 “你速去禀告柳将军，我已无法挡住敌军，让将军尽快做好准备。”夏百威神情紧张。 “是！”该士卒迅速离开。 杨智见差不多了，令床弩停止攻击，看向韩青。 韩青冷哼一声，拔刀指向齐军阵地。 昭武军和魏军，合计三万余兵力，均士气高昂，战意浓浓。收到军令后，恶狠狠向齐军扑去。 韩青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仔细观察正在冲锋的昭武军，发现昭武军士兵跑的更快。冲在前头的士兵，基本都是昭武军，魏军士兵却被甩在后面，明明双方是同一起跑线。暗自安慰自己，魏军士兵毕竟一直在战斗，身体疲乏，跑不快也正常。 阵地上的齐军已不到千人，兵力悬殊过大，很难抵挡源源不断冲上来的两军将士。 夏百威连身边亲兵也派了上去，依旧无济于事。 没有意外，大批昭武军成功冲了上来，齐军阵地被突破，夏百威无奈下且战且退。 见胜局已定，沈宁松了一口气，和韩青对视一眼，皆有看见对方眼中的喜色。 从此处到天泽山，齐军再也无险可守。 夏百威率残兵撤退二十里，凑巧遇到前来支援的三千齐军。 来援将领名叫“王力”，见夏百威已败，想要和他共同收复关隘。 “毫无意义，速速撤退，返回天泽山。”夏百威着急说道。 王力不同意，没有撤兵，反而厉声道：“若让敌军杀到天泽山后面，我军将腹背受敌，难以守住。” “你说的这些事，我难道不知道吗。但已经守不住了，死守下去更无意义。眼下万分紧急，赶紧和我一道回去，劝柳将军退守南郑。南郑城墙高大坚固，只要将兵力和粮草全部聚集到城内，勉强能守个一、两月。这段时间，足以等来朝廷的援兵。”夏百威此时，又气又急。 “夏将军你先回去吧。”王力一脸的决然。 “什么意思？我若回去，那你呢？” “我要死守此处，拦住敌军，为柳将军争取时间。” “你疯了吗！此处无险可守！且兵力远不如敌军。”夏百威觉得王力简直冥顽不化，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是柳老将军一手提拔的，深受柳家重恩。但此时赴死，实乃不智。” 王力轻轻摇了摇头，不为所动。夏百威无奈，只能单独回去，把兵马都留给了王力。 夏百威刚走没多久，昭武军和魏军追杀到此地。 沈宁和韩青没有丝毫耽搁，两军弓弩手，一同发力，向齐军射去。 齐军上空，降下一阵阵箭雨。箭雨极其猛烈，一波接着一波。有人即使中箭死去，身上依然还会插上箭支。 韩青眉头微皱，很快发现，昭武军的箭阵威力要强过魏军。暗自安慰自己，魏军弓弩手少，比不过昭武军也是正常。 王力举起盾牌，带头向对面冲去。 昭武军、魏军分别杀向其两侧，然后截断其退路；利用兵力优势，将齐军团团围住。 王力拼命的挥刀，始终无法冲出去，最后被韩青斩杀。 第56章 大战在即 在沈宁离开九天后，李昭准备出兵。 昭武军大部分兵力，并不在黑虎岭或黄头岭等处。早在和魏军第一次交手时，在石艾提醒下，李昭将兵力转移到了其它山寨，比方以前刘天明和章豹的山寨，都有驻扎昭武军。 石艾的提醒很及时。黄松战败后，黄锦云开始重视昭武军，加强了对昭武军的监视。 在黑虎岭，东府岭等山寨附近，暗中藏有大量魏军密探，时刻盯着山寨上的一举一动。昭武军只要一出动，他们会立刻禀告给黄锦云。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昭在玩空城计，这些山寨的兵力早已抽空，仅需数百人，即可轻松攻下黑虎岭。 和沈宁约定总攻的时间，仅还剩一天。 深夜亥时，议事厅堂内，灯火通明。 昭武军所有高层，皆是神情严肃。大战即将来临，心中多少有些紧张。 “士卒长刀，弓弩等，是否还有短缺。”李昭问道。 “在下惭愧，部分士卒已来不及制作盔甲，长刀数量还差了五千把，只能用长枪代替，弓弩和箭矢倒是不缺。”邓信道。 “所有箭支全部带走，一根不留。此战会全部用上。”李昭看向范硕， “军中钱粮还有多少。” “这几日来，士卒昼夜训练，军中钱粮消耗过大，已撑不了两日。” “够用了。”李昭对此毫不在意。 这是一场惊天豪赌，赌输了，李昭彻底死定了。既然性命都极有可能丢掉，还留下钱粮做什么。 范硕道： “军中战意高昂，包括备用军在内。” “现在开始，所有备用军，全部并入昭武军。”李昭道。 备用军里面，有不少是魏军俘虏。之前有昭武军将领，担心他们交战中反水，不愿带他们出发。 李昭没同意，这些魏军训练有素，弃之不用多少有些可惜。针对一些将领的顾虑，李昭方法粗暴简单，每天发钱发粮。 刻苦训练的，给钱给粮。正常出勤的，给钱给粮。魏军俘虏很快发现，他们在备用军领的钱粮，比在魏国时多了数倍。而且军中伙食也不错，顿顿有肉。很多人逐渐觉得，待在这里也不错。 事实上，备用军待遇并没有这么好。现在是特殊情况，李昭为了能打赢此战，毫不吝啬钱粮。 李昭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沉声道：“明日开战！败则死！胜则活！” 关键时刻，不能一味的施加压力，有必要画下大饼，李昭道：“诸位，此战若能获胜，昭武军将占据整个汉中，将来也有机会夺取蜀地，成为一方霸主。诸位也将飞黄腾达，为自己还有后代子孙，谋取一番富贵平安。本帅始终坚信，以诸位的才能，比得上齐魏两国那些所谓的名臣名将，不应居于他们之下。我等也可青史留名，名扬天下。” 众人听的热血沸腾，浑身充满干劲，发誓会死战到底。一些人之所以追随李昭，也确实是为了荣华富贵。 “带足干粮和水，一个时辰后出发，前往天泽山十里外。路上务必要注意隐蔽，不准举火把，不准大声说话，不得发出其他声音。军中有违令者，杀无赦！” “是！”众将说完，急忙下去准备。 在出发之前，李昭去见了一个人。 来到一处幽静小院，即使是深夜，门口仍站着两名士卒。 士卒见了李昭，连忙行礼。 李昭淡淡道：“他休息了吗？” “启禀大帅，此人尚未休息。” 李昭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很干净，此处主人比较勤快，经常清理杂草或落叶。 李昭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没有立刻进去。 屋内传来声音，“大帅既然到了，何不进来坐坐。” 李昭推门进入屋内，微微一笑，“子辰兄，多日不见，近来过得可如意？” 王子辰坐在书桌旁，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淡淡道：“倒还不错，比以前悠闲许多。” “自己和自己对弈，不觉得无聊吗？” 王子辰自顾自摆着棋子，“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李昭盯着棋盘看了一会，“黑棋已岌岌可危，恐怕撑不了多久。” “黑棋虽险，但若能沉住气，以静制动，依然能击败白棋。” “以静制动........。”李昭喃喃道。 “子辰兄可知，我今天为何来你这里？” “不知。”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李昭定定看着王子辰，斩钉截铁道： “当今天下，若有人能胜天半子，那人一定是我。” 察觉到李昭身上惊人的气势，王子辰缓缓抬头，瞳孔微缩， “为何？你为何敢说这样的话？” “你可知什么人才能当天子？” “什么人？” 李昭突然拔剑，将棋盘劈为两半，棋子哗啦啦滚落一地，“天子者,兵强马壮者自为之。” “哈哈..........。”王子辰大笑。 “周文其实是陛下的人，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李昭慢慢将剑收入剑鞘。 “我知道。” “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光凭这一点，你就该死！” “我无话可说，大帅随时都可以杀我。” “子辰，你给我好好听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你唯一的机会。我马上要出发，参与一场大战。等此战获胜以后，你要向我发誓，此生仅效忠我一人。”李昭厉声道。 说完，也不等王子辰回复，李昭出了屋子。 王子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拿起地上一枚棋子，喃喃道：“天子者,兵强马壮者自为之............。这样的人，若真成了天子，对天下百姓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李昭回到厅堂，闭上眼睛，静静地坐着。 没过多久，邓信前来禀告，全军将士，已全部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李昭一口深呼吸，大声道：“出发，目标天泽山。” 第57章 三方决战(一) 夏百威一路疾驰，气喘吁吁赶到天泽山。 对夏百威的到来，柳思宏并不意外。但夏百威一开始只是要援兵，并没有说守不住，于是连忙派出王力前往增援。没过多久，又传出关隘失守的消息。 柳思宏很生气，想起夏百威之前大放厥词，扬言万无一失，如今却连一天都没守住。更让他恼火的是，如果是敌军攻势过猛，应该早点通知他，他也好早做准备，夏百威却抱有一丝侥幸。 “属下无能，让将军失望了。”夏百威狼狈的跪在地上，一脸的惭愧。 柳思宏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见大军尚未拔营，将军为何还不退守南郑？”夏百威疑惑道。 “何须你多言，难道我不知道应该立刻退守南郑。但数万大军，哪里是这么好退的。北面魏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上来。若仓促退兵，魏军在后面追杀，极容易变成一场溃败。到时候，别说退守南郑，能不能回到南郑都不一定。”柳思宏怒道。 最近几天，黄锦云明显加强了对齐军阵地的攻势。意图很明显，不让齐军主力撤退，然后和绕到后方的魏军，一同夹击齐军主力。 柳思宏岂会坐以待毙，他早已和卢柏良商议过对策。卢柏良在汉中待了数年，对深山里有哪些山寨较为熟悉。这几日来，卢柏良一直在北面活动，使用大笔钱粮收买各个山寨。其中部分山寨被说动，同意配合齐军，一同出兵攻打魏军大营。 原计划五日后，卢柏良和众山寨兵马，在北面攻击魏军大营，柳思宏从南面出兵。汉中之局，一战而定。 他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他已做好各种准备，就等着五日后和魏军一决生死。 偏偏在这个时候，夏百威没有守住，导致魏军和昭武军杀到了天泽山南面，反攻的计划就此泡汤。 该死的李昭，不仅狼子野心，且毫无信用可言。前几日李昭还给他回信，信中满口答应和齐军联合。还恬不知耻的要求，得胜后，和齐国平分汉中。 柳思宏虽然半信半疑，但为了能专心对付魏军，同意李昭的要求。打算等击败魏军后，再去铲除昭武军。 如今，昭武军和魏军即将杀到背后，不管撤兵多么危险，都必须要撤了。 “启禀将军，魏军又攻来了。”一士卒道。 撤兵计划只能暂时搁置，等击退此次魏军后，再寻机撤兵。柳思宏希望王力能坚持更久一些，为齐军撤兵争取更多时间。 无论是兵力还是武器装备，齐魏两军相差不大。而齐军在高处，占据有利地形，半个时辰后，进攻的魏军缓缓退去。 柳思宏未有丝毫犹豫，看向夏百威，厉声道：“魏军刚刚退去，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攻。我给你四千兵马，驻守天泽山，我率其余兵力，立刻退守南郑。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在此处坚守至少两个时辰。” “请将军放心，属下哪怕死在这里，也会为将军争取更多时间。”夏百威单膝跪地，眼神坚毅。 “我不管你死不死，总之必须要做到。” “是！” 柳思宏看向身旁其他将领，急声道：“立刻拔营，前往南郑，不得有片刻耽搁。军中粮草也全部运往南郑，速度要快，我军将在南郑..........” “启禀将军，南面有数千敌军，正向我军杀来。”有士卒急匆匆赶来，神色惊慌，打断了柳思宏的撤军命令。 所有齐军将领，包括柳思宏在内，皆脸色阴沉。 柳思宏心中无比恼怒，他只要两个时辰，区区两个时辰，实在不行，一个时辰也行。但天不遂人愿，偏偏这个时候，敌军从背面杀来了。 沈宁担心若全军急行，即使到了天泽山，士兵也会因身体疲惫，导致无力交战。但时间又过于紧迫，于是杨智和韩青各带三千兵马，先行出发，一路急行军，赶到天泽山后面，截断齐军退路。沈宁带着其他兵力，尚未赶上来。 柳思宏见来袭兵力仅有数千人，立刻命麾下悍将宋安盛，带两万齐军出击。务必要击退来敌，打通撤往南郑的道路。 宋安盛知全军已处在危机关头，当即抽刀冲了出去。 杨智和韩青，此时处境并不妙。因所处位置无险可守，不仅兵力不足，且士卒一路奔波，身体疲惫。 但若此时退了，相当于放跑了齐军主力，战事又将继续拖延下去。 两人咬咬牙，互看一眼，没有废话，拔刀冲了出去。 三方人马，皆唯有死战，别无他法。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浓浓的杀气。震耳的杀声，响彻整个战场。 齐军攻势虽猛，但其余两方并未立刻溃败。昭武军和魏军加起来，也有六千兵力，皆是军中精锐。相比于魏军士兵，昭武军体力保持更好。 于各方而言，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时。仅仅开战极短时间，三方将士均杀红了眼。血肉横飞，断臂残肢，很多人的生命迅速凋零，战场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齐军兵多，一直占据上风，成功压制魏军和昭武军的攻势，却始终无法彻底击败对方。宋安盛心中无比焦虑，不能再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目光瞄准了韩青。想通过斩杀韩青，打击魏军士气。 韩青敏锐的察觉到宋安盛的目光，他征战沙场多年，自然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心中未有丝毫怯意，论战场单挑，他还没怕过谁。 片刻后，均抽刀狠狠砍向对方。这一刀，两人都用上了全力。刀刃碰撞一刹那，两人手臂微麻。仅仅一刀，立刻明白对方的实力。 若在平时，宋安盛不惧韩青，可放手尽情一战。但如今的情况，根本没单挑的时间。 既然短时间内无法斩杀韩青，宋安盛立刻叫来更多齐军。单挑不行，那就改群殴。韩青兵少，顿感吃力。 在一旁观战的柳思宏，心中万分着急，又增派了五千齐军。 昭武军和魏军，被迫节节后退，眼看就要溃败。 韩青见情况不妙，多次逼问杨智，沈宁到哪了？沈宁怎么还没到？ 第58章 三方决战(二) 在韩青、杨智二人，即将崩溃的时候。沈宁终于来了。 随着一万六千名昭武军，还有八千魏军赶到战场，战场形势立刻发生转变。 算是早先抵达的，此处的昭武军和魏军士兵，将近三万余人。 柳思宏心中一沉，这么多敌军赶到，齐军想要顺利撤军，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的战场上，随着沈宁的到来，齐军略处下风。即使宋安盛高喊“杀敌！”，依旧无济于事。 天泽山阵地北面，黄锦云尚未出兵；阵地南面（背后）已杀作一团。 柳思宏一口深呼吸，对夏百威等人说道：“今日之事，已无需我多言。我军若要退回南郑，唯有死战到底。” “请将军下令，我等绝不惜命。”众将神情肃然。 “夏百威，你继续驻守天泽山阵地，防备北面的魏军。无论魏军攻势有多猛烈，必须要守住。我也知此事不容易，但若守不住，恐将全军覆没。” 夏百威双膝跪地，眼中含有泪水，毅然道：“因我无能，导致敌军杀到背后。若我挡不住魏军，绝不苟活。” 柳思宏怒道：“我说了，死不死是你的事，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若魏军从北面进攻，你到底能不能守住？” “能！”夏百威高声道。 柳思宏目光扫过其他将领，“其他将领带上剩余的所有人马，随我攻杀南面敌军。”顿了顿，又道：“出战前，本将军有一席话要对你们说。汉中，是我齐国的汉中。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在两百年前就属于我齐国。魏帝李昆夺不走，李昭这个恶贼更是妄想。他们想战，就陪他们战。要让他们见识下，我齐国的刀是多么的锋利。” “将军你赶紧下令吧，我现在就去宰了他们。”一员齐军将领，怒气冲冲道。 柳思宏抽刀，指向南面，一声怒吼：“杀！” 齐军除夏百威所部外，其余将士立刻冲了出去。 “射箭！”齐军刚一冲锋，沈宁立刻令弓弩手攻击齐军，昭武军中所有床弩也同时发威。 先前两战射出的箭支，有半数已被昭武军回收。 冲锋中的齐军，猝不及防下，纷纷中箭倒地。 “若敌军逼近，弓弩手可徐徐后退。军中所有箭矢，今日必须全部用完。”沈宁道。 一般情况下，柳思宏也会出动弓弩手。但如今急着冲破其它两军防线，选择贴身肉搏。 即使有大量士卒中箭，齐军依然在向前冲锋，速度丝毫没有变缓。 沈宁突然想起，之前韩青率领的魏军。在韩青断指后，魏军当时也是这样的状态。悍不畏死，舍命相搏。 沈宁明白了，齐军是要和他死拼到底。 如今齐军气势正处于巅峰之时，士兵战意正浓。随着剩下齐军也加入战场，昭武军和魏军，在人数上再次处于劣势。 沈宁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是李昭给他的两千重甲步兵。 全军只有四千副重甲，其中两千给了沈宁。因甲胄太重，只有身材魁梧的士兵才能穿着。 齐军既然已放手一搏，沈宁也不再保留。两千重甲步兵，主动向齐军杀去。 ............................................................................... 巨大的杀声，早已传到天泽山北侧。很明显，齐军后方正在发生一场激战。 有魏军将领大喜，以为是韩青杀到了齐军后方。急忙向黄锦云请命，要求全军出击。 黄锦云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立刻出兵。 此举让魏军很多将领，大为不解。眼下时机难得，齐军后面既然发生大战，阵地上防守兵力必然不足。按理来讲，应该即刻出兵，和韩青一道，聚歼齐军主力。黄锦云坚决不出兵，反而下令，擅自出兵者斩。 天泽山上的夏百威，本来是一脸的紧张；但对面的魏军迟迟没有动作，表情缓和许多。 “你们找遍了方圆五里，完全没有昭武军的踪迹是吗？”军帐内，黄锦云看向一人道。 此人负责统领军中斥候，探查军情。 “是的，方圆五里。无论是大山还是茂林，皆没有看到昭武军。” 黄锦云神色疑惑，难道李昭真要和他联手，一同对付齐军。 李昭之前回信，同意配合魏军，黄锦云对此并不相信。相比齐军，魏军毕竟和昭武军有过两次交手，对昭武军有极强的戒心。他心中始终认为，以昭武军的实力，李昭必有其他企图。 “现在已是傍晚，天色将黑。你尽快带人，去更远些地方，将方圆十里仔细搜寻。一旦发现昭武军，立刻来报。” “属下遵命！” 等此人离开后，黄锦云走出帐篷，看向天泽山的方向，耳畔传来的杀声越来越激烈。显然，这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斗。 他也想立刻率兵出击，攻克齐军阵地。但心中依然有着些许不安。 黑虎岭附近的密探传来消息，昭武军还在黑虎岭、黄头岭等几处山寨上，每日正常训练。 若真是这样，他也可放心出兵。但他还是担心，担心这消息是假的。 黄锦云早在十五岁时，就跟随父亲上了战场。几十年过去了，他见过战场上各种阴谋诡计。有太多太多的人，即将胜利时，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他身负重任，必须谨慎。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斥候们依然没发现昭武军的踪迹。又去更远些的地方，继续搜寻。 此时，在魏军大营十里外，一处茂林内。 李昭和麾下将士，早已隐蔽在此处。 所有人，皆安静的坐在地上。就连喝水，也要注意控制声音。 夜幕即将降临，这对昭武军来讲是件好事，有助于隐蔽行踪。 李昭仰望天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鹿死谁手，今晚一战而定！ 第59章 三方决战(三) 全军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石艾花了数天时间，带人精心挑选的。此处草木茂盛，人烟稀少，利于隐藏。 李昭命令所有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布，盖住全身。先前有人觉得这样不吉利，李昭抽了他两巴掌，再无人敢有异议。 夜幕已降临，众人身上更盖着一层黑布，极难被发现。 黑暗中，众人心脏怦怦跳，紧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经历这么多磨难，为的就是今天。今晚只要打赢此战，夺取汉中再无阻碍。 一个时辰前，昭武军斥候来报，天泽山背后发生激战。应该是沈宁成功杀到了天泽山南面，正和齐军发生战斗，但北面的魏军并未出动。 “黄锦云在磨蹭什么，他怎么还不出兵？”宋俊心中有些急躁。 “黄锦云是沙场宿将，暂未出兵，必是心存疑虑。”李昭道。 “但若魏军一直不攻击天泽山北侧，沈将军那边撑不了多久。” “本帅知道。” “大帅！”宋俊提高了嗓门。 “闭嘴！坐下，给我安静一些。”李昭怒斥道。 宋俊无奈，继续披上黑布，静静的坐在地上。 陈禄低声道：“大帅，目前我军距离天泽山约有十里路。等斥候那边传来消息，我军再杀过去，路上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你看，我军所处的位置，是不是要更靠前一些。比方移到天泽山五里处。现在山中一片漆黑，想必魏军难以发现。” 李昭尚未开口，石艾说道：“不可，三万多人一起转移，还带着大批军械，动静太大。且靠的太近，容易被魏军发现。” 李昭同意石艾的看法，全军继续待在原处。 等待！继续等待！无论心中多么着急，都要坚持等下去。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出兵早了或晚了，都将功亏一篑。 李昭绝不相信，黄锦云会一直沉默。 这时，有一个魏军斥候，无意中来到昭武军隐蔽的地方。 该魏军斥候，看着前方的一片漆黑，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于是继续往前走，想要看清究竟是什么。 黑布下，百人统领刘浩彦看到魏军斥候，心中大急。见魏军斥候向他靠近，趁其不备，闪电般抽刀，迅速划破魏军斥候的脖子。 刘浩彦见远处还有一人在向这边靠近，估计也是魏军斥候。 心中一动，立刻换上死去魏军斥候的衣服，两人身高差不多。夜晚茂林中能见度有限，距离稍远些难以分辨真假。 “我这边找完了，你那边有发现昭武军吗？”魏军斥候道。 刘浩彦没有说话，摆了摆手，意思是没发现什么。 魏军斥候没察觉到异样，又去了其他地方。 刘浩彦松了一口气，连忙去见李昭，详细说了此事。 众人听完，不由紧张起来。 李昭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看着刘浩彦，“你确定该魏军斥候，未察觉到你是假冒的？” “属下至少有七成把握。”刘浩彦道。 “怎么才七成，为何不是十成？”宋俊不满道。 “以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可能看清属下样貌。” “我知道了，你立下一大功。此战结束后，升你为千人将。”李昭道。 “谢大帅！”刘浩彦面色一喜。 “你先回去吧。” “是。” 刘浩彦走后，陈禄急声道：“若该魏军斥候发现我军踪迹，此时继续隐蔽将毫无意义。” 众人目光聚集到李昭身上，希望他尽快做出决断。 李昭虽面色淡定，心中早已波涛汹涌。经过一番思量，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再赌一把。 “为将者，最忌心浮气躁，都给我静下心来。本帅断定，魏军斥候没发现我军，继续全军静默。”李昭沉声道。 ........................................................................................ 在天泽山南侧，沈宁、韩青分别率领的昭武军和魏军，正在和齐军进行激战。 昭武军两千重甲步兵投入战场后，对齐军造成不小的威胁。重甲步兵阔步向前，肆意砍杀齐军。因寻常刀剑难以穿透重甲，齐军士兵只能攻击未被甲胄护住的地方。 战场局势，虽依旧是齐军占据上风。但短时间内，难以冲破其他两军的阻截。 得知北面的黄锦云始终没发起攻击，柳思宏暂时松了口气。没时间猜黄锦云在想什么，他只想尽快退守南郑。 对昭武军的重甲步兵，柳思宏并不担忧。重甲兵虽强，但缺点也很明显。身上的甲胄太重，士兵体力消耗大，难以久战。 沈宁同样清楚这些，半个时辰后，见重甲兵挥刀动作已变缓，立刻召回重甲步兵。杨智带兵冲锋，想要掩护重甲兵后退。 但后退哪有这么容易，柳思宏令齐军死死咬住重甲兵。两千重甲兵，只有八百人暂时脱离战场。其他人要么战死要么正在被围攻。 相比昭武军，韩青带领的魏军，伤亡更是惨重，如今已不到七千人。 如此高的伤亡率，若不是韩青深得士卒信赖，否则早就崩溃了。 韩青为了动作更灵活，早已脱掉盔甲，轻装上阵。他虽头发散乱，浑身是血，但挥刀仍然干净利索。 齐将宋安盛被激怒，同样脱掉盔甲，和韩青互砍起来。两人战斗值差不多，一时难分胜负。 见迟迟无法打通撤往南郑的道路，柳思宏急得咬破了嘴唇。从夏百威处抽出一千兵力，投入南面的战场。柳思宏自幼从军，武艺并不差。为激励士卒，亲自参与搏杀。 厮杀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遍地是断臂残肢，黑稠稠的血液洒落整个战场。 沈宁神色无比冷峻，无论局势多么的不妙，他都绝不能退兵。李昭在北面尚未发起总攻，他若退了，将前功尽弃。 之前退下的八百重甲步兵，已重新投入了战场。不仅如此，军中所有弓弩手，也抽刀参与了厮杀，沈宁身边再也无人可派。 第60章 三方决战(四) 天泽山北侧，魏军大营，黄锦云军帐内。 所有魏军将领，皆聚在帐内。 “启禀将军，方圆十里，没有昭武军踪迹。斥候又去了更远的地方，依然没发现昭武军。”一名魏军将领道。 黄锦云没有回话，面无表情，手指频繁敲打着桌案。 “属下知将军心中的顾虑，但若南面战事停歇，齐军抽出兵力，我军更难以攻克天泽山。将军难道没听出来吗，远处的杀声虽仍然激烈，但已不如一个时辰前。估计用不了多久，战斗就会结束，我军将白白错过此次良机。” “将军出兵吧，再不出兵悔之晚矣。” ............... 众将纷纷劝说黄锦云尽快出兵。 黄锦云继续用手指敲击桌案，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 “迅速集合全军，攻击天泽山！” 众将闻言大喜，连忙去做准备。 综合各方面情报，昭武军并无动作。黄锦云犹豫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初入汉中时，魏军有八万兵力，和昭武军战斗损失近万人，韩青带走了两万，之前和齐军交战，损失了数千人。如今大营内兵力，共有四万六千余人。 既然决定要战，就不会再想其它，黄锦云眼中只有天泽山。 极短时间内，魏军完成集结。黄锦云拔刀，一声怒吼：“杀！” 数百架抛石车和床弩，向天泽山齐军阵地，发起猛烈的攻击。 夏百威心中一沉，魏军果然杀来了。 此次来袭魏军明显不同以往，一上来就用了全力，齐军很快陷入苦战。 他只有三千兵力，剩下齐军全部被柳思宏带走。 幸好齐军有充足的准备，箭矢、滚木之类尚有不少。夏百威占据高处，利用地形优势，拼命阻击魏军。 心中暗下决心，因为他的失误，导致敌军绕道杀到天泽山南面（后面）。如要弥补先前错误，只能尽可能的守住阵地，时间越久越好。 黄锦云亲自督战，魏军所有将领全部参与厮杀，力求最短的时间内攻克齐军阵地。 ............................................................................................... 天泽山十里外，昭武军驻地。 斥候来报，魏军动了，正在猛攻天泽山。 所有昭武军将领，皆面色大喜，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黄锦云这头老狐狸，终于上钩了。特么的，快把我们急死了。 李昭心中也是非常激动，先前压力实在太大，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有人已按耐不住，王一贯兴奋道：“现在魏军已出动，正和齐军交战。我军可在背后攻击魏军。” “不行，还没到时候。魏军才刚刚出动，士卒锐气正盛。”李昭摇了摇头，否定了此建议。 魏军战斗越久，士卒体力消耗越大，昭武军胜算也就越大。 “我军驻地有些远，是否要转移驻地？”宋俊道。 李昭犹豫了下，“还是再等一等吧。”顿了顿，又道：“通知全军将士，先吃些干粮，喝些水，随时准备开拔。让斥候继续监视魏军动态，不要靠太近，万万不能被发现。” 越到关键时候，越要保持谨慎。 .......................................... 在此之前，魏军已多次攻打过天泽山阵地，对齐军战术战法有一定的了解。 黄锦云闲的时候，也会暗自琢磨，使用什么方法才能攻克齐军阵地。 此次交战，黄锦云的战术方针很简单。进攻的同时，想方设法杀伤更多齐军士卒。 魏军动用大量兵力猛攻齐军阵地，齐军在拦截魏军的时候，魏军弓弩手从多个方向，向齐军士兵射箭。而此时，齐军士卒基本上来不及举盾，更容易中箭。 除了箭矢，魏军抛石车还向齐军阵地投掷大量巨石和猛火油，场面极其壮观。 和李昭一样，黄锦云也不做什么保留，打算一战而定。 齐军伤亡数量急剧上升，不到半个时辰，死伤已超数百人。魏军虽也有伤亡，但黄锦云兵多，这些伤亡不足以影响魏军攻势。 夏百威双眼血红，又气又急；想起在柳思宏面前发过的誓言，心中万分不甘。 攥紧拳头，夏百威对麾下道：“传令下去，军中箭矢、巨石、滚木等物，两个时辰内，务必要全部用完。” 麾下急问道：“若提前用完，我军如何防守阵地。” “蠢货，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阵地已岌岌可危，还留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夏百威怒道。 齐军防守力度突然加大，魏军进攻略显吃力。黄锦云对此并不担心，他已看出，齐军已是强弩之末，离崩溃已为时不远。 此时，十里外的昭武军驻地。 昭武军斥候将前线战况，详细禀告了李昭。 这一次，还没等众将说话。李昭立刻下令拔营，往天泽山进发。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李昭依然谨慎。路上，不准任何人举火把，黑布还要接着用。 深夜，三万大军如同一条黑色巨龙，带着冲天的杀气，向天泽山扑去。 正在南侧激战的沈宁，得知魏军已从天泽山北面开始进攻。暗道：既然魏军已开始攻击，过不了多久，大帅那边必然也会行动。夏百威身边兵力不足，估计撑不了多久。 立刻叫来杨智，说了两件事，杨智听完，面色惊讶。 柳思宏突然发现，昭武军一边后退一边让开道路。心中惊喜万分，虽不知昭武军为何要这么做，但机会难得，他已来不及细想，连忙率领残部退往南郑。 韩青发现昭武军的举动，心中震怒。跑过来质问沈宁，为何要放跑剩下齐军。 沈宁面无表情说道：“韩将军，对不住了。” 韩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一柄长刀从背后插入。 第61章 三方决战(五) 韩青艰难转过身去，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见身后之人是杨智。 “你，你们，卑鄙无耻........。”韩青已经无法流畅的说话。用尽全身力气，拿刀指着杨智和沈宁，表情无比愤怒且不甘，然后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看着韩青的尸身，沈宁心情复杂。韩青并非恶人，可惜两方是敌人。他征战沙场多年，恐怕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之后传令，攻杀此处魏军。 魏军经过长时间战斗，士兵早已疲惫不堪，且人数不及昭武军。现在韩青已死，军中无人指挥，战意锐减。在昭武军攻击下，很快溃败，魏军士兵或逃或降。 唯有韩青之前的数十名亲兵，不仅不逃，反而泪流满面，怒气冲冲找沈宁拼命。但因人数过少，很快皆被围杀。 柳思宏跑了，韩青死了，天泽山南侧的战斗基本结束。 杨智面色遗憾，说道：“放跑了齐军，多少有些麻烦。” 沈宁道：“我军兵力不足，一会还要去对付黄锦云，此举也是无奈。柳思宏必然是逃往南郑。南郑空虚，先前击败王力后，我已让千人将王炎凯，率领一千昭武军，去抢占南郑。” 杨智眉头皱紧，“即使如此，也无多大作用。柳思宏至少还有两万余人，王炎凯区区千人，又能挡多久？” “南郑城易守难攻，王炎凯为人悍勇，兵虽少，坚持两三个时辰，应该可以做到。只要我军后续兵马能及时赶到南郑，柳思宏依然跑不了。” “也只能这样了。” 沈宁面色凝重，“你大致估计下，我军站着的士兵还有多少？” “大概还有七千余人，能活下来的，都是勇猛之士。”杨智道。 沈宁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出发前可是两万精锐。若不是和韩青一道迎战齐军，死伤会更多。甚至，有可能提前崩溃。 旋即神情严肃，看向天泽山方向，说道：“夏百威还在苦苦抵挡黄锦云，我估计他撑不了多久，齐军阵地即将失守。通知下去，让士兵简单吃些东西，恢复下体力。一炷香后，前往天泽山。先夺了齐军阵地，再配合大帅夹击黄锦云，这将是天泽山最后一战。” “我最担心的是，我们和黄锦云交手以后，大帅那边不能及时赶上。”杨智沉声道。 “不会的，大帅不会犯这种错误。” 沈宁虽然这么说了，心中多少有些担忧。被天泽山阻碍，他无法和李昭联系，不知道李昭那边是什么情况。若李昭不能及时攻击黄锦云背后，魏军将是最后的赢家。 而在此时，李昭率军正在往天泽山进发。 “距离天泽山还有多远？”李昭问道，神情焦急。 石艾道：“已不到五里。” 李昭心中有些后悔，该早点出发的。但要精确把握出兵时间，又不能被提前发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尽量快一些吧，注意让士兵保持体力。”李昭边走边道。 不一会，全军距离天泽山只剩下三里，已隐隐能听到远处的杀声。这个距离容易被魏军发现，李昭已管不了这么多。 “天泽山阵地上，是否有插上昭武军的大旗。”李昭急忙询问斥候。 “属下没有看到，目前齐军还在高处阵地上，下面魏军冲的很猛，齐军恐怕要败了。” 李昭在沈宁出发前，和他有过约定。一旦天泽山阵地插上昭武军的旗帜，李昭将发起攻击。 但如今情况，沈宁并没有从背后攻上天泽山。 李昭心中焦急万分，额头已冒出冷汗，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沈宁在做什么？莫非有什么变故，他怎么还没行动？ .........................................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沈宁立刻率兵，趁着黑夜的掩护，悄悄从背后，杀向天泽山上齐军最后的阵地。 天泽山背后，基本上无险可守。阵地上齐军一心对付前面的魏军，完全没注意到，昭武军已从背后杀了上来。 如今，一边和昭武军交战，一边还要阻拦魏军，齐军士兵顿时陷入慌乱。 夏百威当机立断，下令撤退，前往南郑。既然昭武军已杀到背后，说明柳思宏已成功离开，他没必要再坚守下去。 昭武军轻松占据齐军阵地，替代齐军之前的工作，继续在此处阻拦魏军。 沈宁连忙令麾下，在阵地上插上昭武军的军旗。 昭武军斥候看到后，迅速跑回去告知了李昭。 李昭心中狂喜，立刻召集众将，激动道：“诸位，今晚只要赢了此战，不管是权势、良田、金钱、还是美女，都可以得到。天下间，将无人敢再小觑我等。” 又看向邓信和范硕，“通告全军，赢下此战后，每人赏银五两。斩杀敌军越多，赏赐越多。杀敌超百人者，可连升两级。” 事实上，军中早已没钱。李昭对此一点都不担心，若赢下此战，整个汉中都是他的。到时候，随便找一个豪强大户，以各种理由，轻轻松松抄个几万两。 众将领和李昭一样亢奋，眼中皆是浓浓的战意；只要击败眼前魏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大帅，赶紧下令吧。我已经忍不住了。” “大帅，快下令吧。今晚我要杀个痛快，杀个通宵。” “我要亲手砍掉黄锦云的脑袋。” “今晚要让全天下人看看，我昭武军是多么的强大。” .......... 众将七嘴八舌，神色急不可耐，催促李昭尽快下令出兵。 李昭哈哈大笑，高声道：“出击！斩杀魏军！” 话音刚落，三万大军，发出震耳欲聋的杀声，疾速朝魏军冲去。 天泽山最后的决战，终于爆发。 第62章 三方决战(六) 黄锦云一直在后方指挥作战，并未留意到高处阵地已被昭武军占领。直到有人禀告，前方阵地上插上了昭武军的旗帜。 黄锦云面色大变，心中顿感不妙；韩青去哪了？之前在天泽山南侧和齐军交战的，难道不是韩青吗？ 意识到犯了一个巨大错误，黄锦云急令退兵。 命令还没来得及传达下去，又有斥候来报，背后出现数万大军，正向此处杀来。 “是李昭，这个恶贼。”黄锦云咬牙切齿道。心中无比恼火，他已非常小心，却还是被李昭算计。 “传令下去，全军固守大营。”黄锦云急忙道。 沈宁见魏军要撤，连忙对杨智道：“必然是大帅已杀到，阵地得失已不重要，不能放跑了魏军。” 沈宁虽年龄比杨智小许多，战斗力却极其一般，战场肉搏还要靠杨智。 杨智神色激昂，早已忘了自己定位是“智将”。 当着全军所有人的面，杨智发狠了，脱掉上衣，赤裸半身，声音铿锵有力，“一人必死，十人不能当；百人必死，千人不能当；千人必死，万人不能当；万人必死，横行天下。诸位弟兄，随我斩杀魏军。” 众将士听的热血沸腾，眼中战意浓浓。 杨智没有丝毫耽搁，高举长刀，率先朝魏军扑去，众将士紧跟其后。 等杨智走后，沈宁慢慢坐到了地上，满脸的疲惫，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昭交代的任务，他已全部完成。接下来的事情，由天而定。 杨智率麾下兵马，从高处杀向下方的魏军。数千人一路狂奔，场面甚是骇人。奔跑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就杀入魏军阵中。 数万魏军还在半坡中，正打算撤兵回营，被昭武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顿时陷入混乱。 杨智麾下这批人，今天一直在战斗。身上盔甲早已染红，脸上也有不少血迹，显得狰狞可怖。有昭武军士卒杀得兴起，甚至脱掉了盔甲，轻装上阵。刹那间，战场上血肉横飞。 因黄锦云之前下令撤兵，故部分魏军无心战斗，想要撤回大营。昭武军可不管这些，杀意正浓，见人就砍。 有魏军将领见状，对黄锦云道：“将军让将士撤回大营，但眼前敌军岂会放过我军，必会在背后掩杀。不如放手一搏，与敌在此决一死战。” 黄锦云见大军确实难以撤回，心中一叹，只能同意与昭武军原地交战。 正在这时，李昭数万大军已杀到。 和往常一样，弓箭手对着魏军来上一波波箭雨。黄锦云虽然急令举盾，依然有魏军士卒中箭倒地。 为了此战，李昭准备了大量的箭矢。全无保留，倾泻在魏军阵地。 魏军弓弩手很快展开反击，在盾牌保护下，昭武军伤亡甚小。 一番激烈的互射后，李昭亲自击鼓，昭武军气势汹汹，率先向魏军冲去；两军很快短兵交接，在天泽山下展开激战。 黄锦云面色无比凝重，在和昭武军全面开战前，魏军已和齐军交战了一个时辰，士卒体力有所下滑。目前的战场局势，前面是杨智的数千兵力，后面有李昭的数万大军，魏军夹在中间，所处位置并不好。 见杨智头发已半白，年龄与他相当，光着半身，却是满脸的兴奋。黄锦云暗道，此人为了功名利禄，敢于搏命。若韩青在此，必能斩杀此人。 齐景云、宋俊、王一贯、陈禄等将领，全部参与了厮杀。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今晚将决定他们一生的命运，值得豁出命去拼。手中的刀一刻都不停歇，只为杀死更多的魏军。 经过两个时辰，单调又血腥的互砍，战场上已有近万人倒地不起，到处躺着横七横八的尸体。所有人都闻到了血的味道，味道越来越浓。有人恐惧这种味道，有的人却非常兴奋，更加卖力的挥刀。 为了加速击败魏军，李昭派上两千重甲步兵，这是他手上最后的力量。他们在石艾的率领下，直奔黄锦云本人杀去。 两千重甲步兵的威力不容小觑，魏军死伤人数加剧。为了拦截重甲兵，黄锦云只能加派兵力。 重甲步兵虽然被成功拦住，但由于黄锦云从其它地方调兵，造成了魏军在多处兵力不足，导致被昭武军压制。战场上，已有极少数魏军士兵，承受不住昭武军的攻势，不顾军令，擅自撤退。 黄锦云见状怒极，派出督战队，斩杀后退的魏军。 然，即使如此，依旧有魏军士兵擅自后退。 魏军一将领见局势不妙，对黄锦云道：“若久战下去，我军必败。将军可率兵先撤往柳城，只要在柳城坚守半月，必能等来陛下的援兵。” 黄锦云两眼通红，大怒道：“怎么撤？李昭岂会放我军离开。我一旦宣布撤退，全军将立刻崩溃，此贼必会在背后掩杀。” “但若再战下去，我军难有胜机。” 黄锦云默然不语，心里却在滴血，身体微微的颤抖。在长安，他向皇帝李昆立下誓言，此战必会夺取汉中。出征前，李昆还亲自为他壮行。如今，却是这样的局面，他哪还有脸去见皇帝。 战场上，又有一处魏军抵挡不住，四散逃命。 齐景云瞅准魏军一薄弱处，率部向黄锦云杀去，凭借出色武艺，距离黄锦云已不到五十步。 “给我找一副弓箭，要快。”齐景云对身边亲兵道。 亲兵很快为其取来一副弓箭，齐景云引箭上弦，向黄锦云射去。 不巧被黄锦云亲兵发现，急声提醒，黄锦云侥幸躲过一箭。 齐景云见没射中，心中恼火，将长弓重重摔在地上，挥刀朝黄锦云杀去。 重甲兵因甲胄太重，体力消耗大。石艾不让重甲兵撤退，反而下令脱掉重甲，继续战斗。石艾早已杀疯，他后背中了两刀，若不是盔甲的保护，早已重伤。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挥刀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战场上，魏军的处境愈加不妙。已有魏军士卒，因无法逃掉，向昭武军乞降。 “将军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麾下劝道。 黄锦云依旧无动于衷，他心中万分不甘。此次若退了，大魏恐怕再也无法夺取汉中。 宋俊击退一股魏军后，也带兵加入了对黄锦云的进攻。 因冲的太猛，先前左臂不慎中了一刀。宋俊不顾左臂血流不止，拼命朝前杀去。 “退吧，去柳城。”黄锦云仰天长叹，眼含泪水。 第63章 三方决战(完) 见败局已定，为了保存更多有生力量，黄锦云被迫宣布撤退。 李昭发现魏军要逃，知道此战已大获全胜。心情激动的难以控制，将身旁士卒抱起甩了两圈，士卒一脸懵逼。 “我赢了，老子打赢了，哈哈...........”李昭放声狂笑，满脸的喜悦。 此战的胜利，意味着昭武军成为汉中最强一股力量。用不了多久，即可占据整个汉中。 “大帅，魏军虽败。仍有不少兵马，不能让他们逃了，否则逃到了柳城，据城死守，多少有些麻烦。”石艾提醒道。 李昭光顾着高兴了，如今反应过来，连忙道：“你说的对，不能让他们跑了。传令下去，追杀魏军。给我一杀到底，他们跑多远，我们就杀多远。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一直追下去。” 黄锦云原先希望魏军可以井然有序，缓缓撤离战场，但现实却难如人愿。 本已在苦苦支撑的魏军士卒，听到撤退命令后，再无战意，纷纷夺路而逃。但想要顺利脱离战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昭武军将士见大局已定，士气更旺。 在魏军背后一路掩杀。魏军士兵逃到哪，他们就追到哪。 黄锦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魏军士兵不听军令，自顾自逃命，撤退迅速演变成一场溃败。虽心中痛苦无比，但他身边仅剩下千余人，已无法有效指挥所有魏军。 魏军士兵神色慌张，一路向北逃窜，昭武军在背后紧追不舍，疯狂杀戮。 战场往北十几里的路上，尸横遍野，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有魏军士兵跑累了，或觉得实在逃不掉，放下武器，选择了投降。有一些聪明人，趁着天还没亮，逃到茂林中。昭武军只能漫山遍野的搜寻魏军。 也有魏军悍卒，被昭武军激怒，展开反击。但因人数不足，且相互间缺乏配合，最终被斩杀殆尽。 石艾和宋俊二人，不顾疲惫，率三千昭武军紧紧跟在黄锦云身后。 在部分魏军的保护下，黄锦云逃往柳城。路上看到大量魏军将士的尸身，心中欲哭无泪。他征战半生，也经历过败仗，却从未败得像今天这么惨。 因后面昭武军追的太猛，黄锦云身边原先数千魏军，没过多久，仅剩下八百余人。麾下心中大急，说道：“将军你先走，我等留下来阻拦敌军。” “只有区区百余人，你如何阻拦？” “将军放心，属下就是死，也要挡住敌军，为将军争取时间。”麾下将士一脸的决然。 黄锦云心中有些难受，这几百人恐怕难以活命 “将军还在犹豫什么，赶紧走啊！”麾下急声道。 黄锦云无奈，仅带着数十名亲兵前往柳城。 石艾和宋俊很快追了上来，见有魏军拦路。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挥刀杀去。 本以为很短时间就会结束战斗，没想到这股魏军极为难缠。即使伤亡惨重，依然死战不退，一时无法冲破魏军的拦截。 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基本杀光此处魏军，仅有数十人逃脱。 “黄锦云跑远了，还要不要追下去？”宋俊道。 石艾神色坚决，“继续追，昌县和广雁是小城，容易攻克，柳城却并不好打。哪怕黄锦云真逃进了柳城，也要死死围住柳城。城内没多少粮食，魏军撑不了多久。你回去禀告大帅，我现在率兵去柳城。” “好。” 宋俊将麾下兵马全部给了石艾，然后原路返回。 李昭很快知道了此事，担心石艾兵力不足，又给他加派了一千兵力，还送去大量抛石车和床弩。 天色慢慢变白，太阳即将升起。 先前追击魏军的昭武军将士，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士兵虽难掩疲态，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李昭和他们一样开心，大胜后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经初步估计，昭武军死伤约有一万七千余人，魏军死伤近三万余人。俘虏魏军超八千人，有不少魏军士兵躲入茂林中，这个数字还会继续增加。 “恭喜大帅，一举击败齐魏两军。此战后，我昭武军将成为天下强军。”范硕低头说道，神色恭敬。 李昭谦虚的摆了摆手，“天下之大，汉中所占之地不到十分之一。甚至南面的蜀地，也是汉中的数倍。我等不可妄自尊大，还需加倍努力。” 邓信配合道：“此战之所以能胜，皆赖大帅英明神武，运筹帷幄。能够追随大帅，是我等此生幸事。” “此言有所夸大，不要这么讲。此战能赢，皆赖众将士奋勇杀敌。”李昭强装淡定道。 正在这时，看到沈宁走了过来。 李昭笑道：“我的沈大将军来了，这几日辛苦你了。” 沈宁行礼道：“谢大帅，但末将当不起大将军的称呼。” “即使不是大将军，那也是上将军。”李昭这话发自真心。 刚才杨智和他详细讲了这几天的经历，虽没明说，话语中隐隐有佩服沈宁的意思。平心而论，如绕到天泽山后侧的是李昭，不一定做的会比沈宁好。此次大战，沈宁功劳最大。 “将军可知柳思宏，率一万多齐军逃往了南郑。”沈宁道。 “我知道此事，已让齐景云带一万昭武军前往南郑，与王炎凯一起对付齐军。” 李昭并不担心柳城，黄锦云将大部分粮草放在了天泽山大营。仓皇撤退时，大部分粮草没来得及烧毁，落到了昭武军手上。柳城内粮食不足，仅有两千余魏军。石艾非庸将，足以将魏军彻底赶出汉中。至于能不能捉到黄锦云，这就不一定了。 广雁和昌县两城，魏军对这两地并不重视。城内魏军极少，李昭已派人去攻取两城。 接下来就是泸县，太守杨明升善于守城。之前杨辛派万人攻城，虽说领兵的杨历没什么本事。但能坚持这么久，泸县依然没失，杨明升绝对不可小觑。 杨智主动请命，要求攻打泸县，李昭同意了。给他两千士卒，限令十日内攻克泸县。 李昭唯一不放心的地方，只有南郑。王炎凯区区千人，难以久守。万一齐景云赶到时，南郑已失守。凭借城墙的坚固高大，确实不太好打。 沈宁道：“末将建议，大帅不要回黑虎岭。应率剩下所有将士，立刻前往南郑。” 李昭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此战后，已没必要再回黑虎岭。 将俘虏还有一些后续事宜，交给邓信、沈宁等人处理。 李昭率此处昭武军，往首府南郑进发。 第64章 南郑攻防战 柳思宏自从进入汉中，对南郑并不重视，也从未打算利用南郑抵挡魏军，而将主力放在了天泽山。这就导致城内齐军极少，兵力不到千人。 周睿辰进入南郑以后，王景被关押起来。打算等齐军得胜后，押往金陵。南郑防务仍由史牧和褚中云两人负责，原本被拆掉的城门，被史牧重新装上。 王炎凯奉沈宁的命令，让麾下士卒穿上齐军的衣服，打着齐军的旗帜，迅速向南郑逼近。 史牧此时正在府邸里休息，城墙上是褚中云负责值守。见远处有齐军走过来，心生疑惑，询问对方为何来此。 王炎凯淡定道：“近来有多股魏军，绕道天泽山后侧。柳将军担心南郑有失，故令我等前来，加强南郑的防守。” 褚中云未察觉话语中有什么问题，且对方穿着、武器、旗帜，皆和齐军一样，于是放松了警惕，打开城门，放王炎凯进入南郑。 褚中云见到王炎凯，抱拳道：“目前南郑防务，主要是史将军负责，他正在家中歇息，我已派人通知他前来。” “目前南郑城内，共有多少兵力？” “约有八百多人，大部分皆在城墙上。” 王炎凯指向一处道：“这个是什么？” 褚中云微微一愣，看向王炎凯指的方向。 趁其不备，王炎凯迅速抽出长刀，连捅褚中云数刀，褚中云很快没了呼吸。 “随我杀！” 一千昭武军立刻脱掉齐军外衣，从城内阶梯登上城墙，挥刀朝齐军杀去。 变故发生太快，大部分齐军尚未反应过来，被昭武军杀了个措手不及，被迫仓促应战。 而由于褚中云被杀，城墙上齐军无人指挥。在昭武军猛烈攻势下，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齐军开始溃败。王炎凯故意大开城门，任由齐军离去。 等齐军逃的差不多了，关闭南郑城门，用大量杂物从城内堵死城门。 沈宁之前和他说过，必会有齐军攻城，务必要死守两、三个时辰，时间越长越好。 王炎凯一刻不敢耽搁，加紧布置城防。遗憾的是，城内武库早已被柳思宏搬空，只能想法搜集其他东西，比方桐油、金汁、石头之类。 史牧在家中正在看书，下人来通报，有齐军进入城内，褚将军请他前往城门处。换好衣服，刚要出门。府邸大门被撞开，数十名昭武军士兵闯了进来。 史牧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敌军已杀入城内。他身边仅有三名护卫，很快陷入围攻。虽身手不错，依然难以摆脱困境。交战中，右臂中了一刀，再也无力挥剑。本以为此次必死无疑，昭武军士兵没有杀他，将其捆绑起来，准备以后交给李昭处置。 周睿辰却没这么幸运，昭武军士兵以为他是王景，将他乱刀砍死。 南郑的豪强大户，察觉城内有变，禁闭大门，不敢随意出府。 王炎凯为激励士卒，从刺史府邸里搜出大量白银。每个士卒皆赏赐了十两白银，并且承诺，如能守住南郑，会有更多赏赐，军中士气更加高昂。 ...................................... 离开天泽山后，柳思宏未有片刻歇息。唯恐昭武军从背后追杀，终于率残余齐军抵达南郑城外 天泽山阵地失守后，齐军在汉中已陷入危局。他唯一能做的，唯有死守南郑。军中尚有不少粮食，同时还派人去泸县，让杨明升将钱粮转移到南郑。必要时，可放弃泸县。他还有一万多兵力，只要能坚守一月左右，必能等来朝廷的援兵。 “启禀将军，不管我等说什么，南郑城门始终没打开。”麾下道。 “什么！”柳思宏又惊又怒。误以为是周睿辰，故意不放他入城。 宋安盛看向南郑城墙，瞳孔猛然放大，说道：“将军，情况有变！” 柳思宏闻言，望城上看去，心中大骇，城上士卒穿的衣服，竟和齐军的不一样。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射箭！”王炎凯抢先出手，一声令下，弓箭手立刻搭弓射向齐军。 城下齐军没有防备，不少士卒中箭倒地。 柳思宏急令后退两百步，避开昭武军射程。眼下军中没有云梯，无法攀爬城墙，令士卒砍伐周围树木，用来制作云梯。 他判断城内的应该是昭武军，从箭矢密集度来看，城上兵力应该不多。 夏百威率千余齐军，也紧跟着赶到了南郑城外。柳思宏没心情听他汇报，令他一会也参与攻城。 没过多久，制作好了数十架云梯。因时间紧促，云梯比较粗糙，勉强可以使用。 “攻城！”柳思宏一声怒吼。 齐军士兵迅速扛着云梯，靠在城墙上，往城上攀爬。 昭武军早已将桐油、金汁烧热，也不管刺鼻的味道，急忙朝云梯上士兵浇去。 一些攀爬中的齐军士兵，脸上全是热油，受不了剧烈疼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从云梯上掉了下去。 下面的士兵接着攀爬，一波接着一波。齐军弓弩手也会寻找时机，射杀城上的昭武军。 “快！动作都给我快一点！”王炎凯厉声道。齐军一上来就用了全力，双方兵力悬殊过大，防守愈加吃力。 城下的柳思宏神色更加焦急，麾下将领全部参与了攻城。他必须尽快进入南郑，否则背后敌军追来，恐将全军覆没。 昭武军压力越来越大，军中已有不小的伤亡，王炎凯咬紧牙关，赶下了一波波齐军。 见始终无法攻上城墙，齐军加紧造出更多的云梯。 昭武军终归人数太少，有不少齐军士兵登上了城墙，两方在城墙上厮杀起来。 王炎凯对麾下道：“城门已被我堵死，无处可逃。即使投降，齐军也不会放过我等。若要活命，唯有放手一搏。” 麾下闻言，士气一振，死战不退。齐军攻势虽猛，依然迟迟无法完全占据城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昭武军已不到三百人。 夏百威对柳思宏道：“昭武军已现颓势，因担心投降后被杀，故还在苦苦支撑。将军可让人劝降，必能瓦解对方意志。” 但柳思宏早已被激怒，见胜利在望，拒绝夏百威的建议。 又过了一会，城上的昭武军不到百人，且大部分身上有伤。已有齐军士兵从城内来到城门处，正在清理杂物，打算打开城门。 柳思宏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对麾下道：“准备进城吧。” 正在这时，突然有士卒来报，“有上万昭武军，正在向此处逼近。” 第65章 齐军败北 听闻昭武军即将杀到，柳思宏心中既震惊，也万分遗憾。就差一点点，南郑城门即将打开，偏偏在这个时候，该死的昭武军又杀来了。 王炎凯站在城墙上，视野更广，望见远处的昭武军大旗，心中狂喜，大喊道：“弟兄们，再坚持下，援兵快到了。” 城上的昭武军，士气大振，挥刀更加凶狠。 夏百威见昭武军越来越近，人数不下万人，急声道：“将军当速速决断，眼下已无法进入南郑。是战是走，不可迟疑。” 柳思宏心中倍感无奈，他当然明白，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但若战，这段时间，齐军除了赶路就是攻城，未有一刻歇息，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根本无力再战。若不战，又该去哪里呢？ 仿佛猜出柳思宏的心思，夏百威道：“将军若要走，可尽快前往剑门关，昭武军无力攻打剑门。若要继续打下去，我军虽疲惫，敌军一直在赶路，想必也不轻松。” 柳思宏心中一声长叹，他不想再打了。 正要说话，宋安盛激动道：“万万不可撤军，敌军必会在背后掩杀。况且，两军兵力差不多，岂能不战而逃？将军赶紧下令，我愿殊死一战。” 见宋安盛依然战意浓浓，而且他说的有道理，昭武军不会让齐军轻松撤离。柳思宏思考片刻，咬咬牙道：“那就战吧，和昭武军拼个你死我活。” 柳思宏叫停了攻城，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和昭武军决战。 齐景云见柳思宏没有逃，心中一喜。即使兵力相当，他有十足的把握战胜齐军。 柳思宏眉头微皱，军令已下，齐军集结却没有以往那般迅速。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即将开战，全军依然未完成集结。 昭武军快速逼近，距离已不到百步，已没时间管什么阵容阵型，命令宋安盛速速带兵出击。 两军很快短兵交接，在南郑城外展开最后的厮杀。 激烈的战斗，已持续了半个时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一开始齐军还能勉强应付，双方杀得不分上下。慢慢的，昭武军开始掌握战场的节奏，逐渐占据上风。 柳思宏犯了个错误，两军虽兵力相当。但齐军失了天泽山阵地，也没攻下南郑，士气低落。而昭武军，刚刚取得一场大胜，士气正旺。 两军士兵不同的气势，必然会造就不同的结果。 激战中，已有少部分齐军士兵丧失战意，擅自脱离战场。 柳思宏神色紧张，心中祈祷上天眷顾。 又过了半刻钟，战场上逃亡的齐军士兵越来越多，昭武军在背后肆意砍杀。如继续下去，要不了多久，将全军溃败。 夏百威见形势不妙，对柳思宏道：“将军撤吧，已没必要再战下去。” “我若撤了，很快就会全军崩溃，昭武军也不会放我等离去。”柳思宏道，心中难受至极。 夏百威叹道：“即使如此，也只能撤了。我带人殿后，将军立刻前往剑门。” 宋安盛两眼血红，道：“将军稍等片刻，我去斩杀敌军主将。只要他一死，我军仍有胜机。” 两人知宋安盛武艺强悍，或许真能逆转乾坤，心中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未立刻撤退。 宋安盛高举长刀，满脸的杀气，径直朝齐景云冲去，打算斩杀齐景云。 齐景云武艺并不差，不惧宋安盛，但不想耽误时间。拿出弓箭，对准宋安盛，迅速射出。刹那间，箭矢穿过宋安盛的脖子。 见宋安盛被射杀，柳思宏心中失望至极。 对夏百威道：“我现在前往剑门，殿后之事就靠你了。” 柳思宏刚走不到百步，齐军崩溃了。 齐军士兵四处逃散，昭武军紧追着不放，在后面疯狂杀戮。 更让柳思宏绝望的是，李昭此时带兵赶到了战场。 李昭见胜局已定，一边配合齐景云追杀齐军，一边派人继续追赶柳思宏。 由于昭武军人数骤然增多，有齐军士兵见逃不掉，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夏百威本来打算掩护柳思宏撤退，但显然已不可能。数十名昭武军，将他团团围住。 “去个人，劝他投降。”李昭淡淡道。 宋俊对夏百威道：“投降不杀，你可愿降？” 夏百威闻言，仰天狂笑，看向李昭的方向，眼神中充满浓浓的恨意，说道：“你去告诉李昭，他得意不了多久。我齐国疆域何等的广阔，人口千千万，良将成百上千。今日暂时丢失汉中，要不了多久，还会回到我齐国的手上。” 宋俊不傻，自然不会将原话告知李昭，只说夏百威不愿降。 李昭面无表情道：“杀了吧！” 昭武军一拥而上，很快将夏百威乱刀砍死。 “柳思宏去哪了？”李昭道。 宋俊道：“此人正逃亡剑门关，齐将军已亲自去追。” “派人告知齐景云，不管能不能追到柳思宏。在剑门关外，找一地势险峻处，原地驻扎，时刻盯着剑门关。我会派人给他送去粮草。” “是。” 李昭并不打算攻打剑门关，也暂时打不下，但他担心剑门关突然出兵。 正要进入南郑，传来消息，柳思宏捉到了。 心中好奇，竟然这么快，询问怎么捉到的。 刘浩彦道：“启禀大帅，在下猜测柳思宏必会逃往剑门，故提前在路上设伏，捉到了此人。” “很好，你又立了一功，本帅记下了。” “谢大帅！”刘浩彦感激道。 李昭对刘浩彦印象不错，此人年轻，做事果断。 “把柳思宏先关起来，不要虐待此人，等本帅日后再去处理。” “属下遵命。”刘浩彦道。 柳思宏与夏百威不同，他完全没自杀殉国的打算。见脱不了身，果断投降。这也是情理之内，柳家长期受姜宁贤打压，根本不可能为齐帝而死。 邓信目光炯炯，神情略有些激动，道：“大帅，城内地面已清理干净。” 李昭看向南郑，这座已属于他的城市，高声道：“进城！” 第66章 汉中已定 南郑城门大开，地上已没有死去的士兵。因时间仓促，依然能看见少许血迹。 李昭一身明光铠，腰胯宝剑，昂首进入南郑，众人跟在其后。虽强装淡定，实则心潮澎湃。为了得到这座城，日日夜夜，殚精竭虑。今天终于得偿所愿，想不激动都难。 南郑城池规模虽比不上长安，但绝对不是一座小城，城内人口众多。汉中豪强大户，也皆在城内设有府邸。 “王景人呢？”李昭问道。 “已将此人关押进大牢，等候大帅处置。”邓信道。 “千万别让他死了，此人还有其他用处。”李昭需要用王景的人头，招揽汉中民心。 邓信微微一笑，“大帅放心，我有令人严加看管。为防止王景自杀，已拔掉他所有的牙齿。以后每天喂其一些稀粥，不至于饿死。” “嗯，如此甚好。” “还有一人，原南郑守将史牧，此人抵抗不成，也被关了起来。” “此人可愿降？”李昭问道。 “史牧虽表示愿降，但在下看其神色纠结，恐心有不甘，用之还需谨慎。”邓信道。 “先关起来吧，以后再说。王炎凯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他。”李昭道。 “王统领身上伤势众多，目前还在郎中那里。” “告诉他，先安心养病。此次他立下一大功，本帅日后必会重用他。” “是。” 众人边走边说，不一会，走到了刺史府。 李昭进入府邸内，见里面房屋众多，花园里还有条池塘，风景不错。不屑道：“王景区区一个刺史，倒是挺会享受。这府邸，竟然建的和雍王府一样大。” “府邸已让人收拾干净，大帅随时可以入住。”邓信道。 “嗯。” “王景府邸里女眷众多，该如何处置呢？” “全部赏给此战有功的将士。” “全部吗？是否要..........”邓信话未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李昭瞥了他一眼，眼神异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 范硕一直跟在后面，说道：“大帅，为了此战。昭武军中钱粮基本已耗尽，石将军和杨将军、齐将军那边，也急需粮草。不仅如此，接下来还要犒赏全军将士，发放抚恤，所需钱粮数额巨大。征集钱粮，乃目前军中第一紧要之事，需尽快解决。” 别看范硕说的十万火急似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不仅是他，其他人同样淡定。南郑已在手上，还用担心没钱没粮？再也没必要像以前那般苦逼，整天绞尽脑汁，该去哪里抢钱抢粮。 “王景做了多年刺史，以他的贪婪，府邸里钱粮不少吧。”李昭道。 “数额巨大，光白银不少于八十万两，还有不少的珠宝首饰。唯一遗憾的是，城内库房里粮食不多。”顿了顿，邓信又道：“我昭武军舍身一战，付出了巨大牺牲，这是为了汉中百姓能安居乐业。城内的一些豪强大户，也该做出应有的贡献。在下建议，向他们征收大量钱粮，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若不理解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昭武军可不是做慈善的。 “可以，此事尽快去做。城内沈家先不要碰。” 军中很多人早已盯上这些豪门大户，包括李昭。当初在柳城外抢了张家的府邸，所获钱粮数额巨大。正是靠着这次的缴获，昭武军逐渐壮大起来。 除了钱粮之事，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办，够李昭忙好久。 但有件事，李昭从没忘记。 昭武军进城的当晚，兰氏府邸里着了大火；包括家主兰文健、郑管家等人在内，全家上下七十余人，皆葬身于火海中。 ....................................... 泸县城外，昭武军猛攻泸县两日，泸县依然未破。 杨智并不着急，看出守军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泸县受到过万山军围攻，城内青壮死伤惨重，柳思宏先前抵达汉中后，仅仅补充了五百士卒。这次又受到昭武军攻击，若不是杨明升甚得百姓信赖，泸县早就攻破了。 为了尽快进入泸县，杨智心生一计，给李昭写了封信。李昭看后，很快把柳思宏送了过去。 杨智和柳思宏二人，在泸县城下谈笑风生，指指点点，一副惬意悠闲的样子。城上守军看到后，心中大吃一惊。有人认出了柳思宏是齐军主将，守军士气更加低落。 柳思宏为了保命，对城上喊话，劝杨明升为城内百姓找想，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尽快打开城门，昭武军承诺会秋毫不犯。 在喊话的时候，柳思宏极度尴尬，甚至不敢和杨明升对视。 齐军主将被俘，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援兵。柳思宏的喊话，绝对是致命一击。 杨明升见士兵已无心再战，心中无奈，下令打开城门，放昭武军进城。 杨智知道李昭对杨明升印象不错，没有杀他，将他送往南郑。 广雁和昌县是小城，城内魏军极少，也很快被昭武军攻克。 唯有柳城，依然在魏军手上，城内还有两千多士兵。 黄锦云逃到柳城后，没过多久，石艾率兵杀到。因追赶太急，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命令麾下将柳城团团围住。 李昭很快送来了攻城军械，不仅有云梯，还有数量庞大的抛石车和床弩。除此之外，另增加了两千士卒，协助石艾攻城。 昭武军使用抛石车和床弩，日夜不停，攻打城墙。无数个猛火油罐，倾泻在城墙上，燃起熊熊烈火。 即使城内有黄锦云指挥，魏军每日仍有大量的伤亡。而城内的百姓，也不会协助魏军守城。 连续整整三天，无论白天黑夜，昭武军不给魏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石艾之所以这么急，因柳城毕竟离关中太近，拖延下去，担心会引来魏国的援兵。 在昭武军猛攻下，城内魏军仅有百人，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黄锦云无计可施，趁着黑夜，逃出城外。石艾派人追赶，可惜没追到。 随着魏军的落败，整个汉中，彻底落到了李昭的手上。 第67章 王景之死 汉中所有城池，皆被昭武军所掌控。 但有一件事，让李昭不放心。在汉中大山里，还有一些山寨，握着不少的兵力。 虽说他们武器简陋，士卒也不如昭武军精锐。但谁能保证，他们中没有杨辛那样野心勃勃的人。 杜安之前有向李昭汇报过，天泽山之战时，有些山寨蠢蠢欲动，妄图分一杯羹。 他绝不允许，除了昭武军，在汉中还有其他的军事力量。 李昭崛起太快，导致根基薄弱。能赢下汉中之战，也有运气的成分在。但好运不会常在，短时间内，昭武军不会再动兵戈。 汉中相当多的土地荒芜太久，当前最大的事情，是尽快恢复生产。无论是发展农业还是商业，皆需要有人。这些山寨里，握有大量的人口，需想法让他们尽快下山。 王景是汉中动乱的起源，既然从他开始，也要用他的血，结束这一切。 李昭传令下去：五日后在南郑城内，将王景凌迟处死，欢迎汉中百姓前来观刑。 消息很快传遍汉中各地，不少人听闻后喜不自禁，还有人高兴的流下了眼泪。王景这个畜生，终于要死了，他早该死了。 为了亲眼目睹王景之死，很多人前往南郑。这导致城内瞬间变得拥挤，李昭于是将刑场地点，改设在城外的开阔地带。 邓信之前担心王景自杀，把他牙齿给拔掉。此举显然没必要，依王景的贪生怕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自杀。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行刑的好天气。 南郑城外，人山人海，数量不下数万人。城外设有一处高台，所有人皆看向高台，神情兴奋。 不一会，王景从城内被带出，押向高台。 先前牢里负责看管王景的人，动不动殴打他。王景现在鼻青眼肿，耸拉着眼睛，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好皮，其状甚是凄惨。 见到王景后，汉中百姓情绪达到了高潮。李昭不得不派出士卒维持秩序，挡住汹涌的人潮。以免群情激奋的他们冲破阻碍，一拥而上将王景活活打死。 王景神色极度恐慌，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已被布条堵住，说不出话来。 午时三刻已到，李昭下令行刑。 凌迟是一种极度残忍的刑法，处刑中，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是一种肢解的惩罚，即包含身体四肢的切割、分离。 一个正宗的刽子凌迟高手，说割一斤，一刀下来，决不会是十五两。 王景在剧痛中，慢慢死去。 王景虽死，李昭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当着数以万计百姓的面，宣布废除王景之前所有苛捐杂税。并且承诺，会在一个月内，为汉中百姓尽快分配土地。 李昭利用王景之死，在百姓中初步建立了威信。 台下百姓闻言，皆喜不自胜。 在这个年代，土地是老百姓最重要的财富，可以说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 能不能顺利分配土地，关乎昭武军能否在汉中站稳脚跟。 问题是，昭武军是一个典型的武人集团。先前做的所有事，均是为了军队的发展。李昭缺少能人，帮他治理汉中。邓信和范硕两人，能力虽不错，可惜并非官员出身，经验不足。专业的事，还需专业的人来做。 ........................................... 杨明升被带到南郑后，原以为李昭是想让他归顺。他想了很多的话，准备当面怒斥李昭。 没曾想，李昭第一句话是：“我想在汉中重新丈量土地，分配给百姓。需要多少时间？” 杨明升怔了怔，说道：“快的话，约摸二十天左右。” “你带些人，尽快去做，尽量选拔清廉之士。” “即使重新丈量土地，依然缺人耕种。” “这我自然知道，我已让人去各个山寨，劝里面的人下山。” “他们在山寨中已居住多年，恐怕不会轻易离开山寨。”杨明升道。 李昭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淡淡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他已让宋俊、刘浩彦等人，带兵攻打这些山寨。昭武军在黑虎岭等山寨待了这么久，很清楚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 “我在汉中已有数年，据我观察，汉中七成以上的土地，并不在百姓手上。而在那些豪强大户的手中。”杨明升面无表情道。 李昭略有些惊讶，“七成以上？他们怎么有这么多土地。” 杨明升微笑不语，李昭想了想，很快明白了过来。心中极度不爽，哪怕百姓真的走出了大山，依然最多只有三成的土地。如果这样，李昭分配土地的目的，则大打折扣。 杨明升继续道：“不仅仅是土地，还有人口。汉中人口贩卖已非常严重。南郑沈氏、邓氏、李氏等豪强，在王景的支持下，肆意购买人口。” 李昭脸色愈加的阴沉，“呵呵.........，本帅会和他们好好聊聊，真希望他们能深明大义，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个，恐怕不容易吧。”杨明升深知这些豪强的秉性。 “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这些事本帅自会处理。本帅相信，多讲些道理，他们肯定会理解的。” 察觉到李昭身上浓浓的杀气，杨明升瞬间明白，李昭的“讲道理”是什么意思。 “我劝大帅还需谨慎，不可小看他们。若逼得太急，一旦作乱，将...........” “作乱？他们还敢作乱？”打断杨明升的话，李昭语气阴森，“你先下去吧，尽快照我说的办。” 杨明升走前，深深看了眼李昭。 不一会，杜安走了进来，“见过大帅。” “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已查清，杨明升背后确实没有人。此人担任泸县太守已有七年，不仅和王景，和前任汉中刺史关系也不好。齐国朝堂上，也无人为其说话。” 李昭让杨明升做的事，是关乎昭武军发展的大事，不得不小心谨慎。 第二天，所有南郑豪强，皆收到一份请帖，邀请他们晚上去大帅府做客。 第68章 愤怒的豪强 各家族收到邀请函后，反应不一。有的愤怒，有的不知所措。 昭武军入南郑首日，以保境安民为理由，强迫他们献出大笔钱粮。众家族在武力胁迫下，被迫屈服。 送来这封邀请函，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估计又是要钱要粮。 晚上，各家的家主准时到了大帅府。 没过多久，李昭和杨明升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行礼，李昭微笑道：“诸位家主能来此，我心中也是高兴。都坐下吧，今天和诸位随便聊聊。” 见没人动筷，李昭道：“若饿了，无需客气，眼前美酒美食可尽情享用。” 众人闻言，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但哪里有吃饭的心情，只想尽快知道李昭到底要干什么。 “是这样的，本帅最近在统计汉中的土地和人口。发现还在耕种的土地，大部分皆在诸位的手上。诸位难道不觉得，你们手中的土地太多了吗？”李昭很快挑明了意图。 众人闻言，心中又惊又怒。李昭不仅勒索他们钱粮，竟然还要他们的土地，简直太过分了。 杨明升表面淡定的吃菜喝酒，实则心中喜悦，他对这些豪强大户，早已深深的厌恶。 邓氏家主邓涛涵气道：“这些皆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历经邓氏几代人辛苦劳作，才有了这么多的土地。” “是吗？据我所知，在王景没担任汉中刺史前，诸位并没有这么多的土地。” 邓涛涵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任刺史大人，为了剿灭山中乱匪，我等慷慨解囊，全力相助。为感谢我等，才给了我等这些土地，绝非我等巧取豪夺。”刘氏家主刘明说道。 李昭心中冷笑，这么不要脸的话，竟然也说的出来，“你们无需担心，本帅不会多要。” “敢问大帅想要多少土地？” “不多，你们献出八成的土地即可，剩下两成留给你们。” 李昭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面色大变。竟然要八成的土地，这是何等的贪婪。即使城府再深，也被气的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等家中人口众多，一旦献出八成的土地。众人生活将难以为继。望大帅见谅。”刘明道。 “本帅已帮你们考虑好了。听说你们最近几年，家中添了不少的奴仆。可释放八成的奴仆，家中压力也会减轻许多。” 众人怒火中烧，李昭胃口竟然这么大，土地和人口都要，这是要把他们逼到绝路。 “大帅！”李氏家主李良突然站了起来。 “李家主为何突然起身。”李昭轻轻晃了晃酒杯，淡淡道：“莫非，是对本帅不满。” 两人四目相对，见李昭眼神不善。李良慢慢坐下，低头道：“在下并无此意，请大帅见谅。” “刚才本帅说的事，有谁同意，有谁反对。无需顾虑，可畅所欲言。” 这里是大帅府，李昭的地盘，众人即使心里狠的牙痒痒，也不敢乱来。 “怎么都不说话，你们不同意吗？”李昭语气渐渐冰冷，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 “我等同意此事。”再不答应下来，估计出不了大帅府。 李昭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家主深明大义，本帅替汉中百姓谢谢你们。” 宴会结束后，杨明升道：“我见他们面色不甘，恐怕..........” “恐怕不会这么听话是吗，我已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他们若不选，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要怪本帅了。” 李昭从骨子里不相信他们，早已让杜安派人，将几个大的家族严密监视起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土地和人口，无论对哪个家族来讲，皆是关乎家族兴衰。若要他们主动放弃，难之又难。 “除了南郑，大帅还需注意泸县。”杨明升道。 “泸县？汉中大的豪强不都是在南郑吗？”李昭不解道。 “大部分确实在南郑，但泸县也有一些。至于柳城，因多次发生战事，城内豪强实力大减，不足为惧。” “本帅知道了。” 李昭为防止出现变故，急令陈禄率兵两千前往泸县。 次日，各家的家主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邓涛涵气道：“简直无耻至极，我邓家前几天刚给了三十万两白银，如今又要土地和人口。” 刘明眼中充满滔天的恨意，“依我看来，这就是个无底洞。不管我等给多少，永远无法填满。”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协助齐军攻城。”邓涛涵一脸的悔恨。 “说这些已无意义，南郑城已不是王景说了算。要是不给，恐将有血光之灾。”沈氏家主沈燕初道。 刘明情绪瞬间失控，站起身来大吼道: “怎么给？如何给？他要我等献出八成的土地，这是要把我等逼死啊！” 众人皆愤怒不已，如果李昭只要一、两成土地，给就给吧。问题是，李昭竟然要八成的土地，以及释放众多奴仆。这样的要求，远远超出他们的心理底线。对他们而言，没有众多土地和人口，如何能继续享受骄奢淫逸的生活？ 刘明眼露凶意，“当前情况，唯有放手一搏。” “怎么搏？那昭武军你也看到了，我等手中家兵，根本不是昭武军的对手。”沈燕初无奈道。 “这我当然知道，正面对抗肯定不行。” “不要磨磨蹭蹭，赶紧说吧，你想怎么做？”邓涛涵不耐烦道。 “今晚子时，聚集所有家兵，迅速杀往大帅府，灭了李昭。” “此计是不是有点险？”沈燕初犹豫道。 “白天大帅府戒备森严，只有晚上，趁其不备，速战速决。这是我等最后的机会。李昭一死，昭武军必乱。若此次向他屈服，以后日子更加艰难。”刘明道。 众人思考良久，想到李昭步步紧逼，终于下定决心，同意了刘明的计划。 大帅府书房内，杜安匆匆来报，“启禀大帅，这些人果然聚在一起。似乎在密谋什么，我已令人继续监视。” 李昭翻看手中的书籍，头也不抬，“已经够了，把人都撤了吧，不用再监视。” “若放置不管，是否不妥，万一...........” 李昭面无表情，语气冰冷，“一堆死人而已，何必浪费时间。” 第69章 疯狂杀戮 杜安听后，知道李昭想要干什么，此事上不再多言。 李昭继续道：“你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办。” “请大帅吩咐。” “以往本帅没钱，养不起太多人。现在有了汉中，黑冰台人数需尽快扩充。想尽各种办法，往金陵和长安多安插些人。尤其是金陵，齐国此次战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必要时，你可以亲自去趟金陵。” “请大帅放心，此事我会尽快去办。”杜安恭敬道。 李昭还有些不放心， “金陵繁华，多酒馆、茶楼之类。这些地方，人多口杂，适宜收集情报。可酌情购买一、两家，当做黑冰台在金陵的据点。” “是，属下明白。”顿了顿，杜安眼神异样，低声道：“大帅，昭武军里面，是否要安插一些人。” 李昭看了一眼杜安，轻轻敲了敲桌案，淡淡道：“此事，暂时先不要做。” “遵命。” 杜安走后，叫来了王一贯，一番短暂交谈后，王一贯神情严肃，未有片刻耽搁，迅速召集麾下。 ........................................... 刘明回到府邸后，紧闭大门，还没来得及召集家兵，府邸大门突然被撞开，数百名昭武军士卒，气势汹汹闯入府内。 刘明见心中大骇，急忙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已答应了大帅要求，将会.........” 话未说完，被砍翻在地，身中数刀而死。 而这场杀戮，才刚刚开始。 除了沈家，其他豪强大户，皆发生一样的事情。 昭武军闯入府内，见人就砍，无论男女。即使有人跪地求饶，依然无情的挥刀。 邓涛涵亲眼见妻妾子女，在自己面前一个个死去，情绪完全崩溃。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祈求昭武军手下留情。没人理睬他，邓涛涵也很快倒在了血泊中。邓氏满门，无一幸存。 李氏府邸，嫡长子李行文正在书房里读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惨叫声，连忙跑出书房。瞳孔猛然放大，面色惊恐，只见数百士兵正在疯狂杀戮，到处是躺下的尸体和一片片血红，府邸里宛如一副人间地狱。 李行文急声道：“给我住手！快住手啊！为何随意杀人。” 没人回话，一个昭武军士兵看见了他，向他冲了过去。 李行文见对方一脸的狠厉，心知不妙，想要逃跑，被其他士兵拦住，乱刀砍死。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豪强都想和李昭作对。有的人胆小谨慎，打算同意李昭的要求。 问题是，李昭没时间去一一分辨，哪些人听话，哪些人不听话。昭武军早已杀红了眼，杀完一家再去下一家，误杀之事在所难免。 除了南郑，泸县同样不平静。 陈禄赶到泸县城外，见城墙上已杀作一团。 城内豪强不愿献出土地，趁城墙上昭武军没有防备，聚集家兵想要夺取泸县。 幸好陈禄及时赶到，和城内守兵一起，击败豪强家兵，将他们府邸团团围住。 次日，收到李昭命令后，陈禄将这些豪强满门杀绝。 沈氏家主沈燕初很快知道了此事，胆战心惊，完全没了作乱的心思，一心只想活命。带上家中所有地契和卖身契，立刻做马车来到大帅府外，想要求见李昭。 门口士兵不放他进去，说大帅不想见他。沈燕初愈加害怕，在门口长跪不起。 沈宁正在府邸内休息，下人来通报，大帅要见他。沈宁不知何事，连忙动身前往大帅府。 即将抵达大帅府邸时，远远见一人跪在地上。走近后一看，竟是他的父亲沈燕初。 以沈宁的睿智，很快猜出李昭的意图。 沈燕初看到他也是非常惊讶，沈宁早在数年前，偷走府内大笔钱粮，和夫人杨月私奔，不知去向，为何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仿佛知道父亲想问什么，沈宁淡淡道：“我目前是昭武军中一员将领。” 沈燕初瞬间明白，为什么李昭放过了他，原来是看在沈宁的面子上。 心中还有一些侥幸，说道：“宁儿，以往是父亲不对，我同意你和杨月的婚事。帮为父一把，去求求大帅。大帅要我家献出八成的土地，此事万难答应啊。” “父亲，你去邓家或刘家看看，府内已没有一个活人。若你再迟疑下去，我沈氏将在南郑不复存在。”沈宁怒斥道。 沈燕初闻言，仿佛灵魂被抽空，瘫软在地，无力道：“为父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告诉大帅，沈家对此事再无异议。” 这次抄家行动，在昭武军内部有人持不同看法，范硕曾对李昭道：“大帅手段如此激进，可曾想过，他日若攻打蜀地，蜀地豪强会作何反应？恐怕不会支持昭武军。” 范硕的话有些道理，但杀已经杀了，断掉的头颅也没法接回去。 这次行动，让昭武军所获巨丰。各家族十几代人的积蓄，全部落到了李昭的手上。 黄金白银，珠宝首饰，名画古玩等等，因数额过于巨大，具体数目直到现在还没统计清楚。光是白银，初步统计不少于四百万两，实际数目更多。除此外，各家府邸里还有数量庞大的粮食。 李昭知道后，乐得合不拢嘴。一日之间，晋升为暴发户。这种感觉，实在太爽。 有钱有粮，昭武军就可以继续扩军。李昭原打算扩军到十万，邓信却告诉他，以汉中一地，养不起十万精兵。李昭无奈，十万不行，那就八万吧。 眼下没有战事，他有充足时间打造八万精锐。 豪强土地和人口，皆被释放出来。李昭不用担心无地可种，催促杨明升，尽快重新丈量土地，安排百姓正常耕种。 杨明升地位很尴尬，他从未说过效忠李昭的话。李昭也压根没提过这个，只安排他做具体的事情。为了加快进度，还安排邓信和范硕协助他做此事。毕竟百姓有了土地，安心耕种，最终受益人还是李昭。 杨明升也被李昭的铁血手段，深深震撼。他预感到李昭会杀人，但没想到会杀这么多人。 尽管他也厌恶这些豪强大户，却从未想过，灭他们满门。 经历此事后，杨明升心中对李昭有了更深的认识。此人是个典型的枭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李昭在汉中忙碌的同时，黄锦云带着残部回到了长安。 第70章 魏帝的忧虑 皇宫大殿内，黄锦云跪在地上，即使两腿已跪的发麻，仍然一动不动。 李昆坐在龙椅上，定定看着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赵公公站在一旁，偶尔会瞥一眼黄锦云，眼神复杂，大殿内异常的安静。 过了许久，皇帝李昆淡淡道：“起来吧。” “臣损兵折将，心中万分惭愧，实在没脸起身。”黄锦云双手伏地，头埋的更深。 李昆顿时火大，提高了嗓门，“朕让你起来，你想抗命吗？难不成还要朕去扶你。” 黄锦云无奈，缓缓起身，或许因跪的太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依旧不敢抬头。 李昆长吐一口气，缓缓道：“朕仔细看过汉中战报，此次战败，不能全怪你。张一景和黄松，二人战败而亡，朕也有责任。否则你手上会有更多兵马，对付昭武军。” 纵观整场汉中大战，除了最后被李昭算计，黄锦云并未犯过其他大错。如不是昭武军的存在，极有可能和韩青一起，前后夹击天泽山，魏军胜算在齐军之上。 “臣实在是汗颜，这皆是臣的错。若能早点察觉昭武军的意图，也不至于..........”黄锦云渐渐泣不成声，落下豆大的泪珠。 “你也戎马半生，见过诸多生死，何必露出这副难堪的样子？” “因为臣知道，陛下是多么想要汉中。臣更知道，陛下为了此战，耗费无数心血。陛下对臣寄予厚望，臣却让陛下失望了，臣真是罪该万死。”黄锦云满脸泪水，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愧疚。 李昆暗地里攥紧拳头，心中同样难受。当魏军大败，八万大军损失殆尽，消息传到长安时，朝野震惊。自从李昆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相继收复河东，洛阳等地，威慑关东大小藩镇。虽其中也有小败，却从未败得这么惨。 他怎么也没想到，汉中大战最后的赢家不是齐魏两国，竟然是李昭。 李昆心中纳闷，自从李昭造反失败，从长安仓皇逃出，进入汉中以后，这才一年左右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李昭是皇长孙，从小看他长大，除了野心大一些，没发现有什么不俗之处。难道是遭此变故，导致心性大变。 “职位降两级，罚俸一年，继续带兵驻守洛阳，你可有异议。”李昆道。 “臣辜负了陛下厚望，岂敢有异议。”李昆的惩罚并不重，比他想象的轻了很多。 李昆沉声道：“你到了洛阳，抓紧整顿兵马。要让天下人看看，我大魏依旧强大。” 黄锦云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划过一丝狠色，“莫非是关东那些藩镇，又不老实了？” “他们什么时候老实过。天底下野心勃勃之人，可不只有李昭一个。关东那些大大小小节度使，想要称王称霸的，估计不在少数。”李昆冷冷道。 “请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关东那些逆贼，若真敢造反，臣一定饶不了他们。” “朕会从河西那边，再给你调两万铁骑。这一次，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臣若再败了，也没脸再见陛下。唯有一死，才能报答陛下。”黄锦云眼神坚毅。 与齐国不同，魏国军事压力一直很大。齐国有长江天险，蜀地有剑门关，国内更没有藩镇割据。 而魏国实际只掌控关中、河东和洛阳。关东各藩镇，如幽州、邺城、徐州、淮南等地，真正控制权在当地节度使手上。他们手上握有重兵，税收和官员任命之事，都是他们说了算，朝廷难以插手。 这也是为什么，当黄锦云兵败后，有朝臣提出再次出兵汉中，被李昆断然否定，他需要有充足的兵力，威慑关东藩镇。 黄锦云走后，大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你说，朕如果赦免李昭谋反的罪过，恢复他皇孙的身份，他是否会回到长安？” “这个，老奴不知。”赵公公恭敬道。 暗地里看了眼李昆，心里明白，李昆对汉中大战仍然不甘心。要是李昭回到长安，汉中自然也落到魏国的手上，魏国的国力也会增强。 “你这老东西，在朕面前也不敢说实话吗。”李昆不满道。 “老奴以为，皇孙应该不会回来。” 李昆稍许沉默，叹道： “你说的对，他不会回来的。因为他想要的东西，朕给不了。” 李昭想要什么，所有人都知道。问题是，李昆根本不可能废掉太子李佑。 李佑身为皇后嫡长子，从未犯过大错。多年来协助李昆处理朝政，井井有条，未有丝毫懈怠，大臣也对李佑感观不错。 其他一些皇子，虽有争储之心，但也知胜算渺茫。 “他到底能走多远，朕也很好奇。齐国可不会就这么算了。”李昆淡淡道。 ............................................ 李昭进入南郑后不久，张楚宣、李若晗、朱莹等人也住进了大帅府。 张楚宣和朱莹关系依然不太好，李若晗更喜欢舞刀弄枪，和另外两人玩不到一块去。 这日晚上，李昭在书房处理完事务后，回到卧室，见张楚宣还在里面，正在为他整理床铺。 见李昭进来，正要离去，手突然被李昭抓住。 张楚宣神色一慌，“大帅，这是做什么？” 李昭可不打算做什么圣人，有的快乐，圣人是体会不到的。直直的看着她，眼神炙热，“今晚不要回去，留在这里。” 张楚宣脸庞微红，知道李昭要干什么。 李昭拉着她走到床边，慢慢坐下。见她全身绷紧，温声道：“你不用紧张。” 将张楚宣慢慢按在床上，解下她身上一件件衣衫，很快露出雪白的肌肤。 再也无法压制身上欲火，李昭扑了上去...........（此处省略n个字。） 次日，有侍女进屋，见床上、地上一片狼藉。床上两人赤裸着身子，还没有醒来。 侍女默默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第71章 兵器司 早上，李昭慢慢从床上坐起，见地上到处是散乱的衣物。昨夜太过疯狂，或许是太久没活动了，动作略有些粗暴。 张楚宣还未醒来，李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吃完早饭后，离开大帅府，前往兵器司。 汉中大战后，兵器司从黑虎岭搬到了南郑城内。在城内原先工坊基础上，又进行扩建，工匠人数也进行了增加。 目前兵器司的司长叫刘光远，原先是赵信才的副手。赵信才被李昭关起来后，有段时间暂领司长之职。天泽山大战前，此人日日夜夜和工匠待在一起，催促工匠尽快打造军械。间接为昭武军取胜做出了贡献，战后职位被转正。 即使没有战事，兵器司依然和以前一样忙碌，每日不停打造各类军械。 工匠虽然很累，却没人有丝毫怨言。原因很简单，李昭给的太多了。 在待遇上，他们每月领到的钱粮，比王景在时多了数倍。除此之外，李昭还承诺，一月之内，将会在南郑城外为他们分配土地。 工匠在享受种种好处的同时，必然要做出让李昭满意的成果来。 他对各类军械的制作，要求非常严格，不容许有半点的偷工减料。 早在黑虎岭时，李昭就有提出，昭武军的兵器必须要比齐魏两国的精良，刀剑更为锋利，盔甲防御力要更强。当时山寨里受制于各种条件，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天泽山大战时，昭武军士兵所用的兵器，相比齐魏两军，并没有多大优势。 如今已进入了南郑，城内有着各种资源供应。曾经做不到的事情，现在要努力做到。 刘光远很尽职，平日里对工匠们不错，从未有过打骂之事，在兵器司里甚得众人信赖。时间久了，他也逐渐变得专业起来。什么样的刀剑锋利，什么样的床弩威力更大，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为了更好的激励工匠，之前向李昭提议，每月选拔五十名优秀工匠，当众予以表扬和奖赏。李昭听后第一反应，莫非你也是穿越的。 除了制作各类冷兵器，有的事情，李昭还未死心。因为一旦成功，相当于开了外挂。 一日，询问工匠：“知道什么是火枪或者火铳吗？” 见工匠神色茫然，再次问道：“红衣大炮听过吗？” 工匠摇摇头，表示不懂。 李昭无奈，只能暂时放弃。 ............................................... 宋俊和刘浩彦，奉命攻打汉中各处山寨。 两人每到一处山寨，告知会为里面的人分配土地，劝他们放下兵器离开山寨。昭武军承诺不会滥杀无辜，同时会赠送他们一些钱粮。 若对方顺从，事情则好办许多。若对方拒绝，则果断下令攻击。 昭武军不仅武器精良，且经过汉中大战的洗礼，战斗力更上一个台阶，根本不是这些山寨可以对付了的。 两人屡战屡胜，攻破十几处大大小小的山寨。将里面的人赶到山下，交给杨明升、邓信他们，之后一一登记在册，日后会为他们分配土地。 本以为会轻松完成任务，却不想碰到了硬骨头。而这块硬骨头，竟然是秦牛岭，曾经杨辛的山寨。 当初趁着杨辛攻打南郑，昭武军占领了秦牛岭，最多时里面有三千多昭武军。为全力应对天泽山大战，李昭将里面士兵尽数抽空。胜利后，也没在里面继续驻军。 宋俊和刘浩彦赶到秦牛岭下，还未来得及喊话，从山上袭来密密麻麻的箭矢。急令麾下躲闪，有少数昭武军士卒中箭倒地。 两人立刻下令反击，数百名昭武军弓箭手对着秦牛岭，来上一波波猛烈的箭雨，成功将对面压制。箭阵停歇后，昭武军步卒开始攻击秦牛岭。 秦牛岭里士卒居高临下，凭借险要地势，拼死阻挡昭武军。过了一个时辰，昭武军始终未能攻破山寨。宋俊气极，不停催促麾下继续攻击。 刘浩彦一直在旁观战，对宋俊道：“敌军早有准备，不如先暂时撤军。” 刘浩彦在军中资历比不上宋俊，故此次领兵出战是以宋俊为主。 “我就不相信，区区山匪能挡住我昭武军。”宋俊满脸怒容。 刘浩彦微微一笑，“宋将军莫急，我军不足两千兵力，对面起码有四五千，却不敢下山与我军一战。秦牛岭易守难攻，我军可暂时围住山寨，等待大批军械到来。我估计最多三、四日，即可攻入秦牛岭。” 宋俊想了想，同意了刘浩彦的建议，昭武军缓缓退去。 谁也想不到的是，占据秦牛岭，阻挡昭武军的人，正是卢柏良。 卢柏良此时心中异常的烦闷，他怎么也没想到，齐军竟然败了，柳思宏也被俘虏。 而这一败，让他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天泽山大战后，卢柏良当机立断，说服多个寨主，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昭武军。 李昭却抢先下手，宋俊、刘浩彦二人，一路势如破竹，不到一月时间，攻破多个山寨。 有的寨主怕了，主动下山归降。也有的寨主不甘心，在卢柏良劝说下，一并退守秦牛岭。打算以秦牛岭为据点，逐渐扩充兵马，配合齐军日后收复汉中。 没曾想，李昭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来到秦牛岭仅有数日，宋俊带兵杀到此处。 卢柏良心里很清楚，秦牛岭已被盯上，难以久守，他可不想死在这里。问题是，昭武军驻地并不远，山寨出口被严密监视，想逃走并不容易。 从南郑很快运来大批军械，无数巨石、火油罐、箭矢，日夜不停倾泻在秦牛岭上。 山寨里死伤惨重，宋俊见时机差不多了，下令全军攻击。经过两个时辰的猛攻，终于攻入了山寨。 卢柏良见实在逃不掉，带着万分的不甘，自焚而死。 汉中最后一股军事力量被消灭，李昭高兴不已。 与之相反的是，齐帝姜宁贤正在皇宫内，大发雷霆。 第72章 齐国反应 柳思宏兵败被俘，大军损失殆尽，整个汉中落到了李昭的手上。 消息传到金陵时，很多人简直难以相信，以为听错了。败在魏国手里还可以理解，李昭是谁？ 各方密探立刻行动起来，挖出此战更多的细节。 李昭的真实身份很快被查出，魏国雍王嫡长子，参与逼宫谋反，失败后逃往汉中。 知道此事后，众人第一反应，李昭肯定是得到魏国的帮助。一想又不对劲，魏军此战同样损失惨重，况且李昭策划过谋逆之事。 崇政殿内，齐帝姜宁贤脸色铁青，手上是一份汉中大战的详细汇报，当看到那句：“柳将军本意逃往剑门，昭武军路上设伏，柳将军被迫降敌。” 姜宁贤重重拍打桌案，心中怒火彻底爆发，“柳思宏竟然就这么降了，他怎么不去死啊。王力死了，夏百威也死了，凭什么他还活着，他们柳家不是自称世代忠良吗？” 姜宁贤恼火的原因，不仅仅因为柳思宏。他本打算借助此战，对朝廷各方势力进行一些调整。 因为舅舅周召鹏的大力相助，二皇子姜岩近来在朝中势力大增，隐隐有超过太子姜成的架势。于是将周睿辰调到汉中，接替王景的位置。朝中则相应削弱姜岩的势力，扶持三皇子姜宇。至于四皇子姜威，因柳知捷是他外祖父，姜宁贤素来不喜欢姜威。 随着汉中大败，姜宁贤的算盘自然成了一场空。对朝廷的威信，也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询问身旁老太监：“中书省那边有收到柳家的奏折吗？” “老奴刚才去看过了，尚未收到。” 姜宁贤愈加愤怒，“这个老东西，是在装死吗，竟然一言不发。”顿了顿，又道：“传令下去，明天崇政殿议事，包括皇子在内，四品及以上官员尽数参加。” “是，老奴尽快去办。” 傍晚，中书省终于收到柳知捷的奏折，太监立刻将它送到皇帝寝宫。 姜宁贤打开奏折，里面寥寥两三句话，大概意思是教子无方，心中万分惭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无其他内容。 姜宁贤脸色阴沉，眼中浓浓恨意。 陈氏府邸，中书令陈晋正躺在靠椅上，神色轻松，管家老黄站在一旁，两人闲聊起来。 “我听说，王景是被凌迟处死，肉被一刀刀割掉，死状奇惨。南郑城外，万人观看，没错吧。”陈晋轻笑道。 “是的，王景死后，汉中百姓皆兴高采烈。”老黄说道。 “呵呵........，我早已看出王景乃一蠢人，劝他不要任命王景为汉中刺史，但他不听，我又能怎样呢？” “陛下为了三皇子，此举得不偿失。” 陈晋悠悠道：“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向来是精于算计。察觉姜宇在金陵斗不过姜成、姜岩。于是就在其他地方，提拔姜宇的人，想要维持各方的平衡。但他也不想想，汉中是什么地方。” “此次汉中变故，陛下应该也未料到。” 陈晋一时沉默，不仅姜宁贤想不到，他也想不到。他预感到汉中会出事，但这样的结局，出乎所有人预料。 “情报是否有误，你确定李昭背后没有其他人？李昭不是魏国皇室子弟吗？”陈晋虽然知道魏军此次同样损失不小，但心中仍然有些许疑惑。 老黄坚定道：“我一开始也是惊讶，后来想到李昭的为人，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什么意思？” “李昭一向狼子野心，魏国皇室深知此人秉性，所以绝不会助他。” 陈晋想了想，觉得老黄说的有道理。 “明日崇政殿议事，老爷当早做准备。”老黄道。 “议事？有什么好议的。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令蜀地大军立刻出剑门关，趁李昭在汉中立足未稳，以雷霆之势，一举灭之，皇帝却偏偏什么都不做。以我对他的了解，估计是另有打算。” ......................................... 次日一早，众皇子大臣往崇政殿走去。 路上，太子姜成见姜岩脸色不好，心中一喜，走上前去，故作关心道：“二弟莫非昨夜没睡好，虽事务繁重，二弟还当注意身体。” 见姜成这番虚情假意，姜岩心中不屑，面无表情道：“谢太子关心。” 姜岩昨夜确实睡的很晚，夫人周可清因兄长周睿辰之死，伤心欲绝，放声痛哭。夫妻之间感情深厚，姜岩不停安慰周可清，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快天明时，周可清睡去，他才稍微休息了下。 柳知捷长子柳思行作为兵部右侍郎，走在两人后面。虽二弟柳思宏被俘，表情依旧淡定，完全无视他人异样的眼光。 众人进入大殿后，没过多久。皇帝姜宁贤，身着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缓缓入内。待皇帝在龙椅上坐下后，众人俯身行礼。 姜宁贤淡淡道：“汉中的事情，无需朕多讲，想必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 话音刚落，御使大夫萧烨站了出来，行礼道:“启禀陛下，成都刺史陈冉坐拥重兵，却无视汉中危局。臣以为，当严惩陈冉。” 萧烨之言，在很多人预料之内，毕竟剑门关里有数万大军，且距离南郑并不远。 “启禀陛下，臣以为萧大人之言，荒谬至极。陈大人担负守土重任，岂能擅自出兵。且南中等地，蛮夷聚集。一旦蜀地空虚，恐蛮夷大军会趁虚而入。”工部左侍郎宋凛道。 “可笑，区区蛮夷，既无盔甲，也无锐利长刀，怎么敌得过蜀地大军。”萧烨冷冷道。 “蛮夷有数万大军，虽武器简陋，依然不可小觑。” .......... 两人在大殿上激烈争吵起来，大部分人表情淡然，仿佛这一切和他们没任何关系。 礼部尚书于一正眉头紧锁，站了出来，行礼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当前紧要之事，是立刻出兵，收复汉中。” 第73章 朝野纷争 于一正继续道：“臣仔细看过汉中战报，李昭之所以能赢，并非所谓的昭武军有多么强大，乃是齐魏两军皆被对方牵制，这才给了李昭可乘之机。如今李昭占据了汉中，则可以利用汉中的钱粮、人口，壮大昭武军，应速速出兵，将其剿灭。” 姜宁贤微微点了点头，“于卿所言有理，你觉得该何人领兵出征呢？” “臣以为，柳老将军是收复汉中的最佳人选。若陛下担心其年老，可以令其子领兵。比方兵部右侍郎柳思行，精通军略，也适合此次领兵出征。”于一正道。 此言一出，大殿内众人神情各异。 姜宁贤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怀疑于一正是否暗地里投靠了柳家。 柳思行本打算当个吃瓜群众，没想到于一正竟然提到了他。心中暗暗叫苦，这于一正虽性格耿直，很多事却无法看清，皇帝根本不可能再让柳家人领兵。 周召鹏清楚姜宁贤的心思，说道：“启禀陛下，户部为汉中战事已支付一大笔钱粮。前段日子，长江发大水，又支出了不少钱粮。若再派出数万大军，户部恐难以支撑。出兵之事，还需再缓一缓。” 周召鹏所言，有部分是真的。长江水灾比去年严重，户部压力确实有点大。 “军国大事，岂能说缓就缓的。无论户部多么艰难，都应想方设法凑够钱粮。战机转瞬即逝，岂能因钱粮之事，耽误大军出征。”于一正怒道。 陈晋看向于一正，眼神异样，淡淡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如何打仗呢，于尚书当谨言慎行。” “我虽不是武人，但兵贵神速的道理还是懂的。不应给李昭休养之机，一旦让其在汉中站稳脚跟，想要再将其消灭，会更加困难。” 太子姜成不屑道：“于大人所言，是否过于夸张了。区区一个李昭，没有魏国的支持，即使他在汉中真站稳了脚跟，又能怎样呢？以汉中区区一地，岂能对抗得了我大齐。不妨让他先得意一段时间，等朝廷备齐了钱粮，大军一到，李昭万难活命。” 姜成所说的话，很多人也持同样看法，包括姜宁贤。 如果汉中真落到了魏国的手上，想要再收回来，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下人皆知，魏帝李昆是位雄主，一直觊觎汉中土地，要从他手里抢东西，几乎要动用举国之力。 庆幸的是，汉中是在李昭的手上，此人今年还不到二十。哪怕真有些本事，也不可能守得住汉中。 唯有二皇子姜岩，眉头微皱，心中实际认可于一正的话。但因立场不同，他不可能公开发言支持于一正。更何况，今天的重头戏尚未开始。 三皇子姜宇，缓缓站了出来，行礼道：“启禀父皇，汉中大败，皆因主将柳思宏无能。柳思宏更是毫无骨气，投降了贼军，有损国威，儿臣请求严惩柳家。” 来了！姜岩心中一动，竟然是姜宇先开口，莫非他背后有了高人指点。 姜宁贤面无表情道：“柳老将军，一生为国，朕岂能因一场败仗，而责怪忠臣。” “陛下一向仁慈，但数万大军损失殆尽。总要给天下臣民一个说法，臣请严惩柳家。”礼部右侍郎景芝道。 之后有数个大臣，相继站了出来，要求严惩柳家。 姜宁贤佯装无奈，看向柳思行，叹道：“朕虽心中不愿，但众怒难平，也只能委屈柳卿了。从即日起，罢去柳卿兵部右侍郎之职。” 柳思行早已预料到此事，今天崇政殿议事，根本不是为了对付李昭，而是为了对付自己。姜宁贤看他不顺眼，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顾忌柳家的威望，没有合适的理由，汉中大败，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借口。 “我柳家对不起陛下，臣心中万分惭愧，没有丝毫怨言。”柳思行一副恭恭敬敬的的样子。 廷议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开大殿。 柳思行罢职，空出了兵部右侍郎一职。此职位握有实权，太子姜成想安排他的人上去。陈晋劝他低调，姜成不听，四下派人活动，其他两位皇子也不甘寂寞。 因为兵部右侍郎一职，朝中斗争更加激烈。出兵汉中一事，反而耽搁了下来。 ............................................. 柳思行回到柳府后，向父亲柳知捷详细讲了今天的事情。 柳知捷不觉得有任何意外，柳思宏战败，以姜宁贤对他的恨，出手是必然的。 “皇帝越来越急了，三弟吏部左侍郎一职，恐怕要不了多久.........”柳思行忧心道。 柳知捷一脸的无所谓，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就是要动手，也要收回汉中以后。” “但齐国早晚会收回汉中，李昭战败是必然的事。没有魏国的帮助，他凭什么守住汉中。等李昭一死，皇帝那边动作会更快。”见父亲神色轻松，柳思行愈加担心起来。 柳知捷自顾自倒了杯酒，慢慢饮下。他对汉中发生的事情，比所有人都更加清楚。搅乱汉中，是他给卢柏良的任务，卢柏良出色的完成了。 但当卢柏良再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柳知捷立刻意识到，李昭是个难缠的对手。 “为何你现在变得如此急躁，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无论何时，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柳思行苦笑道：“儿子实在是害怕啊，害怕将来哪一天，我柳家真会迎来灭顶之灾。”顿了顿，又道：“二弟在汉中，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李昭既然不杀他，也不会虐待他。估计吃好喝好，有什么可担心的。” 眼下没有旁人，柳思行少了许多顾忌，幽幽道：“父亲，儿子有一事不明，当初你为何要支持姜宁贤？若换了其他人当皇帝，我柳家何必整天担惊受怕。” 柳知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打发他离开了。 “若我当了皇帝，齐国将出兵北伐，一统天下。” 这是姜宁贤曾经说过的话。 第74章 柳知捷 柳知捷喝着酒，想起以前的事情。 他年少从军，因柳氏是齐国将门，柳知捷刚一入军中，职位就是营将。 随着立下的战功越来越多，终于成为齐国名将。即使在魏国，也有很多人听过柳知捷的大名。 先帝姜延泉在位时，魏国有进犯汉中的迹象。柳知捷奉命驻守汉中，魏军不敢一战。 当时魏帝李昆尚未继位，魏国国力衰落。柳知捷对姜延泉说道：“自古以来，北方武力强于南方。一旦北方稳定，必会对南方用兵。眼下北方混乱，乃绝佳良机，陛下不可错过。” 姜延泉觉得有道理，令柳知捷率二十万齐军，出兵北伐。 齐军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破荆襄，南阳等地，杀到了洛阳城下，天下震惊。 偏偏这时，金陵城里有人疯传，柳知捷攻下洛阳后，打算做洛阳王。姜延泉心中恐慌，不辨真假，急令柳知捷退兵。 而洛阳城即将被攻破，柳知捷想过段时日再撤。姜延泉以为柳知捷是故意拖延时间，断了大军的粮草。柳知捷无奈，被迫撤兵。 经刑部查证，洛阳王之事纯属谣言。姜延泉亲自向柳知捷道歉，柳知捷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淮南节度使野心膨胀，想要让魏国朝廷封他为王，李昆果断拒绝，导致两者之间关系恶化。 柳知捷对姜延泉道：“守江必守淮，一旦拿下淮南，齐国不仅能增强国力，在战略上，也能获得更多主动权。如今，淮南和长安之间关系破裂。一旦有事，魏国朝廷不会援助淮南，可趁此机会夺取淮南。” 姜延泉于是让柳知捷领兵，攻打淮南。齐军长驱直入，连破数城，淮南节度使屡战屡败，损失数万大军，眼看齐国就要全据淮南。 即将胜利之时，朝廷里有人对姜延泉讲：“一旦柳知捷攻取淮南，将封无可封。以后这齐国，不知姓姜还是姓柳。” 姜延泉听信谗言，心中害怕，多次急令柳知捷撤军。 柳知捷再三上奏，解释淮南之地对齐国有多么的重要。姜延泉不管这些，威胁如不退兵，将不再提供粮草，柳知捷只能撤兵。 经过这两件事后，柳知捷被伤透了心，闭门不出。空有“战神”之名，却无处施展。哪怕姜延泉封他为“柱国大将军”，也没有进宫谢恩。 姜宁贤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多次求见柳知捷，想要取得他的支持。柳知捷对夺嫡之争不感兴趣，没心情见他。 姜宁贤心生一计，给他送了份地图，这张地图上，北面不仅有辽东，草原，还有更遥远的北海（贝加尔湖）。南面有大理，南越，直到南海之滨。柳知捷被这份地图深深的吸引了，冷却的心再次沸腾起来，同意见见姜宁贤。 进入柳氏府邸后，姜宁贤对柳知捷说道：“我之所以想要那个位置，绝非满足个人私欲，而是为了这副地图上每一寸土地，皆能为我大齐所有。若柱国大将军支持我，我日后必会出兵北伐，攻入洛阳、长安，一统天下。” 柳知捷本就有报国之心，奈何一直被姜延泉猜忌。被姜宁贤这番话打动后，将全部希望放到了他身上，全力协助他登上皇位。 姜延泉驾崩后，在柳知捷和陈晋的支持下，姜宁贤顺利登基称帝。 继位之初，姜宁贤迎娶柳府嫡长女，厚待柳知捷。经常向其讨教朝政事宜，还向其府邸内赠送大量金银珠宝，以及各种奇珍异宝，柳知捷三子也得到了重用。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是两者之间关系恶化的开始。 这一日，姜宁贤邀请柳知捷一起，视察齐军某处大营，之后还会观摩将士演练。 两人刚进入大营，士卒看见了柳知捷后，欣喜若狂，四处叫喊：“大将军来了.........”，完全无视了一旁的皇帝。 越来越多的士兵见到了柳知捷，疯狂的不停高喊：“大将军！........。”这支四万人的齐军大营，因为柳知捷的到来，彻底沸腾起来。 柳知捷看到曾经浴血奋战的同袍，心中同样高兴，光顾着打招呼了。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姜宁贤，脸色无比阴沉。 从这件事后，姜宁贤变得和姜延泉一样，逐渐猜疑起了柳知捷。 而这种猜疑，经过岁月的流逝，慢慢变化成了忌恨。 柳知捷一开始没发现姜宁贤的转变，兴冲冲上了份奏折，请求出兵淮南，承诺会在半年内全取淮南之地。姜宁贤看到后，只说再议，然后就没了下文，出兵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柳家曾经的部曲，被朝廷一一调离，换上了姜宁贤的心腹。柳家三子，也从军职转到文职。 令姜宁贤恼火的是，无论做什么，柳知捷在军中仍有巨大的威信。若不是担心引起乱事，早就杀了柳知捷。 连续两代帝王的不信任，让柳知捷彻底死了心，再也不提出兵之事。他很想当面问问姜宁贤，当初是谁立下豪言壮语，说要北伐中原，一统天下。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他不是不懂阴谋诡计，而是不屑用这些。发现柳家成了皇帝的眼中钉后，柳知捷不得不暗中布局，为后代子孙谋一条生路。 即使柳知捷多年不掌兵，在军中依然有着不小的号召力。有的人只是迫于压力，假装和柳家撇清关系。关键时，依然可以用到。 除此之外，他也在其他地方布局。 汉中是个理想的地方，靠近魏国。若控制了汉中，危急时柳家可以迁移到汉中。姜宁贤知道柳知捷用兵的厉害，担心柳家投靠魏国，也不敢对柳家步步紧逼。可惜，被李昆、李昭这对爷孙俩给搅合了。 柳知捷正陷入沉思时，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一个黑衣人走入屋内，“启禀将军，那人来了，我已将其引入密室。” 柳知捷嘴角微翘，眼中有一丝不屑，“告诉他，稍等片刻，我一会过去。” 第75章 姜宇的谋划 密室内一人，身着黑袍，连脸部也被遮住，唯恐被别人认出来。等了许久，心情逐渐变得烦躁。 这时，柳知捷缓缓走了进来，黑袍人大喜，连忙行礼道：“晚辈见过柱国大将军。” 柳知捷微微一笑，“老夫被一些琐事耽搁，让殿下久等了，望殿下见谅。” “老将军客气了，晚辈岂会在意这等小事。” 此人脱掉身上黑袍，露出真实面目，竟然是三皇子姜宇。 刚刚在崇政殿上，姜宇还激烈的抨击柳家。谁能想到，两者私下里早有联系。 姜宇知道，姜宁贤之所以能登上皇位，背后有柳知捷和陈晋的鼎力相助。陈晋支持太子，很难拉拢。柳知捷虽是四皇子姜威的外公，但姜宁贤素来不喜姜威，姜威胜算渺茫。而姜岩背后又有周家的支持。 思来想去，姜宇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寻求柳知捷的支持。只要柳家能协助他登上皇位，什么都可以承诺。 至于事成后能否兑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对柳知捷来讲，姜宇是夺嫡的主要人选，且其背后已有一股势力，或许能帮到柳家。 双方各取所需，关系迅速升温。 “若老夫没猜错的话，殿下今天来此，是为了兵部右侍郎一职吧。”柳知捷道。 “正是如此，兵部尚书王卓只听从父皇的话，我难以争取，而左侍郎又是太子的人。眼下右侍郎职位空缺，望老将军教我，该如何在上面安排我的人？” 柳知捷捋了捋胡须，佯装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道：“我劝殿下先不要让人上奏，或许陛下心中另有打算。” 姜宇急道：“若什么都不做，万一此位落到其他人手上，又该怎么办？” 柳知捷轻轻摇了摇头，“殿下莫急，陛下故意空出此职，或许是为了考验诸位殿下。殿下应该沉下心来，暂时低调处事。若操之过甚，恐怕会惹得陛下反感。” 姜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再次拱手行了一礼，“多谢老将军指教，晚辈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知捷心中觉得可笑，他无非说了些没用的大实话，姜宇这番姿态，属实有点夸张了。 “请老将军放心，等我坐上皇位后，绝对不会像父皇那样苛刻忠臣。朝廷诸多大事，还需仰仗老将军多多教我。” 这句话好熟悉，柳知捷想起来了，姜宁贤曾经也说过一样的话，就连说话时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两人不愧是父子。 “有殿下这席话，老夫安心不少。我柳家的未来，就全托付给殿下了。”柳知捷感动道。 “不打扰老将军了，晚辈告辞。” “殿下慢走，老夫就不送了。” 等姜宇离开后，柳知捷一人在密室里，静静坐了许久。发出一声长叹，这姜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难道他们都忘了吗，西边出现了一条恶狼。 ................................................ 汉中大战已过去两个多月，李昭原以为齐国会很快出兵汉中。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齐军。 齐景云率一万昭武军，一直驻扎在剑门关十五里外，据他传回来的消息，关门一直禁闭，没有丝毫出兵的动向。 他搞不懂齐帝在想什么，担心齐国突然放大招，心中不安，于是把杜安派去了金陵。 杜安此行，除了打探情报，主要任务是尽可能延缓齐国出兵。 李昭需要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壮大昭武军。 自从灭了诸多汉中豪强，分配土地之事，再无任何阻碍。其他还活着的豪强，心中虽然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他们毫不怀疑，只要有稍许不配合，李昭会立刻挥下屠刀。 杨明升非常尽职，很少休息，整日奔波在田地间。他在汉中多年，对汉中的山山水水几乎了如指掌。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时间，汉中大部分百姓都分到土地。 而李昭也因为此事，逐渐获得汉中人心。在范硕的建议下，李昭放出话来，说一旦齐国收复了汉中，百姓土地将被全部收回。为了守住手上的土地，百姓更加支持李昭。 杨明升作为昭武军编外人员，工作之所以能顺利下去。除了李昭的支持，还有邓信和范硕两人在一旁的全力配合。 但因一件事，两人和杨明升也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杨明升光顾着给百姓分配土地，忘了昭武军众将士。万一土地分配完了，众将士却没有分到，这会严重影响李昭在军中的威望，搞不好会出乱事的。 没有昭武军殊死一战，李昭怎么可能击败齐魏两军，坐拥汉中之地。别的事情上，他可以支持杨明升，唯有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汉中大战结束这么长时间，李昭尚没有举办过庆功宴。他本打算在庆功宴上，用这些土地犒赏手下将士，提升下他们的忠诚度。杨明升竟想全分给百姓，这肯定是不行的。对他而言，军心在民心之上。 于是严令杨明升，留出足够多的土地，将来分给昭武军众将士。若杨明升不配合，李昭随时准备将他换掉。邓信和范硕二人，能力并不差。之前只是缺少经验，在杨明升身边这么久，学会了很多事情，可用来替换掉杨明升。 杨明升无奈，只能照李昭说的去办。 而经过这件事，李昭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杨明升迟迟难以晋升。此人当然不蠢，能力也不差，但在有的事情上不懂得变通。 李昭虽未说过让他效忠之类的话，但只要是个明白人，多少会有些表示，他却什么都没讲。 除了分配土地，汉中各城的贪官污吏，李昭也没有放过。除掉他们，一来能收揽民心，二来他们很有钱。从他们府邸里搜出的大量黄金白银，足够昭武军两个月的军饷。 解决了这些事后，李昭传令下去，十日后在大帅府举办庆功宴，汉中大战有功的将士尽数参加。 第76章 汉中节度使 汉中大战后，王子辰转移到了南郑城一处院子内，住的地方虽比黑虎岭时大很多，行动仍然受到限制，无法离开住处。 本以为李昭会来见他，迟迟未见人来。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这日，王子辰正在院内看书。李昭从外面走了进来，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微笑道：“多日不见，子辰兄过得可好。” 王子辰行礼后，道：“见过大帅，恭贺大帅夺取汉中。” 像恭贺之类的话，李昭听太多了，早已不像当初那般激动。 “子辰兄真是悠闲，不像本帅，想要静下心来看看书，始终抽不出时间。” “大帅事务繁忙，我只是一闲人，平日里除了看书，也无他事可做。” 李昭闻言，心中一动，听出王子辰话外之意。 “大战前，我对子辰兄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王子辰神色严肃，双手伏地，“在下之前愚蠢至极，心中万分后悔。我愿生生世世，只效忠大帅一人。若违背此言，死后当坠入九层地狱。” 他被软禁已有五个多月，这种日子并不好受，他从未想过做什么所谓的隐士。更何况，李昭这么久才来见他。表明已不像当初那般重视他，搞不好今天是顺路才过来的。 看到李昭腰间宝剑，他若再不识趣，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子辰猜的差不多，李昭确实差点把他忘了。论出谋划策，范硕强过邓信，足以替代王子辰。且范硕是河北人氏，和长安没有任何瓜葛，用起来更放心。 李昭将王子辰扶起，说道：“子辰兄这么讲，我心中实在是高兴。相信有了子辰相助，本帅的大业会更进一步。” 王子辰和周文不同，他被李昭关押，主要是因为立场不够坚定，并没有暗中联络过长安，更没泄露过昭武军任何信息，杜安经调查也证实了这点。 李昭还有些不放心，故作伤感道：“我今天来这里，因昨日做梦，梦到以前雍王府的很多事情。梦中不仅有子辰，还看见了我父王。想到我父王还在长安幽禁，我作为嫡长子，心中属实难过。” 王子辰何等聪明的人，心中自然不信这番话。在对雍王府众人动手的那一晚，李昭说的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嘴中依然安慰道：“大帅虽是至孝之人，但雍王爷的处境，非你我能改变的，相信王爷肯定不会怪罪大帅的。” “我心中有个想法，或许能救出父王。” “大帅请讲。” “我想将柳城送给大魏，以此为条件，让陛下放了我父王。”李昭道。 王子辰心中一叹，知李昭还在试探他，果断道：“大帅万万不可，一旦魏军入了柳城，相当于引狼入室，汉中将有大乱。” 李昭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既然子辰这么说了，此事就算了吧。院内风大，我们进屋里聊吧。” 王子辰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关终于过去了。然后引李昭入屋，端上茶水。 茶水有点烫，李昭轻轻吹了两口，放下茶杯，“本帅最近确实遇到一件事，本帅统治汉中，应使用什么称谓。” “一般来讲，应使用刺史或节度使之类的。” “我若让长安封我为汉中节度使，陛下是否会同意？” 王子辰暗道，李昭当然不是要归顺魏国，此举一来是想和魏国搞好关系，减轻来自关中的军事压力；二来是想利用魏国震慑齐国，为昭武军的发展争取时间。但李昆能同意吗，昭武军两月前可是杀了不少魏军。 “大帅可派一口才伶俐之人，前往长安面见陛下，或许可行。” 李昭淡淡道：“那就试一试吧。” 等他走后，院子外的卫兵尽数撤去，王子辰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或许是关的太久，迫不及待走到大街上。见南郑城内，车水马龙，热闹喧嚣，仿佛从未经历过战事。心中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 李昭回去后，将此事和邓信、范硕详细聊了下，两人意见和王子辰一样。范硕推举了一人，名叫“周铭”，此人做事机敏，可派往长安，李昭同意了。单独见了周铭，详细交代了一些事情。周铭没有耽搁，第二天就出发了。 ............................................... 经多日行程，周铭一行人终于抵达长安。城门处卫兵，见他们身上携有刀剑。立刻让人通知城门值班将领，之后将周铭等人团团围住。 周铭淡定道：“我乃昭武军使臣，奉大帅李昭之命，觐见大魏天子。” 值班将领闻言，不敢擅自做主，很快向宫里禀告了此事。 李昆正在大殿内批阅奏折，赵公公走入大殿，说了李昭派来使者的事。 李昆心中好奇，不知李昭要做什么，让人把使臣带入大殿。 周铭走入大殿，看见龙椅上的李昆，感受到帝王的威势，心中略有些紧张。一想到此次任务，努力定了定神，低头行礼后，道：“在下昭武军周铭，参见陛下。” 李昆定定看着下面的周铭，过了好一会，淡淡道：“李昭让你来做什么？” “大帅历经血战，终于从齐军手上夺取汉中。如今汉中已为大魏所有，希望陛下可以加封大帅为汉中节度使，总揽汉中一切军政事宜。” 李昆笑了，这番厚颜无耻的话，他已经好久没听到了，“你说汉中为大魏所有，朕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大帅是魏人，更是皇室子弟。大帅有了汉中，相当于魏国有了汉中。” “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荒谬之言，倒也难为你了。李昭没和你说，他是因何事离开长安的吗？” 周铭眉头微皱，他当然知道李昭叛乱之事。硬着头皮继续道：“大帅人虽在汉中，但身为皇孙，对陛下也甚是思念。” “既然他这么思念朕，何不来趟长安？”李昆淡淡道。 “皆因诸事繁杂，难以抽身。” “无妨，朕可以亲自去趟汉中，与他相见，你觉得如何。” 周铭一时语塞，他之前预想过很多场景，却没想过魏帝竟然要去汉中。 见周铭不说话，李昆直接挑明了，“李昭让你来，无非是担心和齐军交战时，我大魏攻打汉中，想要暂时稳住朕。” “皇孙也是一片..........” “已经够了。”李昆打断周铭说话，“朕同意封他为汉中节度使，圣旨会很快送往汉中，你可以回去了。” 周铭怔了怔，行礼后离开大殿。 任务虽然完成了，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感。周围人常赞他口才了得，处事干练，但这些李昆面前，仿佛什么都不是。或许，从他进入大殿那一刻起，李昆已看透他的来意。 李昭尚不知道长安的事，他正在大帅府邸内，兴高采烈的举办庆功宴。 第77章 庆功宴 李昭早想举办一场庆功宴，奈何一直没机会。 汉中大战后，齐景云一直率兵监视剑门关，一次都没来过南郑。石艾同样如此，他原先驻扎在柳城。后来向李昭提议，在柳城北面再新建一处关隘，用来防备魏军。关隘建好后，他带兵驻扎此处，甚少离开。 邓信进入大帅府后，看到了王子辰，心中不免诧异，原以为再也看不到此人。 包括王子辰在内的一众人，某一天突然从军中消失了，职位迅速被其他人代替。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没人敢问。李昭从不提此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些聪明人即使猜到了什么，也假装不知道。 既然王子辰出现在这里，表示他已获得大帅的谅解。 邓信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做昭武军里文臣第一人，范硕已经够难搞了，现在又多了个王子辰。 与邓信不同，其他人皆是面色喜悦。 大厅内灯火通明，近百位立功将领，按照军中职级一一入座。李昭还没过来，众人随意闲聊起来。 “听说宋兄前段时间，仅带区区千人，攻破几十处山寨，真是威风啊！”陈禄笑道。 宋俊摆了摆手，佯装谦虚道：“区区一些山匪，不值一提。比不上陈兄，我记得当初和魏军决战，陈兄不顾重伤，拼死朝黄锦云杀去，是何等的悍勇。” 陈禄心中有少许得意，天泽山大战，他真的豁出了老命。故作淡定道：“已过了这么久，我早忘了这事。” .......... 除了这两人，其他将领间也开始了商业互吹。李昭人未到，厅堂内气氛已火热起来。 不一会，李昭身着华丽服饰，面带微笑，走入大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李昭坐下后，看向众人道：“不必拘束，都坐下吧。” “谢大帅！”众人纷纷入座。 李昭笑道：“汉中之战已过去数月，一直没和诸位好好聚聚，见到诸位，本帅心中甚是开心。今日无需客气，吃好喝好。不过在此之前，这第一杯酒，需先敬给死去的上万名将士。若不是他们，我等或许进不了这南郑城。” 说完，李昭举起酒杯，众人纷纷效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数十名侍女端着美食，缓缓进入厅堂，将它们摆在诸位将领的桌上。 其中一些侍女姿色不错，陈禄和王炎凯两人，均是眼睛一亮，紧盯着不放。 李昭见此，哈哈大笑，“本帅大战前说过，只要赢了此战，该有的都会有。等宴会结束后，每人送一个貌美的侍女。” 众将领皆高兴不已，唯有沈宁面色尴尬，“大帅好意，末将心领了。还是将她们让给其他人吧。” “你可是叱咤沙场的沈大将军，岂能惧怕家中妻子，传出去也不好听，干脆回去将她休了。”李昭戏谑道。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望大帅见谅，家妻跟随我数年，任劳任怨，实不忍弃之。” “罢了，本帅也不难为你了。此次得胜，你立功最大，本帅在城外为你准备了数百亩良田。” “谢大帅，能得大帅看重，乃末将三生有幸，愿誓死追随大帅。”沈宁一脸的感动。 李昭摆了摆手，“今天主要是喝酒吃肉，这些恭维之言不用讲了，本帅一直相信你的忠心。” 听到“良田”二字，众人皆心中一动。在这个时代，拥有的田地数量，和社会地位是直接挂钩的。大战后，李昭发了很多军饷，却没有赏赐田地。 “一个个的，都急什么，难道本帅会忘了你们。”李昭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众将顿时放下心来，尽情享用桌上的美酒佳肴。 李昭虽说过，今天不想听什么恭维之言。但领导的话，不能全听，该表示的总归要表示下。 刘浩彦首先站了出来，向李昭敬酒，说了一番和沈宁差不多的话，不仅表明了忠心，也成功刷了波存在感。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向李昭敬酒。 李昭来者不拒，十几杯下肚，面色不改，眼神清明，众人纷纷赞其海量。 实际上，李昭酒量非常一般，根本拼不过他人。 他作弊了，酒壶里装的全是水。反正他人即使知道，也不敢说出来。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不这么做，估计早就趴下了。 大厅内气氛愈加的火热，众人已经喝嗨了。王炎凯守南郑时身负重伤，上周刚痊愈。为了向众人证明，自己酒量有多么的厉害，喝光了两壶美酒，依然没有停下。 王一贯和齐景云两人玩起了行酒令，喝的不亦乐乎。 有人喝多了，来不及去茅厕，刚出大厅就尿到了裤子里。 李昭心中无语，但不做任何干涉，随他们去。 不是所有人都喝的忘乎所以，沈宁和石艾两人，大部分时间都静静坐在位置上。酒喝的少，主要是菜吃的多一些。 除此之外，末位还坐着两个人，刘天明和陈哲。两人皆是兵败投降，被迫加入了昭武军。天泽山大战时，两人也参与了战斗，立下一些功劳，得以参加今天的宴会。因和众人不熟，未喝太多酒。 相比刘天明，陈哲败得比较冤。若张一景当初听他的话，不轻敌冒进，李昭的伏击必会落空。 把两人叫到面前，李昭笑到：“两位加入昭武军已有数月，过得可还舒心？” 刘天明连忙道：“昭武军待遇甚好，末将能进入昭武军，荣幸至极。” 陈哲道：“昭武军皆勇武之士，末将愿和众人一道，为大帅而战。” “本帅从不亏待有功之人，以后会有你们的用武之地，本帅甚是期待。”李昭寥寥两句话，将他们打发了。 无论是忠诚还是信任，均需要经过时间的验证。说的再多，也无多大意义。 夜色已深，今晚的庆功宴也到了结束时间。李昭本想再发表一番讲话，见有的人已经喝趴下了，只能作罢。 第二天，众人醒来，屋内不仅多了位美人，还有地契和众多金银珠宝。 军中士气正盛，李昭可以更好的准备下一场大战。 第78章 陈冉 成都刺史府，剑门关守将马言斌，正在向陈冉汇报军情。 “昭武军始终未攻打剑门关，而是在十五里外一险要之处驻扎。每天都有不明之人出现在关门外，估计是昭武军的斥候。” “若从剑门关出兵四万，你觉得能否灭掉昭武军？”陈冉问道。 马言斌苦笑道：“恕末将直言，大人若想出兵汉中，应该早在三个月前就出兵。那时候昭武军刚刚取胜，尚未补充兵马，且士卒疲惫不堪。若我军出剑门关，直袭南郑，昭武军必败。如今，李昭已有约七、八万兵力，且麾下武器精良。若此时出剑门关，恐怕难以取胜。” 剑门关濒临汉中，自从汉中有了乱事。一直都有派人监视汉中敌情，所以了解的更多一些。 陈冉一时沉默，然后佯装无奈道：“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不能随意出兵。” 他没有说实话，之所以不出兵，还有一个原因。他收到太子姜成的信，姜成令他禁闭剑门关，无论汉中发生何事，绝不能出剑门。陈冉出自金陵陈氏，和陈晋是同族，属于太子党。 姜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知道周睿辰被派往汉中，不愿协助他成为汉中刺史。 陈冉收到太子信后，稳妥起见，又给中书令陈晋写信说了此事，想问问他的看法。陈晋只说照太子说的办，未有其他言语。陈冉这才禁闭剑门关，没有出兵汉中。 如今察觉昭武军日渐强大，陈冉心中不安，担心昭武军谋取蜀地。若蜀地有失，他难逃一死，太子也保不了他。 “若大人想以蜀地一己之力，击败昭武军，唯有一个方法。” “什么办法？”陈冉急忙道。 马言斌毅然道: “整个蜀地，包括剑门关、瞿塘关、成都、德阳等处，兵马加起来近七万人，可倾巢而出，全部杀往汉中。” “不可，此计太险。”陈冉立刻否定此提议，“若这样行事，蜀地必然空虚。万一南中那些蛮夷趁此闹事，想镇压下去，又是件麻烦事。” “南中的那些蛮夷，如何能与昭武军相比。即使南中丢了又如何？日后还有机会再夺回来。昭武军重兵聚在剑门关外，威胁远在蛮夷之上。”马言斌并不认可陈冉的话。 “还是继续固守剑门吧，要不了多久，朝廷会有大军收复汉中，蜀地到时再配合出兵。” “末将遵命。” 马言斌走后，陈冉前去看望长子陈子荆。刚到门外，见一个郎中从屋内走出，身上一股中药味。 “见过陈大人。”郎中拱手道。 陈冉面色沉重，“我儿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望大人见谅，在下无能，恐怕只在数月之内。” “到底是几个月?”陈冉怒道。 郎中急忙道：“短则三月，长则五月。” 陈冉近来心情很不好，他共有三子。素来重视嫡长子陈子荆，却在去年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导致卧床不起。请了很多郎中，只说是中毒了。至于中的哪种毒，他们也说不清。 次子陈子图，多年前和柳城的张家嫡女张楚宣定下婚约。张家府邸被山匪攻破，张楚宣被掳走，婚约自然也就失效了。陈子图却不死心，画了很多副张楚宣的画像，许下重金，派人到汉中四处寻找。之前还劝陈冉出兵汉中，想要亲自到汉中寻找此女，被陈冉痛骂了一顿。 三子陈子弘是庶出，向来不被陈冉看重。 陈冉叫来府内管家，问道：“子图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二公子早上出府后，尚未回来。”管家道。 陈冉心中不悦，“等他回府后，叫他来见我。” 两人正说话时，陈子图兴冲冲走了近来。看到陈冉，连忙行礼道：“父亲。” “随我过来。”陈冉道。 两人到了书房，陈冉坐下后，面无表情道：“你大哥病重，却不见你有丝毫的难过，反而整日流连在外，莫非又是为了张家那女子。” “父亲，楚宣找到了，我派的人从汉中回来了，说在南郑城里看到了楚宣。”陈子图一脸的喜色。 陈冉脸色逐渐变得阴沉，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怒火。 陈子图见状，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你派的人从汉中回来了，他怎么回来的？走的是瞿塘关还是剑门关？”陈冉怒道。 “走的是.........”陈子图支支吾吾。 陈冉猛的站起身来，重重抽了陈子图一巴掌，厉声道：“蠢货，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走剑门关。眼下汉中有了乱事，关门不能随意打开。万一把那些乱贼放了进来，蜀地将生灵涂炭。” “儿子错了，下次绝不再犯。”陈子图低头道。 “至于张家那女子，不要再找了。此女被山匪掳走过，估计已是残花败柳，没资格嫁入我陈家。” 陈子图闻言，脸色一变，“父亲，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楚宣，为了她，我什么事都可以做。” 陈冉更加生气，“区区一女子而已，你何必这么固执。成都城里面，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大哥身体不好，万一他不在了，日后能继承家业的只有你。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但是........” “闭嘴！这么没出息的话，不要再讲了。放弃张家那女子，照我说的做。听明白吗？” “是，儿子明白了。” 见陈子图服软，陈冉松了口气，“去看看你大哥吧。” “是。” 陈子图出屋后，原本恭顺的脸庞，逐渐变得狰狞。 .............................................. 昭武军营地里，一名带兵统领道： “启禀齐将军，据关门外负责监视的斥候来报，昨天剑门关突然打开，有数人进入剑门关。” 齐景云心中疑惑，难道是齐军在刺探军情，吩咐麾下道：“多派些人，给我死死盯着，若有人再次出关，务必将其抓到。” “属下遵命！” 第79章 图谋 除了剑门关之外，进入汉中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关中，另外一条是走汉水（汉江）。上次柳思宏就是从长江坐船，进入汉水，抵达的汉中。 范硕认为，魏国因为关东的军事压力，未来两三年应该不会进攻汉中。 为了更好的稳住魏国，李昭给李昆写了封信。信中谈及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魏国。虽人在汉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陛下。言辞极其感人，李昭自己看了都差点信了。搞不好李昆老糊涂了，真信了李昭的话。 以防万一，又令石艾率兵，长期驻守在柳城以北。 没了魏国的军事压力，昭武军主要对手只有齐军。虽齐军尚未开始收复汉中，但必须提前做好布置。 为了治理汉中，李昭耗费不少精力。眼下生产秩序已逐步恢复正常。若再发生一场大战，好不容易形成的大好局面，又会遭到破坏。 这一次，李昭决定御敌于汉中之外，至少不让齐军进入汉中腹地。将主战场设在汉水周边，此战有可能和上次一样，一战定胜负。 也有麾下提议，趁着齐国朝廷尚未出兵，抢先夺取蜀地。问题是，剑门关实在太难打。古人曾评价过剑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在李昭原先的世界里，邓艾进入蜀地，是走的阴平小道，绕过剑门，奇袭成都。 这件事说的容易，做起来甚难。当初邓艾和钟会说过他的计划后，钟会私下里对他人讲：阴平小道，皆高山峻岭，仅需数百人扼守险要之处，断其归路，全军危矣。 李昭如选了这条路，路途艰辛先不说，还有两个问题。 其一，不可能带太多兵马，顶多两万人。即使成功杀进了成都，陈冉又不是齐国皇帝，起不到蜀后主的作用。他下令投降，蜀地其他地方根本不会听他的。到时瞿塘关，剑门，南中等地兵马杀到，昭武军将陷入重围中。 其二，昭武军并不具备两线作战的实力。当进入蜀地后，万一齐国大军杀到汉中。昭武军要在蜀地和汉中同时交战，压力太大。 此路暂时不能用，以后或许有机会。 邓信之前提了个疯狂的计划，干脆放弃汉中，反正蜀地更大，人口更多。在八万昭武军的基础上，再急剧扩兵五万。绕道西部高原，杀入成都平原。 这个计划风险太大，比走阴平小道还要危险。高原缺氧，十几万大军有了高原反应怎么办；一旦高原蛮兵此时杀了过来，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些计划虽被李昭否定了，但不能什么都不做。成都那边既然不出兵，显然是想配合齐国大军，一同攻打汉中。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昭武军休息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李昭这几日来闷头苦想，到底用什么方法，能引出剑门关守军，先消灭一波再说。 ................................................. 马言斌正在府邸内看书，麾下来报，二公子的人要出关。心中虽不想让对方通过，但对方毕竟是刺史嫡次子，思考片刻，同意让麾下打开关门。 陈澄带着十几人顺利出关，这一幕被昭武军斥候看到，迅速禀告了上级。 陈澄出剑门不到十里路，被昭武军拦住去路。心知不妙，想要返回剑门，后面同样有昭武军，只能束手就擒。很快五花大绑，被带到齐景云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能够出剑门关。”齐景云问道。 “启禀将军，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想要到汉中做生意。”陈澄道。 “呵呵.......。”齐景云嘴角冷笑，对麾下道：“给我打，别打死就行。” 十几个昭武军士兵，立刻挥拳朝陈澄等人打去，下手毫不留情，陈澄很快鼻青脸肿。 “别打了，求求将军，我等什么都愿意讲。”陈澄不停的求饶。 齐景云挥了挥手，士兵停止了殴打。“本将军耐心有限，老实交代，之前打探了哪些军情。” “我等并非齐军，出剑门关也不是为了打探军情。” 齐景云怒道：“一派胡言，我看你们是找死。剑门关很少打开，若不是奉命刺探军情，你们怎么可能出来。” 察觉齐景云身上的杀意，陈澄急忙道：“我等是成都刺史陈冉府里的下人，奉二公子陈子图之命，到南郑城寻人。打算找到此人后，将其带回成都。” “寻人？是什么样的大人物？”齐景云半信半疑。 “是一女子，名叫张楚宣。此女长相貌美，我家二公子甚是痴迷此女。” 齐景云勃然大怒，“本将军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你们不珍惜，竟然还想骗我。剑门关乃军事重地，岂会为一女子，随意打开关门。我看你们是活够了，马上就送..........” 话未说完，齐景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张楚宣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不是大帅的侍妾嘛。 “把他们先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 次日，大帅府里收到齐景云的信，信里详细说了陈澄等人的事。 李昭看后，一脸的怒气，“该死的舔狗，竟想和我抢女人。” 刚想给齐景云回信，让他把陈澄等人手脚剁掉，送回成都，吓一吓陈子图。 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个突破口，能引出剑门关守军。看到信中有这么一句话：陈子图甚是迷恋张楚宣。李昭心生一计，给齐景云写了封信。 齐景云看完信后，让麾下把陈澄等人带来。 “我家大帅好心，不杀你们。回去告诉你家二公子，不要再白日做梦。大帅将在本月迎娶张楚宣，他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他若是不服气，可来南郑抢亲。这是张楚宣写给你家二公子的信，可给他看看，好死了这条心。”齐景云面无表情道。 说完，就放了陈澄等人。 齐景云暗道：也不知陈子图会不会上钩；难道真会为一女子，置家国利益而不顾。 第80章 胆大妄为 陈澄等人回到成都以后，很快去见了陈子图，详细说了之前的遭遇。又把“张楚宣”写的信，交给了陈子图。 陈子图急忙打开信，“张楚宣”在信中劝他不要再心存执念，两人此生注定难以相见，或许来生还有机会；她心中虽难过，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陈子图见字迹清秀漂亮，断定是张楚宣亲笔所写。 “此女子已经被昭武军贼首收入房中，二公子还是放弃吧。我上次在南中，无意中见过太守的女儿，也有沉鱼落雁之美。只要二公子想要，区区的南中太守岂敢不同意。”陈澄劝道。 “放弃？呵呵.........”陈子图狞笑道：“只要是我看中的女子，天涯海角都要得到。” 陈子图自幼受陈母溺爱，不管想要什么，陈母都会努力给到他。即使他多次强抢民女，惹得陈冉大怒，在陈母看来，一定是其他女子勾引陈子图，拼命庇护他。直到去年，陈母因病去世，陈子图才稍微收敛一些。但自私又嚣张的性格，早已深入骨髓，此生难以纠正。 陈澄无奈道： “此女现在南郑的大帅府里，周围皆是贼兵，根本就无法带出。蜀地从不缺美女，二公子可随意享用，何必要如此固执？” “想不到，如今连你这样的下贱之人，也敢劝我不要固执。” 见陈子图脸色无比阴沉，陈澄心中害怕，连忙跪下道：“小的是为二公子考虑，万一此事让刺史大人知道，恐怕又要责怪二公子了。”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能知道。莫非你要去告密？”陈子图淡淡道。 陈澄深知陈子图为人，听说话语中的危险，急忙道：“小的誓死忠于二公子，万万不敢做此事。但，但是，该怎么把此女带回来，小的无能，确实想不到好的方法。”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有什么难的。” “二公子请讲，小的洗耳恭听。” “我要杀死李昭！”陈子图眼中充满浓浓的恨意。 陈澄心中一惊，“如要刺杀李昭，并非易事。此人身边有不少护卫，恐难以下手。” 陈子图不屑道：“刺杀太过于麻烦，我要率兵杀往汉中，将李昭剁成肉泥，然后喂狗。蜀地有数万大军，何必惧怕区区的昭武军。” “只是，只是.........二公子并无调兵之权。此事必须经过刺史大人的同意。”陈澄结结巴巴道。陈子图的想法太过于骇人，按齐国律法，擅动兵马，相当于谋反。 “只要我击败了昭武军，立下大功，父亲自然会原谅我。”陈子图想当然道。 “但是............” “你那这么多废话，赶紧去城里给我找一个人，此人需擅长模仿他人字迹。”陈子图不耐烦道。 “是，小的马上去办。”即使知道陈子图要干什么，他也不敢再劝。要知道，陈子图九岁时，就因一点小事，杀了屋内的婢女。他要是再多说一句，将性命难保。 .................................................... 次日，陈子图等人抵达剑门关。 马言斌不知他为何来此，亲自出来迎接。 “见过二公子。”马言斌行礼道。 陈子图微笑道：“马将军，本公子今天来此，是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公子请讲。” “朝廷已同意出兵汉中，大军三日内即将抵达汉中。我父亲令你立刻出剑门关，配合朝廷大军，直取南郑。” 马言斌心中有着些许疑惑，这等大事，为何是陈子图前来通知。而且前几日，有去过一趟成都，当时陈冉并未提过朝廷要出兵的事情。难道陈子图在说谎，又觉得不太可能，即使他是刺史嫡子，若谎报军令，也必然会受到重罚。 “出兵一事，非同小可。二公子让我出兵，可有陈大人亲笔书信或相关文书。”马言斌道。 “自然是有的，这是我父亲写的信，马将军可仔细查看。” 接过陈子图递来的信函，打开后，里面字迹确实和陈冉的一样，也盖有刺史府的章印，内容是让他尽快出兵南郑，不得有片刻耽搁。 马言斌看过后，基本相信了陈子图的话。 陈子图继续道：“汉中被乱贼占据已有数月，朝中常有大臣弹劾我父亲。如今接到朝廷军令后，父亲立刻派我前来，随将军一道杀往南郑，剿灭逆贼。” “二公子也要去？沙场凶险，二公子最好待在剑门。剿灭李昭之事，可交给众将士。” “我身为刺史之子，也是略懂兵事。若遭遇不幸，与马将军无关。” “请二公子稍等一会，末将去做下准备。” 马言斌回到府邸，叫来了副将魏弘阳，说道：“我将率兵三万，直袭南郑，给你留下五千士兵。你务必要谨记，无论发生何事，万万不能打开关门。” 魏弘阳眉头紧皱，“之前没听过出兵之事，我总觉得有些突然。” “是刺史家二公子亲自来通报的，我已核实过信件，确实是陈大人下的军令。” “你尽可放心出征，我会守好剑门。只是...........” “只是什么，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见魏弘阳吞吞吐吐，马言斌疑惑道。 魏弘阳道：“我此前在成都呆过一段时间，据我所知，二公子陈子图为人品行不端，颇多恶行。我觉得此人不可信，还需谨慎从事。” 马言斌笑道：“你想太多了，他就是再大胆，也不敢谎报军令。” 见他不太在意，魏弘阳也不好再说什么，抱拳道：“那我就在剑门关，等你的捷报。” 马言斌迟迟没回来，陈子图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怒火即将爆发之时，马言斌终于过来了。 “兵士、粮草、军械皆已准备完毕，现在就可以出发。” “嗯，那就尽快的吧。” 剑门关缓缓打开，三万齐军，浩浩荡荡朝南郑杀去。 第81章 十面埋伏 马言斌带兵出剑门不到十里，斥候来报，前方出现昭武军。心中并不觉得惊讶，他很早前就知道，昭武军在附近驻兵，负责监视剑门关。 既然已被发现，马言斌当机立断改变方向，直接杀往昭武军驻地。 陈子图见方向有变，不解道：“这不是去南郑的路，马将军要率兵去哪里？” “昭武军长期监视剑门，我等此次出兵，大概率会被发现。需先灭掉附近驻扎的昭武军，解除后顾之忧。对方刚刚发现我军，兵贵神速，不能给其准备时间。”马言斌一边解释，一边催促麾下加速行军。 “但若与其交战，南郑那边也会提前得知消息。”陈子图面色不悦。 “从剑门关到南郑，遍布是昭武军的斥候。想要隐瞒我军已出剑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见陈子图还想再说，马言斌态度强硬道：“我虽同意二公子同行，但征伐之事以我为主，二公子当谨言慎行。” 陈子图心中恼火，除了陈冉，很少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周围皆是马言斌麾下，他不好发作。暗暗发誓，等回到了成都，绝饶不了此人。 此时，五里外的昭武军驻地。 “启禀齐将军，据斥候来报，剑门齐军已向我处杀来。”麾下道。 “知道了，继续监视。” 当初李昭定下此计后，齐景云实际上没抱太大希望。他不信陈子图会为了一女子，让剑门关出兵。如今齐军真杀来了，齐景云心中又惊又喜。如能趁此机会夺下剑门关，自然是好事。即使夺不下剑门，消灭掉这数万齐军，蜀地实力也会受到重创。 “启禀将军，齐军距此已不到三里。”麾下来报。 “速度好快！立刻派人通知大帅，是时候截断齐军退路了。” “是！” 不一会，马言斌带兵杀到，三万齐军一上来就猛攻昭武军阵地。 齐景云在此处经营已有数月，阵地居于高处，不仅设有数十座箭塔，各类军械也一应俱全。 齐军攻势虽猛，始终无法攻克昭武军阵地。 陈子图见齐军久攻不下，不悦道：“何必在此处纠结，完全可以绕过去，直接去南郑。贼首李昭人在南郑，又不在这里。” 马言斌摇头道：“若不管此处的昭武军，当我军向南郑进发时，昭武军必会在背后袭扰。” “我军兵力三万，此处贼军顶多搞搞偷袭，有何所惧？” 马言斌懒得和他解释，继续指挥麾下进攻。 又过了半个时辰，齐军已倒下了千余人，仍寸步不得进。 马言斌眉头紧皱，刚一抵达此处时，见昭武军未有丝毫慌乱，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但不应该啊，昭武军又不能未卜先知，岂能想到齐军会突然袭来。 “将军，此处贼军极其顽强，且占据地利，不能再这么打下去。将军可令一部监视此处贼军，引其他兵马杀往南郑。”麾下将领朱恒道。 “好，我给你五千士卒，你留在此处。这里的昭武军，能灭之最好，如不能灭之，务必将其牵制住，不让其干扰南郑战事。”马言斌果断道。 陈子图愈加厌恶马言斌，早知如此，之前就应该直奔南郑。 马言斌正要率兵离开，后方斥候急匆匆来报：“启禀将军，后面出现上万昭武军，距离此处已不远了。” “什么！”马言斌面色大骇。包括朱恒等人在内，也是一脸的震惊。 斥候又重复了一遍，“我军后面有数万昭武军，正杀往此处。” “怎会如此？不可能啊！”马言斌还有些不太相信，“你确定是数万人？而不是贼军故布的疑兵。” “不仅是在下，其他人也看见的。在下万万不敢欺瞒将军。” “全军往西，绕道返回剑门关，速度要快！”马言斌急声道。 齐军西进不到两里路，经过一处高山。无数箭矢从高处袭来，箭阵一波接着一波，齐军死伤惨重。箭阵停歇后，宋俊率数千人从高处杀来，和齐军展开厮杀。 此处竟也有伏兵，马言斌顿感不妙，咬咬牙道：“不要管此处贼军，继续前进。” 齐军边战边退，士兵无心恋战，昭武军在背后肆意砍杀。 “将军，不能再前进了。前面是一块洼地，一旦敌军在高处设伏，我军危矣。还是再换个方向吧。”朱恒道。 “往东北方向！”至于前方有没有伏兵，眼下已管不了这么多，总不能待在原地等死。 杨智见齐军向他这边过来，心中大喜，让弓箭手做好准备。 齐军前行不到两里路，再次迎来密密麻麻的箭雨。此番箭雨，比刚才的还要猛烈。宋俊也带兵杀了过来，和杨智一道夹击齐军。 马言斌终于绝望了，他发现已陷入昭武军的十面埋伏。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会遇到昭武军。看到齐军士卒不停被斩杀，心如刀绞。 但有一点，他始终想不通。昭武军是如何提前得知他出兵之事。他收到军令后，并未耽搁多久，立刻率兵出了剑门。即使有人告密，昭武军也没时间布置这么大的伏击圈。 无意中看了一眼陈子图，见他同样神色慌张。马言斌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二公子，我再问你一遍，你务必和我说实话。刺史大人真的有下令，让我出兵剑门？” 见马言斌死死的盯着他，陈子图心中一紧，额头已冒出冷汗，诺诺道：“是，是的。” 看到陈子图这副样子，他顿时明白了，必然是陈子图伪造了信函。 马言斌勃然大怒，大骂道：“混账东西，你好大的胆子，你怎敢如此！这可是数万将士的性命，你怎敢如此儿戏。” 两人正说话时，齐景云和陈禄带兵赶了过来，将伏击圈扎的严严实实。 陈子图低着头，不敢还嘴。看见马言斌抽出宝剑，心中害怕至极，颤抖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能杀我。我爹是成都刺史，谁都能死，唯独我不能死。” 第82章 大败齐军 马言斌虽然愤怒至极，却没有砍下去。他在蜀地有家人在，若杀了刺史之子，必会连累到家人。 越来越多的昭武军加入了对齐军的围攻，伏击圈越来越小。朱恒迎上了齐景云，仅交手十几招，被齐景云斩杀。剩下的齐军见逃跑无望，士气愈加衰落。在昭武军强大攻势下，成批成批的投降。 陈子图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怎么就这么败了，这和之前预想的不一样。 马言斌见败局已定，本想拔剑自杀。在亲兵拼命劝阻下，又想到家中妻儿，于是放下了手中宝剑，向昭武军投降。 战斗结束后，马言斌和陈子图被带到李昭面前。 李昭先看向陈子图，哈哈大笑，“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舔狗。怎么你就是不明白呢，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陈子图不懂“舔狗”是什么意思，但也知李昭是在嘲讽他，低着头不敢说话。小时候他做错了事，只要低下头，母亲就会原谅他。长大后，仍保留着以前的习惯。 “哈哈哈..........，真是笑死本帅了。我前几日还在苦苦思索，到底用什么方法，能引出剑门关守军。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帮了本帅的大忙。你是个好人，本帅真的要谢谢你。”李昭笑的停不下来。 周围的一众昭武军将领，笑的和李昭一样开心。这仗简直太顺利了，三万齐军，几乎一个没跑掉，光俘虏就有一万多，而昭武军自身伤亡甚小。 李昭看向马言斌，微笑道：“据本帅猜测，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欺骗了你。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知道。”马言斌道，他确实猜不透。 “那个啥，子图兄，你来讲讲，为何要擅自出兵。”李昭饶有兴致道。 见陈子图还在低着头，不敢言语。李昭声音逐渐变冷，“莫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帅。” 陈子图颤颤巍巍道：“我，我.........” “大帅，末将以为，当前紧要之事，是趁此大胜，想法骗开剑门关。”陈哲突然道。 李昭很快反应过来，确实不该耽搁时间，看了眼陈哲，立刻吩咐下去。 ....................................................... 剑门关上，有守军见远处有数百人往这边跑来，连忙通知了魏弘阳。 魏弘阳赶到后，见下面的齐军衣服破烂不堪，且一脸的慌张，嘴中不停喊到：“我军败了，快快打开关门，放我等进去。” 魏弘阳没有打开关门，大声道：“发生了何事，你等为何这般狼狈？” “马将军出关后，遇到昭武军伏击，我军伤亡惨重，我等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下面一名齐军道。 “将军，昭武军要不了多久就要杀来，应尽快打开关门，放他们进来。”麾下急道。 魏弘阳冷冷道：“你怎知下面的人，不是昭武军假扮的。” 麾下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传我军令，不得擅开关门，违令者杀无赦！” 又过了一会，陈子图带着数十名“齐军”跑到关墙下，大喊道：“速开关门，放我进去。” 有人认出陈子图是刺史之子，想要打开关门，被魏弘阳亲兵制止。 “你们疯了吗，难道不知道我是谁。赶紧打开关门，让我进去。若再不打开，导致我落到贼军之手，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们。”陈子图怒喊道。 “将军，对方毕竟是刺史嫡子。若一旦有失，恐刺史大人会迁怒将军。”麾下劝道。 魏弘阳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即使是刺史嫡子，也不能随意出入剑门关。此关是蜀地门户，不容有失。你告诉他，他若想进关，可放下吊篮，只允许他一人进入。” 陈子图听到守军让他进入吊篮，通过吊篮进入剑门关。他当然是一万个愿意，恨不得立刻飞回成都。问题是，他已经身不由己。身边的这些齐军皆是昭武军假扮的，根本不可能让他离开。 于是佯怒道：“我乃堂堂刺史之子，岂能如此委曲求全。莫要再废话，赶紧让我进去。” 魏弘阳见陈子图不愿通过吊篮进来，心中更加断定，下面的数百名齐军必是假扮的。令弓箭手做好准备，除了陈子图，其他即可射杀。 “放箭！”魏弘阳一声令下。 城下昭武军猝不及防，死伤一片，幸存者立刻躲到齐军射程外。 李昭得知没骗开关门，心中略有些失望。带着万余名俘虏，抵达剑门关城下。 齐军竟真的败了，魏弘阳心中震惊。马言斌带三万大军离开剑门关，还不到半天时间，竟败得如此迅速。 杨智提议道：“大帅，可通过斩杀降兵，逼迫齐军打开关门。” “不可，此举过于残忍。”昭武军成立至今，从未杀过俘虏，李昭果断拒绝。又道：“先强攻试试看。” 近千名昭武军弓箭手，对着关墙上，降下一波波箭雨，将齐军弓箭手成功压制。昭武军还动用大量新式床弩，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关墙上不少齐军士兵被射杀。 约摸半炷香后，箭阵停歇，步卒扛着云梯开始攻城。 剑门关不愧是天下雄关，昭武军一个时辰的猛攻，却始终无法攻上关墙。 “大帅，昭武军虽悍勇。但此处地形地势，极其不利于我军。即使再强攻下去，也难以攻克剑门。”齐景云抱拳道。 “末将认同齐将军的看法，应暂时撤兵。”陈哲道。 李昭轻叹道：“传令退兵。” 听到军令后，昭武军缓缓退下。 之后又拿陈子图威胁剑门守军，扬言不开剑门就剁了陈子图，魏弘阳始终不为所动。 见已无法拿下剑门，李昭开始撤军。 回去路上，亲兵来报，陈子图一直要见大帅，说有话要说。 “我倒想听听，这等丧心病狂之人，想要说什么？”李昭冷冷道。 第83章 兵行险招 察觉到李昭身上的浓浓杀意，杨智劝道：“大帅，陈子图是陈冉嫡子。若留下他，可以用来威胁陈冉。” “没用的，经过刚刚之事我算是明白了。陈冉毕竟不是皇帝，齐军不会为了他打开剑门，何况陈冉又不止一个儿子。” “以后或许会有其他用处，可先将其关押起来，没必要这么快杀了他。” 李昭不屑道：“你高估他了，他已经没用处了。此人为了一己之欲，不顾众人安危。这等人渣，何须再留。杀了他，也可以告慰死去无辜将士的在天之灵。” 见李昭脸色阴沉，杨智不敢再劝。从剑门关回来后，能明显察觉到，李昭心情很不好。 陈子图见到李昭后，急忙道：“我父亲是成都刺史，只要你放了我，我必会派人送来大笔银钱。如你想要其它的，我也可派人送来。” “噢，是吗？”李昭淡淡道。 见打动不了李昭，又道：“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先给父亲写信。让他送来大笔钱粮，还有其他金银珠宝，你看如何？” “貌似你确实还有些用处。” 以为李昭动心了，陈子图面色一喜，“你可以找来纸笔，我现在就写信，寄往成都。” “你写信用的是右手还是左手呢？”李昭问道。 陈子图没明白什么意思，道：“是右手。” “嗯，既然是用的右手，左手也就没用了，本帅帮你把它卸了吧。”李昭面无表情道。 身边亲兵立刻拔刀，陈子图尚未反应过来，整条左臂已被砍下。 “啊！..............”，因左臂传来剧烈的疼痛，陈子图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不断从断臂处涌出，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本帅来到汉中这么久，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自私自利之人。别说你爹是成都刺史，他哪怕是皇帝，又能怎样呢？不自量力的东西。”李昭毫不留情骂道。 看向身边亲兵：“手脚全剁掉，埋了吧，也让他体会下别人的痛苦。” 懒得再搭理陈子图，让亲兵去叫马言斌。 李昭原本并不打算偷袭成都，毕竟蜀地之前还有近七万兵力。但经过此战后，蜀地实力受到重创。而且为防止刺史谋反，按照齐国律法，刺史在当地没有招兵之权。陈冉如要扩兵，需经过齐国朝廷的同意。即使朝廷同意了，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精兵。 这意味着，未来数月，是蜀地实力最虚弱的时候。 老话说的好，趁你病要你命。 既然无法进入剑门关，李昭打算兵行险招，从其他地方攻入蜀地。 他仔细看过这时代的蜀地地图，无论面积还是位置，和前世的大致一样，但并没看到“阴平”这个名字。当然，也有可能是李昭手里的地图，太过于粗糙。 马言斌很快被带到，行礼道：“见过大帅。” “不必多礼，本帅听说，战败时你本打算寻死。为何最后又降了，是怕死？还是担心家人？或是其他原因。” “不瞒大帅，我府邸内有一妻三子，幼子去年才出生。若我不在了，无人能照顾妻儿。” 李昭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没任何问题。 “但你可曾想过，此次战败，陈冉会如何上奏金陵？他真的会如实禀告吗？” 马言斌稍做思考，脸色顿变。答案很明显，陈冉不会说出实情，因为这会牵扯到自己。但总要有人来承担战败的责任，最好的替罪羊，只能是作为剑门关守将的马言斌；领兵出征的人是他，也是他下令打开的关门。况且他已战败，也无法去辩解。 一旦朝廷认定是马言斌的错，必会牵连到家人。马言斌一想到此，心中愈加着急。 李昭见他脸上神情变幻，说道：“你若是担心家中妻儿，本帅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到你。” “什么办法？大帅请讲。”马言斌急忙道。 李昭定定的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挥兵杀入成都！” 马言斌心头一震，他毕竟在蜀地生活多年，有着很深的感情。且刚投降不久，对昭武军并没有多深的归属感。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昭继续道：“难道你以为齐国还能接纳你吗，莫要再天真了。天大地大，只有本帅这里才有你的容身之处。若本帅夺得了蜀地，你不仅能救出妻儿，还将拥有荣华富贵。汉中失守已有三个多月，金陵仍未派兵收复。这样的朝廷，值得你继续效忠吗？本帅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思考后，回答本帅。” 马言斌内心天人交战，对家人的思念占据了上风。没过多久，毅然道:“大帅想要我做什么，直言即可。” “有什么方法能进入剑门关？” 马言斌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与剑门关副将魏弘阳认识多年，根据我对此人的了解。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可能打开剑门关。” 李昭也不气馁，拿出一副地图，说道：“除了剑门关和瞿塘关，还能从何处进入蜀地？” 马言斌盯着地图看了许久，说道：“在剑门关以西，倒是有一处，但在下并不推荐这条路。此路极其险峻，路上皆是高山峻岭，有的地方甚至无法通过。” 历史上的阴平小道，确实在剑门以西，李昭不确定两者是否是同一条路，但他不想错过此次机会。否则再过几个月，陈冉就会多出数万精兵，蜀地将更加难打。 “本帅有意出兵两万余人，走此路杀入蜀地。全军除了携带粮草，另带上麻绳、斧凿等物。若遇险峻之处，凿山开路，搭造桥阁。”李昭道。 “大帅魄力非凡，在下佩服。但还需提醒大帅，若走此路，一旦敌军扼守险要之处，恐全军将陷入险境。”马言斌劝道。 “虽是险计，却能出其不意。” 见李昭决心已定，马言斌不再说什么。接下来只剩最后一个问题，由谁来统兵出征？ 李昭命令亲兵，速速前往柳城，把石艾叫回来。 第84章 陈冉暴怒 让石艾领兵出征，不是李昭一时兴起，更不是因为他名字里带个“艾”字。 上次汉中之战时，石艾有多次献计，李昭基本全部采纳。为昭武军夺取汉中，立下了很大功劳。 沈宁谋略不输石艾，但沈宁不是武将，倒像个书生，身体不够强壮。这次奇袭成都要走的山路，不是一般的险峻，他那副身板，估计扛不住；要是不小心跌落悬崖，李昭能后悔死。且经过此次大胜，齐帝姜宁贤就是再蠢，也不会再耽搁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数万齐军就会杀到汉中；此战不会太轻松，有沈宁在身边，李昭能更放心些。 至于其他人，要么谋略不足，要么另有重任。思来想去，还是石艾最合适。且黑冰台在关中的密探有传来消息，河北又有藩镇闹事。一个月前，独孤凌率数万铁骑从潼关出发，进入洛阳，随时准备杀往河北。魏国目前大概率不会攻打汉中，石艾可暂时不用留在北面。 收到传令后，石艾没有片刻耽搁，很快抵达南郑。 李昭正在府邸里吃午饭，听说石艾来了，心中有些意外竟来的这么快，让下人引他入府。 “末将见过大帅。”石艾抱拳道。 “辛苦了，你用过饭了吗？” “路上吃了些干粮。” “坐下来再吃点，我们边吃边聊。” “谢大帅。”石艾坐下后，侍女很快添了副碗筷。 李昭问道：“你可知本帅为什么要叫你来？” 石艾刚往嘴里放入一块肥肉，尚未咽下，说话支支吾吾，神情略有点窘迫。 李昭见状，轻笑道：“你别急，慢慢吃。” 侍女立刻端过来一杯水，石艾拿起水杯，猛灌两口，“末将失礼了，望大帅见谅。” “无妨，小事而已。” “末将不知大帅要做什么，但猜测应该是和蜀地有关。”石艾道。 “在剑门关以西有一条小路，此路极其的险峻，皆是高山峻岭。我给你两万兵马，从此处杀入蜀地，偷袭成都。”李昭直言道。 “末将遵命。” 见石艾答应的如此爽快，李昭有些不放心，“你可知此路，有多么的难走？” “蜀道之难，天下皆知。” “本次出兵，你要做的事，仅仅只是攻占成都吗？”李昭定定看向石艾，期望能听到满意的回答。 石艾思索片刻，道：“两万兵力，即使攻克成都，也拿不下蜀地。大帅要末将做的，应该有两件事。其一，牵制蜀地齐军，使其不能大举出兵汉中。其二，从背后威胁剑门关，即使攻不下剑门，也要截断其粮道；没了粮食，剑门关不攻自溃。昭武军可从剑门杀入蜀地。”说完，继续闷头干饭。 “不错，你说的很好。”李昭心情大妙，石艾对他的战略规划，理解的非常透彻。 只要石艾带兵杀入蜀地，成功牵制了当地齐军，将大大减轻汉中的军事压力。李昭手中约还有六万昭武军和一万多降卒，能更从容的面对即将到来的齐国大军。 “降将马言斌此次随你出征，或许有地方能帮到你；还有陈禄你也可带上，这小子武艺还算不错。除了粮草，斧凿、麻绳等物务必带齐。若担心有人路上生病，也可带几名郎中。本帅给你十日准备时间，十日后出发。”此行绝对算得上是一场军事冒险，即使相信石艾的本事，李昭也不免要多说两句。 “是。” “还有其他需要本帅帮你做的吗？” “没有。”石艾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进入蜀地后，若有必要，你可自行在蜀地招募士卒。”李昭道。 石艾略有些惊讶，按照军规，任何一名昭武军将领，都不允许私自招募兵马。郑重道：“请大帅放心，末将绝不会让大帅失望。” .................................................. 陈冉尚不知道马言斌兵败之事，他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嫡长子病情越来越重，次子陈子图又不知去向。唯有庶子陈子弘，经常守在他大哥的床边，让陈冉心中有少许安慰。 唤来府内管家，询问陈子图去哪里了？管家也说不知道，言陈澄经常为二公子办事，或许他知道。 陈冉又把陈澄叫到他书房，询问陈子图人在何处？见陈澄吞吞吐吐，陈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厉声道：“莫非又派人去找张家那女子了？我不是说了吗，让他不要再找了。” “二公子，他.........，他出剑门关了。”陈澄心中害怕，结结巴巴道。 “什么！他竟然去了汉中，这个混账东西。”陈冉气的站了起来，问道：“他去汉中带了哪些人？” “二公子想要带走剑门关守军。” 陈冉心头猛然一震，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死死盯着陈澄：“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部和我说来。” 陈澄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陈子图伪造信函，打算欺骗马言斌之事。 陈冉听完，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陈子图竟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府邸内，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其他人皆随公子出了剑门关，府邸里只有小的一人知道此事。请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守口如瓶。” “好，很好。”陈冉眼神异样。 两人正说话时，下人来报，剑门关副将魏弘阳求见。 “我先去见见他，你在书房里等我，莫要离开。” 陈冉走后没多久，数名亲兵进入书房，用绳子将陈澄勒死。 魏弘阳神色急切，见到陈冉后，说道：“见过陈大人。” “发生了何事，魏将军为何如此慌张？”陈冉疑惑道。 魏弘阳将齐军惨败，昭武军攻打剑门一事，详细对陈冉讲了一遍。 陈冉听完愣了许久，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狠狠打在他身上。这可是整整三万齐军，他该如何向朝廷交代。朝廷即将出兵汉中，蜀地在此关键之时，遭此大败。他不知道，太子和中书令还会不会保他。 陈冉怒道：“马言斌贪功冒进，擅开剑门关，本刺史绝饶不了他。” 第85章 大将沈天 魏弘阳见陈冉把所有过错，全推到马言斌身上，心中不悦，道：“马将军之所以出兵，乃是因二公子持有大人的信函。” “魏将军还需慎言，我从未下过军令。而子图年幼，无官无职，也无权调动剑门驻军。此事显然是马言斌擅自而为。”陈冉厉声道。 见魏弘阳不服气，陈冉继续道：“大敌当前，蜀地应团结一致。有的事，希望魏将军不要对外乱讲。” 见陈冉死死盯着他，魏弘阳无奈道：“末将遵命，但剑门重地，如今兵力仅有数千余人，大人还需速速增兵剑门。” “此事你不必担心，南中和德阳尚有不少兵力。过几日，我会为剑门增兵一万余人。” 魏弘阳忧心道：“末将以为，李昭此次强攻剑门不成。或许会从其它地方进入蜀地，大人当提前做好准备。” “你多虑了，自古以来，进入蜀地唯有两条路，东面的瞿塘关和北面的剑门关。瞿塘关的张将军，也非庸将。只要你守好剑门，李昭就是再厉害，又能如何呢？”陈冉道。 魏弘阳走了，陈冉心里松了口气。以防万一，又命人暗中处死之前模仿他字迹的人。 陈冉没心思关心陈子图的死活，这样的蠢货，已没资格继承家业。他唯一担心的，是朝廷那边如何反应。连夜往金陵上了份奏折，奏折里请求允许他在蜀地招兵，同时将战败责任推到马言斌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单独给陈晋写了封信，信中完完整整讲述了整件事情。此事一旦暴露，最终能帮到他的，只有作为中书令的陈晋。 ................................................... 杜安来到金陵已有半月，他在城里买了一处茶馆。以此为据点，打探各类消息。 他当前最关心的，由谁来统兵出征汉中。各类消息五花八门，有说是驻守岭南的沈天，也有说是驻守闵地张延夏，还有说是柳知捷之子。 如想要获得更准确的情报，还需往大臣府邸或皇宫内安插密探，此事并不容易。 陈晋府邸里一个下人，之前被黑冰台买通，但还没来得及传递情报，被活活打死，差点暴露了黑冰台据点。 皇宫内一个太监，出宫办事时，到茶楼里歇息。本想将其买通，后来发现此人已被他人收买。 经此两件事后，杜安明白了，着急是没用的，很多事情，需从头开始。 李昭知道他这边进展不大，给他送了十六个字：隐蔽精干，长期潜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杜安看后，深深佩服李昭，这十六个字，简直太精辟了。让他对情报工作，有了更深的理解。 到了九月底，朝中争斗多时的兵部右侍郎一职，终于有了人选。齐帝姜宁贤破格提拔南昌刺史杨凡，担任新的兵部右侍郎。而杨凡正是王景的表弟，属于三皇子姜宇的人。 此次兵部右侍郎之争，之所以如此激烈。因朝中早有传言，现任兵部尚书王卓因年老体衰，明年将告老还乡。齐国是以“右”为尊，一旦王卓离任，大概率是兵部右侍郎接替他的位置。 这可是兵部，六部里握有实权的部门，掌管武官选用及兵籍、兵械、军令等。历来兵部尚书只有皇帝信任的人，才可以担任。握有兵部，就可以将手伸入军中，很难让人不动心。 姜宇知道此事后，异常的高兴，给柳知捷写了封感谢信。 柳知捷收到信后，觉得实在是可笑。这么明显的事情，聪明人都能猜到。太子姜成这段日子，上蹿下跳，姜宁贤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二皇子姜岩同样希望不大，他在朝中有舅舅周召鹏全力相助，势力已经不小了。姜威就不提了。使用排除法也能猜到，兵部右侍郎一职，肯定是姜宇的人。 正当所有人以为此番风波将要平息之时，马言斌惨败之事传到金陵。 三万大军，不到半天时间，几乎损失殆尽，震惊了金陵众人。朝野上下皆意识到，李昭有谋蜀之心，汉中之事不能再拖了。 礼部尚书于一正，连续上了多份奏疏，提议立刻出兵汉中。若迟了，恐蜀地沦落贼军之手。 姜宁贤觉得于一正有些夸大其词，但也深知蜀地的重要姓。那里有着数十座城池，百万人口。齐国若没了蜀地，实力将受到重创。 没过多久，驻守岭南的大将沈天，被紧急召唤回朝。 姜宁贤不可能让柳家人领兵，但昭武军日益强大。若要一举灭之，还需沙场宿将。沈天作为他的心腹，从不参与朝中争斗。战功虽比不上柳知捷，但也征战多年，甚少败绩，适合此次领兵出征。 沈天到金陵后，没有耽搁，立刻进宫见了皇帝。 “臣沈天，参见陛下。”沈天拱手道，神色恭敬。 “从岭南到金陵，千里之遥，一路劳累了。”姜宁贤淡淡道。 “臣不觉得辛苦，得陛下传唤，乃是臣的荣幸。” “汉中的事，你听说了吧。”姜宁贤道。 “臣知道此事。” “朕就直说了吧，若让你领兵出征汉中，需多少兵马？” 沈天思考片刻，说道：“至少需十万大军。且臣在攻打汉中时，蜀地最好能从剑门出兵汉中，牵制昭武军一部分兵力。” “十万大军！”姜宁贤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剿灭所谓的昭武军，需要这么多兵力？莫非你在岭南待久了，胆子也变小了。” 沈天坚持道：“启禀陛下，李昭夺取汉中，多数人认为他是利用了齐魏两军相争，从中渔利。但在臣看来，此战中昭武军的悍勇，并不弱于齐魏两军。且李昭已有近七、八万昭武军，麾下一些将领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如要将其剿灭，非十万大军不可。” 听到沈天如此评价昭武军，姜宁贤心中略有些惊讶。 “好，朕给你十万大军。但你要告诉朕，多久能看到李昭的人头？” 第86章 金陵谣言 “臣估计，战事需三到六月，方可彻底击败昭武军。”沈天道。 “嗯，朕会让户部尽快筹备粮草。” “臣希望与昭武军交战时，蜀地至少能出兵四万。” 姜宁贤稍作沉默，道：“蜀地估计最多出兵一、两万人。” “臣不明白，偌大的蜀地，为何出兵这么少。”沈天疑惑道。 他刚来金陵，尚不知道马言斌兵败之事。 “马言斌前几日擅自从剑门出兵，折兵三万余人。具体细节，朕会让兵部整理一份军报，给你送过去。” 沈天面色诧异，心中略有些遗憾。蜀地此次大败，自保有余；但很难再配合朝廷大军，从剑门出兵威胁昭武军。 等沈天走后，姜宁贤脸色阴沉，叫来了兵部尚书王卓。 “马言斌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出兵？” 王卓道：“据陈冉所说，是马言斌贪功冒进。” 姜宁贤不耐烦道： “朕问的不是这个，朕奇怪的是，他早不出兵，晚不出兵，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兵剑门。” 不仅姜宁贤一人觉得奇怪，朝中很多人都觉得此事比较诡异。有些聪明人，很快想到了陈冉，怀疑是陈冉让他出兵的。陈冉却在奏疏里坚决否认，一口咬定此事和他没任何关系。陈冉还说，如要出兵，三个月前是最佳时机；且剑门关是蜀地门户，没朝廷旨意，他绝不敢擅自出兵。 陈冉说的有些道理，众人更加迷茫，想不透是怎么回事。马言斌已被俘，也没法问他本人。 只有中书令陈晋，知道此事的真实原因。看过陈冉信后，陈晋心中无语至极，竟会有这么奇葩的事。 陈晋给陈冉回信，让陈冉不用担心，他会在朝中帮陈冉料理好一切。但有个条件，陈冉需将最近一年和太子所有书信，全部送给他，他会派人亲自去取，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沈天来金陵的次日，皇帝姜宁贤在朝议时，宣布任命其为主将，领兵十万出征汉中，剿灭昭武军。 这可苦了户部，之前户部是按照六万人的标准来准备粮草、军饷等各种物资。现在却是十万人，姜宁贤又催的急，周召鹏无奈，只能从其他地方紧急调集粮草。因粮草暂时没有备齐，导致出兵时间推迟数天。 杜安知道了领兵之人是沈天，紧急传信汉中。同时也在想，用什么方法才能拖延齐国出兵时间。 距沈天出征还有两天时间，金陵城里突然传出一则小道消息。沈天的三子沈泽林和柳知捷孙女柳白洛，两人已定下婚约，约定明年一月成亲。 这则消息是杜安让人放出的，真假并不重要；姜宁贤多疑，或许可以借此拖延齐军出征时间。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杜安瞠目结舌。金陵城里很多传出各种版本，有的说，沈泽林一身白衣，骑白马入金陵，柳白洛见其风姿卓越，不禁着迷。也有的说，沈泽林在金陵游玩时，无意中看到柳白洛，见其花容月貌，心生爱意，说服父亲向柳家提亲。更有甚者，断定柳白洛已怀有沈泽林子嗣，如不是因沈天将要出征，两人下月就会成亲。 各种八卦消息，说的有板有眼，跟真的似的。如今，就连杜安也不禁怀疑，难道沈泽林和柳白洛之间，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一番深思后，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消息传的如此猛烈，黑冰台来金陵不久，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人到底是谁呢？杜安一时猜不出来。 沈天在金陵城内有一座府邸，该府邸是皇帝姜宁贤赏赐的。 府邸内，沈泽林站在沈天面前，气愤道：“父亲，你知道的。儿子长期待在岭南，很少回金陵，敢对天发誓，我从未见过这柳白洛，更不知柳家有此女。柳白洛是否怀孕，与儿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沈泽林走后，沈天一声叹息。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有些烦闷，马上大军就要出征，这个节骨眼，竟传出这等谣言。 沈家和柳家，皆在军中有着不小的威望。尤其是在岭南，有不少沈家部曲握有兵权。两家一旦联姻，与齐国政坛而言，无疑是一场地震。这种行为明显打破政治默契，是不会被允许的。 其他人怎么想，沈天一点都不关心。他唯一担心的，是皇帝心里怎么想。姜宁贤不是昏君，但他为人疑心颇重。 沈天亲自进宫，当面向皇帝解释，城内所传皆是子虚乌有之事，必有心怀叵测之人，在暗中行此事。 姜宁贤微笑着安慰沈天，让他不要多想，出征大军仍由他来统率。 正当沈天暗自松口气的时候，姜宁贤又告诉他，因粮草不足，出征日期还需推迟数天，让他先回府邸等待。 沈天本想说兵贵神速，但又担心皇帝多想，只能放弃，怏怏然离开皇宫。 .................................................. 李昭收到杜安消息后，知沈天是齐国名将，不敢大意，整个汉中进入了战备状态。 最忙碌的是兵器司，刘光远几乎吃住都在兵器司。每天忙着统计箭矢、床弩、刀剑的打造数量。李昭也来逛了两次，催促工匠尽快打造各类军械。 原先俘虏的一万多齐军，全部被编入了备用军。李昭不仅给了大笔军饷，还向他们承诺，只要他们奋力战斗，昭武军杀入蜀地后，会赏赐他们更多的田地。一开始他们心存疑虑，但当雪花花的白银拿到手上后，疑虑顿消。除了部分“顽固分子”不为所动，剩下人并不反感加入昭武军。 不仅是兵员，李昭紧急招募了大量青壮，用来做一些脏活累活，比方挖壕沟之类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农耕，但此战若败了，农耕好坏，和李昭又有什么关系？ 人员的扩充，导致军中钱粮略有些紧张。李昭召集汉中部分豪强，一起商讨解决办法。 尽管受到过强力打压，豪强们仿佛忘了此事，依然毫不犹豫，纷纷慷慨解囊。 李昭在积极备战时，石艾那边的准备工作，基本已完成。 第87章 战前准备 大帅府，一处凉亭内。石艾一身戎装，单膝跪地，抱拳道：“全军已准备完毕，末将特来向大帅辞行。” 李昭将石艾扶起来，笑道：“我记得上次，沈宁出征也是在晚上。本帅搞不懂，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在夜间出发。” “并无复杂缘由，只为更好的隐蔽行踪。但若路上地势过于陡峭，末将不会在夜晚行进。”石艾道。 “还有什么事，需要本帅帮你做的吗？” “末将希望这几日来，昭武军最好能佯攻剑门关。借此迷惑蜀地齐军，让其猜不到我军真正方向。” 李昭点了点头，道：“可以。” “谢大帅！” 递给石艾一壶酒，李昭道：“本帅没什么要讲的，这壶酒送你，等你进成都以后再喝。” “请大帅放心，末将誓死杀入成都！” “去吧！” “大帅珍重，末将告辞。” 石艾走后，李昭一人在凉亭里坐了许久，呆呆望着璀璨的星空。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已有一年多了，李昭真正闲下来的时间屈指可数。汉中一些地方风景秀丽，李昭一个没逛过。 他也不想把自己搞的这么累，但有的时候，心中确实忐忑不安。有太多的英雄豪杰，明明可以成就一番大业，却最终沦为他人刀下之鬼。况且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豪杰，进入汉中后，也犯过不少错误。 和李昭曾经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世界里，即使武艺高强者，也做不到飞檐走壁、踏水而行。也没听过哪个深山老林里，有什么绝世高人或流传千百年的门派。大的古墓倒是有几座，他曾经还派人挖过。 李昭早前还一度幻想过，当他陷入危险时，“系统”一定会出来帮他。现在彻底死心了，这辈子都不会有金手指。当今世道，就是这么普通又现实。 杜安从金陵传来最新情报，姜宁贤竟派了十万大军。李昭看后，心中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姜宁贤这厮，不是一向瞧不起自己吗，为何要派这么多人。石艾带走了两万人，昭武军还需分出兵力，监视剑门关和防备魏国。李昭手中兵力不足，所以之前才大力争取齐军俘虏，将其收为己用。 沈天来汉中，只有一条路，从长江进入汉水（汉江）。汉水两侧皆是群山，历史上也有关隘设在附近。但李昭实地查看过，因长年没有战事，这些关隘已经过于残破，难以挡住齐军，他更没时间建造新的关隘。 于是打算在汉水附近，一地势险峻处扎营，与沈天对垒，寻机破之。 本来已经这么决定了，范硕却提到，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沈天兵分两路，一路走汉水进入汉中；另外一路从瞿塘关进入蜀地，然后从剑门关出兵汉中。 范硕这个想法比较大胆，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沈天人还没到，昭武军内部已争吵起来。有将领激动时，指着地图上一处，强烈要求在某处扎营，又很快遭到其他人反驳。李昭被他们吵的心烦意乱，差点下令放弃汉中，全军绕道西部高原（青藏高原），杀进成都平原。 沈宁对李昭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事，本无万全之策。只能根据齐军的动向，灵活应对。” 李昭觉得有道理，他又不是沈天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沈天怎么想的。然后将剑门关外昭武军增至两万人，同时派出了大量斥候，打探齐军动向。 为激励手下将士，又到了画大饼的时候。 李昭承诺，只要昭武军能击败沈天，再夺取蜀地。众将领能得到的，不仅仅是更多的土地和金银珠宝，还有更美好的未来。虽没明说，但话语中，隐隐暗示他将来有可能在成都称王。 众将领心动了，从古至今，有不止一人是在蜀地建国。一旦李昭在成都称王，他们将是开国功臣。如有了爵位，还将惠及后代子孙。众人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拿刀砍了沈天。 李昭见众人战意浓浓，心里放心不少。 不仅是众将领，李昭比较关心底层将士的士气。得益于昭武军长期优厚的待遇，和健全的晋升体系，军中士气高昂。 范硕提议，可在战前提拔一些较为悍勇的底层将领，尤其是武艺不错的，有助于提升军队战斗力，李昭同意范硕的建议。王子辰却在这时，提到刘轩武艺不错，可将其放出来，让其戴罪立功，被李昭断然拒绝，从此不敢再提。 ....................................................... 经过各方多日来的调查，终于证实沈泽林和柳白洛两人直接没任何关系。 当初传出谣言时，柳白洛正在陪柳知捷射箭。柳知捷直接问她有这事吗，柳白洛张口就是一句经典的国骂，要把造谣的人剁成肉泥。虽说她名字起的很文雅，性格却有些暴躁，和人们常说的大家闺秀完全不沾边。 柳白洛今年已十六岁，样貌不错，却没有定亲。之所以会这样，不仅因柳知捷身份特殊，一直受皇帝打压，也和她的性格多少有些关系。此女发起火来，是真的会砍人的。柳知捷也是发愁，不知以后谁会娶了她。 谣言虽然平息了，但谣言是谁制造的，却始终查不出来。 终于到了沈天出征的日子，皇帝姜宁贤亲自出城送行。 “朕相信，无论是岭南还是汉中，你都不会让朕失望，朕在金陵等你的捷报。”姜宁贤一脸信任道。 沈天郑重道：“请陛下放心，此战必胜。” 杜安躲在人群里，看到这君臣和睦的一幕。心中突然有个莫名的想法，之前的谣言，会不会是姜宁贤让人散播的。 第88章 艰难险阻 石艾是从剑门以西七十里外的一条小路，率兵开始进入蜀地。 在出发前，石艾虽知道此路险峻。但真正走上这条路后，才深深体会到，此路有多么的难走。翻过了一座又一座高山，有的地方因过于狭窄，最多只能容一人经过。时不时有人因脚底打滑，跌落悬崖。 幸亏这附近没设有关隘，一旦被齐军发现，可轻松截断昭武军后路。到时候前后不得进，时间一久，全军会活活饿死。 众人身上原本穿着重重的盔甲，走不了多远，就累的气喘吁吁。石艾下令，如有人不想穿着盔甲，可将盔甲就地掩埋。这样的军令，在平时是极为罕见。 问题不仅仅在于地势陡峭，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于是令数百士兵手执斧凿等工具开路前行。有的岩石坚硬，极难敲碎。每开出一丈路，需耗费不少时间。有时候会遇到河流，不得不停下来架桥铺路。 昭武军进入蜀地已有十日，行军速度异常的慢。石艾心中着急，携带的粮草，最多能坚持半个月。 经过一处河谷时，陈禄累的两腿发麻，无奈道：“石将军，此处荒无人烟，可否让将士们在此处歇息，恢复下体力。” 石艾点了点头，同意了。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去，脱掉鞋子，见脚底已磨出了血泡。 士兵们听到原地休息的命令，直接瘫倒在地上。没过多久，还有人打起了呼噜。 “马将军，依你看来，此处距离成都还有多远？”石艾问道。 “约还有两百多里。”马言斌道。 陈禄微皱眉头，“不对吧，都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有这么远？” 马言斌苦笑道：“我等行进一直都很慢。有时为攀爬高山，一天只走六、七里。” “唉，早知如此，我当初拼死也要攻下剑门关。”陈禄叹道，“但愿前面路能稍微好走些。” 半个时辰后，石艾觉得休息差不多了，起身道：“传令全军集结，准备出发。” 有士卒并没有歇息够，还想继续躺在地上；但军令难违，被迫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行军。 石艾命令陈禄带着五百多士卒，手持长刀在前面开路，一路上碰到荆棘险阻，就用长刀直接劈开。 经过一处高峰时，被迫暂时停下。路中间有一条极窄的缝隙，士兵很难从缝隙间穿过。石艾和之前一样，令人用斧凿开路，将缝隙拓宽，直到士兵能通过为止。 经过数日的努力，这期间，还有一百多人不慎跌落悬崖，昭武军终于开拓出一条道路。石艾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加速行程。麾下急匆匆来报，前方没路了。石艾面色一变，快步上前，见西南两面皆悬崖峭壁，目测距地面至少有一百五十多丈。 死伤这么多人，费尽全力开凿出的路，竟是条绝路。这一刻，不少人变得迷茫，不知何去何从，甚至怀疑还能不能走出去。 “怎么会这样？我要是知道前面没路，这几日何必这么辛苦。”陈禄一脸的沮丧。 马言斌心中有些后悔，当初李昭要偷袭成都的时候，没有劝住李昭。叹道：“石将军，前面既然没路了，我军要么返回汉中，要么走其他路。” 话音刚落，陈禄大怒道：“大帅对我等寄予厚望，怎可半路返回汉中。” “但若走其他道路，又要绕道更远的地方。方圆十几里皆是这样的悬崖峻岭，艰险难走，需花费不少时间。到头来，我等不仅没有逼近成都，反而越来越远。”马言斌道。 “难走也要走，我等就是死，也要完成大帅交代的任务。”陈禄看向石艾，见他一直不说话，不耐烦道：“石将军在犹豫什么，赶紧下令找其它路。” 石艾思考良久，眼神逐渐坚定，“不许绕路，就走这条路。” “前面没路啊，你让我怎么走，难道要我跳下去。”陈禄气急，以为石艾糊涂了。 “一旦后退，必会动摇军心。无论多么困难，也只能一往无前。军中有携带麻绳，一端系在巨石上，士兵沿着绳子一个一个爬下去。”石艾道。 马言斌连忙道：“此处距离下面甚高，士兵若是没有攥紧绳子，必会摔死在下面。” “而且一个个下去，会耗费不少时间，一两天的时间肯定不够的。”陈禄不认可该做法。 “可以多系几条绳子，数人同时向下爬，时间会更快些。” “但..........” “莫要多言，立刻去办。绳子系好后，我会第一个下去。若我摔死了，你们可以再找其它路。”石艾打断陈禄的话，态度强硬。 石艾是此次领兵主将，陈禄无奈，只能照他说的办。 绳子很快系好，石艾没有丝毫犹豫，将身上重物扔到下面，然后攥紧绳子，向悬崖下方慢慢爬去。 石艾两手攥的生疼，中间不小心被石片划破手臂，血流不止。咬紧牙关，一点点向下，他心知这次如没成功，偷袭成都的任务基本宣告失败。 陈禄等人在上面紧张的看着，唯恐石艾不小心掉下去。 悬崖深度比之前预测的还要长，石艾累的满头大汗。两手磨出了红红的血印，终于成功到达悬崖下面。 众人见状，心中大喜。没有耽搁时间，又系了好几条绳子，像石艾一样往下爬去。有的绳子长度不够，就把两条绳子拧在一起。 可惜不是所有士兵，都具有石艾那样的体力和意志力。有的士兵或许是体力不足，或许是心中害怕，没有攥紧绳子，导致坠落在地上，摔的血肉模糊。不到半天时间，军中已损失数百人。 石艾至今一仗未打，已总共损失两千多士兵。是昭武军成立以来，非战斗减员最多的一次。 之后又遇到几次同样的情况，石艾吸取上次经验。让士卒先吃些东西，恢复体力后，再沿着绳子向下爬。 这日，翻过一座高山后，马言斌突然兴奋道： “石将军，前面不到五里，就到涪水关了。” 第89章 齐军袭来 在石艾出发不久，李昭也率兵离开了南郑。命令王炎凯率八千士兵，留守在南郑。同时又紧急训练了近两万名青壮，协助昭武军守城。 认为齐军一定不会放弃汉中，城内早已准备好了各类守城军械，以及充足的粮草。 李昭突发奇想，给南郑城墙上装了个高达一丈铁栅栏，增加了齐军攻城难度。齐军士兵即使攀爬上城墙，也需想法解决掉面前的铁栅栏。若想要砍断或翻越栅栏，昭武军士兵可在栅栏后，用长矛快速刺杀敌军。 对李昭而言，汉中其它城池皆可丢失，唯有首府南郑绝不能丢。城内不仅有兵器司，还有李昭积攒的大量钱粮。没了南郑，昭武军将没有立足之地。给王炎凯下了死命令，若遇齐军攻城，无论情况多么艰难，必须至少守住两个月。若做到了，大功一件。若做不到，军法处置。 为应对即将到来的齐国大军，昭武军设立两处军营。李昭率众将在南郑城东六十里外扎营，此处靠近汉水，约有三万多兵力。齐景云另外率两万兵力，监视剑门关。陈哲最近表现不错，李昭派他协助齐景云，防备齐军大举从剑门出兵。两处军营地形地势，均是易守难攻，军营外深挖壕沟，堆满鹿角等物。 李昭还在等斥候传来消息，他也担心沈天兵分两路。石艾孤军入蜀，本就兵力不足，若在攻打成都时，遇到沈天派去的齐军，该如何应对呢？ 三日后，有斥候急匆匆来报，沈天已坐船西进，各类船只近千艘，兵力不下二十万。其中十万人已进入瞿塘关，另外十万人，即将抵达汉中。 众人听闻，皆面色大惊。李昭心中一沉，怎么是二十万大军！杜安之前传来的消息，不是总兵力十万吗？姜宁贤竟然这么看得起昭武军。 “末将虽不敢断定，但此消息八成是假的。”沈宁突然道。 “何出此言。”李昭急忙道。 沈宁冷静分析道：“其一，沈天作为齐国名将，在来汉中之前，不可能不详细了解一番昭武军情况，对昭武军兵力多少，有个大概的了解。他肯定知道，十万齐军足以在兵力上形成优势，更何况是二十万大军。我若是沈天，真有二十万大军的话，会以雷霆之势直接杀往汉中。一旦分兵，战事时间会延长，不仅给了昭武军应对的时间，且会加剧粮草的消耗，二十万大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其二，齐国朝堂一向轻视我军，在他们看来，十万人已经够多了。更何况姜宁贤多疑，对兵权一向看重。沈天即使要二十万，齐帝也不会给他。其三，沈天有可能故意展示给斥候看，以此来威吓我军，叛乱我军心。而斥候只是在岸边监视，上不了船。不知船内具体情况，难以算出齐军准确兵力。” 听沈宁说完，李昭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看向来报的斥候，“可有留意每条船只的吃水深度。” “在下.......，未曾留意。”斥候惭愧道。 “这次饶过你，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继续监视齐军，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下遵命。” 斥候离去后，杨智道：“大帅，末将以为，沈天此举不仅是为了向我军施压，也在隐瞒其真实意图。” “你的意思是，沈天确实分兵了？有部分齐军进入了蜀地。” “上次黄锦云就是这么干的，一边和齐军对垒，一边暗地里让韩青从背后偷袭天泽山。沈天极有可能派一员悍将，从剑门关直取南郑。”杨智道。 李昭笑道：“你说的虽有道理，但这一切也只是猜想。先不说南郑城高墙厚，本就易守难攻；你们可别忘了，石艾也在蜀地。” 说到派石艾偷袭成都一事，多数将领至今心存疑虑，此事毕竟没有过先例。觉得李昭过于冒险，心中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杨智刚才分析时，直接忽略了石艾。他作为汉中本地人，很清楚石艾走的那条路，是多么的险峻。路上一旦遇到齐军，极容易全军覆没。况且，石艾兵力不足两万人，即使成功占领了成都，又能怎样呢。若遇蜀地齐军围攻，因没有援军，搞不好将孤军坐困成都。 “大帅魄力非凡，但我等并不知石将军那边情况如何。”杨智忧心道。 “诸位不用担心，尔等要知道，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路。” “大帅此话，真乃至理名言。”众人一脸钦佩的表情。 李昭微微一笑，心中默默感谢鲁老师。 他也不知石艾现在走到哪了？无论多么焦急，也只能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安抚众将紧张的情绪。 ................................................... 昭武军众人猜的没错，沈天令麾下猛将冯云松，率两万精兵，从瞿塘关进入蜀地。 冯云松曾经击败过齐国叛军，也参与过平定岭南之战。沈天了解冯云松的本事，并未给他指派明确任务，而是让其自行判断。冯云松还将整合蜀地的齐军，合兵四万后，出剑门关。若彼时两军正陷入苦战，可支援沈天攻打昭武军；若南郑有机可乘，也可直接攻打南郑。 沈天率领剩下八万齐军，进入汉水后。见水面上有昭武军设置的数道铁锁链，挡住齐军船队。令麾下士卒坐上木筏，在锁链上浇上火油，然后将其点燃。当烧的差不多时，使用巨斧将锁链砍断。 李昭的铁锁横江，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顶多延迟了齐军的行进速度。 齐军船队继续行进，很快抵达汉中地界。 下船后，有斥候来报，“启禀将军，在此处二十里外，有一处昭武军大营，贼首李昭应该就在营内。” 沈天对麾下一名将领道:“杨旭，你在附近择一处扎营，我过去看看。” 第90章 沈天出招 沈天率两千齐军，前往昭武军驻地。距离还有三里的时候，被斥候发现，立刻告知了李昭。 李昭听闻沈天身边仅有千余人，第一反应是弄死他丫的。 可惜沈天并没有靠前，在远处短暂观察一番后。等昭武军刚一出营，沈天已带人离去。 杨旭正在带人搭建军营，见沈天回来了，连忙过去迎接，并询问此行有什么收获。 沈天对杨旭道：“敌军营地设在高处，上方有数十座箭塔，四周挖的壕沟颇深，且数道壕沟错综交叉。” “既然敌军在高处扎营，能否掐断其水源。没了水，贼军将不战而溃。”杨旭道。 沈天摇了摇头，“据斥候之前所说，昭武军驻扎在此已有一周，并未见军中有缺水的迹象，估计是军中有固定的水源。” “敢问将军，打算如何破局。” 沈天拿着地图，看了好一会道：“昭武军当前驻地，正好挡住我军进路，周围又皆是群山。李昭选在此处扎营，想必是不愿让我军进入汉中腹地，我岂能如他所愿。” 看向麾下二人道：“张夏、严康，你二人各带五千士卒，走山路绕过昭武军驻地。然后攻打广雁、昌县和泸县等城池。但需谨记，绝不可攻打柳城。” “为何不能打柳城？”张夏不解道。 “柳城靠近魏国关中，若柳城有失，我担心引来魏军。”沈天和李昭一样，都担心魏国介入战事。 “杨旭，在他们两人出发后，你率兵四万，佯攻李昭驻地，迫使昭武军无法派兵相救。若李昭出营决战，你只需将其拖住，我很快会赶到。” 杨旭面色疑惑，说道：“将军，不攻打南郑吗？” “目前还不到打南郑的时候，李昭在南郑已经营数月，此城并不好打。” 杨旭皱了皱眉头，无论是不远处的李昭驻地还是南郑城，皆不是短期内能攻下的。且昭武军在剑门关外，还设有一处军营，已建有数月，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很显然，李昭为阻止齐军收复汉中，是煞费苦心。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沈天和皇帝说，战事至少要三到六个月。甚至多次要求蜀地配合出兵，共同攻打汉中。沈天应该是早就清楚，昭武军比想象的还要难打。 但人总要吃饭的，李昭既然在城外扎营，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齐军控制了汉水，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从长江运来。如掐断昭武军粮道，一直耗下去，胜利的终将是齐军。 张夏和严康很快率兵离去，杨旭稍作准备后，率四万齐军杀往昭武军驻地。 李昭见齐军杀来，并不惊慌。最近几天，近万名青壮，白天黑夜拼命的挖。顺利在开战前挖好了数道壕沟，壕沟又宽又深，底部还插有利刃。一旦掉下去，非死即伤。 齐军如想要填平壕沟，必会受到昭武军弓弩手的猛烈攻击。李昭为了加强远程攻击，带来了百余架床弩，和无数支箭矢。 杨旭看到昭武军挖的壕沟，倒吸了一口气。如要强攻，不知有多少齐军会命葬于此。 在昭武军阵地的南面，虽没有壕沟，但这里是一处峭壁，最低处距地面约有四、五丈高，只能通过云梯攀爬上去。 杨旭绕过壕沟，让士卒从南面发起攻击。 昭武军居高临下，通过工弩射击、抛掷碎石等手段，攻击下方的齐军。杨旭强攻半个时辰，始终攻不上去。被迫下令退兵，改为围而不打。 严康和张夏，走了很远一段山路，成功进入汉中腹地。严康朝广雁和昌县杀去，张庆率兵攻打泸县。 李昭很快得知，有齐军绕道攻进了汉中，心中有些无奈。这几个月来，他累死累活，除贪官豪强，重新分配土地，终于稳定了汉中人心。如今战事一起，除了南郑之外的百姓，估计不少人又会走进深山，落草为寇。 察觉李昭心情不太好，沈宁劝道：“我军兵力本就处于劣势，很难面面俱到。沈天此举，可能是想要引诱我军出营，然后围而歼之。大帅需冷静，切勿上当。” 李昭道：“广雁和昌县是小城，城内并无多少昭武军，恐怕难以守住。泸县有刘浩彦率两千人驻守，至于能否守住，就看他的本事了。” 李昭对杨明升不太放心，但他毕竟没有造反，且丈量土地做过不小的贡献，所以没有杀他，将其暂时关押起来。让刘浩彦带兵，防守泸县。 “大帅，末将见营外的齐军，兵力只是略多于我军，差别不是很大。若出营与之一战，并非没有胜机。”宋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可，沈天还有其他兵马。没本帅军令，不可擅自出战，违令者杀无赦！” 无论齐军如何挑衅，昭武军始终按兵不动，摆出一副死守到底的架势。 杨旭见状，心中纳闷，李昭到底在等什么？他真的就打算一直守下去？ ...................................................... 蜀地，石艾带兵终于从群山峻岭间走出。众将士皆是一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陈禄激动的两眼通红，终于熬到头了。这条路，这辈子都不想再走第二遍，简直要了他老命。 石艾没有让所有人都去休息，数里外就是涪水关，兵贵神速，不能给齐军应对时间。他亲自带领两千士兵，疾速杀往涪水关。 涪水关大门敞开，关门前没有士兵看守。关墙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士兵，坐在地上闲聊。如此时有人站起来，了望前方，一定能看到远处的昭武军。 涪水关地处蜀地腹心地带，长期无战事。驻守此处的齐军，军备异常的松懈，丝毫未做防备。 石艾神不知鬼不觉，率兵杀到关门外。直到即将入关，才被一名齐军凑巧看到。但此时已来不及阻挡，昭武军不费吹灰之力，攻进了涪水关。 齐军惊恐万分，从未想过此处会有敌军杀到。 守将刘灿还没来得及反应，昭武军已攻入其府邸。刘灿心中害怕，跪地乞降。 此战俘虏了三千名齐军，昭武军损失不到十人。因路上损失了数千昭武军，为补充兵力，石艾直接将齐军并入昭武军。 首战告捷，昭武军士气大振。 石艾仅在涪水关休整一个时辰，然后挥兵直指绵城。 第91章 巴蜀之危 昭武军拿下涪水关后，未有一人逃出城。绵城那边并不知昭武军已杀入蜀地。 石艾不顾将士们疲惫，一路急行。路上，有人劝他停下来歇息下，反遭到石艾怒斥。 绵城和涪水关一样，未做任何准备。当看到昭武军杀来，顿时惊慌失措。有少数士兵反应迅速，及时关上了城门。 石艾从涪水关带来了数十架云梯，见到城门关闭。立刻让士卒攀爬云梯，往城墙上攻去。 因昭武军来的太过于突然，且绵城多年未有战事，墙头上齐军不到百余人，很难做出强力的抵抗。昭武军轻松杀上城墙，齐军四散而逃，城门很快从里面被打开，石艾率兵杀了进去。 绵城太守严文正在府内休息，见管家突然闯进屋内，心中不悦，“你也是府邸里老人了，一点礼数都不懂。” “大，大人........，贼军进城了。”管家神情慌张。 严文心中疑惑，此时耳边传来了杀声，严文面色大变。急匆匆走出房门，只见府内出现近百名昭武军，杀气腾腾的看着他。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是如何出现的。石艾进入府内，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我乃昭武军石艾，你可愿降？” 严文见石艾把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砍他，无奈道：“在下愿降。” 昭武军气势如虹，连破两城，众将士皆高兴不已。 陈禄劝石艾继续行军，只要拿下了德阳，下一个就是成都。没想到，原本主张兵贵神速的石艾，却下令全军停下来休整，未向德阳动兵。 “若行动晚了，德阳那边必然会有准备，石将军为何要停下。”陈禄不解道。 “绵城一失，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军已杀入蜀地。想要再用同样方法夺取德阳，已不太可能。且将士们连日奔波，也该好好休息下。”石艾解释道。 陈禄仍不死心，“可否给我两千士卒，让我去试探下，或许有机会夺下德阳。” 石艾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要求。陈禄没有耽搁，火速带兵杀往德阳。 陈禄走后没多久，城内突然传来杀声。石艾心中惊讶，不应该啊，齐军反应没这么快。 麾下连忙来报，城中豪强突然派家兵袭击昭武军，想要夺取城门。 石艾很快想明白怎么回事，李昭之前在汉中大肆屠杀豪强，将他们土地分给百姓。此事肯定是传到了蜀地，如昭武军夺取了蜀地，豪强们担心李昭会再下杀手。 石艾并非嗜杀之人，但他孤军初入蜀地，必须以雷霆手段处理此事。否则一旦拖延下去，豪强和齐军里应外合，昭武军处境堪忧。 “传令全军，有反抗者，杀无赦！” 蜀地和汉中不同，没有这么多山匪，家兵平日里很少训练。当昭武军一旦发起狠来，家兵很快溃败。尽管心中不愿，但为了除去后患，石艾做了和李昭一样的事。高举屠刀，疯狂杀戮。除老人和妇孺外，一个不留，城内血流漂杵。 动乱平息后，石艾将抄掠的金银珠宝，一部分赏赐给麾下将士，另外一部分摆在城内一处高台上，展示给所有人看，他要在城内公开招募士卒。 不管是谁，看到如此巨量的钱财，想不心动是不可能的，除非不是人类。 昭武军将城内库房的粮食，洗劫一空。只要有人愿加入昭武军，当场发钱发粮。石艾仅用一天时间，将兵力扩充到了两万七千余人。新增的士卒，不仅有两城的降兵，更多的是城内的青壮。 石艾将部分新兵打散，和昭武军老卒混在一起。为了增强他们的归属感，承诺只要日后夺取了蜀地，必会赏赐更多的田地。 军队扩充后，石艾在城外扎营，加紧训练士卒。 三日后，陈禄带兵回到了绵城。和石艾之前猜想的一样，昭武军杀到德阳时，城内齐军早有准备。多次强攻，始终攻不进去。陈禄携带的粮草不多，只能无功而返。 德阳遭袭的文书，很快加急送到了成都。 陈冉看着发来的急报，面色惨白，心中大骇。手指因过于紧张，微微的颤抖。 文书中仅有寥寥几个字，陈冉看了十几遍。终于确信，昭武军真的杀入了蜀地。但昭武军是怎么进来的？他想不明白，瞿塘关和剑门关仍在齐军手上。昭武军难不成是飞进来的。 陈冉在屋内来回踱步，呼吸也变得急促，心中愈加恐惧。若德阳有失，下一个就是成都。如丢了成都，没人能救得了他，齐帝姜宁贤会把他满门抄斩。 心中无比悔恨，早知李昭野心这么大，当场就该从剑门出兵，将昭武军全部杀光。 “去把长史，还有城内几位将军，都给我叫来，赶紧去。”陈冉对管家道。 长史褚士群，成都守将江涵、章卓、韩志远等人，急匆匆来到刺史府。 陈冉早已等候多时，众人行礼后，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何事？陈冉开口道：“贼军杀进了蜀地，涪水关和绵城已失守，德阳也有遇袭。” 众人面面相觑，章卓问道：“大人所说的贼军，莫非是南中的那些蛮夷。” “蠢货！我说的是昭武军，蛮夷哪有这个本事！”陈冉怒吼道。 众人脸色剧变，江涵道：“未曾听说剑门关失守，大人可有派人核实消息真假？” 陈冉气急，“给我闭嘴！这些废话不要再讲了。都给我说说，该如何应对？” “大人不必过于担心，城内尚有守军一万三千余人，也可以从南中、固陵(重庆奉节)等处再调兵一万。城内有数万青壮，也可协助守城。成都粮草充裕，城墙高大坚固，足以坚守数月。昭武军孤军深入，乃是取死之道。”长史褚士群道。 陈冉闻言，逐渐冷静下来。 “大人难道忘了吗，冯将军已进入蜀地，即将抵达成都。”江涵道。 第92章 淡定的石艾 江涵继续道：“冯云松乃沙场宿将，麾下有两万精兵，足以取胜。大人若还是不放心，也可给其增兵一到两万，定能彻底消灭此股贼军。” 众人听闻，皆心中一喜，陈冉也不像当初那般紧张，“传令给南中邓永琪，瞿塘关的张嘉平。各带兵五千，立刻赶往成都。协助冯云松，剿灭昭武军。” 韩志远眉头微皱，“大人，末将以为邓将军可以来，但张将军不宜离开瞿塘关。只要瞿塘关还在手上，一旦有事，朝廷随时可以增援蜀地。若没了瞿塘关，朝廷大军只能从剑门关进入蜀地。而汉中那边已经开战，关门外有数万昭武军，剑门关也不能随意打开。” “你多虑了，此次进入蜀地的昭武军最多两万余人，岂敢再分兵去瞿塘关。当务之急，是尽快消灭该股贼军。”陈冉道。 “昭武军既然敢孤军杀入蜀地，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干的？瞿塘关是蜀地东大门，万万不可有失。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蜀地就落到了李昭的手上？你真以为本刺史糊涂了，昭武军现在绵城，而从绵城到瞿塘关，路途遥远，不下四百多里，距成都却仅有一百里。贼军主将只要不是蠢人，目标必然是成都，再然后是剑门。且瞿塘关即使抽调五千士卒，仍有数千兵力在。若丢了成都，你我皆难逃一死。”陈冉不悦道。 韩志远还想再劝，见陈冉神色不耐烦，也不便再说什么。 “过几天冯云松就要来了，都尽快回去准备下吧。” 众人缓缓离开厅堂，神色各异。 事实上，此次昭武军孤军闯入蜀地，连夺两城。对蜀地士人的心理冲击，远比石艾想象的还要震撼。蜀地承平已久，多数城池未经修缮，城内守军也缺乏训练。面对来势汹汹的昭武军，心中又惊又怕。但也有少数人，觉得这是个绝佳机会。 褚士群回到府邸后，嫡长子褚子清好奇询问是什么事情，褚士群说了昭武军进入蜀地一事。 褚子清闻言，沉默片刻后，道：“父亲，此次蜀地多半是守不住了，你应该早做打算。” 褚士群惊讶的看着褚子清，“何出此言？” “冯云松虽然厉害，但能被李昭选中，此次领兵进入蜀地的将领，岂能是一般人。若冯云松战败，德阳定然是守不住了，成都也将遭到攻击。”褚子清道。 “真会到这种地步？”褚士群虽知长子素来聪慧，但对他这番话，心中半信半疑。 褚子清笑了笑，“父亲，你觉得李昭想要干什么？” “无非是想要吞并蜀地。” “父亲只说对了一半。李昭要的，是整个齐国，甚至更多。若这次能成功夺取蜀地，要不了一年，昭武军必会东征。” 褚士群微微睁开嘴巴，好一会后，道：“你想和为父说什么？” “儿子想说，对我家来讲，投靠李昭也不一定是坏事。搞不好，将来也能混个开国功臣。”褚子清定定看向褚士群，“父亲在朝中无人，若待在齐国，恐怕无法更进一步。” 褚士群愣了愣，见周围没有其他人，道：“此时说这些有点早，冯云松尚未出战，还需低调。” 褚子清会意，道：“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绵城，石艾这几日来，加紧招募及训练士卒。他不住在城内，反而和新兵住在一起。观看士卒训练时，有时会和新兵随意闲聊。如得知哪位新兵家里有困难，会毫不犹豫，慷慨相助。时间久了，逐渐获得士兵的信赖。同时，也广布斥候，打探蜀地齐军动向。 见石艾迟迟不向德阳进攻，每天都在城外陪士卒一起训练，陈禄心中着急。 这天陈禄实在忍不了了，怒道：“石将军，大帅给你的任务是夺取成都。你整天除了练兵还是练兵，为何还不打德阳。即使你不打德阳，蜀地还有这么多城池，你也一个都不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石艾并未生气，淡淡道：“我在等。” “等什么，还有什么好等的？我都快急死了，恨不得现在就杀到成都。” “我在等两件事，其一，我在等新招募士卒，逐渐成熟，敢于一战。其二..........”石艾看向陈禄，说道：“我在等齐军主力。” “什么意思？你想等齐军主动杀来。”陈禄疑惑道。 “正是如此！” “石将军莫要见怪，我是个粗人，只知战场厮杀，不太会动脑子，你能说的再详细点吗。” 石艾解释道：“若我攻下了德阳，陈冉必会胆寒，将固城死守。而成都城墙高大坚固，即使强攻，也将耗费数月，这期间变数太多，于我不利，绝不可拖延。只能速战速决，与敌决战，歼灭其主力。” 陈禄听完，知道之前误会了石艾，惭愧道：“我刚才失礼了，望石将军见谅。以后我也住在营内，陪你一起练兵。” 石艾微微一笑，并未介意，说道:“德阳还是要打的，我觉得也差不多了，陈将军明日可率兵出发，佯攻德阳。只有这样，才能逼迫陈冉尽快出兵，与我一战。” ....................................................... 刘浩彦站在泸县城墙上，斥候刚才来报，齐军距泸县已不到五里。 刘浩彦大大伸了个懒腰，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独领一军。 泸县之前经历过万山军和昭武军的围攻，城内不少青壮皆有战斗经验。李昭允许他在城内招募士卒，算上他本部人马，凑够了三千五百人。 “传我军令，出城交战！”刘浩彦大声道。 麾下急道：“将军不打算守城吗？” “不守了！齐军远道而来，我军可迎头痛击！” 昭武军很快出城，主动向齐军杀去。 第93章 大破齐军 刘浩彦出城后，对营将王峰道：“城外不远处有条山谷，齐军必从这里经过。你率兵三千在正面拦截齐军，绝不可让其通过山谷。我带兵五百，绕道十里外，杀到齐军后方。你我前后夹击，必能大败齐军。” 王峰忧心道：“五百人是不是有点少？将军最好再多带些人。” “不用，五百人足矣。” 昭武军很快兵分两路，王峰率三千人向山谷进发，准备迎战齐军。 刘浩彦率五百人向西行进，为加快速度。所有人都脱掉了盔甲，弓弩也没带，身上仅带一条长刀。 路上，觉得行军速度还是不够快，刘浩彦骂道：“你们这群蠢货，都在磨蹭什么。老子是带你们去建功立业，去晚了万一齐军跑了怎么办。告诉我，能不能跑快些。” “能！”五百士卒齐声喊道。 “声音太小了，老子没听见，到底能不能更快些！” “能！”这一次，声音更为响亮。 刘浩彦见士气高昂，哈哈大笑，“等一会开战了，可不要做孬种，给老子拼命往前冲。” 王峰进入山谷没多久，张夏率五千齐军抵达山谷。看到对方后，没有片刻犹豫，立刻挥刀杀向对方。 两军一上来就用了全力，杀喊声响彻山谷。随着厮杀愈加惨烈，地上出现了一片片血红。 张夏其实不想在此处交战，山谷道路虽并不狭窄，但只有到外面的开阔地带，才能更好的发挥出齐军兵力优势。他亲自带兵冲杀，昭武军抵抗顽强，迟迟无法从正面冲垮昭武军。 齐军毕竟多出两千兵力，而王峰这边，一半士卒是新招募的青壮，昭武军逐渐落入下风。随着时间的流逝，齐军在一点点往前推进。估计要不了多久，战场就会转移到山谷外。 王峰万分焦急，若刘浩彦还不赶到，昭武军此次必败无疑，泸县也守不住。心中发了狠，大喊道：“我等若不死战，有何面目见大帅。” 李昭的那份“政治测试题”还是有些用处的，当听到“大帅”二字，一些昭武军老卒精神为之一振，挥刀狠狠朝齐军杀去，齐军攻势暂时被遏制。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杀声。张夏面色巨变，急忙回头，见数百名昭武军，杀气腾腾，疾速向这边冲来。心中无比后悔，不该忽视对后方的防备。 当发现背后也有敌人，齐军一时陷入慌乱。昭武军却士气大振，将齐军杀的节节后退。 刘浩彦高声道：“不要管其他人，随我一道围杀敌军主将。” 大部分齐军皆在和昭武军激战，张夏身边不到百余人。相比于单挑，刘浩彦更喜欢群殴，一众人很快将张夏围住。 有齐军士兵见张夏有危险，急忙赶去支援，王峰抓住时机，率军在背后紧追不放。 张夏身上已中数刀，幸亏盔甲足够厚实，才活到现在。但昭武军的攻势愈加猛烈，刘浩彦趁张夏和他人交手时，瞅准机会，狠狠给其右臂来上一刀。感受到剧痛，手中长刀不慎脱落，昭武军一拥而上，将张夏剁成了血人。 见张夏已死，齐军再无战意，纷纷四散逃去，昭武军一路掩杀。 战后统计，此战昭武军死伤一千余人，斩杀齐军两千七百人，俘虏一千六百人。 刘浩彦狂喜道：“速速去禀告大帅，我军在泸县城外，大破齐军，斩杀敌主将。” 张夏惨败一事，沈天比李昭更早知道。逃回营的齐军士兵，详细讲述了此战经过。 杨旭听完，唏嘘道：“此将用兵大胆果断，李昭手下也有能人。” 张夏这一败，出乎所有人预料，多少影响了齐军士气。 “派人传令给严康，命他立刻率兵，攻杀泸县的昭武军。提醒他务必小心谨慎，张夏一事，绝不能再发生。”沈天对军中主薄道。 “在下即可去办。” “这几日来，李昭可有其它动作？”沈天看向杨旭。 杨旭摇了摇头，道：“还和之前一样，昭武军固守营地，始终没有出营与我交战。” 沈天面色凝重，他最初的打算，是引出昭武军主力。借助兵力优势，在野战中，将其一举歼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昭始终避而不战。 “据斥候所报，南郑城门一直禁闭，从没给李昭送过粮草。只要一直围下去，李昭粮草耗尽后，只能被迫出营与我交战。” 杨旭说的这些，沈天自然是明白。只要坚持耗下去，胜利的一定是齐军。泸县城外的一场败仗，并没有改变汉中的整体局势。但李昭真的会甘心这样下去吗，沈天心中不信，总觉得李昭在谋算什么。 “剑门关外那处昭武军营地，近来有什么动向？”沈天道。 “和李昭一样，避而不战。” 杨旭见沈天紧锁眉头，抱拳道：“末将以为，当前无非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围而不打，困死李昭；要么干脆强攻。” “若要攻下李昭营地，你需多少兵力？”沈天道。 “至少四万人，需一月时间。”杨旭道。 沈天暗道，四万人围攻李昭，他手上还有三万多兵力，可牵制其它处的昭武军，使其无法增援李昭。等冯云松整合蜀地兵马出剑门后，齐军起码还能多出四万多人，可参与对李昭的围攻。李昭既无粮食，也无援兵，必败无疑。只要李昭一死，收复汉中再无阻碍。 “那就放手去打吧。”沈天决心已定，“明日你率兵四万，围攻李昭。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杨旭神情肃然，“沈将军请放心，末将一定砍下李昭的脑袋。” 等杨旭离开后，沈天询问军中主薄：“冯云松可有从蜀地传来消息？” 主薄道：“尚未收到，蜀地齐军集结也需些时日，估计冯将军是等兵力备齐后，再从剑门出兵。” 沈天点了点头，觉得应该是这样。 他不知道的是，冯云松现在确实在集结蜀地齐兵，但不是为了出剑门关，而是为了消灭石艾。 第94章 壕沟攻防战 李昭得知刘浩彦斩杀张夏，心情大妙。他原本只希望刘浩彦能守住泸县，没曾想竟有这意外之喜。 “去传令给刘浩彦，接下来泸县是弃是守，可自行决断，无需请示本帅。”李昭道。 “是。”斥候接令后迅速离去。 杨智道：“末将以为经此一败，沈天或许会改变策略。齐军兵力依然占优，估计要不了多久，会对南郑或是大帅这里发起攻击。” 李昭道：“齐军不会去南郑，也不会去齐景云那里，只会来我这。不仅因此处的昭武军最多，更重要的是，本帅人在这里。如果能捉到本帅，此次汉中之战，要不了多久也就结束了。” 如李昭当初和齐景云聚兵在同一处，齐军必会先打南郑。对李昭围而不打，同时掐断李昭的粮道。时间一久，既无援兵，又无粮食，昭武军必败。 但李昭选择了分兵，此处昭武军仅有三万余人，又以自己为饵，引诱齐军来攻。 “这次沈天是认真的，本帅不讲废话了，准备战斗吧。诸位要坚信，将赢下此战的，是且只能是昭武军。”李昭沉声道。 “末将遵令。”众将领齐声应道。 众将离开后，李昭询问范硕：“现在怎么样了？” “还需些时日。”范硕道。 “尽快吧。” 一名昭武军弓箭手正在阵地上吃饭，无意中看了一眼营地，对同伴道：“难道是我眼花了，我总觉得后面的大营，有的地方高出了一些。” 同伴笑道：“当然是你眼花了，营地怎么可能突然被拔高。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吃饭。齐军即将杀来，你若是再分心，小心把命丢了。” 杨旭收到军令后，未有片刻耽搁，很快来到昭武军营地外。 若要攻下李昭此处营地，营地前错综复杂的壕沟，是齐军将士要面对的一大难关。营地南面虽没有壕沟，但那里是一处峭壁，昭武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从南面攻击的难度更大。 杨旭思考良久，选择填平壕沟。一声令下，齐军步卒和青壮快步向前，往壕沟里撒下大量碎石和泥土。为了掩护他们行动，数千弓弩手搭弓射箭，攻向远处的昭武军。抛石车也在投掷巨石，想要冲垮昭武军的箭塔。 预料到填平壕沟时，必会受到昭武军的攻击。沈天将军中一半以上的弓箭、床弩等军械，都调给了杨旭。 即使如此，昭武军的反击迅速且猛烈。军中有大量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数十座箭塔里，有着各式床弩。李昭准备了巨量的箭矢，要求只有一个，射杀所有妄想填平壕沟的人。 壕沟里外两侧，很快死伤一片，地上插满密密麻麻的箭矢。 杨旭略有些惊讶，齐军弓箭手竟无法压制对方。狠心下令道，若壕沟外有齐军尸身，不准带回来，直接用于推填壕沟。 壕沟比想象的还要深，齐军花了一天时间，仅填平了少量壕沟，损失数百名士卒和青壮。 想到死了这么多士兵，杨旭心中对陈冉极为不满。他之前早料到，推填壕沟必会死很多人，这样的工作可以让青壮去做。和沈天说了此事后，沈天立刻给陈冉去信。让陈冉速速征集十万青壮，把他们送来汉中，代替士兵推填壕沟。蜀地数百万人口，征集十万青壮并非什么难事。陈冉那边却不知怎么回事，迟迟没有回信。 沈天曾经尝试过，强行招募汉中本地青壮。但因之前王景一事，齐军在汉中不得民心，青壮逃跑问题严重。 有麾下向他提议，没必要继续推填壕沟，此举太费时间和精力。可在壕沟与壕沟之间，放置木板，士兵踩在木板上向前进攻。 杨旭觉得可以试一试，紧急让军中木匠制作大量的木板，需保证数名士卒站在上面，不至于将其踩塌。 木匠用了极短的时间，造好了数百块木板。 齐军冒着昭武军猛烈的箭雨，将一块块木板架在壕沟上，士兵踩着木板到达另一处壕沟上方，又开始放置新的木板，踩着木板向前。如此往复，一点点向前推进。 李昭见状冷笑，命令抛石车里放满陶罐，里面装满火油。点燃后，投向齐军士兵脚下的木板。不少木板被点燃，无法再从上面通过；有士兵被砸中，跌进壕沟中。 杨旭并未放弃，看出抛石车准度不佳，未能烧掉所有木板。命令齐军继续沿用此法，不断向前推进。 壕沟与壕沟之间，没有固定的宽度。有的木板长度不够，无法架在上面，士兵被迫停下来等待新的木板。而在等待期间，极容易受到弓弩手射击。 令杨旭没想到的是，后面几道壕沟中，竟藏有大量昭武军士兵。 昭武军在壕沟下面手持长矛，拼命攻击木板上方行进的齐军。有的木板从下面被刺透，也有士卒被尖锐的矛头刺中，剧痛下无法前进。 仅有少量齐军士兵，顺利通过所有壕沟，杀进李昭营地。但他们将面对的，是昭武军重甲步兵。由于后面齐军没有及时跟上来，孤立无援下，齐军或死或降。 长达一天的猛攻，齐军并未取得多大进展，反而折损数百人。 杨旭心中一叹，被迫下令停止攻击。当天深夜，齐军突然攀爬云梯，从南面发起进攻，昭武军防守甚严，未能攻上去。 不管是架置木板还是偷袭，皆以失败告终。杨旭终于明白了，除了老老实实填平壕沟，根本没有其它办法。 之后的每一天，齐军都在做同一件事：填壕沟！天一亮就开始填，下雨也不例外。不管对面的箭雨多么猛烈，不管长矛手如何阻拦，更不管军中伤亡惨重。杨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填平这该死的壕沟，然后冲过去将李昭干掉。 沈天这期间来过两次，给杨旭增兵了五千人，催促他加快进度。 正当齐军加紧围攻李昭时，沈天收到了一个坏消息：严康战死了。 第95章 再破齐军 严康收到沈天军令后，立刻带兵前往泸县。 一路上极其的小心谨慎，前方后方均安排数十名斥候，唯恐重蹈张夏的覆辙。 刘浩彦得知严康袭来，对王峰道：“我军兵少，绝不可一直固守城池。我带走三百人，剩下兵力都给你，你能否守住十日。” “你打算做什么？”王峰问道。 “你先回答我，到底能不能做到？” 王峰自信道：“当初杨明升守泸县，万山军围攻一月有余，城池始终未失守。我身为武将，岂会不如一文人。” “好，你过来。” 等他凑近后，刘浩彦低声说出心里的计划。 “此计有些险，但可以一试。”王峰道。 “泸县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刘浩彦说完，带上三百人，一路向北。 严康抵达泸县后，先确定了周围没有伏兵，然后下令攻城。 昭武军早有准备，城墙上备齐了碎石、金汤、火油、箭矢等物。 齐军士兵攀爬云梯中，频频受到攻击；或脸上被浇上火油，或被碎石砸中，疼痛下导致从云梯摔落。半日的攻城战，只有寥寥数人攻上了城墙。 严康见不好强攻，暂时退兵，在城外两里处扎营。 其实对齐军来讲，也不一定非要攻下泸县。严康的主要任务，是牵制泸县的昭武军。最好是能将其消灭，不能消灭的话，也要将其困住。绝不能让其干涉杨旭那边的战事。 当前紧要之事是围杀李昭，等李昭一死，泸县自然会主动开城投降。 严康每天只进攻两个时辰，其他时间使用抛石车和弓弩，远程攻击城墙。不求破城，只为消灭更多的昭武军。 王峰却频频挑衅他，经常有昭武军士兵站在城墙上。公开辱骂齐国皇帝姜宁贤，还有齐国历代帝王；骂完皇帝骂皇后，言语肮脏至极，不堪入耳。 严康虽不想理睬，但若放任昭武军辱骂皇室。不仅影响军中士气，万一传到了金陵，谁知皇帝会怎么想。搞不好得胜回朝后，不仅没功劳，还会有牢狱之灾。 于是改变策略，开始强攻泸县。严康武艺不错，多次攀爬云梯，想要一举斩杀王峰。但登上墙头的齐军士兵太少，严康遭到围攻后，被迫退出城墙。 严康动怒了，不破泸县誓不罢休。泸县战事开始变得惨烈，每日收兵后，城上城下皆是断臂残肢。 泸县之战的第十日，深夜子时，王峰突然带数百人出城，杀往齐军营地。 严康早有准备，昭武军刚一进营，营地两侧有数千齐军杀出。王峰大吃一惊，连忙收兵回城。齐军在背后一路掩杀，王峰差点命丧在城外。 没有杀死王峰，严康略有些遗憾。不过想到昭武军既然冒险夜袭，应该是城内坚持不了多久，心中一喜，令士卒抓紧回营休息，明日定要一举破城。 当晚寅时（凌晨3点），营中大部分人已进入梦乡。只有几名负责值守的士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随意的闲聊。 正在这时，刘浩彦率两千名昭武军，从北面悄悄逼近齐军营地。 严康没有想到，昭武军会连续夜袭两次；更想不到，昭武军是来自营地后方。 刘浩彦见齐军防守松懈，心中大喜。令弓弩手射杀外围的几名齐军士卒，得手后，刘浩彦率兵顺利杀入齐军营地。 昭武军闯入军帐内，见人就砍，齐军士兵就这样在梦中丢了性命。杀光一个帐篷的人，没有片刻耽搁，又急忙冲向另一个帐篷。 营地里动静越来越大，有齐军士兵被帐篷外声音惊醒，也有人睡得比较沉，迟迟无法醒来。 刘浩彦不管这些，催促麾下动作快些。 严康这几日一直很累，睡下不到两个时辰，正在帐篷内打着呼噜。有士兵察觉有人杀入营内，急忙冲进帐篷将他摇醒。 严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听到外面杀声，心中大骇，迅速拿刀冲出帐篷。 为加剧混乱，刘浩彦让麾下在营地里四处放火，焚烧齐军帐篷。火焰越来越大，火光直冲云霄。 齐军士卒为躲避火势，无心交战，纷纷跑出营地，昭武军趁势追击。 严康心中焦急，拼命的呐喊，想要将齐军组织起来，抵抗昭武军。但营内到处是各种杂声，严康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王峰站在城墙上，看到远处的火光，大喜道：“哈哈..........，竟然成了！” 泸县城门大开，城内的昭武军全部出动，快速向齐军杀去。 王峰带兵进入战场后，加剧了齐军的崩溃，此战基本没了悬念。 严康发疯似的斩杀十几名逃兵，依然无法挽回败势，麾下劝其尽快离开。尽管万分不甘，他也只能跑路了。 跑了没多远，严康被王峰带人拦住，还没来得及投降，被昭武军乱刀砍死。 等战事结束后，王峰找到了刘浩彦，轻笑道：“我以为你不来了，刚才还在担心，可能路上出了什么事。” 刘浩彦满脸的疲惫，“我这几日来，两腿差点跑废了，跑到柳城借兵。本来还想多借些，但柳城那边要防着魏军，最多只能给我一千多人。” “也够了，再去周围招募点青壮，足以守住泸县。” “一座破城而已，有什么好守的？” 王峰面色疑惑，道：“你这是何意，不守泸县，万一齐军杀来怎么办？” 刘浩彦长吐了一口气，毅然道：“我大老远跑去柳城借兵，可不仅仅是为了泸县城外的齐军。带上大部分兵力，我们去大帅那里。大帅如要和齐军决战，我们也能帮上忙。休息一日，明晚就出发。” “行，我尽快去做准备。” 听说要去李昭那边，王峰没半点犹豫。所有人都清楚，要是李昭完了，他们只能重新钻进深山老林里，继续做山匪。尝到了上次大战胜利的甜头，谁也不愿再过以前那样的苦日子。 “城头要继续挂着昭武军的大旗，再留下五百人，城墙上多站些人，用来迷惑齐军斥候，让其误以为我们还在泸县。路上务必隐蔽行踪，不可被齐军发现。”刘浩彦道。 第96章 决战前 “当时将士们正在熟睡，敌突然杀到，我军措手不及。敌又在营中四处放火..........”斥候从败兵那里，详细得知了此战经过，讲给沈天和杨旭听。 二人听完，心情皆有些沉重，齐军已连败两仗，而且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上。 “此人用兵出人意料，严康败得不冤。”杨旭道。 “该部昭武军得胜后，是否还待在泸县？”沈天问道。 “并未离开。”斥候道。 “继续监视，若察觉其动向有变，立刻来报。” “是。” “你先下去吧。” 斥候走后，杨旭道：“严康虽败，但只要攻破李昭营地，我军仍可收复汉中。” “你估计还需多久，可填平壕沟。”沈天道。 “还需十日。” 仿佛想起了什么，杨旭疑惑道：“莫非蜀地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这么久了，冯将军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吗？” 沈天眉头紧皱，这也是他所担心的。按理讲，冯云松早该抵达汉中。经此两败后，齐军的兵力优势已比不上先前。现在既要围攻李昭，还要提防南郑、泸县和剑门关外的昭武军，兵力已有些紧张。 只要冯云松能整合蜀地兵力，四万齐军杀到汉中，沈天能更从容的击败李昭。即使没有四万，两万人也可以。 沈天迫切的想知道，蜀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多次派人，想要进入剑门关。但剑门关守将魏弘阳过于谨慎，怀疑齐军是假冒的，始终不打开关门。要是再走瞿塘关，会花更多的时间。 “陈冉到底怎么回事，身为成都刺史，竟一点忙都不帮，难不成是昭武军杀入了蜀地。”杨旭抱怨道。 沈天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杨旭，“你刚才说什么？” 杨旭被吓了一跳，“末将说........。”突然想到了什么，杨旭面色微变，道：“沈将军是怀疑昭武军杀入了蜀地？”旋即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昭武军没有战船，进不了瞿塘关，而剑门关也从未打开过，昭武军根本无法进入蜀地。” 沈天坐不住了，在营内来回踱步，面色无比凝重。 过了许久，沈天沉声道：“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李昭找到了一条小路，从此路杀进的蜀地。” “末将以为不可能，蜀道难，天下人皆知。如要进蜀地，除了两关，其它地方皆是悬崖峻岭，难以行军。” 沈天逐渐冷静下来，坐下后，手指轻敲桌案，缓缓道：“兵者诡道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沈天用兵，也向来是喜欢出奇制胜。可惜李昭不给他机会，除了刘浩彦所部，其他昭武军皆是死守不出。 杨旭脸色变得阴沉，他心中清楚，齐国绝不能失去蜀地，没了蜀地的人口和土地，国力将受到重创。两人对视一眼，军帐内无比的安静。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冯云松为何迟迟不来汉中。”沈天道。 “沈将军是觉得，李昭之所以始终固守营地，避而不战，是在等蜀地的消息。担心从剑门关出来的不是齐军，而是昭武军，我军将陷入险境，对吗？” 沈天默然不语，因为有些事情，尚且没有想通。 杨旭道： “即使李昭真往蜀地派了一只奇兵，成功牵制了蜀地的齐军。但对他目前处境，并无太大影响。只要我军攻破营地，李昭必败无疑。” 沈天不得不承认，杨旭说的有道理。哪怕昭武军真在蜀地大胜，远水解不了近渴，且剑门关还在齐军手上。 “何况冯将军乃沙场宿将，其本部兵马有两万，汇合蜀地的齐军，足以击败侵入蜀地的昭武军。当前要做的，还是速速攻破李昭营地。只要李昭一死，其他事情皆可解决。” “蜀地之重，远在汉中之上，绝不可有失。我再给你增加五千兵力，一周之内，必须攻破李昭营地，你能否做到？”沈天定定看着杨旭。 “末将敢下军令状，一周内，必将击杀李昭。”杨旭一脸的决然。 得到沈天增兵后，杨旭攻势愈加猛烈，不顾一切，疯狂的向前推进。齐军又从附近强行抓来数千人，其中有不少老弱妇孺，强迫他们去推填壕沟。若有人敢逃，立刻杀之！ 壕沟内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因没有掩埋，时间一久，发出难闻的尸臭味。 李昭面无表情，看向远处惨烈的战场，眼中无一丝波澜。 “你来指挥吧。”李昭对沈宁道。 “是！” 李昭转身离开，不一会，走进设在低洼处一个较大的帐篷。 帐篷内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范硕站在一旁，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这条地道还有多久能挖好？”李昭问道。 “估计还需五日。”范硕道。 “不行，没有时间了，最多给你三日。”李昭态度强硬，“沈天已失去耐心，且齐军逐渐熟悉我军战法。最近几日来，齐军往前推进了许多。若再不挖好地道，全军危矣。” 范硕郑重道：“大帅放心，在下以性命担保，三日内肯定挖通地道。” 沈天以为李昭在等石艾，事实上，李昭早对石艾交代清楚，他的任务是牵制蜀地齐军，使其不能出兵汉中。 至于汉中的数万齐军，李昭打算自己解决。 当初选在此处驻扎时，李昭就有挖地道的打算。等齐军到了后，李昭根据齐军营地的位置，立刻让范硕带领青壮，挖一条直通齐军营地后方的地道。 地道并不好挖，挖的太浅，容易被齐军发现。挖的太深，工作量又太大。挖出来的土壤，全部倒在其它空帐篷里。这一片土壤里石块太多，能凿碎最好，凿不碎就只能挖其它地方。即使李昭再三催促，进度一直缓慢。 现在形势已非常危险，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刘浩彦刚刚传来消息，他已埋伏在十五里外，齐景云那边的地道早在一月前已挖好，他们都在等待李昭的命令。 第97章 冯云松出战 陈冉听说冯云松即将抵达成都，不顾刺史的身份，亲自率众人出城迎接。 见到冯云松后，陈冉一脸的喜悦，“本刺史这几日来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冯将军，酒宴已备好，冯将军快快随我入城。” 毫不夸张的讲，陈冉这几日都在煎熬中度过，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长子重病，也是不管不顾。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石艾消灭掉。 冯云松没心情赴宴，直接挑明了，“我在路上听说有昭武军侵入了蜀地，陈大人可是担心此事。” “正是如此，据斥候来报，这股贼军竟公然在蜀地招募士卒，这是何等的嚣张。不尽快将其剿灭，我心中属实不安。一旦成都有失，我有何面目去见陛下，我..........” “陈大人！”冯云松不耐烦的打断陈冉的讲话，说道：“你有何可担心的。昭武军孤军深入，你只需将各地兵马、钱粮等全部聚在成都。以成都的坚固，足以坚守三、四个月。” 冯云松虽说的有道理，陈冉却绝不能接受。如果坚守下去，大概率是能等到朝廷的援兵，但他刺史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陈冉听出冯云松不愿领兵，面色变得难堪起来，厉声道:“冯将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我齐国来讲，蜀地和汉中哪个更重要，冯将军分不清楚吗。” 冯云松不悦道：“陈大人应该知道，昭武军的贼首李昭是在汉中，不在蜀地，只要李昭一死，蜀地的昭武军不足为虑。我本来奉沈将军之命，征集蜀地齐军，一道杀往汉中。现在蜀地有敌，蜀地的兵马和粮草我也不要了，我将带本部兵马自行前往汉中。” 冯云松说完，正要率兵前往剑门关。 陈冉道：“冯将军想走就走吧，我已传令南中邓永琪，瞿塘关的张嘉平，还有蜀地其它城池的兵马，速速赶来成都。我蜀地人才济济，既然冯将军不愿领兵，自然会有其他人领兵，前往德阳消灭贼军。” 冯云松闻言，又惊又怒，“瞿塘关到成都路途遥远，又是蜀地东面门户，你让张嘉平来这里干什么？擅自出战，一旦战败，成都必会被围攻。若成都不保，整个蜀地要不了多久，将彻底沦陷。但只要据城死守，援兵一到，或汉中那边击败了李昭，成都自然会转危为安。” “此事与冯将军无关，冯将军还是尽快去汉中吧。” 冯云松死死看着陈冉，心中恼火，陈冉明显是在威胁他。若他真不管不顾去了汉中，成都万一失守，他难逃一死，甚至祸及家人。 “陈大人征集了多少兵力，可供我迎敌。”冯云松道。 陈冉见冯云松同意领兵出战，面色大喜，急忙道：“除了剑门的兵力没有动，包括成都在内，蜀地可出兵两万九千人，加上冯将军的两万人，共有四万九千人，粮草也全部帮冯将军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冯云松心中一叹，若昭武军没有杀入蜀地。他就可带上这四万多人，配合沈天剿灭李昭。 “可曾打探清楚，有多少昭武军，领兵之人是谁？” “昭武军一直在募兵，算上新招募士卒，估计有三万多人，具体兵力尚不知晓。领兵之人好像是叫‘石艾’，之前从未听过此人。”陈冉道。 “昭武军这些天来，一直在打德阳？” “是的，德阳太守每天都派人来送信，催成都尽快出兵。我军兵力占优，有冯将军指挥，必能大获全胜。” 冯云松冷冷道：“能成功率兵从悬崖峻岭间走出，连破数城，石艾岂会是一般人。” 陈冉一时语塞，神情不悦。 长史褚士群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冯将军这几日奔波劳累，先进城歇息下。等后续兵马赶到，再去剿灭昭武军。” 冯云松没搭理陈冉，自顾自的进入成都城。心中清楚，只有先击败石艾，他才可以率兵前往汉中。 邓永琪很快带兵赶到，又过了四日，冯云松快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张嘉平终于带兵赶到成都，其麾下将士一路急行，皆疲惫不堪，有少数人倒地后甚至口吐白沫。冯云松无奈下，让他们休息半日。然后带兵出成都，前往德阳。成都的几名营将江涵、章卓等人，一并随冯云松出征。 齐军快要抵达德阳时，被昭武军斥候发现。陈禄因兵力不足，果断退兵回绵城。冯云松没有贸然追击，暂时驻扎在德阳城外。 石艾早在两日前，得知有数万兵马进驻成都。下令昭武军出城，在绵城五里外扎营，仅留千人守城。 叫来了马言斌，石艾直言道：“马将军乃降将，军中之人多不信任将军。然，自我与将军相识以来，我以为将军乃勇猛之士。今数万齐军杀来，马将军可愿与我一道，殊死一战？” “石将军放心，末将必会奋力一搏！”马言斌毅然道。 马言斌起初心有疑虑，不太相信石艾能成功进入蜀地。但事实是，石艾做到了。不仅连破两城，且在蜀地站稳了脚跟。他对石艾的态度，也从怀疑变成了钦佩。 “我得到消息，此次领兵将领叫冯云松。麾下有江涵、章卓、邓永琪、张嘉平等人，马将军是否了解他们。” 李昭早已传令给蜀地的黑冰台密探，让他们倾尽全力协助石艾，这个消息正是他们传给石艾的。 马言斌道:“末将不了解冯云松，此人不是蜀地将领。张嘉平和邓永琪皆是有勇有谋之人，尤其是邓永琪，此人常年在南中镇压当地蛮夷，屡战屡胜。江涵和章卓，此二人则是平庸之辈。” 石艾点了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陈禄急匆匆走了进来，道： “我在远处观察良久，齐军约有四、五万人，目前还在德阳，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往这边。” “传我军令，明早卯时开饭，之后全军开拔，前往德阳，与齐军决战。”石艾道。 第98章 平原大战(一) 在昭武军进入蜀地时，因道路崎岖难走，为减轻身上重量，士卒在得到石艾允许后，可以扔掉身上的盔甲。但也有近三千名士兵，强忍着疲惫，盔甲一直穿在身上。 毫无疑问，这三千人是昭武军最精锐的一股力量。石艾将他们合为一营，交给陈禄统领。 为更好的应对此战，在前几日提拔了李衡、蒋峰、王博等军中悍将，三人参加过昭武军历次大战。可惜为人有勇无谋，一直难以晋升。石艾这次不需要他们动脑子，只需奋勇杀敌。 次日早上，全军用完饭后，三万名昭武军列队完毕。石艾站在高处检阅一番，没有发表战前演讲，直接下令全军开拔。 昭武军动向很快被齐军斥候发现，报告给了冯云松。 冯云松立刻集结全军，准备出营交战。 邓永琪劝道：“我军仓促集结，各部兵马因来自不同处，之间并不熟悉，最好再磨合几天。且营内粮草充裕，兵力多于昭武军，只要据守大营，无论昭武军如何挑衅，又能奈我何？没必要急着出战。” 冯云松心知邓永琪说的有道理，他初来蜀地，尚不清楚各部将士的战斗力如何。 一番思考后，冯云松依然选择出战。沈天还在等着他，不能在蜀地继续拖延下去，需尽快率兵前往汉中，配合沈天剿灭李昭。何况他也征战沙场多年，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对手，自信可以击败石艾。 齐军出营后没多久，在一片开阔地带两军相遇。 石艾和冯云松皆没有立即下令进攻，战场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双方数万将士，都紧张的看向对面，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陈禄抬头看了看蓝天，一脸的亢奋，“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适合开战。” 冯云松仔细观察对面的昭武军，微微皱了皱眉头。相比齐军，昭武军阵容阵型更加整齐。齐军虽多，却没有在气势上压制住昭武军。 陈冉之前说昭武军里有大量新招募的士卒，冯云松一时分辨不出哪些是新兵。决定抢先出手， “江涵，我命你率成都兵一万，直取石艾。” 江涵微愣一下，抱拳道：“末将遵命！” 一万齐军高举长刀，迅速向昭武军冲去。 马言斌见状，连忙对石艾道：“这是来自成都的齐军，领兵之人应该是章卓或江涵。” 石艾点了点头，命李衡率领五千昭武军出击，迎战杀过来的齐军。 “李衡带的这些人，只有一千人是来自汉中，其他皆是新卒，是否有些不妥。”陈禄提出异议。 石艾没有解释，面无表情紧盯前方战场。 在这些新卒入营第一天，石艾按照李昭制定的《昭武军训练纲要》，严格训练他们。同时在训练的每一天，向他们灌输同一件事，如果战败了，他们手上的钱粮和田地，统统会失去。这些人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对钱粮极度的渴望。石艾为激励他们，出手一向大方。 所以这一战，他们不为别人，是为自己而战！ 陈禄惊喜的看到，一万齐军竟然被挡住了。 两军厮杀一团，战场上血肉横飞，杀声震天。李衡早在李昭夺取黑虎岭时就加入了昭武军，有着一身厮杀的好本领。即使盔甲已被染红，挥刀仍然凶狠。江涵拼命率兵冲锋，始终冲不垮昭武军，战斗暂时陷入僵局。 与陈禄不同，马言斌觉得很正常。他在成都待过多年，因没有战事，成都齐军常年军备松弛。若守城自然没问题，野战却并非强项。 冯云松心中恍悟，怪不得邓永琪之前劝他不要立刻出战。邓永琪作为本地将领，很清楚蜀地齐军的状况，因顾忌陈冉的面子，没有和他明说。 见江涵不仅没冲垮昭武军，反而有后退的迹象。冯云松果断到：“张将军，立刻率你本部五千兵马，从左翼出击。章卓，你率八千士卒，从右翼出击。” 两人领命，立刻带兵从两翼杀向昭武军。 石艾刚要询问，马言斌开口道：“左边是章卓，麾下兵马基本来自成都或蜀地其他城池。右边是瞿塘关的张嘉平，其常年镇守要地，为人勇猛，麾下也是训练有素，不可小觑。” 石艾令蒋峰率兵四千迎战章卓，王博率兵六千应战张嘉平。蒋峰带的多是新卒，王博麾下一半是从汉中来的昭武军。 章卓和江涵一样，被蒋峰带兵拦住，迟迟难以突破。 王博却有些吃力，他没有和张嘉平交手，本能的察觉到武艺不如对方。 张嘉平挥舞手中长枪，大步向前，招招见血，如入无人之境，周围昭武军不敢近身与其肉搏。其麾下将士，也是死战不退。 陈禄赞道：“这厮好身手。”看向石艾，“让我上吧，我保证斩杀这厮。” “张嘉平虽勇，王博麾下有三千昭武军老卒，足以挡住齐军。”石艾淡淡道。 “那到底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出战？”陈禄急切道。 石艾转头看向陈禄身后的三千悍卒，察觉他们身上惊人的气势。说道：“士气可用，但还没到时候。” 石艾判断没有出错，张嘉平多次猛攻，并未能正面冲垮昭武军。一些新卒或许心生畏惧，但那些从汉中来的老卒，跟随石艾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进入蜀地，意志力被磨炼的更加坚强。一旦杀红了眼，敢于殊死一搏。 张嘉平暗暗心惊，镇守瞿塘关以来，他从未放松过对麾下的训练，清楚他们的实力。如今倾尽全力，却始终无法打垮对方。心中对冯云松产生一丝不满，不该仓促出战。 战斗陷入了白热化，疯狂又血腥。每一个呼吸间都有几十条人命，永远的沉睡不醒。战场上，早已尸横遍野。 冯云松清楚的看到，一个昭武军士卒杀红了眼，不顾重伤扑倒眼前的齐军，用牙齿将他活活咬死。 邓永琪见战况焦灼，对冯云松道：“冯将军眼下唯有两个选择，要么死战到底，要么缓缓退兵。若想要退兵，我愿率领麾下，掩护冯将军从容后退。” 第99章 平原大战(二) 冯云松反问道：“你以为当如何？” 邓永琪抱拳道：“末将以为，此战决定蜀地的命运。即使不能胜，平局也可以接受，但却绝不能败。输了则意味着什么，我等都十分清楚。现在胜负难料，冯将军若无必胜把握，可下令退兵。昭武军如在背后掩杀，末将会亲率麾下，誓死掩护冯将军撤退。退入成都后，借助城墙高大坚固，足以坚守数月，等待援兵。” 冯云松听完，陷入沉思。邓永琪这话虽有道理，但一旦退了，齐军锐气尽失，只能死守成都，他再也无法前往汉中。李昭既然敢抽调兵力，派石艾奇袭蜀地，估计是有方法对付汉中的齐军。万一沈天无法剿灭李昭，李昭得胜后，从剑门关进入蜀地，成都依然会失守。 冯云松眼神逐渐坚定，毅然道：“今日不灭石艾，决不罢休。” 见冯云松不愿退兵，邓永琪也不再多说什么，郑重道：“末将请战！” “除了你本部兵马，我再给你一万五千人。给我狠狠的往前冲，我要看到石艾的脑袋。”冯云松厉声道。 “请冯将军放心，我蜀地也有血性男儿。”邓永琪一脸的杀气。 话音刚落，邓永琪引两万齐军，径直杀向前方战场。 石艾见状，对马言斌道：“冯云松意欲和我决战，接下来就拜托马将军了。” 马言斌自信道：“邓永琪虽勇，我却从不惧他。” “我手上兵力已不多了，最多给马将军一万两千人，这里面大部分是与我一道翻山越岭，杀入蜀地的昭武军精锐。” “如此一来，石将军身边仅剩下四千余人。”马言斌担心道。 “无妨，冯云松身边也没多少人了。”石艾道。 马言斌不再耽搁，一万两千名昭武军将士，很快投入了战场。 陈禄焦急道：“开战这么久，我却只能远远的看着，石将军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闭嘴！擅动者杀无赦！”石艾冷冷道。 陈禄无奈，只能继续等待。 邓永琪先进入战场，齐军士气大振，昭武军步步后退。马言斌及时率兵杀到，稳住了局势。 随着两方相继增兵，这场战斗到达了高潮。双方将领都清楚，这场大战谁也败不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战场上空笼罩着一层凶煞之气。 越来越多的人命丧黄泉，大地上洒满了暗红的血液。 有人虽然还活着，但手脚被斩断，痛苦又无助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没人会救他们，所有人都在专注眼前的敌人。 邓永琪比张嘉平年轻，体力更充沛。手持长刀，一身明光铠，在战场上来回冲杀，身手迅速且敏捷，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马言斌年轻时也是个“好战分子”，成亲后性子变得沉稳许多。这场平原上的激战，再次唤醒他曾经的热血。 两人很快相遇，邓永琪没有问马言斌为什么要投靠昭武军。此时此刻说这些话毫无意义，两人均是杀气腾腾，用力挥动长刀，狠狠砍向对方。手上一招一式，迅速且狠毒。 数招过后，了解清楚对方的实力。两人皆意识到，短时间内很难斩杀对方。而战场上的环境，也容不得两人尽情单挑。邓永琪刚才一个不留神，差点被背后的昭武军士卒偷袭。 战场局势愈加混乱，张嘉平原本在左翼，杀着杀着就到了右翼，趁蒋峰不注意，手中长枪迅速刺透蒋峰的脖子。王博也趁章卓不备，砍掉了他的右臂，章卓剧痛下疏于防守，很快丢了性命。此种情况，在战场上比比皆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倒下的人太多了。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战斗依然在继续，当一切阴谋诡计都没了作用。若想要改变场上局势，就只能如野兽一般，凭借爪牙和蛮力获胜。 邓永琪不停的挥刀，期望斩杀更多的昭武军。鲜血溅了他一脸，更显得狰狞可怖。 石艾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神情平静如水。 看到双方杀得难分难解，石艾暗道，当初李昭执意要加强士卒体力训练，军中出现反对的声音，但事实证明李昭是正确的。 若昭武军将士没有充沛的体力，兵力还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今日很难和齐军相持这么久。 既然身为人类，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有士兵杀红了眼，不顾一切，疯狂的乱砍，只为斩杀更多的敌军。 也有士兵看到遍地的死尸，心中害怕了；他们意识到，若继续战斗下去，大概率会死在这里。此处的战场，在他们眼里，是地狱，更是深渊，他们渴望离开这里。 一些昭武军新兵，以及江涵率领的成都齐军，不顾军令，擅自脱离战场。 石艾没有丝毫犹豫，派出督战队，斩杀逃兵。 战场另一侧的冯云松，气的浑身发抖，已有数千齐军逃离战场。让他欣慰的是，张嘉平和邓永琪依然在带兵冲杀，齐军毕竟兵多，在场上隐隐占据上风。 “若这么继续打下去，我军恐怕要败了。”陈禄道。 石艾淡淡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焉知胜败。” 战场左翼，王博碰上了邓永琪，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不敌对方。不到十招，被邓永琪斩杀。 邓永琪砍掉王博的脑袋，高举在手上，怒吼道：“贼将人头在此，还不速速斩杀贼军。” 周围齐军士气为之一振，马言斌急忙赶到了左翼，奋力搏杀，昭武军勉强没有崩溃。 张嘉平从右翼杀到了战场中央，意图斩杀李衡。李衡知武艺不如对方，且战且退，张嘉平紧追不放。李衡被逼急了，骂道：“老子和你拼了！” 战场右翼双方均出现了逃兵，仅有数千人在厮杀。 石艾眼中精光一闪，大声道：“是时候了！” 第100章 平原大战(完) 石艾终于等来他想要的机会，这可能是今天唯一的机会。 原本平静如水的脸庞，旋即变得激动起来，对陈禄道： “跑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起来。不要管其他人，冲破右翼，直取冯云松。” 陈禄早已等待多时，面色狂喜，抱拳道：“末将遵命。”然后抽出长刀，一声怒吼：“杀！” 三千昭武军，瞬间爆发惊人的杀气，随陈禄疾速冲向右翼。他们是石艾手上最后一支力量，代表着昭武军最强战力。 齐军大部集中在左翼和中间，右翼兵力不多。且在长时间厮杀下，士卒皆疲惫不堪，根本挡不住陈禄率领的三千精兵。 陈禄轻松突破右翼，冲到冯云松阵前。 邓永琪看到昭武军杀向后方，心中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不知该继续向前推进，还是回头支援冯云松？ 昭武军左翼即将崩溃，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杀到石艾面前。石艾身边现在仅不到千人，邓永琪有充分的把握可以斩杀石艾。而冯云松身边有五千人，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一番思考后，他决定先打垮昭武军左翼。 与邓永琪想法不同，张嘉平亲眼见到右翼齐军被瞬间冲散，意识到情况不妙。虽想回头支援冯云松，但他刚刚和李衡厮杀时，李衡舍身一搏，临死前砍伤了他右腿，眼下已无力再战。 冯云松见昭武军突入到后方，毫不畏惧，指挥麾下拦截昭武军。 陈禄谨记石艾刚才的话，眼里只有冯云松。开战至今，陈禄长时间沦为看客，心中压抑太久。带着浓浓的战意，阔步向前，狠狠砍杀前方的齐军，大有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 其麾下三千将士，和陈禄同一个信念。不和眼前齐军纠缠，奋不顾身朝冯松云冲去。甚至有人背后中刀，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大战进行到这个时候，将士们十分清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战争，死也要打赢。 三千人齐心合力，三千人舍命一战，向同一处发力。即使齐军拼命的阻拦，昭武军仍在向前推进。 冯云松终于变了脸色，昭武军冲的太猛，距离他仅有十几步，急声道：“快拦住他们！” 陈禄左臂中了一刀，血流不止，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挥刀仍然凶狠。 一步，两步.........带着冲天的杀意，慢慢向冯云松逼近。 冯云松被激怒，抽刀向陈禄杀去。 两人交手没多久，冯云松心中一沉，急步后退。两人武艺相当，但对方的打法让他不得不退。陈禄放弃防守，一味的近身攻击，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冯云松不怕死，但陈禄不是石艾，没资格和他一命换一命。 陈禄却不放过他，紧追着不放。有十几名昭武军悍卒冲破齐军防线，杀到了后方，配合陈禄一道攻击冯云松。 冯云松一时招架不住，大步后退。而他这一退，也影响了周围尚在战斗的齐军。 激战中，齐军旗杆被砍断，旗帜被昭武军将士肆意踩在脚下，齐军士气大减。 “冯将军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一名齐军士卒见情况危急，劝说冯云松撤离战场，话还没说完，被冯云松一刀划破脖子。 他不能走，否则就全完了。邓永琪马上就要冲破左翼，中部的昭武军也撑不了多久，此战即将分出胜负。他若走了，对不起所有人。 昭武军攻势愈加凶猛，砍翻阻拦的齐军，从多个方向攻击冯云松。 陈禄两眼通红，一身是血，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冯云松受到多人围攻，身中两刀，咬着牙继续厮杀。一名昭武军士兵情急下，用身体将他撞翻在地，陈禄又上前补上一刀，砍中冯云松左腕。身旁亲兵拼死相救，然而，亲兵也很快战死。 冯云松刚一站起，数柄长刀同时向他砍去，被迫不停后退。 尽管还在努力支撑，但他后退的次数太多了。带动周围齐军和他一并后退，退着退着，逐渐失去秩序，演变成一场溃败。 邓永琪眼看就要攻破左翼，正在这时，一齐军士兵突然指向后方，瞪大眼珠，惊恐道：“怎么会这样！” 邓永琪猛然回头，大惊失色，看到后方齐军竟然在败退。 战场上还活着的所有人，全部看到了这一幕；有人沮丧，有人欣喜若狂。 张嘉平张大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昭武军士气大振，原本即将崩溃的左翼，不仅停止了后退，反而向齐军发起反冲锋。 中部昭武军也重新振作，杀得齐军步步后退，战局瞬间逆转。 石艾见陈禄得手，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率领身边剩下昭武军，冲入了战场，并下令所有人大喊：“齐军败了！” 不一会，越来越多的人在高喊：“齐军败了！”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有齐军士兵在恐慌中，放弃了战斗，仓皇逃离战场。 冯云松状若疯癫，亲手斩杀十几名逃兵，拼命嘶吼道：“都给我停下！杀回去！给我杀回去！” 即使如此，依然止不住齐军的溃势。 逃跑的齐军士兵太多了，从几千人到上万人。四面八方皆有齐军在逃命，以至于石艾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追击。 张嘉平腿部受了伤，颓然坐在地上，无助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他一路急行赶到成都，又来到了德阳，参与这场大战。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邓永琪目眦尽裂，仰天怒吼。知今日败局已定，带着万分不甘，率领为数不多的麾下，撤往南中。 “冯将军求求你了，眼下只能退回成都，据城死守。”有几名尽职的齐军士卒，劝说冯云松赶紧离开。 冯云松头发散乱，脸上伤痕还在渗着血，惨笑道：“今日之败，皆是我之过。我乃齐国的罪人，更是蜀地的罪人，岂能苟活于世。” 话音刚落，用长刀刺破脖子，倒在了地上。 第101章 恐慌的陈冉 张嘉平本想自刎，但被身边亲兵拦住，最终被马言斌俘虏。 大战过后，石艾一边清理战场，一边派人追击逃兵。齐军逃往其它地方他不管，唯独不能让他们逃往德阳和成都。 “石将军不愧是大帅选中的人，我一度以为今天赢不了。”陈禄钦佩道。 石艾见他左臂还在滴血，身上多处有伤，关心道：“我已叫人去找郎中，一会尽快包扎下。” “些许小伤而已，并不碍事，真是太痛快了！”说着说着，陈禄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好一会后，道：“我现在只想尽快打下成都，然后去汉中帮大帅。” “大帅没有让我等率兵去汉中，我相信大帅，一定能在汉中击败齐军。” 马言斌走了过来，“末将惭愧，没有拦住邓永琪。” 石艾安慰道：“无妨，马将军今天也辛苦了。” 马言斌如释重负般感慨道：“若非陈将军最后杀退冯云松，今日怕是难以取胜。” 石艾微微点了点头，认同马言斌的话。 和当初天泽山大战不同，李昭在向黄锦云发起总攻时，对获胜有极大的把握。石艾在开战之初，并不知道今天会打成这个样子。 冯云松犯了两个致命错误，在右翼兵力薄弱时，没有派兵抢先突破右翼，将希望全放在了邓永琪和张嘉平身上。且低估了陈禄率领的三千精兵，在陈禄舍命一搏时，没有与其近身肉搏，反而向后退去，影响了其他齐军。 只要冯云松能再坚持一段时间，邓永琪就将杀到石艾面前。 在心中复盘完整场战斗，石艾不得不承认，这是场险仗，昭武军能赢下来实属不易，同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算上逃兵，昭武军损失了近一半的士卒，蒋峰、李衡、王博等人皆战死沙场，不可谓不惨烈。 “休整一日，从降兵中抽取三千人，并入昭武军，明日攻德阳。”石艾道。 “是！” 石艾强行召集了绵城所有郎中，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昭武军伤员。 能在这场血战中活下来的士兵，绝对称得上是精锐。他们一路翻山越岭进入蜀地，石艾不忍心放弃他们。哪怕是重伤员，也会努力救治。 这一晚，石艾几乎没怎么休息。在营内来回巡视，安抚伤员。 至于被俘的齐军伤兵，因郎中数量不足，暂时顾不上他们。不少人因得不到及时救治，生命在痛苦中慢慢凋零。石艾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但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这场仗死的人太多了，营地外的尸体至今没掩埋完。石艾麻木的看着，心中顿悟，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原来是这么回事。 次日，马言斌带三千士卒，先行前往德阳。 德阳太守得知冯云松大败，万分恐惧，主动打开城门，高挂降旗。 昭武军未费一兵一卒，轻松夺取德阳。 不仅是德阳，附近的几座城池，也有人联络昭武军，表示愿意归降。有些城池为表示诚意，主动送来了大批钱粮。 昨日一战，击垮的不仅仅是数万齐军，也彻底击碎了蜀人最后的希望。 所有人都意识到，凭蜀地自身的力量，已不可能取胜。至于朝廷的援兵什么到，没人知道。即使到了，能不能打赢，还是两回事。想到冯云松和邓永琪都败了，蜀人更是没了信心。 石艾进德阳城后，取城内钱粮，公开招募士卒。陈冉尚有数千士卒，且成都是坚城，围困成都需有数倍的兵力。 石艾将新卒交给马言斌训练，给了马言斌一本《昭武军训练纲要》。并再三强调，需严格按照《训练纲要》培训士卒。 在进攻成都之前，石艾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办。召集军中大小将领，直言道：“眼下瞿塘关仅有数千人，且瞿塘关是蜀地东面门户。若不尽快将其攻占，齐军会从瞿塘关源源不断进入蜀地。诸位，谁愿去取瞿塘关？” “末将愿往。”一名带兵统领立刻站了起来。 石艾一看，是千人营将刘北辰。他不知道的事，刘北辰之前是雍王府的家兵。与刘轩、周文等人不同，始终忠于李昭。 此战中，刘北辰表现勇猛，协助马言斌，在左翼奋力搏杀。延缓了左翼崩溃时间，立下不小的功劳。 “我知此战后，将士们疲惫不堪。但眼下时间紧急，此处距离瞿塘关不下四、五百里，需尽快出发。我给你三千人，冒充张嘉平的齐军，偷袭瞿塘关。稍作准备后，今天就走！”石艾道。 刘北辰郑重道： “末将遵命！” 看向刘北辰离开的背影，石艾暗道，等李昭在汉中击败沈天后，估计军中又会出现一批新的将领。陈禄足够勇武，可惜性格急躁。若让他单独领兵，很难让人放心，日后成就可能比不上刘北辰。 “诸位抓紧时间休整一番，三日后，全军杀往成都。” “是！”众人齐声道。 马言斌突然道：“不知陈冉现在是什么心情，估计连饭都吃不下了。” 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石艾也不禁笑了起来。 马言斌猜的没错，陈冉得知冯云松战败后。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周围下人连忙将他扶到座椅上，陈冉仿佛失了神一般，嘴中不能的呢喃道：“完了！全完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管家来喊其用餐。连喊数声，陈冉一点反应都没有。管家被迫加大声量，陈冉突然站起来，拿起桌上茶杯砸向管家，嘶吼道：“滚！” 管家被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跑到屋外。跑了没多远，陈冉追了出去，大声道：“去把长史还有几位将军都叫来，赶紧去！” 等待众人期间，陈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坐下，一会站起，额头已冒出虚汗。本以为此战十拿九稳，竟会败的这么惨。心中无比后悔，当初该听冯云松的话，将蜀地兵力钱粮聚集成都，据城死守。如今成都仅有数千兵力，也不知能守多久？ 第102章 褚子清的抉择 褚士群、韩志远、江涵等人急匆匆赶到刺史府。 陈冉看到江涵，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重重扇到江涵脸上，骂道：“你这蠢货，怎么有脸回成都。章卓死了，你为何还活着。” 江涵脸上火辣辣的痛。此战中，他率领的成都兵表现不好，率先逃离战场，他见局势不妙，也撇下其他人逃了回来。 江涵觉得有点冤，蜀地除了南中，几十年没有战事，成都齐军常年军备松弛。石艾突然杀入蜀地，他也没时间训练士卒。 越想越生气，江涵不满道：“成都齐军不擅野战，这件事陈大人是知道的。末将就是再厉害，也没法短时间练出一支精兵。” 陈冉暴怒，“来人，把江涵关进大牢！” 褚士群及时站出来打圆场，“万万不可，昭武军即将杀来，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大人切勿冲动，应给江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陈冉恶狠狠瞪了眼江涵，收回了刚才的命令。江涵松了口气，心中感激褚士群。 “都说说吧，眼下到底该怎么办？” 韩志远叹道：“末将以为，当下要做三件事。其一，征集大量青壮，让其协助守城。其二，南中还有近万名精兵，让邓永琪尽快带兵赶往成都。其三，蜀地其它城池还有些兵马，要立刻下令，将他们召集到成都。” “说的好，我会尽快让人去办。”陈冉道。心中后悔，当初该让韩志远随军出征，不该派江涵这样的废物。 韩志远眉头仍然紧皱着，这些事对守成都能有多大帮助，他心中没有底。此次大败，蜀人已失去了信心，到底会不会派兵来成都，尚不可知。 褚士群笑道：“陈大人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剑门关还有一万多精兵，可让魏弘阳带来成都。加上邓永琪的南中兵，城内会有两万多兵力，足以守住成都。” 韩志远面色大变，急声道：“此举绝对不行，无论情况多么危急，剑门的齐军绝对不能调动。剑门之重，不在成都之下。沈将军目前在汉中和昭武军作战，若成功剿灭了李昭，可从剑门关进入蜀地，救援成都。若没有剿灭李昭，剑门关也可暂时挡住李昭，使其无法进入蜀地。” “韩将军多虑了，即使没了剑门关，还有瞿塘关在手。朝廷大军随时可从瞿塘关救援成都。况且成都一失，剑门关没了粮草，要不了多久也会失守。” 韩志远眼神疑惑，褚士群今天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清楚，没了剑门关，蜀地也将不保。 陈冉早已失了方寸，一心只想守住成都，不顾韩志远的强烈反对，派人去剑门关，要求魏弘阳速速带兵来成都。 褚士群回到府邸后，立刻把长子褚子清叫到书房，详细说了刚才的事。 褚子清笑道：“父亲，蜀地即将换个主人，我们家也该做出抉择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邓永琪和魏弘阳，而是汉中。沈天在汉中还有数万大军，不知李昭能不能打赢。李昭如果败了，必会影响到石艾。”褚士群忧心道。 “父亲多虑了，李昭若无过人的气魄和胆量，岂会绕过两关，奇袭蜀地。几日后，石艾将率兵抵达成都。若要取得李昭的信任，必须协助昭武军夺取成都。” 褚士群稍作沉默，定定看着褚子清，神情无比严肃，说道：“一旦走了这条路，我褚家将再也无法回头。昭武军最后要是败了，我褚家也将灰飞烟灭。我年老体衰，没什么好怕的。告诉为父，你是否真的下定了决心？” 褚子清双膝跪地，重重行了一礼，说道：“父亲，自从天下一分为二，已过百年。时间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天下本该是什么样子。四百年前，周朝一统天下，疆域北到瀚海沙漠，南到蛮越之地，西域诸国，尽数臣服于大周。那时候，周朝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褚子清越讲越激动，拿出一幅天下舆图，指着它说道：“父亲，你再看看现在天下是什么样子。大江以南的齐国，姜宁贤为巩固权势，纵容诸位皇子恶斗，打压大将军柳知捷，更无北伐之心。北面的魏国，魏帝李昆虽是雄主，但他已经老了，能收复洛阳、河东，已经是极限，无力改变关东藩镇林立的局面。幽州、汴州、邺城、淮南等藩镇之间，频有战事发生，魏国朝廷对关东的控制越来越弱。就连草原胡人，也是蠢蠢欲动。” 褚士群略有些惊讶，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为父，你想要做什么？” “儿子想辅佐明主，一统天下，再造盛世。”褚子清斩钉截铁道。 褚士群笑了，“怪不得我多次安排你出仕，你却一概拒绝。连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的志向。” “男儿若无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褚子清目光坚毅。 “勇气可嘉，但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象。齐帝姜宁贤不大举北伐，不仅仅因私心太重，北方藩镇势力实力强大，哪怕重用柳知捷，也不一定能成功。自古以来，中原从不缺英雄豪杰，精兵猛将。” “儿子明白，李昆拥有十几万铁骑，尚且无法平定北方，更何况齐国多步卒。” “你既然决定了，为父再帮你一次吧。只是李昭此人，据我观察........。”褚士群略作停顿，仿佛想到了什么，叹道:“罢了，有的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 当晚亥时，江涵正在府内饮酒，感到前途渺茫，心情烦躁。成都若被攻破，昭武军进城后估计不会放过他。若真的守住了，陈冉日后也会报复他。 正在这时，下人通报长史褚士群前来拜访，江涵立刻让下人引其入府。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子时，褚士群才满意的离开府邸。 石艾在德阳这几日，往南中派了大量斥候。他最近得知，南中不仅有近万名齐军。关键时，也可雇佣一批归顺齐国的蛮兵。昭武军没和蛮兵交手过，不清楚他们的实力，石艾不敢小觑。 除此之外，昭武军再次扩兵到了三万余人。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大魏天成二十七年，二月十六，昭武军兵临成都。 第103章 蜀地人心 陈冉站在城头望向城下，昭武军列队整齐，乌压压一片，数万将士面目肃然，阵中散发着惊人的气势。 石艾没有立刻下令攻城，一边摆阵威慑成都众人，一边仔细观察城墙上的防务。 陈冉两手止不住的发颤，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魏弘阳和邓永琪怎么回事，还有其它地方，为何还不派兵来成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众人隐隐能猜到答案，却无一人回答他。 “你们都聋了吗，说话啊！”陈冉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韩志远站了出来，拱手道：“大人，当前只有一个方法能救成都。” 陈冉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急声道：“什么办法，速速说来！” “派人去汉中联络沈天将军，建议他放弃剿灭李昭，全军速速退入剑门关，救援成都。蜀地和汉中哪个更重要，相信沈将军自然清楚。”韩志远道。 “我无权调动沈天，他若不来，又该怎么办？”陈冉面有难色。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总归要试一试。若丢了蜀地，沈将军也难逃其咎，他多半会来了。” 韩志远心情有些沉重，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区区一个石艾，就将蜀地捣的天翻地覆。尚且不知现在汉中战况如何，沈天要是没打赢，蜀地和汉中都将守不住。于整个齐国而言，这绝对是场巨变。齐国朝野上下，也万万难以接受此事。 “大人可知，金陵那边多久能派来援兵？”韩志远问道。 陈冉苦笑道：“金陵距成都千里之遥，援兵估计尚没有出发。哪怕真出发了，也来不及救援成都。” 韩志远眉头紧皱，无意中看了眼远处的褚士群。心中一动，走到他面前低声道：“眼前之事，长史大人好像并不担心，莫非心中有什么妙计。” 褚士群连忙道：“让韩将军见笑了，面对此等局面，我虽忧心忡忡，可惜也是无能为力。” 韩志远暗道，冯云松大败后，蜀地人心浮动，估计这褚士群早做了其它打算。 此时百里外的剑门关，魏弘阳看完陈冉送来的加急文书，直接将其扔进了火炉。 魏弘阳未往成都派去一兵一卒，理由很简单。在他看来，剑门关重于成都。陈冉又不是齐国皇帝，不可能为了救陈冉而减少剑门的驻兵。 魏弘阳已派人去汉中联络沈天，说了石艾偷袭蜀地的事情。沈天让他坚守剑门关，齐军即将在汉中击败李昭。等李昭一死，他会即刻率兵进剑门，消灭石艾。 与魏弘阳不同，邓永琪回到南中后，立刻聚集兵马，又另外征集了一万蛮兵，准备前往成都。 还没有出府邸，被其父亲邓羽拦住。 “此战南中兵马损失惨重，即使成都丢了，皇帝也不会怪你，何必急匆匆赶去成都？”邓羽道。 邓永琪疑惑道：“父亲这是何意，儿子不明白。我身为齐国将领，国家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成都可以去，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父亲难道不清楚，城内仅有数千兵力，而石艾有数万人。若昭武军强攻，成都坚持不了多久。儿子勉强可凑够两万人，入成都后，足以坚守数月。” 邓羽摇了摇头，“石艾麾下只是一支偏军，昭武军主力在李昭那里。若李昭被沈天打败，你再去救援成都。李昭要是胜了，蜀地不可能守住，何必再得罪昭武军。” “父亲！”邓永琪瞪大眼珠，大声说道；表情又惊又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邓羽淡淡道：“为父自然清楚，这也是为你好。” “我家世受皇恩，怎能做这等左右逢源之事？且李昭为人狼子野心，一旦得势，必会更加猖獗。” “连冯云松都败了，你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城外数万昭武军，石艾怎会让你进入成都。况且蛮兵军纪素来很差，如进了成都，或许会祸害城内百姓。” 邓永琪激动道：“石艾虽胜，但其麾下昭武军精锐损失惨重，数名悍将战死，目前军中多是新招募的士卒，我未尝没有机会。至于那些蛮兵，自有办法约束他们。”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在府邸里好好休息吧，不要再管其它事。”邓羽不为所动。 “儿子决心已定，望父亲见谅。”话音刚落，快步向门外走去。 没走两步，被数十名家兵挡住去路。 邓永琪震惊的看向邓羽，他不明白，曾经教导他忠君爱国的父亲，竟会做出这种事。 邓永琪攥紧拳头，狠下心来，向家兵冲去，想要强行离开府邸。 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多久，邓永琪没按倒在地。 “父亲求你了，让儿子去吧。”邓永琪趴在地上，眼中豆大的泪珠簌簌往下流。 “送他回屋。” “父亲，父亲........”邓永琪痛哭流涕，不停的吼叫。 等他走后，邓羽一声长叹。为了邓家的将来，这个坏人只能由他来做。根据李昭以往的事迹，能明显看出，此人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抄家灭门这样的事干过不少。邓家协助冯云松对战石艾，已经得罪了一次李昭，绝不能再得罪第二次，否则邓家将有灭门之灾。 和邓羽持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陈冉站在城墙上，眼巴巴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一名援兵。 魏弘阳回信，明确告诉陈冉剑门关不容有失。“邓永琪”回信，说他在上次大战不幸重伤，连下床都难。 陈冉气的将信函撕得粉碎，询问身旁众人，“青壮招募如何？” 江涵连忙道：“已招募一万余人，正在抓紧时间训练。” 陈冉骂道： “怎么才这点人，你这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望大人见谅，末将一定尽快去办。” “再办不好，小心你的脑袋。” 江涵一副惶恐的样子，“末将绝不让大人失望。” 等陈冉走后，江涵脸色沉了下去，眼中充满浓浓的恨意。 当晚，石艾正在营中巡视。麾下急匆匆来报，说城内有人要见他。 第104章 夜取成都 石艾进入帐篷后，见来人全身黑衣，问道：“你是何人，因何事要见我？” 来人行礼道：“我乃长史褚士群府邸内的下人，奉褚大人命令，来给将军送一封信。” 身旁亲兵接过信函交给石艾，石艾打开信函，看过里面内容后，嘴角微翘。 石艾此时心情非常好，微笑道：“辛苦你了，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份重礼我收下了。请他务必放心，我会将此事完完整整禀告给大帅。” “谢将军，在下告退。”说完，退出了帐篷。 石艾对亲兵道：“立刻召集众将，来我这里议事。” “是！” 褚府下人离开昭武军营地后，来到城墙下一处。城上立刻放下吊篮，下人通过吊篮进入城内。 褚士群见下人顺利回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次日中午，昭武军开始攻城，仅仅打了两个时辰，石艾即传令收兵。 韩志远心中纳闷，总觉得昭武军没用全力。现在城内兵力虚弱，是攻打成都的最佳时机。只要不是蠢人，肯定会选择强攻。石艾显然不蠢，他到底在等什么呢？ 深夜子时，城门处有数十名士兵在来回巡视。因担心城外的昭武军夜袭，韩志远特别强调，夜晚也不能放松警惕。 正在这时，江涵率百余名士兵，来到城门处。 城门处看守的士兵，连忙抱拳道：“见过江将军。” “辛苦了，可有什么状况发生。”江涵道。 “未发生异常。”士兵答道。 “嗯，都回去休息吧，我来看守城门。” 士兵疑惑道：“我等未曾收到换防的命令。” 江涵不悦道：“本将军亲自来通知，你等可以下去了。” “江将军请见谅，韩将军再三吩咐，城门处换防只能由他本人来通知；除他和刺史大人外，任何人不能更换城门处守军。” “连我都不行吗？你好大的胆子。”江涵冷冷道。 “望将军见谅，我等恕难从命。” 江涵回头看了眼他带来的人，然后拍了拍士兵的肩膀，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士兵尚未反应过来，被一柄长刀穿透胸膛。 江涵急道：“莫要耽搁，赶紧打开城门。”说完，带领麾下迅速杀向城门处。 城门处守军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高呼道：“有人要打开城门！” 陈禄听到城门处动静，急忙率麾下赶到城门外，随时准备进入成都。 江涵心中万分着急，拼命往前冲杀，若再不打开城门，等周围齐军赶来，他必死无疑。 杀喊声引来城墙上的齐军，连忙往城门处跑去，最近的距离已不到三十丈。 “快点给我往前冲，城门再不打开，大家都活不了。”江涵急得满头大汗。 仗着人多，有麾下成功杀到城门处，刚要打开城门。有守军见状，拼死过来阻拦，被江涵一刀砍翻在地，催促麾下尽快打开城门。 城门刚刚打开一条小缝，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昭武军众将士，用全力往前推，然后蜂拥而入。 石艾站在远处，见越来越多昭武军杀入成都，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李昭交给他的任务，基本已完成，剩下的就是剑门关了。 目前是深夜，有一半士卒在家中休息，城内本就兵力不足，惊慌失措下，更加难以抵挡来势汹汹的昭武军。 未发生激烈的厮杀，昭武军成功控制城墙，及城内武库、粮仓等处。蜀地首府成都，就这样轻松被攻陷。 陈冉这几日来一直心神不宁，尚未上床休息。管家突然闯了进来，陈冉被吓了一跳，正要怒斥。 管家惊恐道：“贼军进城了！” “你，你说什么..........”陈冉声音在颤抖，他多么希望刚才听错了。 “大人赶紧逃吧，贼军马上就杀来了。” 陈冉此时万念俱灰，呆呆的坐着。 三子陈子弘急匆匆进入房间，大声道：“昭武军即将杀到，父亲若要保全性命，请随儿子一道，长跪在府外。昭武军见我等屈服，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陈冉仿佛没听到一般，眼神空洞，沉默不语。 陈子弘已顾不了这么多，狠狠一巴掌打在陈冉脸上，终于将陈冉打醒。 然后用力拽起陈冉，把他带到府邸外，两人一同跪在冰凉的地上，双手伏地，头朝下，神色无比恭谨。 陈冉跪下来以后，不知为何，心中并不排斥这么做，心情反而好受了些。 “我父子二人穿的这么多，是否会被昭武军误会，误以为我等诚意不足。”陈冉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掉外衣，连鞋子也脱了。 陈子弘神色略有些怪异，也和父亲一样脱去外衣。 没过多久，陈禄带兵杀到。在来的路上，陈禄还在想，陈冉会不会誓死不降，或直接自刎而死。 没想到，竟看到陈冉衣着单薄，恭恭敬敬跪在府外。 陈禄一时愣住，旋即放声大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陈禄道：“陈刺史，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没太明白。” 陈冉演技瞬间爆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天军降临，我却没打开城门，心中万分惭愧。望将军能再给个机会，让我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陈禄随意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杀你。至于怎么处置你，也不是我说了算。”之后让麾下将他们带下去，暂时看押起来。 韩志远睡下不久，府邸内传来杀声，韩志远瞬间从梦中惊醒。 刚穿好衣服，十几名昭武军士兵闯入屋内，其中一人杀气腾腾道：“想死还是想活？” 韩志远震惊道：“你们是昭武军？” “正是！” “我若是降了，可否放过家中妻儿。” “自然是可以。” 韩志远暗自一叹，无奈道：“在下愿降。”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城墙上。这座平原上的大城，已经悄然换了一个主人。 石艾悠悠然走入成都，之前他想过很多种攻城方法。却怎么也没想到，破城竟会如此简单。 第105章 意外之事 褚士群和江涵，早已等候在城门处。看到石艾后，连忙过去行礼。 石艾微笑道：“我军轻取成都，二位功不可没，我会将此事详细禀告给大帅。等大帅抵达成都后，必会重赏二位。” 两人皆面色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 江涵急忙道：“能为大帅效力，乃末将的荣幸。大帅若有需要，哪怕是刀山火海，末将也在所不辞。” “江将军一片赤诚，本将军全看在了眼里。”石艾微微点了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江涵的表现如何，石艾确实全看在了眼里。他记得很清楚，和冯云松那场大战，江涵所部第一个崩溃，江涵本人也率先逃离战场。若不是江涵“出色”的表现，此战是胜是负，尚不可知。 江涵没听出石艾话外之意，以为他在表扬自己，心中愈加高兴。 褚士群没有和石艾详聊，毕竟他不是李昭。今天来城门处迎接石艾，只为表明一个态度。至于褚家今后如何，还需见过李昭之后才能明确。 石艾本身不擅长和他人虚与委蛇，和众人简单聊过后，住进了城内一处规模不大不小的府邸。 刺史府是成都最大的府邸，石艾觉得住进去不太合适。 石艾入府没多久，亲兵来通报，门外有一个叫“张茗旭”的人前来拜见，说有大事要谈。 石艾心中好奇，让亲兵将其带进来。 张茗旭入内后，石艾见来人约有六、七十岁，一身青袍，步履稳健，神态从容。 “老朽见过石将军。”张茗旭行礼道。 石艾淡淡道：“不必多礼，因何事要见我，直言即可。” “老朽所要谈之事，不能有外人在场，将军可否让兵士离开。若担心在下身上藏有利刃，尽管搜寻。” 石艾岂会畏惧一老叟，对身旁亲兵道：“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是。” 一众亲兵退出屋子，但石艾没有想到，其中一人悄悄躲在门外，偷听屋内的谈话。 “你现在可以讲了。” “老朽敢问将军，接下来是否要夺取瞿塘关和剑门关？”张茗旭问道。 “正是如此。” 石艾夺取成都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两关，这是很多人都能看出来的。对张茗旭的话，石艾并不感到惊讶。 “将军夺取两关后，整个蜀地就会在将军的手里，将军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张茗旭眼中精光一闪。 石艾皱了下眉头，“自然是迎接大帅入蜀。” 张茗旭近前一步，定定看向石艾，沉声道：“将军孤军深入蜀地，连破数城，大败齐军，巧取成都，威震巴蜀大地，已无人再敢和将军为敌。将军何必再屈居李昭之下，完全可以在蜀地自立为王。” “你闭嘴！大胆！”石艾又惊又怒。 门外士兵眼中充满杀意，右手慢慢放到刀柄上。 “此等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错过，将抱憾终身。将军有了蜀地，可成一方霸主，惠及子孙后代。”张茗旭继续道，期望能说服石艾。 石艾听不下去了，大声道：“来人！” 门外偷听的士兵，趁机进入屋内，石艾眼下心情糟糕，没有细想此人为何来的如此快。 指着张茗旭，石艾怒道：“重打此人十大板，死活勿论，然后逐出府外。” 士兵强行把张茗旭拖拽到屋外，动作极其粗暴，完全不顾对方是个老人。 石艾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李昭对他甚好，他从未有过自立之心。更何况，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张茗旭身为外人，低估了李昭对军队的控制力，不知道士兵均要参加“昭武军政治测试”。其中有一道题，标题是：“若发现有人背叛大帅，你该如何做？” 石艾麾下昭武军分为两类，一类是从汉中带来的。另外一类是进入蜀地新招募的士卒。这里面，汉中来的昭武军战斗力最强。上次大战时，他们杀得最猛。若石艾真敢背叛李昭，估计活不到第二天。 张茗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回到家中，孙女张悦大吃一惊，连忙询问发生了何事？ “丫头别愣着了，叫上你大哥、二哥。赶紧收拾下，我们今天就离开成都，晚了就来不及了。” 张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茗旭叹道：“我见石艾为人有勇有谋，劝他在蜀地自立为王。没曾想此人对李昭忠心耿耿，反而将我痛打一顿。” “既然石艾已经打了爷爷，应该不会再来杀你。”张悦道。 “你这丫头，怎么变笨了。石艾虽不会杀我，李昭却一定会动手。”张茗旭骂道。 “李昭尚未到成都，何必这么着急。” “我担心石艾身边有李昭的眼线。” 张悦听完也怕了，收拾一番后，全家匆匆跑路。 ...................................................... 金陵城，傍晚。 柳知捷正在府内饮酒，见长子柳思行从外面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着。 “莫非西边战事不顺？”柳知捷问道。 柳思行略有些惊讶，道：“兵部刚刚传来的消息，父亲竟已知道了此事。” 柳知捷冷冷道：“你的兵部右侍郎早被罢免，若非战事出现状况，皇帝岂会让你进宫议事。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成都刺史八百里加急，说李昭派麾下将领石艾，绕过了剑门关，走小路偷袭蜀地，现已攻破数座城池，请求朝廷派大军尽快救援成都。” 柳知捷正要举杯饮下，手上动作瞬间停滞。 柳思行见柳知捷脸上表情，苦笑道：“儿子初听到此事时，也和父亲一样惊讶，想不到李昭竟如此大胆。” “皇帝什么反应？” “大发雷霆，气的要把陈冉满门抄斩，只有太子那帮人还在为陈冉说话。” 柳知捷不悦道：“我是问你，皇帝他做了什么？” “急令驻守在长沙的聂义楠，率兵五万，救援蜀地。”柳思行道，“父亲觉得，可还来得及？” “两地相隔甚远，谁知蜀地现在什么状况。若瞿塘关在手，或许蜀地有救。否则........” 第106章 豆腐渣工程 李昭不知道石艾那边的进展，当前也没心情想蜀地的事情，昭武军近来压力很大。 杨旭每天都是疯了似的往前进攻，哪怕齐军伤亡惨重，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昭武军虽奋力抵挡，但由于兵力上的劣势，导致外围阵地的壕沟，大部分已被填平，剩下的估计已撑不了多久。 沈天从魏弘阳那里得知冯云松大败，成都被围。担心蜀地有失，心中焦急如火，近日来频频催促杨旭加强进攻。 魏弘阳先前建议沈天放弃进攻李昭，全军退入剑门关，先行消灭石艾。毕竟偌大的蜀地，对齐国的重要度，远不是汉中能相提并论的。 齐军这段时间对李昭的围攻，未见有任何一支昭武军来支援，也未见任何粮草运往昭武军营地。这让沈天更加确信，只要攻破昭武军营地，李昭必败无疑。 沈天思考良久，决定还是先消灭李昭。反正剑门关还在魏弘阳手上，汉中的齐军随时可通过剑门进入蜀地。等李昭一死，蜀地的昭武军，将不足为虑。 昭武军阵地前，放远望去，遍地是死去的双方士卒，很多尸体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一旦刮风，空气中浓浓的恶臭味，令人恶心的想吐。 沈宁本着人要入土为安，曾经想把牺牲将士的尸身带回来掩埋。但在这过程中，受到齐军弓箭手的阻扰，最后不了了之。 在这关键时刻，范硕终于把地道挖通了，李昭长长舒了一口气，要是再不挖通，他就真的死定了。 营地外围的防守，主要由沈宁负责。沈宁能守到现在，几乎已经做到了极限。他告诉李昭，照齐军当前的攻击力度，营地最多只能守住三日。 李昭正准备派人去联络齐景云和刘浩彦，约定三日后赶来此处，与齐军决一死战。 范硕却建议决战最好提前一日，李昭不解，询问原因。 范硕认为最近天气不好，有可能会下雨。而因时间仓促，地道里一些地方尚待改善。一旦下雨，地道里面有可能渗水，将无法使用。 李昭脸色一黑，心中无语至极。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动用了这么多青壮，整天没日没夜的挖，好不容易才挖通地道，竟然特么是个豆腐渣工程。他现在最担心士兵在里面通行时，地道会不会突然崩塌。 刘浩彦所部就在十五里外，随时可以赶过来。问题是齐景云所部，两者间距离要更远些，且还要避开齐军的监视，山路崎岖难走，万一他没有及时赶到，昭武军反攻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立刻派人去通知齐景云、刘浩彦二人，明晚丑时（一点），务必准时赶到我这边，共同剿灭杨旭。”李昭沉声道。 “是！”斥候领命后迅速离去。 杨智心里不太放心，“齐将军那边有些远，是否仓促了些。” “管不了这么多了，万一真下了雨，我等皆会被困死在这里。齐景云哪怕跑废了双腿，也要给我赶到这里。”李昭果断道。 宋俊道：“南郑城里还有数千昭武军，末将以为可以让王将军把他们都带来。” 李昭犹豫了下，没有同意宋俊的建议。南郑太重要了，不容有一点闪失。且城外有大量齐军斥候，王炎凯出城很容易被发现。 斥候通过密道进入齐景云的营地，与李昭的豆腐渣工程不同，齐景云这条地道因建的久，内部又长又宽，从不担心渗水的问题。 收到李昭命令后，得知李昭那边的地道终于挖通，齐景云和陈哲皆心中一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自从齐军专注围攻李昭后，齐景云 、王炎凯等人一直忧心忡忡。他们的未来全部寄托在李昭的身上，李昭若遭遇了不测，他们别说荣华富贵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齐景云不止一次想要去支援李昭，全被李昭拒绝，让他安心坚守阵地，并继续监视剑门关。 他同样担心齐军突然从剑门出兵汉中，然而开战这么久，剑门关一点动静都没有，未出来过一兵一卒。客观的讲，蜀地齐军没有出兵汉中，大大减轻了汉中昭武军的压力。沈天因兵力不足，没有攻打南郑，只能被迫强攻李昭营地。 据陈哲猜测，应该是石艾杀入了蜀地，并成功牵制了蜀地齐军。陈冉迫于石艾的威胁，才不敢派兵来汉中。 齐景云认同陈哲的看法，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蜀地齐军毫无动静。两人不由感慨，与沈天大战结束后，不在汉中的石艾，或许才是此战的第一功臣。 为了缩短到李昭那里的时间，齐景云提前让部分士卒进入地道，随时准备出发。在地道的尽头，没有齐军斥候在监视，齐景云不担心出发时会被发现。 次日天一亮，杨旭再次开启了疯狂战斗的一天。齐军四面围攻，一边推填壕沟，一边向前推进。沈宁派出长矛手和弓弩手，拼命阻拦齐军。 这场壕沟攻防战进行了这么多天，双方早已熟悉对面敌军的战术战法。一开始齐军的伤亡远在昭武军之上，但随着杨旭每天改进战术战法，且齐军不断推进，局势对昭武军已非常不妙。齐军大量的床弩和抛石车，已能够攻击到后方的昭武军营地。现在昭武军将士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小心天上。 李昭有次在帐篷中休息，一块巨石突然砸中帐篷的一角。吓得众人连忙催促工匠，为李昭紧急搭建了一个简易木屋。并安排士卒轮流在旁巡视，提放再有大石飞来。 天色渐黑，疲惫不堪的齐军开始缓缓退去。 李昭却反而更加的紧张，他看见一道耀眼的白光，刹那间划破远方的夜空。 该死的老天爷，这么多天没有下雨，不会选在今晚吧。 为防止被齐军斥候发现，齐景云只有天黑才会率兵赶来。一旦下雨，地面变得泥泞不堪，必会影响到行军速度。 李昭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今晚的夜空没有繁星，也没有月亮的光芒。 第107章 生死关头 数道电光再次划过夜空，瞬间亮如白昼。层层叠起的云层，让人感到像是要下雨。李昭庆幸的是，只有轰鸣的雷声在天空里回荡，却不见一滴雨点降落到大地。 现在距丑时还有两个时辰，齐军刚刚退去，昭武军不可能现在出兵。李昭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这场降雨来的晚一点。 卸下身上重重的盔甲，李昭慢慢坐到了地上，喃喃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吗？” 军中诸将默默站在他身后，均是面色凝重。 起风了，李昭感到了一丝凉意。 天空中，乌云翻滚着，奔腾着，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整垛整垛地堆积，越来越密。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片树叶，凑巧落到了他的头上。 李昭心中苦笑，今晚还真是热闹，有风又有雨。 “大帅，是否要提前开战。今晚或许会有暴雨，一旦地道被雨水堵塞，我军将被彻底困住。”宋俊忍不住道。 李昭稍作沉默，淡淡道：“还没到时候，再等等吧。” 范硕面色惭愧，地道是他主持挖的，他也搞不懂，怎么能挖成这个样子。李昭知道这方面非他所长，没有责怪他。 一道闪电像一支离弦之箭直射天空，在夜空里勾画出一道美丽的折线。一刹那，电光消失了，天空又连成了一体，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没。 风越来越大了，众人的头发逐渐被吹乱。仿佛没察觉一般，众人依然静静的站着。 察觉周围气氛略有些压抑，沈宁道：“大帅，在末将看来，下雨也不一定是坏事。其一，大雨会阻挡齐军视线，雷雨声也能掩盖我军进攻的声音，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其二，杨旭猝不及防下受到攻击，在雨中更难指挥麾下。” 李昭笑了笑，其他人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唯有沈宁淡定的指出雨中作战的种种好处。 作为众人的主心骨，李昭任何时候都不能颓废。大声赞道：“说的好！虽不知到底会不会下雨。即使今夜是暴风雨，那又能如何？石艾孤军不到两万，尚能威慑蜀地数万齐军，让其丝毫不敢动弹，尔等难道自认为比不上石艾。等今晚赢下此战，本帅带你们去成都。” 一听到“成都”二字，众将顿时热血沸腾。蜀地齐军既然没出剑门关，石艾多半是成功了。李昭前几日甚至推测，石艾有可能拿下了成都。南郑虽好，但南郑怎能和成都相比。 何况人皆有傲气，不少人觉得石艾行，我也行，后悔当初没去蜀地。 正当众人战意浓浓，一滴雨点落到李昭身上。 李昭暗自一叹，该来的终于来了，也不知齐景云能不能及时率军赶到。 渐渐的，一滴，两滴.........。雨势迅急且猛烈，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天空已下起了磅礴大雨。 一阵大风呼啸而来，与密集雨丝产生的雾气融合在一起，眼前一片白茫茫。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风雨一同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大帅，这雨太大了，是否进帐篷避下雨。”宋俊劝道。 “别管我，赶紧去看下地道渗水了吗？”李昭急声道。 不一会，范硕急匆匆赶来，“地道里尚未进水，但这么大的雨。估计要不了多久，地道将无法使用。” “大帅，是否现在就通过地道杀出去。”杨智道。 李昭不停抹去脸上的雨水，决定赌一把，咬咬牙道：“既然地道还没有进水，那就再等一等。” 此时，埋伏在十五里外的刘浩彦，当机立断，率麾下冒着暴雨向李昭处靠拢。 齐景云刚出发时，见空中电闪雷鸣，预感到会有大雨。知道雨中行军困难，一直催促麾下加快速度。可惜天不遂人愿，大雨倾盆而下，麾下士卒只能冒雨行进。 路面湿滑且泥泞不堪，雨夜里漆黑一片，不少人走着走着就摔倒在地上。 齐景云心急如火，他麾下两万昭武军，是影响此战胜负的一股关键力量。若去迟了，他就成了昭武军的罪人，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雨势越来越大，没一点要停下来迹象。李昭的那条地道，逐渐开始渗水，庆幸的是目前进水不多，尚可以通行。 李昭穿着雨蓑，一直蹲在地道旁，心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距丑时还有半个时辰，如选在这时全军出击，齐景云多半是来不及赶到。而李昭现在也联系不到他，不知他走到了哪里。 “启禀大帅，刘将军已距此处两里外，随时可以赶过来。”斥候道。 李昭大声道：“你去告诉他，不必再报。若发现我和齐军交战，立刻率兵攻入齐军大营。” “是！” “大帅，地道里已开始渗水。应该是等不到齐将军了，末将建议尽快出击。”杨智焦急道。 李昭陷入短暂的犹豫，即担心地道没法使用，又担心兵力不足，无法击败杨旭，导致功亏一篑。 “大帅，真的不能再等了，全军已完成集结，出兵吧！”杨智急道。天空响起一声惊雷，掩盖了杨智说话声音，杨智无奈，又大声说了一遍。 “再等一刻钟！” “大帅！”宋俊急得快要哭了。 李昭怒斥道：“闭嘴！本帅自有打算。” 沈宁站在雨中，见李昭迟迟不动兵；心中暗道，大帅又开始冒险了。李昭能不能成功，沈宁心里也没有底。 齐军大营内，阵阵轰鸣的雷声，杨旭迟迟无法入睡，担心这场大雨影响明天的进攻。 杨旭心神不宁，打着伞走出帐篷，看向远处的昭武军营地。但雨夜里能见度太低，什么都看不清。杨旭看了一会，没察觉到异常，又回到了帐篷内。 一刻钟过去了，地道内的水位已没到脚裸。 “传我军令，全军立刻穿过地道，杀往齐军大营，与齐军决战！”李昭终于不再等待，准备放手一搏。 第108章 暴风雨之战(一) 据李昭多日的观察，杨旭治军极严。这点从之前的战斗即可看出，哪怕齐军伤亡惨重，攻势却从未衰减。 即使率兵从背后偷袭，齐军也不一定会立刻崩溃。况且李昭麾下已不到两万士卒，兵力不到杨旭的一半。这也是为什么想等齐景云抵达后，与他一同发动反击。 现在李昭真等不下去了，无论此战多么凶险，必须要打了。 昭武军士卒一个接一个迅速进入地道，因地道里的水位还在不停上涨，杨智在一旁指挥士卒尽快通过。 地道尽头不远处正是齐军大营，已有数千人从地道里走出。 沈宁说的没错，雨夜开战也有好处。众人只能听到暴雨声，此处距齐军大营不到两百步，齐军却仍未发现。 没过多久，已集结一万多名昭武军。李昭担心被提前发现，不等昭武军全部出地道，下令立刻进攻。 昭武军手持长刀，在大雨中奋力奔跑，攻向前方的齐军大营。 之前杨旭为防止营地被夜袭，打算学习李昭，在营地四周挖一道壕沟。但因齐军白天一直在打仗，军中又缺乏青壮，壕沟挖的又浅又窄，昭武军将士轻松跨过壕沟，攻入齐军营地。 站在了望台上的齐军士卒，发现有敌军闯入大营，惊恐万分，拼命大声呼喊。奈何雨声太大，掩盖了他的声音。 当下正值深夜，大部分齐军尚在睡梦中。昭武军士兵迅速闯入一个个帐篷，见人就杀。宋俊已带人摸向主将帐篷，打算干掉杨旭。 李昭见昭武军进展顺利，面色大喜。照这么打下去，即使齐景云没有率兵赶到，昭武军仍能取胜。心中有少许遗憾，要是不下这场雨，直接在齐军营地里放一把大火，熊熊烈焰能将一切烧的干干净净。 正当李昭暗自高兴时，天空一道惊雷。耀眼的电光把大地照得通亮。正在巡视的齐军士卒，顿时看清了营中发生的一切。 不一会，众人耳畔突然传来震耳的鼓声，鼓声越来越响，敲打速度越来越快。 鼓声惊醒了数万齐军，杨旭大惊失色，持刀匆匆走出帐篷，暴雨中能隐隐约听到远处杀声。 虽不知昭武军是从何处杀来，眼下来不及细想这些。杨旭果断道：“传我军令，不得慌乱，不得擅自离营。全军出动，斩杀敌军。等坚守到天亮，敌军自会败退。” 麾下亲兵敲着锣，在营中四处奔走，传达杨旭的命令。齐军士卒纷纷跑出帐篷，和昭武军展开厮杀。 宋俊本想击杀杨旭，中途被齐军发现，一时无法前进。 李昭大呼可惜，偷袭是不成了。急令杨智把剩下的昭武军全部带来，今夜注定要在暴风雨中，和齐军死战到底。 昭武军为此战准备多日，齐军却是仓促应战。即使杨旭拼命稳住军心，仍有士兵心生惶恐。明明兵力多于昭武军，始终无法将昭武军杀退。 除了李昭和沈宁两人，因武艺略有不足，站在一旁观战。其余昭武军将士，全部投入了战斗。 今晚的情形，若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唯有“乱”字最合适。雷声、风声、雨声、杀喊声，全部融合在了一起。 在极低的能见度下，双方士兵只能专注眼前的敌人，导致杨旭难以发挥出兵力优势。 每当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所有人均瞪大眼睛，利用稍纵即逝的白光，仔细看清营中的状况，并进行相应的调整。 一些军中老卒，凭借丰富的经验，逐渐适应了战斗，厮杀旋即变得惨烈起来。 大量鲜红的血液流到地上，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就连浓浓的血腥味，也被狂风吹散，取而代之是雨夜清新的空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当电光照亮夜空，才能看到躺在地上，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是否有斥候联系到齐景云？”李昭紧皱着眉头 “尚未传来消息，雨路湿滑不好走，想必还在路上。”沈宁道。 二人均心中着急，经杨旭的努力，齐军士气有所恢复。昭武军兵力本就不如对方，长久下去，必败无疑。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巨大杀喊声，李昭急忙回头望去，见是刘浩彦率兵赶到。 “见过大帅！末将所部两千余人，听从大帅吩咐。”刘浩彦抱拳道。 李昭心中一喜，立即道：“辛苦了，齐军营地西南一带，我军兵力薄弱，你带兵补上去。” “末将领命！” 刘浩彦没有片刻耽搁，迅速带麾下冲入战场。昭武军见己方来了援兵，士气大振，攻势愈加猛烈。 杨旭见刘浩彦杀到，心情沉重。齐军在汉水附近，还有一处营地，沈天率一万余人驻守在那里，守住齐军的退路。杨旭在昭武军刚杀来时，就派人去联络沈天，让他派兵来援，沈天却一直未到。 他不知道的是，沈天不是不想来，而是被陈哲挡住了。 当齐景云所部距此二十里时，陈哲对齐景云道：“杨旭遇袭，沈天必会相救。若大帅迟迟无法击败杨旭，拖延下去，局势于昭武军不利。且大帅那边兵力不足，无法派兵阻拦沈天。齐将军可带大部继续前进，末将带三千人去拦截沈天，不求获胜，只为将其暂时牵制，使其无法支援杨旭。” 齐景云想了想，同意了该建议。两人很快分兵，齐景云带剩下的一万七千人，加速前往李昭处。 沈天收到杨旭求援的消息，大吃一惊。外面漆黑一片，狂风中夹杂着暴雨，实在不利双方交战。连他也没想到，昭武军竟选在今晚出兵。 没有丝毫迟疑，沈天仅留下一千人看守营地，亲自带一万人去支援杨旭。沈天预感到，此战将是他和昭武军最后的决战。若败了，蜀地和汉中皆将不保。 齐军一路急行，距杨旭营地还有七、八里，经过一处山谷时，被一只昭武军拦住去路。 陈哲也是刚刚抵达此处，匆匆构建阵地，拼命拦截齐军，沈天一时无法前进。 第109章 暴风雨之战(二) 在这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处处暗布杀机，上万名将士倒在了泥水中，永远无法站起。 杨智和当初天泽山大战时一样，脱掉盔甲和上衣，轻装上阵。一边拼命厮杀，一边大喊：“痛快！” 宋俊一心想要斩杀杨旭，不顾其身旁士卒众多，奋力往前冲。战斗中身中一刀，幸好未伤及要害，挥刀仍然凶猛。 刘浩彦、王峰二人，近日来一直养精蓄锐，隐蔽在茂林中，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如今终于等到机会，不再抑制战意，出手又快又狠，招招见血。 齐军中也不乏精兵猛将，昭武军短时间内难以取胜，战斗陷入了单调又血腥的互砍。 李昭死死望着前方战场，表情略有些紧张，说道：“若齐景云无法率兵赶到，我军可否打赢此战？” 沈宁轻轻摇了摇头，“齐军已没有初期的那般慌乱，其兵力仍多于我军。趁着夜黑且下着暴雨，齐军视野受阻，我军勉强可以与之相持。天亮以前，齐将军若再不赶到，末将建议缓缓退兵，全军撤往南郑。” “若撤往南郑，我军是否还有机会。” “齐军死伤绝对在我军之上，已无力攻打南郑。末将大胆推测，此战结束后，沈天不会继续待在汉中，齐军将撤往剑门关，前往蜀地。” 李昭苦笑道：“本帅是安然无事，但石艾可就不好说了。沈天如真去了蜀地，目标必然是石艾。等沈天稳定蜀地后，汇合金陵的援兵，齐军会再次进攻汉中。到那时候，本帅要面对的，或许是十万，甚至二十万大军。区区汉中一地，如何能抵挡？” 沈宁沉默不语，心知李昭说的是实话。 李昭思考片刻，眼神坚毅，斩钉截铁道：“绝不能让齐军退入剑门，一兵一卒都不行，本帅势必要在汉中击败沈天。” 原本李昭不想动用南郑的昭武军，如今不得不用了。对身旁亲兵道：“你速速赶去南郑，让王炎凯把兵带来。还有他之前训练的大批青壮，给他们发兵器。留三千人守南郑...........” 李昭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一名斥候急匆匆赶往这边。 斥候跑的太快，一时没刹住，滑倒在地上。 “发生何事？” 斥候兴奋道：“启禀大帅，齐将军距此处已不到五里，正加速赶来。” 李昭和沈宁对视一眼，二人皆心中狂喜，终于等到了。 此时的战场上，齐军略占上风，但昭武军短期内并不会崩溃，大概率是能等到齐景云。 数里外，沈天预感到杨旭那里情况不妙，却迟迟无法快速前进。因视野有限，他无法判断出陈哲兵力数量。 陈哲和他一样，同样看不清远处情形。于是提前向后方派出斥候，了解后方地形地势，且战且退。若遇有利地势，则停下来正面阻击齐军。一旦察觉守不住，则留下少量兵马。然后其他人快速退到下一个据点，继续拦截齐军。时不时派出小股部队，骚扰齐军后方。 沈天平生第一次，如此痛恨黑夜的暴风雨。花了一个时辰，才仅仅走了三里路。 杨旭这边，虽没等到沈天，心情却已平和下来。厮杀这么久，他基本断定，来袭昭武军的兵力不如齐军。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白日作战，更有利己方。 心中暗喜，李昭不知天高地厚，以汉中一隅，妄图挑战整个齐国，灭亡是注定的。 突然，一名齐军斥候，神色慌张来到他面前，结结巴巴道：“启，启禀杨将军。在下发现，有大批昭武军向此处逼近，数量不下万人。” 杨旭面色猛然巨变，震惊不已。周围一众齐军，皆骇然失色。所有人都清楚，一旦这么多昭武军加入战场，齐军必然会崩溃。 变故发生太快，打了杨旭一个措手不及。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急忙道：“你会不会看错了，有可能是沈将军派来的援兵。” 斥候道：“在下没有看错，确实是昭武军。” “距离此处还有多远？”旁边一名齐军将领问道。 “已不到两里路。” 这个消息对所有齐军将士来讲，简直糟糕至极。 杨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完蛋了！全完了！ “区区两里路，转瞬即到。末将建议立即退兵，趁着天还没亮，应该能撤出一些人。”麾下一齐军将领道。 杨旭情绪失控，瞬间暴怒，“往哪里撤？昭武军岂会放我等离开。这么多将士，一时半会根本撤不出。” 明明预感到了结局，却依旧无能为力，这种心情不是一般的痛苦。 麾下轻叹道：“除了立刻撤军，还能怎么办？当前已无法收复汉中，全军唯有退到汉水河畔，走水路离开汉中。” 杨旭万分不甘，这么多日的苦战，齐军即将迎来胜利，却在最后时刻，一着不慎，局面被昭武军彻底逆转。 “传令，全军向汉水撤退！”杨旭终于说出了，他最不想做的事。 亲兵不停奔走，传达杨旭的命令。 战场上，大部分齐军士卒正在和昭武军战斗，忽然听到撤退的命令，感到莫名其妙。待确认消息属实，顿时无心恋战，纷纷向后方退去。 战场局势风云突变，一些昭武军将士有些懵逼，打着打着，齐军怎么跑了。出于战士的本能，自发的追杀齐军。 当没了斗志，意识到败局已定，齐军很快溃不成军，局势完全倒向了昭武军。 前方昭武军将领一边率兵在背后掩杀，一边迅速将此事禀告给了李昭。 “必然是杨旭发现了齐将军的兵马，估计是要退往汉水畔。”沈宁说道。 李昭点了点头，旋即厉声道：“传令全军，哪怕精疲力尽，也要一直追下去，绝不可放跑齐军。” 不一会，齐景云率兵赶到，见齐军已经溃败，急令麾下追杀齐军。 天色已蒙蒙亮，风停了，下了一夜的大雨，雨势也有所减弱。情况于逃跑的齐军而言，愈加不利。 杨旭狼狈不堪，欲哭无泪，额头上还有一道血痕。自从逃出营后，昭武军乘胜追击，齐军士卒或死或降，他身边仅剩下数千人。 齐景云却不打算放过他，死死跟在其后，疯狂杀戮。 第110章 尘埃落定 陈哲并不知李昭已大胜，还在拼命阻击沈天。其麾下三千兵马，如今已不到千人。 天色渐亮，沈天已逐渐摸清陈哲的底细。齐军大步向前推进，形势于陈哲极其不利。 正在这时，麾下急声道：“陈将军快看后面。” 陈哲转头看向后方，见大量齐军正向这边跑来，人数约有三、四千人。 待其靠近，他察觉到不对劲，这批齐军士卒皆神色慌张，完全不像是要战斗的样子。陈哲很快想明白怎么回事，齐军是在逃命，杨旭肯定是败了。 陈哲兵力不足，士卒疲惫不堪。且前面还要应对沈天，难以挡住杨旭的败军，被迫放开道路，让齐军通过。 沈天见到杨旭后，见其面色惭愧，心中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还剩下多少兵力？”沈天死死看着杨旭。 杨旭脸色惨白，跪地道：“末将无能，麾下仅剩下三千余人。末将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沈天闻言，表情无比阴沉。此战齐军精锐损失惨重，已无力再反击昭武军。沈天万分悔恨，当初没有听从魏弘阳的建议。若全军早日退入了剑门关，不仅能保全主力，也有机会收复成都。 仿佛想到了什么，杨旭急忙道：“昭武军即将杀到，此处不宜久留。末将愿引兵留下殿后，暂时挡住昭武军，沈将军可率余部，经汉水退出汉中。” 沈天表情怪异，叹道：“我会安排其他人殿后，你与我一道撤退。我有一要事，需交给你来办。” 杨旭不再废话，和沈天一同撤退。 没过多久，齐景云和刘浩彦率兵杀到。沈天安排三千齐军阻拦昭武军，皆是沙场老卒，昭武军暂时无法继续追击。 沈天回到汉水畔营地，急令部下组织撤退，又把杨旭叫到军帐内。 沈天把一块白布摆在桌案上，在杨旭惊愕的眼神中，忍着疼痛，用力咬破手指，很快流出鲜红的血液。手指快速在白布上，写下几行字。 杨旭愈加迷惑，不知他要干什么。 待字迹已干，沈天收起白布交给杨旭，说道：“齐国日后或有大难，唯有柱国大将军，方可力挽狂澜。你回到金陵后，第一件事，先去见柳老将军，将这份血书交给他。并告诉老将军，他是晚辈平时最敬佩之人。当初迫于无奈，倒向陛下，望老将军能原谅晚辈。” 杨旭愣了愣，旋即明白沈天要做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沈将军何至于此，即使李昭占了蜀地和汉中，又能如何？我大齐仍有广袤的国土和千万人口，各地驻扎兵马不下五十万，国内也不乏良将。待回到金陵后，仅需数月时间，还可再练出数万精兵。” 沈天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乃无能之人，丢了蜀地和汉中，有何面目再回金陵。李昭为人野心极大，蜀地无法将他填饱，他日必将挥兵东向。朝中尚有不少人轻视李昭，包括陛下，希望我死后，能使其清醒过来。” “末将万难从命，请沈将军与我一道回金陵。”杨旭坚决道。 一名齐军士卒，匆匆闯入帐篷，说道：“启禀将军，刚刚斥候来报，贼军距此已不远，船只已备好，随时可以离开。” 杨旭还想再劝，沈天态度坚定， “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杨旭无奈，跪倒在地，重重向沈天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走出帐篷，登船离去。 杨旭走后没多久，齐景云率兵杀到。闯入沈天的军帐，见沈天坐着桌案旁一动不动，胸前插有一柄利刃。 齐景云走上前去，见沈天已没了呼吸。 对身旁亲兵道：“择一幽静处将其掩埋，不要侮辱其尸身。” “是！” 麾下来报，“营中齐军已全部离开，我军来不及追赶。” “不用追了，此战已经结束了。” 中午的时候，李昭得知沈天自刎，杨旭逃出汉中。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昭武军在付出惨重的伤亡后，终于彻底击垮了齐军。这场仗打了两个多月，能赢下来，实在是不容易。 只要再拿下剑门关，蜀地就会在手上，李昭也将成一方霸主。 因太过于兴奋，当着众将的面，李昭豪言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众将极其配合，一片欢呼叫好。 他们和李昭一样高兴，很多人至今记得李昭先前画的大饼，期望着大饼兑现的那一天。 陈哲最近表现不错，逐渐取得了李昭的信任。很快下令，命其率兵一万，攻打剑门关。 李昭人虽在汉中，心却已飞到了成都。 ..................................................... 自从齐国君臣得知蜀地闯入了昭武军，急令聂义楠率兵五万救援成都。让他没想到的是，齐军被堵在了瞿塘关外。 昭武军将领刘北辰，已于两日前，冒充齐军，偷袭了瞿塘关。 聂义楠心知此关的重要性，率兵强攻，齐军苦战十日，损兵折将，始终无法将其攻克。 见瞿塘关进不了，齐军被迫退兵。想到了在汉中的沈天，他决定先去见见沈天，然后经剑门关进入蜀地。 船队即将抵挡汉中时，与杨旭迎头碰上。从他那里得知齐军在汉中大败，沈天自刎而死，聂义楠大惊失色。 杨旭见他带有数万齐军，心中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说道：“你我两军，合计兵马近五万人。昭武军此战虽胜，伤亡同样不小。我军可突然杀回汉中，李昭大胜后疏于防备，我军或可反败为胜。” 聂义楠犹豫了下，拒绝杨旭的提议，道：“沈将军都无法取胜，更何况你我。还需速速返回金陵，将此事禀告给朝廷。” 杨旭始终无法说服聂义楠，暗自长叹，恐怕回到金陵时，剑门关已沦落敌手。 第111章 魏弘阳之死 石艾占领成都后，尚没来得及做什么，城内豪强踊跃送钱送粮送女人。加上并入的降兵，没过多久，麾下昭武军扩兵到了五万余人。 蜀地大部分城池已归降，只有少部分还在负隅顽抗。昭武军近来四处出击，在蜀地攻城掠地。 南中的邓羽主动来信，表示不敢和昭武军为敌。等李昭来成都后，他将亲自来拜见。 考虑到邓羽手上，各部兵马近两万人，石艾暂时没有进攻南中。一边去信安抚，一边派兵继续监视南中。 让他心烦的是，除了张茗旭，还有其他人劝他脱离李昭，在蜀地自立，这些人多是当地豪强派来的。石艾将这些说客重打一顿，然后下令，不准此类人再进府。 李昭之前在汉中大肆屠杀豪强，甚至满门抄斩，这事让蜀地豪强心生恐惧。他们可以接受石艾，但实在不愿让李昭进入成都。 见说服不了石艾，豪强们派人在城内四处散播谣言，称石艾将在成都自立为王，建立蜀国。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连褚士群、陈禄、马言斌等人都听说了此事。 陈禄不知真假，身上藏着一把短刀，前去询问石艾。 石艾断然否定，根据黑冰台密探送来的情报，找到了幕后黑手。他也有些害怕了，担心日后被李昭误会。为了表明心意，也为了稳定军心，石艾在城内屠戮了三家豪强。此事后，谣言很快被平息。 等处理完这些事后，接下来要做的，唯有尽快攻克剑门关，打通蜀地和汉中的联系。 石艾不知汉中战况如何，如李昭打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如现在是两军僵持中，他也可从剑门出兵汉中，协助李昭进攻齐军。 马言斌给魏弘阳去信，昭武军也派出了使者，希望他能放下武器，并给出了种种许诺。魏弘阳概不理睬，没有回信，也不见使者。 见魏弘阳油盐不进，石艾果断下令马言斌领兵两万，从背后逼近剑门关。而剑门的粮道早已被掐断，没了粮食，守军撑不了多久。 马言斌作为曾经的剑门关守将，熟悉周围的地形地势，昭武军快速推进。之前在剑门的旧部，得知是马言斌领兵，主动率两千齐军来投。 魏弘阳知道此事后，依然毫无投降的打算。 事实上，他现在压力巨大，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每天最多睡两三个时辰。陈哲率兵在正面，日夜不停攻打剑门关；背后还有马言斌的两万昭武军，齐军腹背受敌。 最要命的是，军中粮食不多了。在成都失守后，为了节省粮食，剑门守军每人每天只吃一顿饭。 军中人心浮动，哪怕魏弘阳封锁了沈天战败的消息，仍有不少人察觉了此事。毕竟若沈天的大军还在汉中，陈哲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攻打剑门。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坚强的意志力，包括魏弘阳的妻儿。在他们看来，当前既无粮食，也无援兵，在这种绝境下，有何必要再继续守下去？纷纷劝说魏弘阳，尽快打开剑门关，归顺李昭。 魏弘阳顿起杀心，当众处死数十名军中统领，众人不敢再劝。 让他无奈的是，仍频繁有齐军出关投降。甚至有齐军士兵擅自打开关门，想要引昭武军入内，可惜被提前发现。 关门内，每时每刻，齐军士兵都在煎熬中度过。粮食越来越少了，外面昭武军的攻势愈加凶猛，几乎无人相信剑门关还能守得住。 魏弘阳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叫来了长子魏瀚辰，让他陪自己喝酒。 “父亲，当下局势危急，该说的话，儿子前几天已经说过了。儿子就是不明白，你为何这般固执？”魏瀚辰根本没有饮酒的心情，眼神中充满了焦急。 “忠君报国，仅此而已！”魏弘阳淡淡道。 “在马将军兵败后，父亲一直尽忠职守，多次挡住昭武军。父亲已无愧齐国，更无愧于天子，朝野上下，谁敢指责父亲...........” “嗯，有道理，那就打开剑门关吧。”魏弘阳终于妥协了。 魏瀚辰心中大喜，急忙起身道：“事不宜迟，儿子现在就去开关门。” 魏弘阳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急这一时，最近诸事繁杂，也没时间和你好好聊聊，先陪为父喝几杯。” 魏瀚辰强行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又坐了下来。 “上次听你母亲说，你喜欢成都霍家的嫡次女，有这事吗？” 魏瀚辰愣了愣，现在外面大军压境，谈这些合适吗？难道不该先聊聊，昭武军入关以后的事情。 “是有此事，此女贤惠，善解人意。” “嗯，那就好。”魏弘阳举起酒杯，慢慢饮下，表情平静如水，“你弟弟贪玩，不爱读书，你身为大哥，要多敦促他。” “儿子知道了。” 见魏瀚辰回答敷衍，魏弘阳苦笑道：“罢了，我看你也心不在焉，去打开关门吧。” 魏瀚辰立刻站了起来，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开屋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魏弘阳眼中充满了不舍。 多年前，魏弘阳只是一名下级军官，麾下仅有百人。追随姜宁贤讨伐闵地乱军，那场战斗中，他作战英勇，得到了皇帝的接见。 皇帝赐给他一把短刀，期望他日后能成为齐国的大将军。 从那时起，魏弘阳暗暗发誓，此生此世，必效忠于天子。 从怀中拿出一包粉末，倒入了酒中，慢慢饮下。 魏瀚辰跑到关门下，大喊开关！ 关门处众人，皆面色一喜。不一会，剑门关缓缓打开。 陈哲正打算攻打剑门关，突然见关门打开，里面出来了大批齐军，皆没有携带兵器。 陈哲哈哈大笑，谨慎起见，先派五百名昭武军入内，控制关墙等处，并确定没有埋伏。之后，数千名昭武军涌入了剑门关。 部下请陈哲入关，陈哲刚迈出脚，又退了回来，说道：“速速派人去通知大帅，请大帅先入剑门关。” 第112章 北方战事 李昭得知拿下剑门关时，正在和众人议事。他即将离开汉中，长期待在成都。兵器司等相关人员，也要全部迁往成都。 来人通报陈哲没有入剑门，还在关门外等待李昭。 众人顿时面色微变，心中暗道，陈哲一介降将，能取得大帅的信任，不是没有理由的；有这等政治觉悟，注定前途不可限量。 厅堂内不乏聪明人，有人立刻反应过来，范硕抢先道：“恭喜大帅拿下剑门，大帅果真英雄也，有凌云之壮志。携气吞山河之势，腹纳巴蜀大地。他日必将兵临金陵城下，救齐国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李昭笑了笑，范硕在赞扬他的同时，也隐隐暗示，昭武军伐齐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总不能真对天下人宣称，他就是为了当皇帝，就是想让所有人都臣服他。 李昭咳嗽了两声，淡淡道：“齐国君臣无道，百姓生活日渐艰难，本帅心中不忍，故才起兵伐齐。望诸位能与本帅一道，继续奋勇向前，早日铲除齐国暴君。” “我等誓死忠于大帅！”众人连忙道。 “诸位近来也辛苦了，都回去准备下。两日后，启程去成都。” “是” 李昭突然道：“范硕和邓信留下。” 等其他人离开后，李昭道：“本帅和齐国打了这么久，没太留意魏国的事情。我记得数月前，魏国出兵潼关和河东，目前战况如何？” 邓信道：“正要禀告大帅，邺城节度使孟凯有意称王，魏帝李昆出兵讨伐邺城。本来魏军势如破竹，没曾想，幽州节度使刘泰突然出兵。令其三子刘文俊，率数万幽州铁骑支援孟凯，魏军一时无法攻克邺城。最后三方妥协，孟凯放弃称王，魏军和幽州军主动退兵。” 李昭疑惑道：“独孤凌是关中名将，黄锦云和我交过手，也非庸将。两人联合起来，竟无法击败刘文俊？” 范硕道：“在下在幽州待过数年，据我所知，幽州除了数万步卒，还有七、八万骑兵，实力本身不弱。” 李昭一时沉默，然后冷冷道：“若本帅猜的没错，刘泰是想吞并邺城，继而夺取整个河北。以魏帝李昆的睿智，不可能看不出刘泰的野心。” “大帅猜的没错，魏军此次虽没胜，但也谈不上败，魏军重创了幽州骑兵。刘泰短时间内，已无力攻打邺城。”邓信道，“我军和齐军一样，军中皆是多步卒，少骑兵，在南方作战影响不大。但到了北方，还需训练铁骑。”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不仅是河北，据黑冰台传来的消息，徐州、汴州、淮南，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北方如此混乱，李昭希望李昆能再多活几年。 有的事，以前看不清，他现在明白了，李昆表面上是阻止藩镇节度使称王，实际上是在平衡各方的力量。李昆真正担心的，是某一个藩镇实力过强，吞并其他藩镇，统一了河北或中原。 但李昆毕竟老了，万一哪天驾崩了，太子李佑继位，不一定能稳定住当前的局面。 “不聊这些了，反正暂时也顾不上。”李昭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本帅马上要去成都了，汉中有的人，本帅不太放心。临走前，总要搞个明白。” 邓信道：“大帅说的，可是杨明升？” “正是此人。” 范硕暗道，杨明升之前一直态度不明，没有明确效忠大帅；而大帅手上缺人，需要杨明升的经验和能力，来为百姓重新分配土地，是故没有对他下手。但现在局势发生了变化，昭武军击败了沈天，即将全据蜀地。大帅性格也变得更为强势，已无法继续容忍下去。 “在下听说，杨明升一直想见大帅，有话要对大帅讲。”邓信道。 李昭表情略有些不耐烦，道：“本帅事务繁忙，没空见他。你去替我问问他，是否愿效忠本帅。若是的话，将他放出来，给他安排个职务。若不愿意，你来处理吧。” “是。” “辛苦了，都先下去吧。” “是。” ................................................. 邓信离开厅堂后，立刻去见杨明升。 早前为锻炼邓信和范硕二人，李昭让他们跟在杨明升身前，学习杨明升如何丈量和分配土地。 三人那段时间相处不错，杨明升曾对邓信说过，作为文人，要有风骨，绝不可卑躬屈膝。在内心深处，邓信不太想杀杨明升。遗憾的是，李昭明显失去了耐心。 自从沈天来袭后，李昭对杨明升不太放心，他一直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明生兄，近来过得可好。”邓信微笑着走入屋内。 杨明升淡淡道：“不愁吃不愁穿，有书可读，还算不错。” “大帅过几天要去成都，没法来见你了。”邓信道。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直言即可，莫要绕弯。大帅不打算见我，对吗？” “明升兄，你该明白的。没时间了，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为何要做出选择，莫名其妙。”杨明升怒道。 邓信暗自一声长叹，想不到这杨明升竟如此顽固，这下是真留不住了，正要问他有没有什么遗言。 杨明升话锋一转，斩钉截铁道：“我杨明升一向对大帅是忠心耿耿，麻烦你帮我转告下，我愿为大帅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邓信微微一怔，不是说要有文人风骨吗？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见邓信不说话，杨明升神情略有些着急，“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禀告大帅，我愿意效忠大帅。” 邓信没有理他，默默退了出来。想起年幼读书时，请教过教书先生一个问题，世上何为聪明人？何为蠢人？ 先生说：“古往今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日后，南郑城外，人山人海，众人皆是一脸的兴奋。 李昭在汉中留下了三万兵马，命齐景云驻守柳城，王炎凯继续守南郑。其他人全都随他入蜀。 第113章 李昭入蜀 数万人浩浩荡荡，往剑门关行进。 李昭心情愉快，和张楚宣 、李若涵两女坐在宽敞的马车内，玩着一些小游戏。 当初昭武军还在黑虎岭时，李若晗无法离开黑虎岭。昭武军攻克南郑后，李若晗也无法出城。她一开始奇怪，为什么城门处卫兵会认识她。后来想明白了，从她被带到黑虎岭那一刻起，有的事情，已经是注定的。 抵达剑门关时，陈哲、魏瀚辰等人早已在关门外等待。 李昭走下马车后，众人连忙过来行礼。 “你做的不错，本帅甚是满意。”李昭对陈哲道。 陈哲面色一喜，低头道：“谢大帅，此乃末将分内职责，恭迎大帅入剑门。” 李昭抬头看了看险峻的剑门关，心里颇多感慨。拿下此关，实在是太过艰难。昭武军先前用了各种方法，皆被魏弘阳拒之关外。李昭无奈，只能冒险让石艾绕过剑门，走悬崖峻岭，奇袭蜀地。直到昭武军在汉中击败沈天，石艾在蜀地攻克成都，前后夹击，强攻剑门关；关城内彻底没了粮草和援兵，这才被迫投降。 如今这道险关落到了昭武军手上，毫不夸张的讲，哪怕十几万齐军攻来，李昭也不会太过担心。任命刘浩彦为剑门关守将，率兵一万驻守在此。 李昭看向魏瀚辰，因魏弘阳饮毒酒自尽，魏瀚辰眼里中有哀伤之色，悔恨自己不够了解父亲。 李昭好言安抚一番，承诺不会忘记魏家的贡献。 之后进入剑门关，继续前往成都。 剑门关位于成都平原（四川盆地）北部边缘，在漫长的地质构造运动中，这里形成了大小剑山北坡陡峭、南坡渐缓的单斜构造，周围多是陡峭的巨大崖壁。 进入成都平原后，地势变得平坦，行进速度也快了许多。 李昭望着两侧优美的风景，心中愈加激动，和邓信、范硕等人边走边聊。 “在你们看来，蜀地能否养得起十万大军？” “蜀地常年无战事，城池众多。虽没具体数字，但人口超百万这点是确定的。成都方圆百里，皆是开阔平原，土地肥沃，方便百姓耕种，自然养得起十万大军。”邓信道。 李昭大概算了算，加上汉中，昭武军勉强可扩兵到二十万人。而蜀地和汉中皆是易守难攻之地，只要自己不作死，齐国已奈何不了自己。至于魏国，本身军事压力就很大，估计最近几年也顾不上李昭。 邓信担心李昭又要动兵，劝道：“大帅虽得了蜀地，但蜀地人心未定。且数月来，我军连番征战，将士已疲惫不堪，不宜再动兵戈。大帅应休养生息，安抚人心。” “尤其是南中，当地有十几万蛮夷，动不动就闹事。且南中邓家手上还有不少兵马，大帅需先彻底稳定蜀地。”范硕道。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即使他们不讲这些，昭武军短期内也不会攻齐。 人虽然没到成都，已经有一摊子事在等着他。 据黑冰台所报，石艾麾下兵马已超过五万余人，实力和李昭已不相上下。其中四万人是新招募的，相比李昭，他们更信任石艾。一些当地的蜀人，甚至希望石艾在成都自立称王。 幸亏石艾没有谋反之心，仍忠于李昭，否则问题就严重了。 即使信任石艾，也不能让他继续握有这么多兵力，所有昭武军将士，永远只能听命于一个人。 ................................................. 成都城外十里，石艾及一些军中将领，还有一众蜀地人士，早已等候在此处。 到中午的时候，李昭的帅旗终于出现在远方。 为展现昭武军的实力，最为威武雄壮的一批人被挑了出来，身穿盔甲，腰胯长刀，迈着大步，扬着尘土走来。 李昭一身明光铠，骑着骏马，威风凛凛。 直到众人行礼后，李昭才翻身下马。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说道：“本帅初来蜀地，路上耽误了些，让诸位久等了。” 褚士群连忙道：“大帅入蜀，乃我等荣幸；无论等多久，都来应该的。陈冉无道，祸害蜀地，百姓生活艰难。而大帅英明神武，今迎来大帅，犹如拨开云雾见到青天。我褚家上下，皆愿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陈冉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大喊冤枉。他又不是王景，从没对蜀人做过横征暴敛之事。 江涵微微一愣，上次石艾入成都，也没见褚士群这番姿态，不甘落后，上前一步道：“末将江涵，愿为大帅冲锋陷阵。” 李昭暗道，让你为我打仗，我岂不是昏了头脑。微笑道：“诸位心意，本帅已明了。蜀地自古人才济济，多俊杰之士，日后治理蜀地，也离不开诸位的帮助。” 褚士群听出，李昭暗示会继续重用蜀人，心中一喜。 一些豪强见到李昭后，略有些诧异。听多了李昭的事情，原以为他长相凶狠，没想到竟如此年轻，且看上去颇为和善。 不过豪强没这么蠢，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谁都懂；李昭既然敢霸占齐国的土地，岂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于是纷纷表态，只要李昭需要，随时会为昭武军提供大量钱粮。 李昭皆好言安抚，当前以“稳”为主。即使看谁不爽，也不会这么快动手。 石艾等众人和李昭寒暄后，正要说话。李昭突然拍了拍他肩膀，定定的看着他，笑道：“你这一次，可真是让本帅大吃一惊。没有你，本帅或许赢不了沈天。” 李昭上半句说的是实话，不仅是他，很多昭武军将领也没料到，石艾表现竟如此出色。其优秀的谋略，足以和沈宁相提并论。毫无疑问，石艾是此战的第一功臣。 “大帅过谦了，即使没有末将，大帅也能...........” 话未说完，被李昭打断，“你我之间，无需讲这些奉承之词。有什么话，入城后再说吧。” 第114章 南中 在万人簇拥下，李昭进入了成都，住进了曾经的刺史府，如今的大帅府。 入府邸后，李昭拒绝了所有人的拜访，单独召见石艾。 石艾进屋后，见里面只有李昭一人，心中不免忐忑。前段时间，成都城里到处疯传他要自立为王，不知大帅是不是要谈这事。 “末将见过大帅。”石艾恭敬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先坐下吧。”李昭随意拿起桌上一个水果扔给了石艾，自己也吃了起来，“几个月没见你，感觉变黑了。” 石艾不知李昭何意，说道：“谢大帅关心，末将并未留意到这个。” “那条路不好走吧，和本帅聊聊，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李昭换了个舒服点坐姿，微笑着看向石艾。 一想起那段时间的经历，石艾颇多感慨，曾经数次直面绝望，恐怕此生都忘不了此事，详细讲了路上的艰险。末了，心中一动，说道：“末将建议，重视涪水关的防务，并在悬崖峻岭间设置数道关卡。每道关卡仅需百人，即可轻松阻敌去路。” 李昭听后，稍作沉默，沉声道： “路上死去的数千将士，尸身至今还暴露在荒山野岭，对吗？” “是的。” “本帅将招募当地青壮，让他们去搜寻将士们的尸身。每带回一人，赏银百两。此事无论多么困难，也要一直找下去。” 石艾不免动容，心中有些许感动，没想到大帅不先问防务，反而更关心死去的将士。 “这些人均是忠诚勇敢之士，不该被人们遗忘。本帅将在涪水关附近筑碑，让后人也知道他们的事迹。” 石艾郑重道：“大帅仁德，末将相信，将士们九泉之下，必会感激大帅。” “相比明知危险，仍奋勇向前的将士，本帅所做的这些，不值一提。”李昭谦虚道。 见石艾手中水果已吃的差不多，李昭又扔过去了一个。目光闪烁，问道：“南中那边到底怎么回事？邓羽又是什么情况？” 黑冰台人手不足，多在成都及附近活动，尚没有进入南中。而南中也是昭武军在蜀地，唯一没有控制的地方。 石艾面色一正，说道：“末将从褚士群、韩光远等人那里，得知了南中的情况，方知此事并不简单。” 继续道：“南中郡位于蜀地西南一带，此处山林茂盛。数百年来，一直有各部蛮族在此居住。后来逐渐有汉人进入南中，在那里建造城池。汉人和蛮族之间，生活习俗不同，且因土地之事，频频发生冲突。曾经一度有数万蛮兵冲出了南中，攻打蜀地其他城池。齐国为此震怒，调遣大军镇压蛮族。目前的南中太守邓羽，曾经是驻守在金陵。被姜宁贤派来，打压此处蛮兵。但实际上，真正指挥打仗的不是邓羽，而是其子邓永琪。邓永琪有勇有谋，屡次击败蛮族。迫使蛮族要么归顺，要么逃入深山。” “蛮兵实力如何？”李昭突然问道。 “蛮兵悍勇，但兵器简陋。既无锋利长刀，也无精良盔甲。打仗时，经常赤裸半身，一味的往前冲。齐国之所以无法将其彻底消灭，因山林中多毒虫毒蛇，且瘴气密布。齐军不愿深入山林。”石艾道。 “嗯。” “由于屡次被齐军打败，原本团结的蛮族，渐渐发生了分歧。有的主张坚决抵抗，有的主张和齐军合作，甚至有蛮族开始了汉化。在南中附近有一些小城，住的多是归顺齐国的蛮族。其中实力最强的，首领名叫‘朱帆’。朱帆明面上归顺齐国，但其麾下兵马，只有他才能指挥的动。朱帆从不闹事，不仅帮助齐军打压其他蛮族，还经常向齐国进贡。其衣着已和汉人没什么两样，传闻此人爱读汉人的史书。麾下兵器虽不如齐军精良，但也强过其他蛮族。齐国见朱帆如此听话，于是放过了他。” “蜀地不乏聪明人，难道没人怀疑过朱帆？”李昭疑惑道。 “有的，比方韩光远就认为朱帆不可信，曾经谏言过上一任成都刺史赵恒岭，将其骗到成都，然后杀之！刚传令到南中，又有数万蛮兵闹事，频频袭击汉人。赵恒岭无奈，只能让朱帆继续待在南中，配合当地齐军击退蛮兵。” “就因为这些原因，朱帆始终安然无恙？”李昭不太相信。 “据末将分析，根本原因在于，无论是齐国朝野，还是蜀地人士。从未真正将南中蛮族放在眼里，在其内心深处，向来轻视蛮族。哪怕蛮族闹事，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况且邓永琪确实本事了得，足以震慑蛮族。” 李昭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现在本帅夺了蜀地，南中反应如何？” “邓羽主动给末将送来大量钱粮，并多次来信，表示愿归顺大帅，随时可以来成都拜见大帅。只是从其话语中，隐隐看出，此人希望能长期镇守南中。”石艾道。 “呵呵.........，他把南中当他家了。”李昭冷冷道，“邓永琪和朱帆，现在什么态度。” “邓永琪被其父软禁，态度不明。朱帆有来信过，愿臣服大帅，同样送来了一批金银珠宝。” 李昭思考片刻，道：“你以本帅的名义，给朱帆写封信，暂时将其安抚住。另外再给邓羽去信，让其想个办法，尽快杀了朱帆。” “末将刚才讲的有所疏漏，邓羽不一定会对朱帆动手。” “为何？” “邓羽最爱的小妾，是朱帆的妹妹，为邓羽生下了一子，末将怀疑两者之间，早已暗中勾结。其次，朱帆实力并不弱，邓永琪或许能打赢，邓羽则不一定。”石艾道。 李昭不爽了，“昭武军立刻杀往南中，将邓家和朱帆全部干掉。你估计需多长时间？多少兵力？” “末将支持动武，但不建议立刻动武。若是两军野战，昭武军可一战而定。但南中地形复杂，若蛮兵逃入山林中，昭武军短时间内无法速胜。蜀地和汉中刚刚结束大战，不宜再动兵戈。” 李昭一番深思后，道：“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南中之事，我另有打算。” 石艾缓缓起身，没有立即退下，表情略有些纠结，道：“末将斗胆，敢问大帅入城后，可曾听到一些关于末将的传言。” 第115章 蜀地豪强 李昭见石艾一脸的紧张兮兮，噗嗤一笑，道：“你何必这个表情，本帅清楚你为人如何，你也该知道本帅是什么样的人。难不成，你不信任本帅？” 石艾连忙道：“末将自是信任大帅，只是............” “只是什么？你担心本帅胡思乱想，还是担心有人进谗言。”李昭表情变得严肃，厉声道：“如此粗劣的离间之计，岂能骗得了本帅。你为昭武军立下了赫赫战功，本帅不是凉薄之人，绝不会轻易怀疑或苛刻功臣。此等流言蜚语，本帅压根懒得搭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石艾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感激道：“大帅此言，让末将汗颜。” 李昭眼中精光一闪，道： “你若还是不放心，正好本帅有件大事，别人我不放心，你可愿帮助本帅？” “大帅请讲，末将在所不辞！” “日后我军伐齐，免不了要使用水军。我昭武军多是步卒，不擅水战。只有瞿塘关那边有少量战船和水军，我想让你去打造战船，训练出一支精锐水军，你可愿去？” 石艾果断道：“末将遵命，明日即出发前往瞿塘关。” 李昭笑道：“短期内不会伐齐，不用这么着急。你妻儿刚来成都不久，何不多陪陪家人？” “谢大帅关心，但伐齐一事，事关昭武军大业，绝不可耽搁。”石艾坚持道。 “无论打造战船还是训练水军，皆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你此次去瞿塘关，可以把家人都带上。” “末将遵命！” “下去休息吧。”李昭道。 “是。” 之后不久，李昭叫来了范硕和邓信，交代了一些事情，两人立刻去办。 石艾离开成都的第二天，其麾下五万兵马，被悄然分拆。有的调往了汉中，有的调往了剑门关或其它地方。解决此事后，李昭对军权的把控更为牢固。他仍然信任石艾，但将领手中的权力不能过大，否则早晚会反目成仇。 石艾或许明白，李昭把他调离成都的真正目的，但他不会说破。偶尔装装糊涂，对大家都好。况且李昭给予了他丰厚的待遇，除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光成都城外，就有良田一千多亩。 ................................................... 昭武军在汉中损失了数万人，李昭打算在蜀地再募兵四万。他的底气在于，短时间内，根本不担心钱粮的问题。 蜀地豪强太过于热情，甚至超出了李昭的想象。他们毫不吝啬钱粮，金银珠宝整车整车的送入大帅府。因数目过于庞大，迄今没有统计完。还常常派人来打探，希望将家族女子，嫁入大帅府。 见豪强们如此识趣，李昭也不好对他们动手。暗示蜀地豪强，金银珠宝不用再送了，把家族里的田地，献出六成即可。 李昭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毕竟当初汉中豪强，可是要献出八成的良田。可惜，他还是低估了豪强对土地的欲望。 原本热情似火的豪强，顿时心生不满。无论是成都，或是其他蜀地豪强，暗中聚集家兵，意图不明。有的人还跑去了南中，联络邓羽和朱帆，密谋同时出兵，杀往成都。 有豪强觉得可能打不赢，派人暗杀李昭。大帅府做饭的师傅，也被豪强们收买，打算给李昭饭菜里加点东西，毒死李昭。幸好李昭谨慎，饭前要用银针试毒。 黑冰台很快察觉了豪强的阴谋，李昭心中恼火。随着地盘扩大，他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名声，本不想再大肆杀戮，但没想到这些豪强胆子竟然这么大。他们的一些行为，已经严重超出了李昭的底线。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昭武军作对，他们吸取了汉中豪强的教训。府内家主亲自来到大帅府，献出六成良田的地契，态度极其恭顺。并郑重表示，别说六成，即使是七成土地，他们也乐意献出。对这类人，李昭很是欣赏，重重表扬一番，将他们放入了白名单。 曾经的成都刺史陈冉，在三子陈子弘强烈建议下。献出了八成的财富，包括田地。李昭非常满意，没有杀他。但陈冉不适合再待在成都，留下了其子陈子弘，把陈冉送去了南郑。 有人虽没有密谋造反，但希望李昭能做出一点让步。比方成都的刘氏和陈氏，他们觉得六成的土地有点多了，若献出三成的土地，勉强可以接受。 遗憾的是，他们没有等到任何回复。一场大屠杀，在黑夜中突然爆发。 宋俊、王一贯、陈禄各自带千余兵力，闯入一个个豪强府邸，将府内家兵轻松砍翻，然后进行野蛮又毫无人道的杀戮。 刘氏家主刘德盛，正在书房里教小儿子写字。听到外面杀声，急忙走到屋外。见到府内遍布尸体，大惊失色。心中深深的后悔，不该和李昭讨价还价。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哪怕他跪地乞求，希望能放过他的小儿子，依旧无济于事。刘氏满门，无一幸存。 陈氏家主正在府邸内，辱骂李昭贪婪自私、不得好死。昭武军闯入其府内，将其剁成了肉泥。 这一夜，无数条生命从人间消失。有人恐惧，也有人兴奋。 蜀地豪强势力大为衰落，另一股势力，却在迅速崛起。 陈禄、宋俊等人，比李昭还要激进，恨不得杀光全部的豪强。 豪强们被消灭，他们的土地和财富，总归要有人去继承。毫无疑问，以李昭为首的军功集团，是此事的最大获益方。 第116章 治蜀 这次消灭蜀地豪强，所得到的金银珠宝，毫不夸张的讲，几乎堆积成山，塞满了七八个库房。库房有昭武军将士日夜看守，没有李昭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成都的粮仓很快被填满，多出的粮食送往了汉中或其它地方。 即使所获甚丰，在李昭看来，这些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成都平原的百万亩良田。 蜀地的土地兼并程度，虽比不上曾经的汉中，但豪强们同样贪婪，以至相当数量的蜀地百姓无田可种。之前石艾初入蜀地时，之所以能招募到数万兵马，皆因百姓穷困，无奈下被迫从军。 杨明升目前在汉中闲职，被叫来了成都。以邓信为主，杨明升、陈子弘两人为副，重新分配土地。 李昭很清楚，昭武军上上下下，都非常关心能分到多少田地。一些中高层将领私下聚会时，经常会兴奋的谈论此事。 李昭需要用土地收揽军心，提升将士们的忠诚度和军队战斗力，但也不可能都分给他们。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李昭自然明白。如他要在蜀地站稳脚跟，必须取得蜀地百姓的支持。平民百姓只有安心耕种，正常交税纳粮，昭武军才会有一个稳定的后方。 邓信深知此事重要且繁琐，短时间内无法完成。李昭相信邓信的能力，没给他规定具体时间，让他放手去干，要求只有一个，尽量让大部分人都满意。若最后发现土地不够分了，只需传出风声，李昭相信其他还活着的蜀地豪强，会主动慷慨解囊。 土地之事交给邓信了，李昭目光再次瞄上了南中。前几日已经传令到南中，让邓羽赶来成都，邓羽却迟迟没有来。 李昭很不爽，派出大量黑冰台密探潜入南中，包括那些深山老林里也派去了一些人。 .................................................... 此时的南中，邓羽正在书房内愁眉不展。他最近压力很大，而压力来自多方面。 昭武军势大，凭南中一地，难以与之对抗，邓羽也从未想过要和李昭为敌，但有的事情，导致他无法做出抉择。担心一着不慎，迎来灭顶之灾。 昭武军屠戮蜀地豪强，夺取他们的财富和土地，此事很快传到了南中。 当地豪强皆异常愤怒，在他们看来，祖辈们冒着巨大风险来到了南中，在和蛮族的冲突中死伤惨重，终于积攒了大量财富，凭什么要送给李昭，这还有天理吗？ 于是联合起来给邓羽施压，声明绝不支持昭武军进入南中。 朱帆也给他来信，态度和豪强一样，建议南中表面上臣服李昭，每年向成都进贡钱粮，但绝不能被昭武军控制。 想到这些事，邓羽一声长叹。李昭已多次来信，邀他去成都一见。但如今南中局势复杂，根本不可能离开。邓羽几乎确信，一旦他离开南中，豪强们会立刻造反，事态会完全失控。而他若失去了对南中的控制，在李昭眼里的分量会骤然降低，邓家将彻底失去如今的权势和地位，这是邓羽无法接受的。 至于学李昭屠戮豪强，这事邓羽实在干不出来。况且邓家军队里面，有不少是豪强子弟。如真的这么干了，或许尚未动手，就已被提前发现，搞不好会被豪强反噬。 思来想去，也没好的办法，对亲兵道：“去把永琪带过来。” “是。” 邓永琪很快被带到，没有向父亲行礼，自顾自坐下，一直板着脸。 邓羽也不生气，邓永琪被他软禁这么久，露出这副表情很正常。 “现在南中什么情况，想必你也知道，我家该何去何从，你有什么想法？” 邓永琪冷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么简单的道理，父亲难道不明白。” “你具体说说。”邓羽眉头微皱。 “为今之计，唯有两个办法。其一，屠戮豪强，利用其庞大钱粮，招募士卒，收买蛮兵，再联合朱帆，杀往成都，与李昭决一死战。其二，父亲若不想打，留在南中是死路一条，李昭早晚会对南中下手，应速速离开。瞿塘关和剑门们都走不了，应率兵进入山林，抵达南中以南，再绕道高原，一路向东，穿过大理，回到齐国。” 邓羽听完，沉默不语。邓永琪的想法太过于骇人，尤其是第二条，竟想孤军千里，跋山涉水，返回齐国。那条路上蛮兵众多，岂会这么容易。 邓永琪见其面色纠结，不悦道：“打又不打，逃又不逃，父亲到底想干什么？李昭暂时顾不上南中，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容忍太久，昭武军兵临南中，是迟早的事。” “为父想久镇南中，此事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无一丝一毫的可能，父亲死了这条心吧。”邓永琪不客气道。 邓羽毕竟是他的父亲，邓永琪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叹道：“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 “放弃城池，进入南中南部，等齐军日后收复蜀地，必会重用父亲。” 邓羽脸色难堪，南部全是山林，里面居住大量蛮族；在那种地方待久了，搞不好就变成了野人。况且，谁知道齐军能不能收复蜀地。 正在这时，亲兵来报，李昭寄来了一封信。 邓羽看过信后，面色大喜，将信递给邓永琪，高兴道：“南中无事了，妙哉！” 在信里面，李昭郑重表示，他对南中这等蛮夷之地，一向是毫无兴趣，昭武军从不打算进入。邓家可永镇南中，替他挡住蛮兵。因军中有人反对，希望邓羽能送来一个儿子，久住在成都。并询问邓羽，家中是否有适龄的嫡女，他愿和邓家结亲；李邓两家，永结同好。为示诚意，李昭还送来了十几箱金银珠宝，当做聘礼。 事情就这么算了？邓永琪不太相信，总觉得李昭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父亲还当小心谨慎，以防被李昭欺骗。” 邓羽笑道：“你多虑了，为父岂会相信李昭的片面之词。但起码他展示了心意，说明短期内未有进攻之意。为父打算将你三妹嫁给李昭，两家结为姻亲。如你三妹将来能诞下子嗣，我邓家地位会更加稳固。” 邓永琪还想再劝，邓羽已懒得再听。 第117章 愤怒的姜宁贤 金陵城，皇宫。 齐帝姜宁贤正在翻阅奏折，脸色阴沉，眼中浓浓的怒火，仿佛即将爆发。周围气氛无比压抑，宫人大气不敢喘，就在刚刚，已有三名宫女被处死。 所有奏折，要么谈论蜀地沦陷，要么关于沈天战败一事。 姜宁贤迄今难以相信，齐国损失了十几万大军，却依然无法灭掉昭武军，甚至偌大的蜀地，也沦落李昭之手。 不仅是姜宁贤，齐国朝野上下大部分人，均无法接受此事。 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问题比想象的要严重，齐国被一头恶狼盯上了。 齐国建国百年，遇到过无数次危机，岭南和闵地都发生过叛乱，魏国曾经也大举进攻过汉中，齐国最后都挺过来了。 但唯有这次，敌人更加强大，也更加贪婪。 蜀地和汉中，皆不是岭南或闵地能比得了的，成都也是天下一等的大城。 即使是平庸之人也能看出，夺得了蜀地昭武军，将会拥有更多的兵马。估计要不了一、两年，李昭会再次攻来。其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吞并齐国。 意识到这件事后，无论是大臣还是皇室中人，均又惊又怒。 同时他们也在反思，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除了柳思宏和沈天，谁还该为此事负责。虽然没人敢公开谈论，矛头却隐隐指向了皇帝姜宁贤。蜀地之事，大大影响了姜宁贤的威望。毕竟齐国前几代君王，虽谈不上雄才大略，但起码没有丢失这么多国土。 姜宁贤敏感的察觉到，朝臣对他的强烈不满。 礼部尚书于一正上奏，言朝廷动作缓慢，在李昭击败柳思弘后，应立刻出兵汉中，朝廷却拖延数月，以至于让李昭在汉中站稳脚跟。 御史大夫萧烨上奏，认为朝廷严重低估了李昭的威胁，十万大军根本打不赢，起码要二十万。 姜宁贤看不下去了，狠狠将这些奏折砸落在地。周围宫人见状，吓得跪地不起。心中冷笑，这些人口口声称是朝廷的错，实际上都是在指责他。 “传令，明早大朝，凡五品及以上官员均要参加。” 宫人正要去通知，突然被姜宁贤叫住。 好一会后，姜宁贤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道：“派人去柳府，柳知捷也要参加朝会。” 傍晚，陈府。 管家老黄走进陈晋书房，通知他明日早朝的消息。 陈晋头也不抬，继续整理桌上的书信。随意拿起一封信递给老黄，笑道：“你觉得，若皇帝看到这个，会喜欢吗？” 老黄看后，眼神异样，“皇帝肯定会喜欢的。” “皇帝如今正在发愁，去哪里找替罪羊。既然他找不到，那我来帮他找。” 陈晋淡淡道。 .................................................... 次日，一大早。 众皇室子弟，朝廷大臣，纷纷抵达宫门外。 让所有意外的是，他们竟看到了柱国大将军柳知捷。要知道，柳知捷已有十几年没参加朝会了。 不少人暗暗猜想，难道是因为昭武军一事，陛下打算重新起用柱国将军，让他领兵讨伐李昭。 柳知捷面无表情，懒得猜众人在想什么，无视他人目光，走的不急不慢。 太子姜成主动走上前去，拱手道： “见过老将军，许久未见，老将军风采依旧。” “还行吧，暂时死不了。”柳知捷淡淡道。 察觉对方态度冷淡，姜成一时尴尬，“李贼嚣张，强占我大齐国土。放眼朝野，唯有柱国将军，方可力挽狂澜，剿灭李贼。” “哦，是吗？” 见有数道目光望向这边，姜成心中有些恼火，柳知捷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怪不得父皇要打压他。 陈晋站在附近看见这一幕，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等姜成走后，和柳知捷并肩齐行，陈晋悠悠然道：“在府里喝着小酒，听着小曲，不是挺好的嘛，何必来自寻烦恼。” “皇帝让我来的。” “拿这种话搪塞我？你岂会看不清如今情形。李昭野心勃勃，早晚大军压境。皇帝或许希望你能再活几年，你今天即使不来，也不会把你怎样。” “闲来无事，就当来看看热闹。”柳知捷不冷不热道。 “还真是巧了，今天正好有场好戏，精彩至极。”陈晋笑道。 柳知捷瞥了一眼陈晋，不再言语。 众人进入大殿后，柳知捷理所当然站在最前面一列。 不一会，皇帝姜宁贤走入大殿，坐上龙椅。 众人行礼后，姜宁贤先看向柳知捷，一副关心的样子，说道：“朕已有许久未见到老将军，今日见你身体依旧硬朗，朕也就放心了。” “谢陛下。” 短短的三个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姜宁贤定定看着柳知捷，右手暗地里攥紧了拳头。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今日大朝，所议之事，估计诸位也都知道。李昭狼子野心，使用诡计霸占了蜀地。该如何将其剿灭，诸位都说说吧。”姜宁贤道。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于一正站了出来，说道：“启禀陛下，李昭所谓的昭武军，兵力已超过十万人，且麾下兵器精良。若要将其剿灭，唯有柱国大将军。臣建议，出兵二十万，由柱国大将军领兵，剿灭李昭。” 姜宁贤尚未说话，工部右侍郎陶恒宇突然道：“启禀陛下，出兵虽然重要。但当前有一事，亟待解决。” “何事？” 陶恒宇大声道：“微臣以为，蜀地之失，皆乃太子无道，太子私通昭武军，罪不可赦！恳请陛下，废除姜成太子之位。”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第118章 朝堂风波 此事过于震撼，大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废掉太子，干系重大，涉及朝野方方面面。这一番动荡，必然有人崛起，有人被打压。 几位皇子，虽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心中已泛起波澜。姜成要是不被废，他们哪来的机会。 一些太子党的大臣，又惊又怒，表情不再淡定。为了支持姜成，他们早已得罪了其他皇子。以后新帝继位，他们别说荣华富贵了，性命或许都保不住。 柳知捷现在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陈晋刚才所说的一场好戏。 “一派胡言，荒谬至极！我身为大齐太子，怎会自降身份，勾结李昭，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姜成暴怒，瞪大眼珠，恶狠狠看向陶恒宇。 陈晋作为中书令，同时也是太子姜成的舅舅，太子明面上最大的支持者，不可能保持沉默。 陈晋一副愤怒的表情，拱手道：“启禀陛下，陶侍郎之言过于可笑。太子身为储君，怎会私通李昭。而且以常理分析，这对太子来讲无任何好处。如今大敌当前，陶侍郎不为陛下解忧，反而恶意攻讦太子，其心可诛。” 柳知捷见状，心中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导自演，看陈晋这番表现，竟想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不过这步棋下的好，若太子罪名真的成立，对皇帝来讲，也不是坏事。蜀地失守这样的大事，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姜宁贤肯定不会认错，太子身份尊贵，适合来当这个替罪羊。 姜宁贤面无表情道：“陶卿，你该明白，诬陷太子，是什么样的罪过。” “微臣敢以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若臣有半句谎言，愿撞死在这大殿上。”陶恒宇信誓旦旦道。 姜成怒吼道：“你本就该死！本太子最近两年，从未离开过金陵，压根没见过李昭，怎会和他私通。你这厮尖嘴猴腮，满嘴谎话，一看就是奸臣。”又看向姜宁贤，道：“父皇明鉴，儿臣分得清利害，绝不会做出此等事。” 姜宁贤也觉得姜成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太子府一直有他的眼线，从未听过姜成有联络过李昭；但陶恒宇既然敢公开攻击太子，难道手上真有什么证据？ 其他皇子，及一众大臣，迅速转动大脑，思考这陶恒宇到底是谁的人。印象中此人低调，二皇子姜岩成亲时，此人曾前去贺喜。户部尚书周召鹏小妾生子，此人还送过礼。难不成是二皇子姜岩，指使他这么干的。众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姜岩和周召鹏。 姜岩面色淡定，心中却大呼冤枉，今天这事和他没半点关系。如是舅舅周召鹏策划的，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不提前和他商量。 陶恒宇没让众人等太久，从怀中拿出四、五封书信，在众人诧异目光中，道：“启禀陛下，这些书信，都是太子写给成都刺史陈冉的。太子在信中要求陈冉，不要出兵汉中，禁闭剑门关即可。甚至对陈冉说过，无论朝中如何弹劾他，太子府都可保陈冉安然无恙。敢问太子殿下，若当初陈冉及时出兵汉中，配合柳思宏剿灭了昭武军，李昭岂能像现在这么猖狂。” 说完，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大殿内公开展示信件内容。 姜宁贤看过后，认出是太子的字迹，表情一冷。 姜成脸色苍白，额头已冒出了冷汗。 陈晋焦急道：“启禀陛下，陶侍郎丧心病狂，这些信件必是其伪造的，万万不可相信。” 陶恒宇厉声道：“陈大人，你要知道，你不仅仅是太子的舅舅，还是陛下的臣子，是朝廷的中书令。如此袒护太子，你不觉得不妥吗？至于信件来源，陈冉当年在金陵时，与微臣交好。成都沦陷前，将这些信件寄给了微臣。” 又看向太子，冷冷道：“太子殿下，你敢当着陛下的面，指天发誓，说这些信不是你写的？” 姜成内心感到了恐惧，先前汉中刺史王景是姜宇的人，后来朝廷又派去姜岩的表兄。他本意只是想要打压其他两位皇子，完全没想到，竟然会便宜了李昭。 见姜成一直不说话，姜宁贤失去了耐心，说道： “太子，你告诉朕，这些信是你写的吗？” 在姜宁贤威压下，姜成不敢说谎，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这些信确实是儿臣写的，但儿臣真的没有勾结李昭。” 太子完了！众人脑海快速闪过这个念头。 姜成有没有勾结李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蜀地失陷，姜成确实脱不了干系。 姜宁贤瞬间震怒，狠狠一脚踹向姜成，大骂道：“你这个蠢货，你怎可干出这样的事？你对的起我大齐千万臣民吗？你对的起列祖列宗吗？朕万分悔恨，怎能生出你这样的败类。” “儿臣本意，只是不想帮助姜岩、姜宇，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姜成痛哭流涕。 不少大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姜成。尤其是太子一党，面如死灰。太子明显已失了方寸，这种事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 “姜成失德，乃我大齐的罪人，请陛下尽快废其太子之位。”陶恒宇乘胜追击，明显要将姜成打入深渊。 机会难得，姜岩和姜宇一党的大臣，纷纷站了出来，支持废掉太子。 姜成预感到情况不妙，眼睛通红，杀人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姜岩，声音无比阴森，“呵呵..........，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时机把握的可真好。蜀地刚一失守，就迫不及待对我下手。这一天，恐怕你等了好久吧。” 旋即又看向户部尚书周召鹏，“周尚书，今天这一幕，想必花了你不少心血吧。现在终得偿所愿，是不是很高兴？” 周召鹏眉头微皱，淡淡道：“在下愚钝，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你这个老不死的，继续装下去吧。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哪怕我被废了，姜岩他也当不成太子。”。 姜成情绪已然失控，完全没停下来的意思，对姜宁贤道：“父皇，汉中失守确实和儿臣有关。但姜宇的舅舅王景，在汉中横征暴敛，所贪墨的财物，大部分都送给了姜宇。然后姜宇用它们来收买朝中大臣，培养己方势力。若不是王景，汉中哪来这么多山匪，李昭又如何能迅速崛起？我是有罪，但姜宇同样有罪，他才是汉中祸乱的罪魁祸首。” 所有人都能看出，太子疯了！开始四处咬人了！王景虽然是姜宇的舅舅，但他之所以能成为汉中刺史，是皇帝力排众议，强行任命的。太子这番话，攻击姜宇的同时，也把皇帝牵连进去。 果然，姜宁贤脸色阴沉。 姜宇原本心情大好，正在幻想美好的未来。忽然听到这番针对自己的激烈言论，面色大变，急忙辩解道：“儿臣冤枉，王景的所作所为，儿臣完全不知晓。当年王景去汉中之前，儿臣还特意对他说过，要求他善待汉中百姓。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背着儿臣做出这等恶事。” “哈哈........，你竟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你把这里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吗？”姜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大哥还当慎言，既然做错了事，应该潜心悔过。” “王景的账本在我手里，上面记载很清楚，光是前年二月，就送了你白银二十万两，要不要我让人取来给你看看。” 姜宇心中一沉，正要说话。 “够了！都给朕闭嘴！”姜宁贤突然呵斥道。 姜宁贤心中恼火，他既是皇帝，也是父亲。儿子犯了错，父亲自然脱不了干系。大殿里那些老狐狸，谁知道现在他们心里想的什么。 今天朝堂上所发生的事，已经称得上是丑闻了，撕破了皇室最后一层遮羞布。 大臣们看的目瞪口呆，不是要讨论如何对付李昭吗？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 陈晋站了出来，激动道：“启禀陛下，太子固然有错。但其身为储君，希望能再给他个机会。臣愿以性命担保，太子必能悔过自新。” 姜成感动不已，他都沦落到这般地步，陈晋仍然没有放弃他。 柳知捷瞥了眼陈晋，心中不由感叹，此等演技，可谓出神入化，都快超过他父亲了。哪怕姜宁贤也想不到，陈晋竟会对他的亲外甥下手。 “传旨，姜成失德，为一己之私，致使蜀地沦落敌手。朕若不将其严惩，对不起大齐千万臣民，也对不起列祖列宗。即日起，废除姜成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终生圈进于宗府。”姜宁贤冷冷道。 姜成闻言，犹如晴天霹雳，瘫倒在地上。 姜成心中万分不甘，真的全都是他的错吗？绝不是这样！ 身为嫡长子，从小到大，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日后必会继承帝位。为了配得上那张龙椅，他也曾努力过，通宵达旦的读书，拼命的熟悉政务。为了体察民情，仅带少量随从，多次走访乡野间。 后来发现，这些努力都是徒劳的，几乎毫无意义。 有一双大手，暗中操控着一切。 姜岩、姜宇的势力，在朝中迅速崛起，严重威胁到了姜成，姜宁贤视若无睹。 渐渐的，姜成明白了。他必须卷入朝中的明争暗斗，根本躲不了。一旦败了，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几名士兵走入大殿，打算把姜成拖下去。 姜成迅速起身，从怀中抽出短刀，将其放到自己脖子上。 变故发生太过突然，众人大吃一惊，包括陈晋、柳知捷。 “你想干什么？”姜宁贤瞳孔猛然放大，死死盯着姜成。 “哈哈.........。”姜成仰天大笑，状若疯癫，“父皇你猜啊？” “把刀放下，朕饶你性命。” 用尽全身力气，姜成对着殿内所有人，愤然道：“尔等也是熟读百书，圣人曰，天子当有仁爱之心，体恤万民。在你们看来，眼前的这个皇帝，真的有仁爱之心吗？” 众人心中惊骇不已，姜成竟敢公然抨击皇帝，他疯了吗？ “胡言乱语，速速将他拿下！”姜宁贤厉声道。 “谁敢过来？”姜成毫不犹豫，用锋利刀刃划破左手腕，鲜红的血液洒落一地。 见血了！众人被吓了一跳。陈晋眉头紧皱，他一向自以为很了解姜成，没想到姜成性格竟如此刚烈。 “本太子马上要走了，有的话不吐不快。不是我不想当好这个太子，但我真的没办法。尔等皆非蠢人，皇帝这些年做了什么，尔等难道不清楚吗？”转头看向姜宁贤，姜成不屑道：“儿臣这条命是父皇给的，现在还给你。” “赶紧拦住他！”姜宁贤急声道。 在众人诧异目光中，姜成快速用短刀刺穿脖子，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安静！大殿内死一般的安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住了，姜成就这么死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姜岩、姜宇神色呆滞，心中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姜成不是不能死，但绝不该死在这里。 陈晋快步上前，将姜成尸体搂在怀中，泪流满面。 没有人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原本气势汹汹的陶恒宇，额头已冒出了冷汗。他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参与进来。皇帝死了儿子，怎么可能绕过他。 “退朝。” 姜宁贤声音很小，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见，身旁太监又喊了一遍。 众人心情沉重，没了议事的心情，行礼后缓缓退下。 姜岩即将出殿时，回头望了眼躺在地上的姜成，看到其周围暗红的血液，心情复杂。 陈晋和柳知捷走在队伍最后面，柳知捷淡淡道：“今日得偿所愿，可还开心？” 陈晋面色不悦，没有搭理他。 “姜成此举，你事先可有料到？” “没有！” ................................................ 陶恒宇回府后，去了新纳的小妾那里。 他现在心情忐忑不安，急需美人的安慰。 小妾见其神色慌张，询问发生了何事，陶恒宇简单讲了今天朝堂上的事。 小妾听完，微笑道：“这是我刚泡好的花茶，有安神之效，夫君尝一尝。” 陶恒宇接过杯子，慢慢饮下。 不一会，陶恒宇胸中感到剧痛，在地上来回翻滚，慢慢没了呼吸。 小妾冷笑一声，然后匆匆离开。 第119章 太子之争 大殿内，所有宫人都被撵了出去，只有姜宁贤一人坐在龙椅上，满脸的疲惫不堪。 姜成的尸体刚刚被搬走，地上血迹已被擦拭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直以来，面对朝中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姜宁贤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怎么着都好，这是皇权稳固的重要手段。 但这一次，他心里清楚，他输了！事情明显超出了他的控制。姜成之死，对姜宁贤的威信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姜成在大殿里，肆意抨击姜宁贤，嘲讽他没有仁爱之心，配不上天子之位。满朝大臣，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无一人制止姜成。 姜宁贤对此感到沮丧，心中不免怀疑，难道他真的错了？ 无意中看了眼桌案上的传国玉玺，上面清晰的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将传国玉玺拿在手上，慢慢抚摸着它。 姜宁贤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不对！绝不是这样！朕是天子，朕没有错。哪怕是蜀地失陷，也绝不是朕的错。 身为君王，使用帝王之术稳固皇权，是理所应当的。只有皇权稳固，天下才会太平。 姜宁贤看了眼刚才姜成自刎的地方，心中再无一丝波澜。 唤来一名宫人，让他去把陶恒宇叫来。 不一会，宫人匆匆来报，陶恒宇回府后不久，饮毒自尽而死。死前还留下一封遗书，上面说愧对陛下，唯有以死谢罪。 姜宁贤暗道：下手可真快。但这一切，真的是姜岩谋划的吗？他觉得不太可能。姜岩没这么蠢，很多人都认为陶恒宇是姜岩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姜岩不可能再动手杀人，反而希望陶恒宇能活着。 姜宁贤猜的没错，退朝没多久，周召鹏立刻让府内下人去找陶恒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 夜晚，陈晋书房内。 管家老黄站在一旁道：“陶恒宇小妾已经处理好了，永远不会被人找到。” 陈晋点了点头，“那就好。” 老黄见陈晋脸色不太好，安慰道：“老爷无需太过伤心，姜成是自刎而死，与老爷无关。且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登上皇位。” “罢了！”陈晋一声轻叹， “明天上奏的人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礼部左侍郎已写好了奏折，推举七皇子继太子位。但我还是有些担心，老爷做的这些事，真的能瞒过陛下吗？” “以他的多疑，会怀疑所有人，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我，以及柳知捷、周召鹏等，只需把水搅浑即可。” 陈晋继续道：“彻儿年幼，远离朝野纷争，且他也是嫡子，皇帝没理由不立彻儿为太子。” “老爷为何要将此事，提前告诉柳知捷？”老黄不解道。 “谁都有可能告密，唯独柳知捷不会。” 陈晋面色逐渐凝重，“等彻儿当上太子后，我也能腾出手来，想法解决掉蜀地和汉中的事情。李昭的野心是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妄想吞并齐国。”陈晋希望姜彻日后能得到一个完整的齐国，无法容忍昭武军的存在。 “李昭即使夺了蜀地，也很难再进一步。我齐国仍有广袤的国土，人口上千万，征集到百万大军，也不是不可以。仅金陵城外，南北两大营就有十多万兵力，这还不包括各地的驻军。昭武军虽然有些麻烦，总归是能解决的。” 老黄的想法，和大部分人一样。他们认同李昭的实力，也认同短时间内难以消灭昭武军，但同样自信，两方长久对峙下去，胜利一定属于齐国。 “战争的胜负，不一定取决于兵力多寡。”陈晋仔细看过蜀地和汉中的战报，论单兵作战实力，昭武军并不逊色于齐军。 老黄笑道：“老爷是否忘记了李昭的身份，他可不是平民百姓，他是魏国的皇孙。” 陈晋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用的。魏国一半的兵力都聚集在河洛一带，随时准备应对关东的藩镇，魏帝李昆不可能出兵汉中。” “老爷没明白我的意思，魏国的确暂时不会出兵，但以后就不一定的。魏国除了李昆，还有太子李佑。” 陈晋眼睛一亮，思考片刻后，说道：“此事为时尚早，当前紧要之事，是将彻儿尽快扶上太子的位置。彻儿一日不当上太子，我心中始终难安。” 姜成死后第二天，大量推举新太子的奏章，雪花似的飞入中书省，之后它们又被送到了姜宁贤面前。 姜宁贤打开后，见他们推举太子的人选，要么是姜岩，要么是姜宇，仅有少数人推举的是七皇子姜彻。 “彻儿吗？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姜宁贤喃喃自语，目光深邃。 “吩咐下去，三日后大朝。”姜宁贤道。 “是。”宫人匆匆离去。 陈晋正在中书省翻阅文书，户部尚书周召鹏走到其面前，拱手道：“见过中书令。” “何事？”陈晋淡淡道。 “请问中书令是否有时间，下官想和大人好好聊聊。” 陈晋眉头微皱，定定的看着周召鹏，道：“若是关于太子的人选，不用再说了。有什么话，上奏陛下即可。” “二殿下希望中书令能帮他一个忙，二殿下愿离开金陵，前往岭南，此生不再回金陵。”周召鹏面无表情道。 陈晋心中诧异，有点不太相信，“你和贵妃真的舍得？” “他决心已定，我也无可奈何。” “此事并不容易，还得看陛下的心思。” “相信中书令一定有办法，况且.........。”周召鹏神色异样，“若二殿下不在朝中，对七皇子来讲，也不是坏事。” 陈晋瞳孔微缩，缓缓道：“三日后朝会，若彻儿当上了太子，我会想法促成此事。” “多谢中书令，下官告辞。” 看着周召鹏离开的背影，陈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第120章 陈晋的怒火 到了大朝会这天，众朝臣缓缓走入大殿。 其实齐国的大朝会并不频繁，大部分事情都是皇帝和几个重臣，商议后决定的。 但今天事关重大，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员都有参加。 柳知捷这次没有来，姜宁贤其实有派人去请他，柳知捷推说身体不适，没给姜宁贤面子。 所有人均面色凝重，太子一事，关系自身前途，不可能不上心。 不一会，皇帝走入大殿。 众人行礼后，姜宁贤面无表情道：“成儿不在了，朕心中属实难过。但太子一事，不可拖延，朕心中已经有了太子的人选。” 姜岩面色淡定，姜宇双手却在微微的颤抖，他多么希望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陈晋心中暗道，彻儿终于要当太子了，这辈子，能将彻儿扶上帝位，我也就知足了。 这时，一个宫人走入了大殿，拱手道：“启禀陛下，四殿下姜威，已在殿外等候。” “嗯，让他进来吧。”姜宁贤道。 陈晋脸色苍白，心头猛震，姜威怎会出现在这里？皇帝为什么把他叫来？即使心中隐隐猜到答案，陈晋仍不愿意相信。 四皇子姜威，身着华丽服饰，面带微笑，在所有人诧异目光中，缓缓走入大殿。 “儿臣见过父皇。”姜威拱手道。 “不必多礼。”姜宁贤看向众人，“朕意已决，四皇子姜威，将是我大齐新的太子。”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新太子是姜威。谁都知道，姜威外公是柳知捷，皇帝素来不喜欢姜威，为何要任命他为太子。 陈晋心中满是滔天的怒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深的厌恶姜宁贤。 曾经有人比较过姜宁贤和李昆，说他们二人皆是当代雄主。陈晋却认为，姜宁贤远比不上李昆。 当初若不是李昆继位，关东藩镇早就杀进了潼关，甚至是长安。 魏国朝野虽也有纷争，但激烈程度远比不上齐国。李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提升国力，应对关东藩镇上面。自从李齐、李昭谋反失败，夺嫡之争在魏国朝野基本已消失。 现在齐国丢了蜀地和汉中，国力受到重创。在陈晋看来，立年幼的姜彻为太子，可以减少朝野纷争，将更多精力，用在消灭昭武军上面。 姜宁贤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依然在用帝王之术，挑起朝中纷争，借此稳固皇权。他觉得姜彻年纪太小，斗不过姜岩、姜宇，于是就叫来了姜威，顺便拉拢下柳知捷。 陈晋觉得可笑至极，姜宁贤以为立了姜威，柳知捷就会为他卖命，他太小看柳知捷了。 事实上，陈晋和柳知捷二人，均不喜欢姜威。原因很简单，姜威心术不正。几个年长的皇子里面，陈晋对姜岩印象不错，可惜他是周召鹏的外甥。 姜威有勇无谋，好逞强斗狠，更不是嫡子，根本没资格继承太子之位。 礼部尚书于一正，拱手道：“启禀陛下，自古以来，太子之位，皆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七皇子姜彻身为嫡子，理应被立为太子，望陛下再慎重考虑。” “朕刚才说了，朕意已决。彻儿年幼，少不更事，岂能立为太子。”姜宁贤不为所动。 姜威看向于一正，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太子之事已定，不要再提了。”姜宁贤强行终止了这个话题，又道:“诸位都说说，该如何剿灭李昭，收复蜀地和汉中。” 姜威抢先站了出来，“启禀父皇，儿臣仅需五万兵力，即可剿灭李昭。” “荒谬！五万人怎么可能打赢？你太小看昭武军了。”于一正反驳道。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你怎知昭武军不如齐军精锐？况且蜀地有剑门关和瞿塘关，难以攻入。汉中多山，同样易守难攻。” “兵者诡道也，我自有办法。”姜威自信道。 兵部尚书王卓道：“启禀陛下，兵部商议良久，臣认为如要剿灭李昭，当前有两个办法。其一，速战；派大军强攻瞿塘关，将其攻破后，然后杀入蜀地。其二，缓战；调大军驻守在涪陵(重庆)，夷陵(宜昌)一带，堵住昭武军东进的道路。且大江上，我齐国有战船千艘。一旦昭武军东出，水军可沿江而上，掐断昭武军退路，配合步卒将其歼灭。同时可寻机攻打蜀地，或进入汉中。” “这两种办法，你认可哪一种？” “臣不敢妄言，臣以为陛下应当尽快选一良将，具体怎么打，由前线将领来决定。除此之外，臣建议再招募数万士卒，常驻在武陵(常德)或长沙一带，部分粮草也可囤放在长沙，随时准备支援西面战事。” 姜宁贤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卓还是比较靠谱的。当沈天战败的消息刚传到金陵，王卓立刻开始着手募兵。短短半月时间，兵部已招募了五万新卒。 周召鹏心中一沉，兵部是只管招兵，钱粮问题还需户部来解决。察觉到皇帝在看着他，周召鹏只能站了出来，拱手道：“请陛下放心，户部已在加紧筹集粮草，臣会紧盯此事，绝不会耽误朝廷剿灭昭武军。” 姜宁贤微笑道：“只要我等上下一心，要不了多久，即可灭掉李昭这个恶贼。” 陈晋心中不屑，上下一心？简直是个笑话。 退朝后，陈晋没有去中书省，脸色阴沉回到了府邸。 老黄见状，心中顿生不妙，“莫非太子是其他皇子？” “我本想等彻儿当上太子后，再竭尽全力，帮助其剿灭李昭。但.........”陈晋气愤道：“随他去吧！你去帮我提交辞呈，这中书令我不当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收复蜀地。” 老黄面色微变，陈晋已经当了多年的中书令，因柳知捷被皇帝打压，陈晋一直是百官之首，位高权重，现在竟然要放弃。 一番深思后，老黄道：“老爷是要以退为进？” “或许吧，也暂时避避风头。” 最近金陵城内，因太子之死，闹得沸沸扬扬，黑冰台时刻留意舆论的动向。 杜安也给李昭去信，详细讲述了此事。 李昭暂时顾不上这些，他正在成都接见邓羽的次子邓永智。 第121章 沙盘和治蜀 李昭给邓羽写信没多久，邓羽就把次子邓永智送来了成都。 邓永智入城后，第一时间去拜见李昭。 “在下邓永智，见过大帅。” 李昭面带微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道：“不必多礼，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出发前，家父再三叮嘱，路上不敢有片刻耽搁。能得大帅接见，在下倍感荣幸。”邓永智神色恭谨。 “本帅感受到了邓家的诚意，甚是欣慰。” “父亲另外让我与大帅商议，家妹邓永清，年芳十七，尚未嫁人，长相清秀，家父希望能将其嫁给大帅。” 李昭点了点头，爽快道：“自然是可以，下月十六正是良辰吉日，本帅会提前两三日派人去南中，将令妹迎入成都。” “谢大帅。”邓永智面色一喜。 ........... 两人聊了许久，相谈甚欢。 邓永智离开后，李昭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出来吧。” 屋内屏风后出来一人，此人叫韩林君，是黑冰台一司的司长，目前负责收集南中的情报。 “南中的事情，本帅不想再拖下去了。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派去了这么多人，花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办好了吧。” 韩林君低头道：“南中霍家还在犹豫中，可能担心大帅入城后，行屠戮之事。” “你亲自去趟南中，当面和霍健聊聊。告诉他，本帅耐心有限，机会仅此一次。”李昭面无表情道。 “在下遵命。” “另外那件事呢？” “正要禀告大帅，昨日已经弄好，在下马上派人去取来。”韩林君道。 不一会，数名下人抬着一张桌子，慢慢进入厅堂，动作小心谨慎，唯恐弄坏桌上的东西。 桌子上摆着的，是韩林君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同时聘请了一批能工巧匠，做出来的立体沙盘模型。 此沙盘使用泥土粘合而成，按照一定的比例，把南中的山丘、河流、城池、要塞、路线、树林等，用不同的颜色堆积或勾勒出来。 李昭记得东汉时，名将马援曾以米做山谷，指画山川道路，分析两军形势。但李昭作为现代人，要求做出来的沙盘更为精细，更有利于实战。为此事，黑冰台密探走访了大半个南中，并参考了原本的南中舆图，终于完成了李昭交代的任务。 说来惭愧，他穿越这么久，这副沙盘是迄今唯一搞出来，最贴近曾经世界的东西。这也是没办法，谁让他是学渣呢。李昭最想要的东西，一直是火枪火炮，但无论他如何催促，给出了各种建议，兵器司那边仍然毫无头绪。李昭虽不会放弃，但到底什么时候能搞出来，他心里也没有底。 看着面前这副沙盘，李昭心情大妙。 “这上面，邓羽和朱帆的兵力部署是否准确？” “画圈的地方，皆有敌方兵力部署。但具体兵力多少，数量估计略有些偏差。”韩林君忐忑道。 “凡是参与此物制作人员，无论是来自黑冰台还是民间工匠，皆重赏白银百两。” “多谢大帅。”韩林君喜道。 “你去和杜安商量下，黑冰台里培训一批人，专门负责制作沙盘。日后东征齐国，肯定会用的上。”李昭沉声道。 “是，在下尽快去办。” “下月十六日之前，昭武军将发兵南中，你下去准备吧。” “在下告辞。” .................................................... 李昭入蜀以后，没有立刻称王，自封成都刺史。 昭武军迅速扩充到十三万兵力，且还在继续招募。 邓信和杨明升，一直在忙着分配土地。此事只要办成了，李昭不仅能在蜀地站稳脚跟，蜀地也能慢慢发展起来。 分配田地前，需知道蜀地具体有多少亩可供耕种的土地。因各地豪强均有瞒报，当地记载的数目不一定准确。 邓信和杨明升不辞辛苦，跑了很多地方，重新丈量土地。迄今为止，也仅仅摸清了成都及附近城池的土地数目。 李昭不能让将士们等太久，尽快分到田地，他们也能更专注于训练。 邓信借鉴了之前在汉中的经验，每户家庭按照人口分配田地。有的土地不易耕种，可适当多分配一些。 原成都刺史陈冉三子陈子弘，期间也出了不少力。分配田地之事，有条不紊进行下去。 大量士兵和百姓分到田地后，高兴不已。对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来讲，土地才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 李昭另外预留了三十万亩土地，专门用来军屯。 军心和民心均稳定下来，蜀地才会稳定下来。 有些欢喜有人愁，蜀地豪强迫于武力，虽不敢表达不满，心里肯定不舒服。因他们主动交出了大量田地，李昭也不好再对他们下手。之前已经杀过一波了，剩下这些豪强实力大减，已不可能威胁到昭武军。 为了安抚他们，更是为了发展蜀地商业。李昭和范硕等人商议后，降低了商税和关税等相关税率。针对盐、铁、酒、茶设置了专门的征税办法。 不管什么人，皆必须要交税，哪怕是小商贩，手工业者，城市苦力等人群，也设置有不同的征税比例。 即使有人家庭困难，可以对其适当的减税，但却绝不能不交。 不少人觉得此政策有些苛刻，李昭毫无让步的打算，曾经公开说道：“纳税光荣，逃税可耻。” 在蜀地和汉中，任何偷税漏税的行为，都是绝不允许的，情况严重者直接当众处死。 李昭正打算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替他监管税收情况。 为了蜀地商业更加繁荣，李昭心里盘算着，类似现代的超市、商场之类的，也可以试一试。在任何时代，都不能低估商人的头脑，一旦他们发现有利可图，会迅速参与进来。哪怕失败了，也没多大影响。 正当李昭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时。大帅府收到了汉中将领的联名信，内容很简单，希望李昭尽快称王。 第122章 李昭的心思 李昭看着这封联名信，汉中大部分将领的名字都在上面，除了齐景云、王炎凯等人，还包括一些降将，如刘天明、史牧等。 这已经不是军中将领第一次劝谏他称王，刚进成都时，就有数名将领求见李昭，希望他尽快称王。甚至有人建议他，干脆直接称帝，在蜀地建国。李昭当时拒绝了，表示蜀地人心未定，不宜此时称王。 如今局势基本趋于稳定，众将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李昭断定，要不了多久，蜀地将领也会联名上书。 “不好再压下去了.........”李昭喃喃道。 有下人此时走了进来，道：“启禀大帅，褚大人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褚士群走入屋内，拱手道：“见过大帅。” “不必多礼，何事？” 褚士群将他修改过的茶税征收方案，递给李昭，道：“烦请大帅看下，是否还需再另外修改。” 李昭仔细看了许久，微微点了点头，赞道：“此方案极为详细，本帅暂未发现有什么不妥，辛苦你了。” “在下惭愧，若无家中长子帮助，恐很难做成此事。”褚士群道，眼神异样。 李昭心中一动 ， “本帅记得，他叫褚子清对吗？” “是的。当初石将军奇袭蜀地时，子清就曾说过，大帅此举魄力非凡、出其不意，他日必会兵临金陵城下。” 李昭笑了笑，褚士群的意思太过于明显，考虑到他确实帮了不少的忙，决定给他个面子，“此等英才，本帅倒想见一见，明日中午未时，可让其来大帅府。” 褚士群面色一喜，“多谢大帅。” 等其离开后，李昭去兵器司逛了逛。 如今兵器司，因规模急剧扩大，已不适合再设在城内。李昭专门在城外划了一块地，建立了新的工坊；另安排士卒长期驻扎在附近，保护其安全。 毫不夸张的讲，兵器司的工匠待遇，要远远超过齐国的同行。李昭出手大方，给钱给粮又给地。 李昭自然不是做慈善的，该给的都给了。既然热兵器暂时研发不出来，冷兵器则必须取得进展。 兵器司长刘光远亲自接待，边走边为其介绍最新的兵器。 “大帅请看，这两把长刀，一把是齐军士兵当前所用的，另外一把是兵器司最新打造的。我军的长度略长一些，刀刃也更为锋利。我正在催促工匠，希望将重量再减轻些。” “若重量减轻，是否还会和之前一样坚韧？”李昭问道。 “大帅放心，兵器司所有兵器皆立足于实战。两刀互砍时，绝不会出现刀身断裂的情况。只有反复测试后，兵器司才会大批量制造。”刘光远道。 “不错，很好。” 两人走到数架工弩旁，刘光远道：“大帅请看，此物叫做连弩。这种弩在弩臂的上方装有一个木匣，内装多支弩箭，木匣上的杠杆与弓弦相连，发射完一发之后，拉动杠杆，弓弦被拉开的同时箭支落入箭槽，射手即可再次发射。缺点在于，射程稍短，不如长弓和床弩。在下正在催促工匠对其进行改造，也会研发不同类型的连弩。” “嗯，带我去看看新式盔甲。” “大帅这边请。” 走到一堆盔甲旁，李昭眉头微皱，道：“日后盔甲或士卒着装，皆为黑色。” “是。” 李昭转了一圈，对刘光远工作很满意，当场赏赐了他三百亩良田。 今天之所以来参观兵器司，并非一时兴起。 黑冰台最近来报，齐军有新的动向。涪陵（重庆）和夷陵（宜昌）等地，齐军近来频频增兵，兵力已超过十多万，且还有数万兵马向西调动。齐国各式战船逆流而上，意图不明。 论兵力多寡，昭武军肯定拼不过齐军。若要打赢，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努力。 杜安从金陵传来消息，齐国朝野发生动荡，太子姜成死了，其后台中书令陈晋也已辞官在家。朝野上下，正在商议领兵人选。有的推举柳知捷，有的顺从齐帝心思，推举其他人。 李昭心中鄙视姜宁贤，身为帝王，竟害怕自己的臣子，真是荒谬！ 不过这样也好，对这位闻名已久的齐国名将，李昭也不想和他交手。 如能将柳知捷除掉，自然是好事。王子辰建议使用反间计，正好柳思宏还在昭武军手中，可以利用下。李昭觉得这方法不错，廉颇、李牧等人，虽战功赫赫，依然会被自己人干掉，况且姜宁贤多疑，搞不好真能成功。 ...................................................... 次日，褚子清准时来到大帅府。凑巧李昭不在府内，在正厅等了许久。 李昭回来后，歉意道：“军中琐事缠身，让子清久等了。” 褚子清连忙拱手道：“大帅无需介意，是在下打扰了。” 李昭微微一笑，他今天让褚子清过来，并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看看此人能不能用，如能用，给其安排个职务，权当给褚家一个交代。 “常常听你父亲说，你为人聪慧。今日一见，果真一表人才。”李昭此言半真半假，但褚子清颜值确实不错。 “谢大帅夸赞。”褚子清面色从容。 “本帅正好缺人，子清不妨直言，你想待在成都，还是其他地方。”李昭一会要去和沈宁等将领，商议南中之事，打算结束会话。 “只要能为大帅解忧，在下去哪里都行。” 李昭随口道：“你怎知本帅在忧心何事？” 褚子清沉声道：“恕在下冒昧，在下猜测，大帅之所以不称王，一是因为南中未下；其次，是在犹豫，该直接自立为王？还是由魏帝册封？” 李昭面色微变，看了眼褚子清，淡淡道：“说下去。” “魏帝李昆众皇孙中，尚无一人封王。如大帅一旦被封王，必会震动魏国朝野。这意味着，李昆原谅了大帅之前的所作所为。且昭武军屡战屡胜，一些魏国重臣或许会倒向大帅，支持大帅继承魏国皇位。” “在你看来，本帅该封什么王？” “长安位于关中腹地，关中也被称为秦地，大帅想当秦王！” 第123章 野心 李昭稍作沉默，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事实上，褚子清说的完全正确。哪怕昭武军多数时间是在攻打齐国，但他从没忘记过，有朝有日，杀回长安。 但他不知道的是，雍王李齐曾对原身承诺过。他日一旦坐上龙椅，必封他为秦王。 有的时候，李昭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原来的“李昭”，还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李昭”。两者记忆和性格，已逐渐融合在一起。 陈晋曾评价过李昭，为人贪婪至极。无论是金陵还是长安，李昭都想要。即使将来的某一天，夺取了两座帝都，也不会停止进攻的步伐。 昭武军疯狂扩军，兵器司日夜不停打造各类军械。所做的这一切，真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吗？李昭对外确实是这么宣传的。范硕说的对，无论心中怎么想，总要披上一层“大义”的外套。 入蜀以后，有人劝谏李昭自封蜀王，还有汉王或汉中王，被李昭一一拒绝。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唯有“秦王”才最贴合他的心意。 “本帅之所以没立刻称王，因我父王还在长安圈禁。一想到父王受到的苦难，我身为人子，心中日夜不安。若长安能封我为秦王，或许有机会救出父王。”李昭神色略有些悲伤。 褚子清当然不信这番话，李昭之所以想让李昆来加封他为秦王，完全是因为觊觎魏国的皇位。褚子清心中并不反感，反而更加欣赏；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人，历代开国之君，哪个身上没有污点。在他看来，只有李昭这样的枭雄，才有资格统一天下。 “大帅仁孝，相信雍王爷会理解您的。但恕在下直言，大帅想让魏帝封您为秦王，此事只怕不易。‘秦’字敏感，魏国从未封过秦王。如是汉王或其他王，或许有可能。”褚子清道。 “若本帅派你去一趟长安，请求魏帝加封我为秦王，你敢去吗？”李昭定定看着褚子清。 “在下愿意去。”褚子清毫不犹豫道。 见他没有半点迟疑，李昭暗暗赞许，轻笑道：“你的好意本帅心领了，路途遥远，本帅会派其他人去。你先在本帅身边做个幕僚，等本王.........”李昭轻咳两声，“等本帅称王后，再另外安排你。” “在下誓死效忠大帅。”褚子清重重行了一礼。 他没有问李昭，如李昆不封他秦王怎么办。他很清楚，以李昭的性格，多半会直接自立为王。 次日，李昭唤来了周铭，他上次去过一趟长安，帮李昭讨来了一个汉中刺史。 两人详聊一番，聊的差不多了，周铭正打算回去做准备，突然被李昭叫住。 “你此次去长安，顺便仔细观察下皇帝的状态，看看他身体如何。”李昭目光深邃。 “大帅放心，在下明白。”周铭若有所思。 离开大帅府后，周铭带上随从，当天即启程前往长安。 .................................................... 夜晚，南中霍氏府邸。 家主霍健书房内，两人已谈了许久。 “我已多次向你承诺，大帅允许霍家保留一半的田产和钱财，家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韩林君不悦道。 霍健苦笑道：“韩大人请勿动怒，事关重大，请容我再考虑下，过几天会给大人答复。” 因不愿昭武军进入南中，上次城内一众豪强，联名给邓羽施压，霍家没有参与在内，于是被黑冰台盯上。 “大帅已没多少耐心了，请家主现在就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做此事？” 见韩林君绰绰逼人，霍健不太高兴，“我若擅自打开城门，放昭武军入内。万一昭武军在城内大肆杀戮，我将是南中的罪人。” “昭武军破城无数，从未做过屠城之事，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任大帅。”韩林君冷冷道。 “我还要再想一想。” “这南中城内，有豪强十七家。家主既然不想和我合作，自然有其他人愿意。但愿家主到时不要后悔。” 霍健眉头微皱，“昭武军多次屠戮豪强，我不信有人会和你合作？” “这可不一定吧，若是大帅同意其保留七成的田产，乃至八成。或许他们巴不得和我合作。” “我可将你的谋划，全部告知邓将军，昭武军又如何能进入南中？” “这么说来，你决心已定，要和大帅为敌？”韩林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并无此意，我只是.........” “你真以为邓羽能守住南中，真乃白日做梦！昭武军击败了十几万齐军，邓羽区区一两万人，又算得了什么。”韩林君毫不客气打断霍健的话，继续道：“据统计，霍家满门上下，包括你那刚满两岁的孙子，合计四百一十二人，这个数字没错吧？” 霍健听出韩林君话语中浓浓的威胁之意，心中一沉，道：“你想要干什么？” 韩林君声音无比阴森，“大帅给了你机会，你却给脸不要脸；等全家到了九泉之下，你再去慢慢后悔吧。” 周围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一股浓浓的杀意袭面而来，霍健心中产生了恐惧。 韩林君双手按住桌子，整个身子突然往前压，死死盯着霍健的眼睛，“你见过血流成河是什么样子吗？别急，过几天你就见到了。” 霍健咽了咽口水，他不敢拿全家性命去赌，无奈道：“望大人见谅，刚才是我唐突了，我愿听从大帅的吩咐。” 见霍健终于妥帖，韩林君脸色缓和了许多，与他密聊到深夜。 他刚才没有骗霍健，只要南中豪强服从李昭的统治，允许他们保留一半的田产和钱财。 李昭考虑到，南中蛮族众多，如汉人豪强的势力遭到强力打压，蛮族会趁虚而入，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几日后，李昭收到了黑冰台从南中传回的消息，加速了战争的步伐。这一次，他动用了三万名昭武军，由陈哲为主将，宋俊、韩志远等人为副将，势必要一举解决掉邓羽和朱帆。 第124章 魏帝李昆 当沈天攻打汉中时，魏国朝野大部分人不看好李昭，认为他必败无疑。 随着汉中战事陷入胶着，齐军和昭武军短时间内皆无法击败对方。魏国一些大臣，察觉到了机会，立刻上书朝廷，建议再次出兵汉中。 但当时魏军已在河北和藩镇开战，且昭武军在柳城附近建有关隘，魏军短时间内难以突破。 李昆一番思考后，没有出兵汉中，反而继续向河北增兵。 虽没有动作，并不意味着李昆没有留意汉中战事。 见沈天迟迟无法消灭昭武军，李昆心中产生疑问，为何蜀地齐军如此安静。按理讲，从剑门出兵汉中，配合沈天率兵攻打李昭，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想了好久，始终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得知，石艾绕过了剑门关，走悬崖峻岭，奇袭蜀地，牵制住了蜀地所有齐军。 李昆对此大为惊讶，欣赏李昭的胆识和魄力。 不久后，齐军大败，在汉中和蜀地两处，损失十几万大军，甚至连蜀地也落到了昭武军的手上。消息传到了长安，朝野震惊。 且在地理上，汉中和关中南部接壤。周围崛起了一个新的军事集团，对方是敌是友，暂时难以判断，很难让人不留意此事。 鉴于李昭大魏皇孙的身份，事件影响比想象的要大。 李昆还没表态，民间已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人认为，应把李齐立刻放出来，恢复他皇长子的待遇，以此来笼络李昭。这类人，多是之前雍王府的支持者。 也有人认为，李昭所图甚大，不可不防。发表此类言论的人，基本是东宫的支持者。 .............. 一些有识之士，曾单独和李昆聊过，言李昭雄才大略，又是皇室血脉。隐隐暗示李昆，若李昭继承皇位，对魏国基业来讲，不一定是坏事。 李昆始终保持沉默，不仅仅因为顾虑太子李佑；主要在于李昭一切行为，完全不受魏国控制。 朝廷一直不表态，长安舆论逐渐消停下来。 ................................................. 周铭出发十几日后，终于抵达了长安。吸取上次的教训，随从提前收起了兵器。自报身份后，李昆没有立刻见他，安排一众人暂时住在了驿馆。 大殿内，李昆问道： “你可知李昭让他来干什么？” “蜀地传来消息，近来昭武军诸多将领，频频劝说皇孙称王，或许是因为这事。”赵公公猜测道。 “派人来长安，难道是想让朕封他为王？”李昆笑了笑，“何必如此麻烦，直接自封即可，反正也没人管得了他。” “皇孙可能有其他想法。”赵公公低头道。 李昆当然清楚李昭是什么想法，一声轻叹，表情略有些苦涩，“他始终不死心，一定要得到这把椅子，朕该如何处置呢？” 赵公公默然不语，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李昆内心深处，对李昭并不反感，更多的是赏识。 李昭离开长安后，艰苦创业，打下蜀地，麾下坐拥十多万大军。李昆扪心自问，若换做是他，大概率做不到这些。甚至魏国所有皇子皇孙，都无法做到。 遗憾的是，李昆很难把皇位直接传给李昭。哪怕他做的再好，都无济于事。 李佑当了多年的太子，身边已有一股不小的势力；不少朝中重臣，皆把家族未来放在了李佑身上。若骤然废之，朝野将动荡不堪。 “你去安排吧，明天把他带来，先看看他要说什么。” “老奴遵命。” 周铭来到长安已有多日，始终未获得魏帝接见，日子倒也不无聊。 每天都有各类人主动来拜访，大部分是雍王府曾经的支持者。周铭一一好言安抚，表示李昭从未忘记过他们，等日后回到长安，必会重用他们。 有人希望能去成都，继续留在李昭身边做事，被周铭婉拒。在他看来，若这些人真的对李昭忠心耿耿，当初昭武军攻取南郑时，就应该立刻前往汉中。而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做。 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善意，近几日频频有人在驿馆外挑衅，嘴中污言秽语。周铭不加理睬，关上大门，随他们去。 让周铭意外的是，南宫家的家主南宫哲亲自来拜访。 南宫哲表示，其女对李昭甚是思念，整日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希望周铭和皇帝见面时，能为其女南宫音求情，说服李昆允许她前往成都。 周铭一时有些为难，因为出发前，李昭压根没提过南宫音，他不知道李昭是什么心思，不敢擅自做主。 这一日，宫里传来消息，李昆同意见他。 周铭第二次进入皇宫，看着龙椅上依旧威严的皇帝。与上次不同，心情并不紧张。信心的来源，是他背后十几万的昭武军。 “在下周铭，见过陛下。”周铭拱手道。 李昆开门见山，“说吧，李昭想做什么？” “大帅为我大魏攻下了蜀地，劳苦功高，若不封王，恐将士们不会服气。希望朝廷下旨，封大帅为王。” “一字王还是两字王？”李昆面无表情道。 “自然是一字王。”周铭果断回道。 “想封什么王？” 周铭微微一笑，斩钉截铁道：“昭武军破城无数，只有封秦王，才配的上大帅的赫赫功绩。” 李昆面色微变，竟然是秦王！李昆这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李昭的野心。 赵公公惊讶的看向周铭，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 “呵呵.........。他现在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我魏国从未封过秦王，你可知为什么？”李昆冷冷道。 “在下知道。” 李昆正要说话，忽感喉咙不适，剧烈咳嗽了几声。周铭心中一动，瞳孔微缩，定定的看着龙椅上的皇帝。 第125章 大殿上的交锋 察觉到周铭在一直盯着他，李昆心中不悦，猛然看向周铭，眼中带有杀意。 周铭吓了一跳，立刻低下了头。 李昆冷哼一声，“李昭想当秦王，朕是不会下旨的。他要是不乐意，可以自封为王。” “望陛下再重新考虑下，若朝廷愿意加封大帅为秦王，蜀地和汉中就是魏国的国土。几代帝王都做不到的事情，陛下却做到了。从此以后，陛下也可集中精力对付关东藩镇。” “嗯，你说的有道理。”李昆微微点了点头，一副很认可的样子。 “陛下是同意了？” 李昆微笑道：“你让李昭来趟长安，朕亲自加封他为秦王。” 周铭心中一沉，李昭显然不可能来长安。无情最是帝王家，大概率是有去无回。 “军中事务繁忙，大帅无法脱身，望陛下见谅。” “这就没办法了，若无其他事，你就退下吧。” 周铭没有下去，能被李昭看中，两次出使长安，他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敢问陛下，可曾考虑过以后的事情。比方五年，乃至于十年。” “莫要在朕面前绕圈子。”李昆道。 周铭神情有一丝狠厉，“恕在下直言，多年后，大帅必能灭掉齐国，而魏国依旧不能铲平关东藩镇。陛下扪心自问，以您的雄才大略，尚且无法做到，更何况太子呢。当太子继位后，东面会面对虎视眈眈的关东藩镇。而在南面，还有数十万昭武军，随时准备杀入长安。陛下应当知道，关中平原几乎无险可守。到那时候，太子该怎么办呢？搞不好，会死无丧身之地。” “大胆！狂妄！”赵公公听不下去了，怒斥道：“无知小儿，我大魏兵强马壮，有何所惧。” “在下没有说错，当今天下，强者为尊。且汉中和关中南部接壤，等灭掉齐国后，若昭武军强于魏军，有什么理由不攻打长安。自古以来，狼吃羊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周铭已经放飞自我，什么话都敢讲。 “启禀陛下，此人胡言乱语，老奴请求将其斩首示众。”赵公公道。 李昆却没有动怒，淡淡道：“齐国没有这么好打，齐军仍有数十万兵力和上千艘战船，国内也不乏猛将。你倒是给朕提了个醒，当昭武军主力攻齐时，魏军也可趁机南下攻打汉中，甚至是蜀地。李昭能否自保尚不好说，又拿什么灭齐。朕不相信，以昭武军的实力，能同时和魏齐开战。” 周铭面色微变，李昆继续道：“至于你说昭武军攻打长安，此事就更难了。李昭没有骑兵，关中却有十几万铁骑。平原交战，仅需一万骑兵，即可大破数万步卒。” 皇帝语速不急不慢，有理有据，带有强烈的压迫感。周铭不仅没唬住李昆，反而被说的无言以对。 周铭依然不愿放弃，“倘若魏齐真的联手，我军也可以去联系关东强藩。到时候昭武军北上，关东藩镇西进。魏军两面受敌，如何抵挡？” “李昭不会和关东藩镇联合攻魏，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见李昆如此笃定，周铭疑惑道： “陛下为何会这么认为？” “你去问李昭吧，他会给你答案的。” 眼见此次任务即将失败，周铭打算最后放手一搏，重重行了一礼，神情无比认真，拱手道：“在下理解陛下的顾虑。但陛下应该早就明白了，再这么继续下去，朝廷永远都无法收复关东，这里面原因众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即天下人都不相信朝廷真的能做到，甚至是朝中大臣，也是持同样想法。陛下若真的想收复关东，甚至统一天下，有且只有一个办法。” “说下去。” “不破不立！”周铭斩钉截铁道：“朝廷必须经历一场激烈的动荡，然后才会脱胎换骨，迎来新生。” “说完了吗？”李昆面无表情道。 周铭怔了怔，旋即怒道：“大帅英明神武，麾下精兵猛将，有什么理由不选择大帅？陛下只考虑现在，为什么不考虑将来？” “你可以退下了。” 几名禁军进入大殿，强行把周铭带了下去。 等其走后，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李昆长吐一口气，“他其实没说错，唯有不破不立，才能改变未来。” “但若这么做了，代价过于惨重。”赵公公沉声道。 “是啊！朕即使身为帝王，很多事情，依旧无能为力。”李昆脸上有少许疲惫。 凭心而论，李昭或许比李佑更适合当魏国的皇帝。但李昆心中清楚，李昭可不是什么善茬，一旦继位，李佑难以活命。 一直以来，李昆对外，强势应对关东藩镇，对皇室内部，却始终狠不下心来；哪怕李齐谋反，也没有杀他。为防止皇室出现骨肉相残的事情，严令禁止出现夺嫡之争，此举和姜宁贤完全相反。由于皇帝以身作则，魏国朝野风气，远远强过齐国。 遗憾的是，魏国的敌人太多、太强，外部环境比齐国要糟糕许多。齐国有长江天险，随便北方怎么打。反正有强大的水军，足以将北方势力拦在门外。 魏国却不同，仅仅一个幽州节度使，麾下骑兵、步卒加起来，不低于十五万。李昆上次花了大量精力，重创了幽州军，却无法将其彻底消灭。 邺城、汴州、徐州等藩镇，同样实力强大。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内部绝不能发生动荡，李昆又如何去“不破不立”？ ............................................... 周铭心情很不好，任务失败了，不知回去后该如何向李昭交差。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正当他收拾东西，打算返程时，宫内赵公公来到了他的住处。 赵公公笑道：“你先不用急着走，有几个人明天要跟你一块回去。” 周铭心中冷笑，魏帝不封大帅为王，竟还妄想在成都安插人手。 “陛下免了雍王的罪行，你把他带走吧。” 周铭笑不出来了，脸色变得阴沉。 第126章 雍王府旧部 李齐再一次踏入皇宫大殿，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走出宗府。心中既忐忑又迷茫，不知皇帝为何要见他。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李昆淡淡道。 李齐缓缓起身，依然弓着腰，不敢抬头看皇帝。 见其头发已半白，神态憔悴，早已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李昆心情复杂。 “你养了个好儿子，以一己之力打下了汉中和蜀地，目前麾下拥兵十多万。宗府那种地方，估计你也不愿意继续待下去，明日你去成都吧。” 信息量有点大，李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后，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昆，“父皇莫非在说笑，此事怎么可能呢？昭儿的本事我很了解，虽有些志向，却做事鲁莽。以他的本领，能活下来已是难得，又岂能做出这般壮举。” “朕没心思和你说笑，明天你就可以离开长安了。” 见李昆表情认真，李齐心中震撼，难道这竟是真的。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父皇想让我做什么？是说服昭儿交出蜀地、汉中，归顺大魏？还是说............” “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朕。” 李齐不明所以，抬头看向皇帝。 李昆神情无比严肃，沉声道：“你给朕听清楚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到了成都后，只需安稳度日。不要参与军队的任何事情，无论李昭做什么，都不要去反对他。踏踏实实待在府邸里，余生依旧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齐惊讶的睁大嘴巴，眼眶逐渐湿润，“父皇，我........。” “把朕今天说的话牢记在心里，如今的李昭已不是曾经的李昭。你若再心怀野望，没人能救得了你。” 李齐并没有明白，“李昭已不是曾经的李昭”这话是什么意思，正要继续询问。数名宫人走上前，将他带出了大殿。 一旁的赵公公，暗地里看了眼皇帝。心想，陛下果然还是放不下雍王。担心太子继位后将其杀害，所以才将其送去成都。李昭或许不高兴，但绝做不出弑父这样的事情。 ....................................................... 周铭原打算明天启程回成都，知道李齐会一并随行后，借口身体不舒服，在长安多呆了几天。同时暗中派人先回成都，将这些事情详细禀告给李昭。 李昆不仅放出了李齐，还有李昭的所有兄弟姐妹，包括之前的两个妻妾，南宫音和刘莹莹。 周铭本以为就这样了，哪知道，李齐要去成都的消息，迅速在长安散播开来。不少雍王府曾经的亲信或门客，嚷嚷着要跟着一起去成都。其中一些人，公开宣称李昭年幼，容易被奸人所骗；只有李齐才能稳住蜀地。 李齐起初记得李昆的叮嘱，保持低调。但随着曾经的旧部，频频来拜见，表示依旧忠于他。落魄已旧的雍王府，仿佛一夜间又恢复了曾经的权势，李齐冷却的心逐渐沸腾起来。 周铭很不爽，耍起了无赖，待在长安不走了。不管李齐如何催促，只说身体病了。 这明显是在敷衍他，李齐心中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没有周铭引路，别说剑门关进不去，他连汉中都进不了。 众人迟迟无法动身，心中厌恶周铭。常有人登门，要求他立刻出发，否则后果自负。 周铭依然动也不动，大门一闭，谁也不理，管他外面风和雨。 这一待就是一个月，原本踌躇满志的雍王府旧部，渐渐心灰意冷，李齐身边也少了很多人。 看周铭这架势，仿佛是要在长安定居下去。不仅李齐急了，李昭的那些兄弟姐妹，及南宫音、刘莹莹等人也急了。“迟则生变”的道理谁都明白，万一皇帝改变了心意，再次将众人关押起来，那可就真完了；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没人愿意再回到囚笼中。 有人尝试自行前往汉中，被齐景云拦住。哪怕表明了身份，依旧无济于事。 正当周铭打算继续拖下去的时候，收到了李昭的来信，吩咐他一些事情。 周铭仔细看完后，立刻通知李齐，当天即带人离开了长安。因走的过于仓促，雍王府旧部急匆匆骑马追赶。 李齐兴高采烈，扬言要去蜀地大展宏图。其周围旧部，同样对未来充满憧憬。一路上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周铭心中冷笑，这些蠢人，真的以为能进的了剑门关。 到柳城后，李齐见到了齐景云，知他曾经是雍王府的家兵。本以为齐景云会热情的向他行礼，齐景云却态度冷淡，并把所有雍王府旧部皆聚集到一处。 众人迷惘，周铭冷冷解释道：“诸位要入成都，必须先写两篇文章，以此来证明诸位的才能。第一篇，关于如何辅佐雍王李齐，成就大业。第二篇，自由发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众人顿生不满，他们早就看周铭不爽了；纷纷去向李齐告状，要求严惩周铭。 李齐惊讶的发现，他无法指挥城内的昭武军，齐景云压根不听他的。 众人无奈，只能回去老老实实写文章。周铭为他们准备好了纸和笔，给他们半天的时间。 周铭在等待期间，和齐景云闲聊起来，“我离开甚久，成都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我也不在蜀地，听说成都正在搭建高台，大帅即将称王。”齐景云眼中有一丝兴奋。 “但愿我能来得及赶回去，亲眼目睹盛况。”周铭一声叹息，“此行一无所获，倒是给大帅带回了些麻烦，真是惭愧！” 齐景云轻笑道：“周兄无需太过介意，这些人还没资格给大帅添麻烦，一些投机之辈而已。” 不一会，有人写好了第一篇文章，自信满满交了上去。 周铭看都懒得看，当着他的面，将文章撕成两半，随手扔掉。 此人大怒，“我已想好十条妙策，必能助雍王殿下，成就一番大业，你岂可如何无礼。” “这人是长安派来的间谍，将其关进大牢。”齐景云淡淡道。 周围士卒迅速上前，强行将其拖拽下去。 “这些蠢货容易应付，关键是雍王。他毕竟是大帅的父亲，该如何安置他？”齐景云问道。 “大帅过几天会来南郑一趟，和雍王好好聊聊。要是聊的下去，自然是好事。要是聊不下去，会在南郑城内，为雍王准备一个宽阔的府邸。环境比宗府要好多了，里面有美酒佳人，雍王可安心在此安度晚年。” 第127章 气愤的李齐 一百三十二个人，仅有两人，第一篇文章一字未写。一人叫“刘雨泽”，另一人叫“窦恒洛”。 两人理由一样，他们离开长安，只是为了投靠李昭，成就一番作为，与李齐没有半点关系。 周铭点了点头，终于遇到明白人了。第二篇文章，刘雨泽建议稳住魏国，专心攻齐；窦恒洛认为应尽快组建骑兵，将来必有大用。 “你们两个不用再待在雍王身边，可以先去南郑，大帅日后会接见你们。”周铭道。 两人均心中一喜，重重行了一礼。 李齐愤怒的发现，他身边所有旧部一个都不见了。齐景云解释，这些人皆是长安派来的间谍。把他们关押起来，完全是为了雍王的安全考虑。 李齐还没傻到这种地方，愤然道：“是李昭让你做的吗？” “大帅即将来南郑，请雍王尽快出发。”齐景云没有直接回答他。 “南郑？本王去南郑干什么，不是去成都吗？” “马车已备好，雍王爷莫要耽搁。大帅事务繁忙，切勿让大帅久等。” 见齐景云态度冷淡，一个劲的敦促他尽快出发，李齐愈加生气，骂道：“你曾经只是雍王府区区一名家兵，难道连你的主人是谁都忘记了。养了你这种废物，当初还不如养一条狗。” “父王，不要再为难齐将军了，有什么话，见了兄长再说。”次子李炎劝道。 三子李睿，四子李策，次女李雨青，纷纷劝说李齐冷静。他们比李齐看的要清楚，昭武军只听李昭的话。 长女李云欣是庶出，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没任何反应。她母亲嫁给李齐前已怀有身孕，进府五个月后即生下了李云欣，其长相和李齐完全不像，传言她和李齐没任何血缘关系，故素来为李齐所不喜。 齐景云目光冰冷，“该说的话，末将已经说过了。若雍王再不出发，就别怪末将要动手了。” 李齐恶狠狠瞪着齐景云，一动不动。 齐景云抬起了右手，数十名昭武军士兵，带着浓浓杀气，快步向前，站在李齐面前。 “好，我随你去南郑。”李齐被迫妥协。 两日后，一众人抵达了南郑。 看着这座汉中大城，李齐眼中有一丝贪婪，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周铭安排他住进了曾经的大帅府，让他耐心等待。李齐在南郑等了数日，李昭迟迟没到。他想要到城中看看，却被府邸外士卒拦住。 李齐不由沮丧，他发现当前的处境，和之前在宗府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拘押的条件更好一些。 然而，心中的野望，使得他还是不愿放弃入主成都的美梦。始终认为，李昭年幼，只有他才能稳定大局。 ..................................................... 数日后的傍晚，李昭终于抵达了南郑。南中之战即将打响，明天中午就会回成都。 没有去见李齐，先叫来了周铭。 “见过大帅，没有完成大帅交代的任务，在下心中万分愧疚。”周铭拱手道，一脸的歉意。 李昭并未太在意，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另外哪件事呢？” 周铭以为李昭说的是李齐的事情，“雍王爷他........” “不是这个，我问的是皇帝的身体如何？” 周铭神色一正，道：“据在下观察，魏帝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与我交谈时，偶尔有剧烈咳嗽。其脸上布满皱纹，后背微驼。” “在你看来，皇帝还能活多久？”李昭沉声道。 “其面前桌案上，摆满了奏折。如其继续这么劳顿下去，恐怕撑不了几年。” “具体几年？”李昭继续逼问道。 周铭略有诧异，李昭好像比较关心魏帝的身体，“约莫只有四、五年光景。” 李昭喃喃道：“四、五年时间嘛，倒也够了。” “雍王已在府邸内等待多时，大帅是否要见见他。” “本帅先睡一觉，你去安排下，我明早见他。” 周铭见李昭不是很在意李齐，也不再说什么。 李昭之前急着赶路，身上出了不少汗，打算睡前先去洗个澡。 来到浴房处，有侍女站在门外，见到李昭后，连忙行礼。 “里面有人沐浴？”李昭问道。 “李姑娘在里面。”侍女道。 “我知道了，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 至于是哪位李姑娘，这个重要吗？在李昭看来，南郑所有的人和物，全都是他的。 侍女神色略有些迟疑，却没有说什么。 李昭进入屋内，见一女子赤裸着身子，静静坐在浴桶内，周身散发淡淡的幽香。其双肩肌肤如雪，长发散乱浮在水面上，美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他想起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木桶内女子察觉有人入内，急忙用手护住身子，回头看去，与李昭四目相对。 李昭见该女子有点眼熟，片刻后反应过来，她正是李云欣。 李云欣也认出了李昭，怔了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会后，李云欣见李昭眼神炽热，完全没避开的意思；无奈下，主动打破了屋内的安静，道：“你我是姐弟，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李昭嘴角微翘，走到木桶前，将李云欣身上每一个地方尽收眼底，笑道：“好久不见，姐姐依然如此美丽。我也没做什么，你又何必如此慌张？”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况且，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我并不是亲姐弟。” “即使如此，如果此事传出去，世人恐怕会在背后议论你。你真的要.........。”李云欣神色有些慌张。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第128章 朱帆的野心 次日一早，李昭吃完早饭后，让人去通知李齐等人，到厅堂相见。 李齐入内后，李昭快步上前，一脸的激动，行礼道：“多年不见，儿子对父王甚是思念。今见父王安然无恙，儿子也就放心了。” 李昭本想挤出几滴眼泪，以表示他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努力试了试，始终哭不出来，也就干脆放弃了。 李齐一直绷着脸，这几日的遭遇让他对李昭非常不满。 几个兄弟姐妹，李炎、李睿、李雨青等人，连忙过来向李昭行礼。 “最近军务繁忙，我也是今天刚刚来到南郑，让你们等这么久，我心中属实过意不去。” “此乃小事，我等毫不介意。”二弟李炎连忙道。 “这些年，你们一直在宗府圈禁，想必受了不少的苦。” “大哥历经艰辛，多次与齐军血战，打下汉中、蜀地。与大哥相比，我等受得这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四弟李策道。 这些年的监禁，众人明白了很多事情。李昭本就是雍王嫡长子，更何况如今手握大权，足以左右他们的未来。该说什么话，心里自然清楚。 看向李云欣、李雨青，李昭微笑道：“听说大姐、二妹尚未成亲，我军中不少将领也未成家。二妹相貌出众，精通琴棋书画，可随意挑选；要是有看中的，可找我帮忙。” “谢大哥。”李雨青淡淡一笑，总感觉一些地方不太对劲。 李云欣眼神异样，未说什么。 简单寒暄后，李昭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父王有话要聊。” 众人行礼后，缓缓离开厅堂。不一会，屋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不知父王今后有何打算？”李昭直奔主题。 李齐的心脏怦怦跳，眼中满是对权利的渴望，他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我们毕竟是自家人，父王身体还算不错，可以去成都帮帮你。你若在外出征，父王也可以帮你镇守成都。” 李昭笑了，李齐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一如既往的愚蠢。 “父王年龄大了，为您的身体考虑，我觉得待在南郑比较好。这里有美景美酒美人，父王可尽情享用。” 李齐脸色刷的一变，怒道：“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想囚禁父亲，你不担心天下人议论你吗？” 见李齐如此不识趣，李昭声音冰冷，“父王，当初逼宫失败。我等一并逃出长安，独孤凌在背后追赶。我劝你逃入汉中深山，你心生胆怯，没有听我的，最后被抓了回去。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彻底失败了；此生此世，再无崛起的机会。” “呵呵........，说的大义凛然，你还是担心我夺权对吗？”李齐又气又急，打起了感情牌，“你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半点的苦。无论你想要什么，父王哪次不满足你，你怎可怀疑父王？” 李昭不吃这一套，“儿子已经报答了父王的恩情，如果不是我拼死打下蜀地，你以为你能被放出来。” “你.........。”李齐怒极。 李昭逐渐失去耐心，不愿再继续纠缠下去， “我马上要回成都了，父王火气太大，先在南郑休息几年。李炎、李睿他们几个，我全都带走。你不用担心，如果他们安分守己，这辈子也会平平安安。就说这些了，父王保重，儿子先告辞了。” 说完，李昭走出了厅堂，准备返回成都。李齐不甘心，又追了出来，被士卒拦住。 不出意外的话，李齐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座府邸。 ................................................. 由于李昭多次主动释放善意，南中气氛渐渐不再紧张，邓永琪也被邓羽放了出来。 这日，邓永琪正在城外狩猎时。有手下来报，朱帆在十里外一处凉亭中，想和他聊一聊。 事实上，朱帆和邓家大部分人关系都不错，唯独和邓永琪关系一般。 即使朱帆穿着、言谈举止等，已和汉人没什么两样，邓永琪仍然不信任他，私下里，经常称朱帆是蛮夷。而朱帆同样忌惮邓永琪；论带兵打仗，他从未遇到过比邓永琪还厉害的人。 然而，邓永琪却被石艾击败了。齐军握有兵力优势，依然没打赢。这让朱帆感到一丝恐惧，不敢贸然和昭武军为敌。当李昭入成都后，急忙送去了大量金银珠宝。 邓永琪起初不想见朱帆，但考虑大家都面对同一个敌人。于是改变了主意，打算去听听朱帆要说什么。 两人见面后，朱帆面带微笑，恭敬行礼道：“见过邓将军。” “直说吧，找我来什么事？”邓永琪态度不冷不淡。 “当前局势，已无需我多言。在下想问邓将军，真的相信李昭会一直不出手吗？” “这些废话我不想听，你到底想说什么？” 即使邓永琪态度恶劣，朱帆并未动怒，“在下想将麾下所有兵马，全部交给邓将军统率，与李昭决一死战。” “现在才说这种话，晚了！李昭已在蜀地站稳脚跟，麾下精兵猛将，难以取胜。”邓永琪虽不喜李昭，但也知道昭武军的强大。一想到远在瞿塘关的石艾，更觉取胜机会渺茫。 朱帆摇了摇头，不急不慢道：“现在当然不能出兵，我等需耐心等待机会。” “什么机会？” 朱帆眼中精光一闪，“李昭若要东征攻齐，动用昭武军不会低于十万。到时蜀地兵力空虚，在其激战正酣时，我等.........” 邓永琪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你我两处兵马，再收买一些蛮兵，汇合众豪强的家兵，总兵力将近五万人。由您来统率，直袭成都。”朱帆继续道。 邓永琪陷入沉思，觉得此计划虽有些漏洞，却也是唯一的机会。但他并未完全信任朱帆，“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 朱帆苦笑道：“我也是无奈，李昭性格强势，一旦入主南中，必然容不下我等。”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邓大人估计不愿和李昭为敌，希望将军能说服邓大人。” “嗯，这个我来想办法。” 邓永琪走后，朱帆眼神变得阴鸷，嘴角冷笑。 其长子朱威站在旁边，问道：“父亲，你真打算将兵马都交给邓永琪统领？” “无妨，此人虽精通兵略，但对周围人疏于防备。待攻下成都后，我自有办法夺回兵权。” 南中城，五十里外。 三万昭武军将士，一身黑甲，战意浓浓，借着黑夜的掩护，快速向南中逼近。 第129章 攻城 南中城，太守府邸。 一年轻女子正在梳妆打扮，邓羽 、邓永琪站在其身后。 邓羽道：“明天，李昭会派人来南中迎亲。你嫁到成都后，最好能尽快诞下子嗣，维持好李邓两家的关系。” 邓永清表情苦涩，低头道：“女儿尽力而为，但是..........。” “但是什么？”邓羽不悦道。 “父亲真的相信，李昭会允许你永镇南中？”邓永清素来聪慧，根据李昭过往的所作所为，心中压根不信任李昭。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在施缓兵之计，背后必有图谋。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需尽心服侍好李昭，其他不用管。” “女儿明白。”邓永清无奈道，一双美目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邓永琪见邓永清一身红装，心中隐隐作痛。兄妹间感情甚好，他实在不愿将邓永清嫁给李昭。暗自下了决心，他日必须灭掉李昭。 “迎亲的队伍马上来了，务必招待好他们。”邓羽看向邓永琪。 “是。” 众人正说话时，府内管家匆匆闯了进来，神色无比慌张，气喘吁吁道：“大人，他们来了。” “嗯，知道了。”邓羽以为是李昭派来迎亲的人，并未在意。邓永琪和邓永清，却发现管家表情不太对劲。 “是昭武军在城外。”管家急声道。 “你说李昭派昭武军来迎亲。”邓羽依然没反应过来。 其他两人却听懂了，邓永清脸色苍白。 邓永琪刷的站了起来，又惊又怒，“父亲，你怎么还不明白。李昭背信弃义，根本没打算迎娶三妹，昭武军杀来了！” 邓羽神色剧变，旋即跑出屋子。 父子二人，立刻骑马赶到城门处。登上城墙后，见城外乌压压一片。 数万昭武军将士，列队整齐，阵中异常的安静；腰间长刀虽尚未出鞘，却已散发惊人的杀气。 一百多台大型床弩，摆在阵列最前面。周围弩兵，正有条不紊为其装上箭矢。 “李昭这个恶贼，毫无信誉可讲。”邓羽暴怒，眼睛气的通红。 “说这些已无意义，当下唯有竭力守城，昭武军短时间内，也难以攻克南中城。”邓永琪道。 因南中蛮族众多，为了挡住蛮兵，城墙建的又高又厚。虽比不上成都，却是称得上是一座坚城。 “派人去联系朱帆，然后再聚集蛮兵，和昭武军死战到底。”邓羽心中恨透了李昭，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我马上去办。” “万万不可！”邓永清紧跟在两人后面，刚刚爬上城墙，听到二人的谈话，连忙出声制止。 “为何不可？”邓羽眉头紧皱。 邓永清跪在地上，眼中含有泪水，“父亲，兄长。从成都到南中，路程超百里。我等事先却没收到任何预警，以至于敌军悄然杀到城下；很明显，李昭为此战筹谋良久。若负隅顽抗，我恐邓家将有灭门之祸。” 她说的这些，邓永琪早已想到。但直接就这么降了，邓羽和邓永琪皆难以接受。 “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来人！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邓羽厉声道。 霍氏家主霍健，站在他们不远处；见邓羽没投降的打算，心中一叹。 全军已准备完毕，陈哲却没有立刻出击；直到城墙上站的士卒越来越多，下令弓弩手攻击。 密密麻麻的箭雨，疾速射向城墙上。 邓永琪急令举盾或躲闪，然，箭雨比想象的要猛烈。一波接着一波，一直没有停下。时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不起。 除了攻击城墙上的士兵，床弩射出的巨箭射程更远，大量箭矢也射入了城内。 为了给予敌军更大的杀伤，一半的抛石车投掷巨石，另一半投掷火油罐。 盾牌防不住巨石，更防不住烈焰。有士卒被砸的头破血流，脑浆流了出来；也有人身上着火，嘴中发出痛苦的嚎叫，在地上来回翻滚，期望扑灭火势。 邓永琪不甘心被动挨打，下令弓弩手反击，却被昭武军强力压制。 邓羽和大部分人一样，躲在墙角，以防被砸中。心中惊骇，粗略估计下，守军死伤已超百人。这种情况下，昭武军仍没有攀爬城墙，只是一味的远程攻击。邓永清刚才说的没错，如此巨量的箭矢，李昭果然是谋划已久。 “陈将军，可以停下了吧，光靠弓弩和抛石车，也拿不下南中城。”宋俊淡淡道。陈哲曾经只是一名降将，如今却在他之上，心中有些许不满。 “宋将军莫急，再等等。”陈哲微笑道。 在箭矢的掩护下，昭武军步卒扛着云梯，快速向城墙逼近。 箭阵停下后，步卒立刻沿着云梯，向墙上爬去。 因此战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城墙上没有备齐火油、金汤等物。且由于刚才的猛烈攻击，墙上守军并不多；已有近百名昭武军士兵，顺利登上城墙。 邓永琪见状大急，连忙指挥城内士卒登上城墙，与昭武军厮杀起来。双方短兵交接，皆狠狠砍向对方。 “两位将军，还在等什么？”陈哲道。 韩志远、宋俊未有耽搁，立刻率麾下攻去。 宋俊见邓永琪挥刀迅速且凶狠，持刀迎了上去。两人交手十几招，宋俊心中一沉，托大了，对手实力比他强悍；两人再打下去，恐怕会死于对方刀下。周围昭武军数量少于守军，也不具备群殴的条件。 咬咬牙，宋俊又撑了十几招。幸好韩志远发现他处境不妙，与他一同对抗邓永琪。 邓永琪认识韩志远，骂道：“亏你读过圣贤书，竟不顾廉耻，以身侍贼。” “我已竭尽所能，成都依然失守，非我之过。”韩志远反驳道。 城内大量守军登上城墙，城门处士兵不到百人；霍健率领三百名家兵，悄悄靠向城门。 第130章 破城 城墙上昭武军攻势猛烈，邓永琪意识到，必须趁昭武军立足未稳，尽快将其赶下城墙。 城内还有一万多士卒，邓永琪摆脱了宋俊和韩志远的纠缠，不停抽调兵力支援城墙上的战斗。 霍健带领家兵来到城门处，心一横，率领家兵攻去，期望打开城门，放昭武军入城。 城门处守军本就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见霍氏家兵攻来，一边竭力阻拦，一边派人通知不远处的邓羽。 霍健低估了城内守军的战斗力，哪怕占据兵力优势，依然迟迟无法打开城门。心中万分焦急，若再不打开城门，等城内其它兵马赶到，他必死无疑。亲自带兵冲杀，拼命向前推进。 邓羽得知消息后，一路快跑，率数百士兵赶往城门处。 赶到后，庆幸的是，城门还在南中守军的控制中。 霍健看到邓羽，心中一沉，完了！没想到邓羽来的这么快，他不仅没法打开城门，这次霍家满门都难以幸免。 此时，城内的另一家豪强高氏，家主高轩也带家兵赶到。 霍健内心充满了绝望，高轩向来坚决反对昭武军入南中，也绝不会放过他。 两人立刻指挥兵马攻向霍氏家兵，霍健兵力处于劣势，节节败退，即将崩溃。 高轩冷冷道：“霍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败类，竟想放昭武军入城；李昭之前屠戮豪强，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又对邓羽道：“大人，我建议将霍家满门抄斩，其府内钱粮全部用于训练青壮，协助守城。” 邓羽极其恼火，“霍家上下，府内男子全部杀光，女子卖去妓馆。” 霍健深深的后悔，不该和韩林君勾结，以至给霍家带来灭顶之灾。放弃了抵抗，跪地磕头求饶，额头都磕出了血，“求求大人，家中嫡孙年幼，希望能留他一条性命。” “这全是你自找的，等你下了地狱，再去反省吧。”高轩眼冒寒光，抽出长刀，准备结束霍健的性命。 突然，高轩仿佛看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神色惊讶，指着城墙道：“那个是什么？” 邓羽不明所以，看向高轩所指的方向，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心中正感奇怪，浑然没注意高轩已来到他面前。 刚转过身，一柄长刀迅速划过他的脖子。 邓羽直直的倒在了地上，眼睛却没有闭上；临死前的那一刻，依然想不明白，高轩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一向厌恶李昭吗？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跪在地上的霍健惊呆了，邓羽死了！竟然是高轩动的手。 霍健后背发凉，想明白了很多事。哪怕他向韩林君发誓过，绝不会背叛，仍未获得对方完全的信任，高轩才是韩林君真正的杀招！霍健从未见过李昭，却莫名对李昭感到一丝恐惧。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和我一起打开城门。”高轩急声道，“要是邓永琪过来了，你我都得死。” 霍健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两家合力，向城门处快速推进。 情况风云突变，邓羽之死，严重影响了守军的士气。虽还在阻拦，但手上动作，却没有先前那般果断。所有守军心里，皆有不好的预感。 城外的陈哲，先前已得到黑冰台的消息，死死盯着城门，随时准备杀入城。 城墙上，邓永琪正在和昭武军激烈厮杀，盔甲已被染红。亲兵来到其身前，告知刚才发生的事。 听到父亲被杀，邓永琪怔了怔，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若不是亲兵守护，差点被昭武军士卒砍中。 惊讶！伤心！愤怒！ 各种情绪相继涌上邓永琪心头，泪水夺眶而出，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不顾城墙上还在战斗，迅速走下城墙。 城门处，两家终于攻到城门的位置，即将打开城门。 高轩看到邓永琪正在疾速赶往这边，吼道：“快！快点打开城门。” 霍健感受到邓永琪浓浓杀意，被吓懵了，一时手忙脚乱。 “滚一边去，让我来！”高轩将霍健踢开，亲自打开城门。 陈哲见城门缓缓打开，心中大喜，带兵冲了过去。刹那间，昭武军蜂拥而入。 城墙上守军发现昭武军已入城，再也无心战斗，纷纷四散逃命，或死或降。 “奇怪了，城门怎么突然打开了？”宋俊不解道。 韩志远笑道：“何必纠结这个，反正赢了就好。” 城内街道上，邓永琪被团团围住。 “大帅一向爱才，邓将军若愿意投降，大帅必会重用你。”陈哲劝道。 邓永琪毫无投降打算，咬牙切齿道：“李昭先是使诈欺骗我父亲，又指示人偷袭，将其杀害。此仇若不报，枉为人子！” “此言可笑至极，如南中早点归顺，昭武军岂会出兵。况且战场之事，本身就是尔虞我诈。邓家既然不愿交出南中，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陈哲毫不客气反驳道。 说完，也不再留手，周围昭武军同时杀去。 邓永琪孤身一人，哪怕身着精良盔甲，依然无法抵挡，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邓羽和邓永琪完了，邓家还有其他人活着。因邓家和李昭已结下死仇，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宋俊亲自带人攻入邓家府邸，无论男女，见人就杀。 邓永清花容失色，数名士卒持刀向她冲去。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她早上还在和家人一起用餐，几个时辰后，已家破人亡。 “你们不能杀我，我和大帅已定下婚约。”邓永清声音颤抖道。 宋俊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邓永清见士卒仍在向她逼近，情急下，拿出一张纸，大声道：“你们仔细看看，这是大帅送来的婚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愿意娶我为妻，家父也已经同意了。我既然是大帅的妻子，你们要是杀了我，等同谋反。” “谋反”二字过于敏感，宋俊犹豫了，一番思考后，最终没有杀她；暂时将其关押起来，交由李昭处置。 城内的其他豪强，得知昭武军已入城，态度瞬间转变。纷纷向陈哲哭诉，邓氏父子残暴不仁，祸害百姓，他们日思夜想盼着昭武军早点来。为表诚意，主动送来了大批钱粮。 陈哲一一笑纳，全军仅休息半日，留宋俊率五千人守城，昭武军继续向朱帆杀去！ 第131章 愤怒的朱帆 南中地域广阔，基本是由三股势力组成。邓羽为首的汉人势力，占据南中的北部，那里地势平坦，适合庄稼耕种。 在南中的南部，山峦交错，草木茂盛，瘴气弥漫；是蛮族居住的地方，汉人很少踏足这里。 朱帆为首的蛮族汉化势力，居住在中部。他在山林中建了一座城，建好后请邓羽来为其命名，邓羽称其为“新夷”城。 新夷城规模并不大，城墙矮小，城中人口也不多。朱帆曾想要将其大规模扩建，遭到邓永琪强烈反对，朱帆被迫暂时放弃。 随着昭武军进入蜀地，朱帆感觉到一丝危机感，经过邓羽的同意，已开始重建新夷城。按照目前进度，再过半年时间，新的新夷城将会建成，城中可容纳至少两万兵马。 建好后，以此城为根基，大举吸纳山林中各部蛮族，朱帆实力将进一步增强。 即使如此，一座城仍然装不下朱帆的野心。他想要整个南中，甚至整个蜀地。 见昭武军始终没有进入南中，朱帆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一边建筑新城，一边逐步扩充兵力。 朱帆本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然而，天不遂人愿。 部下从北面带来噩耗，该死的昭武军杀来了！ 邓永琪战死了，朱帆对此震惊不已。他很清楚邓永琪的本事，竟然连两个时辰都没撑到，城池即被昭武军攻破。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长子朱威眼神恐惧， “还能怎么办，要么弃城而走，退入山林；要么和昭武军决一死战。”朱帆怒道。 朱帆来回踱步，迟迟下不了决心，心中恨透了李昭。如今他被盯上，很难再有机会从容发展。 直觉上，朱帆认为打不赢，想要一走了之，遁入山林。但他为新夷城倾注了不少心血，如这次逃走了，多年的努力将化为乌有，以后很难再有机会杀回来。 “父亲，若再不下决定。一旦新夷城被围，想走都走不了。”朱威急道。 “闭嘴！” 一番深思后，朱帆厉声道：“召集所有兵马，死守新夷城。另外，立刻派人去山林中，联络蛮兵；告诉他们，只要能助我击退昭武军，我愿让出新夷城。” 朱威咽了咽口水，“父亲，你真的要打这一仗？” “李昭欺人太甚，我已被逼上绝路。除了殊死一战，别无选择。”朱帆眼中满是对李昭的恨意。 “但若输了怎么办？” 朱帆暴怒，“山林中遍地飞禽走兽、毒虫毒蛇，其它什么都没有；你真的能忍耐下去？” 朱威连忙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了汉人的奢侈生活，根本受不了山林中的穷苦。 “儿子立刻安排人去联络。” “快一点！” 陈哲在行军路上，得知朱帆没有逃入深林，心中松了一口气。 黑冰台之前制作沙盘时，南中以南的大片区域，并没有在沙盘上体现出来。 那里地形复杂，草木比汉中还要茂盛。陈哲一向谨慎小心，若不太大把握，绝不会冒险进入。 昭武军穿过山谷、河流，快速向新夷城逼近。 有斥候来报，大量蛮兵在向新夷城靠拢。 “末将建议放慢行军速度，给足蛮兵聚集的时间。”韩志远道。 “你的意思是，聚而歼之，一战而定？” “正是如此！” 陈哲点了点头，下令全军停下来休息。直到两个时辰后，才不急不慢前往新夷城。 新夷城外，蛮族统领雍喆已率一万多蛮兵赶到。 此人原本不叫雍喆，受蛮族汉化影响，起了个汉名。 “为何这么点人？”朱帆不满道。 “你我两军合计，已超三万人，何惧区区昭武军？”雍喆毫不在意道。 朱帆摇了摇头，“还是不够！我再送你几十车粮食，你立刻去聚集更多的部众。这一战，你我皆败不起。” “那昭武军真有这么强？”雍喆不太相信。 “邓永琪死了！”朱帆脸色阴沉。 雍喆瞪大眼睛，心中一沉，“我会尽力而为！但你也知道，林中部落也不是都听我的，如他们不愿意来，我也没办法。” “你告诉他们，唇亡齿寒；我若败了，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待雍喆离开后，朱帆依旧不放心，对朱威道：“城中无论老弱妇孺，皆发放兵器，全部参战！” “是！我马上去办。” ...................................................... 陈哲距新夷城还有五里的时候，得到消息，朱帆死守新夷城，城外约还有两万多蛮兵。 “有这么多蛮兵在城外，我军无法专心攻城，不如先击败蛮兵，然后再攻城。”韩志远提议道。 “好！” 两刻钟后，昭武军兵临新夷城。 朱帆站在城墙上，神情紧张。即使尚未开打，看到昭武军全员黑甲，士气高昂，心知今日必是场苦战。 陈哲第一次见到蛮兵，略有些诧异。见不少蛮兵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的是兽皮，手中兵器多是长矛，仅有少数人持刀。 “他们胯下坐着的，此物莫非是叫大象？”陈哲好奇道。 “是的。” “怎会如此庞大！”陈哲惊叹道。 韩志远笑道：“只是看着吓人，畜生毕竟是畜生，以火攻之，其必心生恐惧。” 在昭武军对面，曲桑和雍喆皆率有一万多蛮兵。 与兴奋的雍喆不同，曲桑见到昭武军后，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为了钱粮来到新夷城。但现在也来不及退兵，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新夷城仅有一处城门，我率兵五千，牵制住朱帆，使其无法干涉城外战事，你放手去打吧！”陈哲道。 “末将遵命！” 陈哲定定看着韩志远，眼神异样，“你我先前皆是降将，应当明白，一旦败了，恐怕再无崛起的机会。” 韩志远战意浓浓，抱拳道：“将军放心，此战必胜！” 他作为蜀人，很清楚蛮兵的实力。两军野战，蛮兵除非有数倍的兵力，否则根本赢不了。 雍喆迫不及待，抢先出兵，率麾下兵马向昭武军直冲而去。 第132章 新夷城之战 韩志远冷冷看着冲过来的蛮兵，下令射箭。 两千昭武军弓弩手，动作迅速、整齐划一，连续射出数波箭雨。密密麻麻的箭矢，瞬间射中大批蛮兵。 在这片平坦的旷野上，蛮兵身上既无盔甲，手中也无盾牌。面对猛烈的箭阵，血肉之躯根本无法应对。 为了此战，军中还装备了两百个新式连弩。在同样的时间内，相比寻常弓弩，能射出更多的箭矢。 蛮兵尚未冲到昭武军阵前，死伤已超千人。黄黑色的大地上，出现了一片片暗红。 蛮族军中也有弓箭手，因部落中男子常年在山林中狩猎，其射箭本领并不差。但其长弓制作工艺简单，射程不够远，所用箭矢的威力要弱一些。对付野兽还行，遇到全副武装的昭武军，很难给予对方太大杀伤；迄今为止，昭武军死伤不到十人。 雍喆见己方伤亡人数还在急剧增加，心中惊骇，知道先前低估了昭武军的战斗力，此时已无法中途退走，咬了咬牙，指挥麾下继续冲锋；同时让人去联系曲桑，催促他尽快出兵。 蛮兵即将逼近，韩志远觉得差不多了，叫停了射箭。五千名昭武军将士，疾速向敌军杀去。在他看来，相比去山林中搜寻蛮兵，与其野战才是最痛快的。 这次征讨南中，总共动用了三万兵力。不算之前损失和留守的，陈哲此次带来了两万四千人，人数虽少于敌军，对胜利却更有信心。交战时间不长，陈哲已大致摸清蛮兵的实力。 两方短兵交接，雍喆一万兵马，不仅没有冲垮昭武军，反而隐隐落入下风。 在后方观战的曲桑，早已收到雍喆让他出兵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动作。其实他心里清楚，如他再不出兵，雍喆必败无疑。 问题是，即使他支援雍喆，就真的能打赢吗？除了尚在战斗中的士兵，昭武军仍保留有大量兵力。 曲桑纠结良久，心里终于下了决心，大声道：“派人去城墙下告诉朱帆，不要再等了。全军立刻出城，与昭武军决战；他若再不出城，我立刻带兵离开。” 麾下匆匆离去，跑到新夷城下，如实通知了朱帆。 朱帆闻言，眉头紧皱。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在城墙上观战的朱威，见雍喆情况不妙，心里焦急万分。 “可恶！”朱帆又气又急，拳头重重击打墙壁，鲜血迅速流出。曲桑是在威胁他，但他毫无办法；如他真的不出城，曲桑肯定会率兵离开。 朱帆抽出长刀，厉声道：“打开城门，无论男女，所有人全部出城，与昭武军开战！” 陈哲一直紧盯着城门的方向，见城门缓缓打开。立刻率兵杀去，与冲出城的敌军杀作一团。 见出城敌军里还有不少女子、老人小孩。陈哲瞬间明白，朱帆急了，这是要找他拼命了。 与雍喆所部不同，朱帆麾下兵马多用长刀，其中有数千人身着甲胄，战斗力更强。 陈哲身边仅有五千人，略微有些吃力，但短时间内也不至于崩溃。努力将朱帆所部暂时拦在城门附近，他要给韩志远那边争取更多时间。 曲桑得知朱帆出城，不再犹豫，率所有部下向前方杀去，其中一千象兵也同时出动。 这么多庞然大物，气势汹汹冲过来。乍一看，确实有些吓人。很多昭武军将士，之前从未见过大象，不知该如何应对。 韩志远轻蔑一笑，数十台抛石车里装满火油罐，将其点着，疾速砸向象群。 大象惧火，受了惊吓，无论上面蛮兵如何驱使，不再前进，慌乱中踩死不少蛮兵。 “全军出击！斩杀贼军！”韩志远梭哈了。 上万名昭武军将士，散发惊人的气势，高喊杀声！狠狠挥刀砍向蛮兵。 两方皆不再保留，在新夷城外，进行最后的决战。 曲桑在出兵前，已察觉昭武军实力强悍。交手不久，心中一沉。他刚才清楚看到，一名昭武军士兵，在极短时间内，连续砍翻三名己方士兵，而其在盔甲的保护下，毫发无伤。 全面开战不到半个时辰，蛮兵逐渐落入下风。正如韩志远之前所料，两军野战，如不出现意外，昭武军根本不可能败给蛮兵。 陈哲这边却不太轻松，朱帆是彻底玩命了，不顾一切往前冲。 朱帆比所有人都了解蛮兵的实力，知道曲桑、雍喆撑不了多久。一旦他们败了，自己也一并完蛋。 为了不再被人骂是蛮夷，他耗费半生心血，建了新夷城；这座城，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相当于他的一切。 现在李昭竟想将它夺走，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朱帆愈加疯狂，表情狰狞，眼中是冲天的怒火；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掉所有昭武军。 陈哲压力越来越大，已有极少数敌军冲破昭武军阻拦。 “杀光他们！都给我往前冲！”朱帆一边挥刀，一边嘶吼道。 但是，雍喆不愿再打了，他真的撑不住了，所部伤亡过于惨重；虽然贪心朱帆的钱粮，但也不可能为他去死。况且，山林中也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如他实力变弱，早晚会被其他部落吞并。 不顾朱帆和曲桑尚在战斗中，雍喆抢先逃离战场。他这一撤，瞬间影响了所有人。 曲桑大怒，咒骂雍喆自私自利。既然雍喆跑了，他也不可能再留下，急匆匆带部众撤离战场。 很快，蛮兵丢下一地的死尸，四散逃命。 韩志远一边追杀蛮兵，一边派人支援陈哲。 朱帆无法接受败北的命运，眼睛通红，满头大汗，仍在拼命的挥刀，却始终无法再向前推进。 长子朱威见大势已去，放弃了战斗，主动向昭武军投降。 大批昭武军加入了对朱帆围攻，其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或死或降。 陈哲没有劝降的打算，数十名弓弩手，引箭射去。 朱帆中箭无数，临死前，用力将长刀扔向陈哲。可惜准度太差，陈哲轻松躲过。 第133章 离间 因李昭对朱帆厌恶极深，朱威即使投降，仍然没有活下来，整个朱家被屠戮殆尽。朱家积攒十几年的钱粮，也全被运往成都。 南中剩下的势力，只有山林中的蛮族。 “雍喆和曲桑都跑了，要不要追下去。”韩志远问道。 陈哲有些犹豫，“你的意思呢？” “以前邓永琪也很少进入山林，不妨先将此战结果禀告大帅，我等暂时驻扎在新夷城。” “嗯，也好。” 数日后，两人收到李昭的来信，信上仅有一字：“烧！” 两人面面相觑，明白了李昭的计划，心中震撼。 昭武军携带了大量的火油，每当遇到山林，便在林中泼洒火油，放火焚林。 这么做不好的地方在于，昭武军推进速度过慢，但胜在安全，不用担心被蛮兵埋伏或暗箭偷袭。 对于蛮族来讲，这些山林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如今被别人肆意焚烧，谁能忍受得了。 雍喆、曲桑联合其他蛮族，向昭武军屡屡发起进攻，皆被击退。 昭武军每天主要工作，除了放火，还是放火。 焚烧区域越来越广，火焰越来越大。 熊熊烈焰，吞噬掉了一切。 直到这时，蛮族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惧。 李昭来信，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等着被烧死；要么走出山林，向昭武军投降。 投降以后，可参与建造新的新夷城。城池建好后，蛮族可居住在城内。并在城外为他们划分田地，平时即可耕种，也可入山林狩猎。 为加强对蛮人的统治和教化，日后会向新夷城派去官员。 有人同意，有人坚决反对。 在曲桑看来，如果答应了李昭的条件，或许生活会得到改善，但也将失去自由。 在归顺的蛮人帮助下，韩志远带兵灭掉了曲桑。 随着不断有蛮族主动向昭武军投降，南中基本平定；剩下的那些顽固分子，被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整个蜀地，已没有任何势力能威胁到李昭。 只有内部稳定，昭武军没了后顾之忧，日后才可以放心东征。 ..................................................... 陈晋辞官后，原户部尚书周召鹏担任新的中书令。 朝廷当务之急，是尽快收复蜀地和汉中。周召鹏求见齐帝姜宁贤，建议他任命柳知捷为主帅，统兵二十万，讨伐李昭。 姜宁贤犹豫良久，同意了他的建议，派人去召见柳知捷。 柳知捷却表示身体不适，要求皇帝亲自到他府上相谈。 姜宁贤心中恼火，本不想去柳府。周召鹏强烈表示，除了柳知捷，放眼整个齐国，无人能收复蜀地。 姜宁贤无奈下，被迫前往柳府。 两人见面后，为装的像一些，柳知捷一直躺在床上，称恶疾缠身，无力起床，没有向皇帝行礼。 在柳府有皇帝安插的眼线，据密探所说，柳知捷身体向来不错。昨天还吃了整只烧鸡，喝了不少酒，不可能今天就病的卧床不起。 明知柳知捷是故意的，但现在有求于他，只能暂时吞下心中恶气。毕竟做了多年的皇帝，姜宁贤演技还是不错的。 无论心中多么不满，始终好言相抚。不仅恢复了柳思行的兵部右侍郎一职，还要把公主下嫁给柳知捷嫡长孙。 柳知捷勉强同意了领兵出征，姜宁贤这才满意离去。 等皇帝走后，长子柳思行疑惑道：“父亲真要领兵出征？” “嗯。” “以父亲的睿智，岂能看不出来，皇帝并未信任父亲。等你得胜归来，必会再次遭到打压。甚至说，会因功高盖主，惹来杀身之祸。”柳思行忧心道。 柳知捷神情复杂，默然不语。 柳思行不希望柳知捷领兵 ，劝到：“父亲难道忘了吗，您曾经对我说过，姜宁贤生性多疑。为了柳家的将来，你还派卢柏良去汉中布局，打算日后全家迁往汉中。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我家可以去其它地方，比方岭南或闵地。只要李昭没被消灭，姜宁贤绝不会对父亲下手。等到日后新帝登基，我家可以再迁回金陵。” 仿佛想到了什么，柳思行试探道：“父亲，你莫非是因为沈天的那封血书？所以才答应了皇帝。” 见父亲面色动容，柳思行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 那一天，杨旭狼狈回到金陵，直冲冲闯进柳府，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之后，转述了沈天说的话，将他写的血书交给了柳知捷。 柳知捷看完后，什么话都没有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默默饮酒，直到天明。 沈天兵败后不久，皇帝举行大朝会，商议蜀地之事，破天荒的要求柳知捷参加朝会。柳思行原以为他不会去，柳知捷却去了。连陈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柳知捷同意参加朝会。 一股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柳思行心里好难受。原来，父亲从来没变过。哪怕父亲是个聪明人，早已看透一切，依然会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父亲，你这又是何必呢？先不说齐国依旧有几十万大军，远不到亡国的地步。即使齐国真亡了，黎民百姓、后世史书，也不会怪罪你。”柳思行叹道。 “我屋里那副盔甲，上面布满灰尘，你去把它清理干净。”柳知捷面无表情道。 心知柳知捷不愿再谈下去，柳思行无奈下离去。 姜宁贤回宫后，很快下发诏书，任命柳知捷为主帅，挥兵西向，灭掉李昭。 朝野上下，包括柳知捷本人在内，皆以为柳知捷统兵已成定局。 没曾想，金陵城内，突然传出一则消息：李昭和柳知捷次子柳思宏，一同出游，相谈甚欢。 在李昭的“建议”下，柳思宏主动给柳知捷写信，让他不要领兵，应尽快归顺昭武军，并在心中大骂姜宁贤刻薄寡恩。 很巧的是，这封信落到了姜宁贤的手里。经多方辨认，确定是柳思宏的字迹，绝非伪造。 周召鹏紧急进宫，对姜宁贤道：“这等粗劣的离间计，望陛下不要理睬。” “柳知捷麾下兵马二十万，万一投降了李昭，谁能担待的起？”姜宁贤冷冷道。 “柳将军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必多言，朕自有打算！” 次日，宫中传出旨意，因柳知捷年老体衰，准其在家休养；改任驻守闵地的张延夏，为领兵主将。 消息一出，朝野哗然。 柳知捷暴怒，将心爱的盔甲扔进水塘，发誓此生再也不见姜宁贤。 第134章 秦王李昭 大魏天成二十七年，六月十九，是李昭称王的日子。 成都城外，人山人海。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城外，竖立着一座二十米高台，周围旌旗招展。除了围观的百姓，还有两万名昭武军将士，全副武装，整齐列队站在高台下。 所有成都官员、蜀地豪强、部分军中将领以及李昭的那些兄弟姐妹，均是早早坐在观礼台上，看向正前方的高台。有人神情亢奋，也有人目光复杂。 李昭脑洞大开，先前还向齐魏两国发出邀请函。魏国来了一个礼部郎中，虽不是朝中重臣，也算给了李昭面子。齐帝姜宁贤极其恼火，将邀请函撕得粉碎，誓言要将李昭凌迟处死。 让他没想到的是，中原和河北的一些藩镇，却派使者不远千里，赶来蜀地。淮南来的使者，是淮南节度使嫡次子常少思，想和李昭商议联合攻齐的事情。 李昭身着金甲，在万人瞩目中踏上台阶，缓缓走向高台。 五十名军中壮汉，重重敲击巨鼓。鼓声响彻云霄，犹如万马奔腾，彰显出无尽的力量。 李昭心情激荡，一步一个台阶；在鼓声中，他想起曾经被独孤凌追杀，以及在黑虎岭的那些日子。 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李昭心中不由感慨。 他现在只有蜀地和汉中，已有这么多人匍匐在他的脚下。甚至都不用开口，豪强大户纷纷主动为这场大典出钱出力。 当体会到权势的美好，不仅不会满足，反而渴望得到更多。 李昭想要金陵、长安，乃至整个天下；只有得到这些，才能真正的做到翻身为云，覆手为雨。 不一会，李昭走到高台后，鼓声瞬间停下，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范硕站在李昭身后不远处，见下面人流涌动，神情略有些紧张，高声代为朗读之前起草的文书：“ 吾名李昭，敬告皇天后土。 齐帝无道，残害百姓，打压忠良。 吾忧心不已，为天下苍生计，纠合四方忠义之士，大破齐军，诛恶贼王景。 又遣孤军，奋不顾身，走悬崖峻岭，入巴蜀大地。 齐军屡战屡败，损兵折将，皆因未得天命眷顾。 今吾得万民信赖，在此进位秦王。 凡大秦将士、百姓，当与吾一道砥砺前行，还天下朗朗乾坤，成恢宏之盛世，共享太平安康。” 台下士兵与百姓眼神兴奋，他们都享受到了昭武军大胜带来的红利。在一定程度上，和李昭是利益共同体。 “秦王万岁！” 两万昭武军将士，齐声欢呼，声音山崩海啸，冲天而起！ 周围百姓情绪受到感染，也跟着一起欢呼起来。 从此时起，李昭就是秦王了。 观礼台上，不少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各异。 “父亲，如今百姓归心，将士信赖，秦王大势已成。估计要不了多久，昭武军就会大举东征。”褚子清激动道。 褚士群同样高兴，褚家这次赌赢了。 沈宁表情依旧淡定，心中却感慨万千。当初投奔李昭时，完全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李昭的恶趣味，今天观礼人群里面，有群特殊的客人。刘轩、周文等以前的雍王府家兵，之前因反对和魏军开战，被李昭囚禁起来。当然，他们迄今没恢复自由。等观礼结束后，还会被继续关押起来。 刘轩等人，肠子都悔青了。齐景云、刘北辰这些人，已享有荣华富贵，他们却还是阶下囚。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自由，这就要看李昭心情了。 至于那些藩镇来的使者，更关心昭武军的战斗力。 正在这时，大地突然在微微颤抖，不少人以为是地震了。 李昭笑了，到了秀肌肉的时间。 他之所以拖到现在才称王，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褚子清先前没有猜到。他要借今天这个机会，办一场盛大的阅兵，向世人展示昭武军的实力。 数十名士卒，同时吹响了号角。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秦王要做什么。 不一会，众人耳边响起了微不可查的“噔噔”声，声音越来越大，应该是从西面传来的。 常少思、褚士群等人坐在观礼台高处，寻声望去，这一眼，不少人呆住了。 视线尽头一开始是一团黑影，慢慢撞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昭武军方阵。 所有士卒皆身着黑甲，连鞋子也是黑色。 每个方阵都有四百零二人，横二十五纵十六人，两名军官走在最前面。方阵内士卒，无论是步调还是摆手动作，均整齐划一。 要做到这一点，困难并不小。不仅要设计专门的动作，士卒集中训练超过两个月时间。 这些付出是值得的，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分列式阅兵，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和视觉冲击。 每一个方阵，雄赳赳气昂昂，自西向东；从高台下经过时，领头之人陡然大喝：“秦王万岁！” 方阵内士兵，齐刷刷转头看向李昭。 李昭微笑向他们挥手，士兵再次复喝道：“秦王万岁！”声音铿锵有力。 这一刻，锐气冲天，气贯长虹。 观礼台上众人，无法再保持淡定，惊讶的睁大眼睛。没有人知道，像这样的强军，秦王手里还有多少。 常少思心头猛震，因淮南和蜀地相隔甚远，他并不了解昭武军的战斗力，先前心中有所轻视。但从士卒的气势、气象、气质，能看出一支军队的虚实。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昭武军比淮南军更强。 李炎、李睿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昭武军。他们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李昭敢肆无忌惮的挑衅齐国。 此次阅兵步卒方阵共有三十个，每个方阵口号略有不同，相同点在于，里面都有一个“秦”字。 李昭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他脚下这片土地，不仅仅是蜀地，更是秦地。 前十个方阵是纯步卒方阵，之后还有长刀方阵、弓弩方阵、抛石车方阵。 士卒精锐、兵器精良，这样才有资格称为强大。 李昭遗憾的是，昭武军缺乏骑兵。战马虽有一千匹，但马匹不够优良，尤其耐力这方面，远不如雍凉或草原战马。 分列式结束后，所有士卒皆振臂高呼万岁，声音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即使李昭尚未称帝，也没人会在意这个。 重要的是，大争之世，一个新的势力在西南正式崛起。 第135章 齐国应对 李昭当了秦王，秦王妃人选却迟迟未定，这倒不是李昭故意在拖，确实在考虑中。明面上他只有两个女人，张楚宣和李若晗；朱莹长得越发水灵，李昭当然不是圣人，要不了多久，也会被收入秦王府。至于最喜欢哪一个，他也不知道。 让外人奇怪的是，李昭其他兄弟姐妹都住在其它地方，唯有长姐李云欣却住在秦王府。李昭对外解释，姐弟之间自幼感情深厚，不忍分离。 相比于王妃人选，尽快诞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范硕私下里提醒过李昭，若秦王无子，必会影响军心。李昭虽着急，但这事也急不得，大不了晚上多辛苦下。 江涵等人提议建造秦王宫，被李昭断然拒绝。有那闲钱，还不如充作军饷。不建王宫，也为向世人表明，他绝无偏安之心。 军队名字也没有变，仍叫昭武军。 为加强对地盘的治理，效仿明朝内阁，成立紫薇阁。由范硕、邓信、王子辰、褚子清等人主持日常事务。包括官员任免，粮草筹集。在军事方面，紫薇阁无权干涉昭武军内部事务，尤其是高级将领的任免。 邓信向李昭建议，应尽快建立科举制度，选拔人才。他虽同意，却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科举规模。 实际上，整个北方，基本不怎么重视文人，尤其是关东藩镇。对他们来讲，会读书写字有什么屁用，又不能拿刀砍人。当敌人打到家门口，什么民心，什么之乎者也，统统比不上手里的长刀有用。 而在秦国，文臣武将地位同样不平等，沈宁、石艾等人享受的待遇，远远超过范硕、邓信他们。光是一个刘浩彦，手里的田产就是范硕的两倍。 现在不是太平盛世，没有强大的昭武军，哪来如今的李昭，军队才是一切的根本。 ..................................................... 金陵，皇宫大殿。 张延夏刚刚来到金陵，因姜宁贤催的急，立刻进宫面见皇帝。 还没来得及行礼，只听到姜宁贤冷冷道：“李昭称王的事，你听说了吧。” “末将听说了，末将也非常气愤。”张延夏拱手道。 “朕给你二十万大军，六个月时间，你去把李昭的人头带来。”自从李昭称了秦王，齐帝心中产生一丝危机感。 张延夏神色略有些迟疑，“末将不敢欺瞒陛下，六个月的时间，恐怕无法灭掉昭武军。” “你说什么！”姜宁贤声音愈加冰冷。 周围宫人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蜀地有瞿塘关和剑门关，不易攻破。汉中多山，李昭利用险要地形，建了多处关隘，非强攻不可！” “石艾之前走小路，绕过了剑门关，为什么你不能绕过去？” “或许也可以绕，但具体走哪条路，末将暂时没想好。”张延夏诚实道。 姜宁贤火了，“朕把你从闵地叫回来，不是听这些废话的。” “陛下恕罪！” “说！你到底想怎么打！” 张延夏缓缓说出他的想法：“启禀陛下，末将是这么想的。其一，攻打瞿塘关，即使不能将其打下，也可牵制一部分昭武军兵力。其二，沿汉水进入汉中，在汉水两畔扎营，慢慢向前推进；待攻破关隘，控制要道后。一部兵力围攻剑门关，剑门易守难攻，此举主要是为了防止昭武军增援汉中；另一部攻打首府南郑，李昭可放弃其他汉中城池，却绝不会放弃南郑。这期间需动用至少十五万兵力，一年左右的时间，还需备齐大量的粮草。其三，蜀地西边和南边皆是高原，可派出大量斥候，收买当地人，找到一条通往蜀地新的道路。一两万兵力进入蜀地毫无意义，起码需六七万大军。稳妥起见，最好再多找几条小路，进入蜀地兵力越多越好。其四，联络蜀地豪强，许下重诺。在齐军进入蜀地后，配合齐军攻打昭武军。其五，彻底断绝和蜀地的贸易，尤其是铁器和粮食，绝不能流入蜀地。如此一来，末将粗略估计了下，总兵力不低于二十五万，需至少一到两年的时间。” 姜宁贤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张延夏的意思是依靠国力，稳扎稳打，一点点磨下去。 心中难以接受这个打法，姜宁贤心拿起桌上东西扔了过去，大骂道：“莫非你在闵地待久了，胆量也变小了。两年时间，二十五万兵力，你知道朝廷要花费多少钱粮吗？” 张延夏无奈道：“欲速则不达，李昭已成气候，此举最为稳妥。” “为何不能强攻瞿塘关？”姜宁贤瞪着张延夏，狠狠道。 “此关位置险要，且随时能得到昭武军增援。” “真的没其他办法？”姜宁贤仍不愿相信。 张延夏眼神异样，低头道：“末将本领不行，让陛下失望了。陛下可询问柱国大将军，或许他有办法。” 姜宁贤脸色一变，淡淡道：“老将军身体不好，就不麻烦他了。” “是。” “朕会让户部尽快筹集粮草，一月后出征。” “末将遵命！”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姜宁贤轻敲桌案，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道：“太子素知兵事，这次也随你一块出征。” 张延夏眉头微皱，“启禀陛下，战事凶险，太子身份尊贵，不宜前往。” “朕意已决，你无需再讲，回去准备吧。” “末将告退。” 张延夏出宫后，前往柳府拜见，希望出征前听听柳知捷的想法。但柳府大门紧闭，怎么都敲不开，张延夏被迫离去。 第136章 刘文俊 种种迹象表明，齐国在向西边加速增兵。夷陵（宜昌），武陵（常德）等地，齐军兵马已超十万，大批粮草沿江而上。 从金陵传来消息，齐帝已任命闵地都督张延夏为领兵主将。此人称得上沙场宿将，用兵向来求稳，早年曾做过柳知捷的部下。 李昭自然不会闲着，秦国的战争机器已开始启动。 兵器司加班加点打造各类军械，大量各式弓弩、箭矢已先行运往瞿塘关。 除了备齐兵器、粮草，考虑到长江中上游地势复杂，黑冰台也在制作战场沙盘。目前沙盘制作团队超过了三百人，内部分工明确，制作速度更快，沙盘内容更加细致。据李昭所知，齐军中没有类似沙盘这样的工具，仍在使用战场舆图。 昭武军总兵力目前超过十七万人，且还在继续扩兵中。 为减少昭武军士卒伤亡，控制南中后，李昭用钱粮收买当地蛮人。威逼利诱下，编了一支由蛮兵组成的军队，其内部上层军官由昭武军将领担任。 之所以尚未开始东征，一来是想等秋收以后再动兵，其次战船还没造好。即使造好了战船，也需更多的时间训练水军。 攻打齐国，最理想的情况，是从瞿塘关出兵，坐战船沿江而下，直达金陵。但实际情况显然不可能，齐国水军远比秦国强大，何况齐国还有几十万大军。 欲灭齐国，必须歼其主力。 和沈宁等人商议良久，最稳妥的方法还是水陆并进，徐徐东行。 出瞿塘关以后，往东数百里，几乎全都是山脉丘陵。这种地形下，一旦战线延长，补给会非常困难，走陆路远不如走水路快。况且，如放弃对水路的控制，齐国水军随时可以登岸，掐断昭武军后路。 因上次石艾偷袭蜀地，李昭尝到了甜头，还想再来一出。计划另外派遣一支至少四万人军队，从南中进入大理（云南），然后一路东行，夺取岭南。在岭南站稳脚跟后，攻打长沙。 长沙是齐国重镇，只要能成功占领，夷陵、武陵等地齐军将腹背受敌。 李昭刚说出计划，遭到沈宁等人强烈反对。理由出奇的一致，风险过大，几乎不可能成功。 范硕委婉的表示，大王欲孤军千里奇袭，粮草恐难以为继。 李昭不再坚持，抓紧时间调兵遣将、训练士卒。 有一件事情他没想好，伐齐之战，是自己率兵出征，还是坐镇成都？ ..................................................... 此时，千里之外的幽州，节度使府邸。 刘泰轻轻抚摸手里的冠冕，眼中有着些许遗憾，长叹道：“真好啊！可惜没有天命加身，我这辈子都无法戴上它。” 周围诸子诸将，神色各异。 刘泰做梦都想要称王，甚至是称帝；为此努力了大半生，却迟迟无法迈出最后一步。 长子刘钰泽道：“父亲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幽州十几万大军，上上下下皆支持父亲。哪怕明天称王，又有何不可？” 数名军中将领纷纷站出来，支持刘泰称王。 刘泰默然不语，表情苦涩。 三子刘文俊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父亲，皇帝还活着；时机未到，不可称王，望父亲再忍耐几年。” “又是忍耐，到底还要忍耐多久？”次子刘程元一脸的不满，“谁知李昆什么时候死。” “只要皇帝还活着，就必须忍下去。一旦父亲称王，相当于和朝廷彻底撕破脸。魏军实力依旧强大，我幽州难以应对。”刘文俊态度坚决。 众人闻言，一时陷入沉默。 李昆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他是什么样的君王，天下人看的很清楚。关东这么多藩镇节度使，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却没一个敢擅自称王。与其说忌惮魏军，他们真正害怕的是魏帝李昆。 “我有一条妙计，必能帮到父亲。”刘程元突然兴奋道。 “说说看。” “可派死士秘密潜入长安，刺杀皇帝！” 刘泰脸色一黑，心中恼火。 “此乃旁门左道，宵小之辈方会用之。我幽州万不可做此事，否则必遭天下人唾弃。”刘文俊明确反对道。 “那该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刘程元不服气道：“李昭年纪轻轻都称王了，凭什么他可以，父亲却不能。” 刘程元的话，也代表不少人的想法。幽州可不是只有一座幽州城，周边几十座大小城池，皆属于幽州管辖。且军中有数万骑兵，综合实力并不比李昭差太多。 “李昭是皇族，且他的地盘是从齐国那里抢来的，皇帝没理由阻止他称王。”刘文俊道。 “罢了！就这样吧。”刘泰有点心累，不想再谈了。 刘文俊神色一正，郑重道：“父亲，儿子以为，您暂时虽不能称王，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刘泰定定看着刘文俊，眼中有一丝期许，“你想说什么？” “河东和洛阳有十几万魏军，幽州军已无法南下，只能暂时放弃统一河北。儿子建议，大军北上，攻略辽东。”刘文俊眼冒精光，继续道：“辽东虽是苦寒之地，也有不少城池和人口。若能夺取整个辽东，幽州军必会实力大增。在这期间，应尽量和朝廷交好。据长安密探所报，皇帝愈加苍老，估计撑不了几年。等皇帝驾崩后，天下必然震动。幽州军再寻机大举南下，夺取整个河北。” 刘泰神情一振，“辽东以前也打过，一旦天气入冬，幽州军只能退兵。” “儿子心中已有计划，打算明年初春开战。这次兵分两路，一路从幽州北上，吸引辽东军注意力；另一路绕道草原，杀入辽东。仅需幽州军七万，两年之内，必会为父亲攻下整个辽东。” 刘钰泽和刘程元二人闻言，脸色略有些阴沉。 “七万是不是有点少，辽东的慕容烈有十几万人，手下还有不少蛮兵。” “父亲放心，七万人足矣！幽州还需留有兵马防备其它藩镇。等拿下了辽东，到那时，幽州军可傲视河北，进而放眼天下！”刘文俊豪迈道。 刘泰喃喃自语：“天下.........。”其心跳陡然变快，眼神愈加炙热。 第137章 太子李佑 “此次阅兵，昭武军皆全身黑甲，步履整齐划一，士气高昂；各类军械不下十几种.........。” 从成都观礼回来的礼部郎中齐展阳，正在向魏帝、太子等人，详细讲述此次阅兵经过。 李昆问道：“与我魏军相比，你觉得哪个更强？” 齐展阳略有些犹豫，拱手道：“启禀陛下，士卒是否精锐，还需经过实战的检验，微臣不好擅下定论。” 李昆不再问了，心中清楚，齐展阳没有说出魏军更强之类的话，多半是心中更认可昭武军。 等齐展阳退下后，殿内只剩下皇帝、太子、赵公公三人。 李昆看向太子，淡淡道：“李昭称王一事，你怎么看？” 李佑行礼道：“儿臣以为，这是他应得的。李昭仅带百余人进入汉中，步步艰难，也经历过生死时刻，终于打下如今的基业。在众多宗室子弟中，足以称得上出类拔萃。” 李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定定看着太子，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里没有旁人，在朕面前，你大可畅所欲言。” “儿臣没明白，父皇这话何意？” “刚才你说的那些，真的是你的心里话吗？”李昆仍不太相信。 李佑神色一正，拱手道：“父皇莫非以为，儿臣是那等心胸狭窄的人。当今世道，关东藩镇狼子野心。若我皇室中人，再不团结一致，或许会给其可乘之机。李昭虽然称王，但他终归是李氏皇族。儿臣真心希望，皇室中能多几个像李昭这样的人。” 李昆和赵公公对视一眼，眼神异样，“李昭称的是秦王，其麾下兵马十几万。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他日后会威胁到你？” 李佑轻叹道：“不敢欺瞒父皇，若说一点都不担心，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儿臣始终坚信，只要兢兢业业，做好该做的事情，此生不辜负大魏，大魏也绝不会辜负儿臣。” 李昆微微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朕甚是欣慰。你身为储君，就应当有宽广的胸襟，大海般的气魄。” “请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让父皇失望。”李佑郑重道。 “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 .................................................. 李佑离开大殿，回到东宫后。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太子少傅孤独楚玄前来拜见。 李佑见其神色匆忙，微笑道：“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如此着急？” “在下听说齐郎中被陛下召见，太子殿下也去了，可有此事？”独孤楚玄拱手问道。 “嗯，是有此事。” “敢问太子殿下，你刚才是否向陛下提出，再次进攻汉中？” 李佑轻轻摇了摇头，好奇道：“孤为何要这么做？” 独孤楚玄擦了擦脸上汗渍，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长安城里，聪明人都能看出来，李昭的崛起，对李佑威胁极大。李佑将来登基后，是雄主？还是平庸之君？谁都不知道。但李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已向世人表明，他完全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野，众人私下议论时。常常会将李昭和李佑两人，放在一起进行比较。不管怎么比，都觉得李昭更为出色。如当今世道是太平盛世，李佑自然没问题。但现在关东乱成一锅粥，李昭身为创业之主，做事杀伐果断，显然更适合继承魏国大位。人们有时不禁会想，当初雍王如谋反成功，也不一定是坏事。 唯一让关中豪强不满的是，李昭多次大举屠戮豪强，掠夺他们家产。这也让他们在内心深处，对李昭多有抵触。 对于长安舆论，李佑一直都很清楚，沉声道：“李昭不仅是魏人，也是大魏皇孙。若魏国进攻汉中，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独孤楚玄面色诧异，旋即钦佩道：“殿下襟怀磊落，在下惭愧，竟误会殿下了。” “小事而已，无需介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见天色渐黑，独孤楚玄告辞后离去。 到了吃饭时间，太子妃窦月瑶请李佑去用膳。 两人感情向来不错，李佑打破皇室规矩，平日里允许她一块用餐。 “妾今日在外面闲逛时，又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李昭如何的厉害。”太子妃窦月瑶不悦道。 李佑没吱声，太子妃没有注意到，李佑平时很少饮酒，今日却已饮下数杯。 “也不知这李昭怎么做到的？竟然击败这么多齐军！”太子妃自顾自道，浑然没有察觉，李佑脸色阴沉。 “这李昭...........。” “够了！”李佑淡淡道。 或许是他的声音有点小，太子妃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见李佑没说话，继续道：“连我父亲都........。” 此刻，太子妃的声音是无比的刺耳。李佑身体在微微颤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终于........... 李佑猛然起身，疯了似的掀翻桌子。所有饭菜、碗筷，全部从桌上掉落，地上一片狼藉。 太子妃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茫然无措。旁边两个侍女心生恐惧，连忙跪在地上。 李佑原本温和的脸庞，变得狰狞无比。 他真的受够了，他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却偏偏总有人提，明明他才是嫡长子。 想起十七年前一件事，迄今记忆犹新。那时李昭尚且年幼，李佑在宫里见到他，见他长的可爱，想要逗他玩。李昭却生气的对李佑讲，太子位置应该属于他父王李齐。那时他才四岁，一个四岁小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从此以后，李佑彻底明白了，根本不可能和李齐、李昭和平共处，皇权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李昆还没有死，即使深深憎恨李昭，也必须忍耐下去。 看向跪着的侍女，李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一会，一人持剑走了进来，迅速除掉两名侍女。 李佑面无表情道：“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妾身明白。”太子妃神色紧张，连连点头。 第138章 巡视巴蜀 李昭来蜀地这么久，期间除了去趟南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成都，很少踏足蜀地其它地方。 毕竟昭武军占领蜀地，也只有半年多的时间。李昭担心有人作乱，不敢随意离开成都。 现在蜀地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自从上次阅兵后。蜀地士人已意识到，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齐国无法收复蜀地。既然改变不了现状，要么选择躺平，要么积极拥护新诞生的秦国。 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李昭带上褚子清，在三千昭武军保护下，离开了成都，开始巡视巴蜀大地。 离开成都没多久，频频有人拦路。 他们当然不是要刺杀，而是要向李昭献策，借此跻身仕途。 有人提议，李昭应尽快册封王妃，不宜再拖下去。 还有人揣摩李昭心意，认为没必要称秦王，应该直接称帝。李昭无语，他刚当上秦王没几天，屁股还没坐热，现在就登基称帝，这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 一路上，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因拦路的人太多，李昭已没有一开始那么好的耐性。在褚子清建议下，把拦路之人全部送去成都。经范硕、邓信等人考核后，如真有本事，可以将其留用。 快到齐通县（四川眉山）时，队伍又被当地士子王本初拦住。 正要派人将其送去成都，王本初高声大喊：“秦王不可东征，万万不可！” 李昭怔了怔，心中好奇，让人把他带过来，问道：“本王为何不能东征？” 王本初拱手道：“启禀大王，并非不行，而是不到时候。齐国依旧强大，大王手中钱粮、百姓人口、兵力、战船数量，哪一点比得上齐国。若贸然东征，一旦战败，将会动摇大王根基。到那时，即使勉强保住了蜀地，汉中也必然会丢掉。且大王来蜀地仅有半年多，不如先在蜀地韬光养晦，积攒实力。两三年以后，必然能等到机会。” “什么机会？”李昭逼问道。 “齐军如攻来，大王可利用关隘阻拦齐军。一旦其久攻不下，必会退兵。等其松懈后，大王再率兵东征。” 李昭微微一笑，未再与其交谈。给了其一些钱财，打发他去了成都。 一旁的褚子清心中不屑，真乃腐儒也！ 李昭根本等不了两三年，现在昭武军上上下下，皆在为战争做准备。齐景云前几天还从汉中来信，希望参与讨伐齐国。李昭要是突然宣布不打了，必会打击军中士气。况且，谁知道两三年以后天下会变成什么样。迟则生变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褚子清貌似无心道。 李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说什么。 秦国虽有科举制度，但规模并不大。无论是参与条件还是通过人数，皆受到限制，这和李昭重武轻文有很大关系。 读书人没有了上升的渠道，只能冒险拦路，期望得到李昭的青睐。 “等回去后，你可以和范硕等人商议，修改下科举制度。”李昭淡淡道。 褚子清面色一喜，道：“大王英明！” 通过齐通后，队伍继续前行。每到一处，会接见当地官员、豪强或德高望重之人。 实际上，直到目前为止，蜀地大部分人从未见过李昭。因不熟悉，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李昭此次出行主要目的，即稳定蜀地人心。和众人聊天时有说有笑，态度和蔼可亲。众人一度怀疑，之前屠戮豪强这事和李昭没关系，是下面人擅自为之。 为了更好的收揽民心，褚子清提议派人在乡间造桥修路，李昭觉得这是好事，很快同意。 ...................................................... 十日后，一行人抵达南中。 南中驻军将领、豪强全部出城迎接。 相比于其它城池，南中豪强是幸运的。只交出了五成的田产和钱财，昭武军也未在南中大肆屠戮。在李昭看来，豪强在某些方面也有可取之处，起码南中豪强和蛮人向来不对付，可利用他们抑制蛮族势力。 因高轩、霍健有协助昭武军攻城，二人都有去成都观礼，心中大受震撼。回来后，高轩献出了九成的田产和大量钱财，希望能给家中嫡子谋个一官半职。李昭见嫡长子高泽伦风度翩翩、文采也不错，在汉安（内江）为其安排了主薄一职；高轩非常激动，现在是李昭的铁杆支持者。 晚上，参加完接风宴后，李昭住进了太守府。 亲兵来报，宋将军求见。 “什么事？”李昭问道。 宋俊面色略有些尴尬，“启禀大王，末将惭愧，之前没有杀了邓家嫡女。” 昭武军进城后，邓家三代在内，包括嫁出去的邓家女子，几乎被斩尽杀绝；在成都的邓永智，也被活活勒死。 宋俊却因一时犹豫，没有杀了邓永清。此女没有被送往成都，而是一直关押在南中大牢。 李昭脸色沉了下去，冷冷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末将下次绝不心慈手软。”宋俊低着头，额头已冒出冷汗，“要不，末将现在就去把她杀了！” 李昭稍作沉默，“先把此女带过来。” 宋俊仿佛明白了什么，“末将立刻去办！” 南中大牢内，自从家破人亡后，邓永清一直被关在这里。 牢内环境极其恶劣，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终日和蟑螂、老鼠作伴。每天只有一餐，饭菜难以下咽。 但她没有半点办法，邓家彻底完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每时每刻都在痛苦煎熬中度过。 晚上做梦时，经常会梦到兄长邓永琪，骑马带她在城外游玩。梦醒后，眼角都是泪水。 正在这时，两名士卒打开牢门，厉声道：“出来！” 因身体极度虚弱，邓永清艰难起身。 士卒把她来到大牢外，两名侍女走上前来，闻其一身恶臭味，侍女嫌弃的捂了捂鼻子，于是带她先去沐浴。 沐浴后，又换了一身新衣服。宋俊正要带她去见李昭，突然听到什么声音，原来是邓永清肚子在叫。 邓永清尴尬道：“让将军见笑了。” 宋俊直接去后厨拿了一只烧鸡，让她迅速填饱肚子， 邓永清心生感激。 她确实太饿了，不顾形象，大口吃了起来。 第139章 黑水 侍女将邓永清送进李昭屋内，然后快速离去。 “把头抬起来。”李昭淡淡道。 邓永清缓缓抬头，李昭心中略有些诧异，怪不得邓羽要把她送给自己，此女年龄约十七、八，相貌确实不错，有沉鱼落雁之美，肌肤白璧无瑕。 奇怪的是，李昭隐隐闻到一股烧鸡味。 “你过来！”李昭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浓浓的欲望。 邓永清心中紧张，慢慢走上前。 “背过身去。” 邓永清不明所以，转过身子。 没有多余废话，李昭直奔主题。 一双大手，伸入邓永清衣内，在里面四处游走，轻轻的抚摸。 邓永清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泛起红潮。 慢慢褪去其全身衣物，露出雪白的娇躯，傲人的双峰；李昭看向下面，然后..........（此处省略n个字。） 直到第二天中午，邓永清才醒了过来。 屋内只有她一人，即使睡了很久，浑身上下仍感到疲惫。其腿部有不少淤青，由此可见昨晚战斗的激烈。 侍女见其醒了过来，连忙服侍其穿衣，态度明显比昨天要恭敬许多。 邓永清目光深邃，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不一会，李昭走了进来，侍女知趣的退了下去。 “见过大王。”邓永清行礼道。 李昭笑道：“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邓永清脸颊微红，害羞道。 “本王现在遇到个问题，你能否帮帮本王？”李昭眼神异样。 “大王请讲。” “古人曰，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留你在本王身边，本王始终不安心。万一你哪天想不开，想要为父兄报仇，本王岂不是死的很冤。”李昭直言道。 邓永清心中又气又急，昨夜，她把一切都给了李昭，还摆了各种羞耻动作。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李昭竟然还想杀她，这还是人吗？ 李昭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从常理来讲，杀了邓永清全家，又把她留在身边，相当于身上放了个定时炸弹。事实上，昨晚“大战”后，李昭根本没和她睡在一起。而他并不缺女人，少一个两个又有什么关系。 邓永清死死盯着李昭，不知何时，泪水已夺眶而出，愤然道：“小女子无能，帮不了大王，大王想杀就杀吧。” “本王也是没办法，我身后有太多的人，所以我不能死。” “我又做错了什么？世道已无情到这种地步，我还能怎么办？”邓永清神色悲凉，晶莹的泪珠滴到脸颊上，倔强的没有求饶。 李昭略有些动容，想起邓永清昨夜的温柔，暗道：一女子而已，又能做得了什么？我何必担心成这样。用仅剩不多的良心，强行收回了心中杀念。 李昭将其搂入怀中，柔声道：“本王和你开玩笑的，你何必这幅模样。” 邓永清破涕为笑，但心中清楚，李昭刚才是认真的，眼中的杀意骗不了人。 .................................................... 一行人继续南下，来到了新夷城。 不少蛮人主动来拜见，李昭好言安抚，赠与了其一些钱粮。 城外数千人，正在建造新的新夷城。 李昭对这座城寄予厚望，他要用这座城归化蛮族。蛮人可走出山林，在城里居住，并从事各种活动。城里日后还会建设学堂，无论蛮汉，均可入内学习。 只要新夷城牢牢在手上，整个南中无论发生什么事，局势都不可能失控。 离开南中后，一行人走另外一条路，准备返回成都。 走访了这么多城池，见了这么多当地人，李昭对蜀人平添了一丝好感。 相比中原或河北等地，蜀人中很少出现野心勃勃之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凡是建立在蜀地的政权，他们最后的败亡，几乎全部来自于外部势力。只要统治者不是太残暴，蜀人造反的可能性很低。 这让他大为安心，和齐军开战后，不用担心后方失火。 经过临邛县时（四川邛崃），有人拦路。 这种人一路上见多了，估计又是想要献策，以此跻身仕途。李昭已懒得再接见，让褚子清去打发走。 褚子清却很快回来，对李昭道：“启禀大王，此人叫张简诚，不是要献策，而是要献物。具体是什么东西，在下也没听懂。此处距成都已不远，大王不妨去看看。” 李昭微微皱眉，“再具体描述下。” “好像是一种黑色的水，此物可以用来烧火，在下之前也未见过。” “黑水？”李昭眼神茫然，旋即笑道：“荒谬，水哪有黑色的。” 突然想到什么，李昭眼冒精光，激动道：“此处叫临邛对吗？” “正是。”褚子清见李昭情绪高涨，暗道临邛莫非有什么珍宝。 李昭记得很清楚，《蜀王本纪》里有这么一句话：“临邛有火井，深六十丈余。” 所谓的黑水，后世的名字叫做“石油”。 “速速派人，去成都把兵器司的刘光远叫来。”李昭兴奋道。 “是。” 李昭下了马车，看向面前张简诚，问道：“此物是从哪里找到的，数量多不多？” “启禀大王，在下在临邛城外以南十里，发现一口井。原以为里面会是清水，用绳索吊入木桶放入井中，提上来后，木桶中却是黑水。”张简诚道。 “在临邛其它地方，还能找到黑水吗？” “在下不清楚。” 李昭已打算派人，在当地大规模寻找。 目前昭武军用的火油罐，里面火油多是动物或植物油脂，威力不算太大。 如果里面装满石油，成千上万个火油罐砸向敌军，那场面绝对震撼。 除了火油罐，宋代还制作过猛火油柜，可以喷射火焰，用来守城或焚毁敌方军械。 可惜李昭是学渣，不清楚具体制作方法。 刘光远匆匆赶到，李昭对其下令，立刻利用石油，研发大量新式兵器，并改善抛石车。 同时禁止当地百姓使用，仅用作军事用途。 之后事情就交给刘光远，李昭回到了成都。 还没好好歇息下，部下传来紧急军情，齐军打来了！ 第140章 计划不变 “八月初九，齐军将领恒卓，率数万水军猛攻瞿塘关..........” 李昭向厅堂内众人，展示刚刚收到的军报。 “请问大王，瞿塘关石将军是否有向成都求援。”沈宁问道。 “石艾并未向本王求援。” 沈宁微笑道：“瞿塘关乃天下险关，峡谷内河宽约三十到五十丈，两岸如削，岩壁高耸。且关门内有数万昭武军，粮草充足，大王无须忧心。” 他说的这些，李昭自然知道，但齐军将领同样清楚瞿塘关不易攻打。 沈宁见李昭仍皱着眉头，试探问道：“大王可是担心汉中？” “正是，齐军握有兵力优势，岂会只在一处用兵。” “齐军多半会攻打汉中，但短时间内无法突破汉水防线。”沈宁道。 上次沈天攻打汉中时，昭武军在汉水上布置数道铁链，阻拦齐军战船，但当时因时间仓促，效果并不大。沈天先用火烧，将其灼热后，再用巨斧猛砍，轻松突破拦阻。 击败沈天后，李昭吸取之前的教训。下令兵器司打造更坚固，更粗的铁链。在汉水上，一口气布置了近百道铁链。两岸埋伏有大量弓弩手，阻止齐军砍断锁链。除此之外，汉水狭窄处也设有关隘。此举虽大大影响了汉中的贸易往来，但却能有效的阻拦齐军。没个十天半个月，齐军很难突破汉水防线。 “即使如此，齐军仍能进入汉中。且进入汉中的齐军，兵力不会低于十万。”李昭淡淡道。 齐国不乏能工巧匠，肯定能想到办法突破阻拦。 “是的。末将估计，齐军起码要到九月，才能进入汉中。这期间，汉中可抓紧时间备战。”沈宁道。 李昭不吱声，心中陷入沉思。 众人见状，也不打扰他。 “传令汉中，继续在山中建造关隘，层层阻拦齐军。若真守不住，全军退守南郑。告诉齐景云和王炎凯他们，南郑城内，至少要备足半年以上的粮食。汉中其它城池，除柳城以外，也可酌情放弃。”李昭声音平缓，却态度坚决。 众人略有些惊讶，秦王这样的布置，明显是不打算和齐军在汉中大战。但要一味的防守，又能守多久？ “齐军进入汉中后，要攻打的不止南郑，恐怕还会攻打剑门关。”陈禄道。 “剑门关易守难攻，以刘浩彦的本事，足以守住。”李昭并不担心剑门关，此关有多么的难打，昭武军可是深有理会。 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李昭沉声道：“东征大计早已定下，不可贸然更改。本王决心已定，秋收后，挥兵讨伐齐国。至于汉中，只要南郑还在，其他皆可接受。” 沈宁暗道，果然是这样。他大概猜到李昭的打算，只要东征时打疼齐军，齐军有可能会主动退出汉中。此方法，有点类似于“围魏救赵”。 但此举风险也不小，一旦东征不顺，汉中有可能会彻底沦陷。况且，齐国或许不会退兵，反而继续猛攻汉中。 军中大部分将领，对于李昭的性格，或多或少有所察觉。尤其是用兵这方面，李昭尤爱冒险；迄今为止，已多次兵行险招。 赌输了，全家死光光。赌赢了，皆大欢喜。 幸运的是，李昭至今没输过。每到最后关头，总能一战锁定胜局。 这也让众人愈加信服李昭，在内心深处，始终坚信李昭是正确的。 陈哲不仅擅长打仗，其它方面也很擅长，知道李昭打算后，立马起身，恭敬道：“大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哪怕是古之俊杰，也远不如大王。末将愿为大王肝脑涂地，再错不辞。” 此言虽有些夸张，李昭还是挺享受的，对陈哲更加满意。 光是拍马屁肯定不行，也要做出贡献才可以，陈哲道：“末将建议，应尽快打造战船。战端开启后，齐军粮草全部经由汉水运抵汉中。只要顺利掐断齐军粮道，齐军将不战自溃。” 这话有道理，齐军没了粮食，肯定会影响战事。但齐军也不傻，没了粮食，可以去抢啊。南郑抢不了，可以去其它地方抢。如要更好的断绝齐军粮草来源，必然要在汉中坚壁清野。只是，若这样做的话.......... 李昭还没开口，邓信拱手道：“启禀大王，在下建议，将汉中人口大规模迁往蜀地。各城池的粮食，可放入南郑，也可运抵蜀地。在齐军攻来后，若来不及收割庄稼，所有田地统统烧掉。” 李昭倒吸了一口气，这招可真狠。他原以为众人会反对，但所有人均沉默不语。杨明升一向自诩爱民如子，也在微微点头，貌似十分认同的样子。 随着秦国的建立，不少人心态逐渐产生了变化。为了秦国的大业，也为了自己的美好前途，更加的积极，以及不择手段。 无论文臣武将，有个念念不忘的东西，始终没有得到。 李昭封王后，赏赐了众人不少的金银珠宝、田产之类，爵位却是一个没封。秦国上下，侯爵、伯爵之类，一个都没有。 没了爵位，如何惠及后代子孙？众人怎么能不着急。 李昭公开讲过，不破金陵，绝不封爵。现在还没到安于享乐的时候，必须要让众人保持上进心。 “启禀大王，我水军实力偏弱，不及齐军。可在汉水两岸，布置大量抛石车，抛掷猛火油，焚烧齐军战船。”韩志远提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兵器司现在制作的火油罐，里面装的都是石油，火势更猛，且不易浇灭。 “不错，此计可用。”李昭赞道。 想到水军一事，因瞿塘关有些远，李昭迄今未去过那里。刘北辰攻克瞿塘关后，军中收纳了不少齐国降兵，其中部分是水军，他打算过几天去看看，或许能发现可用之才。 “今天就到这里，诸位可以回去了。” 众人起身行礼后，准备离开厅堂。 “沈宁留下。”李昭突然道。 沈宁表情茫然，又坐了下来。 待众人离开后，李昭微笑道：“来成都这么久，日子过得可还舒服？” “谢大王关心，生活颇为如意。”沈宁不知道李昭想要干什么。 沈宁最近过得确实挺好，他平时很少出府邸，多数时间待在府内，和夫人杨月吟诗作画，好不悠闲。 李昭定定的看着沈宁，“秋收以后，沈将军该动一动了。” 第141章 调兵遣将 沈宁顿时明白李昭的意思，这是要让他去带兵打仗。 没有丝毫犹豫，沈宁立刻抱拳道：“大王尽管吩咐。” “秋收后，你作为主帅，领十二万昭武军，讨伐齐国。”李昭直言道。 “是！” 让沈宁作为主帅，是李昭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事实上，昭武军里并不乏良将，杨智、陈哲、韩志远、刘浩彦、齐景云，包括最近刚刚提拔的史牧。但根据以往战绩，沈宁和石艾两人表现最为出色。 石艾战绩尤为骇人，几乎以一己之力，打下偌大的蜀地。也正因此，短时间内，李昭不可能再任命他为主帅。天下战乱不休，他日后仍会重用石艾，只是暂时将其搁置。 东征之战，实在太过重要，昭武军败不起，想来想去也只有沈宁了。 李昭暂时坐镇成都，若战事陷入胶着，也会领兵支援沈宁。 从瞿塘关到金陵，千里之遥。指望赢下一、两场战斗，就打下整个齐国，显然是不现实的。如战事顺利，战线逐渐推进齐国腹地，李昭肯定不可能待在成都。 “十月出兵，你觉得如何？”李昭问道。南方的冬天远没有北方寒冷，对战斗影响并不大。 “末将觉得可以。” “你心中有何疑虑，皆可说出来，本王会全力帮你。” 沈宁沉声道：“齐国水军控制周边水道，一旦昭武军战线往前推进，水军极有可能掐断昭武军后路。大王还需打造更多战船。” “瞿塘关那边，各类战船，已超过一百艘，你尽可放心。”李昭道。 沈宁微微摇了摇头，“一百艘不够，还需更多战船。除了战船，还需训练有素的水军士卒。” “石艾已在抓紧时间训练水军，目前有士卒两万人。” “敢问大王，这些水军由谁来指挥？” 李昭一时被问住，军中虽不缺将领，但没一个人打过水战，有的还是旱鸭子。 “此事本王来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是。” “沙盘、舆图，皆会尽快给你送过去，回去准备吧，想想这一战该怎么打？” 沈宁表情严肃，郑重道：“大王放心，末将绝不让大王失望。” 离开后，沈宁面色凝重，这将是一场恶战。 根据最新收到的情报，齐国还在继续增兵，光是夷陵一地的齐军已超过十三万，这还不包括涪陵、武陵等地的齐军。 ................................................... 金陵城，张延夏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大军即将出征汉中。 这时，部下送来战报，恒卓攻打瞿塘关已有十日，未取得任何进展。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张延夏并不感到惊讶。 “昭武军可有出瞿塘关？”张延夏问道。 部下道：“闭关死守，未有任何动作。”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他最近遇到一件烦心事，不知该如何安排太子姜威。 本想让其和恒卓一起攻打瞿塘关，姜威却断然拒绝，坚持要去汉中；扬言要奇袭蜀地，活捉李昭。 张延夏觉得好笑，石艾走过的路，已不可能再走第二遍；李昭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在悬崖峻岭间设置关隘。在那种地形，一旦被敌人发现，几乎是死路一条。 为了甩掉这个大麻烦，后来又找了一次齐帝，希望太子不要随军出征，姜宁贤却没同意。 张延夏心中隐隐感觉，陛下好像不是很关心太子的安危。他这么想是有根据的，朝野皆知，陛下先前不喜欢四皇子姜威。却偏偏在原太子死后，很快立姜威为太子。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奇怪。 他是军人，只管带兵打仗，本不想关注这些。他真正担心的，是太子姜威贻误军机，造成大祸。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张延夏看向身旁亲兵。 亲兵连忙道：“将军放心，各类美酒皆已备齐。” 不一会，张延夏带上亲兵，来到柳知捷府邸外。他马上要离开金陵，此战凶险，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当面讨教柳知捷。 和之前一样，无论怎么敲门，没有半点回应。 “唉！”张延夏一声长叹，“你去买套被褥，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了。” 亲兵很快买来，张延夏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直接躺在被褥上。 傍晚，柳府大门仍未打开。亲兵看不下去了，劝张延夏离开，反而遭到呵斥。 直到晚上亥时，柳府大门缓缓打开。管家走了出来，拱手道：“张将军请随我入内。” 张延夏面色一喜，急忙入府，把带来的酒水交给了管家。 看到柳知捷后，见其头发全白，脸上布满皱纹，比上次见面时苍老许多。不由鼻子一酸，拱手道：“见过柱国大将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柳知捷不耐烦道。 “末将想念老将军，特来.........。”张延夏神色恭谨，未有丝毫不满。 “这种废话不用讲了，皇帝要是知道你来我这里，或许又要误会了。”柳知捷打断道。 “末将即将出征，讨伐李昭。临行前想请教将军，这一仗该如何打？” 柳知捷冷冷道：“你打了这么多年仗，这种问题也要问我吗？何况战场之事，本就变化莫测，只能随机而变。” “末将惭愧，让将军失望了。” “老夫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 张延夏无奈道：“末将告辞，等回来后，再来拜访将军。” “等下！”柳知捷突然叫住张延夏。 张延夏微微一怔，转身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昭武军必会出瞿塘关，涪陵、夷陵等地，山林茂盛，可尝试火攻！” 第142章 张嘉平 张延夏走后，柳思行问道：“父亲觉得，张将军此次出征，能否击败李昭？” “胜负各一半。” 柳思行眉头微皱：“在我看来，张将军用兵一向谨慎小心，且征战沙场多年。即使不能大胜，也不至于大败。” “或许吧。”柳知捷一边饮酒，一边淡淡说道。 “儿子还是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让姜威当太子，又为何允许他随军出征。” 柳知捷顿时上了火气，不屑道：“无聊至极！” “但姜威毕竟是自家人，他马上也要离开金陵，父亲要不要见见他。” “不见！以他的资质，哪有资格当太子，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柳思行笑道：“皇帝这么多儿子，父亲觉得谁有资格当太子。” “姜岩倒是个明白人。”柳知捷道。 “二殿下吗？只是.........。”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眼神异样，“启禀老爷，刚刚有人，往府内射进来一封信。” “谁写的？” “署名是秦王李昭！” 柳知捷嘴角冷笑，接过信件，将其打开后，信上却一个字也没写。 “李昭这是何意？”柳思行疑惑道。 “故弄玄虚，再然后.........” 柳知捷没继续说下去，柳思行已明白过来，苦笑道：“恐怕明天，整个金陵城，都会知道李昭给父亲写信这件事。若说信上什么都没写，也不会有人相信。” “随他去吧，李昭哪怕什么都不做，姜宁贤也不会信任为父。”柳知捷毫不在意。 柳思行见四下无人，走到柳知捷面前，低声道：“父亲，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可曾想过，换个人当皇帝？” 柳知捷停下手中动作，神色诧异，默然不语。 ................................................. 离间计成本低，多用几次未尝不可。但阴谋诡计终究作用有限，李昭也没指望起到太大作用。 他对水军有些不放心，打算近期去瞿塘关看看。 在出发前，李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原瞿塘关守将张嘉平。此人常年镇守瞿塘关，想必是懂得水军战术战法。 让人把他带来，李昭打算和他好好聊聊。 张嘉平兵败被俘，昭武军攻破德阳后，石艾给他找了郎中，治好了他的腿伤。之后一直被软禁起来，倒也没有虐待他，好吃好喝供着。 不一会，张嘉平被带到。 李昭见其眼睛炯炯有神，精神气倒不错。 “见过秦王。”张嘉平拱手道。 “张将军不必多礼，请坐。”李昭面带微笑，温声道：“本王来成都已有大半年，诸事繁杂，一直没来得及和将军见面，望张将军莫要介意。” 李昭态度颇为和善，招揽意图很明显。 “秦王百忙之中，仍记得在下；在下已万分荣幸，不知秦王今日有何吩咐？” 李昭开门见山，“齐帝无道，本王欲举兵东讨；奈何军中将领不擅水战，将军可愿相助本王？” “长江上游水道狭窄，与双方而言，皆不适合大规模水战。只需步卒稳扎稳打，保证粮道畅通，无需担心齐国水军。”张嘉平道。 李昭脸色冷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这些，但这并不意味着水军不重要。光是运粮这方面，走水路明显比山路快许多。 张嘉平明明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没正面回应。 “有道理，那就不麻烦张将军了，你可以回去了。”李昭面无表情道。 今天本不想杀人，奈何张嘉平不给面子，那就没必要再留了。 张嘉平却没立刻离开，神色有一丝犹豫；他听出来李昭语气不善，知对方已起了杀心。 他并不怕死，但在瞿塘关还有父母妻儿。李昭会放过他们吗？张嘉平心里不太确定。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李昭不耐烦道。 周围数名士卒走上前来，打算将张嘉平强行带走。 “再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要见见家人，望秦王同意。”张嘉平无奈道。 李昭淡淡道：“你大可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说完，向门外走去。之后的事，自会有人帮他去办。 张嘉平面色苍白，心情如坠深渊，看样子，这是要杀他全家。他小儿子今年才三岁，实在不忍心见他死去。 “大王，在下刚刚糊涂了，愿意为大王效力。”张嘉平见李昭即将离开，大声喊道。 李昭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他，不冷不淡道：“像你这样铁骨铮铮之人，本王可不敢用，你还是继续为姜宁贤效忠吧。” 张嘉平急了，“齐帝昏庸，哪里比得上大王，在下愿为大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昭表情缓和，他最后没有杀张嘉平。打算让其帮忙训练水军，但不会再给其兵权。 对所有降将，包括韩志远、史牧等人，在一年内，其身边都安插有黑冰台密探。一旦发现其还心向齐国，或有谋反的迹象，立刻以重罪论处。 几天后，李昭带上张嘉平、沈宁、褚子清等人，在三千士卒护卫下，前往瞿塘关。 路上，李昭笑着问沈宁：“这几日可还忙碌。” 沈宁微笑道：“多亏了大王制作的沙盘，帮了在下不少忙。” “那就好。” “只是，沙盘上关于齐军兵力部署，并不详细。” “此事本王会想办法，但敌军狡诈多变。想要什么都探查的清清楚楚，也不太可能。”李昭道。 “大王放心，在下明白。” 从成都到瞿塘关，路程超过七百里。一行人等人花了半月时间，终于抵达。 石艾、刘北辰早已在此等候，见到李昭后，连忙过来行礼。 众人简单寒暄后，进入瞿塘关。 李昭站在关墙上，见两岸高山巍峨，凌江夹峙，形同门户；水势波涛汹涌、呼啸奔腾，极为壮丽，不由心情激荡。 石艾上前道：“此关也叫夔门，是长江进入蜀地的西大门，素有夔门天下雄之称。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第143章 魏显 此情此景，李昭诗兴大发，吟诗一首：“长江水似劈山斧，浪涌瞿塘两壁开。壁立千寻悬栈道，雷鸣万点鼓声来。霞飞赤甲红妆艳，月映盐山雪色白。巴蜀钟灵多俊秀，荆湘自古育英才。” 石艾等人面色惊讶，想不到李昭还有此等文采。 沈宁赞道：“此诗绝佳，大王能武能文，末将钦佩不已。” 但这句“月映盐山雪色白”，众人没想明白，现在是白天，哪来的月亮？难不成秦王曾在月夜造访过瞿塘关。 李昭面朝瞿塘峡，负手而立，面带着谦虚的微笑；他哪有这水平，当然是“剽窃”来的。本想再吟一首，担心露馅，于是作罢。 “恒卓这几天，可有继续攻打瞿塘关？”李昭问道。 石艾道：“这两天齐军消停了些，但末将估计，过不了几天，齐军还会攻来。” 李昭见石艾神色淡定，看来压力并不大。 “末将催促工匠，各类战船已超过一百二十艘，随时可以出瞿塘关，与齐军开战。” “不错。水军训练如何？” 石艾道：“已超过两万人，皆熟悉水性，且可熟练操纵船只。” “嗯。”李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末将看来，长江中上游水道狭窄，其实并不适合水战。战船主要作用，还是用来运兵或运粮。” “你说的虽没错，但水军总要有人去统领，你可有人选向本王推荐。”李昭问道。 石艾略有些犹豫，原来的瞿塘关守军里，倒是有几人本领不错。但他又担心，如自己向李昭推荐，会引起李昭猜疑。 当初石艾被调离成都，背后的真正原因，他其实心知肚明。走后没多久，其麾下五万大军，被迅速调离或并入其它部队。 见李昭在定定看着他，石艾出于职责所在，说道：“原瞿塘关将领魏显、孙才笙二人，之前有指挥过齐国水军，大王可见见他们。” “这二人是否愿意为本王效力？”李昭问道。 “魏显倒是没问题，瞿塘关被刘北辰攻破后，魏显很快就降了。孙才笙却有些犹豫，虽最后也降了，但此人平日里态度并不积极。” “这两人，谁的本领更强？” “魏显强于孙才笙。”石艾果断道。 李昭笑了笑，他还以为孙才笙更厉害些。 “孙才笙本王就不见了，把他调往严道县（雅安），去当个主薄，以后不要让他再领兵了。” 本事不如别人，还摆着臭架子，李昭自然懒得搭理。 “末将遵命。” 李昭之后叫来了魏显，见到此人后，微微一怔。魏显年龄比李昭稍微大些，但皮肤白嫩，颜值极高，是个典型的帅哥。放在前世，若是演电影，妥妥的男主角。 无论古今，有一副好皮囊，更容易引起别人好感。 “末将魏显，拜见大王。”魏显拱手行礼道。 “不必多礼。”李昭打趣道：“魏将军这等相貌，家中妻妾，恐怕不会放心你出门吧。” 魏显略有些尴尬，李昭没有说错，每次他出门，总有一群女子一直盯着他，甚至有女子主动上前搭讪；魏显无奈，被迫头戴帷帽出门。 “让大王见笑了。” 李昭道：“听石艾说，你不仅协助训练水军，也愿意领水军出征。” 魏显神色一正，“大王军令所指，哪怕是刀山火海，末将也会一往无前。” 魏显向李昭效忠，不仅仅因为他有十几个妻妾，二十六个儿女，需要养活全家老小，也和石艾有不小关系。 和石艾相处这段时间，魏显对其印象颇好。 李昭见魏显神态不似作伪，也放下心来。 和李昭一样，沈宁一直在旁边观察魏显，又私下和石艾交谈一番，知此人可用，心情放松许多。 离大军出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李昭和沈宁详聊过，最好在一年内，将战线推进到荆襄、湖南一带。如此一来，可动摇齐国的根基。 .................................................... 长江上，各类船只数百艘，装满十几万齐军，以及大量粮草、军械，加速向汉中驶去。 张延夏站在船头，吹着江风，心情复杂。 柳知捷说昭武军必会出瞿塘关，张延夏相信柳知捷的判断；但目前情况是，瞿塘关大门紧闭，毫无出兵的迹象。 既然昭武军不攻来，齐军也不可能傻傻的等着。 在内心深处，张延夏始终坚信，一定有其它道路可以进入蜀地。蜀地这么大，又没有围墙阻隔，不可能找不到新的道路。张延夏已经派出大量密探，前往探寻。 在他看来，与其进入汉中，不如大举攻入蜀地，直捣成都。 但因李昭称王一事，刺激了朝野上下，包括皇帝姜宁贤在内，迫不及待想要尽快消灭李昭。张延夏本想在金陵再多准备几日，姜宁贤多次派人催促，让他尽快出兵。恒卓攻打瞿塘关并不顺利，张延夏只能率兵杀往汉中。 进入汉江（汉水）后，前方船队来报，江面上有数十道铁链，一时无法前进。 张延夏刚要派人斩断铁链，两岸突然有大量箭矢、火油罐袭向齐军船队。 齐景云早已在两岸埋伏下来，此次动用了五千名弓弩手，其中包括两百架床弩。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消灭更多齐军。 刹那间，船上有不少士卒中箭，或船只着火。 张延夏面色微变，果断下令弓弩手向两岸发起反击，同时急令部分船只靠岸，士卒下船攻击岸边的昭武军。 让张延夏恼火的是，已有十多条船只着火，火势凶猛，无法扑灭，船上粮草损失殆尽。 齐景云见齐军逼近，一边继续攻击，一边缓缓后退。后路早已布置好，并不担心被齐军追上。 控制两岸后，张延夏再次派人去斩断铁链。 没曾想，铁链比想象的坚固。即使用火将其灼热后，依然无法用巨斧轻易砍断。 第144章 袭扰 张延夏坐上小船，仔细查看江面上的铁链。看完后，心中一沉，这些铁链比一般铁链明显粗了许多，铁链的两头，紧紧缠绕在两岸巨石上。 不冲破铁链的拦阻，齐军船队就无法前进，自然也就进不了汉中。 张延夏下令战船冲撞铁链，未能将其撞开。于是一边派人用巨斧重重砍向铁链，一边派人用凿子凿击巨石。 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冲破铁链，船队继续行进。 没想到的是，走了十里路，前面又有数道铁链。 同时，岸边昭武军再次袭来。和刚才一样，大量箭矢和猛火油罐，疯狂的洒落在齐军舰船上。 齐军迅速发起反击，等击退昭武军后，张延夏一统计，又损失了数百名士卒和八艘船只。心中恼火，很显然，昭武军筹谋已久，前方肯定还有伏兵在等着他。 好不容易砍断铁链后，这次张延夏吸取了上次教训。为减少伤亡，提前派小船在前方探路。一旦发现岸边有昭武军，立刻令舰船登岸，将其驱逐。 白天尚可应对袭扰，关键是晚上。齐军此次进入汉水的船只，多达数百艘，船队绵延六、七里。 入夜后，借着夜色的掩护，齐景云带人悄悄来到船队后方。 兵器司新式的抛石车，体积更小，抛掷距离和数量也受到了限制，但移动起来却方便许多。 昭武军携带大量猛火油罐，里面装满石油；将其点燃后，疾速抛向齐军。 由于是在夜间，视野受限，一时摸不清昭武军具体方位，齐军反击效果并不大。 张延夏果断下令大量齐军登岸，沿岸边搜寻昭武军。 天亮以后，虽击退了昭武军，齐军一夜间损失了三十多艘船只；其中二十多艘，里面装满了粮草。 张延夏面色凝重，尚未进入汉中，军中已损失了三成的粮草，以及两千多名齐军士卒。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汉水狭窄，昭武军在岸边射箭，可轻松射到船只上。 而两岸的昭武军，随时随地还会袭来。其对地形的了解，远在齐军之上。每当齐军逼近，昭武军迅速撤离。使得齐军只能击退对方，却无法将其彻底歼灭。 “传令全军，以后只在白天开船，晚上停止前进。入夜后，在船队两岸驻扎士卒，防备昭武军夜袭。”张延夏对副将夏百阳道。 “末将遵命。”夏百阳抱拳道。 夏百阳是夏百威的兄长，这次随军出征，也是为了给夏百威复仇。他对昭武军频繁袭扰，同样感到厌烦。 这时，有麾下来报，太子姜威来了。 张延夏心中不悦，他大概猜到姜威想要说什么。 姜威一进来，怒气冲冲道：“父皇对张将军寄予厚望，然而，贼军如此嚣张，张将军竟毫无办法，岂不是有负皇恩。” “我已派人将岸边昭武军驱逐，以后夜晚不用再担心敌军夜袭。”张延夏淡淡道。 “既然待在船上，容易被贼军偷袭。为何不弃船登岸，走陆路进入汉中。”姜威质问道。 张延夏简直快被气笑了，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冷冷道：“两岸地势陡峭，廖无人烟，需走近百里山路才能进入汉中。先不说粮草不易运输，敌军必会占据险要地势阻拦我军。走水路则不同，速度更快；所有面对的，只有两岸的昭武军。” 姜威不满道：“你说地形复杂，那为何贼军可以穿过山路。” “太子殿下没有发现吗，岸边的昭武军仅有数千人。难道他们不清楚，埋伏的人越多，我军损失越大。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做不到。”张延夏顿了顿，又道：“此次出征，我军上下十几万人。这么多人，一旦放弃水路，选择走这等地势地形，行进速度更为缓慢；这一路上，将会发生什么事，很难提前预料。” 姜威怔了怔，一时语塞；心中仍不太服气，“只是一直走水路，多久才能进入汉中？” “无非是慢了些，但胜在稳妥。”张延夏淡淡道。 接下来几天，由于齐军的小心谨慎，主动放缓了行进速度，昭武军袭扰次数少了许多。 ................................................. 齐军足足花了半个多月时间，终于冲破各种阻拦，进入了汉中。 张延夏没有急匆匆杀往南郑，先在汉水附近扎营；巧合的是，齐军驻扎的地方，正是沈天之前的营地 夏百阳觉得不太吉利，劝张延夏换个位置扎营，被对方拒绝。 张延夏觉得此处是个好地方，一旦局势不利，可通过汉水迅速离开汉中。 齐军派出大量斥候，前往汉中各处探查。 实际上，最近半年来，有大量齐国密探先后进入汉中。但因昭武军铁锁横江，汉中的情报一直传不出去。 齐军主力待在汉水畔大营，未有任何动作。无论姜威如何催促，张延夏始终安坐帐内，分析各种情报。 越看越心惊，从此处前往南郑，路上有两处昭武军营地；这两处营地皆占据地利，且深挖壕沟，短时间内，难以将其攻克。 根据上次大战的经验，张延夏断定，这两处营地里，肯定藏有地道。齐军即使将其攻下，昭武军也能从地道里逃掉。 多走一些山路，倒是可以绕过这两处营地。张延夏担心的是，当齐军围攻南郑时，昭武军突然从背后杀出。只要有这两处营地在，齐军就无法专心攻城。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让他比较郁闷。齐军经过汉水时，粮草损失不少。而汉中百姓要么逃进了南郑，要么逃往了蜀地。在其它城池或村庄里，几乎找不到存粮。 张延夏心情沉重，这是昭武军精心布置好的战场，他很不喜欢打这样的仗。 剑门关也是禁闭着，看样子，昭武军是一心防守，毫无出兵的打算。 但他心里清楚，剑不出鞘的时候，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第145章 坚壁清野 齐军没有立刻攻打昭武军营地，而是派人去四周探查，想要找出昭武军的地道出口。 在汉中的齐军密探告诉张延夏，早在一个多月前，昭武军就动用了大量青壮，日夜不停，深挖壕沟。一个多月的时间，期间足够昭武军再挖一条地道。 死磕壕沟，费时又费力；如能找到地道的出口，可以借此攻入昭武军营地，省了很多时间。 没想到，齐军找了很久，一无所获。 这让张延夏想不通，难道说昭武军营地下面没有地道。 他不知道的是，昭武军确实挖了条地道。只是故意没有挖通，还留了一小段距离没有挖，自然就没有出口。 张延夏心中暗道，即使地道真的存在，长度终归有限；一个多月的时间，顶多挖个三、四里。 人总要吃饭的，这几日来，齐军已基本确定，没有任何粮食流入昭武军营地。时间一久，没了粮食，昭武军将不攻自溃。 以防昭武军偷袭，齐军分兵四万，分别监视两处的昭武军。并在其营地方圆十里，搭建几十座了望台。日夜不停，监视周围一举一动。张延夏特别强调，尤其是在雨天，更要加强警惕。 十多天后，派往汉中各地的斥候，相继回到汉水畔大营。 张延夏心中惊讶，汉中各城池，除了南郑和柳城有昭武军。其他各城，几乎完全空虚，里面没有粮草，也没有青壮。在一些险要关隘，也未有驻军。 摸清汉中情况，及昭武军兵力部署后，齐军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死攻南郑，作为汉中首府，里面人口、钱粮众多。打下南郑后，汉中基本也就拿下了。 要么对南郑城围而不攻，保存兵力；等找到新的道路，再大举攻入蜀地。 平心而论，张延夏并不想在汉中陷入激战，认为意义不大；毕竟李昭本人不在汉中，昭武军主力同样不在汉中。而李昭拥有偌大的蜀地，能够承受住汉中的损失。 为了灭掉李昭，除了进入汉中的十几万齐军，在涪陵、夷陵等地，也有近十万齐军。 拥有这么多兵力，更应该攻入蜀地，与昭武军主力决战。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张延夏能等的了，其他人却不愿意等了。 齐军来汉中已将近半个月，一仗没打。不仅引起太子姜威的不满，连夏百阳、王陆等齐军将领，同样心中不满。 他们不明白，张延夏到底在等什么。一些人甚至怀疑张延夏是因为怯战，故才迟迟不进攻。 为了稳定军心，张延夏只能出兵。 ...................................................... 三日后，十万齐军兵临南郑。 王炎凯站在城墙上，看向城下的齐国大军，未有一丝慌乱。 李昭曾问过他，如齐军猛攻南郑，能够守多久；王炎凯自信表示，至少能守三个月。 他敢这么讲，自然是有充足的底气。南郑有昭武军两万，另还有数万青壮可以协助守城。城内粮食充足，数个粮仓全部已装满。再加上城墙本身高大坚固，已备足了各类军械。只要应对得当，三个月应该能坚持住。 至于三个月以后会怎样，王炎凯相信，李昭一定有其他谋划；他要做的，唯有专心守城。 齐军向城内射去一封招降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张延夏不再耽搁，下令攻击。 齐军弓弩手万箭齐发，瞬间覆盖了南郑城墙。 在盾牌的保护下，并未给予昭武军多大伤亡。 待其箭阵停歇，昭武军立刻发起反击。大量床弩、连弩，将无数箭矢，疾速射向齐军。 昭武军反击迅速且猛烈，猝不及防下，不少齐军士卒中箭倒地。 张延夏再次下令射箭，齐军弓弩手拥有数量优势，昭武军居高临下，双方一时皆无法压制对方。 齐军动用了大量抛石车，昭武军同样把抛石车弄到城墙上，和齐军对轰起来。昭武军抛石车数量虽不如齐军，但准度强于对方。 两方就这样，连续打了两个时辰。 “如此下去，什么时候能拿下南郑？末将请命，率麾下出击。”夏百阳不耐烦道。 张延夏却没怎么着急，本来也不指望短时间内能拿下南郑，淡淡道：“本将军自有打算，无需多言。” 夏百阳无奈，只能退了下去。 直到傍晚，齐军始终没有去攀爬城墙。见天色已黑，收兵回营。 深夜，张延夏迟迟没有休息；一个人坐在帐内，盯着蜀地舆图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让人把夏百阳叫来。 “末将见过张将军，不知召末将所为何事？”夏百阳早已睡着，刚刚被亲兵叫醒。 “你想不想砍掉李昭的脑袋？”张延夏笑道。 夏百阳眼中瞬间充满浓浓的恨意，“末将做梦都想。” 张延夏把蜀地舆图递给夏百阳，神情变得严肃：“大军绝不可在汉中拖延下去，只有杀入蜀地，才能彻底消灭李昭。” 夏百阳眉头微皱，“但剑门关实在险峻，难以攻下。” “我给你两万齐军，你绕道西部高原，开辟出一条新路。如进展顺利，我将率齐军主力，沿此路杀入蜀地。” “此路险峻，从未听闻有人走过；且高原上有不少番兵，如一旦遇到，恐难以抵挡。”夏百阳面露难色。 张延夏不悦道：“石艾之前走的那条路，同样从未有人走过；何况，我大齐将士，岂会惧怕区区番兵。” “望将军再重新考虑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夏百阳走后，张延夏略有些失望。这几日来，夏百阳频频请战，他本以为对方是勇猛之士。但关键时刻，其却心生惧意，不愿赴险。 次日，齐军再次抵达南郑城下。 与昨日不同，张延夏今日打算全力攻城。无论南郑多么难打，总要碰一碰。 太子姜威请求出战，张延夏没同意。 在弓弩手掩护下，齐军士卒扛着云梯向城墙逼近。 姜威不顾军令，手持长刀，杀了出去。 张延夏大怒，派亲兵去把他带回来。 亲兵刚到姜威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 突然，一支箭矢袭来，插入姜威胸膛。 谁也想不到，堂堂齐国太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这一幕，所有齐军将领都呆住了。 张延夏脸色剧变，瞳孔猛然放大，让他震惊的，不仅仅因为太子死了；而是因为，城上的昭武军根本就没有射箭。 第146章 首战不利 为了掩护步卒杀到城墙下，张延夏动用了更多的弓弩手，数量远超昨日。铺天盖地的箭雨下，城上的昭武军无法做出反击，只能暂时躲闪。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姜威竟然被射死了。 尸体很快被拖了回来，果然，箭矢是从后背射入。 张延夏转身看向己方的弓弩手，他们还在不停往城墙上射箭。要从这么多人里面，找出杀死太子的凶手，难度极大。 这到底是谁干的？或者只是巧合。 张延夏不禁头大，他该怎么向朝廷解释，难不成要实话实说。 太子寸功未立，然后被自己人干掉了；至于是谁下的手，尚不知晓。 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想想就荒谬。 真是个混账东西，竟然在我军中安插人手。虽不知幕后主使是谁，但肯定和朝中夺嫡之争脱不了干系。张延夏心中恼火，哪怕真要斗，也要先消灭李昭再说。 除了张延夏，不少齐军将领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王陆稍作迟疑，问道：“太子殿下不幸遇难，今日是否暂时撤军。” “不！继续打下去。”张延夏果断道。 突然撤军，必会影响军中士气。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末将遵命！” 张延夏转念一想，太子之死，也不全是坏事，最起码现在没人再干涉他指挥。 前方战场上，齐军步卒已杀到城墙下，开始攀爬云梯。 城墙上昭武军士卒，迅速将铁栅栏安装在城墙上。 在上次沈天攻打汉中时，李昭就有让人在城墙上安装铁栅栏，后来没用上。 张延夏攻来前，兵器司对铁栅栏进行了重新设计，更为坚固，且方便安装、拆卸。中间缝隙，并不妨碍往城墙下扔掷碎石、热油等物。 齐军士卒登上城墙后，却无法继续向前，一道铁栅栏将他们拦住。昭武军在栅栏后面，使用长枪快速往前刺去。齐军士卒躲避不及，纷纷被刺中，从城墙上跌下。 齐军将领王陆见状，说道：“末将以为，昭武军此举，相当于在城墙上又另外加了一堵围墙。昭武军可躲在墙后面，从容攻击我方士卒。我军却别无他法，要么将其推倒，要么翻过去，而这也并非易事。” 张延夏眉头紧皱，南郑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打。即使将铁栅栏推倒，昭武军还可以重新安装。他刚才看的很清楚，昭武军仅用极短的时间，就将栅栏固定在城墙上。翻过去更难，栅栏高度绝对超过一丈（1丈约3.3米）。 “可以将云梯直接架在栅栏上，然后士卒从栅栏上跳下去。”齐军将领何韬涵道。 “不可，这样的高度，跳下去极容易受伤。”王陆反对道。 “即便如此，也只能这么做。你难道看不见吗，士兵几乎刚登上城墙，就被敌军刺了下来，这算哪门子攻城。 ”何韬涵厉声道。 张延夏沉声道：“出动攻城战车。” 众多齐军士卒，将十几台巨型攻城战车（临冲战车），缓缓推到城脚下。战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高度与城墙齐平，里面藏有近百名士兵。 齐军士卒通过战车登上城墙，或近距离射杀昭武军。 但是，铁栅栏的问题并未得到解决。 昭武军仍可躲在栅栏后，使用长枪快速刺杀齐军。 “末将有个想法，将巨木搬到战车上，然后士卒抬起巨木撞击栅栏。”何韬涵道。 “可以试一试。”张延夏微微点了点头。 此事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巨木太重的话，很难抬上战车。太轻的话，又不一定能撞开栅栏。换了好几根巨木，终于找到一根合适的。数名士卒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把它搬到战车顶部。 昭武军见状，连忙使用连弩，攻击搬运巨木的齐军士卒。 战车顶部面积有限，无法同时站太多人。还没开始撞击栅栏，已被弩箭射杀，从战车上跌落。 仅有寥寥两三辆战车上，顺利使用巨木撞击铁栅栏。 栅栏安装比较牢固，一时无法撞开。齐军想要多次撞击，又被昭武军阻拦；手中长枪，狠狠刺向对面敌军。 史牧向王炎凯提议，齐军战车数量不多，可用烈火将其焚烧。 王炎凯立刻令抛石车，抛掷大量猛火油罐，砸向齐国战车。 张延夏发现昭武军企图，急令战车后退。但战车体积太过庞大，不仅移动速度缓慢，且容易被火油罐砸中。 不一会，齐军十几台巨型战车，燃起熊熊大火，烈焰直冲云霄。 此幕过于壮观，城上昭武军见状，高声欢呼，士气为之大振。 战车内士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因无法扑灭身上火势，被活活烧死。周围齐军面露恐慌，急忙躲闪，唯恐被波及到。 张延夏面色微变，死死盯着前方战场。开战至今，昭武军一直躲在栅栏后，齐军的长刀根本砍不到他们；这使得其死伤甚小，恐怕连齐军十分之一都不到，这是张延夏万万难以接受的。 如今没了战车，齐军只能借助云梯攀爬城墙，攻城更为艰难。 也有尝试过，直接以巨木撞击城门。 城门纹丝未动， 很明显，城门内已被彻底堵死。 夏百阳提议挖地道，被张延夏拒绝。 不可能在昭武军眼皮底下挖，起码要在三、四里外。这么远的距离，至少要挖半个多月。即使挖通了，也不一定有多大效果。 傍晚，齐军未有丝毫进展，张延夏下令退兵。 回到大营后，看着太子姜威的尸体，张延夏心中更是烦闷。 令工匠打造一副棺材，把姜威放了进去。然后安排船只，将其运回金陵。 关于其死因，对外宣称姜威奋不顾身，带头冲杀，不慎被昭武军弓弩手偷袭。 暗地里，写了一封密信，加急送入宫中，信中详细讲述了此事经过。至于皇帝信不信，他也没办法。 白天一战后，张延夏已没心思猜太子是谁杀的。 虽齐军主力尚在，但当前局势绝不可继续下去，必须尽快破局。 没想到的是，船队离开不久，传来消息，被岸边昭武军偷袭，船只着火。姜威尸身可能被烧毁，也可能被水冲走，反正是找不到了。 第147章 齐军困境 张延夏知道此事后，更感头大，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堂堂大齐太子，竟然连尸身都没了，日后能埋入皇陵的只有衣冠。 此事于齐国而言，绝对称得上耻辱，足以震惊朝野。 齐国在半年内，已死了两位太子，这在以往是从未发生过的。 上次姜成自刎后，金陵城内，虽没人敢公开说什么。但私底下，不少人对齐帝姜宁贤颇有微词。甚至有人说，若齐国没有长江天险，恐怕早被魏国灭了。 张延夏至今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一定要姜威随军出征。他难道不明白，剿灭昭武军，收复失地，乃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若这次再不将李昭剿灭，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想到接下来的战事，张延夏心中一叹，若是柳老将军在，只要发现有一丝可能，会亲自带人探路；甭管前面有多么险峻，先闯一闯再说。 可惜，他没有柳知捷那样的谋略和胆识。 张延夏平生用兵，素来求稳，擅长以势压人，从不大举冒进。只有寻路的密探传回消息，找到入蜀的道路后，他才会率兵攻往蜀地。 第二天，张延夏没有立刻攻打南郑，召集众将议事。 众人到齐后，张延夏没有废话，直言道：“南郑坚固，不易攻克；我意先在汉中驻军，派兵监视剑门关和南郑守军。等时机一到，再大举攻入蜀地。” “末将认同，但必须拔掉昭武军在城外的两处营地。”何韬涵道。 昨日一战，齐军死伤超过一千余人；他并非不敢继续强攻南郑，而是觉得不划算，毕竟李昭又不在城内。 “但营地周围壕沟错综复杂，短时间内难以攻下；这期间，还需防止昭武军从地道中逃掉。”夏百阳道。 何韬涵微微一笑，道：“我倒觉得，此事没有太难。” “速速说来。”众人来了兴趣。 “其一，选听觉灵敏的士卒，在昭武军营地四周，以耳贴地，或许能听到什么；也可牵几条猎犬，在营地旁来回巡视，若犬吠，即表示地面下方有人。其二，我军也可坑道作战，挖几条坑道，逐渐向昭武军逼近；此举虽有些耗时，但可减少我军伤亡。昭武军在汉中一半以上兵力都在南郑，这两处营地里，顶多数千人。或许要不了半月，即可将其攻下。”何韬涵娓娓道来。 张延夏微微点了点头，“我给你两万士卒，半月内，分别将其攻下。” “末将遵命。” ................................................... 齐军在汉中的一举一动，皆由黑冰台密探每天报告给李昭。 李昭并不担心南郑，城内不缺士卒、粮食，墙上还有铁栅栏护着，坚守两三个月，应该没问题。 但黑冰台多次发现，有齐军密探试图走小路进入蜀地，这让李昭多少有些紧张。 历史上，除了邓艾；北宋攻灭后蜀，蒙古占领川地，全都绕过了剑门关。很明显，张延夏也想这么做。 越想越不放心，若让齐军杀入了蜀地，东征计划只能被迫延期。 李昭下令，在蜀地边缘地带，尤其是北面和东面，广布烽火台。同时在地势险峻处，设置大量关隘，日夜巡视周边区域。每处关隘仅需百人，即可阻敌进路。 褚子清另外建议，只要有百姓发现齐军密探，迅速报告给官府，可给予重赏；李昭欣然采纳。 做好这些布置后，大部分秦国官员，将主要精力放在即将到来的秋收上面。 这是昭武军进入蜀地以来，第一个秋收，李昭异常重视此事。 当所有粮仓全部装满后，大战也就拉开了帷幕。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唯独有件烦心事，让李昭不太开心。近来频频有人向他提议，应尽快诞下子嗣。 秦王身旁不缺女人，迄今没一个怀有身孕。有人暗自嘀咕，秦王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李昭知道众人议论后，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老子是专心搞事业，从未沉迷于美色，办事效率自然低了些。 幸好，目前还没那个蠢货，敢提议从李昭兄弟中选一人，作为后继者。 但这事也确实不能再拖了，身为一军之主，秦国的王；如果没有后代，肯定会影响军心、民心。 当天晚上，李昭在李若晗房内折腾到深夜，花样百出。 天亮后，李若晗先醒了过来，感觉嘴里不太舒服，咳嗽了几声，李昭被吵醒。 李昭揉了揉眼睛，见李若晗全身赤裸，色心大起，再次把她压在身下。 感受到身上硬物，李若晗急声道：“大王，现在是白天。” “哪又怎样？”李昭毫不在意。 李若晗刚要说话，红唇已被堵住。 ............. 一个时辰后，李若晗穿衣起床。 李昭在旁边静静看着，然后轻笑道：“当初让你来黑虎岭，你还不太愿意，现在是否还怪罪本王。” 李若晗无奈的看了眼李昭，心中暗道，人果然是会变的。 当初在黑虎岭上时，李昭还对她礼遇有加，鲜少有逾越之举。后来，随着昭武军相继拿下汉中、蜀地，李昭手中权势越来越大，性格也变得愈加强势起来，根本不允许身边人忤逆他。 “快到中午了，大王也该起床了。”李若晗道。 “无妨，最近诸事繁杂，也没和你好好聊聊。” 李若晗眨了眨美目，“大王想要聊什么？” “你想当王妃吗？”李昭定定的看着她。 “妾身之前嫁过人，已不适合再当秦国王妃。”李若晗婉拒道。 “本王倒是不介意这个。” 李若晗面色平淡：“妾身确实不合适。” “我看你时常在院中练剑，是否曾想过，有一天仗剑走天涯，看看这世间的繁华？”李昭打趣道。 李若晗心中一沉，被发现了；旋即苦笑道：“这种事，妾身早就放弃了。” “天下很大，无论幽州、草原、西域，哪怕是南海之滨，日后本王都可以陪你去。” 李若晗眼中有一丝感动，“谢大王。” “但是你该明白，本王耐心终归是有限的。”李昭声音逐渐冰冷，“你藏在屋中的那座牌位，也该扔了吧！” 第148章 李昭有子 “这座牌位，你从黑虎岭带到南郑，后来又带来成都，真以为本王什么不知道。”李昭冷冷道。 李若晗表情苦涩，默然不语。 李昭虽自认谈不上什么好人，但对李若晗多少有些感情。 她的一些行为举止，明显不符合这时代的封建礼法；不爱琴棋书画，却喜欢舞刀弄枪。一身出色的剑术，让秦王府不少人赞叹不已。 这给李昭带来一丝新鲜感，所以他绝不允许，别人给他头上添点绿，哪怕是死人也不行。 “自从你来到本王身边，扪心自问下，本王待你如何？” “大王待我甚好。”李若晗轻叹道。 李昭走到她身后，慢慢将她拥入怀中，温声道： “今天把它扔了吧。” “妾身知道了。”李若晗心中清楚，李昭在下最后通牒。她若再不识趣，谁知李昭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突然，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李昭心中不悦，“进来！” 一下人匆匆走入屋内，一脸的兴奋，行礼道：“奴婢见过大王，张夫人有孕了！” 李昭顿时狂喜，激动道：“好生照顾，本王一会就过去。” 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子，能堵住不少的流言蜚语。 李若晗微笑道：“恭喜大王。” 无论李昭如何强装淡定，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在极短的时间内，他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楚宣身体不方便，本王今晚还会来你这里，那个东西尽快扔掉吧，本王看着不舒服。”李昭没被喜悦冲昏头脑，还记得那个膈应的牌位。 “大王放心，妾身会尽快扔掉的。”李若晗果断道。 “这就对了，过去的事情，早该放下了。”李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 张楚宣怀孕的消息，在李昭有意安排下，迅速传遍了整个成都。大部分城内官员，很快知道了此事。 范硕、褚子清等人，同样很高兴。此事证明了李昭身体完全没问题，秦国后继有人。 众人心想，这下王妃人选终于确定了。 但等了好几日，秦王仍然没有册封张楚宣为秦王妃。邓信催促了几次，李昭避而不谈，只让他安心做好秋收事宜，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李昭在犹豫，张楚宣长得是很漂亮，但脑子却平平无奇。简单来讲，中看不中用。她和朱莹向来不和，年龄也比对方大，却始终被对方压制。 朱莹年龄虽小，却一天八百多个心眼，李昭对她不太放心。 至于其她人，要么被李昭杀了全家，要么曾经嫁过人，要么曾经与李昭和离过。 既然都不合适，那就继续往下拖，以后再说吧。 正当李昭在蜀地忙碌时，从汉中传来一则坏消息。 齐军何韬涵所部，攻破昭武军一处营地，击杀昭武军三千余人。 另外一处昭武军营地，也岌岌可危，或许撑不了几日。 李昭脸色阴沉，壕沟挖的如此复杂，齐军竟不到十日，即攻破了昭武军营地。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当初就该果断些，把他们全部撤入南郑，也就不用担心被齐军各个击破。 立刻传令，召集众将议事。 众将很快来到秦王府，了解汉中战况后，陈禄急忙道：“剩下那处营地里，兵力仅有数千人，远不如齐军，大王应速速令其撤退。” 李昭也知道必须要撤退，但往哪里撤呢？剑门关和南郑附近，皆有大量齐军，还有一些险要关隘，也已被齐军控制。 “末将以为，有一个地方，可以撤往此处。”沈宁微笑道。 “哪里？” “黑虎岭！” 众人眼睛一亮，确实是个好地方。 作为昭武军曾经的根基之地，那里不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有着完善的防御工事。 “不错，此处甚好。”李昭神色缓和，眼中有一丝怀念，很快派人去汉中传令。 宋俊抱拳道：“齐军在汉中如此猖狂，末将心中不甘，愿领兵杀往汉中。” “以后有的是机会和齐军算账，还没到时候。”李昭淡淡道。 只要南郑还在昭武军手上，其他都可以接受。 ......................................................................................... 太子姜威之死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金陵。 和张延夏想的一样，朝野震惊。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尸身竟然都没有带回来。 城内，各处茶楼酒馆，常常有人谈论此事。言语间，隐隐觉得此事比较诡异，满满阴谋的味道。 雪花似的奏折，纷纷送入宫内，要求将张延夏召回金陵，且对其进行严惩。 齐帝姜宁贤收到张延夏密信后，顶住舆论压力，并未做出实质性的惩罚，只是派人去汉中斥责一番。 姜威被杀，到底是谁干的？ 姜宁贤想了许久，始终想不明白。 让姜威当太子，只是权宜之计；心中仍不喜姜威，日后会将他换掉。 但也顶多是换掉而已，并未打算杀了他。 潜藏在各家府邸里的密探，也非发现什么异常，这让姜宁贤大为恼火。 除了姜宁贤，柳知捷同样想不通姜威是谁杀的。 在汉中有柳府的密探，更何况柳家本就是将门，张延夏那番话骗不了柳知捷。 姜威毕竟是他的外孙，哪怕他对姜威性子有些不满，但也不希望他死去。 “查的怎么样了？” 柳思行苦笑道：“一无所获！但能在军中安插人手，肯定不是平常人，搞不好就是皇帝干的。” “应该不是，半年内死了两个太子，对他没有多少好处。” “父亲觉得谁有可能？” 柳知捷眼中有一丝不屑，“无非就那么几个人，早晚能查到。” “是啊！”柳思行心中清楚，身为直接受益人，几个皇子的可能性最大。 “汉中打的怎么样了？”柳知捷神情变得严肃。 “南郑仍未拿下，张延夏打算绕道攻入蜀地。” “你给他写封信，让他务必在一个月内，大举攻入蜀地；如果做不到，全军立刻撤出汉中，前往夷陵、武陵等地布防。” 柳思行略有些诧异，“一个月就要攻入蜀地？是不是太急了。” “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第149章 淮南 淮南位于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和齐国仅一江之隔。辖地包含淮安、扬州、楚州等数十座大小城池。 当前节度使叫常轩，五年前其父去世后，经朝廷同意，当上了淮南节度使。 淮南整体实力并不弱，其位处平原地带，人口众多，拥有战船数百艘，步卒近十万。 但和偌大的齐国比起来，显然比不上对方。 因双方距离太近，长期以来，淮南始终面临着来自齐国的军事威胁。 在二十多年前，淮南和齐国爆发一场大战，对手是齐国名将柳知捷。 整场战争于淮南而言，几乎是场噩梦。淮南集结所有兵力，依然屡战屡败。常轩当时作为嫡长子，亲自带兵冲杀；短短数天时间，其麾下死伤殆尽。要不是亲兵拼命相救，差点被齐军砍成肉泥。 正当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齐军莫名其妙停止了进攻，常轩还以为柳知捷打算劝降。过几天，齐军突然撤兵了。 淮南军逃过一劫，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自那以后，淮南常家收起心中野望，再也不提建立所谓的淮南国。无论是长安还是金陵，皆不敢得罪。 但让常家完全没想到的是，西边传来消息，汉中冒出个昭武军，从齐国手里夺取了汉中；常轩本以为昭武军会很快被干掉，但事情发展让人惊讶。齐军不仅没能收复失地，反而再次损兵折将，连蜀地都丢了。 常轩对此大为震撼，同时心中感到疑惑，齐国已经变得这么虚弱了吗？ 随着李昭逐渐在蜀地站稳脚跟，齐军迟迟无法将其剿灭；常家那颗沉寂多年的野心，再次沸腾起来。 很多常家子弟包括淮南将领，皆认为，已没必要再惧怕齐国；既然昭武军能击败齐军，淮南军自然也可以。 想到金陵的繁华，不少人按耐不住了。纷纷向常轩提议，尽快备战，等时机成熟时，大举渡江，直捣齐都金陵。 常轩不禁心动，于是在李昭称王时，派次子常少思前往蜀地，和李昭商量两家联合攻齐的事情。 常少思在成都和李昭商议良久，约定两家以南昌为界，平分齐国疆土。 回到淮南后，常少思向父亲详细讲述了李昭阅兵的盛况。并劝说常轩，先不要急着动兵，昭武军实力要强于淮南军。如两家合作攻齐，哪怕淮南军打赢了，有可能是为李昭做了嫁衣。不如等齐军、昭武军主力，皆陷入苦战时，再出兵攻打金陵，一举锁定胜局。 常轩虽不相信昭武军强于淮南军，却也觉得常少思说的有道理，淮南军继续保持低调，没有立刻出兵。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来是这么计划的。 但最近几日，江面上齐军战船明显多了不少。甚至有齐国水军，公然在江面上演练，以此威慑淮南。 常轩对此感到纳闷，淮南军的备战工作，只是悄悄在做，并未大张旗鼓；他还没傻到，现在就去得罪齐国。 不久，密探从金陵带回消息，常轩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金陵城内近来疯传，淮南军打算下月偷袭金陵；还有人说，淮南军打算走海路，在钱塘一带大举登陆。更过分的，说常轩打算在金陵称帝，连年号都定好了。 这种事情，肯定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齐国朝野，顿时一片哗然。不少大臣感到愤怒，除了李昭这恶贼，区区淮南，竟也敢觊觎我大齐，简直是不知死活。 朝会时，兵部尚书王卓、右侍郎柳思行等人，纷纷上奏：无风不起浪，城内出现这么多传言，表明淮南对齐国心怀野望。并向皇帝建言，尽快出兵淮南；即使不将其灭掉，也要将其重创。 姜宁贤并未同意，认为齐国不能两面开战。需先剿灭李昭，然后再攻打淮南。 礼部尚书于一正见说服不了皇帝，提议向常轩索要长江北岸的瓜洲渡。齐军可在瓜洲渡驻军，一旦淮南有变，即可控制周边大片水域，也可提前预警。如常轩不给瓜洲渡，说明其心怀异心。 姜宁贤觉得有道理，除了索要瓜州渡，还要常轩将嫡子送入金陵。 常轩大为恼火，稍微想一想也能猜到，多半是李昭派人在金陵散发的这些谣言。两家前段时间还结为盟友，李昭却毫不犹豫将他出卖，完全没将盟约放在心上。 齐国派来索要瓜洲渡的使者，很快到了淮南。对方态度强硬，扬言淮南若不给瓜洲渡，齐国立刻开战。 常轩本不想给，毕竟瓜洲渡地利太过重要，从此处渡船可以直接威胁金陵；他已经做好了翻脸的打算。 使者却对他讲，柳老将军身体尚佳，随时可以来淮南逛逛。 言谈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常轩顿时心生恐惧，想到多年前淮南军的惨状，实在没信心击败柳知捷；被迫让出了瓜洲渡，并将幼子送到金陵为质。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并未结束。 两日后，五千齐军占领了瓜洲渡。齐国将领韩振叶，假扮商人，亲自走访乡野间及淮南数座城池。根据种种迹象，发现淮南确实在整兵备战。 不久后，消息传回了金陵。 朝野诸臣又惊又怒，常轩竟然真的想攻打齐国；也就是说，之前城内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下，很多人忍不下去了；频频上奏，要求灭掉淮南。 姜宁贤仍不想大举用兵，但群情激愤，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要求淮南主动毁掉所有战船，并将造船工匠全部送来金陵。齐帝认为，没了战船，淮南军则无法渡江；哪怕日后重新打造战船，也许花上不少时日。 常轩肺都要气炸了，诸子诸将建议立刻和齐国开战；与其受这种窝囊气，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一番深思后，常轩选择了妥协。不是他不想打，但一想到柳知捷这个老不死的，还在金陵活着好好的，总觉得不可能打赢。 有幕僚提议向魏国求援，被常轩果断拒绝。一来淮南远离关中；其次，他担心魏军趁机进驻淮南。魏帝李昆的手段，不在姜宁贤之下。 在齐国使者的监视下，大量淮南战船被烧毁。熊熊烈火，很快将船只烧成灰烬。 看到这一幕，常轩欲哭无泪。 此事后，若说天底下常轩心中最恨的人，李昭排第一，柳知捷第二。 柳知捷年老，估计活不了多少年。李昭尚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算账。 常轩吞下了心中这口恶气，努力积攒实力，并继续和李昭维持表面上的盟约。 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淮南军会和昭武军，一决雌雄！ 第150章 大杀器 汉中，黑虎岭。 自从两千多昭武军逃到这里后，何韬涵率一万齐军，昼夜不停攻打黑虎岭。 本以为两三日即可将其拿下，没想到花了十日。损失近千名齐军，依旧无法将其攻下。 作为李昭在汉中的第一块地盘，此处地势易守难攻；上山路上，遍布暗堡、壕沟、箭塔等。 于是向张延夏提议，改为围而不打，反正下山只有一条路。齐军上不去，昭武军也下不来。 张延夏很快同意，对黑虎岭上的昭武军，他并未放在心上。 老将军柳知捷，建议他不要在汉中长时间拖下去，应尽快率齐军杀往蜀地。否则，迟则生变。 张延夏压力倍增，他相信柳知捷的判断。李昭表面上没其他动作，暗地里，肯定有什么图谋。其目标要么是汉中的齐军，要么是夷陵等处的齐军。 十几万齐军，每日粮草消耗数量惊人，确实不能在汉中继续待下去。 庆幸的是，密探传回来的消息，从米仓山方向应该可以进入蜀地。此路多险谷陡崖，地势北高南低，但路程较短，半月左右即可进入蜀地平原。 张延夏不再耽搁，以三万齐军牵制南郑昭武军，五千齐军驻扎在黑虎岭附近，柳城外也有数千齐军。 之后，抓紧整顿兵马，准备沿此方向杀入蜀地。 ............................................................................................................... 成都，李昭正在读常轩给他写的信。 常轩催促他尽快攻齐，并表示十万淮南军已做好了所有准备。只要昭武军一出动，淮南军会立刻攻打金陵。 李昭看后，哈哈大笑；淮南军战船都烧成渣了，拿什么渡江，难不成要游过去。 常轩没猜错，之前金陵的传言全都是黑冰台干的。 当初常少思来到成都后，立刻引起李昭的警觉。 于是派黑冰台在金陵搞事，促使齐国攻打淮南。但没想到齐帝姜宁贤，这么的能忍，坚持不出兵。 李昭心中更加鄙视姜宁贤，真是个昏君；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齐国虽没对淮南用兵，但齐国大臣，心里已对淮南起了戒心；常轩若再想偷袭齐国，难度大了不少。李昭的谋划，起码成功了一半。 心情大好的李昭，带人前往兵器司。 实际上，李昭每隔十几天都要来一次兵器司。工坊里，基本每一个工匠都认识李昭。 有时他也不打算做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工匠们不知道秦王何意，这搞得众人压力很大。不过，也没人有怨言。毕竟，李昭给的足够多。 论工匠待遇，天下间没有任何一股势力比得上秦国兵器司。 李昭正把玩一款新式连弩，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身旁亲兵面色大变，以为有刺客，连忙抽出利剑，团团将李昭护住。 不一会，刘光远匆匆走了过来，解释道：“启禀大王，刚才的声响，是张简诚在鼓弄一些新玩意。” “张简诚？”李昭暗自嘀咕。很快反应过来，上次在临邛县时，是此人向他进献的石油。 后来，刘光远大规模制作猛火油罐时，他从中帮了一些忙，于是把他带到了兵器司。 “有意思，带本王去看看。”李昭好奇道。 刘光远沉声道：“大王务必小心，不可靠前，以防受伤。” 李昭见他一脸的严肃，心中觉得好笑；难不成张简城，还能把炸药搞出来。 不对！李昭心中一动。刚才的那声巨响，不像是寻常打铁的声音。 到了后，见张简诚全身黑漆漆的，脸上都是灰。 看到秦王，张简诚连忙行礼。 李昭摆了摆手，“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成这幅摸样。” “在下往铁罐中装了一些东西，然后将其点燃，没想到就变成了这样。” “铁罐里装的什么东西？” “乃是硫磺、焰硝、松脂等物。”张简诚道。 李昭疑惑道：“焰硝是什么？” “此物也叫硝石，极容易点燃，可用于引火。”刘光远道。 李昭微微一怔，总觉得硫磺、硝石这些词在哪里听过。皱着眉头，使劲想了好久。 终于记起来了，硫磺、硝石这些东西，不就是火药的配方吗？ 李昭心脏怦怦跳，没想到今天会有意外之喜；虽然还没搞出火枪火炮，总归有了一些眉目。 “此物叫什么？”李昭问道。 “在下并未想好。”张简诚道。 “就叫‘炮弹’如何？” “在下以为甚好。” “你摆弄此物，是有何打算？”李昭定定看着张简诚，期望得到满意的回答。 张简诚没有让他失望，道：“这里是兵器司，自然是想将此物用于战场。在下正在研究配方，若调配得当，炮弹爆炸威力会变得更强。” “即使研制成功，如何将炮弹投掷出去？” “可使用抛石车。” 李昭摇了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抛石车投掷速度不够快、不够远，且准度有点差。本王倒是有个想法，使用铜或铁，做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铁管，将炮弹放入其中，然后发射出去，你觉得如何？” 张简诚陷入沉思，然后道：“大王想法极好。但有两问题亟需解决。其一，此铁管锻造工艺复杂，须耐热，且可重复使用。其次，炮弹放入铁管中，需使用什么方法将它发射出去。” “慢慢来，不急。”李昭微笑道。 张简诚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不可能指望他一下造出来。 “这根铁管，本王命名为‘火炮’。如你能将火炮、炮弹搞出来，本王必会予以重赏。” 张简诚面色一喜，“谢大王，在下必竭尽全力。” 相比火枪，火炮难度要稍微小一点；当然，火炮种类复杂，这指的是里面最简单的一种。火炮一旦研制成功，再去搞火枪，会更容易一些。 李昭回去前，赏赐了张简诚一百亩良田，还有不少金银珠宝。 张简诚非常激动，指天发誓，一定早日将火炮搞出来。 李昭郑重叮嘱刘光远，此事绝不可泄密。以防万一，在兵器司里安插黑冰台密探，暗中监视工匠们一举一动。 第151章 又一次奇袭 十万齐军，以一万人在前面开道，其他人紧跟其后，慢慢向蜀地挺进。 石艾上次穿越悬崖峻岭，是先抵达涪水关，然后经绵县、德阳，进逼成都。 张延夏却是走另外一条路，打算过汉江，经米仓山段，抵达南江县，再然后进入巴州（四川巴中）。 巴州位于蜀地东北部，距离成都要更远些。但也正因如此，昭武军在这条路上，防守不如其它地方严密。 米仓山上高峰众多，光千米以上高峰超过四十多座，几乎渺无人烟，本身就比较难走。 而为了提前避开昭武军关隘，齐军又多绕了些路；以至于走了四天，行进速度异常缓慢。期间，还有三百多名士卒不慎跌落悬崖。 张延夏心中着急，这么多齐军，想要完全避开昭武军耳目，并非易事；必须在李昭做出反应前，大军顺利进入蜀地。 于是下令加快前进速度。甚至不顾危险，有时夜间也会行军。 又过了两三日，仍未走出大山。 何韬涵对张延夏道：“山路陡峭，十万大军速度缓慢。末将建议兵分两路，我愿领兵两万走另外一条路，从旺苍县进入蜀地。” 张延夏犹豫了下，摇摇头道：“军中粮草充足，再过几日，应该能到达南江县，没必要分兵。” “这么多人，一旦被昭武军发现，我恐前功尽弃。”何韬涵坚持道。 “此路军中斥候已提前走过一趟，并无昭武军驻守。” 何韬涵想了想，一路上确实没遇到昭武军，也就不再坚持。 正当齐军向蜀地进发时，路上遇到一对母女；看样子，是住在深山中的百姓，来此处采些野果。 为防止暴露行迹，不顾两人拼命的求饶，张延夏果断令人杀之。 当天晚上，因母女二人迟迟未归，家人和一些村民，连忙上山寻找。直到天亮时，发现二人的尸体，众人悲痛欲绝。 家中男子常年在山中狩猎，有很好的观察力。见周围遍布足迹，显然有大队人马从这里经过，又见妻女皆是被长刀捅破身体，很快联想到官府前段时间的告示。 该男子两眼通红，攥紧拳头，心中更是滔天的恨意。不顾山路崎岖难走，发疯似的向最近县城跑去。 ....................................................................................... 趁着没被昭武军发现，张延夏频繁敦促士兵加速前进。 但人的体力终归是有限，由于每天都在上上下下，不停翻越高山，仅有两、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这让士兵们感到异常疲惫。 “张将军，还是停下来歇息下吧。”夏百阳气喘吁吁道。 王陆道：“绝非我等不愿前进，奈何身体确实受不了，实在走不动了。” 张延夏本不想停下，但见众将士满头大汗，也就勉强同意了。 士兵大喜，立刻往地上一趟，很快进入梦乡。 在休息期间，何韬涵再次向张延夏提议，由他率两万齐军，冒充昭武军，奇袭瞿塘关；一旦拿下此关，关门外数万齐军也可大举杀入蜀地。 “十万齐军在汉中消失，有可能已被昭武军密探发现。且此处距瞿塘关超三百里，等你赶到时，昭武军或许已做好准备。目前石艾在那边驻军，此人擅长用兵，恐不易得手。”张延夏沉声道。 “兵者诡道也，不试一试，怎知不能成功。” “等全军抵达南江后，到时再议吧。” ......... 两人争论良久，张延夏始终不同意。 何韬涵无奈，只能放弃；心中产生一丝不满，觉得张延夏过于求稳。 两刻钟后，张延夏下令继续行军。 不少士卒还在睡梦中，被强行叫醒。有人可能睡的太熟，迟迟无法醒来。张延夏大怒，下令鞭挞士卒。 齐军数万将士，再次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向蜀地挺进。 又过了两日，行军异常的顺利，路上始终未见昭武军。 夏百阳兴奋道：“这样下去，估计明后天，大军就可以进入蜀地。” “平原地带，无险可守。到时可以和昭武军痛痛快快大战一场。”王陆道。 张延夏淡淡道：“我军尚未进入蜀地，不可松懈，还需加强戒备。” 正在这时，斥候匆匆来报。在前方十里处，有一处昭武军新建的关隘。 众人闻言，不免有些紧张。 “关隘内昭武军，是否有发现我军？”张延夏连忙问道。 “应该未发现，关门还是敞开着的。但此关隘设在高处，上面站有数十名士卒，不停来回巡视。我方如在白天靠近，人数多的话，一定会被昭武军提前发现。”斥候道。 何韬涵皱着眉头，问道：“这附近是否有其它道路，可以绕过此处关隘。” “可以绕过，但需多走至少五十里的山路。”斥候道。 张延夏心中有些犹豫，想要绕过去，但觉得五十里有些远；走下来，至少要半天。万一到时前面没路，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你怎么看？”张延夏看向何韬涵。 何韬涵苦笑道：“末将也不知道。如今已是傍晚，如张将军不愿绕路；也可以趁其不备，今晚夜袭。” 张延夏咬咬牙，“继续隐蔽，做好准备，今晚出击！” 众将面色凝重，心知此战异常重要；只要攻破此处关隘，一、两日内，齐军就可以进入蜀地。 数万将士，席地而坐，吃些干粮，恢复下体力。 不久，夜幕降临，深山中一片漆黑，齐军没有急着出击。 直到子时，数百齐军在营将刘涛率领下，悄悄逼近关隘。其他齐军，紧跟其后。 距离关隘已不到十步，见昭武军没有任何反应，刘涛心中一喜。 突然，关墙上举起大量火把。 无数箭矢，从关隘两侧袭来。齐军顿时死伤惨重，刘涛也被射死。 第152章 齐军转移 借助有利地形，昭武军肆意射杀下方的齐军。 偷袭关隘的士兵，几乎死伤殆尽，仅有数十人侥幸逃了回来。 在远处观战的张延夏等人，心中大骇，昭武军竟早有准备，怎会这样？ 这一路上，根本没遇见昭武军，为什么会被对方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难以置信，想不通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 “真是该死！”王陆一声怒骂，也不知骂的是谁。 何韬涵急声道：“张将军，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估计要不了多久，会有更多的昭武军赶到此处。当下，要么强攻此处关隘；要么走其它路进入蜀地。” “杀过去！”张延夏厉声道。 大量齐军士兵扛着云梯，向关隘冲去。 昭武军营将方才智，站在高处，冷冷看着下方的敌军，未有丝毫慌乱。 实际上，此处昭武军兵力并不多，仅有七百余人。但此关隘位置险要，两侧是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路，最宽处约七丈，最窄处不到两丈；齐军虽多，却很难完全发挥出兵力优势。 方才智暗道，若不是两个时辰前，南江县有人来通报，或许齐军真有可能得手。他并不惧此处齐军，真正担心的，是齐军突然撤退。 这可是近十万齐军，如能在援兵抵达前，将其留在此处，必是大功一件，想想就让人心动。 齐军已经猛攻了一个时辰，死伤数百人，几乎无人能攻上关墙。 见久攻不下，众将领愈加焦急。 “此处不宜久留，末将担心有昭武军绕到我军后方。如两个时辰内，再不将其攻下，全军应立刻撤退。”何韬涵道。 夏百阳问道：“往哪里撤？” “自然是走其它路进入蜀地。”何韬涵道。 “万一其它路上也有昭武军怎么办？” 何韬涵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何意？我等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岂能因这点困难，就半途而废。” “都给我闭嘴！”张延夏怒道。 夏百阳表情苦涩，“绝非末将怯战，因我军行迹已被发现。明后天，必有大量昭武军杀来。将军真的想在这崇山峻岭间，与昭武军决一死战？” “此处地形虽于我不利，但同样不利于昭武军。”张延夏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这次撤了，日后很难再有机会进入蜀地。剿灭李昭，更是遥遥无期；不管对他，还是对齐国而言，这都是难以接受的。 张延夏死死盯着前方，“继续打下去！” 王陆亲自带兵冲杀，刚爬上云梯，数支弩箭向他袭来，急忙跳下来躲闪。又冲了几次，始终没有冲上去。 昭武军这次没有使用长弓，改用新式连弩；射程虽短了些，但相同时间内，能射出更多的箭矢。 为了给敌军造成更大的杀伤，昭武军往下面扔了大量猛火油罐。 中间部分道路本就不宽，又站着密密麻麻的齐军。火油罐一点燃，不少人身上顿时着火，在地上来回翻滚，其状甚惨。 一些云梯也被烧毁，上面的士卒进退不得，最后摔死在下面。 而军中云梯数量是有限的，若要从新打造，还需花上一些时间。 张延夏见状，面色无比凝重。 又过了一个时辰，齐军仍然无法攻上去。 因有大量火油罐砸到地面上，火焰四起，周围一些草木也被点燃。齐军士卒为了避开火势，攻击愈加艰难。 何韬涵忍不住道：“此处仅一条路，而昭武军占据高处，短时间内难以将其攻破，久战于我军不利。” 张延夏暗自一声长叹，“传令撤兵！” 齐军士卒本不愿战，听到撤军的命令，立刻往后方跑去。 就在这时，方才智突然打开关门，昭武军高喊杀声，疾速向齐军冲去。 齐军士卒猝不及防下，顿时陷入混乱。 昭武军快速向前推进，一阵猛砍猛杀；后因兵力不足，且齐军已逐渐恢复秩序，及时退入了关隘。 战后统计，齐军损失近两千名士卒，张延夏气的脸色铁青。 “南江县已不可取，末将建议往西走，攻向米仓山南麓的旺苍县，从此处进入蜀地。”何韬涵道。 “嗯。” 安排王陆殿后，齐军连夜转移进军方向。 次日中午，韩志远带五千昭武军赶到。得知张延夏已撤往他处，二话不说，带兵去追赶齐军。 除了韩志远，李昭亲率五万昭武军，带上陈哲、宋俊、陈禄等人，即将抵达巴州。 黑冰台密探当初发现张延夏离开汉中后，立刻将消息送去了成都。 李昭绝不相信张延夏会老实离开，于是在绵县、阆中、巴州等地驻扎大量军队。 山中一男子因家中妻女被齐军杀害，火速将此事告知南江县官府。 李昭这才知道齐军主力的大概位置，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他不怕齐军兵多，只是担心齐军进入平原地带。 昭武军来蜀地不到一年，大部分豪强虽表面上臣服，心中仍然向着齐国。若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既然知道齐军在哪里，事情要好办一些。 李昭一面加强对豪强的监视，一面率兵迎战齐军主力。 .................................................................................................. 韩志远作为蜀人，远比张延夏了解山中地形地势。他也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极限。 昭武军一路急行，傍晚时，终于追到了齐军。 韩志远兵少，并未急着向齐军发起进攻；而是紧跟其后，从中寻找战机。 张延夏很快发现后面的昭武军，心中一沉；他有强烈的预感，很快会有更多的昭武军赶到这里。于是令王陆领兵一万，攻向韩志远所部。 韩志远见齐军攻来，有序后退。 齐军追了三里，始终没追上昭武军。率兵返回时，昭武军又贴了上来。 王陆恼火，继续追赶昭武军。 韩志远再次后退，直到发现王陆所部和张延夏之间，距离已拉开了至少六里路；韩志远计上心来，决定打一仗。 第153章 惨败 王陆追击韩志远前，张延夏有特别叮嘱他，不要和前方部队拉开太远；否则一旦有事，无法及时对其支援。 王陆一开始还记得张延夏的话，没有大举冒进。但随着韩志远始终避而不战，只是一味的后退，渐生轻敌之心。 仗着兵多，齐军加快了速度。对昭武军紧追不舍，大大拉开了和张延夏之间的距离。 次日早晨，追进一处山谷时，前方昭武军突然停下了脚步，主动向齐军冲去。 王陆心中一喜，未加细想，率众向昭武军杀去！ 这时，麾下匆匆来报，山谷后方出现昭武军。 王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昭武军什么时候绕到了他后面；心中大感不妙，连忙下令退兵。 突然，从山谷上方，袭来大量箭矢、巨石；齐军猝不及防下，死伤一片。 王陆急忙抬头望去，见山谷两侧高达十丈，想反击根本不可能；且坡度较大，士卒很难爬上去。 更让他恐慌的，山谷两头已被昭武军堵住，齐军短时间无法冲出山谷，只能被动的挨打。 王陆瞬间明白，这是昭武军精心布置好的埋伏圈。心中无比悔恨，不该贪功冒进。 因齐军无法出山谷，也无法派人去向张延夏求援。 他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能到，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杀出山谷。 韩志远同样担心齐军增援，一边令上方加速攻击齐军，一边亲自率兵堵住山谷出口。 王陆冲杀了一刻钟，不仅没能冲出去，反而折损了千余士卒。 山谷里无处可躲，面对上方袭来的箭矢、巨石、火油罐等物，齐军士卒毫无办法，只能被动的挨打。 王陆满头大汗，拼命的挥刀；刚刚高处袭来一支弩箭，划破他的脸颊，传来丝丝阵痛。 “王将军，前面冲不过去，要不去另外一头试试？”部下急道。 王陆厉声道：“闭嘴！给我往前杀。” 韩志远见王陆杀的很猛，挥刀向他砍去。 两人武艺都不错，一时难分高下。 山谷上方的攻击力度始终不减，这给齐军造成的伤亡越来越大。 王陆快要急疯了，照这么打下去，一万齐军全要死在山谷里。 部下再次建议，山谷另一头昭武军可能要少些，可以从那边突围。 王陆无奈，只能转身杀向另一个方向；其周围齐军士卒，也跟着他冲向山谷的另一头。 韩志远率兵在背后追着不放，肆意砍杀。 齐军前后皆敌，还要提防来自上面的攻击，军中士气逐渐衰落。 山谷两头昭武军数量其实差不多，齐军依然没有冲出去，这让不少士卒心生绝望。 在这等生死时刻，王陆无比渴望张延夏的援兵。 为了在敌方援兵抵达前，击败此股齐军。韩志远放弃了将其全歼的想法，让士卒高喊：“投降不杀！” 随着越来越多的齐军士卒放下了兵器，此战已无悬念。 ................................................................................. 数里外，张延夏等了许久，见王陆一直没回来，担心他出事；对夏百阳道：“你率三千士卒，去接应王陆。” 夏百阳没有耽搁，立刻率兵前往。 走到一处山谷附近时，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夏百阳眉头紧皱，快步走入山谷，看到里面这一幕，夏百阳瞳孔猛然放大，又惊又怒。 山谷内遍布齐军尸体，死状惨烈，地上大片大片的暗红；有的血液还没凝固，也有极少数士卒尚未断气，显然战斗刚结束不久。 部下很快找到王陆，其背靠在一块石头上，垂着头，身上插满箭矢，已没了呼吸。 “昭武军应该没走多远，在下建议速速追击。”部下气愤道。 夏百阳犹豫了下，担心再次中了埋伏，没有同意；带上王陆尸身，返了回去。 包括王陆在内，一万齐军或死或降，几乎损失殆尽。 张延夏知道这个噩耗后，心情变得沉重。 “我军当前处境不妙，末将建议，可以考虑撤军。返回汉中或夷陵等地，再从长计议。”何韬涵道。 “昨日你还坚决反对撤军，如今只是败了一仗，态度竟转变的如此快。”张延夏不悦道。 何韬涵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军仅有八万余人，且士气低落；而昭武军在蜀地，估计有十五万人。一旦陷入苦战，既无粮草也无援兵，长久下来，于我不利。” “八万人，哪怕攻不下成都，也可攻向瞿塘关或剑门关。只要攻破其中一处，关门外齐军就可以大举杀入蜀地。至于粮食，可以劫掠豪强。” 何韬涵略有些诧异，张延夏用兵一向求稳，如今为消灭李昭，竟变得如此执着。看来在他心中，认为李昭对齐国威胁极大，务必要除之。 两人说话时，斥候来报，刚刚那股昭武军又来了，目前在齐军后方四里处，意图不明。 张延夏异常恼火，立刻率一万齐军杀向韩志远。 韩志远果断后退，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摆脱掉张延夏的追击。 齐军并未打算放过他，何韬涵率五千齐军，想要绕到昭武军后侧，幸亏被昭武军斥候及时发现。 韩志远大惊，损失数百士卒后，一口气退到了十五里外。 张延夏本以为这下，昭武军应该不会再跟着。 没曾想，齐军行进没多久，韩志远又带兵追了上来。他吸取了上次教训，适当拉开了一些距离，并时刻注意后方退路。依然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不管齐军如何驱逐，始终跟在其后方六、七里的地方。幸好这里不是平原地带，否则他也不敢这么干。 李昭率领的数万昭武军，即将赶到，他需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第154章 大山中的攻防战 由于韩志远对齐军的频繁骚扰，延缓了齐军的行军速度，导致其至今没到达旺苍县。 李昭却先一步到达了此处，稍作休整后，率麾下兵马向齐军直扑而去。 之前因家中妻女被害，向官府报告发现齐军的山民，名叫“邓标”。 邓标常年在山中狩猎，极为熟悉周边地形地势。李昭把他叫了过来，或许能为此战提供一些帮助。 齐军斥候发现昭武军动向，报给了张延夏。 张延夏略有些诧异，这么多昭武军，比他预想中来的要快一些。于是集结全军，主动向昭武军逼近。 “末将敢问，张将军真要在这里，要昭武军决一死战吗？”何韬涵道。 “都这个时候了，说此话还有何意义？”张延夏不悦道。 “后面有数千昭武军，前面还有李昭的数万大军，我军处境并不妙。” 张延夏稍作沉默，毅然道：“我军历经艰险，即将进入蜀地，不可在此半途而废。” 众将了然，不再说什么，积极备战。 李昭大军距齐军主力还有二十里的时候，停下脚步，选一地势高耸处扎营。挡住齐军的进路，并牢牢控制周边地方。 “方圆三十里，山中小路，你是否都有走过。”李昭问道。 “大王放心，我自幼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都知道往哪里走。”邓标自信道。 李昭点了点头，催促部下加紧时间布防。他其实并不着急，军中不缺粮草，有足够的耐心和齐军耗下去。 如齐军进入蜀地平原，李昭选择只有一个，立刻和齐军决战，速战速决，尽量不要让此战波及到其它城池。 但如今齐军并未进入平原，还在大山里转悠。李昭只需扼守险要，双方长久对峙下去，等齐军粮草耗尽，将不攻自溃。 张延夏得知昭武军驻足不前，眉头紧皱。 不一会，齐军抵达昭武军阵前。没有片刻耽搁，连试探都没有做，直接向昭武军发起进攻。 昭武军在此处兵力多达五万，各类军械充足，光床弩就带来了五十架；李昭一声令下，无数箭矢猛烈袭向齐军。 杀得兴起时，陈禄、宋俊等人，时不时带兵向齐军发起反冲锋。 有一些军中将领，甚至向李昭提议。没必要据地死守，完全可以和齐军在这里大战一场，杀个天昏地暗，无非少个一两万人，并无多大问题。 李昭笑了笑，安抚众将再等一等。 齐军四个时辰的猛攻，陈尸上千；多轮冲锋，也皆被昭武军杀退！ 此处开战的同时，韩志远率麾下兵马，也从背后袭扰齐军。张延夏被迫分兵，派人驱赶韩志远。 何韬涵看不下去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见张延夏依然不愿撤军，说道：“末将请命，率一军绕到昭武军后方，前后夹击此处阵地。” 张延夏很快同意，给了他八千兵马。 何韬涵一路往西，走了二十里路。即将进入一处山谷时，忽然想到王陆也是在山谷中遇到的伏击。 谨慎起见，先派人去探查。麾下爬上山谷两侧，发现确实有昭武军在此处埋伏。 何韬涵惊出一身冷汗，率兵继续往西走。每当要进入山谷或经过窄路时，都会先派人去仔细探查一番。 让他吃惊的是，昭武军在多地设有伏兵。每一处人数并不多，仅有百余人。一旦他攻击其中一处，会立刻暴露自己位置，并引来其他昭武军；如此一来，奇袭的计划自然也就泡汤了。 ................................................................................................... 张延夏非常失望，他等了足足三天，何韬涵却无功而返。 仔细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李昭麾下也有能人，肯定会提醒他防止被敌人绕到后面。唯一庆幸的，何韬涵此行未损失一兵一卒。 “军中粮食最多坚持十日，末将建议立刻撤军。”与之前不同，何韬涵此时态度非常坚决，“当李昭率兵赶到时，我军就已错失进入蜀地的良机。” 见张延夏不吱声，何韬涵急道：“李昭的意图，将军难道没看明白吗；很明显，他想要将我军困死在此处。” “明日我亲自带兵冲杀，若还是攻不下。后日撤军。”张延夏面无表情道。 何韬涵说的这些，他其实都明白。之所以不撤军，因李昭的存在，对齐国威胁太大。 柳思宏被俘，沈天自刎，皆是败在昭武军手上。为了将其剿灭，齐国先后损失兵力，已超过十四万人，其势力却越来越强。 且此人向来野心勃勃，在张延夏看来，哪怕齐国不打蜀地，李昭也早晚会攻打齐国。两者之间，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只有不死不休。 如今齐国最大的敌人，就在对面山上；哪怕当前处境不妙，张延夏还是不愿放弃。 更何况，即使撤兵，李昭肯定不会让齐军从容离开。这一路上，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次日，天蒙蒙亮。 张延夏身穿明光铠，身先士卒向昭武军冲去，数万齐军紧随其后。 李昭站在高处，冷冷的看着下方冲锋的齐军。 兵器司昨日紧急送来一百台小型抛石车，还有大量猛火油罐，正好可以用上。 自从发现石油后，李昭尤其喜欢火攻。成本小，威力大。战场周围有不少树木，有助于加大火势。 一百台抛石车同时发威，向齐军投掷无数草团。因草团太轻，为了能扔的更远些，草团里面裹着一块石头，用来加强重量。 夏百阳心中不解，昭武军扔草团做什么？这个又砸不死人。 何韬涵见状，脸色猛然剧变；不顾张延夏还在前面带兵冲杀，高声急呼退兵！ 但已经来不及了，无数点燃的火油罐，疾速向齐军砸去！ 第155章 追杀 草团最先被点燃，上千个草团迅速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越来越大，蔓延到周边，树木也被烧着。 那一团团烈火，犹如一个个猛兽，想要将一切都吞噬掉。 数千名齐军士兵，在火海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其他齐军，皆心生惧意，不愿再继续前进。 张延夏看着面前这一幕，两眼血红，身体微微颤抖；被迫放弃进攻，同时下令后退，避开昭武军攻势。 他终于放弃了，当前除了撤兵，已别无选择。 “现在是白天，还不能撤。否则一旦有动作，极容易被昭武军发现，必须等到深夜。”何韬涵提议道。 张延夏心情沉重，无奈的点了点头。 为了迷惑昭武军，等火势渐弱时，又向昭武军发起几次进攻，一副战斗到底的样子；直到傍晚，齐军才缓缓收兵。 深夜子时，数万齐军悄悄拔营，向北面撤退。 张延夏在之前，已多次下令。撤退时，不得发出任何声音；有违令者，杀无赦! 李昭猜到齐军一定会退兵，但没想到齐军会退到这么快。 夜晚，李昭正在营中呼呼大睡。 宋俊带人突然闯入李昭帐篷，李昭被惊醒，手立刻伸到枕头下。 “启禀大王，有紧急军情。”宋俊急忙道。 李昭神色逐渐缓和，定定的看着宋俊，目光深邃，淡淡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斥候来报，齐军想要逃。” “本王知道了，无需惊慌，陈哲已在路上等着他们。你和陈禄各带兵五千，紧随其后。” “末将遵命！”宋俊说完，匆匆离去。 李昭叫来了亲兵统领赵青，厉声道：“宋俊进来前，为何无人通报。” 赵青额头冒出冷汗，一脸的愧意，“在下惭愧，帐篷外两人睡着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昭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去处理掉吧。” “在下马上去办。” ............................................................................................................... 韩志远很快发现齐军动作，急忙带兵追赶齐军。 张延夏见被昭武军发现，心中焦急，且战且退。趁着更多昭武军尚未赶来，下令扔掉所有重物，全军轻装急行。 齐军士卒明白了，这是在逃命。于是再无顾忌，纷纷加速前进。原本有序的队形，逐渐变得散乱。 经过一处山脚下时，大量箭矢从突然山上袭来，齐军死伤一片。 张延夏大吃一惊，不知此处有多少昭武军，选择避而不战，继续赶路。 陈哲率五千昭武军，疾速从山上冲下，直奔齐军杀去！ 齐军士卒毫无战意，只是一味的逃命，昭武军在背后紧追不舍，肆意砍杀。 不一会，韩志远也带人加入了对齐军的进攻。 往北的路上，到处是齐军士卒的尸体，横七横八躺在地上。 距此处三、四里外，正在急行的陈禄和宋俊，隐隐听到远处杀声，两人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 见齐军节节后退，何韬涵满头大汗道：“这样下去，恐怕将全军覆没，末将愿率兵留下垫后。” 张延夏犹豫了下，他还是比较欣赏何韬涵，不希望他死在这里；于是看向夏百阳，道：“你引兵两万，在此挡住昭武军，掩护其他人撤退。” 夏百阳心中不悦，不管是谁，只要留在后面垫后，基本不可能活下来。但他也不敢公然违抗军令，表情苦涩，无奈道：“末将无能，只是担心挡不住昭武军。” 张延夏知道夏百阳惧战，此时也没时间和他计较；迅速召集其他将领，询问谁敢留下殿后。 营将王季、高玢两人挺身而出，表示愿意留下来。 张延夏心中感动，分别给了其一万兵马，并郑重表示，朝廷一定会善待其家人。 之后，匆匆带兵离去。 宋俊、陈禄带兵杀到，和韩志远、陈哲一道，攻击后方齐军。 齐军死伤骤增，眼看就要被杀穿后方防线。 高玢面色坚毅，对王季道：“前方不远处有处斜坡，地势陡峭，我军可撤往此处，在那里阻截昭武军。” 王季眼神异样“眼下士气低落，即使占据此处，恐怕也挡不了多久。” “只要能挡住半日，张将军他们就有机会离开。” “呵呵........，这个不太可能吧。” 高玢脸色沉了下来，听出了不对劲，“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想投敌吗？” “高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军马上就要崩溃了，再打下去有何意义？”王季苦笑道。 高玢暴怒，大骂道：“混账东西，去死吧！”迅速抽刀向王季砍去。 王季无奈，他本想劝高玢一块投降，哪知高玢态度竟如此坚决，只能举刀应战。 战场上，近两万齐军，本来就无心恋战。如今高玢、王季又忙着自相残杀，无法指挥齐军。 在昭武军猛攻下，齐军彻底崩溃，士兵或死、或降、或逃。 高玢见败局已定，自刎而死。王季卸下甲胄，向昭武军投降。 宋俊留下来收拾残局，韩志远、陈哲等人短暂休息后，继续带兵追击张延夏。 全军一刻不停，追到一处悬崖下时，上方突然袭来大量箭矢、落石。 猝不及防下，昭武军死伤数百，韩志远腿部被射中，陈哲以为此处有齐军伏兵，急忙后退。 陈哲派人爬上悬崖，发现齐军已离开。 不久，李昭率三万多昭武军赶了上来。派人将韩志远送去成都疗伤，亲自带兵追杀齐军。 李昭发了狠，哪怕张延夏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下去。 命邓标在前面带路，全军连盔甲都不穿，仅带上长刀、弓弩，一路急行。 李昭追的很累，张延夏比他还累。该死的昭武军，一刻都不停，明显是要将齐军斩尽杀绝。 在一处树林里，终于将张延夏追到。 齐军惊慌失措，毫无战意。 陈禄对上夏百阳，仅仅二十招，将夏百阳斩杀。 何韬涵再次挺身而出，率一万人垫后，掩护张延夏离开。 激战中，何韬涵遭到数人围攻，被乱刀砍死。 第156章 收复汉中 消灭何韬涵后，李昭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追杀张延夏。 一路上，陆陆续续击败或俘虏多股齐军。 麾下有人跑不动了，建议李昭停下来休息会。 李昭怒斥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 下一句估计他们也不明白，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不把张延夏干掉，誓不罢休。 昭武军又追了两天两夜，差点把齐军逼疯。 很多齐军将士，累的实在不愿动弹，刀剑扔在一旁，直直的躺在地上。 李昭赶上来后，见他们选择“躺平”，也没有为难他们。 留下陈禄安置降兵，李昭继续带人追杀张延夏。 翻越高山时，有三千齐军占据高处，将昭武军拦住。李昭见其不愿投降，立刻挥兵杀去。 没曾想，这三千齐军比较顽强，即使兵力远不如昭武军，依旧死战不退。 李昭顿时明白，这是张延夏身边最为精锐一支兵马，也是最后一股力量。 昭武军花了半个时辰，将其斩杀殆尽。 让李昭倍感遗憾的是，由于该股齐军的拼死阻拦，和张延夏距离拉开了许多，最终还是让他逃掉了。 战后统计，齐军死伤加上被俘，接近八万余人；还有一些人逃进了深山老林里，目前陈哲正带人四处搜寻。 经此一战，李昭断定齐军不会再留在汉中；甚至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齐军都不可能再攻打蜀地或汉中。 与昭武军三次大战，齐军前后损失兵力约二十余万人，耗费粮草无数；齐国虽强，国力终究是有限。 从此以后，秦齐之间，攻守互换。 在巴州停留几日，处理完战后事宜。 九月二十，李昭率兵回到成都。 成都官员及一众将领，纷纷出城迎接。 张延夏来袭时，不少人劝李昭没必要亲自出征，完全可以选派一良将。但现在是关键节点，更为展示昭武军的实力，李昭还是带兵去了。 经过上次昭武军阅兵，以及这次击败齐军。所有蜀人都明白了，齐国已经不可能再收复蜀地。 即使蜀地豪强私底下仍然对李昭有所不满，也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李昭回到成都不久，能明显感觉到，无论文官武将，态度比以往恭敬许多。 甚至有人上书，提议李昭登基称帝，建立大秦帝国，以成都为帝都。 李昭笑了笑，不置可否。不打下金陵或长安，永不称帝，李昭态度从未变过。 古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因地理原因，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这就导致蜀人多有偏安之心。 成都虽好，只可暂留，不可久居。历史无数次证明，只要中原统一，蜀地被攻占是迟早的事。 大批粮草、军械，加速运往瞿塘关；沈宁正在那里，做出征前的最后准备。 ............................................................................................................... 张延夏摆脱掉追兵后，长跪在地，嚎啕大哭。 这一战，败得实在太惨，身旁士卒仅剩下数千人，多名将领战死。 心中悔恨，当初不该拒绝何韬涵偷袭瞿塘关的建议，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战败消息尚未传到金陵，他已经能想象到，朝野必然震惊，再加上太子一事，陛下肯定不会再保他。 张延夏不敢再想下去，急匆匆前往汉中，那里还有近四万名齐军，必须把他们尽快带离汉中。 一路风尘，连口水都没喝，赶到南郑城外。见城外齐军阵容完整，尚未受到昭武军攻击，心中松了口气。 齐将彭双见张延夏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一些血迹和尘土，面色惊讶，正要询问发生何事？ 张延夏急声道：“立刻撤军，不得有片刻耽搁；从汉水坐船，离开汉中。” 彭双大吃一惊，旋即想到什么，心中一沉；连忙走出帐篷，组织麾下撤离。 不一会，齐军集结完毕，向汉水畔行进。 “柳城和黑虎岭那边，还有数千将士，要不要等他们一起走。”路上，彭双问道。 “来不及了！”张延夏面色无比凝重，“我已派人去通知他们，也会给他们留下船只，但愿赶得上吧。” 即使已猜到发生什么，彭双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末将敢问，此次进攻蜀地是否不利。何将军、王将军他们是否...........。” 张延夏神色哀伤，默然不语，微微点了点头。 彭双心头猛震，那可是十万大军，竟败得这么惨！ 张延夏撤离半个时辰后，刘浩彦率一万昭武军出剑门关，火急火燎赶到了南郑。 王炎凯得知李昭大胜齐军，高兴不已；清理掉城门内杂物，然后率兵出城，和刘浩彦一道追击齐军。 为了将齐军全部留在汉中，昭武军一路狂奔。 不久，齐军斥候发现后方出现昭武军，报给了张延夏。 张延夏留七千士卒殿后，其他人加速撤离。 汉中齐军不知张延夏兵败一事，士气并未滑落。 刘浩彦、王彦凯率兵杀到时，一时冲不破齐军防线；经一番战斗后，终于将其击败。 但张延夏、彭双已走远，很难再追上，两人暗道可惜。 因汉中还有其他齐军在，刘浩彦领兵杀向黑虎岭，王炎凯杀向柳城。 汉中剩下的齐军，兵力本就处于劣势，再加上张延夏已先行撤离了汉中；见局势已不可逆转，纷纷向昭武军投降。 至此，昭武军完全收复汉中。 张延夏的噩梦并未结束，齐景云一直守在汉水两岸。 当齐军船只经过时，大量箭矢、火油罐向齐军袭去。 张延夏为了尽快离开汉中，没有靠岸驱逐昭武军，只是让弓弩手进行反击。 见齐军没有登岸，齐景云退到齐军弓箭射程外，动用数十架大型床弩，在箭头洒上火油，疾速向齐军射去。 当张延夏离开汉水时，齐军损失了四分之一的船只，以及近千名士卒。 船队抵达夷陵后，齐军这才彻底脱离了险境。 张延夏没有回金陵，将兵马暂时驻扎在夷陵、武陵一带。 然后派人八百里加急，将齐军战况送往金陵。 第157章 皇帝很生气 齐军战败消息传到金陵，朝野在震惊的同时，也意识到一件事。 朝廷已很难再收复蜀地或汉中，最起码未来二、三十年，已没能力再向西南用兵。 此事让很多人难以接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齐军连连战败，损兵折将，总归要有人来负责。除了前线将领，朝中其他人呢？ 以前是先太子姜成背锅，现在又该找谁背锅。 朝臣的目光，不经意间放在姜宁贤的身上。 身为皇帝，齐国军政大事最终决定人；无论怎么看，都难逃其咎。 虽没人敢公开讲“昏君”、“平庸之君”之类的话，但姜宁贤的威望，毫无疑问受到了重重一击。 为造成更大混乱，黑冰台抓住时机，在金陵城里疯传姜宁贤是亡国之君的话。 皇宫，大殿内。 姜宁贤脸色阴沉，正在翻看手中奏折；看到上面内容后，猛然将奏折摔在地上，周围宫人吓得跪在地上。 “又是一个，让朕尽快启用柳知捷。难不成我大齐没了柳知捷，李昭就会杀进金陵吗？”姜宁贤厉声道。 短短几天内，各地已送来近百封奏折，里面近一半的奏折，希望朝廷尽快启用柳知捷，以对付李昭的昭武军。 在齐国官员看来，柳知捷是齐国最强之剑，一生未败，战功惊人。如今却将其闲置不用，不管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 李昭先前未攻入蜀地时，金陵众人对其并不上心。以为随便派去个几万大军，足以将其剿灭。 但如今事情明显已失去控制，李昭向来野心勃勃，估计过不了多久，十多万昭武军就会攻向齐国。 若不是齐国有强大的水军，昭武军战船就可以沿江而下，直达金陵。 二皇子姜岩、三皇子姜宇，也上奏朝廷，提议尽快任命柳知捷为主帅，领兵防备昭武军。 至于再次杀入蜀地，已不再抱有期望。毕竟柳知捷已年过七旬，这副身板，估计很难再穿越悬崖峻岭。 姜宁贤虽不愿启用柳知捷，为安抚人心，总归要做做样子。 不久，亲自带人前往柳府。 宫人敲了很久的门，柳府大门迟迟未开。 直到姜宁贤快要失去耐心，府邸大门才缓缓打开。 嫡长子柳思行走出府邸，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柱国将军最近身体可好。”姜宁贤微笑道。 “谢陛下关心，家父身体尚可。” 姜宁贤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好。如今国事艰难，还需仰仗老将军多帮帮朕。” 都已经来到了府邸外，柳思行本以为皇帝要入府一叙；没曾想，姜宁贤寒暄两句，就带人回宫了，根本没打算见柳知捷。 ............................................................................................................... “父亲，看来皇帝并不打算用你。”柳思行回到屋内后，对柳知捷说道。 柳知捷冷冷一笑，“随他去吧。” “张延夏败了，除了你，皇帝打算让谁去对付昭武军？” “金陵城外，南北两大营统领，张峰、杨瀚文皆是将才，也是皇帝亲手提拔的，应该是打算派他们去。” 见四下无人，柳思行低声道：“儿子之前说的事，父亲考虑怎么样了。” 柳知捷面色凝重，定定看着柳思行，“在我看来，姜宇的才干和姜宁贤差不多。更何况，你低估了皇帝对军权的控制。” “三皇子如要坐上龙椅，也不一定非要拿到军权不可。”柳思行目光异样。 柳知捷顿时明白，不悦道：“古往今来，如不是皇族子弟，弑君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姜宇多次向儿子承诺，只要助他登上帝位，必会立刻重用父亲。” “我柳家可以帮他，但如要弑君，万万不可参与进来。”顿了顿，柳知捷继续道：“眼下李昭势力已成，皇帝已不可能再对我家下手。” 柳知捷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悲哀，他以前想过很多种办法，怎么才能让柳家躲过皇帝打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因为李昭一事，柳家躲过了灭顶之灾。 如今，不管是谁当皇帝。只要昭武军威胁还在，柳家都能安然无恙。 柳知捷之所以迟迟不给皇帝开门，皆因心中笃定皇帝不敢把他怎么样。 柳思行叹道：“其实，我柳家有很多选择，只是猜想父亲不会同意。二弟从蜀地寄来信，信中说李昭英明神武，值得投靠。” “他一直被李昭软禁，如何能寄来信？” “儿子说这么多，希望父亲能重新考虑下。”柳思行表情变得严肃，“世道变了，我柳家也该做出抉择了。” “以后再说吧！”柳知捷淡淡道。 近来，朝中大臣除了上奏建议柳知捷统兵；还多次在朝会时提出，应尽快确立新的太子，以稳定人心。 很多人已经对姜宁贤不再信任，把齐国未来放在后继之君上面。 姜宁贤察觉到朝中风言风语，心中愈加恼火。 几日后，姜宁贤下诏，由北大营领兵都督杨瀚文，负责西边战事；允许张延夏戴罪立功，继续待在西边抵御昭武军。 杨瀚文很快进宫谢恩，指天发誓，必会把李昭堵死在瞿塘关内。 皇帝此举再次引起群臣争议，朝中吵得不可开交。 周召鹏知道皇帝心思，进宫面见姜宁贤；言柳知捷已活不了多久，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发挥下余热。比方，可以让其辅佐杨瀚文，为其出谋划策，但不给柳知捷兵权。 哪怕都这么讲了，姜宁贤仍拒绝启用柳知捷。 正当杨瀚文积极备战时，一则消息传到金陵，昭武军杀来了！ 第158章 昭武军东征 大魏天成二十七年，十月初二，昭武军发起东征之战。 沈宁率十二万昭武军，突然从瞿塘关出兵，直奔涪陵。 涪陵因靠瞿塘关太近，齐军兵力本就不多。且昭武军来的突然，猝不及防下，未做过多抵抗，选择了投降。 本着兵贵神速，沈宁没有片刻耽搁，昭武军水路并进，一路向东。 陈哲、刘北辰为先头部队，领昭武军三万，魏显率水军一万，合力猛攻秭归。 此战，昭武军首次使用了井阑战车，此物相当于一个移动箭楼。 井阑战车高度同秭归城墙高度相差不多，昭武军弓弩手站在上方，更加方便攻击城墙上的齐军。 数万昭武军将士扛着云梯，一波接一波攀爬城墙。 陈哲、刘北辰也挥刀参与了厮杀。 见昭武军攻势过猛，齐将周云翊渐渐撑不住了，派人向夷陵求援。 杨瀚文认为死守秭归没多大意义，未派援兵，并劝他主动放弃城池。 不久，在齐国水军帮助下，周云翊率残军退往夷陵。 攻下秭归后，昭武军士气大振，继续前进。 齐军在夷陵周边驻扎士卒约十五万人，利用险要地势，建立多层防线。 陈哲、刘北辰攻势受阻，无法攻克齐军阵地。 同时，恒卓率领齐国水军，也向魏显发起进攻。 沈宁见齐军在夷陵已构筑牢固防线，未再进一步东进，选在巫峡、建平等处扎营。 齐军在此驻扎重兵，挡住昭武军进路，这在沈宁意料之内，毕竟此处是真正的战略要地。 夷陵附近的河流很窄，水流湍急，船只经常会遇到一些危险，是一个典型的“事故多发点”。两边地势险峻，道路也是让人难以通行。不过，越过夷陵之后，江面明显就开阔了许多，河水也变得平缓起来。两边的道路，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川之地，可以供马车通行。 如果昭武军能拿下夷陵，就可以将战线直接推进到长江中游地带。那里城池、人口众多，可大大增强昭武军的实力。 在战略上，昭武军也会有更多选择；既可以向东继续攻齐，也可以向北，攻打荆襄一带。 沈宁之后又派兵试探了几次，齐军始终避而不战，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 江面上，两方水军有过几次交手。齐军占得上风，却未能将秦国水军消灭掉，也没能掐断昭武军粮道。 并不是齐国水军不强，而是周边水域，本就不适合大规模水战。 这期间，为增援前方战事。李昭前往瞿塘关，催促石艾打造更多战船。 魏显虽未能击败齐国水军，李昭对他的表现已非常满意，最起码保证了昭武军水道的安全。 到了十二月，战线基本没有任何变化。 杨瀚文自从抵达夷陵后，毫无进攻的意向，每天都在巡视阵地，同时派人刺探军情。 张延夏战败后，被贬为杨瀚文的副将。他本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皇帝竟饶恕了他，心中感激万分。 对杨瀚文固守不出，张延夏深表认同。双方加起来二十多万大军，每天耗费粮草无数。李昭建立的秦国，仅有蜀地和汉中，其国力比不上齐国。就这么一直耗下去，胜利终将属于齐国。 柳知捷曾建议火攻昭武军，张延夏一直谨记在心；但沈宁为人谨慎，营地周围草木并不茂盛，火攻之计，暂不可用。 李昭得知前线战况后，给沈宁去信。告诉他，不用担心钱粮之事；齐军既然想耗，就和它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褚子清主动请命，希望主管钱粮之事，发誓绝不会让前方缺粮。考虑到他是蜀地人士，且颇有谋虑，李昭很快同意。 夷陵，昭武军大营。 沈宁收到李昭信后，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李昭从未催过他，但他心里也清楚，在时间上，齐军更为有利。 这几个月来，沈宁花了很多时间，走访周边区域；并经常研究黑冰台送来的沙盘，苦苦思索破局之法。 让沈宁郁闷的是，齐军防线并无漏洞。如想要强攻，伤亡甚大。 ............................................................................................................... 长安，皇宫大殿。 魏帝李昆正在翻阅兵部送来的夷陵战况，轻笑道：“都快有三个月了，竟然还在对峙，倒是挺有耐心的。” “据密探所报，近来有大批物资，频频出瞿塘关，走水路运往夷陵。”赵公公道。 李昆微微点了点头，“从瞿塘关到夷陵，两百多里；若走山路，不仅耽误时间，还会消耗大量人力。” 从昭武军东征开始，魏国朝野上下，一直关注着此战。 多次有大臣上奏，建议趁昭武军和齐军大战时，出兵夺取汉中。大臣们分析，李昭只有二十万大军，其中一半以上兵力都用做进攻齐国，蜀地还需留下三、四万；如此算下来，驻守汉中的昭武军，绝不会超过四万。 最近半年，河北、中原藩镇老实了许多。幽州还主动向朝廷进贡大量钱粮，态度极为恭顺。 兵部估算，至少可抽出十五万大军攻打汉中。 李昭明显不具备，和魏齐两国同时开战的实力。一旦魏军大举进攻，极有可能会主动放弃汉中。 黄锦云上次兵败汉中，一直想要一雪前耻；向李昆请命，愿率兵十万杀入汉中，不成功则成仁。 但让众臣不解的是，此等天赐良机，李昆却拒绝出兵汉中。太子李佑态度和皇帝一样，也坚决反对出兵汉中。 “若昭武军此次败在夷陵，恐怕永无出蜀之日。”李昆目光深邃。 以蜀地的体量，一旦损失十多万大军，将元气大伤；没个十年、二十年，很难恢复过来。 赵公公暗地里看了眼皇帝，眼神复杂，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皇帝了。 相比魏国，齐国更为关注夷陵战事，毕竟是其中参战一方。 因为昭武军此次来袭，朝中夺嫡之争已不像以前那般激烈。 中书令周召鹏，甚至亲自奔赴姑苏、余杭等地，为大军筹集粮草。 得知杨瀚文稳稳守住夷陵防线，金陵众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第159章 僵持的战局 到了大魏天成二十八年一月，两军仍在僵持中，战线几乎没有变化。 刘北辰受不了了，得到沈宁允许后，率两万昭武军猛攻齐军一处阵地。和之前一样，未取得多大进展，反而折损近千人。 齐军本就兵多，粮草充裕，又占据险要地形；作为防守的一方，优势明显。 在昭武军进攻的同时，战线又不能拉的太长，以防被齐国水军掐断退路。 幸好魏显发挥出色，开战至今，齐国水军始终没能威胁到昭武军后方。 一月中旬，韩志远腿伤治好后，率军从成都赶到前线。 他向沈宁提议，愿率一军绕到夷陵后方，攻克松滋城（湖北松滋）。如此一来，可截断齐军粮道，并配合正面的昭武军，对齐军形成夹击之势。 沈宁思考良久，拒绝了此提议。一来齐军完全可以走水道运粮。其次，从夷陵到松滋，约有二百里，皆是崎岖难走的山路。方圆百里有大量齐军斥候，大概率会被发现。 况且，哪怕真杀到齐军后方，也不一定就能威胁到齐军。 为引诱齐军主动出击，宋俊假装攻击不利，率部躺在平地上休息。杨瀚文保险起见，依然没有出兵。 宋俊恼火，下令士卒公开辱骂齐国皇室列祖列宗，从齐太祖骂到了姜宁贤，言语肮脏至极、不堪入耳。感觉还不太过瘾，又把后宫妃嫔、公主等骂了一遍。 齐军仍然没有任何动作，无论是杨瀚文还是张延夏，皆毫无出兵的打算。 一月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天成二十八年二月。这期间，陈哲连续攻破齐军两处营地，斩杀齐军三千余人。 但这些小胜，难以影响当前局势，昭武军仍难以突破齐军夷陵防线。 二月上旬，张延夏对杨瀚文道：“末将以为，两军对峙已数月有余，昭武军久攻不下，其士气必然衰落。且其粮草消耗巨大，恐难以支撑。除此之外，昭武军士卒里有很多蜀人，受不了南方夏天的炎热，有可能会主动退兵。我军到时可紧跟其后，寻机破之。” 杨瀚文微笑着点了点头，甚是认可此言。 实际上，杨瀚文来夷陵以前，并未想过要击败昭武军。他自认比不上柳思宏、沈天等人，只想守住阵地。 四个月过去了，齐军阵地稳如泰山，昭武军却无计可施。 渐渐地，杨瀚文心中有了更多自信。他并没有轻视昭武军，依然坚持以守为主。但如果遇到好的机会，也会主动出击。毕竟，若能一举击败十几万昭武军，金陵杨氏不仅飞黄腾达，也将惠及后代子孙。 “继续加固阵地，小心昭武军偷袭。”杨瀚文道。 “将军放心。”张延夏道。 一日深夜，沈宁亲率八万昭武军，突然攻向齐军阵地。昭武军动用了数量庞大的各式弓弩，以及火油罐，彻底覆盖了齐军阵地。 此战，昭武军大部分将领，均参与了厮杀。一直打到次日傍晚，虽斩杀齐军近万人，彭双、张延夏等人皆负伤，却因齐军的顽强抵抗，未能攻克齐军阵地。 收兵后，沈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 从去年十月开战以来，迄今已将近五个月时间。昭武军折兵超两万余人，粮草消耗巨大，仍屡攻不下。 成都城里，已有人开始劝李昭收兵。他们也知此战很重要，但这么一直耗下去，确实撑不住啊。 不少城池的粮仓已被搬空，城内大批青壮送往夷陵。 尤其是在今年初，为了尽快打垮齐军，攻破夷陵。蜀地向前线再次增兵三万余人，更是加大了蜀地的负担。 褚子清主持粮草事宜，他没有劝李昭退兵，却也隐隐暗示，蜀地粮草消耗过大。 李昭顶住各种压力，坚持不退兵。并给沈宁去信，叮嘱他不要急躁，保持耐心。 他很清楚，如果这次退兵了，下一次再打夷陵，会更加艰难。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咬牙打下去。此战一旦取胜，所获甚大。 四月下旬，天气渐渐炎热。 石艾运送粮草，抵达夷陵前线。 看到军中士卒散漫，不少人席地而坐，随意闲聊，石艾眉头紧皱。 进入大帐后，见沈宁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一副棋盘。石艾没有打扰他，也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好一会后，沈宁才发现石艾，歉意道：“让石将军久等了。” 石艾淡淡道：“小事而已，无需介意。” 沈宁正要让人上茶，石艾目光异样，说道：“末将刚才进营，见有士卒随意脱掉身上盔甲，我以为此举极为不妥。” 沈宁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天热了，脱点衣服也是正常。” “以沈将军的睿智，应该知道末将想要说什么？” “这些天没有战事，士卒适当休息下，并无不妥。” 石艾见沈宁没一点着急的样子，直言道：“此战拖得越久，于我方越是不利。四月的天，已经这么热了。到了六月，酷热难熬，士卒更无战意。” “刚才的那盘棋，你觉得黑棋局势如何？”沈宁避而不谈当前战事。 “黑棋已岌岌可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是啊。” 石艾若有所思，“沈将军以为，黑棋若想赢，该怎么做呢？” 沈宁定定看着石艾，缓缓道：“方法只有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160章 夷陵之战(一) 进入五月以后，昭武军没有发起任何攻击，齐军和往常一样，据地死守。 因天气变得炎热，经常有昭武军士卒，三三两两躲在树荫下乘凉，顺便谈及战事何时会结束。 闲暇时间，沈宁当起了“送水工”；亲自前往帐篷中或大树下给士卒送水。 士卒们起初吓了一跳，以为要被军法处置；后来发现沈宁并无这方面打算，这才松了口气。 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即使军中士卒散漫，沈宁也很少有处罚士卒，此举让不少士卒心生好感。 除了石艾，陈哲、宋俊等人也对当前局势，深表忧虑。 这场仗，持续时间太久了。别说普通士卒，连一些中高层将领也慢慢没了耐心。 陈哲等人，多次找沈宁谈过，表示若无法击败齐军，当尽早撤兵；这么拖下去，全军危矣！ 沈宁让众人稍安勿躁，再等一等；至于要等多久，他也不知道。 众将心中不满，有人私底下去信成都，希望李昭下令撤军，反遭到李昭大骂一顿。 五月中旬，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沈宁突然下令，两万昭武军后退十五里，重新扎营。 昭武军这一举动，很快被齐军发现，杨瀚文立刻召集众将议事。 “开战至今，昭武军始终强势，一直以进攻为主，如今却主动将营地后撤。末将以为，昭武军是在为退兵做准备。”齐将孙伦道。 另一位齐将窦斌附和道：“先前斥候有报，最近一月，昭武军运粮的船队，比之前少了一半，明显其粮草不济。” 孙伦兴奋道：“我军当抓住时机，大举出动，可一战而定！” 张延夏思考片刻，微微摇了摇头，看向杨瀚文，道：“现在出兵，为时尚早。昭武军并未全部后撤，随时可以扑向我军；末将以为还需谨慎，以防有诈。” 杨瀚文虽有些心动，也觉得现在出兵有些冒险。 几日后，沈宁再次下令，刘北辰所部一万余人，后退十五里扎营。 此举引人遐想，昭武军士卒间到处疯传，全军将要退回蜀地，明年再攻夷陵。 齐军斥候发现此事后，迅速报给了杨瀚文等人。 “末将敢断定，再过几日，还会有一批昭武军后撤。因担心我军突然攻击，所以没有全退。”孙伦道。 “看样子，昭武军是真的要退兵了。如将其放跑了，恐怕以后还会再来。”窦斌眼冒精光，出兵的意思很明显。 张延夏坚持道：“还没到出兵的时候，若万一中计，夷陵不保。” 他之前败过一次，绝不能再败第二次。且夷陵所处位置于齐国而言，异常重要。没了夷陵，昭武军则可以长驱直入，杀入江汉平原。所以他宁肯无功，但求无过。 杨瀚文一番深思后，依然按兵不动。 ............................................................................................................. 夜晚，沈宁正在帐内看书。 韩志远、陈哲、宋俊、陈禄等人强行闯进沈宁帐篷，众人面有怒色。 “末将敢问沈将军，到底是不是要退兵。若要退，就退的果断些。如今大营内兵马少了许多，万一齐军全攻上来，如何抵挡？”宋俊冷冷道。 陈禄抱拳道：“沈将军若想退兵，我愿领一军垫后，掩护大军返回蜀地。齐军如杀上来，我必死战不退。” 随着迟迟无法击败齐军，众将对沈宁逐渐产生不满，心中已开始质疑对方的能力。 沈宁脸色一沉，“本将军心中自有谋划，敢妄言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数十名亲兵立刻进入帐内，皆抽出长刀，满脸的杀气腾腾。 见沈宁是认真的，众将怂了；要是真死在这里，那就太冤了，连忙表示歉意。 五月底，恒卓率领的齐国水军，在江面和魏显遭遇。 一番激战后，魏显见不能敌，率领大部分船只，有序脱离齐军，向后方退去。 齐军此次缴获了昭武军两艘运粮船，将其带回后；没想到麻袋里装的竟然不是粮食，全是沙子。 恒卓面色惊讶，旋即心中一喜，连忙将此事报给了杨瀚文等人。 这下子，很多齐军将领坐不住了。昭武军连粮食都没了，这还怎么打？ 彭双神色亢奋，“和之前所料一样，昭武军快要断粮了。无论沈宁愿不愿撤兵，这下都要退了。” “其士卒散漫，粮草难以为继，且营地分散，此乃天赐良久。可集中兵力，一举灭之。”孙伦激动道。 杨瀚文颇为动心，在帐篷内来回踱步，看向张延夏，道：“我欲举全军之力，和昭武军决战，你怎么看？” “最好再等一等。”张延夏犹豫道。 他虽然也觉得出兵没问题，但心中还是不太放心。没有十全把握，绝不出动。 孙伦闻言，强烈不满道：“还要等什么？若昭武军安然退入瞿塘关，我等将抱憾终身。” 张延夏心生一计，“不可大举出动，但可以先试探一番。” 次日清晨，一名偏将突然率一万齐军，攻向昭武军一处营寨。这也是两军对峙以来，齐军步卒首次主动出击。 昭武军措手不及，顿时陷入混乱。齐军斩杀两千余人，将此处营地攻陷。 不久，沈宁派兵反击齐军，想要收复此处。 两军缠斗到中午，昭武军即将收复营寨时；齐军又增兵五千，昭武军再次落入下风。 沈宁再次出兵三千，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但仍未能收复营寨，直到陈禄率一万士卒杀到，齐军这才主动退去。 张延夏、杨瀚文等人一直在旁仔细观看，虽未能攻克昭武军营地，众人却毫不沮丧，心中反而更加喜悦。 从这次交手中，他们看出了昭武军的虚弱。其士卒战斗力，明显不如先前几月。 昭武军营地里，沈宁正在四处走访，安抚伤员。 韩志远在远处看着他，目光异样。 陈哲站在一旁，唏嘘道：“想不到区区一个营寨，竟打的如此艰难。” “这也是预料之内的。” “你这是何意？”陈哲不解道。 韩志远轻笑道：“和齐军交手前，沈将军让士卒饿着肚子跑了三里路，他们哪还有力气打仗。” 第161章 夷陵之战(二) 不久，又有三万昭武军，往西后退十五里扎营。其他昭武军也在拔营，随时准备后撤。 除此之外，恒卓发现有大量空船驶向夷陵。其意图很明显，打算运送昭武军士卒，从水路退往瞿塘关。 夜晚，齐军一处军帐内，灯火通明。众将皆聚在此处，一脸的亢奋。 “我意已决，明日清晨，率全军十五万将士，与昭武军开战！”杨瀚文态度坚决，心中再无任何迟疑。 根据种种迹象，已经可以确定，昭武军马上要撤了，再不打就没有机会了。 经过之前一战，齐军众将士，有充足信心可以打赢昭武军。 哪怕是一向保守的张延夏，这次也没有说什么。上次战败的阴影，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数个深夜，从噩梦中惊醒。向李昭报仇雪恨，已成为心中执念。 “末将愿为先锋。”窦斌抱拳道。 孙伦、彭双等人也纷纷请战，表示会和昭武军死战到底。 目前昭武军共有两处大营。第一处营地，是抵达夷陵后搭建的大营，距离齐军更近一些，沈宁率七万昭武军驻扎在此处。第二处营地，位于其西面十五里处，是最近新搭建的，里面约有五万昭武军。两处营地间的必经之路，有着两座山谷，。 张延夏提出的计划是，先以十万大军猛攻沈宁处；同时派一万士卒堵住山谷，拦截另一处营地的援兵。只要将沈宁击败，基本大局已定。保险起见，恒卓将率所有水师战船封锁江面，防止昭武军从水路袭来。 杨瀚文表情严肃，沉声道：“此战有多么重要，已无需本将军多言。赢下此战，诸位也将青史留名。若败了，我等则是齐国罪人，无颜苟活于世。” 众将再次指天发誓，不灭昭武军，决不罢休。 .............................................................................................................. 大魏天成二十八年，六月初五。 天蒙蒙亮的时候，十万齐军，列队整齐，全副武装。 在窦斌、孙伦等将领的带领下，向昭武军大营攻去。同时，彭双率一万士卒，绕过此处，前往数里外山谷。 昭武军斥候发现齐军袭来，火速报告给沈宁。 齐军距昭武军营地还有三里时，陈禄、韩志远带五万将士出营。 等齐军抵达营地外，昭武军已列阵完毕。 五万昭武军将士，皆一身黑甲，神情肃穆，手持长刀，阵中带着冲天的杀气。 孙伦心中有一丝异样，总觉得昭武军动作有点快，仿佛早就准备好的样子。 但大军已经来到了这里，无法轻易退兵。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双方十五万将士，狠狠挥刀砍向对方。 这一战，陈禄、韩志远他们等太久了。心中的饥渴，唯有用敌人的鲜血才可以满足。 两人挥刀越来越快，越杀越兴奋。并不断催促麾下，加快向前推进。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不到一个时辰，大地上已躺下了近万人，死状惨烈！ 孙伦眉头微皱，总觉得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昭武军士卒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明显比上次要强。齐军兵多，隐隐占据上风，却始终无法彻底冲垮昭武军。 又是半个时辰的厮杀，战场上出现成堆成堆的尸体。 大片的草地被染成了暗红色，血腥味弥漫，让人不寒而栗。 齐军毕竟多出了一倍的兵力，在战场不少地方，昭武军已落入下风。如继续下去，必败无疑。 这时，沈宁突然从营中抽出一万士卒，杀向此处战场。 得到援兵后，昭武军士气大振；虽没有杀退齐军，却也挽回不少颓势。 杨瀚文、张延夏驻足观战良久，两人对视一眼，均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 两人没想到交战这么久，依然没有正面击垮昭武军；对方的顽强，超出两人预料。 两人真正不放心的，是昭武军仍有数万兵力，尚未投入此处战场。 “当前局面，你可有何良策？”杨瀚文问道。 张延夏目光坚毅，“除了死战，别无他法。孙伦、窦斌等人，虽未击溃昭武军，但也未显败势。” 两人都非常清楚，目前情况，根本不可能撤兵。数万将士一旦后退，必会演变成一场溃败。 杨瀚文派人告诉孙伦、窦斌，哪怕是死，也要坚持打下去，半步都不能退。 张彦夏继续道：“彭双已率兵赶往西面，那边营地的昭武军如要赶来增援，必须经过中间的山谷。务必要在其冲破彭双阻拦前，将此处昭武军击败。” 两人正说话时，一名斥候匆匆跑来，“启禀将军，约五、六千敌军，从南面袭来！” 两人面色微变，南面地形皆是丘陵茂林，不易通行。从去年到现在，昭武军从未在南面有过活动，没想到沈宁竟然在那里藏有兵马。 张延夏察觉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不该建议杨瀚文，一上来就出动十万大军，这导致齐军没了退路。 “距离此处还有多远？”杨瀚文表情紧张。 斥候道：“不到四里，其行进速度不快。因其身上盔甲和寻找昭武军不同，应该是重型盔甲。” 是重甲兵！两人心中一沉。 杨瀚文抽出一万兵力去阻拦重甲兵，觉得不太够，又多增加了五千士卒。 张延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仅仅因为即将来袭的重甲兵，而是因为彭双。 怕什么来什么！ 不一会，他看见数名士卒，从西边跑来，一些人身上还带着伤，一脸的狼狈。 杨瀚文急忙道：“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们这副模样？” 士卒哭诉道：“我等是彭将军的亲兵，彭将军本打算进入山谷拦截昭武军。哪曾想，还没进入山谷，数万昭武军从里面杀出。彭将军让我转告杨将军，他已抵挡不了多久，望将军早做准备。” 第162章 夷陵之战(三) 杨瀚文、张延夏二人顿时脸色苍白，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被沈宁欺骗了。 之前昭武军种种表现，全都是为了引诱齐军出战，两人懊悔不已。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沈宁这些举措，也不全都是为了欺骗齐军。 昭武军粮草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早在四月底的时候，蜀地那边就撑不住了，很多城池的粮仓搬置一空。 前线不仅有十几万昭武军将士，还有数万随军青壮，他们也要吃饭的。 李昭为了前线战事，绞尽脑汁，使用各种办法筹集粮草，期间还杀了几家豪强。 而由于迟迟无法攻破夷陵，军中士卒愈加散漫，无心战斗。 沈宁在今天开战前，告诉每一个人：打赢此战，带他们回家！ 并多发了一个月军饷，军中士气这才迅速恢复过来。 前方战场上，尸浸碧草，大地一片血腥。 惨叫声，哀号声，此起披伏。 士兵们的脸上，满是血污和尘灰。 齐军略占上风，并未形成太大的优势，昭武军将士仍在努力支撑。 陈禄后背不小心中了一刀，咬紧牙关，死战不退。 韩志远全身是血，挥刀又狠又快，亲手斩杀了齐军两员偏将。 杨瀚文额头已冒出冷汗，声音微微颤抖，“如今该怎么办？” 他大概估算了下，昭武军约还有六、七万多兵力；一旦全部投入此处战场，齐军很难撑住。 如果今天败了，后果不堪想象。 张延夏全身紧绷，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一言不发。 杨瀚文失了耐性，怒吼道：“你聋了？说话！” 张延夏转头看向他，声音平缓却无比坚定，“死战到底，仅此而已！” 普天之下，谁都可以逃，唯独他不行。他宁肯死在这里，也不愿再蒙受战败之辱。 “我手上还有两万余人，如全部投入战场，能否在昭武军援兵赶来前，将此处的昭武军击败？”杨瀚文紧张道。 “可以一试，或许可行。彭双为人勇猛，应该能坚持更久一些。”张延夏道。 杨瀚文刚要这么做，心中又陷入了犹豫。暗道：如果此战没有取胜，他身边又没士兵护卫，到时估计很难逃走。 沈宁站在远处，望向前方惨烈的战场；与杨瀚文不同，未有片刻迟疑，果断增派了五千兵力。 此战打到这个时候，士卒多少都有些疲惫。五千生力军，足以影响战场态势。 韩志远面色一喜，高声道：“援兵来了！” 不少昭武军士卒回头看去，果然有援兵杀到，士气为之一振，更加卖力的挥刀。 不远处，昭武军重甲兵起初攻势猛烈，大肆砍杀，齐军士卒伤亡惨重。后来由于甲胄太重，体力消耗大；干脆脱掉盔甲，轻装上阵，和敌展开肉搏战。 等了许久，见杨瀚文迟迟没动作，张延夏眉头紧皱，不满道：“杨将军为何还在迟疑，我军如今唯一的机会，即在数万昭武军赶到前，击败当前之敌。” 杨瀚文微微点了点头，一副很认可的样子，但就是不向战场增派兵马。 张延夏眯着眼睛，察觉杨瀚文心生怯意，瞬间暴怒，厉声道：“孙伦、窦斌他们，还在浴血冲杀。你身为主将，怎可有懦弱之举？” “如全军向东退守到枝江、松滋等处，在那里重新构筑防线，或许可暂时挡住昭武军。”杨瀚文提议道。 张延夏眼冒寒光，冷冷道：“杨将军不要做梦了，若你再不出兵，我必杀你！” 察觉张延夏动了真格，杨瀚文无奈下，将剩下兵力，全部投入战场。 孙伦见到援兵，长长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有些埋怨杨瀚文，为何拖到现在才派人。 沈宁见齐军增兵，立刻将身边最后的七千兵力，全部投入战场。 战斗变得愈加激烈，双方皆杀红了眼。 战场上，尸体堆积成一座座小山，鲜血四处飞溅。 周围的天空中，无数乌鸦在哀嚎盘旋。 张延夏一口深呼吸，然后迅速抽刀冲入战场。 ................................................................................................................ 距此处数里外，一处山谷附近，一场战斗即将结束。 齐将彭双被团团围住，他左臂已被砍断，右手依然挥舞着长刀。 因其不愿投降，众人一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 陈哲看着不成样子的尸体，叹道：“没想到，竟被这厮拦了这么久，差点误了大事。” “其所部死伤殆尽，还是不愿退走，倒也是条汉子。”刘北辰道。 当下没时间闲聊，沈宁还在等着他们。 两人率五万昭武军，加快奔赴前方战场。 张延夏不知彭双已死，哪怕知道了，他也做不了什么。 挥刀！用尽全身力气拼命的挥刀！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有时为了砍杀昭武军，甚至干脆放弃了防守。 当两万多援兵冲入战场后，齐军重新占据上风。但即使如此，昭武军仍然没有立刻崩溃。 张延夏预计，照这么继续打下去。再过一两个时辰，昭武军就会溃败。 然而，正在这时，他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亲兵告诉他，三里外出现了数万昭武军。 张延夏微微一怔，没有吱声，然后发疯似的四处冲杀。 亲兵仿佛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和他一起参与厮杀。 不久，战场的西边，响起了冲天的杀喊声！ 第163章 夷陵之战(完) 当双方厮杀正酣时，陈哲、刘北辰及时率兵赶到。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西边出现一股汹涌的黑色浪潮，往这边疾速冲来。 昭武军见状，士气为之大振。 陈禄心中狂喜，他们终于来了，快把老子急死了，激动的吼道：“昭武军必胜！” 其周围士卒和他一样，兴奋的挥动手中长刀，高喊：“昭武军必胜！” 声音越来越大，响彻云霄。 孙伦、窦斌等人心中一沉，他们已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五万昭武军，以雷霆之势，很快杀穿整个战场。极短的时间内，冲垮数波齐军。 刘北辰、陈哲带头冲杀，哪边齐军多，就杀往哪边，齐军伤亡骤然增多。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齐军招架不住，已开始出现小股溃兵。 昭武军却越战越勇，肆意砍杀。 见齐军处境愈加不妙，杨瀚文面如死灰。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后悔不该脱离阵地，出兵与昭武军决战。 趁着尚未完全败北，杨瀚文不管不顾；带上身旁亲兵，急匆匆脱离战场，一路往东逃窜。 不久，孙伦发现杨瀚文逃了，又惊又怒！ 更让他气愤的是，窦斌见局势难以逆转，也带人跑了。 战场上，本就艰难的齐军，由于他们擅自离开，带动逃离的齐军士卒越来越多。昭武军紧跟其后，一路追杀。 张延夏眼睛血红，疯了似的向前冲杀。 韩志远带人将张延夏围住，毫无劝降的打算，以弓弩将其射杀。 孙伦不愿投降，也不想死在这里，跑路中被宋俊带兵拦住。见实在逃不掉，被迫跪地乞降。 战场上，齐军彻底崩溃；士卒神色慌张，四散逃命。 沈宁见大局已定，终于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一股疲惫感席卷全身。 这场仗打了八个月，是昭武军成立以来，投入兵力最多，战斗时间最长的一次。 因此战太过重要，关乎昭武军千秋大业，沈宁败不起。 在旁人面前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际上，身上的重担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中不禁感激李昭，自始至终，李昭从未催过他。 他本不愿今天打这一仗，如陈哲他们没有及时赶到，昭武军必败无疑。但军中情况确实不好，被迫兵行险着。 无比庆幸的是，昭武军打赢了。 沈宁休息一会后，安排人继续追赶逃兵、打扫战场，并派人去成都告捷。 到了傍晚，众将纷纷收兵回营，皆是满脸的喜悦。 一战击败齐国十五万大军，实在是酣畅淋漓。 沈宁在帐篷里，时不时能听到外面开心的笑声。 众将走入大帐后，见沈宁一如既往的淡定，更是心生钦佩，态度恭敬了许多。 “目前粗略估计了下，已俘虏齐军士卒超四万余人；尚有不少齐军在逃，已派人去追了。”陈哲道。 “嗯”，沈宁微微点了点头。 此次昭武军损失同样不小，且随着地盘的扩张，也急需招募大量士卒。这些降兵经过训练后，大部分会被并入昭武军。 “可惜，让杨瀚文逃了。”陈哲遗憾道。 “无妨，诸位回去好好休息。”沈宁神色一正，“明日继续东进。”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道。 江面上，恒卓得知齐军惨败，大惊失色。夷陵附近水道狭窄，极容易被岸上弓弩或抛石车攻击，连忙率战船向东驶去。 简单休整后，昭武军很快攻破夷陵。 然后水陆并进，长驱直入。 因大量兵力被抽调到夷陵，导致不少城池兵力空虚。松滋、枝江等城池先后被昭武军攻破，由此进入江汉平原。 六月十号，在水军配合下，昭武军攻陷江陵。 六月十五，石首城主动投降。 六月二十三，一番激战后，韩志远、陈禄攻下岳阳，兵锋直指齐国重镇武昌。 而在南面，陈哲、宋俊等人，率兵先后攻下津市、临澧等城池。 七万昭武军，很快杀到武陵（湖南常德）城下。 武陵守将唐弘遥拒不投降，昭武军动用大量井阑战车、云梯等，日夜围攻。十日后，终于破城而入，唐弘遥自刎而死。 由于齐军拼死抵抗，昭武军此次折兵近万人。 而武陵之战，也为昭武军东征暂时画上了句号。 考虑到士卒连日征战，心疲体乏，思念家人，已无力再战。且齐军在长沙、南昌、武昌等地，重新构筑了防线。 沈宁主动叫停各处的进攻，下令全军停下来休整，并在当地招募士卒。 ................................................................................................................ 成都，得知昭武军大胜后，满城沸腾。 在两军夷陵对峙期间，蜀地物资紧张，还要优先供给前方将士，导致百姓生活受到不少的影响。 如今终于拿下了夷陵，蜀人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为了安抚蜀人，李昭直接免去蜀地未来两年的赋税。 至于钱粮问题，李昭丝毫不担心这个。昭武军攻下了这么多城池，怎么可能还缺粮食？ 和他想的一样，各地豪强纷纷慷慨解囊，送来大批钱粮。 过去的八个月，于李昭而言，不是一般的难熬。 频频有各地官员，建议他尽快撤兵，明年再战，李昭始终态度强势，未做一丝妥协。 但同样，也担负了不小的风险。 一旦夷陵战败，蜀地必然会发生动荡，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只能蜗居在蜀地。 大胜后的喜悦，使用‘激动’这个词已难以形容。 在成都待了一月，李昭坐不住了。动身前往武陵，打算和沈宁当面聊聊以后的战事。 随着齐军在西面连连惨败，瞿塘关已不再是前线。李昭经过此处时，带上了石艾。 夷陵一战还不足以灭掉齐国，以后还会爆发大战。石艾休息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第164章 金陵人心 杨瀚文、窦斌两人刚回到金陵，就被立刻下了刑部大狱。 朝野上下，没一人为他们上奏求情；甚至有人提议，将他们当众凌迟处死。 众臣心中无比恼火，坚守了八个月，耗费无数钱粮，眼看要把昭武军熬走了；偏偏这个时候，却离开阵地，擅自出战。 打赢了还好说，却最终一败涂地。 十五万大军，一日之间，或死或降。 这样的结果，简直糟糕至极！ 由于夷陵惨败，昭武军狂飙突进，兵锋已至武昌、长沙一线。 直到这时，众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齐国可能会有亡国之灾！ 而这种事，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平民百姓不是太关心这个，但皇室贵族、官吏、豪强等，很难再保持淡定，毕竟涉及切身利益。 朝中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人们心思各异。为了家族的未来，已开始提前做准备。 大臣们有很多选择，但对皇室子弟来讲，结局有且只有一个，即死无丧身之地。 姜岩、姜宇纷纷上奏，愿奔赴前线安抚军心。 一些忠于朝廷的大臣，提议联合魏国，共同对付昭武军。 汉中和魏国关中接壤，或从襄阳出兵，都可威胁到昭武军。 淮南节度使得知齐军大败后，心中狂喜。大肆招募工匠，重新打造战船。齐将韩振叶发现此事后，连忙汇报朝廷。 朝廷只是派人去申斥一番，未做其它动作。 齐国出现这般局势，皇帝姜宁贤必然要承担主要责任，他也很难再找到替罪羊。 以前，众臣只是私底下对皇帝表示不满。但随着齐军屡屡战败，已有人在酒馆茶楼里，公开嘲讽朝廷。 甚至朝议时，礼部尚书于一正，当众指责朝廷用人不善，矛头隐隐指向姜宁贤。 姜宁贤察觉众人变化，更加心烦意乱。 为了平息朝中怨气，姜宁贤被迫亲赴柳府，请柳知捷出山。 到了柳府外，和上次一样，柳府大门迟迟没开。 姜宁贤强忍心中怒火，一直等在门外。 过了许久，柳府大门缓缓打开。 柳思行走了出来，行礼道：“让陛下久等了，臣罪该万死。” 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毫无愧意。反正李昭都快打到长沙了，姜宁贤在这个关键时候，不会蠢到和柳家撕破脸。 姜宁贤微笑道：“无妨，柱国将军可在府内？” “家父在的，陛下请进。” 柳思行在前面引路，姜宁贤来到花园里，见柳知捷坐在水池旁，毫无起身的意思。 柳知捷面无表情道：“老夫身体不适，无法向陛下行礼，望陛下见谅。” “小事而已，朕并不介意。”姜宁贤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 “陛下今天来此何事？” “李昭狼子野心，特来请老将军领兵，消灭贼军。” 柳知捷表情冷淡，连装都懒得装，“还有其它事吗？” “为了大齐千万臣民，希望老将军不要推脱。”姜宁贤玩起了道德绑架。 “朝廷还有多少兵马？” “约还有三十余万，其中半数以上是新招募的。除了周边地方，兵部已前往岭南、闽地等处招募士卒。” “老夫同意领兵出征，但能否击败昭武军，我只能尽力而为。” 姜宁贤眉头微皱，他希望柳知捷能消灭李昭；再不济，也要将昭武军赶回蜀地。 仿佛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柳知捷淡淡道：“李昭枭雄也，其麾下将领能征善战。若是一年前，我可将其堵在蜀地。但如今夷陵已失，想要再将其剿灭已非易事。” 据柳家密探传回来的情报，李昭为了快速增强实力，用了各种办法。而在对付豪强这方面，手段简单又粗暴。 昭武军每攻陷一处，强迫当地豪强献出大量钱粮、田地。如遇豪强反抗，立刻挥下屠刀，将其全家斩尽杀绝。 所得到的缴获，用来打造军械，招募或赏赐士卒。 其治下百姓分到了田产，也自然会拥护李昭的统治。 如今昭武军已攻入江汉平原，那里人口众多，土地肥沃，柳知捷断定李昭在当地也会这么干。 他估计过不了多久，李昭麾下又能多出数万大军；且其兵器司打造的军械，比齐军更为精良。 姜宁贤回宫没多久，立刻下发诏书，任命柳知捷为兵马大元帅，统领大军抵御昭武军的入侵。 即使柳知捷已多年未带兵，在朝中仍有巨大的威望，皇帝此举大大稳定了军心、民心。 ................................................................................................................ 深夜子时，金陵一条街道上。 一黑衣人行色匆匆，见后面没人跟踪，突然闯入附近一处房屋。 一老者早已等候在屋内。 黑衣人怒道：“末将已全部准备好了，为何突然停止？” “主人自有打算。”老者淡淡道。 “迟则生变，金陵到处是各方密探；我担心再不动手，悔之晚矣！” “时机未到，还需等下去？” “到底要等多久？”黑衣人急道。 其在屋内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老者面无表情道：“莫要急躁，主人这也是为大局考虑。” 黑衣人不再说什么，走出屋子，消失在夜幕中。 正当朝廷各部，在为柳知捷出兵积极做准备时。 姜宁贤没和任何人商量，突然罢免了柳知捷的大元帅之职。 原来，李昭派使者来到了金陵，表示愿同齐国议和，两家和平共处。 第165章 我家大王最重信用 李昭来到前线后，先是重重赏赐了所有将士，然后单独接见沈宁，和他详聊接下来的战事。 沈宁对李昭讲，昭武军东征以来，士卒死伤已超过五万余人。虽然已经在当地大规模招募士卒，但短时间内无法形成战斗力。而俘虏的数万齐军，也不可能直接并入昭武军，还需经过相关考核和训练。 沈宁虽没有明说，李昭却已明白他的意思。 战争必然会带来巨大的物资消耗，为了支持十多万昭武军此次东征，李昭几乎掏空了蜀地和汉中。若现在就大举用兵，难以再从蜀地调粮。 凡事有度，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可能会引起反噬。 除了内部原因，昭武军的对手不一定只有齐军。襄阳节度使袁明钦、淮南节度使常轩，近来皆有屯兵长江北岸，意图不明。 李昭一番深思后，决定暂时罢兵，休养生息。等消化完此次战果后，再发起新一轮东征。 不久，大批秦王府官员，相继赶往岳阳、武陵等地。 威逼豪强、重新分配土地等事情，有条不紊，徐徐展开。 为了争取更多时间，李昭派周铭前往金陵，与齐国和谈，商议停战事宜。 反正所谓的协议、合约之类的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撕毁的。 为表示诚意，李昭愿意让出前线两座城池，和齐国结成兄弟之国。 当然，秦国是兄，齐国是弟。 周铭出发后不久，石艾求见李昭。 他最近闲来无事，坐船去江北岸逛了一圈；回来后，对襄阳有了一些想法。 石艾认为，襄阳物产丰富，且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镇；其所处位置，是联系长江中游与中原、关中地区的交通枢纽。 如果秦国能占据襄阳，扩充实力的同时，将来可从此处出兵北伐。攻打南阳、汴州等地，参与争霸中原。 哪怕目前不打算北伐，襄阳城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有了襄阳，也能大大增强秦国的防御。 石艾提议，无论和谈能不能成功；先打下襄阳，然后再继续攻略齐国。 如李昭同意，他愿领昭武军五万攻打袁明钦，夺取襄阳及周边地方。 李昭有些动心，但考虑襄阳名义上属于魏国。在出兵前，还需试探下魏帝李昆的态度。 如果李昆明确反对，李昭则要再慎重考虑下。 魏国始终没有出兵汉中，这帮了李昭一个大忙，他暂时还不能和李昆彻底翻脸。 ............................................................................................................... 周铭带使团来到金陵后，齐帝姜宁贤暂未见他，让人安排他住进了驿馆。 见齐国没有第一时间将他驱逐，周铭暗自猜测，姜宁贤有些动心了。 李昭派使者来和谈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金陵满城哗然。 很多人起初还以为是个谣言，后来发现竟是真的，心中顿感荒谬！ 双方杀得血流成河，死了几十万士卒，早已结下深仇大恨；李昭竟有脸派人来和谈，说什么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希望与齐国和平共处。 这种鬼话，傻子才信。 然而，在如何对待周铭这件事上，朝中并未达成共识。 朝议时，有人态度坚决，要求立刻将周铭斩首示众，以此展示朝廷和昭武军不死不休的决心。 有人却同意议和，认为朝廷刚刚大败一场，元气大伤，不宜再开战端；既然现在李昭愿意停战，没理由拒绝。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礼部尚书于一正和御史大夫萧烨，甚至不顾礼仪，当众打了起来，互扇对方耳光。 除了他们俩，又发生了多起肉搏；朝堂上，一片混乱。 直到宫中侍卫强行介入，这才停下了打斗；龙椅上的姜宁贤，气的脸色铁青。 周铭在金陵待了多日，每天在城里闲逛，或者出城游山玩水。虽经常有人对他怒目而视或言语辱骂，他也不做理睬。身旁有齐军士卒保护，并不担心遇到刺杀之事。 之所以不着急，因此行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对于齐国内部的争议，周铭毫不在意，随他们吵去。 不过他也从中发现一件事，齐帝姜宁贤在朝中已威望大减，对朝廷的控制力在逐渐衰落。 尤其是前几日，罢免了柳知捷大元帅之职，引起朝中不少大臣强烈反对。甚至皇子姜岩也上奏，直言此举大为不妥。 姜宁贤本想同意和李昭议和，但朝中迟迟无法达成一致，反对声众多。 正当周铭继续在金陵悠哉悠哉时，李昭给他送来一个东西，周铭会意。联系负责接待的齐国官员，要求面见姜宁贤，言有大事相告。 齐国官员没有耽搁，上报了此事，很快被批准。 在宫人带领下，周铭进入大殿。 抬头看向姜宁贤，相比于魏帝李昆，姜宁贤稍显年轻一些，眉宇间隐隐有一丝阴鸷。 “在下周铭，见过陛下。”周铭行礼道。 姜宁贤冷冷道：“你要见朕，所为何事？” 周铭从衣袖中拿出三封信件，“启禀陛下，这些信是淮南常轩寄来的，相信陛下会对里面东西感兴趣。若怀疑信件真伪，也可找人辨别一番。” 宫人接过信件后，交给姜宁贤。 姜宁贤看过内容后，顿时火大。常轩在信里，多次催促李昭尽快对齐国用兵；还表示如昭武军攻打长沙或武昌，淮南军一定会出兵配合。 这些信全是真的，李昭收到信后，毫不犹豫把常轩出卖。 “常轩狼子野心，我家大王不愿和他为伍，特将信件送给陛下，以示诚意。”周铭道。 姜宁贤陷入沉思，淮南离金陵实在太近，且常轩最近又开始打造战船，其意图很明显。但若攻打淮南，又担心李昭趁机进攻。 仿佛看出姜宁贤心思，周铭道：“陛下放心，我家大王愿和齐国签订合约；秦齐两国，永不互犯。” “如李昭撕毁合约怎么办？”姜宁贤问道。 周铭一脸的认真，“陛下放心，我家大王最重信用，从不出尔反尔。” “万一真撕毁了怎么办？”姜宁贤还是不太相信。 周铭心中突然感到好笑，竟然问这么蠢的问题。 眨了眨眼睛，周铭道：“秦王愿和陛下联姻，求娶齐国公主。秦齐之间，永结同好。” 第166章 和议达成 齐帝姜宁贤最终同意和李昭议和，并把六公主姜雪颍嫁给李昭。 姜雪颍是庶出，年芳十七，其母妃原本是个宫女，向来不得宠。 得知自己将要被嫁给李昭后，姜雪颍什么都没说，脸上未有一丝波澜。身为皇室女子，命运早已注定，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些原本反对议和的大臣，得知常轩的图谋后，也不再说什么。毕竟昭武军距离金陵还有很远，而淮南近在咫尺。 但朝中仍有人强烈反对，尤其不同意将六公主嫁给李昭，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朝会时，包括礼部尚书于一正、兵部尚书王卓等人在内，借口身体有恙，没有参加，以此表达对此事的不满。 周铭完成任务后，带上六公主姜雪颖，满意的离开了金陵。 城楼上，一名齐军将领双手抱胸，冷冷看着刚出城的周铭一行人。 麾下来到其身前，眼神异样，低声道：“启禀将军，已经安排好了。” “此事务必小心，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将领目光犀利。 “将军放心，在下明白。” ........ 周铭到了武陵后，得知李昭不在城内。因秦王府张夫人即将产子，他已返回成都。沈宁表示思念家中夫人，也回了成都。目前主要是石艾负责前线军事。 周铭又急忙坐上船，赶往成都。 路上，考虑到姜雪颖是齐国公主，为她准备多名侍女，其船舱也是精心布置，未有丝毫怠慢她。 姜雪颖极少说话，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周铭一度怀疑被齐帝耍了，嫁来的是个哑巴公主。 一路风尘，数日后，周铭终于赶到成都，却无法踏入秦王府。 张楚宣刚刚诞下一子，蜀地官员、豪强得知消息后，立刻前来道喜。 自从昭武军夷陵大胜后，为了家族前途，众人无所不用其极。送钱、送女人、送奇珍异宝，只要能攀上李昭这棵大树，家里有的都可以送。 来祝贺的人实在太多，整条街道都被堵死，周铭始终挤不进去。 张楚宣屋内，李昭看着床上大哭不止的婴儿，眼中浓浓的喜悦。 周铭和谈成功后，李昭没有片刻耽搁，火急火燎赶回了成都。 轻轻的把张楚宣搂在怀中，李昭温声道：“辛苦你了，这几天不要乱动，好好在屋里休息，先把身体养好。” 张楚宣脸上还挂着些许汗珠，声音无力，“妾身不辛苦。” 有下人来询问，是否需要为孩子找个奶娘。 张楚宣不愿意，坚持要自己亲自喂养。李昭看她态度坚决，也不再说什么。 李昭有了子嗣，意味着秦国不用再担心后继无人。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军心、民心。 但让众人不解的是，如今张楚宣诞下子嗣，李昭仍未确立秦王妃人选。其实原因并不复杂，他总觉得张楚宣为人有些软弱，不够强势，脑子也不够聪明。 傍晚时，周铭终于进入秦王府，姜雪颍被安置在府内一偏僻处。 李昭见到周铭后，面色明显不悦，冷冷道：“本王记得很清楚，在你出发前，从未提过要迎娶什么公主。” 一股莫名的威压，笼罩在周铭身上。 周铭心中一沉，连忙低头道：“是在下的错，当初为了说服齐帝，被迫出此下策。” 李昭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后，缓缓道：“罢了！下不为例。” “在下必谨记在心。”周铭额头已冒出冷汗。 “此行做的不错，先回府吧。过几日，你需要去趟长安，见见魏帝。” “敢问大王，具体什么事情？” 李昭淡淡道：“本王到时会告诉你。” “是。” 周铭离开后，李昭脸色一变，“又特么一颗定时炸弹！” ............................................................................................................... 淮南，常轩得知李昭和齐国议和，还娶走一个齐国公主。心中顿时不爽，大骂李昭厚颜无耻。 江面上，齐国战船明显增多。密探有来报，瓜洲渡又增加了三千齐军，目前韩振叶麾下已近万人。齐国这么做，显然是针对淮南。 和去年不同，常轩这次并不怎么担心，他不相信姜宁贤会出兵攻打淮南。 齐国七成的兵力，都在武昌、长沙、南昌等地，用来防备昭武军。哪怕双方签订了所谓的和平协议，齐国也不可能撤军。 而金陵及周边地方齐军，兵力不到十万，且其中多是新卒。 常轩丝毫不理睬齐国的警告，仍在催促工匠，加紧打造战船。只要李昭那边重启攻势，他打算先夺回瓜洲渡，然后从此处直捣金陵。 至于尚在金陵为质的幼子，已顾不了这么多了。总不能为了他一人，放弃这大好时机。 金陵察觉到常轩动作频频，未有任何收敛。众臣愈加气愤，上奏朝廷，趁着齐、秦休战的间隙，出兵讨伐淮南，解决掉后顾之忧。 姜宁贤一开始同意了，后来又担心战事会拖延，迟迟不做决定。 为了稳定朝中局势，八月二十日，姜宁贤下诏，立七皇子姜彻为太子。陈晋官复原职，依然是中书令；周召鹏又回到户部，任尚书一职。 陈晋单独面见皇帝，神色无比严肃；他认为明年昭武军会再次杀来，必须在此之前，彻底消灭掉淮南军。只有这样，朝廷才能放手一战。 没曾想，姜宁贤还是和之前一样，要再考虑下。 无论陈晋怎么劝，皇帝始终犹豫不决。 终于，所有人都渐渐意识到，皇帝已失去锐气。 或许是因为齐军连连战败，导致他现在束手束脚，不敢冒一点点险。 国家局势如此艰难，皇帝却没有改变的勇气。 愤怒！不甘！失望！ 各种情绪，涌上众人心头。 九月初一，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众臣面色凝重，走入大殿。 第167章 宫变 大殿内，姜宁贤坐在龙椅上，看向工部尚书张瑞，问道：“最近战船建造如何？” “启禀陛下，已交付水军八十六艘，还有七十五艘尚在建造中，最迟下月底就能造好。”张瑞行礼道。 姜宁贤微微点了点头，“我大齐水军天下无敌，常轩就是再嚣张，也渡不过长江。” 陈晋闻言，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早已将所有希望，放在了外孙姜彻的身上。为了姜彻日后能顺利登上皇位，无论如何也要改变朝中当前颓势。让他恼火的是，姜宁贤就是不愿照他说的做。 张瑞提议道：“若陛下不愿攻打淮南，最好继续增加瓜洲渡的驻军，起码要有两万兵力。” 姜宁贤想了想，同意了此事。 “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若要保证金陵无恙，还需重创淮南军。”兵部尚书王卓道。 姜宁贤不耐烦道：“此事不要再提了，如今国库空虚，哪还有钱打仗？” 王卓暗叹一声，不再说什么。 今日大殿内气氛比以往沉闷许多，无论是大臣，还是皇族中人，皆默然不语。 姜宁贤毕竟做了多年的皇帝，仍有一些大臣效忠于他。 刑部左侍郎刘煜钧，行礼道：“启禀陛下，目前西边的驻军数量仍不足；臣建议，可适当收买一些闽地和岭南的蛮兵，让其为我所用。” “可以，朕准了！”姜宁贤道。 陈晋心中更加不满，刚刚还说国库空虚，现在却有钱收买蛮夷；明明是不敢一战，偏偏给自己找理由。 刘煜钧说完后，见迟迟没人上奏，姜宁贤正打算宣布散朝。 礼部右侍郎景芝，一口深呼吸，站出来说道：“陛下，昭武军有向豪强征集钱粮，建议朝廷效仿。金陵、余杭、姑苏等城池，多豪强大户，可从这些地方筹集军饷。” 此言一出，大殿内不少人表情剧变。姜宁贤还没来得及说话，立刻出现众多反对声音。 有大臣恶狠狠瞪着景芝，一副要把他吃了的样子。 周召鹏、陈晋、柳思行等人，也是微微皱眉。 工部右侍郎陶俊林极其激动，大声呵斥道：“荒谬！我大齐乃礼仪之邦，岂能干出这种事来。李昭是什么人，乃恶贼也！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竟然分不出善恶之事，真是愚蠢至极！” “陛下，若做了此事，必将天怒人怨，人心尽失，万万不可啊！”御史萧烨急声道。 “景芝所言，是要断我大齐根基，罪不可恕。” ............ 数名大臣相继站了出来，态度无比强硬，坚决反对向豪强征集钱粮；包括有皇室中人，也持反对意见，甚至当众指着景芝鼻子，咒骂他不得好死。 景芝被骂的满脸通红，不敢言语。 姜宁贤怔了怔，见群情激愤，于是安慰众人，表示朝廷绝不会做此事。 众人心中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担忧当前局势，但家族利益，绝对在国家利益之上；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拿走我家钱粮。 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景芝这样的人，最好将其一棍子打死。 工部、刑部等数名官员，联合弹劾景芝，称其涉嫌贪污受贿，要求将其严惩。 礼部尚书于一正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为景芝说话。 正当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时，一名身上带血的侍卫，突然闯入了大殿。 众人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启禀陛下，外面有乱军攻打皇城！”侍卫神色慌张。 姜宁贤猛然起身，心中大骇，厉声道：“哪里来的乱军？” 侍卫连忙道：“就在不久前，一支入城换防的军队，突然控制城门，接着又有近万人闯入金陵城。外城已失守，我等被迫退守皇城。” 大臣们面色诧异，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变！ 上一次还是三十多年前，先帝姜延泉逼宫夺位。众人万万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晋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最前面两位皇子。 姜宁贤暴怒，眼睛通红，狂吼道：“乱臣贼子，一群乱臣贼子，好大的胆子。” “陛下应尽快做准备，皇城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 侍卫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已明白将会发生什么。 姜宁贤气的浑身发抖，拔出宝剑，快步走向台阶。不小心摔了一跤，有宫人过去搀扶，反被姜宁贤一剑刺死。 看到地上大片的鲜血，众人被吓了一跳，后退数步，唯恐波及到自己。 姜宁贤头发散乱，衣服上有少许血迹，其状甚是狼狈，拿剑指向众人，“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众人看皇帝这幅模样，明显已失了方寸，纷纷表示和外面乱军没任何关系。 姜宁贤又指向姜宇、姜岩，狠狠道：“是你们做的吗？” 这时，外面传来了杀喊声，声音越来越近！ 皇城被攻破了！ 众人心中一惊，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有人本想离开，又觉得与其四处乱跑，还不如待在大殿里安全。 不一会，一名将领杀气腾腾，带数百士卒闯了进来。 大臣们认得此人，正是金陵南大营都督张峰。 张峰和杨瀚文一样，都是皇帝姜宁贤一手提拔，属于心腹之臣；一直手握重兵，驻扎了金陵附近。 姜宁贤更加气愤，骂道：“朕待你不薄，给你荣华富贵，想不到你竟有豺狼之心？” 张峰并未动怒，声音平缓，“陛下，你该休息了。” 姜宁贤眼中有一丝恐惧，颤声道：“你要杀朕？” 张峰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前方一人。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赫然是二皇子姜岩。 姜宁贤顿时明白，嘲讽道：“你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姜岩淡淡道：“诸位先去偏殿等候，我和父皇有话要谈。” 姜宇、陈晋等人面色复杂，又无可奈何，被迫前往偏殿。 很快，大殿内仅剩下父子二人。 第168章 齐帝姜岩 空荡荡的大殿里，姜宁贤又坐到了龙椅上。他知道，今天可能是最后一天，以后再也没机会坐上它。 摸了摸刻着龙型图案的扶手，眼中带有浓浓的不舍。 姜岩面无表情，静静的站在下方。 姜宁贤冷冷道：“为了这一天，你准备多久了？” “昭武军攻打夷陵以后，儿臣就开始着手布置，但儿臣之前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姜岩道。 “然后呢？” “李昭派来使者，要求和谈。你因此罢免了柳老将军大元帅之职，并将六妹嫁给李昭，儿臣为此非常失望。”姜岩直言道。 “就因为这个，你要做出如此忤逆之举？”姜宁贤不太相信。 姜岩一声轻叹，表情略有些苦涩，“以前天下大一统时，帝都通常设在北面；如北方发生乱事，皇室还可以渡江南逃，总归有一个立足之地。但若有一天，昭武军攻入金陵，姜氏皇族，还能逃往何处？” “你多虑了，远没到那一步。” “父皇你错了，你低估了昭武军的威胁，更低估了李昭的贪婪。”姜岩神色变得严肃，“在儿臣看来，无论朝廷如何让步，哪怕让出金陵，都无法将其填饱。” 姜宁贤反驳道：“你只考虑李昭，可曾想过其它。整个大齐，七成以上将领出自柳知捷麾下。若柳知捷造反，谁能制他。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姜氏江山。” “身为大齐帝王，竟忌惮自家臣子，父皇不觉得可笑吗？”姜岩不客气道。 姜宁贤猛然攥紧拳头，心中恼火，恨不得立刻劈死姜岩。然而，他手上空无一物。张峰离开大殿前，顺便拿走了他手中长剑。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姜岩道：“父皇，以后的事情，就交给儿臣吧。” “你要杀了朕吗？”姜宁贤恐惧道。 “儿臣不会杀你，会封你为太上皇，可在深宫中安享晚年。你大可放心，儿臣绝不会苛待你。” 相比于历朝历代造反夺位的皇子，姜岩还算仁慈。他没有杀姜宁贤，也没打算杀掉其他兄弟。 姜宁贤脸色苍白，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在他看来，世上所有美妙的事物，都远远比不上手中的权势；姜岩如今却要全部夺走，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之前是父皇错了，父皇愿立你为太子，也愿意重用柳知捷。不管你想打李昭还是淮南，父皇都全力支持你。你我父子携手，一同振兴大齐。”姜宁贤苦苦哀求，痛哭流涕，再也没有往日帝王般的威严。 姜岩轻笑道：“我若是太子，七弟姜彻怎么办呢？” “朕会立刻杀了他，你若还不放心，朕也可以杀掉姜宇。”姜宁贤毫不犹豫道。 姜岩愣了愣，想起了书上那句：“无情最是帝王家！” “岩儿，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你想要什么，父皇都可以给你，何必闹到这般地步。”姜宁贤苦口婆心道。 见姜岩一直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姜宁贤愈加慌乱，额头已冒出冷汗，急声道：“朕可以封你为王，也愿把军权交给你。只要你...........。” “父皇！”姜岩突然将其打断，说道：“已经够了。” 姜宁贤见没有说动姜岩，瘫软在地，心中如坠深渊。 没了皇权，他将一无所有；即使还活着，也会像一具行尸走肉,永远失去了灵魂。 ............................................................................................................... 偏殿内，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闭目养神，也有人神色焦急，坐立不安。 外面有士卒把守，没人可以擅自离开。 户部尚书周召鹏面前聚集了不少人，而陈晋身为中书令，身边却寥寥无几。 每一次皇权更迭，必然会带来朝中势力的重新洗牌。作为姜岩的舅舅，不出意外的话，周召鹏将再次执掌中书省。 不一会，有宫人走了进来，传众人上殿。 众人神色紧张，缓缓进入崇政殿，却没有看到姜宁贤。 只有姜岩一人，面无表情坐在龙椅上。 虽然他依然是皇子的着装，但所有人都知道，姜岩登基已成定局。 周召鹏刚要行礼，御史大夫萧烨、工部右侍郎陶俊林等人，已跪地高喊：“微臣，拜见陛下！” 姜岩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深邃，看向其他还站着的人。 新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威压，众臣纷纷跪下行礼。 姜宇神色纠结，他日思夜想的那把椅子，却是别人坐在上面，心中万分不甘。 察觉姜岩在看着他，姜宇被迫跪下。 只有陈晋一人，依然站立着，表情明显动怒，说道：“请问二殿下，陛下在哪里？为何是你坐在上面。” 他为了七皇子姜彻，耗费无数心血。如今姜岩登基，意味着以前所有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如何能接受得了。 姜岩淡淡道：“父皇身体有恙，已传位给朕。日后，诸位还有机会见到他。” 听到姜宁贤还活着，众人心中松了口气。 陈晋依然恼火，然而大局已定。他身为金陵陈氏家主，考虑家族利益，只能向姜岩臣服。 满朝上下，再无一人公然反对。 这时，一宫人手拿诏书，高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改元‘祥兴’，封周贵妃为太后，先帝姜宁贤为太上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一众大臣、皇室中人，皆神色庄重，向姜岩行跪拜礼。 礼部一些官员，微微皱眉；总觉得姜岩称帝过于简单，没穿龙袍，连登基大典都没办，显然不符合礼仪。 “朕记得，常轩幼子还在金陵对吗？” “启禀陛下，此子已被关入大牢。”兵部尚书王卓道。 众人不知皇帝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放了他。 姜岩冷冷道：“砍下他的脑袋，给常轩送去！” 第169章 襄阳军 成都，秦王府内。 “你说什么，齐国换皇帝了，姜宁贤被他儿子撵下去了？”李昭诧异道。 “是的，这是黑冰台刚刚从金陵传回来的消息。九月初一，金陵南大营都督张峰，突然发动兵变，攻入了皇宫，逼迫姜宁贤退位。”杜安道。 李昭问道：“现在齐国是谁说了算，是姜岩还是张峰？” “姜岩已控制齐国军政大权，据在下猜测，张峰早已暗中投靠了姜岩。” 李昭微微皱眉，他担心的是姜岩撕毁协议，向昭武军发起进攻。 虽然李昭并不惧他，但会打乱一些原本的计划。 仿佛知道李昭在想什么，杜安道：“目前没有迹象显示，齐国会发起攻势。姜岩继位后，并未向西面增兵。反而对淮南露出明显的敌意，瓜洲渡齐军已增兵到四万人，极有可能会对淮南用兵。” “这倒是个好消息。”李昭微笑道。 常轩的企图，李昭看的很清楚。明显是打算，趁昭武军和齐军大战时，偷袭金陵，坐收渔翁之利。 李昭先前同意和齐国停战，其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怎么也不能让常轩占了便宜。 如果齐国攻打淮南，昭武军也不会闲着。 石艾已两次向李昭提议，出兵夺取襄阳。只要有了襄阳，昭武军随时都可以进军中原。 李昭颇为动心，已派周铭前往长安，和魏帝李昆提前打招呼。 等准备完毕后，起码有八万昭武军杀向襄阳，这也是昭武军和关东藩镇的第一战。 李昭换了个舒服点躺姿，吃着梨子，随意道：“最近中原、河北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幽州节度使三子刘文俊，在年初时率兵攻入辽东。三战三胜，已打下平州、沈州等地，击杀辽东军超十五万人。幽州军还在继续北上，照这个趋势，明年有可能攻取整个辽东。”杜安道。 李昭想起来了，以前范硕提过几次刘文俊，对其评价颇高。如幽州军攻打河北，一定会受到魏军的武力干涉。而辽东则过于偏远，长安鞭长莫及。 “还有其它的吗？” “有一件小事，不算重要。汴州节度使曹泽，觉得‘汴州’这个名字不好听；向长安请旨，希望改名为‘开封’。为此向长安进贡了一些金银珠宝，但魏帝李昆没有同意，此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开封倒是个好名字。”李昭表情略有些怪异。 曹泽控制了黄河以南数十座城池，包括汴州、郑州、许昌等地。处于中原腹地，人口众多。向来对长安极为恭顺，每年还亲自去长安拜见皇帝。 但李昭可不相信他是什么老实人，无非是忌惮驻扎在洛阳的十几万魏军。 杜安继续道：“上个月，徐州和青州节度使发生了冲突，死伤约三万余人。李昆为此专门派人调停，目前双方已经停战。” “暂时就到这里吧。”李昭淡淡道。 “是。” 河北、中原这些事，也就听听而已；他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只要确定了姜岩不会撕毁停战协议，除了用兵襄阳，李昭仍会继续休养生息。 按之前计划，为了明年战事，昭武军至少增加到二十五万人。在新占领的地盘，钱粮征收、百姓田地分配等事，已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嗯，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这时，亲兵统领赵青，匆匆求见李昭。 进屋后，赵青急声道：“启禀大王，昨日三万襄阳军突然攻打江陵，城内豪强造反，致使江陵失守。我军折损四千余人，刘北辰将军率剩下兵力退到了南岸。” “本王之前说过多次，襄阳节度使袁明钦素有野心，为何还如此疏忽。” 李昭又惊又怒，昭武军还没出手，襄阳那边竟抢先发兵。他现在有点理解李昆的处境，关东这些藩镇，果然没几个安稳的。 “给石艾传令，半月内，收复江陵。另外，严防齐国趁机出兵。” 江陵是军事重镇，且物产丰富，绝不能失去。 想到那些作乱的豪强，李昭恨得牙痒痒，眼中带着无比强烈的杀意。 “再给石艾传令，收缴其他豪强府内兵器；家兵人数不可过百，只可使用棍棒。有违令者，杀无赦！”李昭脸色阴沉。 随着昭武军大举东进，能明显感觉到，当地豪强对昭武军的排斥。 虽然表面上归顺，但对秦国紫薇阁政令，多阳奉阴违。 昭武军之前灭了几家，本以为他们能老实些，看来还是心有不甘。 李昭不再有任何迟疑，他不会给豪强第二次机会。 ................................................................................................................ 江陵城外，袁鹤腾一身戎装，骑着骏马，意气风发；数万襄阳军紧随其后。 部将赵成道：“常有人言昭武军勇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袁鹤腾微微一笑，“襄阳军乃天下劲旅，岂能比不上所谓的昭武军。” 城内豪强早已在城门附近等待多时，见到袁鹤腾后，连忙过来行礼。 众人哭诉道：“昭武军残暴不仁，幸亏将军英勇，击败贼军，救江陵百姓于水火中。” 袁鹤腾微微一笑，“诸位放心，家父对李昭暴行早有不满，日后必将消灭贼军。” 一豪强为讨好袁鹤腾，将庶女嫁给他，并送其一处府邸。 首战告捷后，襄阳又为其增兵四万。 两日后，袁鹤腾率军渡江南下。 刘北辰且战且退，并派人向石艾求援。 第170章 初战告捷 石艾很快收到刘北辰的求援，不久，又收到来自成都的军令，命他尽快收复江陵。 如果对手只是襄阳军，石艾并不担心。 但在东面的益阳和长沙等处，齐军兵力不少于十万，只需三五日就可以攻到武陵。 在辖地内部，各城池豪强蠢蠢欲动，需留下兵力对其进行监视。 如今又要和襄阳军交战，这让昭武军兵力略有些紧张。 鉴于当前局势，韩志远向石艾直言，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一战定乾坤。 石艾深以为然，抓紧布置。 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昭武军有大肆募兵，石艾并不打算带上新卒。 而是从各处抽调了六万昭武军，他们大部分参加过夷陵之战，称得上是军中精锐。 加上刘北辰身边的几千人，昭武军人数和襄阳军差不多。 想到接下来战事，石艾心脏怦怦跳，一种莫名的亢奋涌上心头。 原本打算，只要李昭同意后；今年底或明年初，领兵攻打襄阳。如今对方主动杀来，也不全是坏事。 等大军集结完成后，石艾眼中浓浓的战意，传令全军将士：“务必奋勇向前，扬我昭武军威！” 之后没有多余的话，带上韩志远、宋俊、陈禄等人，向北行进。 出发没多久，石艾收到消息，武陵城里有豪强作乱。幸亏昭武军早有准备，将作乱的豪强斩尽杀绝。 同时，也有发现齐军斥候，出现在龙阳县（湖南汉寿）附近。 估计要不了多久，长沙等地的齐军，就会发现昭武军动向。 石艾面色冷峻，对此置之不理，催促麾下加速行军。 ...... 袁鹤腾渡江后，以五千襄阳军为前锋，先行南下。 实际上，若不是襄阳军缺乏战船，且没有训练有素的水军。最好的选择，该是向东进攻石首、岳阳等处。 刘北辰身边仅有千余人，被迫向津市退去。 津市守将韦睿，率一千余昭武军出城三十里。趁襄阳军围攻刘北辰时，突然带兵杀到。和襄阳军一番激战后，昭武军有序后撤，退入津市城。 袁鹤腾得知未能消灭刘北辰，心中不快，率大军往津市扑去。 韦睿和刘北辰本打算据城死守，却收到石艾的军令，让他们主动放弃津市。 两人率兵离开没多久，襄阳军攻入城内。 当地豪强极其激动，主动向其提供粮草。 十日内，连克两城，襄阳军士气大振，众将领纷纷要求继续南下。 本着兵贵神速，袁鹤腾兵分两路，自己率五万人攻向澧阳（湖南安乡）。又令部将赵成，率两万士卒攻向临澧县；之后两军会师武陵城下。 在赵成出发前，袁鹤腾叮嘱他，遇到昭武军主力，如无必胜把握，可退往津市城。 两万兵力死守城池，足以坚持到援兵赶来。到时里应外合，可聚歼昭武军。 ............................................................................................................. 临澧城外，石艾看着斥候送来的消息，心情放松许多。 襄阳军推进速度很快，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能杀到临澧。 这正合石艾心意，他也巴不得和对方尽快交锋。 秦王下令半月收复江陵，这已过去了三天。 石艾平时虽一副不喜不悲的样子，但也是要面子的。 为了让战斗来的更快些，昭武军没有进城，向敌军迎面而去。 至于杀往澧阳的襄阳军，石艾不是太担心。 剑门关已不太可能发生战事，刘浩彦最近被调了过来。率八千士卒，正驻扎在澧阳。 虽都是昭武军将领，石艾因先后长期驻扎在柳城、瞿塘关，对刘浩彦不算太熟悉；但根据刘浩彦以往战绩，澧阳应该不会被轻易攻陷。 刘北辰为了洗刷之前战败之辱，向石艾请命，希望担任前锋。 石艾给了其五千兵马，让他和偏将韦睿立刻出发，迎战襄阳军。 刘北辰没有片刻耽搁，催促部下，一路急行。 由于双方皆在快速行军，距离越来越近。 次日中午，赵成首先发现了刘北辰所部，派两千襄阳军杀去。 刘北辰跃跃欲试，刚要率兵迎战，韦睿对他道：“襄阳军自出兵以来，短时间内连夺两城，如今仅派千余人，或许是心中轻视我军。可假装败退，诱敌深入。于后方狭窄处设伏，必能一举败之。” 刘北辰想了想，同意了此计。 昭武军也派出了两千余人，一番交战后，佯装不敌，向后方退去。 赵成见状，轻蔑一笑，率麾下兵力追杀昭武军。 襄阳军急速行军一个时辰，仅追到小股昭武军，而军中士卒多有些疲惫。 追至一处山中小道时，道路两侧突然有大量箭矢袭来，襄阳军措手不及，死伤一片。 赵成猛然惊醒，意识到中计；担心仓促撤退，引起军心动荡，想要尽快通过此路。 然而，前方道路被巨石、巨木等物堵住，襄阳军一时无法前进。 赵成见右侧山坡，坡度较大，不易攀爬。左侧坡度稍微小一些，令士卒攻向左侧。 襄阳军士卒奋力攀爬，上方袭来箭矢、滚木等物，襄阳军迟迟无法上去，军中伤亡骤增。 刘北辰站在高处，面色大喜：“石将军就在后方二十里处，只要能拖到石将军赶到，定能全歼襄阳军。” 韦睿却不太认可，说道：“战机稍纵即逝，岂能白白浪费时间。敌军久攻不下，必士气衰弱，我军当一鼓作气，趁势出击！” 和他所料一样，无论赵成如何催促，襄阳军始终无法冲上左侧高坡，反而折损数千士卒。 赵成无奈，被迫下令退兵，原路返回。 在退兵途中，频频受到昭武军袭击。 襄阳军顾不得反击，仓促撤离，队形散乱。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刘北辰抽刀指向敌军，一声怒吼：“杀！” 话音刚落，刘北辰、韦睿各率两千多昭武军，从高处向敌军疾速冲去，将其拦腰截断！ 襄阳军瞬间陷入混乱，队形首尾不相连。无论赵成如何嘶喊，仍无法有效指挥麾下。 昭武军攻势猛烈，士卒挥刀凶狠，而襄阳军早已无心恋战。 刘北辰想起前几日的狼狈，心中满是滔天的恨意！带领昭武军来回冲杀，其势锐不可当！ 这条又长又窄的道路上，洒满了襄阳军的的鲜血，以及无数的断臂残肢。 赵成看着眼前惨烈一幕，脸色苍白。心中害怕，损失了这么多兵马，袁鹤腾肯定不会绕过他。 知局势已不可逆转，赵成带着亲兵，想要返回津市。路上被韦睿拦下，见逃不掉，向昭武军投降。 刘北辰已杀疯，不顾韦睿劝阻，将赵成乱刀砍死！ 第171章 袁氏谋划 石艾率兵赶到时，战斗已基本结束，昭武军正在打扫战场。 赵成两万襄阳军，几乎损失殆尽。 此战以少胜多，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让石艾很满意。 但按照军规，不得擅自杀降。石艾重打了刘北辰十大板，又罚了一年的俸禄。 刘北辰也是条汉子，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大军没有耽搁，很快攻到津市城下。 留守津市的襄阳军将领，知赵成兵败身死，大吃一惊；一边组织守城，一边立刻派人去通知袁鹤腾。 城内豪强登上城楼，看着下方乌压压的大军，顿时心生惶恐。暗底下大骂襄阳军无能，竟然这么快就败了。 昭武军还没开始攻城，城内已发生暴动。 津市豪强突然发起偷袭，杀死留守的襄阳军将领，并打开城门，迎昭武军入城。 从津市失守到收复，仅仅过了一日。 看着毕恭毕敬的一众豪强，石艾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暗道：秦王这次是真怒了，恐怕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他有强烈预感，这次很多人会丢掉性命，成千上万。 豪强们见昭武军没有为难他们，长长松了口气。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石艾眼里，他们已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石艾很忙，没空和死人一般计较。 魏显传来消息，他已率水军战船封锁江面，隔断了襄阳军和江北的联系。 石艾没有急着收复江陵，仅在津市停留半日，然后率大军向袁鹤腾扑去。 韩志远、宋俊、陈禄等人，纷纷请命，希望担任前锋，先行前往澧阳。 石艾稍作思索，选择了军职最低的韦睿为前锋，给了其五千士卒。 ............................................................................................................... 袁鹤腾尚不知道赵成兵败一事，他抵达澧阳后，立刻向城池发起猛攻。 城内昭武军抵抗顽强，刘浩彦学习以前王炎凯守南郑，在城墙上装了大量铁栅栏。 刘浩彦也是个狠人，为防止城内豪强造反，收缴豪强府邸内所有兵器，连棍棒都不能用。觉得还不保险，强行将各家十四岁以下子嗣，关押在一处，作为人质。 又利用豪强钱粮，在城内紧急招募大批青壮，协助昭武军守城。 袁鹤腾强攻三日，折兵两千余人，依然未能攻破城池。 不过澧阳城墙矮小，远比不上南郑、成都。襄阳军更容易攀爬上城墙，不少铁栅栏也被撞倒。两军在城墙上，短兵交接，厮杀惨烈。 虽暂时守住，但刘浩彦估计，若襄阳军攻势不减，最多再撑十日。 夜晚，寅时，天还没亮。 袁鹤腾正在军帐中休息，突然被亲兵叫醒。 得知赵成战败，津市失守，袁鹤腾惊出一身冷汗。 这次襄阳军向昭武军发起进攻，并未一时兴起，而是迫于形势。 北面的曹泽实力强大，且在南阳还有数万魏军，这使得襄阳军根本无法北上。若要扩充势力，只能南下。 李昭刚刚夺取长江中游大片地盘，尚未完全得到百姓支持，且当地豪强对其甚是厌恶。 这让袁明钦看到有可乘之机，在长子袁鹤腾劝说下，决定向南方用兵。 石艾之所以觉得襄阳军推进速度过快，因袁鹤腾本意也是速战速决。 襄阳军总兵力不如昭武军，担心李昭从蜀地调兵增援。 按原本的计划，击败石艾后，襄阳军将迅速夺取夷陵，在那里构筑防线，将昭武军堵回蜀地。 至于齐国，和淮南不同，襄阳军对其并没有那么畏惧。 等击败李昭后，利用江汉平原的人口、钱粮，襄阳军将实力剧增，不怕和齐国硬碰硬。 只是让袁鹤腾没想到的是，昭武军反击迅速且猛烈。且最近几天，在城墙上激战，明显看出对方士卒实力并不弱，丝毫不在襄阳军之下。 没了津市，襄阳军粮道则被掐断。全军若要渡江北返，只能走石首渡江。 而石首城目前在昭武军手上，城内有士卒数千。襄阳军战船并不多，想要攻下石首并非易事。 揉了揉太阳穴，袁鹤腾心中一阵烦闷。 “津市有多少万昭武军？”袁鹤腾问道。 亲兵道：“据斥候刚刚传来的消息，约五、六万人。” 袁鹤腾面色凝重，觉得石艾不会轻易放他离开，这仗很难避免。 一番深思后，决定还是先攻取津市，然后立刻返回江陵。 只要江陵在手，襄阳军随时可以渡江南下。 “传令全军，趁着夜色，撤离澧阳。动作要快，不可被昭武军发现。”袁鹤腾沉声道。 黎明时分，刘浩彦在城墙上已做好准备，襄阳军却迟迟没有来攻城。 派士卒出城查看，士卒发现襄阳军大营内空无一人。 不久，有士卒传来石艾军令。 刘浩彦这才确定，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襄阳军确实跑路了。 不再犹豫，刘浩彦率五千士卒朝襄阳军急速追去。这几天，一直被堵在城内，他也憋了一肚子火。 ....... 前锋韦睿，首先和袁鹤腾遭遇。由于兵少，没有急着发起进攻，徐徐后退。 退到一处山谷时，利用地形优势阻击襄阳军。 袁鹤腾不愿和韦睿纠缠，派偏将刘肖率三千士卒牵制韦睿；自己则率其它兵马绕过山谷，继续北上。 刘肖为人谨慎，趁着袁鹤腾没有走远，昭武军不敢主动出击；下令士卒深挖壕沟，打算在此处和韦睿对峙。 没曾想，壕沟挖好后，韦睿尚未有动作，后方的刘浩彦已率兵杀到。 韦睿趁机出兵，刘肖腹背受敌，很快败下阵来，最后被刘浩彦射杀。 之后刘浩彦、韦睿合兵一处，继续追赶袁鹤腾。 正在赶路的袁鹤腾，得知刘肖战死，后方出现近万昭武军，正向他迅速逼近。 不久，前方斥候也来报，石艾率大军出现在前方，距离他已不到十五里。 第172章 死战 由于赵成、刘肖战败，襄阳军仅剩下四万余人，兵力上不如昭武军；而前后皆敌，附近多是平坦地形，无险可守。 袁鹤腾一口深呼吸，心中清楚，全军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堂弟袁磊对他道：“我军处境堪忧，当前只有两个办法，我愿领数千士卒拦住后方昭武军；兄长带领其余将士，迎战石艾。或者.........。” “或者什么？”见袁磊吞吞吐吐，袁鹤腾心中不悦。 袁磊表情苦涩，“由我负责指挥迎战昭武军，兄长可乔装打扮，带亲兵先行渡江北上。” “闭嘴！我军仍有数万将士，我岂能不战而逃。”袁鹤腾勃然大怒，厉声道：“若真行此懦弱之举，等回到了襄阳，父亲又岂会饶了我。” 袁磊面色惭愧，不再言语。 袁鹤腾一番思索后，说道：“前后两处昭武军，之间距离超过十里，短时间内难以汇合。我给你七千人，拦住后方昭武军。能打赢最好不过，即使打不赢，也要尽可能将其拖住。” “兄长放心，我必死战到底！”袁磊郑重道。 很快，袁磊率七千士卒，主动朝刘浩彦、韦睿杀去。袁鹤腾领其余襄阳军，向石艾冲去。 石艾发现襄阳军动向，他握有兵力优势，没理由避战，也率军主动朝对方杀去。 襄阳军尚在半里外时，昭武军抢先发起攻击，弓弩手万箭齐发。 密密麻麻的箭矢，在天空中短暂停留后，疾速射向对面敌军。 即使昭武军箭雨猛烈，已方已出现不少伤亡，袁鹤腾仍没有停下脚步，孤注一掷，下令全军冲锋。 目的很明显，期望尽快冲垮昭武军！ 石艾面色冷峻，既然襄阳军想战，昭武军奉陪到底。 缓缓抽出长刀，石艾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杀！” 话音刚落，陈禄、宋俊、韩志远等人，带着浓浓的战意，迅速率兵冲了出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昭武军百战老卒，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一个词——“死战！” 双方一开始就压上了全部兵力，皆没有任何保留。 在战场上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战斗也逐渐演变为两军正面对砍；霎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血流漂橹。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拼的就是硬实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战斗过程虽然枯燥，但横陈着的无数尸体，血腥味弥漫，让人不寒而栗。 袁鹤腾一上来就杀疯了，抱着不胜即死的决心，拼命的挥刀，来回冲杀！ 陈禄作为昭武军悍将，见袁鹤腾异常勇猛，心中燃起好胜之心，抽刀朝他砍去。 两人皆有一身出色的武艺，杀得难分难解。袁鹤腾发觉无法杀掉陈禄，不想和他纠缠，陈禄却不愿放过他，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袁鹤腾被激怒，和陈禄近距离肉搏，只为尽快干掉对方。 石艾未参与战斗，面无表情凝视前方。 刘浩彦、韦睿尚未赶来，石艾却并不着急，本来也没打算等他们。 论士卒训练有素、兵力多寡、军械精良等方面，昭武军都不弱于襄阳军；石艾有十足把握，今天能够打赢此战。 经过一个时辰的厮杀，战场变成一个巨大的屠宰场，残肢断臂、内脏脑浆遍地都是，令人作呕。 韩志远、宋俊等人，浑身是血，虽然略有些疲惫，精神却依旧亢奋。 袁鹤腾苦战良久，使出浑身解数，依然无法摆脱掉陈禄。 陈禄死死盯着他，甚至干脆脱掉盔甲，只为杀得更尽兴些。 随着时间的流逝，局势于襄阳军而言，愈加不妙。 这种高烈度的战斗，对士卒考验极大。 石艾带的这批昭武军，之前参加过夷陵之战，在开战初就知道会是场血战，心中已做好了准备。 襄阳军久战不下，见到死去这么多同袍，有人开始心生惧意。 ............................................................................................................... 十里外，和袁鹤腾一样，袁磊一开始也用上了全力。 刘浩彦、韦睿他们却没有这么做。 之前和刘肖之战，昭武军损失并不大，仅有数百人。 两人一番商议后，刘浩彦率六千士卒迎战袁磊，韦睿暂未带兵参战。 见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昭武军未落下风。 韦睿放下心来，带上三千余士卒，绕过战场，赶往前方。 袁磊察觉对方动向，心中万分焦急，却难以摆脱昭武军。 两军已杀作一团，如果他突然带兵后退，必将演变成一场溃败。 ....... 韦睿一路急行，等赶到石艾这边时，昭武军已明显占据上风。 袁鹤腾身旁亲兵尽数战死，数名偏将也已战死沙场。 石艾看到韦睿来了，略有些诧异；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命他大造声势，杀入襄阳军薄弱处。 本已濒临崩溃的襄阳军，随着韦睿带兵赶到，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士卒纷纷逃离战场。 袁鹤腾见败局已定，未有丝毫犹豫，夺命狂奔，往北逃去。 陈禄哪里允许他离开，带兵在后面紧追不舍。 此处往北二十里处，昭武军士卒将袁鹤腾围住。明晃晃的长刀，向其砍去。 在死亡逼近的一刹那，袁鹤腾怕了。 “我愿降。”袁鹤腾急声道。 陈禄本想杀他，想到刘北辰之前的事，留了他一条命；让士卒将其捆绑，以后交给石艾处理。 不久，刘浩彦击败袁磊。 袁磊以为袁鹤腾已战死，于是自刎而死。 襄阳军主力覆灭后，石艾未有耽搁，率兵继续北上。 三日后，昭武军渡过长江，兵临江陵城下。 江陵城内，尚有三千襄阳军。 石艾没有立刻攻城，而是让袁鹤腾站在城下喊话，催促城内襄阳军尽快投降。 城头士卒自然认识袁鹤腾，得知襄阳军惨败一事，士气大减。 城内一众豪强，皆面如死灰，害怕昭武军入城后报复。 严氏家主严铭志、孟氏家主孟楷凡等人，纷纷劝襄阳军不要打开城门。 他们认为，江陵城坚固，昭武军短时间内难以攻克；守城期间，可派人去襄阳求援；等援兵一到，里应外合，必能大破昭武军。 守将心中犹豫，没有立刻开城门。 石艾派人向城内喊话，如果再不投降，将杀掉袁鹤腾；即使他们最后守住了江陵，袁明钦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话还是有道理的，袁鹤腾毕竟是袁明钦嫡长子，甚得袁明钦重视；要是他真有个万一，袁明钦暴怒下，城内的襄阳军将士极有可能遭殃。 与其这样，还不如投降昭武军。 一番思索后，不顾豪强们的拼命阻止，守城将领令人打开了城门，放昭武军入城。 石艾刚要进城，被宋俊等人拦住。 宋俊笑道：“石将军为人敦厚，下面的事，就交给末将来办吧。” 第173章 血腥报复 石艾顿时明白，宋俊等人要干什么。 之所以不让石艾进城，是李昭特意吩咐的。 李昭觉得他虽然打仗厉害些，但也不是什么都擅长。有的事情，还需狠人来做。 石艾在城外扎营，派人去成都告捷，并向李昭请命，希望出兵攻打襄阳。 宋俊等人入城后，看到惶惶不安的一众豪强，微笑道：“诸位无需恐慌，只需聊表心意，自会安然无事。” 豪强们见宋俊和颜悦色，顿时放下心来，并向昭武军奉献大量钱粮。 傍晚，城门关闭后。 孟家府邸大门突然被撞开，近百名全副武装的昭武军将士，持刀闯入府邸内。二话不说，见人就杀。 家主孟楷凡正在书房内看书，听到外面惨叫声，大惊失色。出来后，看到长子孟易轩倒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在其身旁还站着数名士兵。 孟楷凡大怒，“我孟家已献出钱粮，何必行此暴举。” 一名昭武军下级军官，说道：“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家主请勿介意。” “带我去见宋将军，我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孟楷凡气愤道。 该军官眼神怪异，然后噗嗤一笑，“家主莫非得了失心疯，你以为你还活的了？” 看着对方眼中杀意，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孟楷凡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刚才说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无论秦王要什么，我孟家都可以给。” “晚了！记着下辈子，不要再和昭武军为敌。” 孟楷凡还想再说话，已没了机会，一柄长刀砍断了他的脖子。 很快，孟氏满门上下，无论老弱妇孺，无一幸存。 与此同时，严家大门也被撞开，数百名士兵蜂拥而入，开始一场新的杀戮。 家主严铭志正在和家人一起用餐，府内下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惊恐道：“老爷，外面有官兵，正在到处杀人。” 严铭志心中顿感不妙，连忙催促家人从后门离开。 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名军官带十几名士兵闯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严铭志问道。 “奉命抄家，仅此而已。”军官道。 严铭志脸色苍白，苦苦哀求，“可否放过家中幼子，我愿献出严家所有钱粮。” “呵呵........，当初你勾结襄阳军，致使我军将士死伤数千，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见对方没有同意，严铭志眼睛血红，怒道：“秦王要我家献出七成钱粮、田产，这是我严家祖祖辈辈积攒的，凭什么要给他？” 没有等到答案，长刀已插入严铭志身体。屋内的严家子嗣，很快没了性命。 江陵严氏，自此除名。 然而，这场血腥的报复，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江陵王氏、刘氏、李氏，一个个豪门大户，有的已有数百年历史；从今以后，在江陵城彻底销声匿迹。 有人死前无比悔恨，可惜，李昭不会给他们改正的机会。 无数颗人头被扔入长江，顺流而下，有的甚至漂到了金陵。 除了江陵，津市的豪强也很快被杀光。 至于其它地方的豪强，没有再开杀戮，但只允许他们保留家族两成的钱粮、田产。 李昭此次举起屠刀，虽然名声彻底搞坏了，但所获得的钱粮数目之大，哪怕昭武军再扩兵十万，也是养得起的。 而士卒、百姓有了田产，对李昭也更加的拥护。 一味的举起大棒，也不太好，总要给他们一颗甜枣。 考虑到这次豪强们心中怨气颇大，为了安抚他们，范硕建议扩大科举规模，无论豪强子弟还是平民，皆可参加。 范硕意思很简单，将一些有本事的豪强子弟，纳入秦国体制之内。豪门大户里也确实有不少人才，比方沈宁也是出身豪门。 李昭虽然不爽，但心里也清楚，永远都不可能把他们杀光。 即使是没了豪强的江陵城，多年以后，城内还会冒出新的豪强。 这次屠戮豪强，秦国内部很少有人反对。 原因很现实，只有先消灭掉旧的势力，新的势力才能替代他们，成为新的豪强大户。 当今天下，终归是传统的封建社会。有的事情，哪怕是李昭，也根本不可能去改变。 李昭从不打算学习其他穿越者，搞什么社会变革；他只想老老实实，做一个传统的封建统治者。 ................................................................................................................. 昭武军大肆杀戮豪强一事，很快传到了金陵。 看着江面上那一颗颗人头，让人胆战心惊。 齐国众臣对李昭更是厌恶，一些读书人，甚至写诗咒骂李昭。 姑苏、余杭等地的豪强大户，更是气的暴跳如雷。通过朝中的关系，频频向齐帝姜岩施压，希望尽快和昭武军开战。 齐帝姜岩公开谴责李昭，称其此举残虐无道，毫无人性。 实际上，姜岩并不这么认为，真心觉得李昭干得漂亮，他也想这么干。 姜岩登基后很快发现，昭武军士兵待遇，明显强过齐国士兵。 这也直接影响了双方士卒，在战场上的作战表现。 随着迟迟无法消灭昭武军，每次将士出征，筹集粮饷花的时间越来越久。 由于国库空虚，之前户部尚书周召鹏，还多次奔赴余杭等城池，联络当地豪强，为大军筹集军饷。 按理来讲，既然豪强们这么讨厌李昭，会更加支持朝廷，为剿灭昭武军，主动献出大量钱粮。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大家也都明白。 但若想要他们做出贡献，仍然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每次都能找到理由推脱，除非朝廷满足他们政治上的需求。 大齐立国百年，各地豪强和朝中重臣，利益早已高度一致。若要将其消灭，无异于一场地震。 鉴于当前局势，姜岩更不可能对他们下手。 据前方密探所报，昭武军有可能会对襄阳动兵。 姜岩和姜宁贤不同，不抱任何幻想，断定明年昭武军一定会杀来。 在此之前，必须彻底消除淮南对金陵的威胁。 第174章 常轩慌了 姜岩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柳知捷，柳氏子弟大部分也得到重用。 本想纳柳知捷孙女柳白洛为贵妃，柳白洛坚决不同意，扬言谁敢娶她，就阉了谁。面对如此“豪迈”的女子，姜岩果断放弃。 察觉柳知捷仍不太信任他，姜岩又派使者前往成都，联络李昭，希望用重金赎回柳思宏。 李昭自从抄掠豪强后，财富剧增，已经看不上姜岩那点小钱，压根没有理睬。 姜岩虽然没成功，但柳知捷知道此事后，对他态度好了许多。 除了柳知捷，陈晋的中书令之职并未被罢免，太子仍是七皇子姜彻，姜宇也未遭到清算。 姜岩这些举措，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朝中人心。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比抵抗昭武军的入侵更加重要。 但姜岩也清楚，昭武军强大，很难将其彻底打败。从上次击退襄阳军就可以看出，十日不到，七万襄阳军损失殆尽。 长沙等地的齐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仗就打完了。 柳知捷曾对姜岩直言，短时间内不可能消灭昭武军，前期应以防守反击为主。在长沙、武昌防线，和昭武军周旋。等时机一到，先收复夷陵，将昭武军赶回西面。然后再花个一两年时间，收复蜀地、汉中。 他曾经也想过派人联络魏国，一同对抗李昭。 陈晋觉得不会有什么用，李昭毕竟是魏国皇族，除非魏帝李昆驾崩；只要他还活着，魏国不太可能进攻昭武军。不过等太子李佑继位后，魏国军政方针，或许会做出改变。 周召鹏也是持同样看法。 姜岩于是放弃了此事，抓紧招募士卒，整兵备战。 ................................................................................................................. 夜晚，柳家府邸。 “老将军以为，三月时间，可否攻灭淮南军？”姜岩神色严肃。 柳知捷自信道：“战场之事，向来难以揣测。老夫不敢说一定能将其消灭，但有七、八成把握，可重创淮南军。” 姜岩心中一喜，“老将军需多少兵马？” “七万将士足矣！” “朕已为老将军备齐粮草，何时可以出兵？” “下月上旬。”柳知捷道。 姜岩面色略有些纠结，“不瞒老将军，朕心中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李昭尚未对襄阳发起进攻，如齐国攻打淮南，我担心昭武军趁机攻齐。” “陛下无需担心，过不了多久，李昭必会攻打襄阳。”柳知捷微笑道。 姜岩疑惑道：“老将军何以如此肯定？” “襄阳乃军事重地，李昭为人野心勃勃，早有图襄阳之心。但之前顾忌魏国反应，没有立刻动兵。如今，襄阳军惨败，机会难得，李昭怎会放弃？” 姜岩心中松了口气，神色缓和不少。 “襄阳城坚固，其防御不逊色天下任何一座城池，且城内粮草充裕。昭武军短时间内，难以拿下襄阳。我军可大胆攻略淮南。”柳知捷沉声道。 姜岩表情郑重，不顾帝王之尊，向柳知捷行礼道：“一切，全都拜托老将军了。” “陛下放心，此战必胜！” 等姜岩离开后，一直在旁边沉默寡言的柳思行，说道：“父亲，你真相信皇帝会重用我柳家？” “至少目前为止，此人态度还算诚恳，我并未发现异样。” 柳思行一声长叹，“儿子是怕啊，担心姜岩和姜宁贤一样。日后又对父亲，起猜疑之心。” “应该不会。” “姜威被杀，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至今不知是何人下的手，我怀疑就是如今........。” 柳知捷微微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定定看着柳思行，“你近来在和什么人交往？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柳思行心中一紧，“父亲多虑了，儿子怎敢欺瞒父亲。” “当前乃多事之秋，当谨言慎行。”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 江面上，齐国战船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大；种种迹象表明，齐国这次要动真格了。 常轩有点慌了，他之前完全没想到，齐国怎么突然就换了个皇帝。 和姜宁贤不同，姜岩态度明显强硬许多。 常轩连忙派使者联系李昭，表示两家互为盟友，唇亡齿寒。希望昭武军能向齐军发起一次进攻，哪怕是佯攻也行。以此给齐国造成压力，分散其注意力。 李昭满口答应，通过使者转告常轩，让他放一百八十个心，昭武军绝不会坐视不管。 只是，筹集粮草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希望常轩撑得时间更久些。 如果常轩还不太放心，愿和常家联姻；李常两家，永结同好，共抗齐军。 第175章 李家两三事 齐国公主姜雪颍自从嫁到成都后，李昭只去过她屋里一次，以后再也没去过。 原因无它，此女太过无趣。 无论李昭对她做什么，皆是面无表情，逆来顺受的样子。使用“木头人”这个词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主动找她说话，每次回答都是寥寥几个字。 哀伤、喜悦、愤怒等等，这些神情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 他偶尔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变的这么麻木。 但李昭很忙，没耐心探索她的内心世界；给她找了很多书籍，吩咐下人不要去打扰她。 张楚宣产子没多久，邓永清也怀孕了。 考虑到两人身体不适，李昭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李若晗或朱莹房内。 尤其是青春靓丽又充满活力的朱莹，甚得李昭溺爱。无论朱莹要什么，李昭一般都会满足她。 成都城内常有传言，只要朱莹诞下子嗣，会立刻被封为秦王妃。 李昭以前在长安的两个妻妾，南宫音和刘莹莹两女，李昭对她们颇为冷淡。 自从她们来到秦王府后，几乎没有单独见过她们。 但即使如此，以李昭的占有欲，哪怕是他不要的东西，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更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让他没想到的是，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就在刚刚，安插在府邸内的黑冰台密探，告诉李昭一件事。 昨天，二弟李炎因有要事，来秦王府拜见李昭。事情办完后，在即将出府邸时，碰巧看见南宫音。 见南宫音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走上前去，貌似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等南宫音转身离开时，李炎一直凝视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李昭脸色阴沉，仔细调查一番，确定了南宫音没给他身上添点绿，这才放下心来。 冷静下来后，李昭想起了去年一些事。 当初张楚宣还未怀有身孕时，因李昭无子。理论上，他的二弟李炎，日后会成为秦国的继承人。 常常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私底下拜访李炎。 李炎一开始概不理睬，但后来其身边人说了句：如今大王无子，殿下日后将成为新的秦王；众人也都是好意，如果将他们拒之门外，岂不是让众人寒心。 李炎不知心里怎么想，一改往日态度，频频接见各地蜀人，还结交了以前的成都营将江涵。 后来张楚宣有孕消息传出后，拜访李炎的人骤然大减，他也收敛了许多。 李昭当初之所以没有追究李炎，只杀了江涵一人，让此事最终不了了之。一来是因为李炎及时收手；二来，李昭想起了前世的李唐皇族。 因玄武门之变一事，深深影响了后来的李家后人。父杀子，子杀父，兄弟互杀，这些事屡屡不止。 李昭不想开这个坏头，这才放过了李炎。 但如今看来，李炎还是不太安分。 李昭心里无语，李齐和他都干过造反的事，搞不好李炎也会来这么一出，还真不愧是一家人。 有的事，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去做了。 ................................................................................................................ 次日，因收到召唤，李炎再次前往秦王府。 入府邸后，眼神复杂，随处观望。 进厅堂后，行礼道：“见过王兄。” 李昭微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坐下吧。” 李炎入座后，疑惑道：“不知王兄所唤，是何事呢？” 李昭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异样，“你也知道，父亲一直生活在南郑，我等兄弟姐妹不在其身边。身为人子，本王因琐事缠身，无法尽孝，一直深感愧疚。” 李炎心中一沉，有股不妙的预感。 “本王想让你前往南郑，代替本王，伺候他老人家，尽尽为人子的义务，你觉得如何？” 李炎额头已冒出了冷汗，天下人谁不知道，父亲李齐连府邸大门都出不了；李昭让他去伺候李齐，很明显，这是变相的软禁。搞不好，这辈子都会被幽禁到死。 “不知臣弟做了什么，惹恼了王兄，臣弟一定改正。”李炎急声道。 李昭笑了笑，“你竟然称‘臣弟’，本王怎么不记得，有给你安排过官职？” 李炎脸色苍白，无奈道：“若王兄不愿我待在成都，我会自行离去，终生不踏入秦国的地盘。” “你多虑了，本王已安排好了人，今天会送你去南郑。” 李炎见李昭不放过他，也不愿再忍耐，冷冷道：“王兄一定要将事情，做到这般地步？” “是又如何？” “呵呵.........，兄长私底下干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以守口如瓶，但也希望兄长别把事做绝。” 李昭好奇道：“本王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你指的是何事？” 李炎强烈不满道：“长姐李云欣，自来到成都后，一直被你强行扣留在秦王府。此事有违天伦，你竟然.........。” “闭嘴！”李昭大声呵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满嘴的胡言乱语。” “到底有没有做，你心里很清楚。” 李昭一会还要去参观兵器司，看看火炮研发进度，没时间和他耗下去。 拍了拍手，数名士卒闯了进来，死死捂住李炎的嘴鼻。 李炎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炎醒来后，人已坐在马车内。 马车外，还有着数百名士卒。 嘴里面感到巨大的疼痛，李炎惊恐的发现，他的舌头没了！ ............ 李昭之前以为，外面或许会出现什么风言风语。 然而，过了几日，成都城内和以往一样，风平浪静，仿佛李炎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到十月初，周铭从长安回来了。 从他口中得知，魏帝李昆原本有些犹豫，或许是觉得，哪怕魏国反对，李昭仍然会用兵，也就勉强同意了。 确定了魏军不会干涉襄阳战事，李昭再无顾忌。 第176章 兵器司日常 秦王府，周铭谈及在长安的一些经历。 “和去年相比，感觉魏帝又苍老了一些。和我交谈时，时不时会咳嗽。”周铭回忆道。 李昭眉头微皱，平心而论，他希望李昆活的更久些。 他和太子李佑有仇，当初为了干掉太子，李昭一马当前，气势汹汹，挥刀杀向东宫。 哪怕李佑从未支持出兵汉中，李昭仍不信任他。 等李佑继位后，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经过李昆二十多年的励精图治，魏国的国力恢复不少，国内包括骑兵，兵力不低于三十万。 而魏国的军事压力一直都很大，这使得其更加注重对士卒的训练。论单兵作战能力，魏国绝对强于齐国。 一旦调转矛头，大举攻向秦国。李昭灭齐大计，必然会收到不小的影响。 而魏国能长时间压制住关东藩镇，军中将领可不是只有独孤凌、黄锦云等人。 有的事情，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李昭对赵青道：“派人去给南郑的王炎凯传信，让他多花点时间，重新加固南郑的防御工事。要考虑到城池被长期围困，最好在城内多建两处粮仓。” “在下马上去办！”赵青道。 “另外黑虎岭，也要重新加固防御工事，里面驻军五千，备齐粮草。” “是。” ....... 等周铭走后，黑冰台的韩林君匆匆求见李昭。 “启禀大王，刚刚金陵传来消息；应该就在最近几日，齐国将发兵攻打淮南，柳知捷亲自领兵。”韩林君道。 李昭心中一紧，果然来了。 齐国既然抽调兵力攻打淮南，到底要不要趁机攻齐呢？ “长沙、益阳等处齐军，是否有调动？” “并无调动，反而还有增兵。据在下猜测，应该是从金陵附近抽调的兵力。”韩林君道。 李昭犹豫了下，还是觉得两面开战风险有点大，决定先打下襄阳再说。石艾为此战已准备良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襄阳，可不是只有一座襄阳城。 以此城为中心，周围大小十几座城池。 夺取了襄阳，所获甚大，会大大增强秦国的实力。 况且，常轩要是完蛋了，也不一定全是坏事。 李昭早看他不爽了，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 “淮南最新有多少兵力？”李昭问道。 “约十万到十五万人，这段时间，已在大量招募青壮。”韩林君道。 “淮南可有良将？” “常轩之子常少思，大将高亦恩、吕泽云等人，皆常年带兵。至于是否善于征伐，在下不太了解。”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淮南实力也不算太弱，齐国想要短时间内攻下淮南，并非易事。 为了鼓励常轩，李昭亲笔给他写了封信；承诺两个月后，至少二十万昭武军会大举东征，在此之前，淮南军一定要坚持撑住。 既然现在齐国动了，昭武军也该出手了。 李昭眼中有一丝亢奋，对赵青道：“立刻派人传令江陵，即日起，攻打襄阳！” 在石艾出征期间，由沈宁赶往武陵坐镇，以防齐军偷袭。 津市守将韦睿，在和襄阳军交手中表现不错。石艾之前提交的战报里，特意夸赞了此人，此次也将参与襄阳之战。 .............................................................................................................. 兵器司，这里是李昭最重视的地方；由于工坊规模越来越大，光是驻扎的守卫，就超过了五百人。 若有闲杂人等，擅闯此处，一律杀无赦！ 由于李昭长久而又庞大的投入，兵器司实力也越来越强，做出的成绩没有让他失望。 秦国长刀相比魏齐两国，由于工艺上的持续改善，更为锋利，且更加坚固。 在前世，宋朝的八牛弩，射程最远可达一千三百步，需多人合力操作，是古代射程最远的床弩。 此类军械，在兵器司已能够做到大规模量产。 即使如此，这些仍不是李昭想要的。 “带本王去张简诚那里。”李昭淡淡道。 “大王请。”刘光远带路，边走边说道：“研制火炮时，由于会发出巨响。在下最近，又为其重新划了一处地方，远离其他工匠。” 李昭等人到了地方后，张简诚正陷入沉思，眉头紧锁，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 刘光远咳嗽了几声，张简诚这才注意到李昭，连忙过去行礼。 “进度如何？”李昭直奔主题。 “启禀大王，在下已找到办法，将炮弹发射出去。只是还有两个问题亟需解决，其一，炮弹威力不够大，在下正在将硝石、硫磺和木炭等物的比例，进行重新调配。” “还遇到什么问题？” “炮管容易炸膛，在下正在想办法解决。”张简诚道。 李昭心中有点小累，为了搞出火炮火枪，他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依然没有成功。 之前也知道不容易，但没想到这么难。 好在如今有了不小的进展，让他看到了希望。 “不要气馁，本王已经很满意了，再接再厉。”李昭安慰道。 “请大王放心，在下一定早日将火炮造出来。”张简诚坚定道。 李昭在离开前，想起火炮炸膛一事，担心张简诚不小心被炸死，让刘光远多给他安排几个学徒。 火枪火炮对李昭太过重要，万一张简诚不在了，也要有人继续搞下去。 有了这些东西，昭武军就可以自南向北，自东向西，一路平推过去；那副场景，想想就让人激动。 不过他也清楚，即使真造出来，大规模量产也需不少时日。 回到秦王府不久，褚子清来拜见李昭。 进屋后，褚子清一脸的兴奋，“启禀大王，战马的事有着落了。” 第177章 御马司 李昭心中一喜，急忙道：“是从哪里买的？” “西面高原蛮夷，愿意出售战马。光是年底前，就可以提供三千匹战马，明年初还可以出售两千匹。”褚子清道。 “马匹种类是什么？” “是河曲马。” 李昭笑了笑，“不错，河曲马好。” 实际上，能买到的马匹，也只能是河曲马。无论是西域还是草原战马，李昭都很难买到。 河曲马原产于青藏高原东部，马匹体大协调、骨量充实、肌肉较为丰满，公马神骏而富有悍威。 前世西夏赫赫有名的“铁鹞子”，用的就是河曲马，而打造的重装甲骑兵。 铁鹞子人马具装，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于马上，虽死不坠于地，可以驰骋在平原旷野，让宋朝军队吃尽了苦头。 “他们要本王提供什么？”李昭问道。 “每匹马要价三百两白银，还有不少粮食。” 这些钱粮，李昭自然是不缺，但如果能............。 李昭眼神异样，道：“以你看来，若要获得这么多战马，一定要花钱去买吗？” 褚子清顿时明白过来，秦王的意思是，没必要花钱去买，完全可以派兵去抢；若蛮夷不给，那就往死里打。 “在下以为，当前时机还不到；而马匹的培育、训练等，暂时还需蛮人帮忙。”褚子清劝道。 李昭稍作思索，放弃了出兵高原的打算，沉声道：“本王有意成立御马司，专门负责战马的相关事宜。另外在蜀地或其它地方，划分出一块地，用来放养马匹。” “大王此举英明，在下会尽快联系蛮人，将战马买来。” 李昭又派人吩咐兵器司，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打造马刀、马镫、马鞍之类的骑兵军械。 “还有其它事吗？”见褚子清没有离开，李昭问道。 最近有点忙，邓永清怀孕后，还没好好陪陪她，李昭打算一会过去。 褚子清神色有点严肃，“大王，前段时间举办的科举，有一个读书人叫‘龚逸’，他写了篇文章，在下以为有些道理。” “文章是什么内容？”李昭好奇道。 “他认为，大王过于按部就班。昭武军打下襄阳后，没必要再向齐国用兵。应该聚集大军，挥兵北上，夺取长安。将蜀地、汉中、关中连为一体。等时机成熟时，再从潼关出兵，剿灭关东藩镇。古往今来，只要北方一统，南方政权的覆灭，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昭武军若和魏国开战，齐国反扑怎么办？” “龚逸觉得，能守则守，守不住则往西面退。夷陵地势险峻，可以在那里构筑防线，昭武军以后随时可以再次东进。金陵虽好，但比不了长安、洛阳。” 李昭听完，沉默了好一会。 褚子清见李昭面色凝重，没有打扰他。 “他说的这些，本王其实早已想过。”李昭道。 “在下不明白，大王是出于什么考虑，不愿向魏国用兵。” “你们是不是以为，本王是因为李氏皇族的身份，或者是忌惮魏军？” 褚子清表情略有些尴尬，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李昭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平缓却有力，“在本王看来，李昆非亡国之君！” 褚子清怔了怔，不知怎么接下去。 李昭不愿再聊这事，“先这样吧，和魏国开战是迟早的事，但不是现在。” “在下明白了。” “正好本王要设立御马司，若你觉得龚逸才能不错，可以先让他试试；过一段时间，不行的话再换掉。” “是。” 褚子清暗道，龚逸一介白身，骤然升至御马司主管，显然是破格提拔。由此可以看出，秦王其实是认可他的建议。但出于种种考虑，没有采纳。 ............................................................................................................... 成都，一处院落内。 刘轩坐立不安，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询问外面的守卫，王子辰是否有给他回信。 当得知没有收到信件，心中顿感失落。 刘轩早前是昭武军第一大将，参与了昭武军早期所有的战斗，立下了赫赫战功。 但他万万没想到，只是酒宴上说错了一句话，就陷入了这般地步。 虽然没有受到虐待，偶尔也能收到外面的消息，但彻底失去了自由。 秦国建立了，如今的昭武军已有数十万大军，在外面大肆攻城掠地，他却无法参与进来。刘轩今年才二十六岁，实在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下去。 其他尚在军中的雍王府家兵，齐景云就不说了，刘北辰以前只是个普通士卒，现在却已有良田数百亩，侍妾十几人。 刘轩自认才能绝对在刘北辰之上，却只是一名阶下囚。 如果李昭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承认错误，并恳求李昭给他个机会。 可惜，他压根就见不到李昭。 以前和王子辰关系不错，给王子辰写了很多封信，希望他能为自己求情，允许重新领兵作战；哪怕是再低的军职，他都可以接受。 但迄今为止，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不仅是刘轩一人，被李昭囚禁的雍王府家兵，目前还活着的有四十二人。 周文早在去年已自杀身亡，赵信才每天饮酒度日。其他人，有的和刘轩一样，想方设法离开这里；有的对李昭，则充满了深深的怨恨。 他们不知道的是，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黑冰台的严密监视下。 李昭知道了刘轩的事情，仔细翻看了黑冰台最近两年来，对刘轩的所有记录；再三确定，他从没有怨恨过自己。 三日后，刘轩在李昭面前嚎啕大哭，长跪不起，发誓此生只为秦王一人而战。 李昭笑了笑，目光深邃，“这一次，不要再让本王失望了。” “在下，在下一定..............。”刘轩因太过于激动，已没法完整的说话。 本以为会回到军中，重新领兵打仗。没曾想，李昭却让他去养马，到一个叫御马司的地方任职。 刘轩能获得自由已是万幸，岂敢再有怨言，老老实实去赴任。 王子辰得知此事后，丝毫不觉得意外；以李昭的谨慎，根本不可能立刻让刘轩领兵。 第178章 襄阳之战 十月初，在一切准备完毕后，石艾率十万昭武军，挥兵北上，直指重镇襄阳。 韦睿率一万人为前锋，先行出发。 由于袁鹤腾惨败于江北，襄阳军兵力不足，被迫主动放弃数座城池。 韦睿长驱直入，一路势如破竹；宜祥、当阳、郢县等地，先后被昭武军攻陷。 十月中旬时，已攻到了襄阳城以西的南漳县。 襄阳节度使袁明钦这下坐不住了；南漳一失，下一个就是襄阳了。 心中后悔，当初不该和昭武军贸然开战。 在昭武军进攻期间，石艾多次派人给他送信，许下重诺，希望他主动归降。 袁明钦没有理睬，未做任何回应。 石艾毫不犹豫，命士卒剁掉了袁鹤腾一根手指，给袁明钦送去。并威胁他若不尽快归顺，会送来袁鹤腾的脑袋。 毕竟在石艾看来，相比于昭武军将士们的性命，区区的袁鹤腾又算的了什么。 袁明钦异常恼火，不过他还有其他儿子。不可能为了长子，放弃掉襄阳城。 问题是，当前的局势确实不妙。 襄阳剩下的所有兵力，已不足五万人。由于袁鹤腾败的太快，尚没有来得及大规模募兵。 觉得以一己之力，难以抗衡昭武军；袁明钦紧急派人向南阳求援，但当地的魏军拒绝出兵，理由是未收到朝廷的军令。 袁明钦无奈下，又派人联系武昌等地的齐军。表示襄阳愿投靠齐国，一同对付昭武军，甚至往金陵也派去了使者。 齐国已向淮南用兵，不愿再节外生枝，同样拒绝了袁明钦。 既然没有外力相助，只能单独迎战。 面对来势汹汹的昭武军，有的襄阳将领，坚决主张与之决一死战。有的认为只需固守，等敌粮尽，自会退去。 袁明钦本意也是固守，襄阳军败过一次，不能再败第二次。 况且襄阳城雄伟，城墙高耸且坚固；城内不缺粮草，守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 但接下来的事，谁也没料到。 由于南漳县守将的顽强抵抗。昭武军围攻十日，始终未能攻破城池。 襄阳主战派将领，顿时对昭武军心生鄙夷。南漳县区区一座小城，里面守军不过两千余人，昭武军却迟迟无法将其拿下。由此可见，昭武军并没有外界所传的那般强大。 不仅是襄阳这边，后方的石艾等将领，同样感到纳闷。 宋俊、陈禄等人，大骂韦睿无能；一万昭武军，这么长时间，竟然拿不下一座区区的南漳城。 于是纷纷向石艾请命，愿带兵北上攻下南漳。还有人立下军令状，扬言三日内即可攻破城池。 石艾一番深思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没有同意陈禄等人的请求。 又过了五日，昭武军死伤数百人，仍未拿下南漳县。 每一天，城内守将都会派人来襄阳，求援的士兵浑身是血，泣不成声，恳求袁明钦尽快发兵。 襄阳城内，很多将领看不下去了。 主战派将领齐宗洋，对袁明钦道：“南漳城外的昭武军，兵力已不足万人，因久攻不下，必士气低落。此时出兵，和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必能大破昭武军。” 这话如果放在十天前讲，袁明钦肯定会直接拒绝。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昭武军别说推进到襄阳城下，连南漳都没有攻破。这让袁明钦不禁怀疑，自己之前是否太过于紧张了；袁鹤腾被击败，有可能只是个意外，襄阳军仍然强过昭武军。 “三日之内，若不能击败昭武军，立刻退回襄阳。南漳城内的粮草，也务必全部带到襄阳。”袁明钦终于下定决心，先消灭韦睿所部。 “大人放心，末将绝不轻率冒进。” 不久，袁明钦下令齐宗洋，率两万名襄阳军，救援南漳。 而韦睿手上只剩下八千余昭武军，兵力处于明显劣势。得知襄阳军即将袭来，部下建议避其锋芒，同时联系后方的石艾大军，一同围歼襄阳军。 齐宗洋带兵赶到南漳时，昭武军已主动后退到五里外。城头上守军，一片欢呼。 考虑到昭武军极有可能增兵，齐宗洋没有入城歇息，打算速战速决，朝韦睿所部疾速追去。 附近多平原地形，他并不担心韦睿在路上设伏。 由于襄阳军追赶过快，有数百名昭武军士卒被追上。一番激战后，死伤惨重。 有部下建议派兵救援，韦睿对此置之不理，继续抓紧赶路。 襄阳军追了许久，始终没有追到韦睿；随着天色变黑，这才逐渐停止追击。 韦睿见对方停下，也不再行军，在襄阳军十里外扎营。 深夜子时，齐宗洋突然叫醒全军将士；不顾麾下身体还有些许乏累，下令立刻出击。 为防止被提前发现，导致任务败露，严禁大声喧哗，不得发出其它声响；有违令者，杀无赦！ 一个时辰后，两万襄阳军，悄悄抵达昭武军营地外，齐宗洋没有急着发起攻击。 见营地守卫不是很多，约二、三十人；命军中善射者，将其射杀。 营地外的昭武军中箭倒地后，很快没了呼吸。 襄阳军轻松杀入昭武军大营，齐宗洋厉声道：“杀光帐篷中所有昭武军，动作要快！” 这时，一名襄阳军士卒，急匆匆来报，“启禀将军，帐篷中空无一人。” 齐宗洋脸色剧变，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第179章 暗夜伏击 “立刻撤离此处！”齐宗洋急吼道。 突然，营地内燃起大火。火焰迅速变得凶猛，不少士卒身上着火，襄阳军顿时陷入混乱。 为躲避火势，士卒纷纷逃出营外。 刚刚出来，无数箭矢从天而降，袭向出营的士兵。 箭雨来自四面八方，迅疾且猛烈，襄阳军死伤骤增。 由于麾下士卒愈加恐慌，齐宗洋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眼见局势不妙，打算带领麾下撤往南漳。 远处的韦睿见时机已到，为了进一步威慑襄阳军，高声道：“起鼓！” 二十多名军中壮士，用尽全力击打巨鼓。 鼓声震天，里面涌动着强烈的力量,犹如一道有力的怒潮。 齐宗洋心中大骇，不知哪里来的鼓声？连忙往四处张望，一时无法分辨出声音方位。 昭武军却士气大振，高举长刀，朝襄阳军奋力跑去。 很快，双方短兵交接，战作一团。 一场血腥的杀戮，在黑夜中爆发！ 昭武军即使人少，上下皆斗志昂扬，士兵挥刀凶狠、霸道。 与之相反，不少襄阳军士卒早已无心恋战，只有一些精锐老卒还在努力冲杀。 虽然襄阳军尚未崩溃，齐宗洋心中的不安，却在逐渐放大；他看的很清楚，两军交手仅仅一刻钟，已有少量己方士卒擅自逃离战场。 齐宗洋急了，用力挥刀，死战不退，竭力挽回颓势，仍旧无法改变现状。 昭武军不断往前推进，冲垮了数波襄阳军。 襄阳军偏将周知南见情况危急，对齐宗洋道：“末将愿留下来阻挡昭武军，齐将军可尽快带兵撤往南漳，将城内粮草、士卒等尽数带去襄阳。” “再等等！若我走了，恐怕将士们不愿再战斗。”齐宗洋不甘心，依然抱有一些幻想。 这些天来，他一直怂恿袁明钦出城交战。此次如大败而归，袁明钦岂会放过他，别说保不住性命，甚至会连累家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昭武军凶猛攻势下；大批襄阳军士卒，不顾齐宗洋拼命呐喊，四散逃去。全军距离崩溃，已近在眼前。 周知南本想留下来垫后，掩护齐宗洋撤离。但眼前的情况，搞不好谁都走不了。 知局面已不可能逆转，周知南脑子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哪怕顺利逃进了襄阳城，城池也不一定会守住。当今天下，乃大争之世，与其跟着袁明钦干，还不如投靠李昭。他在襄阳只有几个侍妾，并未有子嗣，没有后顾之忧。 见己方士卒被肆意砍杀，齐宗洋痛苦的闭上眼睛。终于不再坚持，带上身旁亲兵，向南漳县逃去。 韦睿早已盯上了他，派人在背后紧追不舍。 周知南没有逃，主动放下兵器投降；并积极配合昭武军打扫战场，收集降兵。 大胜后，韦睿没有下令休息，一鼓作气，向南漳杀去。 齐宗洋进城没多久，昭武军已追到城外。 城内守军得知襄阳军惨败一事，不免感到沮丧。对接下来能否守住城池，不再抱有信心。 昭武军准备一个时辰左右，备齐了各类攻城军械。 天蒙蒙亮，士卒扛着云梯，向南漳城发起进攻。 之前昭武军久攻不下，齐宗洋以为起码能坚守数日。 然而，仅仅两个时辰，昭武军就攻破了南漳城。 齐宗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韦睿前几日，根本没有全力攻城。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引出襄阳的守军。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齐宗洋没有杀身成仁的决心，在亲兵劝说下，和周知南一样，选择了投降。 本着兵贵神速，韦睿让人假扮襄阳军抵达襄阳，想要骗来城门。 由于事先已收到战败的消息，袁明钦谨慎起见，没有打开城门。 韦睿下令在城外扎营，并派人告捷。 ................................................................................................................ 两日后，石艾率昭武军主力，兵临襄阳。 数万大军，列队整齐；士卒神情肃穆，皆着黑甲。 大量床弩、抛石车、井阑战车等军械，摆在阵列的最前面。 袁明钦站在城头上，看着城下乌压压的大军；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不少人见状，心生恐惧。 “父亲，该怎么办？”三子袁志灏脸色苍白，声音颤颤巍巍。 袁明钦强装淡定，冷冷说道：“城内尚有两万大军，还有不少青壮，足以守住襄阳城，有何所惧？” 他早有料到襄阳会被围困，城内做了不少准备。 尤其是城内豪强，对昭武军深恶痛绝。献出了大量粮草、青壮，积极协助袁明钦守城。 石艾看着雄伟的襄阳城，眉头微皱，城墙比他想象的还要高耸。 枯燥又耗时的攻城战，是他最不喜欢打的仗，野战才是最爱。 如果强攻城池，必伤亡惨重。于是向城内射去李昭的招降信，承诺袁明钦若降，终生享尽荣华富贵，他的几个儿子也会得到重用。 然而，袁明钦看都没看；为表决心，当众将信件撕得粉碎。 这下，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打了。 石艾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先在城外五里外扎营。 为防止襄阳军出城夜袭，多挖了几座壕沟，营地外围插上大量栅栏；在高处又设置了十几座了望台。方圆数里，每晚都有人巡视。一遇敌情，立刻鸣锣示警。 狗急了也会跳墙，大营里昭武军将近十万，石艾不得不小心。 李昭也知道襄阳城难打，兵器司工坊昼夜不停。 无数火油罐、箭矢等物，出瞿塘关，顺江而下，又从江陵运抵襄阳。 考虑到井阑战车、云梯等军械容易损坏，李昭还给石艾送来了两百名工匠。 战斗虽未打响，襄阳的天空已遍布杀机！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十月二十五，昭武军正式攻击襄阳城。 第180章 襄阳攻防战 襄阳城外，没有一架云梯，石艾今天并不打算让士卒攀爬城墙。 四十架井阑战车，三百多架各式抛石车，还有一万名弓弩手，在城下严阵以待。 别说城上的襄阳军，连不少昭武军将领，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抛石车和床弩。 看石艾这架势，仿佛要把整个襄阳城，生吞活剥。 他的目的很简单，尽一切可能对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如此一来，昭武军士卒攻城时，也能少一些伤亡。 大战在即，城墙上的袁明钦，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对襄阳的防御力，虽然有着极大的自信。但看到这么多攻城军械，依然感到紧张。 “攻击！”石艾一声令下。 一刹那，数不清的火油罐、箭矢、巨石等物，如雨点般倾泻在襄阳城墙上。 城墙上守军猝不及防下，死伤一片。 如此高强度的攻击下，没人会傻傻的站在城墙上。襄阳军士卒要么趴在墙角，借助墙体的掩护，躲避上方的攻击；要么干脆暂时下城墙躲避。 袁明钦脸色阴沉，这么一小会时间，襄阳军死伤已有数百人，且伤亡还在增加。 本以为要不了多久，昭武军会停下攻击，毕竟箭矢、巨石等东西，数量是有限的。 意外的是，昭武军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扩大了攻击范围。 石艾已经不满足只攻击城墙，将抛石车和弓弩手位置前移，向城内发起攻击。 襄阳城内的街道上，不少尸体尚没有来得及清理。无论士卒还是百姓，皆不敢在外面随意行走。 长弓威力终究有限，兵器司送来了大量重型床弩，射程远了许多。哪怕守军远离城墙，依然有可能被射中。寻常盾牌，也能被巨箭轻易射穿。 大量的火油罐，将城内房屋点燃。火势变大，波及了周围其他房子。 袁明钦本不想理睬，又担心动摇军心，被迫派人去扑灭火势。 城外的石艾，看到城内哪处出现烟雾，就往哪处使劲攻击。 救火的士卒或青壮，频频被碎石或箭矢攻击。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昭武军士卒推着庞大的井阑战车，慢慢向城墙逼近。 襄阳城外的井阑战车，是兵器司特别打造的，高度和襄阳城墙差不多。最多同时有二十名士兵可以站在上面，和城墙上守军近距离互射。如有机会，也可以跳到城墙上。 四十架庞然大物，给守军带来不小的视觉冲击。 袁明钦面色凝重，下令城内躲避的士卒，立刻赶到城墙上。 双方士卒，很快展开激烈的互射。如此近的距离，士兵被射中的概率极大。 即使惨叫连连，双方仍没有后退一步。 石艾见城墙上又站满了士卒，再次对上面的守军发起攻击。 襄阳军里也有火油罐，虽然里面装的是桐油，威力小了一些，同样可以用来作战。。 冒着箭雨，襄阳军向井阑战车砸去大量火油罐。 察觉到危险，井阑战车紧急后退，里面的昭武军士卒急匆匆跳下战车。 不一会，十几台井阑战车着火；熊熊大火，将战车烧成灰烬。幸亏里面的昭武军及时跑出，未造成多大的伤亡。 石艾并不慌张，军中有大量工匠，也不缺材料；今晚就可以着手准备，建造新的战车。 “末将以为，若要攻破襄阳城，还需让士卒攀爬云梯，攻入城内，别无他法。”一旁的韩志远说道。 “确实如此！”石艾微微点头。 “在士卒攻城的同时，也可在下面多挖几条地道，寻机通过地道攻入襄阳。”韩志远建议道。 “可以。” 石艾突然转身看向韩志远，眨了眨眼睛，神色异样，“明天起，你来负责指挥攻城。” 韩志远怔了怔，心中有些无语，这种耗时、费力，又无聊的攻城战，你不喜欢打，我也不喜欢。 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韩志远没法拒绝，否则就是抗命不遵；只能抱拳道：“末将遵命！” “本将军镇守大营，前线之事，就交给你了。” “将军放心！” 石艾清楚韩志远的才能，不认为会出现什么意外。 昭武军从早上到傍晚，一刻没有停歇，持续攻击襄阳城。井阑战车为防止再次被砸中，有意拉开了和城墙上的距离。 袁明钦想不通，这么长的时间，昭武军的箭矢、火油罐等物，为何还没有耗尽。 石艾当然不担心用完，反正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运过来。 而且为支援前线战事，李昭有意在江陵或武陵等地，建造新的兵器司工坊。 夜晚收兵时，昭武军当天都是远程攻击，没有近距离攀爬城墙，军中伤亡甚小。 与之相反，襄阳军死伤超千人，半数以上是中箭而死。 ................................................... 次日，石艾没有出现在城外，韩志远坐镇指挥攻城。 和之前一样，昭武军先展开一波远程攻击。 同时，数万士卒扛着云梯，向襄阳城疾速冲去。 城头守军被猛烈的箭雨压制，难以袭击奔跑中的昭武军。 云梯靠在城墙上，士卒立刻往上面爬去。 袁明钦神色无比严肃，心里清楚，襄阳之战真正惨烈的时候，即将到来！ 守军为阻止昭武军，不停往下面洒下热油、金汤、碎石等物。 有士卒攀爬云梯中，滚烫的热油迎面浇下，剧烈灼痛下发出惨叫声，从云梯跌落。还有人被石头砸中，满脸是血。 韩志远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断加派兵力。 这是场硬仗，要想进入襄阳，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没人知道最终会死多少人，可以确定的是，成千上万！ 城墙上，有昭武军好不容易登上城墙，又被迅速推了下去，摔死在城下，血肉模糊。 韩志远心中有所顿悟，石艾不想指挥攻城，或许不是嫌麻烦，而是不想每天都看到这么多同袍的尸体。 城墙守军压力同样不小，昭武军毕竟占据人数优势。 士兵一波接着一波，登上城墙的人越来越多，和襄阳军展开肉搏战。 陈禄、宋俊也亲自参战，登城后，带着一腔的战意，挥刀狠狠砍去。 随着战斗进入高潮，在激烈的厮杀中，双方死伤骤增。 一时间鲜血四溅，到处是断臂残肢。 第181章 死战到底 城门里面被彻底堵死，从外面撞开城门已不可能；这意味着想要攻破襄阳，唯一的方法就是占据城墙。 虽然韩志远已派军中青壮，正在挖一条通往城内的地道；但具体什么时候能挖好，尚不可知。即使挖通了，也不一定能利用它攻破襄阳。 城头恶战，不可避免！ 陈禄疯狂的挥刀，慢慢向前推进；凭一己之力，斩杀数十名襄阳军士卒。 襄阳悍将孙毅，冷冷看着杀红眼的陈禄，令弓箭手将其射杀。一支利箭射中陈禄上身，幸亏身着精良盔甲。陈禄顿感形势不妙，连退数步，勉强避过箭矢，但脸颊却被划伤，身体感受到丝丝阵痛。 孙毅亲自搭弓，陈禄急忙躲闪，箭矢射杀了一名昭武军士兵。孙毅见没射中，心中恼火，带身边亲兵，朝陈禄杀去。 陈禄同样不爽，怒骂道：“狗东西，竟然想偷袭老子！” 两人一开始杀得难分难解，数十招以后，孙毅逐渐落入下风。陈禄眼冒寒光，出刀狠辣，眼看就要斩杀孙毅。 孙毅连忙后退，招呼周围的襄阳军士兵，一同围殴陈禄。 陈禄身边兵少，并缺乏支援，被迫退下城墙。 这一幕，也发生在宋俊身上。 和一名襄阳军偏将交手中，宋俊瞅准机会，骤然发力，斩下其头颅；此人没了脑袋，跌跌撞撞走了数步，然后才倒在地上。 周围昭武军士气大振，宋俊本想趁此大举推进。袁明钦急忙派出大量重甲兵，朝宋俊杀去。 宋俊被一名重甲兵撞倒在地，情急下在地上来回翻滚，以此躲避攻击。由于重甲兵攻势猛烈，宋俊在亲兵掩护下，退出了城墙。 一场攻坚战，不可能因为暂时受挫而停止攻击。有人倒下了，还会有其他人不停地往上爬。 当一个昭武军士卒登上城墙那一刻起，无论多么艰难，都只能往前冲。 城墙上因地方狭小，战斗反而比旷野厮杀更为惨烈。 这里犹如一个“血肉磨房”，战士们的肉体在里面剧烈搅拌，直到彻底没了生息。 城墙上的尸体越积越多，大片大片血液，染红了周围地面。 就连昭武军攀爬的云梯上，也时不时有鲜血从上面滴下。 井阑战车又被襄阳军摧毁了十几台，韩志远不仅没让其它战车躲避，反而往前推移。 这本就是一场有进无退的战争，哪怕再是危险，也要拼命往前冲。 如果一开始不能杀死更多敌人，接下来的攻城战会更加艰难。 宋俊、陈禄多次被迫退下城墙，为激励将士，不顾伤势，又奋力爬了上去。 从早上到傍晚，昭武军的攻击始终没有停下；韩志远不断派出各部兵马，轮番攀爬城墙。 直到天色渐黑，士卒疲惫不堪，这才叫停了攻击。 袁明钦站在墙头，看着昭武军徐徐退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今日才是第一天，战斗竟如此激烈。 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襄阳城又能坚守多久？ 袁明钦心中不禁怨恨齐宗洋，要不是他损失了两万士卒，此战又岂会如此艰难。 不一会，襄阳将领孙毅来到袁明钦身前。 “此战损失了多少士卒？”袁明钦沉声道。 孙毅面色凝重，“约千人。” “具体是多少？”袁明钦不悦道。 “死六百，伤三百，另外还损失了两百多青壮。” 袁明钦瞳孔猛然放大，攥紧右拳；如此大的伤亡，超出他的预期。 “襄阳城内，凡十四岁到五十五岁的男子，全部编入军中；严加训练后，也参与守城。” “末将马上去办。”孙毅抱拳道。 “还有，联系城内豪强，要他们献出大量钱粮，用来鼓舞军中士气。告诉他们，若昭武军攻入襄阳，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孙毅表情略有些迟疑，“恐怕，他们不会愿意！” 袁明钦顿时杀气腾腾，“呵呵..........，李昭可以杀他们，我凭什么不能杀？” 都到这个时候了，袁明钦已没什么好顾忌的。 ............................................................................................................... 昭武军收兵回营后，营内频频传出受伤士卒的哀嚎声。 之前早已料到会发生这样情况，石艾带来了百余名郎中，各类草药，准备齐全。 石艾、韩志远等将领在营中来回穿梭，慰问受伤的士卒，并承诺会为他们记功，军心得以稳定。 由于井阑战车、云梯损失严重，工匠们抓紧时间动工，赶造一批新的军械。 次日，天蒙蒙亮，抛石车、床弩一番攻击后；士兵扛着云梯，向着城墙冲去。 他们经过昨日的战斗，很清楚攀爬云梯动作必须要快，否则极容易受到攻击。 襄阳军士卒同样知道，必须趁昭武军立足未稳，尽快将其干掉或赶下城墙。 战斗一开始，就变得无比惨烈。 士兵们近距离厮杀，刀刀致命，鲜血四溅。 有些沙场老卒杀红了眼，甚至无视生死，袒胸肉搏。 为激励士气，韩志远站在高台上，亲自击鼓助威。哪怕双臂酸痛，依然没有停下。 等到傍晚收兵时，袁明钦一统计，今日死伤竟然略多于昨日。吩咐孙毅等将领，抓紧时间训练青壮，让他们协助守城。 第三天，正在激战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云梯湿滑，不易攀爬，昭武军攻城愈加艰难。 袁明钦松了一口气，以为昭武军会收兵。 韩志远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传令全军将士：“不克襄阳，誓不罢休！” 战斗到底的意志，迅速传达给每一个士兵。 雷声！雨声！杀喊声！ 各种声音，交织融汇在一起。 厮杀依旧惨烈，不断有士卒永远倒地不起。 ......... 半月过去了，每日皆战，从早上打到晚上。 由于城内士卒消耗严重，大批青壮也已参与战斗。 论训练有素，青壮显然比不上士兵；这也表示，他们活下来的概率更低。 又过去了十多天，昭武军仍然未能攻克襄阳城。 这场持久又艰难的攻城战，对所有人的战斗意志，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士兵终归是人，不是机器；看到这么多人死去，心中难免有一丝迷茫，不知到底能不能攻下襄阳。 这一天，傍晚。 正在战斗的士卒，听到收兵的声音。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退去。 袁明钦面无表情，已不像开战初那般紧张。 他已察觉到，昭武军士气与之前相比，略有下滑；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昭武军粮草紧张，自会退去。 袁明钦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打算回府休息。 突然，背后传来响彻的欢呼声。 声音激昂，此起彼伏！ 袁明钦急忙回头望去，见远处的高台上，站着一人。 此人年龄不大，一身金甲。 袁明钦心中一沉，李昭来了！ 第182章 再战 襄阳之战打到现在这种地步，李昭作为一军之主，不可能在后方继续悠哉下去。 而他的出现，对全军士气的提振，效果是立竿见影。 李昭不仅是秦国的王，也是创业之主，他的威望超过了所有人。 虽然石艾、沈宁等人战功赫赫，但在将士们的心中，李昭是无可替代的。 昭武军的那套“政治测试题”，已进化了到了第三版，是每一个士兵必须要通过的；效忠李昭，早已深入人心。 李昭站在高台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瞬间，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皆兴奋的看着李昭。 “尔等的英勇，本王全都看在眼里。本王始终相信，哪怕这襄阳城是铁打的，尔等也能让它粉身碎骨。普天之下，没有我昭武军打不垮的敌人，更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李昭表情坚毅，语气铿锵有力，字字千钧。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欢呼。众人神色亢奋，眼中浓浓的战意。 陈禄等人更是激动，之前完全没想到李昭会出现，带头高喊：“秦王万岁！” 越来越多的人，挥动着手中长刀，激动的高喊：“秦王万岁” “万岁！” .......... 声音雄壮，整齐划一，响彻云霄！ 襄阳城墙上的袁明钦、孙毅等人，听到此起彼伏的万岁声，脸色无比阴沉。 他们清楚，随着李昭的到来，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困难。 而襄阳城内的处境并不好，半数以上士卒已战死，青壮损失更多；且缺医少药，大量受伤士卒无法得到救治，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为了节省粮食，城内进行严格的管制，普通百姓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若战事持久，针对妇孺和年老体衰者，袁明钦不会再管他们，任其自生自灭。 一些襄阳军将领，已经在认真思索，若襄阳城被攻破，他们以后该何去何从。 当天晚上，韦睿带兵警戒，防备襄阳军夜袭。 李昭则在营中款待全军将士，他此次来襄阳，带来了大量酒肉。 一般来讲，征战期间，是不允许士卒饮酒的。 李昭此次打破惯例，为了让将士们舒缓身心，允许他们大口吃喝；并郑重承诺，只要攻下襄阳，必会重赏全军，提拔有功者。 将士们高兴不已，纷纷表示，愿为秦王舍命一搏，死也要打下襄阳城。 酒席上，李昭态度亲切，不摆架子，与军中一些悍卒，连碰数杯。 ................................................... 次日，昭武军没有立刻攻城。 城外出现了周知南、齐宗洋等襄阳军降将。他们大声向城头喊话，表示秦王雄才大略，有仁善之心，只要放弃抵抗，秦王绝不会为难城内将士。 城墙上很多人认识齐宗洋、周知南，见他们俩安然无恙，也不像受到过虐待的样子，众人心思不禁活络起来。 李昭对袁明钦已不再抱有任何期望，昭武军向城内射去无数封信件，这些信是写给城内所有人的。他在信中承诺，只要有人杀掉袁明钦，或打开襄阳城门，终生会荣华富贵。如有人想加入昭武军，李昭也表示欢迎；过往恩怨，皆一笔勾销。 虽然很多信件落到了袁明钦手上，但李昭的态度，已清晰明了的表达清楚。 城内没人敢公开谈论此事，但不少人内心深处，已有了其它心思。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襄阳已经是座死城，根本不会有什么援军。如今李昭来了，昭武军更不可能退兵。再打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袁明钦心中恼火，李昭这一招太狠；他敢断定，一定有人被他迷惑。 突然感到背后有道炙热的目光，袁明钦猛然回头，却并未发现什么。 袁明钦眉头紧锁，刚才绝不是什么错觉。 李昭之所以没有一早就发起进攻，还有个原因，昨天军中不少人喝大了，总要给他们点时间恢复清醒。 到了中午，将士们吃过饭后，精神抖擞，恶狠狠看着襄阳城。 李昭站在高台上，亲自督战。 床弩、抛石车之类压根就没有用，士兵直接扛着云梯冲了过去。 到了城墙上，带着惊人的杀意，迅速朝襄阳军挥刀砍去。 傍晚，李昭没有收兵，下令挑灯夜战。 袁明钦很快发现，今天昭武军的气势，和昨日截然不同。 交战中，一度有近百名昭武军，从城墙内杀到城门处。 出现这么惊险的一幕，不仅是因为昭武军悍勇，明显有部分襄阳军惧战。 襄阳城，或许守不住了！ 一想起此，袁明钦不由感到深深的恐惧。若襄阳城被攻破，谁都有机会活下来，唯独他不能。 如果向昭武军投降，他又不甘心。 权势，是何等美妙的东西，如同甘甜的美酒，让人欲罢不能。 袁明钦向城外派出使者，表示愿意把女儿嫁给李昭，所有儿子都送去成都做人质，只希望两家能握手言和。除了襄阳城，李昭无论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李昭冷笑一声，没有理睬。 从今天的战斗来看，襄阳城已摇摇欲坠，破城只在数日之内。 这次仗，已经够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昭下了死命令：三日内，必须攻破襄阳城！ 第183章 绝望 次日，将士们匆匆吃了早饭，扛着云梯往襄阳城冲去；军中各级将领，皆参与战斗。 李昭站在高台上，神情冷峻，驻剑而立。 襄阳之战打了这么久，每个人早已清楚该如何去战斗。 云梯刚靠到城墙上，士卒们熟练且迅速爬了上去；有人甚至在攀爬过程中，将长刀含在嘴里，只为能更快的参与厮杀。 战斗不到一个时辰，有数百名昭武军成功登上城墙，一边与襄阳军发生激战，一边掩护其他人攀爬城墙。 袁明钦满头大汗，拼命催促士卒将昭武军赶下去。 昨天李昭拒绝讲和，意味着襄阳之战的结局，有且只有一个：不死不休！ 袁明钦恼火的同时，再次加重了心中的恐惧。 曾经多次想过向李昭投降，但这座襄阳城，凝聚了他无数心血。 为了它，袁明钦奋斗了大半生，实在不甘心放弃。 然而，今日昭武军攻势比昨日还要猛烈；人人奋勇向前，死战不退。 刀光剑影之间，士兵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滚烫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 不少襄阳军士卒心生惧意，他们不是木头，天天看到这么多死人，心中怎会没有想法。 每天战斗结束时，城头上都有大量尸体；起初，袁明钦会将士卒尸身送回家中，并给到抚恤金。 慢慢的，死的人越来越多，袁明钦也失去了耐心，直接挖个坑把他们一起埋了。虽然会给予家属一些钱财，但城池长期被围，城内物资奇缺，有钱也花不出去。想要购买粮食，更不可能。 无论昭武军还是襄阳军，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士卒皆已身心疲惫。 李昭从成都跑来，使出种种举措，大大稳定了军心，士气重新振作。 面对如狼似虎的昭武军，守军越来越难以招架。 城内所有人，无论百姓、豪强、官吏，皆已意识到，襄阳城很难再守下去。 没人敢劝袁明钦投降，曾经有人这么做过，被活活吊死。 .......... 傍晚时，已有千余名昭武军攻至城内，并着手清理城门内杂物。 袁明钦大为恐慌，急忙催促麾下将昭武军赶出去。 如发现有人怯战，派出督战队，当场将其处死。 天色渐黑，李昭一动不动，毫无撤兵的打算。 到了深夜子时，又有数千名昭武军顺利翻越城墙，进入城内。 开战以来，战场头一次从城墙，转移到城内街道上。 夜晚光线不是很好，杀戮却依旧血腥；士兵一个不留神，即命丧黄泉。 “李昭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不撤兵？”袁明钦不停地低声呢喃。 这场仗拼的是什么？ 战斗技巧！士卒体力！更是死战到底的决心！ 当此关键时刻，李昭绝不能退！ “传我军令，在城墙下生炉起火，边吃边打！” 人是铁饭是钢，如此长时间的战斗，不吃点东西肯定不行。至于那些已经杀入城的士卒，只能靠他们自己坚持了。 大部分城墙已被昭武军占据，李昭不担心会扔下什么东西。 到了丑时，进城的昭武军越来越多，局势于襄阳军而言更加恶劣。 城门的争夺，是此战的重中之重，这里的厮杀尤为惨烈。 “大人，趁着天黑，末将愿掩护你离开襄阳。”孙毅对袁明钦说道。 “襄阳城，真的，真的守不住吗？”袁明钦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 孙毅眼冒血丝，表情苦涩，“进城的昭武军太多了，虽然城门尚未被打开，但此事已很难避免。” “武库里还有一些军械，城中无论老弱妇孺，皆发放兵器。” “没用的，况且城内混乱，百姓躲在屋里，根本不愿出门。” “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 孙毅见袁明钦不愿放弃，也不再说什么，挥刀朝昭武军杀去。 正巧与陈禄撞上，两人皆浑身杀意，狠狠砍向对方。 五十招以后，孙毅渐渐落入下风。这一次，他身边再也无人相助。 陈禄早看他不爽了，一刀重重砍在孙毅的肩膀上。 孙毅忍着剧痛，向陈禄扑去，想要同归于尽。 陈禄及时躲避，又补了几刀，彻底结果了孙毅。 孙毅一死，襄阳军士气愈加低落。 城墙完全被昭武军占领，大批士兵轻松攻入城内。 两方士卒，就这样在每条巷子、每条街道上展开肉搏战。 这场仗，打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天蒙蒙亮时，城门附近的襄阳军几乎死伤殆尽。 袁明钦终于彻底放弃，骑上快马，疯了般赶往自家府邸。 他心里无比清楚，李昭一定会杀了他；袁家满门上下，没一个能活的了。 ................................................... 袁明钦头发散乱，跌跌撞撞回到府邸。 因为外面战事，小女儿袁琳一夜没睡，如今困得受不了，刚要休息；房门突然被撞开，袁明钦闯了进来。 “父亲，发生了何事？”袁琳吃惊道。 袁明钦嚎啕大哭，“琳儿，不要怪父亲。” 袁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袁明钦突然抽刀朝袁琳砍去。连砍数刀，袁琳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啊............！”看着死不瞑目的女儿，袁明钦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袁明钦浑身是血，又来到了小妾的屋里。 小妾还在熟睡中，浑然不知死亡已逼近。 锐利的刀尖刺破被褥，插入小妾的身体。 四子袁泓达、三子袁志灏、次子袁东骏，长孙袁智，接连被袁明钦杀死。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们依然难以置信看着父亲，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最后，袁明钦带着血迹未干的长刀，来到了结发妻子王氏的住处。 王氏仿佛知道了什么，静静的坐在床沿，眼神空洞且麻木。 “我家已入绝境，只能这样了，........。”袁明钦神色凄惨，颓然跪在她面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王氏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袁明钦缓缓起身，长刀架在她脖子上，大哭道：“你先走一步，我马上就过去。” 长刀一闪，王氏直直倒了下去。 妻妾子女，皆已死光，终于轮到自己了。 袁明钦一声长叹，打算自刎而死。 只是，长刀举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落下！ 第184章 大获全胜 清晨，城内的战斗基本平息，李昭徐徐走入襄阳城。 地上大量的血渍或尸体，尚没有来得及清理；一些受伤的襄阳军士卒，蜷缩在角落处，不敢发出声响。城内百姓多躲在屋内，商家也没有开门营业。 李昭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颇多。 襄阳城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的坚城，若不是之前，韦睿在野战中击败了两万襄阳军，此战或许会更加艰难。 昭武军几乎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将其磕下，为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光是战死的士卒，已超过一万六千余人，轻重伤者不下两万。 此战粮草消耗巨大，期间两次从其它地方调粮。战后，抚恤金及各种赏赐，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李昭想到了什么，唤来陈禄，淡淡道：“城内豪强向来仇视我军，罪不可恕，你去处理吧。” “末将马上去办。”陈禄会意，带上一众士卒，急匆匆离去。 不一会，李昭来到了袁家府邸，宋俊已带人完全控制了此处。 看到李昭过来，宋俊连忙上前行礼。 “袁明钦呢？死了吗？”李昭问道。 “没有，这厮还活的好好的。”宋俊表情不屑，讲述了袁明钦杀害妻儿一事。 李昭听完怔了怔，旋即噗嗤一笑，“把他带过来。” “是。” 袁明钦很快被带到，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见到李昭后，急声道：“在下见过秦王，愿为秦王鞍前马后。” 李昭眼神玩味，“本王不太明白，你既然杀了全家老小，想必是有心寻死，为何最终又活了下来。”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原因是什么，无非是怕死。 袁明钦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诺诺道：“在下不知天高地厚，妄图阻拦秦王，犯下大罪；留下此身，只为了日后能将功补过。” 这么无耻的话，李昭还没说什么，宋俊等人直接一口唾沫喷了过去。 “一家人嘛，总要整整齐齐。”李昭微笑道。 袁明钦脸色一变，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浑身剧烈的颤抖。 宋俊没有立刻杀他，把他关进了一个屋子。 袁明钦正惶惶不安时，几个士卒走了进来，把他死去的妻妾、儿女等，包括长子袁鹤腾，全都摆在了地上。 然后，房门从外面被锁死。 此刻，人世间最强烈的恐惧，降临于此。 夜晚，屋内没有烛光，一片漆黑，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袁明钦拼命敲打房门，乞求将他放出去。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又尝试以身体撞击房门，依然没撞开。 次日中午，房门被打开；士卒发现，袁明钦已死在了里面，是被活活吓死的。 .......... 袁家府邸的规模，比秦王府还要略大一些。 李昭在花园里闲庭漫步，积攒多日的压力一扫而空，心情颇为轻松。 这时，李昭看到前方一女子，身穿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胸前是宽片淡紫色锦缎裹胸；容颜精致如画，皮肤白皙细腻，唇色娇艳欲滴，微微上扬的眉梢流露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此女站在池塘旁，眼眸里满是悲伤和无奈；其头发盘起，显然已经嫁过人。 突然，女子纵身一跃，往池塘里跳去。 李昭大吃一惊，他水性一般，正要催促部下去救人。 然而，尴尬的是，池塘不是很深；除非蹲在水里不动，否则很难溺死。 此女在水中站了起来，又气又急；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仿佛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 李昭走上前去，一声轻叹，“姑娘这是何必呢？人生区区几十载，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岂能轻易寻死。” 女子吓了一跳，见李昭穿着华丽，猜想他应该是昭武军中高级将领。 “尔等杀了我夫君，又怎么会放过我？”女子愤然道。 李昭微微皱眉，“你夫君是谁？” “夫君是节度使大人三子袁志灏！” 李昭想起来了，微笑道：“他是袁明钦杀的，干我何事？” 不过，即使袁明钦不动手，李昭也一定会灭了袁家满门。 “话虽如此，但若不是昭武军攻城，又..........。” “下面水凉，赶紧上来吧。”李昭表情异样，关于谁对谁错，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况且，仗都打完了，讨论这些有何意义。 女子仍不愿离开池塘，李昭果断跳下去，强行将她抱了上来。 李昭霸气道：“没人能杀得了你，过几天，本王会带你回成都。” 女子眨了眨美目，故作不知，“我去成都做什么？” “你说呢？”李昭定定的看着她，“万一着凉了不太好，先去沐浴吧。” 考虑到自己身上也湿漉漉的，干脆一起洗了。 ............................................................................................................... 这场历时一个半月的战斗，李昭不仅夺取了襄阳城，还包括周围大小十几座城池。 就像石艾之前所说，襄阳周边物产丰富，夺之必能实力大增。 即使此战损失了不少青壮，再从此处募兵个四、五万，也并非难事。 最重要的，只要李昭愿意，随时可以将手伸进中原。 昭武军里的一些好战分子，已经按耐不住，纷纷向李昭请命，希望进军中原。陈禄、宋俊等人，甚至扬言要打下洛阳。 石艾、韦睿等人，却坚决反对。石艾对李昭直言，南阳有数万魏军，中原更有强兵猛将；且我军奋战多日，将士身心疲惫，不宜再战。如果真要打，起码要等到明年。 李昭想了想，也觉得还没到时候，没有出兵中原。 襄阳毕竟是军事要地，位置极其重要，必须有一位智勇双全的将领驻守此城。 李昭稍一思索，以刘浩彦为守将，留下三万昭武军，命他长期驻守襄阳。 第185章 汴州曹泽 汴州城，节度使府邸。 “启禀大人，据南边传来的消息，三日前，昭武军攻破了襄阳城；袁明钦杀光全家后，又被李昭所杀。”汴州将领吕思源道。 曹泽略有些诧异，“竟然这么快！” 他很清楚襄阳城是多么的坚固，之前本以为昭武军起码要半年时间，才能攻入襄阳。 另一位将领潘林道：“齐宗洋先前损失了两万兵马，致使城内兵力不足。且昭武军攻势猛烈，无论天气如何，每日皆死攻襄阳；李昭抵达襄阳后，昭武军士气大振，进攻愈加凶猛。” 他说的这些，曹泽当然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昭武军战斗力很强，绝不在汴州军之下。 “襄阳是个好地方，可惜了。”曹泽颇为遗憾道。 他对襄阳觊觎多年，奈何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如今被李昭所据，自觉很难再夺取此城。 长史许清鸿意味深长道：“此战打了这么多天，南阳的魏军，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苏磊非庸将，手下兵马四万余人，还有数千骑兵，竟眼睁睁看着昭武军攻入襄阳。” 曹泽淡然一笑，目光深邃，“苏磊要防备的，从来都不是昭武军。” 众人心中了然，南阳和洛阳的魏军，主要是用来防备关东藩镇。尤其是南阳的魏军，摆明了是针对汴州。只要曹泽露出一丝反意，苏磊会立刻率兵杀来。 潘林忍不住道：“只要大人下令，末将愿立刻率五万汴州军南下；三月之内，必能击败昭武军，攻取整个襄阳。” “不可！”长史许清鸿微微摇头，态度坚决，“李昭身份特殊，陛下默许他攻打襄阳。但如果汴州出手，魏军绝不会坐视不管。” “末将知道这些，但眼下机会难得。昭武军刚拿下襄阳，士卒疲惫；且城内百姓尚未归心，绝不会协助其守城。” 不得不说，潘林说的有些道理，此时确实是攻打襄阳的绝佳时机。 曹泽一番深思后，叹道：“襄阳之事，日后再议，诸位回去休息吧。” 众人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唯独许清鸿留了下来。 曹泽神色肃穆，轻轻敲击桌案。 许清鸿在他下面坐着，也是一脸的严肃。 好一会后，曹泽缓缓道：“安插在长安密探，最近传来消息。据说陛下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数天，病情最近才好转。” “陛下年事已高，且操劳过度，恐怕要不了多久..........。”许清鸿眼冒精光。 “陛下一日不死，我心一日难安。” “快了！太子李佑绝非雄主，邺城那边早想反了，幽州刘泰更是野心勃勃之人。只要陛下一驾崩，天下局势必会风云突变，我汴州的机会也就来了。”许清鸿越说越兴奋，激昂道：“到时候，可东伐徐州，西取洛阳，南下襄阳，北攻邺城！” 曹泽笑了笑，“日后，还需清鸿多多教我。” “大人本就是雄才大略之人，无论有没有在下，都可成就一番大业。” 许清鸿这话并不是谦虚，他是真心看好曹泽。 与其他节度使不同，曹泽几乎是白手起家。 他十六岁时继承曹家基业，起初只有一座小城，兵力约三、四千人。 当时，李昆刚刚继位，魏庭势弱，暂时没能力对付关东藩镇。 曹泽抓住机会，招兵买马，攻城掠地，屡战屡胜；麾下兵马，多达十多万。 仅仅三年时间，消灭数个节度使，相继夺取了许昌、汴州、郑州等大片地盘。 照这个势头，再过个一两年，曹泽就可以统一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甚至攻取洛阳或淮南等地。 可惜，天不遂人愿。 李昆励精图治，止住了魏庭的颓势。 天成四年六月，魏军突然出兵河东，与当地叛军主力决战；将其斩杀殆尽后，收复包括太原在内的整个河东地。 天成五年八月，魏军从潼关出兵；历时三个月，终于收复东都洛阳。 之后，魏军继续屡屡出击，多次击败河北藩镇。 直到这时，天下人逐渐意识到，只要李昆还在，想要称王称帝已不可能。 曹泽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收起心中的野心，选择向朝廷臣服。 魏军可以压制藩镇，但无法做到将其全部消灭。由于曹泽的主动服软，没有进一步用兵。 想到魏帝命不久矣，曹泽既高兴，心情又有些复杂。 “你可知道，为何当今陛下明明雄才大略，却无力收复整个关东？”曹泽问道。 “原因无它，乃时运不济！”许清鸿一针见血，进一步解释道：“陛下登基太晚了，关东纷乱多年，人心早已不再向着朝廷。” 曹泽微微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忽然想到了什么，曹泽嘴角微翘，说道：“其实，有个办法，或许能帮到朝廷。” “哦？大人指的是什么？”许清鸿好奇道。 “与其传位给李佑，还不如直接传位给李昭。” 曹泽虽然不爽李昭，但也认可他的本事。相比于自己，李昭才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凭一己之力，狠狠重创了齐国，打下偌大的地盘。 许清鸿怔了怔，笑道：“若李昭真继承了帝位，以此人的能耐和野心，可就麻烦了。不过，陛下绝不会传位给李昭。” “这倒也是。” 两人清楚，李昭离开长安多年，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根基；李佑则不同，毕竟做了多年的太子，无论文官武将，皆有人支持他。 如李昆贸然传位给李昭，必会引起关中动荡。 许清鸿神色一正，“在下以为，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了。明年初，先将兵力至少扩充到二十五万。” “嗯，动作不要太大，最好不要引起南阳的注意。” 曹泽坐拥中原腹地，人口众多，土地易于耕种，且商业繁荣。对他来讲，扩兵一、二十万，并非什么难事。 “建议大人不要再去长安了，以免生出意外。” “现在不去，将来则一定要去！” 曹泽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野性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欲望和决心。 第186章 李昭生病 刘浩彦抵达襄阳后，李昭试探的问他：“若遇强敌入侵，该怎么办？” “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守襄阳。此城坚固，到时可配合援军，里应外合聚歼贼军。”刘浩彦果断道。 “倘若中原有变，可曾打算趁此出兵。” “襄阳自古以来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位置异常重要；无论中原发生何事，没有大王军令，末将绝不会擅自离城。” 李昭这下放心了，准备返回成都。 没曾想，即将离开之际，突然生病了，卧床不起。 众将领顿时有些慌乱，连忙为他找来大夫。李昭长子年幼，若他真出什么事，昭武军后继无人，败亡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别说什么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此处以石艾的军职最高，为防止发生变故，石艾立刻下令封锁消息。 一众将领堵在李昭门外，来回踱步，表情无比紧张；时不时透过窗户缝隙，查看里面情况。 屋内，大夫把脉后，神色略有一丝怪异，说道：“大王操劳过度，导致偶感风寒，并不要紧；在下会写好药方，只需正常服药，数日后即可痊愈。” 石艾长长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大夫瞥了一眼，此刻正蹲在床边服侍，年轻貌美的韩诗璃。 嗯，正是曾经的袁志灏之妻，如今是李昭新纳的侍妾。 本着职业操守，大夫劝道：“大王白日辛苦，晚上更应当早早休息，不可过于‘劳累’，还应节制。”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石艾略有些尴尬，假装没听到。 韩诗璃脸颊泛起了一抹红晕，连忙扭过头去。 李昭虽然眼睛还闭着，其实已经醒了。 仔细一想，自从进了襄阳城，最近这几晚确实有些“过分”了。韩诗璃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深深吸引了李昭，让他欲罢不能。 不过大夫的话，李昭是听进去了。如今大业未成，万一不小心猝死，这个就太倒霉了，搞不好会被后人笑掉大牙。 大夫离开后，石艾借口为李昭抓药，也出了屋子。 刚出来，一众将领急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询问秦王病情如何。 “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石艾淡淡道。 他又不傻，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讲。 众人擦了擦额头冷汗，心情彻底放松。 三日后，李昭病情好转。本想返回成都，大夫认为暂时不宜远行，还需再静养几日。 李昭无语，自己身体有这么差吗；他敢指天发誓，这几晚虽和佳人同床共枕，却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件事引起李昭警醒，想到历代帝王，总有人年纪轻轻，即撒手人寰；以前不明白，现在多少有些懂了。 李昭可不想步他们后尘，于是立刻行动起来。 从城里找来几本书，里面图画有点类似北宋的“八段锦”。李昭按照书上内容，每日坚持锻炼，风雨无阻。 这期间，范硕从蜀地送来一批人，皆是科考成绩优异的士子，用来替代袁明钦时期的部分官吏。 半月后，李昭带上韩诗璃前往成都；如今已经十二月了，再不走，就要留下过年了。 如此重要的节日，他还是想和家人一起度过。 船队逆流而上，水道渐窄。 西陵峡水流湍急，波涛汹涌；两岸悬崖峭壁，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一幅壮美的山水画中。 韩诗璃初次见到这般景象，不禁有些兴奋。 在船上跑来跑去，笑声清脆而响亮，像是银铃般的声音，让人感到愉悦和舒畅。 进入瞿塘关后，李昭见韩诗璃神情略有些忧虑，询问缘由。 “妾身与诸位姐姐不熟，不知今后该如何相处。” “哈哈...........！”李昭大笑起来，说道：“除了那么一、两个，至于其他人，向来比较‘佛系’，你无需担心。” “何为‘佛系’？” “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明白。” ................................................................................................................ 长安，皇宫大殿。 和李昭一样，前段时间魏帝李昆也病了。不同的是，李昆病的更加严重，在床上躺了许多天，最近病情才好转。 在他生病期间，长安城里暗流涌动，各种风言风语。 为安抚人心，李昆在尚未痊愈的情况下，强行上朝理政。 “李昭打下襄阳了？”李昆问道。 “是的。”赵公公低头道。 李昆一声轻叹，“朕没有干涉襄阳战事，朝中不少人，想必对此不满吧。太子又是什么反应？” “殿下表示袁明钦未经朝廷允许，擅自攻打江陵，乃是咎由自取。” 李昆定定看着赵公公，目光深邃，“他真的这么说？” “不敢欺瞒陛下，确实如此。” 赵公公仿佛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最近长安城里，出现很多探子；这些人，大部分是来自幽州、邺城或汴州。” 李昆神色不屑，声音冰冷，“呵呵..........，估计他们很想知道，朕到底什么时候死！” “敢问陛下，该如何处置？” “杀！一个不留！”李昆毫不犹豫道。 “老奴会尽快去办。” 大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落针可闻。 桌案上，摆满了不少奏折。与往常不同，李昆一个没看，只是静静地坐在龙椅上，表情略有点疲惫。 过了许久，李昆缓缓道：“阿楚，有件大事，朕还是放心不下。” 赵公公大为诧异，‘阿楚’是他的小名，皇帝已有数十年没这么称呼他了，想不到迄今还记的，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陛下担忧何事，只要老奴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大殿内，只有你我主仆二人，你何必明知故问。”李昆苦笑道。 赵公公默然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有种预感，若朕不在了，中原、河北会再起乱事。幽州的刘文俊，年纪轻轻，已经打下了半个辽东。有此等本事，岂会甘居他人之下？汴州曹泽，更是当代枭雄。你说，太子日后到底能不能应付得了。” 赵公公心里清楚，李昆还在纠结，到底该选谁，李佑还是李昭？类似这样的话题，两人已私下讨论过无数次，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如今李昆愈加苍老，身为帝王，最放不下的，唯有大魏江山社稷。 “老奴不知。”赵公公只能这么回答了。 “其实，朕知道答案。可惜，终归是太晚了............。” 第187章 柳知捷出征 在昭武军攻打襄阳的同时，齐帝姜岩下旨，由柱国大将军柳知捷率兵七万，讨伐淮南常轩。 柳知捷离开金陵时，姜岩不仅出城十里送行，还亲自为柳知捷穿上甲胄。 “李昭明年必会大举用兵，若无法击败淮南，我大齐将腹背受敌，一切有劳大将军了。”姜岩郑重道。 “陛下放心，区区常轩，跳梁小丑而已。要不了三个月，老夫就可以取其狗命。”柳知捷眼神轻蔑。 不久，率齐军渡过长江，抵达了瓜洲渡；齐将韩振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末将见过柱国大将军。”韩振叶抱拳道，神情恭敬。 柳知捷没功夫寒暄，直奔主题，“常轩兵力布置，与我详细说来。” “末将早已准备好，请大将军进营一叙。” 两人走入一处帐篷，韩振叶拿出一幅淮南舆图，说道：“启禀大将军，淮南军收缩兵力，常轩坐镇淮安城。其子常少思与淮南将领萧川庭，率兵六万，驻扎在扬州、海陵（泰州）一带。另外在楚州和濠州，也有约万名淮南军。” “萧川庭？以前没听过这名字，此人如何？” “此人是最近新提拔的，据说是常少思极力向常轩推荐。末将个人以为，此人乃一良将。” “哦！这萧川庭有何出彩之处？”柳知捷好奇道。 韩振叶道：“淮南在去年和徐州发生一场冲突，规模不大。萧川庭率两千淮南军，与一万敌军对峙三个月；不仅未败，反而击杀三千徐州军。” 柳知捷闻言，心中有一丝感慨，他多年不领兵，天下间又冒出了不少青年俊杰。 忽然想到了西边的昭武军，虽然不喜李昭，但不可否认他有识人之明；无论沈宁还是石艾，皆是天下良将。日后与昭武军的战争，绝不会轻松。 瞥了眼韩振叶，柳知捷心中一动，故意问道：“常轩如此布置，你可知他是何意？” 韩振叶笑道：“此人惧怕老将军，所以躲到了后方的淮安。而将兵力重点放在扬州、海陵等地，明显是想拖下去。” “他在等什么？” “扬州城坚固，城内粮草充裕；即使野战不利，淮南军也可据城死守。等到昭武军再次攻齐，我军无法两面开战，只能被迫退兵。” “说的不错！”柳知捷满意的点了点头，轻笑道：“常轩这厮不敢来见老夫，老夫就亲自去找他。” “淮安在扬州的北面，如直接去淮安，恐怕扬州的淮南军会袭扰我军后方。”韩振叶道。 “行军打仗，岂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柳知捷大手一挥，指着舆图道：“老夫绕点路，从西面走，先拿下楚州和濠州。然后绕过洪泽湖，径直杀往淮安。” 柳知捷根本就不打算强攻扬州城，他的目标只有常轩。淮南地形平坦，更适合机动、迂回作战。 而一旦察觉父亲遇到危险，常少思无论如何都会出兵支援。 即使齐军兵力处于劣势，柳知捷丝毫不惧平原野战。 心中更加鄙视常轩，与其躲在淮安，还不如躲进扬州。如果他真这么干了，柳知捷也只能死攻扬州城。 “末将请命担任前锋，愿率兵五千拿下濠州。”韩振叶抱拳道。 柳知捷本想同意，但多年的战场生涯，早已养成敏锐的直觉；刚才听说萧川庭一事，对此人起了戒心。 一番深思后，柳知捷目光深邃，“你继续驻守瓜洲渡，同时...........。” 两人详聊许久，然后柳知捷以长子柳思行为前锋，先行攻往濠州。 ................................................................................................................ 扬州城头上，斥候汇报了齐军动向。 当得知柳知捷没有来扬州，常少思眉头微皱，“齐军不来扬州，恐怕另有企图。” 萧川庭认可道：“柳知捷是齐国名将，不得不防，还需多派斥候，严加监视。” “想不到齐军这么快就杀来了，看来齐帝是一心想要灭了我常家。” “无非是担心和昭武军开战时，我军偷袭金陵。” 常少思表情略有些苦涩，“实不相瞒，此战我并无必胜把握；只能死守扬州城，以待将来时局有变。” 萧川庭很清楚“时局有变”指的是什么，不满道：“我淮南大军十万，岂能将希望全放在李昭身上。” “你是何意呢？” 萧川庭眼中精光一闪，果断道：“我意直取瓜洲渡，夺取此处后，渡江威胁金陵。” 常少思吓了一跳，萧川庭想法过于骇人；淮南自保不暇，竟还想要攻打金陵。 “那里有数万齐军，韩振叶更非蠢人，想要得手绝非易事。” “瓜洲渡之前防守严密，我确实没有机会。但如今柳知捷来了，两方攻守互换，齐军有可能放松警惕。” 两日后，斥候来报，瓜洲渡又有数万齐军杀往西面，目前驻地兵力约有两万余人。 萧川庭再次提议攻打瓜洲渡，只要占据此处；即使不打金陵，也可以从背后威胁柳知捷。 第188章 淮南之战 常少思有点心动，又担心失败，迟迟无法决定。 萧川庭继续道：“此次齐军来袭，兵力不过七、八万人；之所以会这样，皆因其主要兵力用来防备昭武军。是故，齐军如在瓜洲渡惨败，金陵绝不会再派援兵。而柳知捷因兵力不足，也只能暂缓攻势。” “那就打吧！”常少思终于下定决心，“我给你两万兵力，奇袭瓜洲渡。” “末将遵命！”萧川庭抱拳道。 ........ 一天后，萧川庭率兵直扑瓜州渡。 此处原为长江中之沙洲，位于运河入江口，由泥沙冲积而成。因其形如“瓜”字，故名瓜洲。 韩振叶在这里苦心经营，构筑防御工事；大批物资皆放置于此，是齐军在江北最重要的据点。 为了尽量不被提前发现，萧川庭一路急行，并选在夜晚行军。 距瓜洲渡还有五里时，被齐军斥候发现。 萧川庭未有犹豫，直接杀了进去，外围的数百名齐军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淮南军攻破外围阵地后，继续杀往齐军大营。 齐军在营地四周深挖壕沟，且插有大量木栅栏，淮南军一时无法前进。萧川庭身先士卒，率众强攻大营。 双方顿时陷入激战，厮杀惨烈。 一个时辰后，已有少部分淮南军攻入齐军营地。 本该是好事，萧川庭却眉头紧皱；此战自始至终，没有看到韩振叶的身影。 突然，震耳的杀声从齐军大营内传出，数千士兵迅速向淮南军杀去。 萧川庭意识到情况不太对，明明齐军大营内还有不少兵力，刚才为何要保留？ 虽然尚未露出败势，以防万一，萧川庭叫来亲兵，吩咐道：“你立刻赶往扬州，向常将军汇报我军情况。建议他放弃海陵及周边城池，将全部兵力收缩在扬州，据城死守。” 亲兵未有片刻耽搁，急忙离去。 不妙的预感很快成真，士卒匆匆来报，有万余齐军出现在后方，距淮南军已不到四里。 察觉局势糟糕，萧川庭果断以三千士卒垫后，率其余兵马火速逃离瓜洲渡。 还没有走远，正好与韩振叶迎面碰上。 淮南军已锐气尽失，短暂交手后，士卒四散逃离。 萧川庭无奈，只能率数百人朝扬州城奔去。 韩振叶岂会放过他，在背后紧追不舍。距扬州城还有三十里时，将其团团围住。 萧川庭奋力冲杀，仍难以冲破重围，最终被齐军活捉。因不愿降，被砍掉头颅。 韩振叶一鼓作气，率兵朝扬州城杀去。 遗憾的是，由于常少思已提前得到消息，防备甚严。齐军于是改变方向，拿下了东面的海陵（泰州）。 ................................................................................................................ 在西线战场，柳思行派人假扮淮南军运粮的车队，顺利骗开濠州城。 少数悍卒控制城门后，死战不退，为后面大批齐军争取时间。 由于守军没有及时夺回城门，致使濠州城失守，城内淮南军向柳思行投降。 齐军继续北上，一路势如破竹，柳思行先后攻取来安、定远等数座城池。 到十一月初，柳思行兵临楚州城（安徽蚌埠）。 城内守将许淞志毫无投降的打算，柳思行下令强攻楚州城。 齐军日夜围攻，始终没能将其攻克。 一日深夜，许淞志突然带兵出城。 虽没有攻破齐军营地，却在此战中斩杀一千余人。 柳思行由于兵力不足，被迫暂停攻城。 不久，柳知捷率五万齐军，抵达楚州城下。 “儿子惭愧，未能攻破楚州。”柳思行低头道。 柳知捷不悦道：“军中无父子，只有上下级。” “是。” “可知城内有多少兵力？” “末将猜测，约五、六千人。”柳思行道。 柳知捷微微点了点头，“此城非坚城，守将依旧能将其守住，看来是个有本事的。” 心中暗道，若常轩多给他一些兵力，恐怕柳思行早已兵败。 许淞志坚守不出，柳知捷也没好的办法；亲自督战，全军死攻楚州城。 十一月中旬，齐军仍未攻破此城。 许淞志意志坚定，把全家老小都带到了城墙上；表示如果楚州城破，愿和家人皆死在这里。 如此作态，极大的鼓舞了守军士气。 直到十一月下旬，城内士卒死伤大半，且粮草严重不足。 许淞志见实在守不住，在城墙上自刎而死。 这座规模不大的楚州城，足足挡住了柳知捷主力大军二十三天，齐军死伤近万人。 入城后，见城内惨状，柳知捷心中不由感慨，对柳思行道：“常轩用人远不如李昭，如此良将，竟让其独守孤城。” 休整两日后，柳知捷率兵绕过洪泽湖，直接杀往淮安。 ......... 当初齐军围攻楚州时，有人提议派兵增援。 常轩不信许淞志能挡住齐军，怀疑柳知捷是故意围而不打，担心中计，拒绝出兵。 后来见齐军久攻不下，常轩想派出援兵，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闭城死守。 因淮南军屡战屡败，各地人心动荡。 韩振叶率兵从海陵北上，各城池纷纷望风而降。 除了几座无关紧要的小城，只剩下淮安和扬州未被攻下。 柳知捷抵达淮安后，见城墙高耸坚固，没有立刻攻城。而是深挖壕沟，在城外三里处扎下大营。 这段时间，投降的淮南军超过两万余人；柳知捷许下大量钱粮，命令其强攻淮安城。 攻城数日，虽未将其攻下，却也给城内造成不小的伤亡。 与此同时，柳知捷到处散播“淮安城即将被攻破”的消息。 扬州的常少思一开始没有理睬，但远处观战的斥候亲眼看见，淮安城厮杀惨烈。 这下，常少思坐不住了，心中难免忐忑。 淮南军的主公是父亲常轩，他如果完蛋了，扬州守军必士气衰落，城池失守是早晚的事。 也想过派人去给常轩送信，劝他主动放弃淮安，躲进扬州城；然而城外有数万齐军，日夜巡视，两人很难取得联系。 城内有不少将领忠心常轩，希望领兵救援淮安，常少思始终犹豫不决。 淮安城仍在激战，降军死伤惨重，齐军亲自上场。 见齐军攻势猛烈，每日城头上遗尸数百，城内的常轩深深感到恐惧。 一天深夜，趁齐军没注意，通过吊篮放出一士卒。 士卒出城后，马不停蹄赶到扬州，把常轩的亲笔信交给常少思。 信件内容很简单，要求常少思立刻率兵出扬州，支援淮安。 常少思一声轻叹，他真的不愿离开扬州；但父亲既然写信了，说明确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无论如何，也只能出城了。 如想摆脱淮安的困境，击败齐军是唯一的方法。 常少思抖擞精神，率四万淮南军出城，一路向北。 心想两方兵力差不多，且齐军连日攻城，士卒疲惫，他未尝没有取胜的机会。 淮南军如此大的动作，很难不被齐军发现。 如让常少思顺利抵达淮安城下，与常轩里应外合，齐军将处于被动地位。 柳知捷稍作思索，命柳思行留下来继续围城，自己则带着韩振叶，率兵三万南下，迎战淮南军。 两日后，两军在安宜县（宝应）附近相遇。 谨慎起见，皆没有立刻发起进攻。 常少思越晚抵达淮安，常轩就越危险。 在时间上，齐军明显更为有利。 终于，常少思按耐不住。下令偏将孙瑞、王泽，各率一万兵马，率先朝齐军扑去。 两人还没来得及出兵，柳知捷主动率军后退。 常少思眉头微皱，不觉得柳知捷是怕了他。认为齐军后退，背后必有种种阴谋诡计，十有八九是在某处藏有伏兵。 于是叫住了孙瑞、王泽，暂停出兵。 不一会，韩振叶率五千齐军挑衅，引诱淮南军出战。常少思愈加确定，柳知捷在后面藏有兵马。 淮安那边还在激战，常少思不能一直停下来，全军缓缓向前推进。 偏将孙瑞不满道：“照这个速度，十天都到不了淮安。” “闭嘴，我自有谋划！”常少思呵斥道。 入夜后，淮南军就地扎营。 全军休息没多久，韩振叶又来了。 这一次，他带来了鼓、铜锣等物；齐军一阵猛敲，声音震天。 所有人都被惊醒，淮南军大吃一惊，以为齐军要袭营。 常少思稳住阵脚，派兵驱逐韩振叶。今晚没有月亮，可见度较低；稳妥起见，将韩振叶赶走后，没有进一步追击。 过了半个时辰，韩振叶再次袭扰，大鼓、铜锣使劲的敲，声音响彻星空。 每当淮南军出营，韩振叶及时退去；仗着黑夜的掩护，轻松离开。 这一晚上，韩振叶来了七、八次。 常少思起初没明白对方企图，直到后半夜，见军中士卒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才反应过来。 心中恼火，命众将领各带兵千人，举起火把，在营地外来回巡视。 即使如此，齐军仍未放弃。 韩振叶使用游击战术，每队五十人，分成三十个小队。各自为战，从不同方向持续骚扰淮南军。 哪怕有人被淮南军消灭，依旧没有停止。 直到天蒙蒙亮，视野变得开阔，韩振叶这才率兵离去。 考虑到士兵昨夜没有休息好，常少思打算晚点叫醒士兵，让他们多睡会。 然而，柳知捷并不打算给他时间。 淮南之战，最后的决战打响了！ 近三万名齐军，吃过早饭后，高举长刀，气势汹汹朝淮南军杀去。 “该死！”常少思一声怒骂。他没想到齐军会突然杀来。 不顾将士们疲惫，强行将他们叫醒。 士兵听到集结的铜锣声，还以为是齐军再次骚扰，迟迟没有走出帐篷。 淮南军尚未列阵完毕，齐军已攻入大营，见人就砍，势头凶猛。 常少思被打个措手不及，努力组织反击。 为激励士卒，孙瑞、王泽带头冲杀。 但无论他们做什么，淮南军仍然萎靡，难以遏制齐军攻势！ 越来越多的士兵，轻松攻入大营，淮南军败迹明显。 常少思目瞪口呆，竟然就这么败了！ 实际上，两军交手还不到一刻钟。 “末将以为局势难以逆转，愿掩护将军退往扬州。”偏将王泽道。 “我若走了，父亲怎么办？淮安城孤立无援，又能守多久？”常少思反问道。 王泽表情苦涩，不知该如何回答。 偏将孙瑞急声道：“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 常少思清楚，若他退了，常家就完蛋了。不管两人怎么劝，拒绝离开。 淮南军士卒一夜没睡好，人人顶着一对黑眼圈，根本没力气挥刀。 战斗时间越久，身体愈加难以承受。 终于，淮南军崩溃了！ 或许是跑不动，大部分士卒选择了投降。 常少思血红的眼睛，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孙瑞觉得常家这次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心中沮丧，也选择了投降。 常少思带少数亲兵逃亡扬州，没走多远，被韩振叶拦住。 没费多大劲，将常少思活捉。 本着兵贵神速，韩振叶带着他杀往扬州。 ........ 见大局已定，柳知捷再也坚持不住，疲惫的坐在了地上。 他今年已经七十多了，最近两月来的高强度战斗，耗费了他大量精力。 好在这场仗快打完了，常轩就剩下一座淮安城；随着其主力军团的覆灭，淮安被攻占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解决掉了常轩，齐军就可以专心应付昭武军。 突然，柳知捷瞳孔猛然放大！ 他不明白，为什么柳思行会出现在不远处；按理讲，他应该正在攻打淮安城。 等靠近后才发现，在柳思行后面有数百名齐军，士卒皆神色慌张，其状狼狈不堪。 “到底发生了何事？”柳知捷连忙问道。 柳思行一路快跑，累的气喘吁吁。 “父亲，大事不好了，魏军杀来了！” 第189章 武力干涉 柳知捷闻言，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好一会后，柳知捷狠狠道：“魏帝，还真是好手段！” 数万齐军奋战两个多月，即将全据整个淮南；偏偏在这个时候，魏军竟然出动了。时机把握的如此精准，显然李昆是早有预谋。 柳知捷暗道失误了，有的事，他早该想到的。 一直以来，魏国都在努力维持关东各方势力的平衡；不允许其中一方做大，也不允许一方被突然消灭。 最近几年，只有南阳节度使茅磊被消灭；因此人擅自称王，魏军果断出手，攻破宛城，收复了整个南阳。 如今，齐国想要占领整个淮南，这显然触及了李昆的底线。 上一次李昭攻破襄阳，魏军没有干涉，已有人对长安不满。 这一次，魏军若再不出手，必然会影响朝廷的威望。 常轩不管多么混账，终归没有称王称帝，且始终对李昆态度恭顺。 魏军此次突然出兵，既在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见父亲迟迟没有动作，柳思行急声道：“父亲，此地不宜久留，还应速速离去。” “你慌什么？难道我会怕魏军。”柳知捷怒斥道。 柳思行表情苦涩，“这次来的魏军将领，是独孤家的独孤千刃，还有禁军副统领薛世行。没有步卒，皆是骑兵，约有三、四万人。” “关中子弟？” “是的。” 先前发生的一幕，迄今让柳思行心有余悸。 当魏军距离淮安还有数里路时，被齐军斥候发现。 柳思行得知后大吃一惊，连忙停止攻城；全军紧急列阵，准备迎战魏军。 不久，魏军杀到。 淮安城下，铁骑滚滚，尘土飞扬；魏军以雷霆之势，瞬间撕裂齐军的防线。 骑兵们身披铠甲，手持利刃，在战场上肆意驰骋，砍杀齐军。柳思行毫无还手之力，麾下死伤惨重；仅带百余人，侥幸逃脱。 柳知捷听完，面色无比凝重，问题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数万骑兵，战斗力非同小可！ 独孤千刃和薛世行这二人，乃是魏国宿将，有勇有谋。之前魏军和幽州军大战，刘文俊亲率骑兵冲锋，仍未能击败这二人，能力可见一斑。 淮南和汉中、蜀地不同，这里多是平原地带，根本无险可守。 况且齐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士卒多少有些疲惫；此时开战，显然于己方不利。 柳知捷一声轻叹，心里清楚，随着魏军的武力干涉，想要再消灭常轩，困难将大大增加。 此次淮南之战，齐帝姜岩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自始至终没有催促过他；各类物资，也从未出现过短缺。 两个多月的时间，战死了数万将士，耗费大量粮草，结局却极有可能一无所获，柳知捷怎能甘心。 大概算了算，加上扬州、海陵、瓜洲渡等地齐军，他目前最多可以动用约四万余人。 搏一搏，一切都有可能！ “韩振叶带兵去扬州了，估计很快会将其拿下，全军先撤往扬州城；另外，驻扎在海陵、濠州等地的将士，也立刻退守扬州。”柳知捷下令道。 之后以两千士卒垫后，柳知捷火速率众南下。 ........... 淮安城下，常轩跪在独孤千刃面前，哭得一塌糊涂，“齐贼凶残，若无朝廷相救，我恐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末将来晚了，受之有愧，大人快快请起。”独孤千刃微笑道。 常轩擦了擦眼泪，气愤道：“在下向来安分守己，从不招惹金陵；万万没想到，齐贼会突然杀来。齐国此举，简直没把我大魏放在眼里。” 独孤千刃表情略有些怪异，常轩这话，只有傻子才信。在他看来，天下藩镇，没一个好东西。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嘴上依然安慰道：“大人放心，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管。” 常轩眼中有一丝异色，“我淮南之地，大部分已沦陷敌手，望朝廷能替在下做主。” 言外之意，希望朝廷能为他赶跑齐军，收复所有失地。 独孤千刃和薛世行对视一眼，两人皆心中不屑，常轩还真是白日做梦。 独孤千刃淡淡道：“大人放心，陛下从不辜负忠臣，末将明天就会率兵南下。” 常轩眉头微皱，心中不爽，为什么要等到明天；骑兵一日百里，快的话今天就能追到柳知捷。 但他不敢得罪独孤千刃，只能把话憋在肚子里。 等常轩离开后，薛世行感慨道：“淮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多么好的地方，竟白白让给常轩这厮。” “徐州、汴州等地不在朝廷手里，南面还有齐国；即使占据此处，也很难守住。” “你真的要帮常轩收复淮南？”薛世行问道。 “你说呢？”独孤千刃笑道。 ................................................................................................................ 韩振叶抵达扬州城后，逼迫常少思往城头喊话，劝守军开城投降。 常少思无奈下，只能照做。 城内守军见状，又得知淮南军大败，顿时心灰意冷，很快举起降旗。 韩振叶未费一兵一卒，轻松拿下扬州城，之后派人去向柳知捷报捷。 报捷的士兵离开没多久，柳知捷却已进了扬州城。 韩振叶得知魏军来袭一事，又惊又怒。 “魏军强势，末将建议立刻向金陵求援。” 柳知捷摇了摇头，“为应对昭武军，朝中已没有多少兵马了；至于新招募的士卒，难以应对魏军铁骑。” “大将军的意思是，死守扬州城？” “此城坚固，先在此处和魏军周旋，然后寻机一战。” 柳知捷眼神锐利，心中战意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他打了半辈子仗，还从没怕过谁；魏军要战，那就战到底。 兵者诡道也，他自然不会傻傻的和魏军硬碰硬。 心里坚信，只要对峙下去，总能找到机会。 次日下午，魏军兵临扬州城。 数万骑兵，列队整齐，气势如虹，壮观而又威武。 即使尚未出击，军阵中已弥漫着惊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城头上，柳知捷面色冷峻。 韩振叶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他，对手很强，野战必败无疑！ 不少齐军将领，心生怯意，并向柳知捷提议放弃扬州城，退守瓜洲渡。那里河流众多，会对骑兵的行动造成一定的限制。 “敢言退兵者，杀无赦！”柳知捷冷冷道。 众人察觉柳知捷是认真的，不敢再劝。 让城头上众人意外的是，魏军并未攻城。 独孤千刃翻身下马，神色淡定，独自一人走到城下，距离刚好在齐军弓箭射程外。 “柳老将军，可否出城一叙？”独孤千刃大声道。 第190章 了结 “父亲，独孤千刃武艺高强，且对方骑兵瞬间即至，儿子愿代替你出城。”柳思行劝道。 “闭嘴！你当老子是吃素的。只是聊一聊，又有何所惧。”柳知捷不悦道。 “稳妥起见，还需再多带点人，以防情况有变。” 柳知捷更加不高兴了，“独孤千刃区区一人，我若带人，岂不是要被他耻笑。” 凭直觉，觉得对方不会使用阴招。 不顾众人劝阻，柳知捷下令打开城门，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两人见面后，独孤千刃抱拳道：“晚辈独孤千刃，见过老将军。” “你要见老夫，所为何事？”柳知捷淡淡道。 独孤千刃神色一正，直言道：“此战，到此为止吧！” “常轩此人不可信，老夫若退了，过不了多久，此人还会生事。” “包括瓜洲渡在内，扬州、海陵、松江三处，划归齐国。而常轩此次损失惨重，两年之内，难以恢复元气，齐军可安心和昭武军交战。何况，只要扬州在手，淮南军难以直接威胁金陵。” 柳知捷心中陷入沉思，独孤千刃说的没错，常轩虽然还活着，但淮南军已经被打残。被齐军俘虏的数万士卒，自然不可能再还给常轩。扬州繁华，人口众多，没了此城，常轩实力也会受到影响。 经此一战，齐国基本上解除了后顾之忧。 “两年以后，又该如何？”柳知捷问道。 “谁知道呢？”独孤千刃笑了笑，“或许到时候，还要再打一架。” “此言虽让老夫不高兴，但却是实话。” 独孤千刃暗道，看李昭这架势，不灭齐国誓不罢休；明年昭武军铁定会大举东进，齐国或许根本坚持不到两年。 “你的提议，老夫同意了。”柳知捷道。 魏军已主动让了一步，他也不再勉强。估计这样的结局，朝廷应该可以接受。 “常轩那边，晚辈自有办法将其说服；老将军保重，晚辈告辞！” 独孤千刃说完，未有耽搁，大手一挥。 数万铁骑，秩序井然，缓缓退去。 柳知捷心情复杂，魏国尚有不少良将，而齐国却恰恰相反。由于屡次被昭武军击败，沈天、夏百威、张延夏、何韬涵等将领，皆战死沙场。 这次淮南之战，除了韩振叶，基本没看到表现亮眼的将领。 而长子柳思行，用兵中规中矩，偶尔会使点阴谋诡计，只能说“还行吧”。 心中不禁思念次子柳思宏，也不知他在成都过得怎么样。 柳思宏是三个儿子中，最擅长用兵之人。如他在身边，必然能起到不小作用。 两日后，柳知捷率兵返回金陵。 齐帝姜岩早已知晓此战全部过程，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连陈晋、周召鹏等朝中重臣，也全部前往迎接。 金陵城外，人山人海，场面甚是热闹。 “老将军再立奇功，不愧是我大齐国之柱石。”姜岩赞道。 “老臣惭愧，此次出征，没能带回常轩的脑袋。” “无妨，再让这厮多活一段时间，以后有的是机会。” 姜岩毫不介意，反正淮南军确实受到重创，齐军的目标基本达成。 “此战终归是赢了，老将军还当开心些；若让某些人看到，或许又要乱讲了。”姜岩面带微笑道。 柳知捷顿时反应过来，齐军之前多次战败，内部已有人对国家未来持悲观看法，亟需这场大胜稳定人心。 “陛下说的是。” 柳知捷立刻变得精神焕发，在众人瞩目下，昂首阔步，进入金陵城。 ................................................................................................................ 成都，秦王府邸。 李昭躺在韩诗璃大腿上，一边被投喂蜜饯，一边翻看黑冰台送来的淮南战报，其装甚是悠闲。 原以为常轩这次死定了，没曾想魏军突然出现。 不仅柳知捷没料到，李昭事前也没想到；心中不由感慨，一山更比一山高，李昆的手段，一如既往的老辣，将平衡之道玩到了极致。 当前的局面，是交战三方都能够接受的。常轩即使心有不甘，也做不了什么；毕竟能保住性命，已是无比庆幸的事。 战报里有一处内容，引起李昭的注意。 柳思行万余齐军，面对魏军骑兵集体冲锋，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撑到，李昭对此略有些惊讶。 当初黄锦云进攻汉中，带的多是步卒，昭武军并未和魏军骑兵有过交手，对其实力缺乏了解。 此事给李昭带来一些紧迫感，昭武军也要尽快把骑兵搞起来。 褚子清办事效率很高，五千匹战马已运到蜀地，接下来还会继续购买。 让他恼火的是，这帮该死的高原人竟然坐地起价，每匹战马的价钱提高了两成。 要不是褚子清苦苦相劝，分析利弊，李昭早就出兵高原，狠狠教训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 第191章 黑冰台 李昭从襄阳回来后，除了留意淮南战事，倒也没多少大事。 秦国奉行的是典型的军政分离制度，寻常政务由紫薇阁负责。军事方面由李昭一手抓，比如将领的任免、犒赏等。 与魏、齐两国不同，直到现在为止，秦国仍未建立严格的官僚体制。 类似工部、兵部、大理寺之类的机构，在秦国并未出现。有人曾经提过，李昭的意思是，等打下金陵再说。 紫薇阁严格意义上来讲，更像是一个高级的办事机构。范硕、邓信、王子辰等人，常被人称为“阁臣”，里面的人并无上下级之分。 之所以会这样，一方面是因为李昭向来重武轻文。另一方面，他希望部下能继续保持上进心，少点内耗，多做实事。 试想下，一群人整天正事不干，一会弹劾这个，一会又弹劾那个，想想就烦。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想办法多搞些钱粮，用来充做军饷。 由于机构不全，成都的文官人数，远远少于金陵或长安。至于御史方面的工作，则暂时由黑冰台代替。 经常有黑冰台密探巡视地方，如发现当地官员贪赃枉法，立刻报给秦王府。然后李昭会派人，当众砍掉贪官脑袋，再由紫薇阁重新选派官员。 方法简单直接，且更加高效。 但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样的方法，紫薇阁里，已不止一次暗示过李昭：黑冰台权利过大，应该予以限制。 秦国上下，有不少人对黑冰台心存忌惮。 在黑虎岭时期，黑冰台人数只有寥寥数十人，主要职能是打探军情。 昭武军夺取汉中后，人数暴涨，增至数百人。即使黑冰台依旧保持神秘，仍然逐渐引起人们的注意。 外人只知道是一个名叫“杜安”的人，负责黑冰台主要工作。对于其内部人员构成，以及工作内容，几乎一无所知。 甚至沈宁、石艾等高级将领，对黑冰台也知之甚少。 而黑冰台也只对李昭一人负责，从不会私下里联系其他官员。 后来昭武军攻克成都，地盘逐渐扩大，黑冰台内部人员已达数千人。 直到这时，人们才意识到，黑冰台是何等性质的存在；这是一个庞大的特务机构，且只对秦王一人负责。 其内部人员遍布各处，无论是成都、金陵还是长安。 连秦王府里，也藏有数十名密探，利用丫鬟、仆人等各种身份作为掩护。 李若晗先前私藏前夫牌位，李炎暗恋南宫音等事，他们以为做的很隐蔽；殊不知在他们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 有了黑冰台，李昭足不出户，就能知道天下大事。哪怕养这么多人，耗费巨大，仍觉得是值得的。 然而，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有斗争。 由于紫薇阁频繁向李昭提议，要求限制黑冰台的权利。 终于，引起了黑冰台内部的强烈不满。 一日，韩林君向李昭提交一份详细报告。显示最近一年，地方上新派去的年轻官员，有四成以上和范硕关系匪浅。之所以会这样，因秦国科举都是由范硕主持。士子考中后，也常常称范硕为恩师。报告的结尾，认为范硕有结党营私之嫌，应给予严惩。 李昭看后，立刻修改科举相关制度，并对主持官员进行调整。 韩林君等人以为计划得逞，心中得意。 然而，此事引起了李昭反感。 他第一次察觉，黑冰台有些失控；况且，范硕有没有结党营私，以及如何处置，不该由黑冰台来下结论。 不久，李昭成立都察院，主掌对官员的监察、弹劾。 同时，对黑冰台权利做出适当限制，韩林君则被派往了万里之外的幽州。 ................................................................................................................ 还差十几天，即将迎来新年之际。秦王府里传来喜讯，朱莹有孕。 不久，李昭册立朱莹为秦王妃。 此举虽有些突然，却也在众人预料之内；成都城里谁不知道，青春又活泼的朱莹，向来甚得秦王宠爱。 而李昭这么做，一来是稳定人心，毕竟王妃位置一直空着，也不太好。二来，确实也只能选她了。 其他人要么被李昭杀光全家，要么曾经嫁过人，要么是敌国皇室女子；至于南宫音和刘莹莹，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样的大事，蜀地官吏、豪强等纷纷前往贺喜。有实力的，连忙献上重礼。 随着昭武军屡次大胜，他日灭亡齐国，统一南方，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 和秦王府维持良好关系，对各家来讲，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让李昭意外的是，竟然有金陵、余杭等地的豪强，也派人来送礼，且出手极为大方。 李昭暗道：难道他们已看出来，我有帝王之气？ 心中正高兴时，邓信泼了他一盆冷水。 邓信告诉李昭：“不管天下那方势力，家里有了喜事，他们都会去送礼，借此搭好关系；反正家里钱多，不在乎这些。” 李昭心中无语，原来是群投机客。 “有件事本王还是没想通，本王多次打压豪强，取其财富；而姜岩却从没这么做过。为何金陵等地的豪强，不向齐国朝廷献出钱粮，却主动送给本王这么多金银珠宝。” “原因倒也简单，他们不给，姜岩也拿他们没办法，而大王却...........。” 邓信没继续说下去，李昭已明白过来。 杀戮虽然残忍，但足以震慑人心！ 第192章 税部 虽然豪强向李昭主动示好，但该做的事，李昭还是要做的。 不久，李昭又成立一个新的部门：“税部”；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并任命刘雨泽为税部尚书，准其进入紫薇阁。 此人是长安人士，早前还是雍王府旧部。不过他多次表示效忠的是李昭，不是李齐。 刘雨泽知道这事后，心情极为复杂。 他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却已是一部尚书，按理讲是天大的好事。但税部和其它部不同，税部尚书显然是要得罪人的。 在秦国，无论是种地的农民、商贩还是豪强名门，皆要依法纳税。谁敢偷税漏税，必然会受到严惩，严重者直接满门抄斩。 如有人身体不适或身体残疾，因客观原因，没有及时纳税。按照当前的规定，允许其晚交或少交，但无论如何，还是要交的。 曾有不少人对此提出异议，觉得过于苛刻。 李昭毫无修改的打算，并告诉所有人：“税大如天,有税方能行国计;收宏似地,无收焉可利民生。” 前世明朝末期，崇祯穷的都要吃土了，想要多征点税，东林党那帮二货，却还在说这是与民争利。 国家危难，扬州盐商富可敌国，却一分钱盐税都不交，这是何等的自私自利。 甚至是如今世道，金陵的那些名门大族，对缴税一事，也向来不甚重视。 李昭设立税部，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要将“聚税为道,为民以德”这种思想，深深贯彻进每一个人的脑中。 他作为创业之主，对昭武军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可以无视各种反对的声音。 若是后继之君，可能会做出妥协。所以税部一事，只能李昭来做。 但让他失望的是，刘雨泽害怕了，主动提交辞呈。称自己能力不足，希望先去地方上当个太守。 李昭心中冷笑，如此缺乏魄力之人，竟还妄想继续当官。果断将其一撸到底，贬为平民，对外宣称此人永不录用。 刘雨泽肠子都悔青了，急忙求见李昭，却连秦王府大门都进不去。 李昭公开选拔税部尚书人选，允许自荐。他绝不相信，会有人对功名利禄不上心。 果然，一天内有多人求见李昭。最终，任命岳阳人氏萧晨松为税部尚书。 李昭打算将来在秦国所有城池，全部建立税部分支机构。并将一些当地退役老兵，编入税部。 萧晨松干劲十足，还向他提议，允许调查豪强在钱庄里的相关账目，以防出现漏税的情况。针对问题严重者，可以诛其三族。 见萧晨松头脑不错，而且是个狠人，李昭于是放下心来。 ........ 除了税部，为了增加财政收入，李昭还搞过“官营超市”。 可惜因缺乏经验，他也没特别下过功夫；效益不是很好，偶尔还会出现失窃的事情。 不过民间从不缺聪明人，很快出现各种类型的“超市”，其性质更类似于大型商铺；成都及周边地方，商业变得更加繁华。 ................................................................................................................ 十二月底，南郑那边传来消息，说李齐病了，希望见李昭一面。 李昭不愿背负不孝之名，正好最近有时间，于是前往南郑。 等到了后，没急着去见李齐，唤来给李齐看病的大夫。从他那里得知，李齐病情并不严重，主要是心病。 李昭进屋后，立刻换上一副关心的表情，“儿子因琐事缠身，故来迟了，父亲如今身体如何？” 李齐见到他后，一声长叹，“为父身体老迈，也不知还有多长时间；夜深人静时，常常会想念你们几个。” “父亲放心，过段时间，我一定带上李炎、李睿他们，一起来看望父亲。” “为父听说，你家侍妾为你诞下了一子；若能见见我那孙儿，该有多好？” 李昭点了点头，假装没听懂，“这次来的匆忙，下次一定把他带来，让父亲好好瞧瞧。” 李齐心中恼火，直接不装了，“为父想离开南郑，前去成都。” 李昭一副疑惑的样子，“此处府邸里美酒美食美女，父亲可尽情享用，为何要离开呢？” “昭儿，你尽管放心；父亲去了成都，什么都不做，每天只会陪陪孙儿。” 李昭心中冷笑，既然什么都不做，为何还要去成都呢？ “儿子一向相信父亲，但我依然觉得，父亲还是应当待在南郑。去了成都，也不一定是好事。” 李齐怒了，彻底撕破了脸，“你囚禁生父，不担心天下人议论你吗？” 这话好熟悉，好像之前听过，李昭淡淡道：“儿子当然不担心，天下人谁不知道，天成二十五年初，雍王李齐聚众谋反。” “当初谋划攻打东宫，为父记得很清楚，是你一直在旁怂恿。” “即使如此，那又怎样？雍王府是你说了算，你若不想反，谁能逼得了你。那些家兵，还有作乱的禁军，全都是听你的。” “我起兵造反，还不是为了你。” “不！父亲是为了自己，你想要坐上那把龙椅。” “为父虽然.........。” “够了！” 李昭有点不耐烦了，扯这些陈年旧账有何意义，冷冷道：“父亲还有其它事吗，若没有的话，儿子就要启程回成都了。” 李齐苦苦哀求，“昭儿，为父求求你了，放了我吧。” 李昭心里有些无语，明明是你心怀野望；露出这副表情，搞得我是坏人似得。况且，此处府邸里的环境、待遇，不管怎么看，都要比宗府强上百倍。 “好啊！” 李齐心中一喜。 李昭面无表情道：“父亲若想回长安，现在就送你回去。到了长安，你就恢复了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齐脸色阴沉，他若回到长安，李佑岂会放过他。 “父亲保重，儿子回成都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李昭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等下，我有一事问你。”李齐急声道。 “何事？” 李齐表情异样，紧紧盯着李昭，“为父始终想不明白，一个人的性格，怎会变化这么大，你真的是李昭吗？” 第193章 假的又怎样 李昭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父亲莫非得了失心疯，这等荒谬之言，竟也说得出口。” 李齐皱了皱眉头，眼中有一丝疑色，“我总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呢，烦请父亲告诉我。” “我说不出来。” 他作为李昭的父亲，从小看着李昭长大，自然非常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李昭是嫡长子，向来在府邸里最受重视。 在长安时，父子二人关系融洽，李齐将很多重要的事，都交给李昭来办。这也是为什么，他被宗府放出来后，一直以为李昭会允许他去成都。 然而，在南郑和李昭见了两次，总有种陌生的感觉。 李昭的眼睛里，明显透露着冷漠和疏离。 在处事上，现在的李昭与以往也不同，显得更为果断、干练。 针对李齐的疑问，李昭淡淡道：“人总归是会变的，我若再不变，估计早成了他人的刀下之鬼。” 也不管这个说法李齐是否接受，李昭说完自顾自离开了。 之后唤来府邸内守卫，命他继续加强对李齐的监控，彻底断绝其和外界所有联系。如发现有人向李齐传递消息，严惩不贷。 至于李齐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李昭对此并不怎么担心。 哪怕外面真的出现，关于自己身份的风言风语，又能怎样呢？难不成昭武军敢造反？ 昭武军是李昭穿越后创建的，里面的所有将领，只认如今的李昭。 沈宁、褚子清、石艾那帮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只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经此事，李昭想到了很多。 他不是曾经的“李昭”，李齐能看出不同之处，那王子辰、南宫音、刘莹莹、李云欣这些人呢。 他们都在成都，与李昭接触的机会更多。 王子辰刚到黑虎岭时，为了昭武军的强大，日夜操劳。但后来明知道李昭想要夺取汉中，仍不支持和魏军开战，如此反常，是否知道了什么？ 南宫音来成都后，见到李昭两次后，态度消极了许多；每天只在屋里弹琴、看书，甚少出屋，可能也发现了什么。 切！管他呢！ 李昭依旧淡定，该怎样还怎样。 这些人分量不足，所思所想并不重要，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真正能引起他重视的，只有魏帝李昆。 魏军不再出兵汉中，也没有干涉襄阳战事，和原身的皇族身份有很大关系。 如果被李昆知道原身已经死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李昭难以预测。 好在两人也没机会见面，估计李昆到死也不会察觉。 ................................................................................................................ 解决掉李齐一事，李昭没有急着回去。 他已有大半年没来南郑了，一时兴起，在城里随意看看。 目前的南郑太守叫冯宁，原先是昭武军的一员；天泽山大战时，身负重伤，且右臂被砍断，被迫弃武从文。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街头巷尾，人群熙攘，车马如流，店铺林立，好一派繁华景象。 李昭心中欣慰，冯宁没有让他失望。过个几年，或许可以调入紫薇阁。 他刚穿越时，由于生存压力巨大，每天只想着搞钱搞粮，招兵买马，扩张地盘。 再造盛世、重整山河之类的事，压根没想过。 如今基业小成，越来越觉得，有的事，还是要去做的。 人生在世，总要背负点什么。 李昭边走边逛，从路边买了个糕点，想不到还蛮好吃的。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城墙上。 偏将史牧略有些诧异，连忙过来行礼。 “史将军待在南郑多少年了？”李昭问道。 “启禀大王，末将是南昌人氏，在七年前调到了南郑。”史牧抱拳道。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站在墙头，眺望远方。 史牧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史将军有何事要对本王讲，但说无妨。”李昭好奇道。 “末将敢问大王，明年是否要举兵攻齐。” “确有此事。” 大量粮草、兵马，频繁调往东面，昭武军想干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史牧神色严肃，单膝下跪，“末将希望参与攻齐之战，愿为大王冲锋陷阵。” 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不想一辈子待在南郑。 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是大多数将领的平生所愿，史牧自然也不能脱俗。 李昭笑了笑，“本王准了，过完年，你去武陵吧。” 史牧大喜，“多谢大王。” 汉中最近一年多没有战事，齐景云、王炎凯也都在汉中，少个史牧影响不大。 况且史牧也非庸才，当初杨辛率万山军进攻南郑；史牧作为守城主将，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依然坚守了三十多天。 沈天、张延夏来袭时，他积极协助王炎凯守城，已经取得了李昭的信任。 不一会，王炎凯也来到了城墙上，得知史牧明年会调走，心中不禁感到羡慕。他其实也想离开汉中，参与东征之战。 “本王问你，若十万敌军围城，你能守多久？” 王炎凯神色一正，“南郑城墙正在进行加固，如城内粮草充裕，末将至少可以坚守三个月。” “那就好。”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李昭去调兵遣将。 “齐军已不可能进入汉中，难道是北面的魏军要杀来。”王炎凯疑惑道。 “只是以防万一。”李昭淡淡道。 “大王放心，末将就是死，也不会让魏军进入南郑。” “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大丈夫尚未功成名就，岂能早早丢了性命。” “末将遵命！” 广雁、昌县等处人口，之前被李昭大量迁入了南郑。 如今南郑及周围人口，已占到了汉中的一半。只要南郑在手，汉中局势不管多么恶劣，李昭都可以接受。 城内豪强、官员打算设宴款待李昭，被他婉拒。 该看的都看了，李昭对南郑的情况很满意。没有在城内过夜，当天即启程返回成都。 第194章 新的一年 李昭返回成都当天，正好是十二月三十，即天成二十八年的最后一天。 按照前世的习惯，李昭叫上了王妃朱莹，另外派人去唤几个兄弟姐妹，打算一起吃顿饭。 他作为长兄，李齐不在，这事也只能他来主持。 二妹李雨青、三弟李睿、四弟李策等人来到成都后，也就逢年过节时，能和李昭见上面，平时很少聚在一起。 李昭每人送了一处府邸，府里有数名仆人，生活方面从未苛待过他们。 众人收到消息后，没有耽搁，带上礼物，很快来到了秦王府。 当然，李炎并未出现；李云欣表示身体不适，也没有来。 李昭原以为会有人询问，他事先已编好了理由。诡异的是，没人觉得奇怪，仿佛这一切很正常。 酒宴上，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看上去兄弟情深。 然而，李昭隐隐感觉到一丝疏离感。众人热情似火的面庞下，藏着别样心思。 这种心思，并不是恶意，而是更为复杂，甚至含有一丝畏惧。 李昭郁闷的是，李雨青一直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他。 每当看向她时，李雨青神色慌张，连忙假装吃东西，避开李昭的目光。 李昭很快反应过来，因为李云欣一事，引起她的误会。心中无语，李云欣和我名为姐弟，实则是异父异母，没半点血缘关系；你和我却是亲兄妹，我还不至于禽兽到这种地步。 “若我记得没错，明年二妹二十了吧。”李昭问道。 这个年纪在当今世道，早已到了成亲的年龄。 众人怔了怔，李策道：“二姐之前和独孤家定下婚约，后因家中蒙难，此事也就取消了。” 李昭心中一动，他继承了原身所有的记忆，自然是知道李雨青一事；但李策却专门讲了一遍，唯恐李昭不知道。 或许，他们也觉得，如今的李昭不是曾经的“李昭”。 毕竟，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言谈举止等方面，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李昭佯装没听出来，微笑道：“无论是军中，或者成都城里的青年俊杰；你若有看上的，可尽管和我说。” “谢兄长。”李雨青淡淡道，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李昭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这场酒宴，也在平淡中收场。 众人离开后，朱莹边吃着东西，边问道：“大王莫非心情不好。” “为何这么说？”李昭道。 “妾身在大王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在妾身看来，大王没必要因某些琐事烦心。若有人不知趣，那就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继续说。”李昭来了兴趣。 “你是秦国的王，何必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谁敢废话？” “哈哈.........。”李昭心情大悦，笑道：“说的好。” 朱莹眨了眨明亮亮的大眼睛，坐到李昭面前，“要不要妾身给你唱个小曲。” “这个.........，还是算了吧。”李昭面露苦色。 朱莹唱歌，难听无比，偏偏她自己还不自觉。 ................................................................................................................ 正月初一，成都下起了大雪。 成都官员、将领、豪强等，冒着鹅毛大雪，一大早就来给李昭拜年。 当然，没有人是空手来的。 从早上到傍晚，李昭就没休息过，不停接待来宾，且说着高度重复的话。 南中的高家，家主高轩亲自赶到成都，为了见李昭一面，送来了二十箱金银珠宝。 李昭很高兴，公开表扬高家，称其为国解忧，乃大秦忠贞之士。 像字画、瓷器、奇珍异宝之类的，李昭并不是很感兴趣，又不能充作军饷。黄金白银，才是他的最爱。 此事一经传出，一众豪强大户，以及家里有矿的官员，连忙又送来大批金银。 仅一天时间，李昭筹集到的军饷，起码够五万大军消耗一、两个月。 到了晚上，秦王府里再次举办一场酒宴。 与昨天不同，这次只有李昭和后院的妻妾。 屋外还在下着大雪，寒冷刺骨，屋内却温暖如春。 李昭欣慰的是，众人表现的很自然。并未像李睿、李策那样，在李昭面前刻意的伪装。 实际上，由于李若晗、邓永清、姜雪颖、南宫音等人向来佛系，整天闭门不出；迄今为止，李昭和后院众女，从未聚在一起吃过饭。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一年一次，实属难得。 李若晗曾经是一寨之主，酒量丝毫不在李昭之下。 李昭见她心情不错，和她连碰数杯，实在拼不过她，假装吃菜，这才没有倒下。 邓永清、朱莹有孕在身，没有饮酒。 韩诗璃与往常不同，极为安静。 让李昭深感意外的是，姜雪颖竟然会饮酒。 此女坐下后，也不和其他人交流；自顾自连饮数杯，始终面不改色。 说来也奇葩，明明是自己的女人，他算上今天，一共才见姜雪颖三次面。 没办法，虽此女有沉鱼落雁之美；但性格过于平淡，很难引起李昭兴趣。 不过李昭后来也想了想，姜雪颖大概率是不喜欢他的。 这也正常，毕竟是政治联姻，两人本就没有丝毫感情基础。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入了秦王府，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李昭还没大度到，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 南宫音和刘莹莹也来了，南宫音往李昭这边看了几眼，神色复杂。 李昭察觉到了，假装没注意。 昨天朱莹说的没错，他是秦国的王，有的事情，本就无需在意。 第195章 北方草原 天成二十九年正月，对于北方来讲，这个冬天尤其的寒冷刺骨。 雪花如羽毛般，轻柔地落在东胡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的绿地、灌木丛、河流都被厚厚的雪毯覆盖，只能从微微露出的地方辨认出它们的存在。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宛如一个白色的世界。 然而，对东胡的牧民来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牧民们需要足够的物资，来抵御严寒的天气和冰雪的袭击，例如：燃料、饲料和毛皮等。由于大雪封路，这些物资往往难以获取。 最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大片牲畜被冻死或饿死。 一般这个时候，牧民们绝不会擅自离开驻地。 但今年情况不同，即使如此艰难，牧民达里图仍跟着部落里的人；冒着大雪，前往两百里以外的辽东营州。打算为那些幽州军，送去一批牛羊、皮草等。 路上崎岖难走，部分道路不通；每走一、两里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会。 达里图本不想去，这么冷的天，他还是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们的部落在去年初，被幽州军打败，被迫向其屈服。 ......... 东胡在一百六十年前，曾经有过短暂的统一，拥有骑兵不下四十多万。 仗着强大的实力，东胡屡屡南侵魏国。 魏国当时尚不存在藩镇割据的情况，国力同样不弱。魏帝多次发兵北伐，对东胡予以重创。 东胡在魏军打击下，元气大伤，内部逐渐分裂，再也无法威胁到大魏。 直到五十年前，魏国发生动乱，国内藩镇崛起。 魏军势弱，难以压制草原势力。 靠近河北的塔里部逐渐强大，部落里青壮多达十万，人人皆兵，于是开始发兵南侵。 河北诸藩镇只顾据城死守，完全不顾百姓死活。塔里部掠得钱粮、人口无数，所获甚丰。 部落老首领去世后，新首领野心膨胀，妄想占据整个河北。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河北各势力。 河北常年混战，能活下来的都是狠角色。甭管是谁，若敢侵犯他们利益，分分钟暴走。 天成十七年，塔里部再次大举南侵。 魏军还没来得及出手，河北藩镇已主动联合起来。 真定（石家庄）节度使崔知航出兵三万，幽州节度使刘泰出兵七万，邺城节度使孟凯出兵四万，与塔里部展开大战。 刘泰之子刘文俊当时只有十三岁，也随父亲出战。 双方数次血战，尤其是幽州军表现出色，塔里部渐渐不支。 情况危急时，部落首领向其他东胡部落求援，但无人理睬。最终，塔里部狼狈的退出了河北。 事情并没有结束，刘文俊见塔里部死伤惨重，向父亲提议立刻出兵草原， 一来可以将塔里部斩尽杀绝，永除后患；二来可以掠夺对方战马，壮大自身实力。 刘泰深以为然，派麾下陈闻欣为主将，刘文俊为副将，向塔里部杀去。 塔里部几乎被幽州军杀光，连妇孺都没有放过。部落牛羊、战马全部落到了幽州军之手。 刘泰尝到了甜头，又多次派兵杀入草原。 这期间，刘文俊逐渐成长起来。曾以一万铁骑，踏破数个东胡部落，斩杀五万余人，威震草原。 见藩镇强大，东胡人再也不敢南下河北。 天成十九年，东胡图合部渡过黄河，攻打榆林。 魏将独孤凌，亲率禁军五万迎战。 仅一战，彻底打残了图合部。 由于连番惨败，东胡各部落势力大减。 万里草原，逐渐分裂成了一百多个大小部落。 各部落间常常为争夺草场、水源，乱战一团。 天成二十八年，正当昭武军和齐军在夷陵对峙时，幽州刘文俊突然再次进攻草原。 实际上，他此战主要目的，是为了扫清路上障碍；然后绕道草原，进攻辽东的慕容烈。 达里图所在的硕特部，青壮不到一千人，难以抵挡幽州军。 被迫向刘文俊投降，并答应献出大量牛羊、皮草。 不久，幽州军北上，进攻辽东。 慕容烈只注意防备南面的幽州军，完全没想到刘文俊突然从北面杀来。 猝不及防下，辽东军大败，死伤近五万余人，被迫向北撤退。 刘文俊率兵长驱直入，连下数城。 七月底，幽州军推进到营州（辽宁朝阳）。 日夜围攻，终于赶在入冬前攻克了营州，慕容烈率残兵逃往北面的沈州。 刘文俊虽然打赢了，幽州军同样损失不小；且天气渐冷，将士们受不了辽东的苦寒，只能暂时罢兵。 ............................................................................................................. 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在一月底，达里图等人抵达了营州城外。 硕特部首领巴里，向城门处士兵讲述来意。 士兵不爽的看了他一眼，让巴里原地等着。 等了半个时辰，迟迟没有人来。 达里图二弟合木池，不悦道：“我等带着十几车东西，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了营州，竟然连口水都不给。” 达里图瞥了他一眼，“首领都没有说什么，你哪来这么多怨言。” 又等了许久，依然没人来接待他们；硕特部一众人，只能在雪地里支起火堆，继续苦苦等待。 “到底要等多久，我脚都冻麻了。”合木池神色不耐烦，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先进城吃点东西。” “闭嘴！”达里图表情严肃，“你当这是哪里？这里是营州，不是草原。你若惹事，没人能救得了你。” 到了傍晚，城内终于来了人，看起身上的着装，应该是幽州军一名校尉。 巴里长舒了一口气，刚要过去说话。 校尉一鞭子狠狠打在巴里身上，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为何现在才到，晚了这么多天。” 巴里忍着剧痛，只能道：“路途遥远，且大雪封路，绝非在下有意晚到。” “哼！区区蛮夷，竟还敢狡辩。”校尉表情不屑。 合木池眼冒怒火，忍不住道：“我等距营州两百多里，这样糟糕天气；即使日夜赶路，也不可能在十天内赶到营州。” 校尉脸色一变，眼中带有浓浓的杀意。 达里图察觉情况不妙，在校尉拔刀前，突然暴起，将合木池踢翻在地，又使劲踹了几脚，边打边骂。 合木池不敢还手，在地上蜷缩一团。 “家弟年幼无知，望大人见谅，我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达里图弯着腰，一脸的歉意。 校尉神色缓和，这才放过了合木池。 “你们可以回去了。” 巴里无奈道：“在下部落穷苦，大部分车子都在这里。东西卸下来后，还需将车子带回去。” “真麻烦，跟我过来。” 达里图等人推着车子，跟在校尉后面，来到了一处军营，然后开始卸东西。 校尉受不了外面的寒冷，没有留下来监视他们，跑到附近的帐篷里取暖。 “大哥，刚才是我的错。”合木池愧疚道。 “下次小心点。”达里图并未生气，“我家里有些草药，等回去后，抹在刚才受伤的地方。” “多谢大哥，倒也没受什么伤。” “还是要注意下。”达里图关心道。 合木池一边搬着东西，一边四处张望。 “大哥，你看这些幽州军。他们身上的盔甲，比我们之前穿的皮甲，要精良的多。还有他们的长刀，也更加锋利，怪不得他们打仗这么厉害。” 达里图淡淡看了眼远处的士兵，没有说话。 首领巴里走了过来，目光深邃，“幽州军能打赢，并非只是这些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合木池不解道。 巴里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看向达里图，“听说你认识魏人的文字，平时爱看魏人写的书。” “只是略懂一些，打发时间罢了。”达里图恭敬道。 “可惜，我们胡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不知这些魏人的书籍里，可曾记载过我们草原的事。” “有的，首领若感兴趣，等回去后，我仔细讲给你听。” “好。”巴里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带有一丝欣赏。 东西都卸下了，众人推着车子，准备离开。 刚出营地，见远处出现百余骑兵。 众人连忙躲闪，让出道路。 领头之人，看上去二十来岁，骑着一匹雄壮的战马，身披白色战袍，腰佩宝剑，目光坚毅，英姿飒爽。 “你可知道，刚才过去的白袍将军，是何人？”巴里道。 达里图思考片刻，道：“莫非是幽州的刘文俊。” “没错。”巴里目光沉重，轻叹道：“魏人常说的‘勇冠三军’，估计指的就是他这类人；放眼草原，恐怕无人能及。” 合木池不满道：“草原这么大，最西边和最北边，有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首领怎知没人能胜过这刘文俊？” “据我所知，确实没有。” 合木池刚要反驳，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我知道有一人，一定能打败刘文俊。” “是谁？”巴里好奇道。 “当然是我大哥，他勇武睿智，哪点比不上这刘文俊。”合木池指着达里图道。 “不要乱讲，我可没那本事。”达里图谦虚道。 巴里怔了怔，若有所思。 第196章 初战 花了半个月时间，众人终于回到了硕特部。 巴里之子那日松看到众人后，神色慌张，“父亲，昨天北面迁过来一个部落；突然袭击了我们一处牧场，抢走了很多牛羊。” 众人心中一沉，本来之前已经冻死了很多牲畜，又被迫送给幽州军一批牛羊。 如今牧场遇袭，更是雪上加霜。 没有吃的，部落里众人如何过冬。 “对方有多少人？”达里图问道。 “估计至少一、两千人。”那日松道。 众人更加紧张，之前幽州军来袭，部落里损失上百名青壮。如今还能打仗的，只有三百余人。 “父亲，对方可能还会杀来，还是赶紧通知族人转移吧。” 草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旦察觉硕特部实力不强，出兵是必然的。 达里图提出异议，“如今到处是冰天雪地，我们还能迁往哪里？” “万一对方杀来怎么办？”那日松急的满头大汗。 “唯有舍命一搏。”达里图果断道。 巴里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指着达里图，“我把部落里战士，全部都交给你，放手去干吧。” “部落里还有两百个奴隶，希望也能交给我。” 奴隶是草原上最低贱的存在，奴隶生的孩子还是奴隶。有时也会把俘虏贬为奴隶。草原人向来瞧不起奴隶，更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但草原人口稀少，每一个战士都不会随意放弃。 在部落生死存亡之际，巴里没有片刻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 奴隶们的居住环境，肯定是部落里最糟糕的，很多人甚至不允许住进帐篷；在冬天，奴隶被冻死是常有的事。 看着一个个双眼无神，蓬头垢面、衣裳不整的奴隶。达里图站在高处，大声道：“你们全都抬起头，当着长生天，认真问答我一个问题，你们真的愿意一辈子就当奴隶吗？真的甘心，你们的孩子以后和你们一样的命运吗。” 听到达里图的话，很多奴隶茫然的抬了抬头，又很快低了下去。只有少数人定定的看着达里图，眼神复杂，但没人回话。 达里图再次大声道：“都是草原男儿，真的甘心一辈子这么痛苦的活着，被别人辱骂吗？真的甘心连马奶酒都喝不到吗？你们是聋子吗，回答我！” 达里图声音里，隐隐含有一丝愤怒。 这时，奴隶们再也无法低下头，不少人甚至站了起来。 达里图笑了，他知道，很多奴隶心中已经有了期盼。 “我会发给你们武器，让你们和我一起战斗。杀死最多敌人的一百个奴隶，我将免去他奴隶的身份，甚至还能获得赏赐。愿意和我去战斗的人，现在站起来。” 奴隶全部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人问道：“你真的会信守诺言吗？” 达里图抬头看了问话的人，身材魁梧，眼神中有一丝杀气，达里图轻易判断出，这是一个久经沙场之人，应该是之前战败被俘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巴雅尔。”对方回道。 “巴雅尔，我向长生天起誓，绝不违背自己的诺言。”达里图道。 又有一个年轻奴隶问道:“相比弯刀，我更喜欢用弓箭，能不能给我换副弓箭。” “你叫什么名字？” “阿奴汗。”年轻奴隶道。 达里图递给阿奴汗一副弓箭，“这是我用的弓箭，希望你用它射杀更多的敌人。” 阿奴汗接过长弓，从箭筒中拿出一支羽箭，引箭上弦，拉满，对着达里图。 周围人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箭已射出，所有人以为悲剧要发生的时候，箭支从达里图脖子掠过，准确射中两百步外一棵细小的枯树。 众人微微一愣，旋即一片欢呼。 第197章 雪夜杀戮 如此出色的箭术，达里图对此甚感惊讶。 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阿奴汗身为奴隶，平时不仅摸不到弓箭，连饭都吃不饱，怎会拥有这么好的射技。 仿佛知道达里图在想什么，阿奴汗淡淡道：“在下之前是赫木部的战士。” 达里图恍悟，硕特部前年与赫木部有过交战，硕特部实力稍强些，取得了胜利。阿奴汗应该是在那次战斗中，兵败被俘。 次日傍晚，合木池打探完情况回来后，仔细向达里图描述了对方的方位，和帐篷的大致布局。 “他们有多少人？”达里图问道。 “估计不到两千人。” 达里图心中一沉，兵力竟然是己方的三倍。 合木池神色紧张，咽了咽口水，“大哥，还打不打？” 达里图目光坚毅，“若不消灭恶狼，必然会被恶狼所吞噬。” 合木池见达里图决心已定，也不再劝。 “还有打探到其它的吗？” “白天有人在周围巡视，晚上会松懈一些。到深夜后，巡视的人有时会靠着车轮睡觉。” 达里图稍作思索，沉声道：“通知下去，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发。” 合木池问道：“是先让奴隶们进攻，然后我们再出击是吗。” “不！此战不能拖延，所有人同时出击，速战速决。”达里图果断道。 .............. 天色渐暗，达里图率领众人开始出发。 今晚明月当空，银色的光芒映射在雪地上，照亮了众人前进的路。 为了行动的隐秘性，达里图强调未下令攻击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违者杀无赦，连马嘴都套上了袋子。 合木池不知道达里图给奴隶承诺一事，见奴隶们一个个表情无比兴奋，心中不禁疑惑。 到了敌人部落附近后，所有人都盖上事先准备好的白色毛毯，原地隐蔽。 到了深夜丑时，和合木池之前说的一样，防备并不严；只有寥寥两、三个人，在外围巡视。 达里图心中一喜，指着远处一个较大的帐篷，下令道：“巴雅尔，你带上五十个奴隶，悄悄摸过去。直接杀往对方首领大帐，砍掉他们首领的脑袋。” “是。”巴雅尔将右拳放在胸前，神色坚定。 草原部落的营地，和中原的军营明显不同；周围没有壕沟、栅栏、了望台之类的，这意味着外人很容易冲进去。 达里图又看向阿奴汗，“将外面几人全部射杀，不能让他们在临死前发出声音，你能做到吗？” “可以。” 一旁的合木池眉头微皱，这么重要的一仗，达里图竟放心使用这些奴隶，他总觉得有些不妥。本着对达里图的信任，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阿奴汗趁着巡视的几人分开后；找准时机，连射数箭，轻松射穿对方脖子。 巴雅尔没有耽搁，迅速带人杀向敌方首领大帐。 踩在松软的雪地上，虽然略有些辛苦，但很好的掩盖了众人的脚步声。 以防万一，每个奴隶的嘴里皆含着一根树枝。 即使他已经很小心了，快接近大帐时，仍然被对方发现。 巴雅尔目露凶光，高举弯刀杀了过去。 他心里很清楚，必须趁着更多敌人没有冲出来，抢先攻进首领的大帐。否则一旦拖延，此战必败无疑。 巴雅尔一边用力挥刀，一边不顾性命，率一众奴隶快速向前推进。 此战于所有奴隶而言，要么打赢，要么兵败身死。 打斗声惊醒了敌人首领，顾不上穿衣，急忙拿起弯刀。 刚要冲出帐篷，巴雅尔浑身是血，脸色狰狞，凶神恶煞般杀了进来。 首领被激怒，挥刀朝巴雅尔砍去。 两人武艺相当，但巴雅尔更为勇敢，一味的近身肉搏；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让对方感到恐惧。 有其他奴隶也冲进了帐篷，配合巴雅尔攻击敌方首领。 首领慌乱下，不慎中刀，被巴雅尔连砍数刀而死。 在巴雅尔进攻的同时，达里图下令全体出击。 两百名奴隶和三百名战士，分两路攻击敌方部落。 现在是深夜，很多人早已进入梦乡；并在梦中失去了性命，再也没有醒来。 随着打斗的声音不断传来，敌方有经验的战士被吵醒后，立刻拿起弯刀冲了出去，和硕特部的人厮杀在一起。 合木池惊讶的发现，奴隶们比部落里的战士还要勇敢，一招一式，简直是以命相搏。 一个奴隶身中两刀后，仍拼命将弯刀插进敌人的心脏；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是亢奋。 只要还没倒下，杀死一个敌人后，又疾速冲向另一个敌人。 合木池还看见，一个奴隶手里的弯刀不慎被折断，旋即跳到敌人身上，拼命咬着敌人的脖子；即使弯刀不停插进他的身体，仍死咬着不放。 奴隶们仿佛被压抑了很久，在这个时候，可以畅快释放自己的欲望；砍掉敌人的脑袋，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快乐。 奴隶们的勇敢，也刺激了硕特部的战士，没人会承认自己不如奴隶。 合木池抖擞精神，带领部落的战士奋力冲杀。 大片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雪地上，在洁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硕特部即使人少，但人人死战不退，攻势猛烈。 而对方却是仓促应战，不免有些慌乱，双方一时杀得难分难解。 不久，巴雅尔高举着敌方首领的脑袋，在营地里四处展示。 见己方首领已死，敌方士气大减。 在硕特部的持续攻击下，敌军渐渐不支。 随着对方逃跑人数的增多，这场战斗的结果已没了悬念。 合木池想要带兵追杀，被达里图阻止；硕特部人少，能获胜已经很幸运，无法再抽调士兵去追击敌人。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白色草原上，战斗已完全结束。 敌人的部落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血迹和尸体。 硕特部首领巴里得知取胜后，兴冲冲赶到了这边。 见敌人部落里大部分财物，达里图没有擅自去拿，这让巴里对他更为信任。 “这片草地，还有这里几百个牧民，以后都属于你；你是我最信任的勇士，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达里图立刻单膝行礼，感激道：“请首领放心，达里图永远是您最忠实的战士。” 巴里带走了硕特部战士，还有缴获的大部分牛羊、财物等，把所有奴隶都留给了达里图。 达里图兑现承诺，将幸存的奴隶恢复了自由身。 他欣赏巴雅尔和阿奴汗二人的勇武和冷静，将他们留在了自己身边。 合木池极其兴奋，“真是太好了，我们以后有自己的草场了。” 达里图也挺高兴，叫来巴雅尔、阿奴汗。 众人围坐一团，架起火堆；一边烤着羊肉，一边喝着马奶酒。 大胜后，众人精神焕发，心情无比畅快。 “大哥，下次给幽州军送物资，我能不能不去了，实在不想受那窝囊气。”合木池啃着羊腿，突然说道。 达里图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道：“我等势弱，暂时不能得罪幽州军，还是要去的。” “只是败了一仗，每隔半年就要给他们送去这么多牛羊，凭什么？”合木池不悦道。 “败者臣服于胜者，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达里图面无表情道。 合木池不再吱声，只是不停的猛灌马奶酒。 周围气氛，变得略有些沉闷。 阿奴汗道：“我以前听族里老人讲过，他们早年追随塔里部，曾经攻占了魏人几十座城池。” 合木池眼睛一亮，旋即不解道：“那为什么后来又败了？” 阿奴汗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合木池又看向达里图，他很想知道原因。 达里图慢条斯理吃着羊肉，缓缓道：“魏人国土广袤，向来不缺英雄豪杰；而在魏国的南面，还有一个齐国，听说也有很多厉害的人。” 巴雅尔眼睛一亮，“有多厉害？” 达里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合木池道：“过几天，你带些人去北面。如发现遭受雪灾的牧民，把他们都带过来。” “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干嘛还要管他们？”合木池不解道。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 “是！” 第198章 心有不甘的杨智 成都，秦王府。 “启禀大帅，目前御马司已有战马七千五百一十二匹，在蜀地建有三个马场，兽医五十二人；马匹训练、喂养等事，也已有专人负责。”龚逸汇报道。 李昭点了点头，对龚逸的工作很满意。 他曾经向李昭提议过，放弃进攻齐国，先取魏都长安。 李昭虽没采纳，但觉得此人是个有本事的，让他暂时负责御马司，想不到干的还蛮不错。 “刘轩在御马司，可有尽心做事？”李昭问道。 龚逸道：“此人做事极为用心，未有丝毫懈怠。” 李昭微微眯着眼，笑道：“你与他相处久了，莫非是故意为他说话。” 龚逸眉头微皱，表情严肃，“在下不敢有半句虚言。” 李昭定定的看着他，确定他没有说谎。结合黑冰台的消息，看来刘轩是可以放心用了。 他已经得到消息，柳知捷年初的时候就到了长沙。 如果加上武昌和南昌等地的齐军，柳知捷起码可以动用二十万兵力。 整个齐国，稍微有点本事的将领，皆已经调到了柳知捷麾下。 虽从未主动挑衅过昭武军，但不得不防。 齐帝姜岩曾经在朝堂上公开说过：“若昭武军兵临金陵，朕将是大齐千古罪人；他日到了九泉之下，焉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为阻止昭武军东进，姜岩简直拼了；多次离开金陵，亲自前往余杭、姑苏、吴兴等地筹集钱粮。 他毕竟是齐国皇帝，当地豪强大户不愿得罪他，多少会给些面子。 见齐国动静这么大，李昭自然不能闲着。 荆襄一带的昭武军，约有十七万人，兵力略少于齐军，不过差距也不大。 考虑到柳知捷的赫赫威名，下个月，李昭还会把沈宁派过去。 一旦打起来，这将是一场，参战总兵力多达四十万人的超级大战。 整个秦国上下，皆对此无比重视。 不久，李昭下令，刘轩率四千骑兵前往武陵，听候石艾调遣。 韦睿最近表现不错，石艾尤其欣赏此人。等战马再多一些，李昭会让他也带一批骑兵。 ................................................... 一日，李昭和往常一样，在兵器司随意闲逛。 赵青急匆匆跑过来，对他说杨智病了。 李昭自从进入成都后，解除了江涵的兵权，一直都是由杨智担任成都守将。 “怎么突然病了？” 杨智虽年龄有点大，身体素来硬朗，砍起人来干脆利索。 “在下也不知道，其家人只说他病了，卧床不起。”赵青道。 李昭嘴角微翘，貌似猜到了什么；然后坐上马车，前往杨智府邸。 嫡长子杨叶秋得到消息后，连忙出府邸迎接。 “带本王去看看你父亲。”李昭淡淡道。 “大王这边请。”杨叶秋神色紧张，在前面引路。 见到李昭后，杨智略有些惊讶，连忙下床行礼。 “你可是病人，要好好休息，还是回床上躺着吧。”李昭眼神玩味。 杨智表情尴尬，“只是昨晚酒喝多了，没想到犬子无知，竟然擅自打扰大王，在下一定会将其严惩。” “深夜借酒消愁，莫非是对本王有什么不满？” 杨智心中一沉，“末将万万不敢！” 李昭懒得和他扯下去，直奔主题，“本王很忙，你若有什么话要讲，就快点说。” 杨智面色纠结，跪在地上，哭诉道：“大王，末将待在成都已经快两年了，也该动一动了。” “罢了！下个月，你去江陵吧。” 李昭在蜀地的统治已非常稳固，不觉得成都会发生战事。杨智毕竟追随他多年，决定给他个面子。 杨智眼冒精光，没有起身，“末将想带兵三万，替大王夺取岭南！” 第199章 人老心不老 杨智这老家伙，最近两年来不声不响；如今一有机会，就要搞票大的。 李昭略有些诧异，旋即陷入沉思。 岭南肯定是要打的，但一定要现在出兵吗？ 若进攻岭南，又是否会提前点燃秦、齐大战？ 实际上，李昭对岭南这地方，一直不是很看重。 岭南所处位置偏远，更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 最近一年，为了对付昭武军，齐国有多次从当地抽调兵力。 目前偌大的岭南，齐军仅剩下三、四万人；且还要镇压当地的蛮夷，难以对荆襄之地的昭武军造成威胁。 如今杨智要攻打岭南，还想带走三万兵力，这让李昭觉得不值得。 对昭武军来讲，长沙、武昌等地，才是接下来进攻的重点。 “给本王一个理由。”李昭淡淡道。 三万人可不是小数字，如果杨智无法说服他，李昭是不会同意出兵。 杨智神色一正，抱拳道：“末将是想借道岭南，直插齐国腹地南昌。” 李昭噗嗤一笑，“你当本王蠢吗，从武陵到韶关，超过一千二百里；而从韶关到南昌，又有一千多里。这一路上，不仅要翻越大山，穿过茂林，还要面对齐军的阻拦。更何况，三万人远离后方，粮草又该如何解决？” 杨智玩的有点大，他竟然想迂回两千多里，绕到齐军后方。 话说，自从石艾走小路绕过了剑门关，进入蜀地后；很多昭武军将领，动不动就喜欢绕到敌军后方。 当初沈宁率军在夷陵和齐军对峙时，韩志远曾向他提议，绕道松滋，夹击夷陵；沈宁没有采纳，最后也打赢了。 同理，只要能击败柳知捷，拿下岭南是早晚的事，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虽然李昭态度冷淡，杨智并未放弃，“齐军为和我军对峙，国内很多地方兵力被抽调一空。末将此次出兵，也会有意避开齐军重点防守的城池。” 这话有点道理，但仍未能说服李昭。 “三万昭武军出现了齐军后方，柳知捷绝不会选择无视。如末将能多次击败齐军，柳知捷只能调集兵力围堵末将，此举必然会影响其在前线的兵力布置。上次齐军攻打淮南，之所以未能彻底消灭常轩。不仅是因为魏军的干涉，和齐国兵力不足也有关系。” 李昭听明白了，杨智的意思是，他作为一根搅屎棍，扰乱齐军后方，干扰柳知捷作战。 此话说的简单，真正操作起来可没这么容易。 一招不慎，兵败身死。 李昭表情变幻，心中天人交战，迟迟下不了决心。 杨智发了狠，“末将听说，目前还关押着不少齐国和襄阳的降兵。末将此次只带五千昭武军，剩下的两万多兵马，则来自降兵和南中的蛮兵。” “这么多降兵，万一造反怎么办？那些南中蛮夷，又岂会为我大秦死战。” “大王放心，末将自有办法将其收服。” “此行两千多里，粮草又该怎么解决？”李昭继续问道。 “末将带上两个月粮草，至于以后，打到哪吃到哪。”杨智这次是真拼了。 李昭一声轻叹，苦笑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呢？你去江陵，仍然有机会立功。” “前线不缺将领，有没有末将，并无多大关系。” 李昭定定的看着杨智，问了最后一遍：“你真要去？” “末将决心已定，请大王成全。”杨智态度坚决。 “本王同意了。” 杨智面色大喜，重重一拜，“多谢大王。” 早在黑虎岭时，李昭就已清楚杨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人虽年龄半百，但为了功名利禄，丝毫不顾及性命；他此次提议进攻岭南，恐怕心中早有这个想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李昭问道。 “兵贵神速，末将打算这月底就出发。”杨智眼中有一丝亢奋。 “好，本王会为你备齐三个月的粮草，兵器司也会为你准备好军械。之后的事，本王就帮不了你了。” 杨智沉声道，“大王放心，末将绝不会让大王失望。” 李昭笑了笑，未说什么。 在没有击败柳知捷之前，即使杨智在岭南遇险，李昭也不可能大举出兵增援。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生死成败，只有他自己来承担。 ............................................................................................................... 本以为杨智绕道岭南，奇袭齐军后方的计划，已经够冒险了。 李昭没想到的是，水军统领魏显提了个更大胆的计划。 他认为，长江中下游水流平缓，河道较宽，适合大规模水战，应该尽快打造大量战船。 一旦击败齐国水军，数万昭武军可沿江而下，直达金陵。 只要攻破金陵城，俘虏了齐帝，其它地方的齐军，将不战而降，完全没必要在长沙、南昌等地和齐军苦战。 李昭仔细一想，相比于杨智的计划，魏显的更具有可行性。 问题是，齐国水军并不弱，而且齐国战船也不少。 昭武军攻破夷陵后，水军一路沿江东进。 战船上，全都装上了床弩、抛石车等各类军械， 魏显率水军和齐军频频交战，惨烈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陆地上战斗。 齐国水军统领恒卓，表现出色。金陵那边，深知控制水道的重要性，多次对其增援。 魏显竭尽全力，始终无法将其击败。 数次交手后，双方都损失了近百艘战船，和上千名水军。 为了支援魏显，瞿塘关、江陵等地，一直有在打造战船。按照当前进度，再建造上百艘战船，起码还要半年时间。 半年时间，李昭其实是可以等的，但齐国就不一定了。 前线二十余万齐军，每天耗费钱粮无数，这给金陵造成很大的压力。 李昭由于多次抄掠豪强，压力相对小一些。 鉴于当前形势，石艾直言，三月之内，秦、齐大战，一定爆发。 第200章 淮南之变 自从被齐军击败后，淮南军实力受到重创。 不仅丢了扬州城，曾经十万淮南军，如今也只剩下寥寥一、两万人。 在淮南的北面有徐州，南面有扬州，西面有汴州，皆对淮南之地虎视眈眈。 常轩如芒在背，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为尽快筹集钱粮，招募士卒，常轩加大了淮南百姓的压榨；对其征收各种苛捐杂税，导致民生凋敝。 至于百姓会不会被逼造反，常轩丝毫不担心。 最近一百年来，魏、齐两国，皆出现过百姓暴动，但最终都被成功镇压 同时，常轩也加强与豪强之间的关系；允许他们圈占土地，买卖人口。 豪强们皆明确表示支持常轩，主动赠送其大量钱粮；并向他提出一个要求：修筑淮河大堤。 最近几年，淮河水频频泛滥，数十万亩田地被淹没，关键淹没都是豪强的田地。 常轩爽快同意，并将此事交给淮安的谭家来负责。 ................................................. 淮安城外，淮河大堤上，上万名河工正在辛苦劳作。 他们身后站着看管的士兵，若发现有人偷懒或动作太慢，则会直接一鞭子抽去。 三十岁的刘康，和他的两个弟弟刘熙、刘明，还有同乡王贵、高和、张冯等人，也因生活所迫，参与筑造河堤。 趁着看守兵士去吃饭的间隙，高和一边干着活，一边抱怨道：“从早上到现在，只给了一碗白粥，里面的米粒我都数的过来。现在中午都过去了，迟迟不让我等去吃饭，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说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刘康看了看周围，道：“小点声，若是被听到，又会拿鞭子抽你。” 王贵叹道：“康哥，真不是我等抱怨，现在别说吃不饱饭，工钱都不发了。家里地被淹了，现在连买米的钱都没有。” 一旁的张冯同样满脸苦相，“康哥，这里属你最年长，可否代表我等去问问谭监工，工钱什么时候发？家里早已断粮，我家小儿年幼，实在是熬不住了。” 刘康面色凝重，然后沉吟道：“好吧，我明天替大家问下。” 众人大喜，赶紧表示谢意；周围其他河工听闻此事，纷纷拜托刘康帮他们询问。 因动静有点大，引起了周围士兵的注意。 士兵也不询问原因，直接拿起鞭子狠狠抽打众人，众人敢怒不敢言。 谭监工，本名“谭厉”，靠着和谭家沾亲带故的关系，当上了监工，刘康等人的工钱皆由他来下发。 但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谭厉以各种理由拖欠工钱。 次日，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 士兵强迫众人，在雨中继续劳作。 到了晚上，雨依然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浓厚云层里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 大堤上，仍有数万河工，在雨夜中修着大堤。 雨水打湿他们的衣衫，满身泥泞不堪。 刘康同样疲惫，但他昨天有答应众人，会帮忙询问何时下发工钱，一直记得此事。 正巧，谭监工打着油伞从这边经过。 他本来是在屋内抱着小妾，饮着小酒，这么大的雨，实在不愿出来。但淮安城里担心大堤崩溃，催促他巡视大堤。 谭厉心中不爽，现在才三月，又不是六月，远没到汛期。 这时，发现前面有一人挡路，正要呵斥，对方恭敬行礼道：“小民刘康，见过谭大人。乡亲委托小民询问...........。” “滚！哪里来的贱民？”谭厉甚至不等刘康把话说完，粗暴的打断刘康说话。 刘康无奈，只能继续道：“众人询问大人何时下发工钱？” 周围一士兵拿起鞭子，狠狠打在刘康的后背。 谭厉嘴角不屑，一声冷笑，催促士兵狠狠抽打刘康。 刘康忍着巨痛，艰难说道：“众人家中皆有老小，再不购买粮食，生活将难以为继。” 谭厉轻蔑道：“区区贱民，竟然妄想拿到工钱，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刘康猛的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握拳，死死盯着谭厉。 趁士兵不备，刘康突然转身，抽出其携带的长刀，迅速插入士兵胸膛。 天空一声惊雷，掩盖了兵士的惨叫声。 刘康将刀拔出，未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谭厉身后，用尽全力砍掉他的脑袋。 此时，大堤上看管的士兵很少，很多人偷懒，在屋内歇息，故一时无人阻止刘康。 周围不少河工，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刘康举着谭厉的脑袋，站到高处，众人围过来，目光皆聚集到刘康身上。 刘康深吸一口气，满脸愤然，大声道：“诸位弟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今世道，我等性命甚至不如猪狗。只是想要几文钱，让家人吃顿饱饭，却难如登天。我等在大堤上日夜劳作，却要被像畜生一样对待，只因我等身份低贱。然，就因身份低贱，就应该等着饿死吗？凭什么！” 刘康目光如炬，继续道：“看看我手里的脑袋，就是这种货色，我等为何要被这种败类百般欺侮。尔等若和我一样愤怒，那就一道反了吧。杀进淮安城，拿回属于自己的钱粮。” “说的好！再不反，只能等着饿死。”刘康的弟弟刘熙、刘明带头高声应和。 王贵、高和等人咬咬牙，也大喊反了吧。 就在这时，终于有几名士兵发现异样，拿起鞭子抽打众人。 一名河工被激怒，奋起反抗，拿起手中扁担，狠狠砸向打人的士兵。 士兵一个不留神，被打倒在地。 其他一些河工见状，也不愿再忍耐，纷纷拿起手中扁担或铁锨砸向兵士。 大堤上士兵人数终是太少，很快都被活活打死。 河工的怒火，在这个雨夜彻底爆发。 一支两万多人，由河工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犹如一条巨龙。 在刘康带领下，向淮安城杀去！ 第201章 常轩之死 暴雨的夜晚，黑暗和狂野交织在一起。 天空仿佛被巨大的黑幕所笼罩，只有偶尔的闪电划破黑暗，短暂的照亮大地。 淮安城里的百姓已经早早歇息，在城楼上，只有寥寥几名士兵，无精打采的站着。 因城门守将不在，士兵一边偷偷饮酒，一边抱怨这鬼天气。 突然，士兵听到城楼下传来声音，“火速打开城门，我有要事禀告！” 士兵大吃一惊，连忙往城下看去。 因雨势太大，阻碍了视线，勉强看到十几人在敲打城门。 城上士兵高声问道：“尔等何人，因何事要进城？” 城门下一人身穿蓑衣，急声道：“淮河水暴涨，即将漫过河堤！赶紧打开城门，我等需立刻进城面见常大人。” 士兵听闻大堤遇险，神情也变得紧张。可能因今夜暴雨的原因，一时忘记了现在是三月，淮河泛滥的可能性极小。 士兵不敢做主，打算先去禀告城门守将。 城下一人怒道：“为何还不开城门放我等进去，若误了大事，你能担待的起吗？” 听到对方的训斥，士兵不免感到慌乱。 “我乃谭氏子弟，谁给你的胆量，敢阻拦我谭家人求见太守！” 一听对方是豪强弟子，士兵不敢得罪，终不再迟疑；快步走下城墙，准备打开城门。 暗夜下，守城士兵没有发现，在城门三百步外，埋伏着数万河工。 所有人皆神情紧张，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城门的方向。 城门缓缓打开，士兵看见门外一人面色冷峻，还有几人在向远处招手。 “你们.........。” 士兵刚开口，刘康眼中寒光一闪，迅速拔刀朝其砍去。 周围的两个士兵，猝不及防下被砍翻在地。 远处的高和等人，看见城门打开，立刻拔出腰间长刀，激动道：“诸位，杀进淮安城！” 说完，带头冲了出去，身后众人皆高喊杀声。 守城士兵察觉情况不对，想要关上城门。 刘康等人为争取时间，死守城门，一步不退。 不一会，高和带人杀到。 数万名河工，犹如一道道洪流，不停涌入淮安城。 谁能想到，这座柳知捷耗费无数心血，始终没有攻破的城池，就这样轻易沦陷。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高和、刘熙分别带人控制城内将领，张冯带人进攻常轩府邸，刘康则负责攻打城内武库。 众人依令而行，未有片刻耽搁。 武库仅有百余名士卒看守，看见乌压压人群往这边杀来，只能仓促迎战。 河工中只有刘康等少数人带刀，其他人多是拿着扁担，棍棒和铁锹。 虽然手中兵器不如对方，但是人数是对方的几十倍。 在人海战术下，不到一刻钟，刘康彻底攻下武库，并很快将里面军械搬至一空。 当越来越多的人，换上了刀剑，穿上了盔甲；从这一刻起，他们的身份不再是河工，而是刘康的士兵。 ................................................... 常轩在梦乡中遨游之时，房门被猛地撞开。 巨大的声响，瞬间将常轩惊醒。 “大人，城内出现大量贼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往这边。”亲兵统领何宇，神色慌张道。 常轩心中一沉，再无半点睡意，“哪里来的兵马，是齐军？徐州军？还是汴州军？”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没有魏帝李昆的允许，他们是不敢随意出兵。 尤其是齐国，正在和昭武军对峙，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可能抽兵进攻淮南。 “在下也不知道？”何宇诺诺道。 “废物！”常轩勃然大怒，“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可笑至极！” “在下怀疑，可能是淮南的百姓？” 常轩顿感荒谬，骂道：“区区一群贱民，怎么可能进的了淮安城，必然是其它藩镇军假冒的。” “眼下情况危急，大人还需尽快布置。” 常轩心中恼火，深更半夜，外面又下着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调集兵力。 不一会，张冯带人杀到。 由于何宇提前布置，淮南军人数虽少，但已做好准备，并未立刻陷入慌乱。 河工们没有任何战斗经验，武器也简陋。 不仅没能攻破常轩府邸，反而有崩溃的迹象。 在危急关头，刘康及时率兵赶到。 见已方士卒全副武装，士气高昂，张冯大喜。 淮南军难以抵挡，刘康很快攻入常轩府邸。 常轩得知后，感到无比恐惧；在亲兵掩护下，乔装打扮，打算从后门逃走。 没想到，后门已被堵死。 常轩无奈下，踩在亲兵肩上，想要翻过围墙。 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满身泥土，其状狼狈不堪。 刘康通过威逼府邸内下人，终于找到了他，将其团团围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常轩颤声道。 刘康冷笑道：“我等只是一帮河工。” 常轩根本不信，“绝不可能！尔等这么做，不担心朝廷出兵吗？” 他心中断定，这些人要么是徐州军，要么是汴州军。 “你自杀吧！” 刘康懒得和他废话，扔过去一把刀。 常轩瞳孔猛然放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只要阁下能饶我一命，我愿献出所有财物，也愿帮你劝降其它城池。”常轩苦苦哀求道。 “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死吧！”张冯催促道。 常轩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绝望；他几乎无法呼吸，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紧紧地抓住他的心脏。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快点！”张冯神色不耐烦，“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在下有点口渴，临死前，能不能让我喝杯水。”常轩卑微道。 “没有！” 常轩重重一叹，捡起地上的长刀，心中一横，缓缓将刀尖插入自己的胸膛。 在众人冰冷的目光中，永远的倒下了。 .............. 常轩死后没多久，高和、刘熙、刘明、王贵等人来到了节度使府邸。 厅堂内，刘康身着明光铠，坐在主座；众人站在下首，表情亢奋。 刚起兵时，心中皆是忐忑不安，如今却自信满满。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等将来也是可以封侯拜相。 “大哥，城内所有将领，都已被关押起来。”刘熙神色恭敬道。 “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天亮前，收缴城内所有士兵军械。等过几日，将他们打散，重新编入军中。”刘康沉声道。 “我马上去办。” “大哥，我军以后该用何种称呼？”刘明激动道。 刘康稍作思索，“还是继续叫‘淮南军’，我为淮南军大元帅。” 淮南理论上，仍然是魏国的国土；如他擅自称王，大概率会激怒长安。 之前魏军铁骑进入淮南，闪电般击败柳思行。 这一幕被刘康看见，深感震撼；平心而论，他不认为新的淮南军可以打败魏军。 众人精神一振，抱拳道：“末将见过大帅！” 刘康微笑着点了点头，心脏怦怦跳。 今晚的经历，是一场真正的豪赌。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明日起，抓紧整顿兵马，训练士卒，不得有丝毫懈怠。” “末将遵命！” 清晨，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 百姓走出家门，意外的发现城内已经换了主人。 新的淮南军对百姓秋毫无犯，却杀了好几家豪强；取其钱粮，用于招募或犒赏士卒。 三日后，趁着淮南各城，尚未做好防备之际。 淮南军兵分两路，刘康率两万大军，向西进发，攻打楚州、濠州等地。 高和、刘明率一万军南下，攻取除扬州、海陵之外的所有城池。 因训练时间过短，刘康麾下兵马远远谈不上精锐。 若遇到强军，肯定无法一战。 不过由于先前齐国的出兵，各城兵马或死或降，导致城内兵力空虚，这反而便宜了刘康。 再加上常轩已死，其原部下无心战斗。 仅仅半月时间，刘康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攻克了淮南大部分城池；麾下士卒，急剧扩充到五万余人。 ............... 徐州节度使彭昌，最先得知淮南之变。 麾下将领，纷纷建议立即出兵淮南；认为此机会千载难逢，彭昌心动不已。 最终因忌惮魏军，强行按下了出兵的念头。 驻扎扬州的齐军，火速将刘康一事报给了金陵。 姜岩怎么也没想到，常轩就这么死了；震惊的同时，又倍感可惜。 若不是齐国大部分兵力，都在西面和昭武军对峙；他无论如何，都会再次出兵淮南。 旋即又想到，等几个月后，刘康训练出一支精兵，是否会进攻扬州？ 毕竟此时的齐国，无力两面开战。 姜岩心情沉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第202章 杨智出兵 “魏帝不仅没有出兵，反而下诏，任命刘康为淮南节度使。”黑冰台二处的负责人，朱旭彦说道。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这也在预料之内，哪怕灭了刘康，又能怎样呢？除非魏军在淮南驻军，否则难以控制整个淮南。” 淮南三面皆敌，东面是茫茫大海；以李昆的睿智，不可能在当地驻扎大军。 “要不要属下，派人去联络刘康，合力进攻齐国。” 李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道：“如果刘康同意，具体该如何出兵呢？万一刘康反悔，按兵不动又该怎么办？” “这个.........，在下不知。” 朱旭彦额头出现少许冷汗，心中明白，刚才不该自作主张。 自从韩林君被贬去幽州后，李昭重新定义了黑冰台相关职责。 规定黑冰台只负责打探情报，不准擅自介入其它事。 “既然你不知道，又为何要提议联络刘康呢？”李昭眼冒幽光，步步紧逼，“刘康刚刚夺取淮南，尚未稳定军心、民心，怎么可能去进攻齐国，你连这个都想不到吗？” 一股无形威压笼罩在朱旭彦身上，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属下愚钝，请大王见谅。” 李昭冷哼一声，“下去吧！” “是。”朱旭彦弯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 淮南一事，确实出乎李昭的预料。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起典型的农民起义。 当然，等他们品尝到权利的美妙后，就再也不是农民了。 “刘康”这名字，李昭以前压根没听过。 如今一朝成事，天下皆知。 “乱世枭雄吗？” 李昭嘴角清扬，喃喃自语。 一时兴起，李昭派人给刘康送去一封恐吓信。 信中有这么一句话：“他日，昭将挥兵北上，愿与君会猎扬州。” 对朱旭彦刚才所言，李昭根本不屑一顾。 所谓的“盟友”，也只能骗骗蠢人。 活在当今世道，谁会不明白，只要己方势力渐长，早晚会与他人兵戎相见。 ............................................................................................................... 杨智在一切准备完毕后，来向李昭辞行。 李昭见他气质气色，明显比前几日好许多。 “岭南水土、气候与蜀地大为不同，你此次出兵，最好多带一些大夫。” “大王放心，末将早已备齐。”杨智道。 李昭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带这么多降兵，以及蛮兵；若他们造反，或不愿死战，你打算如何处置？” “在出兵前，末将已提前下发一部分军饷；若其中还有态度不明或不积极者，已被末将斩杀。且在此次出兵中，末将赏罚分明，必能稳定军心。” 李昭摇了摇头，“这还不够。” 杨智沉声道：“不瞒大王，若要彻底收服其心。我军必须屡战屡胜，尤其是前期。否则..........。” 李昭无语，这老家伙，果然是个赌徒！ 赌赢了，荣华富贵！ 赌输了，尘归尘，土归土！ 第203章 战争的阴云 “末将以为，柳知捷绝不会据城死守。纵观此人平生战绩，多是靠野战取胜。”沈宁道。 李昭豪迈道：“论野战，我昭武军才是最强的！” 除了精锐步卒，目前昭武军已有骑兵六千余人，其中还有数百名重甲骑兵。 褚子清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和蛮人谈判，购买更多战马。 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还会有一千匹战马运抵汉中，它们将会被直接送往前线。 在江陵和襄阳两城，兵器司已建有新的大型工坊；马具、马鞍等，无需再经由成都打造。 “此次若能击败柳知捷，齐军必然难以守住长沙；昭武军则可以长驱直入，推进到南昌一带。” “没错。”李昭点了点头。 南方形势已经很清楚了，只要能攻破几处重镇，再加上长江中下游平原无险可守，昭武军将直接杀到金陵城下。 而齐国除了七十多岁的柳知捷，已经没有其他顶尖的战将。 李昭深感可惜，要是姜宁贤还在位该多好；以他的生性多疑，哪怕齐国快亡了，都不会重用柳知捷。 “杨智前几天带兵去岭南了，这事你知道吗？”李昭问道。 沈宁表情略有些怪异，“末将听闻了此事。” “此事你怎么看？” “末将觉得，实无必要！”沈宁进一步解释道：“即使成功夺得了岭南，柳知捷也不会调兵去收复岭南，难以对长沙等地的齐军造成多大影响。” 李昭微笑道：“他打算借道岭南，杀往后方的南昌。” 沈宁眨了眨眼睛，表情异样，“这还真是，魄力非凡！” 旋即神色一正，沈宁抱拳道：“末将已准备好了，随时可启程前往前线，与石艾共同指挥此战。” “好！”李昭神情严肃。 这场大战提前了，他决定抢先下手，干掉齐国！ 随着幽州军攻破营州、刘康夺取淮南，李昭意识到，随着魏帝李昆的老迈，北方局势将更加混乱。 黑冰台还从汴州传来消息，曹泽有在大肆募兵。 很显然，各方都在努力积攒力量。 时间不等人，为了将来的大举北伐，李昭打算先统一南方。 有个小问题，李昭还没有想好。 “此战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石艾上次和本王讲，他认为你更适合担任主将，你觉得呢？”李昭直接把难题抛给了沈宁。 如此大规模的战斗，昭武军里有资格担任主将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沈宁微微一怔，“末将觉得，石将军从无败绩，更适合担任主将。” “你们两家伙，竟然谦虚起来。”李昭笑了笑，不再犹豫，“你为主，石艾为副。” “末将遵命！此战必胜！”沈宁表情坚毅。 李昭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一丝杀意，“在开战前，派人给柳知捷送个礼物！” “什么礼物？” “他儿子柳思宏的人头！”李昭冷冷道。 若不是之前觉得他或许有些用处，李昭早就杀了他。如今柳知捷摆明和李昭过不去，柳思宏没必要再留了。 沈宁表情古怪，想到柳知捷年纪都这么大了，搞不好会被直接气死。 三日后，沈宁离开了成都。 大量粮草、军械沿江而下，直达前线。 ................................................................................................................ 长沙城头上，柳知捷迎风而立，眺望远方，面色凝重。 昭武军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很难不被齐军斥候发现。 “应该就在下月了。”柳知捷喃喃道。 本来他以为，大战起码要下半年才会爆发；没想到，李昭已经等不及了。 来到前线后，柳知捷惊讶的发现，昭武军的军械精良，竟在齐军之上；士卒勇武，也丝毫不逊色于齐军。 最让他忧心的，是手里无人可用。 而对面的石艾、韩志远、陈哲等人，皆是有勇有谋之人。 柳知捷无奈下，说服姜岩，将沈天之前的副将杨旭，放了出来。 金陵南北两大营里，也挑选了不少将领。 即使如此，柳知捷仍觉得不够。 这时，长子柳思行走上城墙，关心道：“父亲，今天外面风有些大，还是进屋吧。” 柳知捷淡淡道：“刚刚陛下派人来，说了什么？” “并无大事，只是想问问父亲，是否还缺点什么？” 柳知捷一声轻叹，他心里清楚，姜岩对战事还是不太放心。 毕竟此战太过重要，关乎大齐的生死存亡。 “你代我回复陛下，就说前线将士众志成城、士气高昂；只要保证粮草充裕，必能大败昭武军。” “是。”柳思行又道：“儿子听说，陛下有派人去联络汴州、长安，希望共同出兵剿灭昭武军。得胜后，襄阳划给曹泽，汉中划给魏国。” 柳知捷摇了摇头，“没用的，只要魏帝李昆还活着。无论是汴州军还是魏军，都不会出动。” “近来长安城里，疯传魏帝李昆身体有恙。” 柳知捷眼睛一亮，明显对此事感兴趣，“继续说。” “密探传来消息，最近的几次朝会，常常由太子李佑主持。除此之外，往年的正月初一，李昆都会在宫中宴请魏国重臣，或皇亲国戚。然而今年，李昆却始终未露面。” “好，魏帝这老东西，早该死了。”柳知捷眼中有一丝兴奋。 普天之下，能让他忌惮的人极少，李昆绝对是其中一个。 忽然想到，李昭急着发起攻势，莫非也和此事有关。 连柳家密探都能打探到的消息，李昭的黑冰台，肯定也早知道了此事。 “儿子以为，只要力保长沙、武昌不失，必能迎来转机。” 柳知捷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转机”指的是什么，但将齐国安危，皆放在李昆一人身上，也不太现实。 “一味的死守，定然是不行，还需寻机歼其主力。” 双方大军云集，野战在所难免！ 第204章 不能教李昭做事 三月底，怀孕九个月的邓永清，终于诞下了一女。 没有诞下男嗣，邓永清并未显得失望，依然非常高兴。 李昭不是重男轻女之人，他其实还是很喜欢女儿；抱着新诞生的婴儿，晃来晃去，甚是开心。 邓永清见状，也就放心了。 “最近你辛苦了，这几日在屋里好好休息；若缺什么，派下人告知本王即可。”李昭温声道。 “谢大王。” 趁着李昭心情不错，邓永清表情郑重，突然说道：“妾身有一事请求，望大王能同意。” “你我夫妻一场，何必客气。”李昭一边哄着女儿，一边随意道。 “先前我二哥邓永智在成都为质，有结识一成都女子；此女去年诞下一子，妾身恳求大王，允许其子恢复‘邓’姓，为我邓家保留一丝香火。” 李昭微微皱起眉头，想不到邓家除了邓永清，竟还有人活着。 邓永清见李昭表情不太对，连忙道：“妾身敢保证，此子日后绝不会有忤逆之心。” “恐怕你心里也觉得，本王有可能不会放过此子。”李昭好奇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将此事告诉本王。” 邓永清是个聪明人，在李昭后宫中，智商是天花板级的存在。 当初李昭为稳住南中，写信欺骗邓羽。 邓永清一眼就识出李昭的打算，多次对父亲邓羽直言：李昭不可信，昭武军要不了多久，必会兵临南中，还需早做准备。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邓永智之子只要低调的活着，黑冰台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李昭想不通，她为何要谈及此事。 “妾身希望，大王能饶恕邓家之前的罪过，让此子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邓永清解释道。 李昭笑了笑，“本王杀了他父亲，还有爷爷，他日后怎会不心怀怨恨？” “大王难道忘了吗，妾身也是邓家人。” “额！”李昭一时语塞。 “你总要给本王一个理由吧。” 邓永清眨了眨眼睛，敏锐的察觉到李昭没有生气，缓缓道：“妾身以为，身为君王，不仅要有王霸之气，也要有仁者之心。古往今来，凡创业之主，其仇家必然遍布天下。若真要斩草除根，又岂能杀光全天下人。” 李昭略有些诧异，邓永清竟然敢谈论帝王之事。 “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但本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其实已经被说服，故意这么讲，就是想看看邓永清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以大王的英明神武，普天之下只有齐国，以及北方枭雄，才有资格当大王的对手。至于其他人，若想与大王为敌，只能说是不自量力；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邓永清继续道。 李昭嘴角清扬，佯装一副犹豫的样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邓永清眉头微蹙，“大王麾下二十多万昭武军，军械精良，其中不乏勇武之人，又有何所惧？” “哈哈........，说的好！” 李昭心情大悦，轻轻放下女儿，将邓永清搂在怀里。 “刚才的话，你该早点对本王讲；邓家之事，就此了结，本王不再追究。” “多谢大王。”邓永清高兴道。 有的事，李昭只能深深埋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和他人讲。 他确实有些后悔了，当初因顾虑太多，没有立邓永清为王妃。 实际上，后宫诸女中，只有邓永清一人，是李昭正儿八经下过婚书，且送过聘礼的。 “本王觉得，你要是男子，他日早晚封侯拜相。” 邓永清捂嘴轻笑，“妾身可没这本事。” 李昭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邓永清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不只是为了邓家之事，而是另有深意。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杀戮过重？”李昭沉声道。 邓永清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道：“大王做事，自有道理，何须妾身多言。” 她很清楚，自己绝不能教李昭做事，凡事只能点到为止。 ........................................................................................................ 长安，皇宫正殿。 “若朕所料没错，等幽州军攻灭辽东后，其兵锋必然指向真定。”李昆对太子李佑道。 河北实力较强的藩镇，依次是幽州、邺城、真定（石家庄）。 这里面邺城拥兵超十万，且城池高大坚固，易守难攻。 柿子拣软的捏，幽州要动手，大概率会先灭掉真定节度使崔知航。 “这些年来，我大魏铁骑愈加强大，必能解真定之围。”李佑自信道。 李昆心中不悦，“你错了，天下局势已变，已经到了破局的时候。” “父皇的意思是？” “放任刘泰攻克真定，等崔家被消灭后，朝廷再迅速出兵，重创幽州军，收复真定，将其永远纳为朝廷管辖。”李昆表情极为严肃，“之后视情况而定，邺城或幽州，只要其中一方被朝廷消灭；要不了多久，朝廷将彻底收复整个河北。” “若汴州的曹泽，率军渡过黄河，干涉河北战事，又该怎么办？”李佑问道。 “下旨给曹泽，允许他讨伐徐州。”李昆神情不屑，“他早对徐州之地垂涎三尺，绝不会抗旨。” 赵公公暗地里瞥了眼魏帝，他总觉得，李昆仿佛是在交代后事。 李昆这些天来，频繁唤太子进宫，商讨天下局势；甚至同一件事，李昆却反复谈及。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李佑郑重道。 “嗯，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 李佑回到了东宫后，觉得有点口渴，让侍女端上茶水。 侍女刚放下杯子，李佑猛地起身，大手狠狠掐在侍女的脖子上。 侍女难以呼吸，表情异常的痛苦。 “河北，又是河北，为什么不谈谈汉中？” “昭武军主力都在进攻齐国，如此天赐良久，为何要放弃？” “李昭野心勃勃，为何你只字不提？” “为什么.........？” 李佑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眼中闪烁着憎恨的光芒，仿佛要将一切毁灭。 不一会，侍女彻底没了呼吸，慢慢倒在了地上。 第205章 纷争再起 姜岩一身便服，身后跟着十几名侍卫，在金陵城里随意闲逛。 见城内繁华明显不如往昔，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为了剿灭昭武军，齐国已经多次大举募兵，规模一次比一次大。 尤其是这次为支持柳知捷，金陵及周边地方，大量青壮被强行送往前线，以至于耽误了今年的春耕。 若柳知捷不能挡住昭武军东进，齐国已很难再次募兵。 周召鹏曾对姜岩直言，李昭是大齐建国以来，最凶残也是最强大的敌人；齐国如能度过此次难关，国运必会兴隆。 姜岩对此深以为然，他现在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应对昭武军上面。 走着走着，众人来到了一处酒馆旁。 “朕听说，此处原本是黑冰台贼子的一处据点，前段时间刚被查封。”姜岩突然道。 侍卫统领陆宣道：“正是！” “可曾拷问出有用的东西？” 陆宣面色惭愧，“当臣带人赶到时，此处已人走楼空；臣怀疑，有人提前泄密。” 姜岩心中恼火，朝中有人勾结黑冰台，这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因齐国屡次损兵折将，内部已有人对国家前途持悲观态度；时常有官员主动给成都去信，宣誓效忠李昭。 金陵城内的一些说书先生，甚至公然鼓吹昭武军是多么的强大，难以阻挡，以此蛊惑人心。 “继续严密监视，一经发现，严惩不怠！”姜岩厉声道。 “是！” 没了逛下去的心情，姜岩打道回宫。 刚回到寝宫，皇后周可清走上前来，沉声道：“母后刚才派人来，让你过去一趟。” 姜岩皱了皱眉头，“还是之前的事？” “妾身猜应该是的。”周可清道。 ........... 不一会，姜岩来到了太后寝宫。 “儿臣见过母后？” 周太后面色不悦，定定的看着姜岩，“一大早就找不到你人，皇帝还真是悠闲？” 姜岩心中苦涩，他哪还有时间悠闲；此次出宫，只是为了亲眼看看，金陵城内最近是何种情形。 “不知母后所唤，所为何事？” 周太后冷冷道：“在本宫面前，何必要故作不知。” 姜岩一声轻叹，“母后，不是儿臣不想更换太子，但眼下时机未到；若贸然废黜姜彻，陈晋必会心生怨恨。如今秦国大军压境，朝廷上上下下，应众志成城，共抗外敌，不宜再起纷争。” “荒谬！你是天子，陈晋是你的臣子，有何所惧？”周太后勃然大怒，“姜宇可以先放过，但太子之位，必须是本宫的孙儿。” “陈晋这段日子，四处奔走，积极为大军筹集军饷；如儿臣废掉了姜彻，恐会影响前线战事。” “你舅舅是户部尚书，钱粮之事，有没有陈晋，又能有多大关系。” 周太后之前还是贵妃的时候，与姜彻之母陈华顷素来不和；一想到未来的齐国天子有可能是姜彻，周太后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现在就把姜彻处死。 姜岩摇了摇头，依然道：“陈家是金陵名门，其家族子弟、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或地方；即使要做此事，也要等击败昭武军之后。” “本宫等不及了，本宫要求你，现在就下旨把姜彻废掉。” “母后，时候未到，还需忍耐。”姜岩表情苦涩，“儿臣有自己的苦衷，儿臣其实也想立凌儿为太子。” 周太后见说服不了姜岩，心中怒极，拿起茶杯直接砸了过去，“你想气死本宫吗？” “母后消消气。” 不管周太后说什么，姜岩始终未改变主意。 最后被大骂一通后，离开了太后寝宫。 ............................................................................................................... 姜岩回去后，看到周召鹏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臣见过陛下。” 姜岩疑惑道：“不知舅舅来见朕，所为何事？” “臣冒昧问下，陛下刚刚可是去过太后那边？” “没错！至于是什么事，估计你也能猜到。” 周召鹏面色凝重，拱手道：“臣觉得，现在废掉姜彻，也不是不行。” 姜岩大为诧异，自从他登基以来，周召鹏很少谈及太子一事，反而劝他要重用陈晋。 “当前是什么形势，你难道不清楚？”姜岩心中不悦，声音拔高，“你真以为，朕害怕陈晋。要不是外面有李昭这条恶狼，朕又岂会顾忌这些。” “臣非愚钝之人，理解陛下的顾虑。”周召鹏神情严肃，“然而，若姜彻还待在太子的位置上；陛下先前在潜邸时，追随陛下的那些大臣，他们心里又会怎么想。” 姜岩微微眯着眼睛，“有人找过你，对吗？” “不瞒陛下，很多人私底下找过臣；希望可以尽快废掉姜彻，册立陛下的嫡长子姜凌为太子。” “为何如此着急？为何就不能再等一等？” 太后、舅舅、部分大臣，都在向他施压，姜岩不免感到心烦意乱。 指着周召鹏鼻子，厉声道：“你来告诉朕，陈晋该如何解决？姜彻可是他最喜爱的外孙。” 不仅仅如此，陈晋可是将陈氏未来，全寄托在姜彻的身上。 姜岩要是废掉了姜彻的太子之位，相当于和陈晋彻底撕破了脸。 “臣以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的意思是，立刻杀掉陈晋和姜彻。” 周召鹏叹道：“只能这么做了。” 姜岩慢慢冷静下来，心中陷入沉思。 好一会后，眼中精光一闪，面无表情道：“你支持废黜太子，只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他有种感觉，周召鹏和以前不太一样。 自从他登基后，周召鹏虽不是中书令，却因和太后是亲兄妹，是事实上的百官之首。 陆宣曾向姜岩汇报过，周家下人近来极其嚣张跋扈；非四品以上官员，根本不允许进入府邸。 平生第一次，姜岩对舅舅周召鹏产生一丝怀疑。 周召鹏心中一沉，急忙跪下，“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陛下，绝没有半点私心。” 第206章 气愤的陈晋 深夜，陈晋府邸。 “老爷，刚刚得到消息，傍晚又有人去周府，希望周大人劝劝陛下，尽快废除七殿下太子之位。”管家老黄道。 陈晋脸色阴沉，“这次是什么人？” “礼部左侍郎徐彬良。” “呵呵..........。”陈晋冷笑道，“就这么着急吗？难道他们忘了西边的昭武军。” 老黄眼神异样，“徐彬良此人，前段时间还给李昭写过信；信中称赞李昭英明神武，他日必是一代明君。” 陈晋怔了怔，轻蔑道：“原来如此，倒是个聪明人。” “老爷打算如何应对？” “姜岩已经做了皇帝，他想要立姜凌为太子，我可以理解；但彻儿此生，必须富贵平安。” 从古至今，被废掉的太子，几乎没有好下场；陈晋不反对姜岩更换太子，但要确保姜彻的安全。 政治博弈，不能破了底线。 “只是，太后那边，还有朝中的一些人........。”老黄忧心道。 陈晋冷哼一声，不急不慢取下墙上挂着的宝剑，轻轻拂去剑鞘上的灰尘。 老黄见状，心中一紧。 “上次姜岩逼宫一事，倒给了我一些启发；有的事，姜岩能做，我也能做。”陈晋淡淡道。 “事关重大，老爷可要考虑清楚。” “我先要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陈晋猛地抽出宝剑，看着锋利的刀刃，面无表情道：“但愿，陛下不要让我失望！” 陈氏能立足金陵百年，凭借着的，可不是所谓“威望”之类的东西。 ......... 次日，天蒙蒙亮。 齐帝姜岩刚刚起床，得知陈晋进宫，略有些诧异，让宫人把他带到偏殿。 “臣见过陛下。”陈晋拱手道。 姜岩微笑道：“陈卿无需多礼，不知因何事要见朕。” “姑苏的萧家昨天给臣来信，愿意献出三十万两白银，以及一千石粮食，充作前线的军饷。” 姜岩心中一喜，“陈卿辛苦了，确实是个好消息。” 国库早已空虚，为筹集大军所需的钱粮，要么加税，要么靠豪强的赠与。 陈晋眼神异样，进入了今天的正题，“臣此次进宫，还有一件大事。” “陈卿请讲。” “臣以为，七殿下年幼，少不更事，不应该再担任大齐太子。” 大殿内空气，一瞬间仿佛凝固。 姜岩立刻意识到，陈晋是在试探他。 心中暗道，陈家密探，还真是无孔不入，陈晋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七弟虽年龄不大，父皇曾多次夸赞他聪明伶俐，且七弟并未有失德之举。是故，陈卿所请，朕难以同意。”姜岩果断拒绝更换太子。 陈晋活了半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不会轻易相信姜岩的话。 “不瞒陛下，臣上次见到七殿下；他亲口对臣说过，不愿再当太子，愿将此位让出。” 姜岩皱了皱眉头，定定的看着陈晋，想要看出他的真实意图。 “七弟真是这么说的？” “臣万万不敢有半句虚言。” 姜岩稍作思索，“朕准了！” 因太子一事，朝中最近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他想尽快平息此事。 陈晋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重重行了一礼，“臣谢陛下。” “若无其它事，陈卿退下吧。” “臣告退！” 陈晋转过身后，立刻换了一副面庞，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意，心中愤怒至极。 姜岩罢免了姜彻太子之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竟然没对姜彻做出任何安排。 而没了太子之身的庇护，太后、周召鹏等人，又岂会放过姜彻。 陈晋暗道，这是你逼我的！ .............................................................................................................. 姜岩回到寝宫后，和皇后周可清说了刚才的事。 周可清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姜彻呢？” “朕还没想好，打算和舅舅等人商议下。”姜岩表情轻松，“了解了此事，母后那边也不会再说什么。” “妾身虽是女子，但也知道历朝历代，太子废立一事，向来是朝廷大事，需慎之又慎。” 姜岩道：“你此言何意？” “妾身只是觉得，此事不会这么容易，但愿是妾身多虑了。” 姜岩愣了下，仔细回想起，刚才和陈晋会面的每一个细节，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 皇宫深处的一处宫殿内，太上皇姜宁贤慵懒的躺在斜椅上。 在不远处，有几个负责监视的宫人，时不时望向这边。 自从他被逼退位以后，一直居住在这里。 除了失去自由，其它方面，姜岩倒也没有亏待过他；吃喝用度、或是美女佳人，从来都不缺。 即使如此，这种生活也不是他想要的。 这一辈子，姜宁贤所追求的，唯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无数次从梦中醒来，想起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心中万分不甘。 “难道，朕注定要在这里，了却余生吗？”姜宁贤喃喃自语。 夜晚，子时，深宫中无比的安静。 外面看管的宫人不停地打着哈欠，一副欲睡将睡的样子。 刚被分配到此地时，宫人未敢有丝毫懈怠；日夜不停，严密监视姜宁贤。 这么长时间过去，并未发生任何异常，宫人也逐渐松懈下来。 屋内的姜宁贤，正在打着呼噜。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不停摇晃他。 姜宁贤被摇醒，缓缓睁开眼睛。 一黑衣人，赫然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姜宁贤大吃一惊，刚要大喊，对方迅速捂住他的嘴巴。 黑衣人微笑道：“陛下无需惊慌，在下是来救你的。” 许久，见对方没有杀意，姜宁贤情绪逐渐平稳。 “你是何人？” “陛下想不想复位？” 第207章 动乱前夕 夜晚，陈府。 “太上皇听说老爷会帮他复位，极为兴奋；承诺日后必会传位给七皇子，还表示姜氏、陈氏两家，可共同执掌大齐江山。”老黄道。 陈晋冷哼一声，对姜宁贤热情的态度丝毫不感到奇怪，他太清楚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他的这些承诺，一个字都不信。 “老爷，你真的决定了吗？”老黄忧心道。 此事一旦做了，将再也无法回头。 要么成功，要么族灭。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彻儿，也是为了陈家。”陈晋面色凝重，“你可知，姜岩篡位后，为何不对我下手？” “因陈氏乃金陵名门，且西边的昭武军大举东进，陛下觉得此时不宜再起纷争。” “没错！若柳知捷此次能成功挡住昭武军；到那时候，不仅没了外部威胁，姜岩威信也会大涨。在太后、周召鹏等人劝说下，极有可能会对我家下手。” 陈晋并非不顾大局之人，与周召鹏、柳知捷一样，深知李昭给齐国带来的威胁。 在为大军筹集钱粮方面，未有丝毫懈怠。 闲暇时间，也常常会思考如何应对昭武军。 若不是太后，以及朝中部分人咄咄逼人，他也不想鱼死网破。 听到“周召鹏”三字，老黄皱了皱眉头，“周大人如今的态度，确实和曾经不太一样。” “他变了，他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我，当上中书令。”陈晋冷冷道。 两人明争暗斗多年，早已察觉到对方的变化。 “老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此等大事，必须准备周全。七日后大朝会，我要废掉姜岩。”陈晋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老黄不再说什么，若败了，无非是一死。 他都这把年纪了，并无畏惧死亡。 “光靠北大营的兵马，还是不够；皇城内还有三千御林军，都在姜岩手上。” 陈晋在屋内来回踱步，紧皱眉头。 好一会后，突然道：“我现在写封信，写好后，你尽快安排人送去余杭。” “是！” ............ 金陵城外，陆宣刚办完事，正要返回金陵。 路上凑巧遇到一队兵马，全副武装，约有近千人；士卒皆神色匆匆，快速往金陵进发。 陆宣心中疑惑，表明身份后拦住对方，询问对方去意。 “我等收到兵部的调令，前往金陵换防。”领头将领解释道。 “可有调兵文书？”陆宣问道。 “有的！” 陆宣看过文书后，未发现异样，随即放行。 ............................................................................................................... 四月五日，大朝会的日子。 陈晋上朝前，以防万一，衣服里穿了一层软甲。 进入皇城后，礼部右侍郎景芝见到他后，神色慌张，急声道：“下官听说，陛下会在今天废了太子。” 陈晋淡淡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走入大殿。 作为文官之首，理所当然站在最前列；然后闭目养神，无视身后种种异样的目光。 不一会，齐帝姜岩走了进来。 让众人意外的是，周太后今天也来到了大殿上。 周太后目光放在陈晋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陈晋直接无视，神色依旧淡定。 众人行礼后，在周召鹏示意下，刑部左侍郎杨弘博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自古以来，帝位传承向来是传子不传弟；今陛下已有嫡长子，微臣以为，先皇之子不宜再为太子。” 姜岩没有立刻同意，目光看向陈晋。 前几日陈晋主动提及更换太子，按理讲，他这时应该站出来。 让姜岩意外的是，陈晋一言不发，微微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似得。 “中书令，你以为呢？”姜岩主动问道。 “臣相信，陛下心中自有主见。”陈晋淡淡道。 姜岩微微皱了皱眉头，感觉事情不太对。 姜宇突然站了出来，大声反对道：：“臣弟以为，此举大为不妥！” 话音刚落，周太后忍不住呵斥道：“大胆！本宫的孙子，凭什么不能当大齐太子。” 姜宇冷冷道：“太祖早已立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臣以为，太后今天不该来的。” “你.......。”周太后指着姜宇，呼吸急促，表情异常的愤怒。 大殿内众人，包括姜岩、周召鹏在内，立刻意识到事情脱离了原本的方向。 自从姜岩登基后，姜宇势力大减，在朝中低调不少，几乎从不发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岩眼过一抹杀意，他之前为了稳定人心，没有杀姜宇；如今看来，当初的选择或许是错的，姜宇仍不安稳。 “臣敢问三殿下，为何不能更换太子？”周召鹏道。 “姜彻的太子之位，是父皇册立的；若要废掉，必须征得父皇同意。” 姜岩目光愈加冰冷，大殿内众人皆神色异样。 很多人心中不解，姜宇疯了吗？他这么说，摆明了是和陛下作对。 “既然如此，朕去征得父皇的旨意，三弟觉得如何？” 姜宇笑了笑，“臣弟以为，太子废立乃是国家大事，应该把父皇请来，由他来决定太子人选。” 这下，众人明白了。 姜宇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早有准备。 天下人谁不知道姜岩逼宫造反的事，太上皇姜宁贤迄今还被关押着，怎么可能把他放出来。 姜岩心中恼火，“父皇身体不佳，正在宫中静养，不宜打扰他老家人。” 陈晋眼中精光一闪，突然道：“陛下错了！太上皇身体已经痊愈。” 周召鹏心中一沉，有股不妙的预感。 “朕说了，父皇身体不好！” 姜岩不再犹豫，打算吩咐士卒将陈晋、姜宇关押起来，或干脆杀掉。 陈晋笑了笑，看向周围的一个宫人。 “朕身体早已康复，为何不能上殿？” 众人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第208章 似曾相识的一幕 众人大吃一惊，根据声音的方位，连忙看向大殿右侧。 一个“宫人”缓缓抬头，脱掉帽子，竟然是太上皇姜宁贤。 姜岩、周太后、周召鹏等人，面色剧变。 为什么姜宁贤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被关着的吗？ 众人心中不解，无论如何，陛下都不可能把他放出来。 姜岩脸色阴沉，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针对自己的政变。 姜宇却是微微皱眉，心中极度不爽；陈晋先前和他密谈时，根本没提过姜宁贤的事情。 因陈晋向他承诺，会扶持他登上皇位；所以他今天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姜岩。 他就是再蠢，也知道成为了陈晋的一枚棋子。 陈晋丝毫不关心姜宇在想什么，一个蠢货而已，无需在意。 “皇儿，废立太子这样的大事，为何不和朕商量下。”姜宁贤冷冷道。 姜岩没有立刻回话，看向一旁的一位宫人，对其使了个眼神。 宫人会意，匆匆离去。 “儿臣正要去禀告父皇。”姜岩随意道。 都这个时候了，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当姜宁贤出现的那一刻起，姜岩清楚，今天的事，绝不会轻易结束。 十有八九，兵戎相见！ 姜岩瞥了眼陈晋，心情复杂；他断定，幕后之人必然是陈晋。 心中一叹，不管他怎么做，有的事，终归是避免不了。 见姜岩态度冷淡，想起对方篡位一事，姜宁贤心中燃起滔天怒火。 “朕听说，昭武军都打到长沙了，你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姜宁贤怒斥道。 姜岩定定的看着他，缓缓道：“儿臣自继位以来，未丢失一寸国土；反而重创了淮南军，夺取了扬州、海陵。至于昭武军为何会打到长沙，这就要问父皇了。” 姜宁贤更加生气，破口大骂，“蠢货！区区淮南一隅，何必要大动干戈，真是愚不可及！” “淮南和金陵一江之隔，且常轩拥兵十万；若齐国与李昭苦战，以常轩的野心，岂会没有动作？”姜岩毫不客气反驳道。 陈晋面带微笑，看着面前这对父子互相撕逼，心情颇为愉快。 “这锦绣江山，朕守得住，父皇无需操心！” 姜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外面。 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按理讲，这个时候应该有侍卫进入大殿。 “你还是太嫩了，退位吧！等朕百年以后，会再次传位给你。”姜宁贤急不可耐道。 “若朕不退位，父皇又能怎样？” 大殿内，虽尚未见血；空气中，却隐隐有了丝丝杀意。 姜宁贤看向一旁的陈晋，期望他说些什么。 陈晋没理他，假装没看见。 姜宁贤又看向周太后，骂道：“贱人！看你养的好儿子？” 周太后低着头，神情窘迫，不敢言语。 姜岩皱起眉头，心中不悦，拉起周太后，准备离开大殿。 这时，一侍卫神色慌张，突然闯了进来。 “启禀陛下，有兵马混入城内，正在攻打皇城！” 大殿内，除了陈晋、姜宁贤，皆大吃一惊。 众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一幕看上去好熟悉；似乎在去年的九月初一，已经上演过一次。 陈晋未有半分耽搁，立刻转身离开大殿。 “拦住他！”姜岩急忙道。 外面士卒不多，只有寥寥数人。听到皇帝命令后，迅速向陈晋靠近。 陈晋一声冷笑，从袖中抽出软剑，轻松将数名士卒砍倒在地。 姜岩略有些诧异，他真的不知道，陈晋竟是个用剑高手。 姜宁贤紧跟在他后面，急匆匆离开大殿。 两人刚走下台阶，不远处传来震耳的杀声。 余杭守将朱卓枫，杀气腾腾，一马当前，身后跟着大量士卒。 “末将见过陛下！” 朱卓枫看到姜宁贤后，极为激动，泪流满面。 姜宁贤面色大喜，朱卓枫是他一手提拔的，属于心腹之臣。 “不错，你没有让朕失望。” 朱卓枫擦了擦泪水，“陛下稍等片刻，末将现在就去杀了姜岩这狗贼。” “包括姜岩之子，妻妾，周召鹏等人，皆一个不留！” 姜宁贤恨透了姜岩，心中早已没有半点父子之情。 “末将遵命！”朱卓枫立刻挥刀朝大殿杀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宫中出现了大量御林军，拦住了余杭军进路。 上次，姜岩和皇后周可清谈及了更换太子一事。 周可清觉得有些不妥，建议姜岩谨慎行事。 姜岩虽不认为陈晋会谋反，但保险起见，还是增加了宫内的御林军数量。 刚才大殿内，姜宁贤突然出现；姜岩立刻安排身边亲信，前往调集兵马，在宫门被攻破时，御林军及时赶到。 双方兵马在皇宫内，展开激烈的厮杀。 陈晋趁众人不注意，悄然离开了皇宫。 老黄早已驾马车在宫外等候多时，陈晋跳上车，匆匆离开。 回府邸后，陈晋叫来家兵统领，命他立刻带人攻打刑部大牢，放出所有死刑犯。 并给他们发放兵器，协助朱卓枫攻打皇宫。 做好这一切后，陈晋轻松不少。 不管外面多么混乱，悠闲的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老爷，余杭兵，再加上这些死囚，恐怕不一定能攻下皇宫。”一旁的老黄道。 陈晋悠悠然道：“无妨，本来就没有指望他们。” 对他而言，无论是余杭兵，还是姜宁贤、姜宇，全都是弃子。 北大营的三千兵力，才是他最后的杀招！ ............................................................................................................ 皇宫内，已杀得血流成河。 不少人杀红了眼，甚至波及到了皇室中人。 周太后一个不小心，脸颊被箭矢划破，血流不止。 姜宁贤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果今天打不赢，将死无葬身之地。 为此，亲自持刀上阵，参与厮杀。 一旁观战的姜岩，也迅速脱掉龙袍，换上盔甲，参与了战斗。 大齐立国百年，宫变虽发生多起。 却还是第一次出现皇帝和太上皇，在皇宫内厮杀之事。 礼部尚书于一正，不由感慨，“也不知后世史书，该如何记载此事？” 和陈晋之前预料的一样，即使有了死刑犯相助，朱卓枫仍落入了下风。 余杭兵死伤惨重，节节败退！ 第209章 逆转再逆转 姜宁贤见己方兵马处于下风，即将兵败，心中大为惊恐。 陈晋之前对他说，只要他公开露面，必会有大量军队拥护他。 姜宁贤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他毕竟做了多年的皇帝，在任期间提拔了这么多人，不可能没人支持他。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除了来自余杭的兵马，己方并未有其它军队出现。 甚至刚才在大殿上，他和姜岩争吵时，大臣们也都默不作声。 姜宁贤恨得牙齿吱吱响，暗骂道：一群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离开皇宫，退出城再说。”朱卓枫劝道。 “陈晋呢？他怎么不见了？” 姜宁贤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道。 朱卓枫这才注意到，陈晋早就没了人影。 两人无奈下，狼狈的逃出皇宫。 而皇宫内，早已遍地死尸，一片狼藉；不少宫女、太监也被波及到。 陈晋放出来的大批死刑犯，他们不仅在金陵城内烧杀抢掠，四处放火，连皇宫都没有放过。 御花园、及宫内几处偏殿，燃起熊熊大火，甚是惨烈。 姜岩眼睛血红，因为过于气愤，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周太后被吓懵了，脸色无比惨白。 “陛下，绝不能放跑了太上皇，否则必有后患。”周召鹏急声道。 姜岩留下少数人防守皇宫，亲自带兵追杀姜宁贤。 ....................... 姜宁贤一众人离开皇宫后，快速前往城门处，打算逃出金陵城。 街道上，因百姓闭门不出；只有少数人，步履匆匆。 众人很快抵达城门处，让他们绝望的是，城门紧闭；城墙上还站有大量士卒，难以出城。 “我命休矣！” 姜宁贤瞪大眼珠，惶恐不安。心知，等后面的姜岩追上来，他基本上死路一条。 意外的是，没等到姜岩，陈晋却悠悠然出现在城墙上。 姜宁贤大喜，激动道：“陈卿赶紧打开城门。” 陈晋面带微笑，“陛下无需担心，臣尚有三千兵马；之所以关闭城门，则是为了阻止外面的军队进城。” 姜宁贤仿佛瞬间从地狱来到天堂，极其兴奋；有了这么多兵力，他就可以反攻回去。 朱卓枫却是紧皱眉头，陈晋既然还有三千士卒，刚才为何不一同进攻皇宫，反而坐视己方兵败。 他怀疑，陈晋只是利用余杭兵，来消耗御林军的兵力。 姜宁贤管不了这么多，神情郑重，“朕没有看错，陈卿才是我大齐的中流砥柱；你放心，只要朕夺回皇位，必会重用陈氏。” 陈晋目光深邃，“陛下放心，臣从来没变过，始终忠于大齐。” 在二十多年前，姜宁贤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遗憾的是，当时他信以为真。 ................................................... 半刻钟左右，姜岩率兵杀到。 快要抵达城门时，陈晋一声冷笑，慢慢举起右手。 街道两侧埋伏的北大营士兵，突然杀出；御林军措手不及，顿时陷入慌乱。 姜岩大吃一惊，为激励士气，身先士卒，死战不退！ “陛下，必须派人出城，联络外面的士兵，否则局势难以挽回！”侍卫统领陆宣道。 在金陵周边，以及瓜洲渡等地，还有一万多名齐军；只要他们能及时进城，姜岩仍有机会翻盘。 然而，御林军之前已和余杭兵激战一场，士卒多少有些疲惫，且如今兵力略少于对方。 无论姜岩如何冲杀，始终难以改变当前局势。 危急关头，姜岩用尽全力，大声道：“朕是大齐天子，尔等是要谋反吗？还不快快住手。” 此话起到了一些作用，部分北大营士卒，表情犹豫，迟迟没有挥刀。 “只要尔等放下兵器，朕保证，既往不咎。”姜岩继续道。 已有近百名北大营士卒，主动收刀后退。 陈晋神色淡定，丝毫不慌，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 他之所以处心积虑，要把姜宁贤救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拉拢余杭兵，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如今的局面。 陈晋看向姜宁贤，对方会意。 “朕才是大齐天子，姜岩乃谋逆之人；诸位莫要被此贼迷惑，只要能将其斩杀，朕一定重重有赏。” 姜宁贤同样是皇帝，而且在位时间远比姜岩要长。 他一开口，效果极佳；那些本打算收手的北大营士兵，又再次举起了刀，狠狠朝对面砍去。 姜岩无计可施，只能且战且退。 在北大营猛烈攻击下，御林军死伤惨重。 最终，姜岩身边只剩下百余名御林军，将他团团护住。 陈晋见大局已定，主动叫停了攻势。 姜岩被逼到墙角，心中万分不甘。 “朕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你能指挥动这些兵马？”姜岩死死盯着陈晋。 “你可还记得，曾经的北大营都督杨瀚文；夷陵兵败后，此人本该被处死，是我把他救了出来。” 姜岩疑惑道：“朕未曾听说，你先前和此人有过交往。” “哈哈..........，你怎么能问这么蠢的问题。”陈晋放声大笑，“此事若为外人所知，他又如何能执掌北大营兵权？” 姜岩没再问下去，心中猜到，杨瀚文当了十几年的北大营都督，陈晋必然往里面安插了不少亲信。 一旁的姜宁贤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一直以为，陈晋和武将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没曾想，对方却早已在军中布局。 心中暗道：等朕复位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陈晋仿佛察觉到什么，猛然转头看向姜宁贤。 姜宁贤吓了一跳，唯恐对方看出自己心思，他现在还不能和陈晋翻脸。 陈晋嘴角清扬，淡淡道：“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姜岩？” “此子罪孽深重，不将其凌迟处死，难解朕心头之恨！”姜宁贤毫不犹豫道。 姜岩没有生气，反而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姜宁贤不悦道。 姜岩神色轻蔑，“都这个时候了，父皇怎么还不明白；我活不了，你同样也活不了。” “胡言乱语。”姜宁贤不以为然，以为姜岩是在拖延时间。 “罢了！你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儿臣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姜岩懒得再和他扯下去，擦了擦刀身，准备迎接最后的一战。 一旁的御林军士卒，也是满脸的决然。 陈晋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喃喃自语，“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旋即，眼中寒光一闪，正要下令诛杀姜岩等人。 这时，一名陈府家兵匆匆赶来。 “老爷，城外出现大量士卒，约近万人。” 陈晋微微皱眉，并不怎么担心，城门还在他控制之下；外面士兵短期内进不了城，他有充足的时间杀掉姜岩。 “死守一刻钟即可！”陈晋吩咐道。 等他办完了事，外面士兵进了城又能怎样？ 家兵并未离开，眼中有一丝恐慌。 “城外来的将领，是柱国大将军柳知捷。” 陈晋瞳孔放大，脸色剧变！ 第210章 陈晋之死 “胡说八道，柳知捷还在长沙抵挡昭武军，怎么可能出现在金陵城外。”陈晋怒斥道。 家兵急忙道：“在下没有看错，确实是柳老将军本人，甚至声音都一模一样。” 陈晋身子晃了晃，差一点跌倒。 他处心积虑，层层布局，终于将姜岩逼到绝境。 即将迎来胜利之时，为什么？为什么柳知捷会出现在城外？ 陈晋想不通，也没时间去细想。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柳知捷入城。”陈晋又看向姜岩，急声道：“赶紧杀了他！” 姜岩、以及身边的御林军将士，皆面色大喜，心中再无恐惧。 “老将军即将入城，大局已定；朕还是那句话，只要尔等放下兵器，朕既往不咎。”姜岩大声道。 周围的北大营士卒，面面相觑，心中迷惘，不知该怎么做。 “诸位尽可放心，朕乃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姜岩继续道。 姜宁贤面如死灰，他和柳知捷关系极差；如果对方进了城，肯定不会帮他复位。 陈晋见北大营士卒迟迟不动手，发了疯似得砍倒数名士兵。 北大营里一些中下级军官，是陈府的亲信；担心日后清算，咬咬牙，持刀朝姜岩砍去。 “快点杀了他！不然大家都得死。” 陈晋披头散发，脸上再无往日的淡定从容。 远处传来杀声，柳知捷进城了！ 陈晋怔了怔，手上动作戛然而止。 见败局已定，家兵急忙道：“老爷，趁着城内混乱，我等可掩护你离开金陵。” “哈哈.........。”陈晋仰天大笑，眼中有一丝凄凉，不停地自言自语，“就差一点点，非我之过；乃是天不助我！天不助我！........。” 他事先想过很多种意外情况，却唯独没想到，柳知捷会出现。 “现在该怎么办？”姜宁贤颤声道。 他的身体仿佛被恐惧冻结，汗水淋漓而下。 陈晋没理他，眼神异样，对姜岩道：“我帮你一个忙，可否给我陈家留下一丝香火。” “可以！” 姜岩已猜到陈晋接下来要干什么。 陈晋歪着脑袋，一只手用力按住姜宁贤的肩膀，目光森冷，“他刚才没说错，我从不打算放过你！” 不给姜宁贤反应时间，长刀疾速插入他身体。 一刀！两刀！三刀！........ 陈晋始终没停下，他恨死了姜宁贤。 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和姜宁贤有着很大的关系。 年轻时，他也想过要为国效忠；可惜，没有遇到一位好君王。 “够了！”姜岩令他停下。 姜宁贤早已死透，陈晋却还在疯狂的补刀。 “朕让你停下！” 陈晋这才住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对姜岩道：“莫要忘了你刚才的承诺。” “你的嫡长孙，朕会饶他一命。” 陈晋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换了一把刀。 毕竟刚才那把刀上，沾了姜宁贤的血，让他觉得恶心。 “臣谢陛下！” 话音刚落，陈晋挥刀朝脖子抹去。 .................................................................................................. 柳知捷入城后，没有向姜岩行礼，看着陈晋、姜宁贤的尸体，勃然大怒，“为何会变成这样？陛下难道不知道我大齐如今的处境。” 姜岩表情苦涩，“朕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旋即感激道：“多谢老将军相救。” 陈晋布局之深，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若不是柳知捷及时赶到，姜岩万难活命。 “老臣出征前，劝过陛下，即使要更换太子，也要等击败昭武军以后。秦、齐对峙期间，朝中不宜再起纷争，陛下难道忘了吗？” “朕明白，但有的人已经等不及了！” “再等不及，也要忍下去！” 柳知捷异常的恼火，前几天收到姜岩的信，在信中姜岩提及更换太子一事。 柳知捷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会出事；他与陈晋同朝多年，怎会不清楚陈氏的底蕴。 于是连夜离开长沙，马不停蹄赶往金陵。 “陈晋、先帝皆已死去，陛下应尽快安抚人心；当下李昭大军压境，朝中还需同心协力。” “朕只诛陈晋一族，不会波及他人。”姜岩道。 “姜彻太子之位可以废掉，但不能杀，起码现在不能杀。” “可以。” 柳知捷一声长叹，不管姜岩怎么弥补；这场动乱，给齐国带来的影响，数年内难以消除。 齐国人心，将更加动荡；恐怕会有更多人，暗中联络昭武军。 “老臣明日返回长沙。”柳知捷太累了，实在没力气再赶路。 “辛苦老将军了，不知前线情况如何？” “昭武军尚未发起攻击，不过，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了。” ........ 姜岩回宫后，见地上大量血渍，尚没有来得及清理，心情极其的糟糕。 太后、周召鹏等人，得知柳知捷入城，紧绷的心终于放下。 再次提及册立太子一事，姜岩发飙了，与太后大吵一架，然后拂袖而去。 傍晚，姜岩前往柳府，想要与柳知捷商讨前线战事。 到了府邸外，尚未进去；却见柳知捷面色凝重，准备离开金陵。 “发生了何事，老将军为何要急着离开？”姜岩诧异道。 “臣刚刚收到消息，昭武军杨智所部，攻克了永州！” 第211章 杨智南征 杨智来到前线后，考虑到石艾是本次大战的副指挥，于是去见了他一面。 两人其实没什么可聊的，毕竟杨智这次率领的是一支孤军，远离后方，实行大迂回作战。 谈话结束后，杨智心情极度不爽。 皆因石艾对他此行，并不是十分看重。 石艾更倾向于在长沙、武昌等地，和齐军展开大战；认为只要击败正面的柳知捷，歼灭其主力军团，无论是岭南还是南昌，拿下是迟早的事。 话语中，隐隐觉得他年龄过大，不宜劳师远征，待在前线，也会有立功的机会。 杨智心中愤愤不平，柳知捷都七十了，尚能执掌二十万大军，老子今年也不过才五十多。 当初在黑虎岭上，刘轩被关押前，他在昭武军中的地位，和刘轩几乎是平起平坐；石艾在当时，还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如今石艾屡立战功，军中地位已经远在他之上，杨智怎能服气？ 他从不认为自己本事在他人之下，沈宁、石艾等人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杨智离开武陵后，率兵一路南下，路上没有片刻停歇。 为表决心，此次出征还带上了长子杨叶秋。 仅仅五日时间，到达了邵阳，此城已在昭武军手里。 杨智在城内休息半日，补充了一些攻城器械，然后继续南下。 路上，见父亲如此着急。 长子杨叶秋劝道：“我军虽有士卒三万，其中昭武军老卒仅五千余人，其他皆是降兵或南中的蛮兵。若逼之甚急，恐会发生不测之事。” “你懂个屁！别给老子说这些废话，抓紧赶路。”杨智骂道。 大军很快兵临永州城下，趁城内齐军尚未做好准备，杨智不顾士卒疲劳，催促其强攻永州城。 自己更是一马当先，不顾杨叶秋劝阻，亲自攀爬云梯。 不到半个时辰，昭武军破城而入，城内守军或死或降。 杨智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将城内豪强屠戮一空；取其财富，犒劳全军将士。 此举效果极佳，全军将士齐欢颜。 军中大部分降兵或蛮兵，对杨智的军令，再无排斥之心。 杨智心情畅快，对杨叶秋道：“只要我军再赢一场，即可将其彻底收服。” “父亲睿智，儿子钦佩不已。” “以后你还是弃文从武，留在军中吧。” “这个........，儿子还要再想一想。”杨叶秋表情犹豫。 他不会射箭，也没砍过人，如何能领兵打仗？ 杨智不耐烦道：“蠢货！你以为你能进得了秦国紫薇阁；你也不看看，那里面都是什么人。除了褚子清，其他都是大王在黑虎岭时期的亲信。” “儿子也没想过要进入紫薇阁。”杨叶秋被骂的有些委屈。 “那你读书有个屁用！” 父子二人虽都是读书人出身，但杨智以为天下乃是大争之世，武将可尽情发挥，文人很难出头。 他此次出征，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历练长子。 稍作休整后，昭武军继续南下。 全军士气高昂，长驱直入。 不久，相继攻克常宁、新田等县城。 杨智留两千人驻守各城，又将降兵编入军中。 桂阳齐军守将周恒绪，见昭武军来势汹汹；急忙放弃周围城池，将各处兵马、钱粮收拢进桂阳城。 此城位于大庾岭山脉北麓，只有攻破此城，昭武军才可以翻越大庾岭，进入岭南之地。 .............................................................................................................. 杨智抵达桂阳城外，见周恒绪已做好准备，没有急着攻城，在城外四里处扎营。 夜晚，召集众将议事。 副将马彦斌道：“此城非大城，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城内兵马约有四、五千人；最多强攻半月，应该可以将其拿下。” 马彦斌自从跟随石艾攻破成都后，已很久没有领兵出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剑门关；他和杨智一样，同样珍惜此次领兵的机会。 “可曾打探到，城内有多少粮草？” “并无具体数字，末将估计，起码够城内支撑一个月。”马彦斌道。 “若攻破桂阳，我军则可以进入岭南；你们说，柳知捷会派援兵吗？”杨智微笑道。 偏将肖磊抱拳道：“岭南偏远，且柳知捷正在和我军对峙，恐不会增派援兵。” 马彦斌微微摇了摇头，提出异议，“末将以为，柳知捷必会救助桂阳；而且来的齐军将领，绝不可小觑。” “为何？”肖磊不解道。 马彦斌缓缓道：“我军三万，已攻破多座城池，柳知捷岂会选择无视！况且，岭南虽偏远，并非无关紧要之地。若没了岭南，闽地也会受到威胁。” “最重要的，是担心我军从岭南北上，威胁南昌。”杨智道。 虽说昭武军此时距南昌，尚有千里之遥；但柳知捷纵览全局，肯定会想的很多。 “我意已决，明日攻打桂阳！” “末将遵命！” 次日，全军吃完早饭后，通过弓弩、抛石车，对城墙上一阵猛攻，杀死守军近百人。 “攻城！”杨智一声令下。 大量昭武军士卒，迅速扛着云梯往城墙奔去。 城头守军竭力阻止昭武军登城，周恒绪先前已备足各类守城工具。 杨智仗着兵多，大举压上；经过一番激战，中午时，已有百余名昭武军成功登上墙头。 周恒绪不断往墙头增派兵力，终于守住城墙。 傍晚，天色渐黑，昭武军缓缓退去。 周恒绪虽守住桂阳城，却并不轻松；仅仅一日，城内死伤士卒近四百余人。 ......... 数日后，一队人骑快马，一路风尘，来到了长沙城。 见到柳知捷后，来人哭诉道：“启禀大帅，昭武军攻势猛烈，桂阳城危在旦夕；周将军恳请大帅，尽快增派援兵。” “桂阳城还能守多久？”柳知捷面色凝重。 “最多十日！” 第212章 柳知捷暴怒 柳知捷也是刚刚回到长沙，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收到了昭武军攻打桂阳的消息。 若丢掉了桂阳，昭武军随时可翻过大庾岭山脉，直逼岭南重镇韶州（广东韶关）。 没有过多思索，趁着对面的昭武军尚未发起攻势，柳知捷打算速战速决，先将杨智灭掉。 韩振叶、杨旭、张峰等将领，纷纷请命，愿领兵救援桂阳。 柳知捷力排众议，决定亲自领兵迎战杨智。 汉中、蜀地，一直有着柳家大量密探；他对昭武军所有中高层将领，都有过研究。 杨智在黑虎岭时期，就多次领兵出战；为李昭夺取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绝非寻常将领。派其他人去，柳知捷不放心。 如今的齐国，已经难以再承受一场大败。 “本帅出征期间，诸位继续严守阵地。昭武军最近多了一支骑兵，其行动迅速，绝不可大意。”柳知捷道。 “大帅尽可放心。” 一切布置妥当后，柳知捷带上一万五千余齐军，打算赶往桂阳。 还没有出城，北面传来一条坏消息。 嘉鱼县令孙骅远，突然杀死城内守将，将城池献给了昭武军。 昭武军刘北辰所部，已经进驻了嘉鱼县。 “可恶！”柳知捷异常的恼火。 金陵的那场动乱，给齐国带来的伤害，远比想象的要大。 孙骅远是陈晋的门生，估计是担心日后会被清算，所以才投靠昭武军。 而此次嘉鱼县失守，给齐军带来不小的麻烦。 昭武军水师战船，可顺江而下，直抵重镇武昌。 若武昌丢了，必然会影响到长沙的防务。 不仅如此，柳知捷有强烈预感，昭武军要动手了。 他前几日收到消息，昭武军大将沈宁来到了前线；正面昭武军的调动，也愈加频繁。 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没法再离开前线。 一番深思后，给张峰两万兵马，代替自己前去桂阳。 张峰之前是金陵南大营都督，多次领兵，甚少败北，也是沙场宿将。 “你务必谨记，此行主要目的，并非增援桂阳，而是消灭杨智所部。”柳知捷还是不太放心，再三叮嘱，“无论桂阳局势如何危急，若无把握，绝不可大举冒进。” “末将遵命！” 张峰未加耽搁，迅速带兵南下。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柳知捷心中不由感到遗憾；要是沈天、张延夏等人还在，该有多好。 齐国将星凋零，两军对峙期间，柳知捷常常深感无人可用。 得知嘉鱼县失守的次日，柳知捷又收到一个噩耗。 昭武军给他送来个木箱，打开后，里面竟然是次子柳思宏的人头。 柳知捷目眦欲裂，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我必杀李昭！”柳知捷气疯了，一字一句道。 长子柳思行同样无比愤怒，兄弟之间感情深厚；看到亲弟弟的人头，心情极其难受。 “父亲，下令开战吧！灭了昭武军，再将李昭这恶贼大切八块。”柳思行眼含泪水，愤怒道。 柳知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紧咬牙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说了，还没到开战的时候；擅自出兵者，杀无赦！” 柳知捷清楚，昭武军此举，显然是想激怒自己。 国家存亡，皆系于一身，他绝不能轻易犯错。 ............................................................................................................. 桂阳城，由于多日激战，城内士卒死伤惨重。 守将周恒绪，在城头厮杀时，右臂也被马彦斌砍断。 杨智见差不多了，主动叫停攻势；再打下去，就要攻破桂阳了。 他的目的，不仅是桂阳城，更是即将到来的齐国援军。 不久，斥候传来消息，有两万齐军南下，领兵将领尚不清楚。 杨智非常兴奋，他终于等来想要的战斗。 心中不免有一丝可惜，李昭只给了他数千昭武军老卒；其他士兵，在野战中恐怕不会尽全力。 要知道，昭武军和齐军的交战，只要兵力在齐军之上，没必要玩什么阴谋诡计，可以直接压上去。 凭借士卒的悍勇，以及精良的军械，足以击败对方。 “此次若是打赢了，我军将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精锐。”杨智对长子杨叶秋道。 杨叶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随军征战这么久，见惯了生死，已经不是菜鸟了。 “老子给你找了副盔甲，到时一并随军出战。” 杨叶秋脸色一苦，“爹，我是个读书人。” “我呸！富贵险中求，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杨叶秋不再说什么，摊上这么一个父亲，他还能怎么办？ 心里清楚，即使再危险，谁都能退，唯独他不能退。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达目的，向来是不择手段。 ......... 数日后，张峰率兵抵达桂阳城外二十里处。 派人去联系周恒绪，想要里应外合对付昭武军。 没曾想，城内士卒伤亡惨重，早已无力再战，难以配合他对付昭武军。 张峰顿时心生警惕，下令停止进军，暗道：城内既然如此艰难，昭武军却没有继续攻城；很明显，是要吸引自己救助桂阳。 他断定，昭武军十有八九在桂阳城外设伏。 桂阳可以丢，但自己决不能败。 两万齐军，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张峰原地扎营，与杨智对峙起来。 第213章 兵者诡道也 张峰营地所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一旦形势不利，可从容后撤。 两人对峙多日，杨智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 “此人真是奇怪，明明是来救援桂阳，却死守不出？”马彦斌道。 “不用理他，明日起，猛攻桂阳城，然后全军进入大庾岭，继续南下。”杨智下令道。 昭武军粮草只够撑一个多月，不能在桂阳陷入久战。 “我军攻城时，齐军若在一旁干扰，该怎么办？”偏将肖磊问道。 “在齐军营地附近，埋伏两支千人兵马，故意让齐军斥候发现；张峰不知我军虚实，以此人的谨慎，绝不会轻易出战，可放心攻城。” 次日，昭武军骤然发力，猛攻桂阳城。 城内情况已非常危险，守将周恒绪多次派人联系张峰，恳求尽快出兵增援。 张峰得知周围有昭武军伏兵后，怀疑杨智是故意诱他出战；稳妥起见，选择继续死守营地。 马彦斌一如既往的悍勇，亲自率兵在城头上厮杀。 守军伤亡过大，难以抵挡；两日后，昭武军破城而入。 周恒绪因张峰见死不救，心中气愤，选择向昭武军投降。 “你带些人，除掉城内所有豪强大户；然后取其钱财，犒赏全军将士。”杨智对杨叶秋道。 杨叶秋咽了咽口水，这事他从没干过，不免有些紧张，“全杀了？” “你看着办吧！”杨智不耐烦道。 “大王之前说过，若其献出七成钱粮，可将其放过。” “我带领的是一支孤军，无后方支援；不抄掠豪强，我去哪里筹集粮草？” 杨叶秋不再说什么，带上百余名士卒，在城内大肆屠戮豪强；他终究有些心软，放过了所有老弱妇孺。 昭武军在城内休整两日，张峰继续死守大营。 众将议事时，肖磊不解道：“齐军到底在等什么？” “张峰不出手，原因也简单，无非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杨智目光深邃，缓缓道：“况且，齐军也不一定毫无动作，只是我等不知道而已。” “据斥候所报，齐军大部确实还在营地里。” 杨智冷哼一声，“若有少量齐军离开大营，或者压根就没进驻过大营，斥候难以察觉。” “杨将军说的没错，张峰是沙场宿将，他一定有方法避开我军的监视。”马彦斌道。 杨智微微眯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敲击，好一会后，沉声道：“今晚深夜，撤离桂阳，全军往山岭进发。” 马彦斌紧皱眉头，“我军走后，桂阳城守不了多久，必然会再次沦落敌手。” 杨智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马彦斌笑了笑，知杨智心中已有计划。 等众将离开后，杨智对杨叶秋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在深夜撤离桂阳，而不选在白天。” “夜间视野较差，可掩盖我军动向。” “你只说对了一半。” ................................................................................................................. 清晨，齐军大营内。 “启禀将军，昭武军已经南下，目前城内仅有少量士卒。”斥候道。 张峰面无表情道：“具体是多少？” “约三千人左右，在下亲眼看到两万多昭武军离开桂阳。” “方圆二十里，可曾发现昭武军伏兵。” “并未发现。”斥候道。 “多派些人，再仔细搜一遍，以防有诈！”张峰谨慎道。 “是!” 不久，确定了杨智已率兵南下；张峰立刻带兵出营，杀往桂阳城。 城头上，马彦斌神情淡定，并无一丝慌乱。 齐军抵达城外，连劝降都懒得做，立即对桂阳城发起猛攻。 马彦斌挥舞着长刀，始终奋战在城墙上。 周恒绪之前坚守了十多天，他相信同样的兵力，自己也可以做到。 城下不远处，张峰面色冷峻，亲自督战。 齐军一波接着一波，不停往城头爬去。 见久攻不下，偏将王克实在忍不住了，说出了心里话，“即使我军攻克了桂阳城，又能怎样？昭武军主力已经南下。不如以少量兵马围城，其他人迅速追击杨智。否则，一旦昭武军翻越峻岭，进入了岭南，我军将鞭长莫及。至于岭南能否守住，只能指望当地的驻军。” 张峰淡淡道：“莫要耽搁，继续攻城。” 王克说的这些，他怎会不明白。 离开长沙后，张峰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消灭杨智。 若在桂阳周边，和昭武军大规模野战，他确实没太大把握。 他和杨智皆掌兵多年，一般的阴谋诡计，很容易被对方识破。 然而，此战必须要打，避无可避！ 张峰一番深思后，决定更换一个新的战场。 那里，是他为昭武军精心挑选好的墓地。 ........ 杨智离开桂阳后，行军速度不快不慢。 三日后，进入深山。 为防止在山中迷路，找了数名当地人，作为向导。 四月份是春天的高潮，万物复苏，树木开始长出新芽。 同时，各种蛇鼠昆虫也开始活跃起来。 士卒坐在地上休息时，常常被虫子叮咬，以至于身上瘙痒难耐。 还有人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到，高烧不退。 杨智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在出征前，李昭让他多带几名大夫。 这里的水土气候，和汉中、蜀地完全不同；更为潮湿，且白天更热。 “我们离开桂阳，已有五日了吧。”路上，杨智说道。 “是的。”杨叶秋道。 “戏演的也差不多了，再走一日，就可以停下了。” “嗯。” 杨智见杨叶秋捧着一本兵书，不屑道：“老子打了半辈子仗，讲究的是随机应变，因地制宜，看这东西有什么用？” 杨叶秋心中无语，他记得很清楚，老爹杨智庸碌半生、平平无奇；直到李昭来黑虎岭以后，才开始逐渐接触兵事，怎么就打了半辈子仗？ 当然，他也就心里想一想；若真说出来，肯定避免不了一段臭骂。 “有件事，我还是想不通，想要请教父亲。”杨叶秋沉声道。 “说。” “张峰自从来到桂阳后，一直避而不战；但我听说，此人是沙场老将，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还不简单，此人小心谨慎，担心........。” 杨智仿佛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又看了看周围的茂林、大山，脸色微变。 第214章 相互算计 “传我军令，立刻停止前进，并严密监视四周。”杨智急忙道。 杨叶秋也意识了到什么，说道：“肖将军在我军前方六、七里处，还需立刻通知他。” “你去派人联系吧。” 杨智这次率兵进入山林，主要目的是为了隐秘行踪，并让张峰放松戒心；两万多人，一分为二，偏将肖磊率兵在前，杨智率兵在后。 但刚才杨叶秋的话提醒了他，张峰若要用兵，此处是最佳的战场。 他在谋算张峰的同时，对方也在算计他。 杨智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暗呼好险，差点玩砸了！ 只是有个问题，他还没想通，于是叫来带路的几个山民。 “你们带我走的这条路，是周围百姓常走的吗？”杨智问道。 “不敢欺瞒将军，我等进山狩猎或采集野果，多是走的此路。”山民老实道。 “若其他外人进山，让你等带路，也是走这条路？” “是的。” 杨智恍悟，喃喃道：“原来如此。” “哈哈.........，苍天助我。”杨智原本凝重的脸庞，突然大笑起来，“行军打仗，有时也要靠靠运气。” 山民们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杨叶秋却知道，父亲为何如此的开心。 “叫回肖磊后，全军稍作休息，然后迅速杀回去；务必在三日内赶到桂阳，剁了张峰这狗贼。”杨智神色一正，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 数里外，肖磊仍在按原计划继续行进。 山林道路本就崎岖难走，斥候无法立刻联系上他。 不一会，一万多人进入山谷。 在山谷上方，齐军偏将任业率两千士卒，早已在此埋伏多日。 在张峰尚未抵达桂阳时，已暗中派任业绕道进入山林。 此山谷颇长，里面足以容纳上万人，非常适合伏击。 看着下方的昭武军，任业眉头微皱；据他所知，进入山林的昭武军有两万多人，数了又数，总觉得下面的人数不太够。 管不了这么多，若再不发起攻击；过不了多久，昭武军就会走出山谷，白白错失良机。 “杀！”任业抽出长刀，怒指前方。 山谷两侧的齐军弓弩手，立即向下方射去。 箭雨猛烈且迅疾，昭武军骤然遇袭，立刻陷入慌乱。 同时，齐军从上方，向山谷内扔下大量草团。 草团被点燃，燃起熊熊大火，山谷内的人死伤惨重。 任业觉得差不多了，下令全军出击。 肖磊在遇袭第一时间，果断撇下部众；仅带寥寥百余人，逃出山谷。 战斗很快结束，开战没到一炷香时间，齐军即大获全胜。 任业心中高兴的同时，隐隐有一丝怪异感。 这场仗赢得太轻松了，对方几乎没有做任何反抗，简直轻松的匪夷所思。 “启禀将军，这边有一些俘虏，烦请您过去看下。”部下表情怪异。 任业疑惑道：“区区俘虏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俘虏里，有不少老人，还有女子。”部下道。 任业愣了愣，旋即脸色惨白。 倘若他猜的没错，这些穿着盔甲的老人、女子，全都是桂阳城内的百姓。 他现在明白了，为何此战赢得如此简单，又为何昭武军将领，毫无抵抗的打算。 任业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杨智率两万多人进入山林，或许只有一半是真正的昭武军。 那么，其他的士兵到底去哪了？ 然而，他已经没时间去细想。 杨叶秋率兵，即将杀到！ ............................................................................................................... 齐军攻城已有数日，迟迟未能攻破桂阳城。 城头昭武军虽伤亡惨重，依旧死战不退；马彦斌为激励士卒，吃睡都在墙头。 张峰一边指挥进攻，一边时不时看向远方。 按理讲，任业那边早该得手，他却迟迟未收到任何消息。 心中不禁猜测，难道出事了？ 之前杨智离开桂阳时，他无太大把握，没有率兵追击。 其实这并非他的统兵风格，他以前也是说干就干的。 但齐国如今的处境，已难以再承受一场惨败；再加上出发前，柳知捷多次叮嘱，这让他变得愈加小心谨慎。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张峰心中有些许紧迫感，他绝不能任由昭武军进入岭南。 “明日起，若再不破城。留下三千人围城，其他人随我南下追击昭武军。” 偏将王克不解道：“末将以为兵贵神速，为何一定要等到明日？” “我心中自有打算，不必多言。” 张峰对任业那边，仍抱有一丝期望。 城头上，马彦斌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明日的中午，是他和杨智约定好，与齐军决战的时间。 他不知道杨智能不能及时赶到，无论如何，只能出城一战！ 马彦斌转头看了看城内，嘴角清扬；哪怕杨智失期不至，他也不一定会败。 ............. 次日清晨，齐军大举压上，强攻桂阳城。 城头上，很快陷入激战，厮杀惨烈。 张峰估计，城内兵马已不足千人；桂阳也不是长沙、金陵那样的大城，破城就在这两、三日。 齐军诸位将领，皆参与战斗；马彦斌浑身是血，杀退数波敌军。 中午，马彦斌突然离开城墙，下令城内敲击巨鼓。 鼓声震天，里面涌动着强烈的力量,犹如一道有力的怒潮。 “大开城门！”马彦斌吼道。 城门缓缓打开，昭武军士卒涌出城外，向张峰直冲而去。 张峰大喜，昭武军竟主动打开城门。 他手头还有一万余士卒，兵力远多于昭武军；在他看来，对方此举显然是自寻死路。 慢慢的，张峰察觉到不对劲。 原本欣喜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出城的昭武军比想象的要多，粗略估计，约有七、八千人，甚至更多。 齐军一众将领，和张峰一样，皆心中大为诧异。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些人一直都藏在哪里？难道是藏在百姓的屋内。”王克吃惊道。 “如果是藏在百姓家里，百姓又去哪里了？”另一位将领不解道。 “莫要废话！全军冲杀！”张峰大声怒道。 话音刚落，挥刀朝昭武军杀去。 张峰心中极其恼火，知道自己失误了；短短时间，他已经反应过来。 杨智带走的那些“士卒”，估计是城内百姓假扮的；之所以要在夜间离开桂阳，则是为了不被齐军斥候发现。 任业那边，即使伏击成功，杀死的也多是桂阳的百姓。 想起离开长沙时，柳老将军期望的眼神。 张峰拼命了，抱着不胜则死的决心，带领士卒拼命冲杀！ “今日必破贼军，若败了，本将军绝不苟活。”张峰眼神无比坚毅。 但由于齐军士卒之前长时间战斗，体力略有些下滑，短时间内无法压制昭武军。 马彦斌和杨智一样，心中有少许遗憾。 他手下这些士卒，除了一直在墙头上战斗的；其他士卒，曾经是俘虏的降兵或南中蛮兵，不会为秦国死战。 否则，他和杨智，又岂会苦苦布局？ 不过，今日若能大破齐军；全军必将脱胎换骨，士卒再无异心。 这一战，是真正的成军之战！ 即使身体有些疲惫，马彦斌仍强打精神；杨智需要战功，他也同样需要。 半个时辰的厮杀，战场上血流漂杵，出现成堆成堆的死尸。 昭武军里，部分南中蛮兵，见此战艰难，心生退意。 而张峰如同疯了一般，盔甲早已染红，挥刀凶狠且迅速。 见主将如此勇猛，周围齐军将士战意不减。 即使马彦斌始终奋战在前，昭武军仍渐渐落入下风。 张峰见局势终于逆转，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斥候匆匆来报，杨智率兵出现在三里外！ 张峰怔了怔，手中的长刀再也无力举起。 第215章 杨智南下 “有多少人？”王克急声道。 “不少于万人，且其行动快速；估计不到一刻钟，即会抵达此处。”斥候道。 张峰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 心中后悔，当初抵达岳阳后，没有和昭武军决战。 “我军已无胜机，还应速速撤退；末将愿留下来掩护，张将军率余部撤往衡阳。”齐军一将领道。 “两万齐军，几乎损失殆尽，我有何面目去见柳老将军？”张峰表情苦涩，欲哭无泪。 王克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张将军何必如此作态；如今国事艰难，柳老将军身体欠佳，张将军与其死在这里，不如协助柳老将军共抗贼军。” 张峰惊醒，想起了柳知捷常常露出疲态。 “张将军赶紧走吧，在不走就来不及了。”王克大声催促道。 张峰一声轻叹，不再犹豫；重重行了一礼，随即骑上快马，撤往衡阳。 他身为主将，这一走，严重打击了齐军士气；一些士卒神色惶恐，不知发生了什么？ 杨智虽未到，昭武军已扳回局势。 王克为掩护张峰离开，继续率众战斗。 不久，杨智率兵杀到；与马彦斌一起，围歼齐军。 杨叶秋穿上盔甲，在杨智的威逼下，咬了咬牙，持刀冲了进去。 齐军抵挡不住，很快崩溃，士卒纷纷逃去。 王克带兵且战且退，最后见实在跑不了，力战而死。 部分齐军将领，放下兵器，主动投降。 肖磊、杨叶秋分别带人，四处搜捕齐军士卒。 此次桂阳之战，结果虽打赢了，昭武军也损失了数千人；这些俘虏，未来大概率会被编入军中。 “这几日，辛苦马将军了。”杨智拍了拍马彦斌肩膀，兴奋道。 马彦斌满脸的疲惫，“若杨将军再不赶到，局势恐怕不妙。” “是啊！此战堪称险胜！”杨智唏嘘道。 他得知肖磊被伏击后，心中一阵后怕；若当初是他率兵走在前面，即使侥幸逃脱，全军也将受到重创。 到那时，别说进入岭南，能不能活着回到成都，都说不准。 此战能胜，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不久，肖磊回来后，歉意道：“末将惭愧，让张峰跑了。” 杨智不是很在意，“跑就跑吧，日后自有机会灭了这厮！” 到了傍晚，初步统计，这次攻打桂阳，昭武军损失了四千余士卒。 和之前预料的一样，此战后，无论是军中先前的降兵，还是南中的蛮兵，皆将自己视为昭武军的一员；对杨智军令，再无任何排斥之心。 全军面貌，焕然一新。 杨智从俘虏中，选取了四千人，编入昭武军，又凑够了三万人。 在城内休整了两日，杨智打算率兵南下，进入大庾岭，继而杀入岭南。 在出发前夜，马彦斌单独来找杨智；他心里有句话，不吐不快。 “我军击败张峰后，若北上拿下衡阳，可配合沈宁大军，从背面威胁长沙。或者直接往东，纵行千里，威逼齐国重镇南昌。为何一定要绕道岭南，然后再北上呢？” 一旁的杨叶秋眨了眨眼睛，表情异样，他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杨智神色明显不悦，开什么玩笑，他要是率兵北上，就要听从别人的军令，哪里像现在这么自由。如这次能夺取岭南，再北上攻占闽地或南昌，他的功劳，将不在沈宁等人之下。 “长沙的柳知捷，自会有石艾、沈宁等人来对付，我们就不去凑那热闹了；偌大的岭南之地，总归要有人去收复。” “在我看来，长沙、武昌、南昌这三处，只要夺取其中一城，必能彻底动摇齐军防线。”马彦斌坚持道。 “大王是让我等夺取岭南，你莫非要违抗大王的军令。”杨智使出杀手锏。 马彦斌顿时吃瘪，不再说什么。 天亮后，全军带足两个月粮草；进入山林，往岭南进发。 ................................................................................................................ 长沙城，大帅府邸。 张峰灰头土脸，跪在柳知捷面前，表情无比的惭愧。 柳知捷得知此战经过后，又惊又怒；由于张峰的战败，意味着昭武军可从容进入岭南之地。 而韶州、封州、广州等地的齐军，已多次被大量征召；如今整个岭南的驻军，约三、四万人，又分散在多个城池。面对来势汹汹的昭武军，如何抵挡？ 他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不可能大举增援岭南。 看了看面前的张峰，柳知捷叹道：“谨慎是好事，但若过于谨慎，难免会错失良机。” “末将心中，真的...........。”张峰泣不成声，潸然泪下。 “罢了！你先留在我身边带兵，将功补过吧。” “多谢大帅。” “你先下去吧。”柳知捷最近压力骤增，没心思安慰他。 张峰离开后，水师统领恒卓走了进来。 “末将见过大帅！”恒卓抱拳道。 “不必多礼，坐下吧。” “是。” 见到了恒卓，柳知捷心情好受了些，眼中有一丝欣慰。 最近一年，魏显率领的昭武军水师，战船越来越大，数量越来越多；而在船上面，还安装有秦国兵器司研发的各类新式军械，杀伤力巨大。 魏显的意图很明显，顺江而下，直达金陵。 幸亏恒卓表现出色，在长江上和魏显数次水战；虽未能将其彻底击败，却成功遏制住对方的攻势。 可以说，武昌之所以能守住，恒卓起码有一半的功劳。 “不知大帅召见，所为何事？”恒卓问道。 “我意水陆并进，收复岳阳城。” 第216章 大战将起 “此事恐怕不易，自从嘉鱼县失守后；昭武军水师在当地扩建码头，我军难以直抵岳阳。”恒卓沉声道。 “先收复嘉鱼，再夺岳阳城。”柳知捷拿出舆图，指着岳阳道：“若能将其收复，不仅有机会进攻江陵，水军战船也可进入洞庭湖。” 夷陵大战后，昭武军趁机夺取了岳阳。 齐军没了此城，柳知捷被迫在北面驻扎重兵；防备昭武军从岳阳南下，进逼长沙。 “杨旭率兵一万，从陆上进攻嘉鱼，你从水路进发。” “末将遵命！” 恒卓非庸将，自然清楚岳阳的重要性。 柳知捷任命杨旭为领兵将领，并非随意挑选。 杨旭先前是沈天的副将，协助沈天在汉中剿灭昭武军。兵败后，闭门不出，性子沉稳了不少。 而昭武军并未在嘉鱼县驻扎重兵，除了水军，城内仅有刘北辰所部五、六千人。 “若无他事，末将现在就回去准备。” “等下！” 恒卓停下脚步，表情疑惑。 柳知捷定定的看着他，沉声道：“你与魏显多次交手，此人就这么难缠吗？” 在他心中，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才能对昭武军一击致命。 想了许久，发现最好的方法，还是先夺回夷陵；彻底隔断武陵等处昭武军，和成都之间的联系。 如此一来，齐军在战略上，也能重新获得主动权。 但因为水军无法完全控制长江水道，导致计划难以成行。 恒卓面色凝重，缓缓道：“不瞒大帅，我大齐水师，更擅长水战；但论军械精良，不如昭武军；且魏显用兵，并未有明显漏洞，末将一时难以将其击败。” “我知道了，你回去准备吧。” 恒卓既然这么讲了，柳知捷虽然感到遗憾，也只能这样了。 ............................................................................................................... 刘轩收到调令后，未有片刻耽搁，很快来到了前线。 他被关押了两年，错过了昭武军无数次大战。 这次终于有机会领兵，倍感珍惜。 李昭原本让他带四千骑兵，后来又觉得他资质不够，降为两千人；反而将其他骑兵，全交给了韦睿。 刘轩绞尽脑汁，始终想不起来，韦睿到底是谁？ 当初在黑虎岭上，压根没听过这号人。 不仅如此，他在军中职级，也就相当于一般的偏将。 刘轩心中五味杂陈，是他带兵打下的黑虎岭；在昭武军成立初期，也是军中一等一的大将。率兵攻破张家府邸，击败刘霸天，立下了赫赫战功。 如今石艾、沈宁等人议事时，他甚至没有参加的资格。 刘轩不敢对李昭有怨言，想都不敢想。 为了证明自己，他比所有人，更加渴望战功。 抵达武陵后，没有休息，立刻去拜见沈宁。 “末将见过大将军。”刘轩恭敬道。 沈宁略有些诧异，他从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见到刘轩。 他对李昭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若武将被关押起来，没特殊情况，这辈子很难被放出来。 暗道，看来刘轩已经取得了大王的信任。 沈宁微笑道：“刘将军无需客气，快快请坐。” “末将站着就可以了。”刘轩稍微有些拘谨。 沈宁眼中有一丝异样，他在黑虎岭时，曾经做过刘轩的部下。 “末将此次带来两千骑兵，任凭大将军吩咐。” “几日后，大军将进攻益阳，刘将军可先引兵前往。” 益阳位于长沙以西，攻破此城后，昭武军可直接兵临长沙城下。 如今的益阳太守叫“冯盛宗”，此人是冯云松的族弟。 得知冯云松被石艾击败后，意识到昭武军的强大。 当初秦、齐在夷陵对峙，冯盛宗以防万一，筹集了大量钱粮，重新加固益阳城。 昭武军东进时，曾经尝试过攻打益阳，未能将其攻破。 柳知捷来到前线后，给此城增加了兵马、粮草，攻城更加艰难。 第217章 全面开战(一) 目前齐国二十万大军，以长沙为中心，分散在益阳、衡阳等处。 荆襄之地，本就山多水多，除了洞庭湖以西有大片平原，其它多是山地丘陵地带。 柳知捷并没有一味的据城死守，而是在城外依托有利地形，深挖壕沟，驻扎营地。 昭武军若攻城，极容易受到城外齐军的袭扰；反之，若进攻城外的营地，城内守军也会出城增援。 无论是城内的齐军，还是城外的，皆是可攻可守。 除此之外，齐军还在一些依山傍水的地方，设置大量关隘。 每处关隘兵力虽不多，但可起到警戒的作用。 虽然齐军防守严密，仍然做不到面面俱全。 柳知捷之所以想要收复岳阳，因齐军没了此城，昭武军可随时从长江进入洞庭湖；绕过益阳，直逼长沙。 而实际上，昭武军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三月底的时候，魏显动用大量船只，运送韦睿率领的骑兵；横跨洞庭湖后，一举击垮四千齐军，并攻占了汩罗城。 此次行动迅速且隐蔽，打了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韩振叶紧急率兵两万北上，迎战韦睿。 韦睿利用骑兵的速度和高机动性，屡次杀伤齐军；韩振叶被迫后退，然后利用复杂地势，限制骑兵的行动。 韦睿一时无法得胜，暂停南下。 经此一战，柳知捷愈加想要收复岳阳城。 他本来想要亲自领兵收复岳阳，但斥候从西边传来消息，昭武军有意攻打益阳，出动的兵力不下七、八万。 没了益阳，长沙除了西面的丘陵，再无其它屏障。 引起柳知捷警惕的，此战是昭武军石艾亲自指挥；沈宁依旧坐镇武陵，可随时调兵支援。 他手上实在缺人，想了许久，决定再给张峰一个机会；命他率兵三万，驻扎在益阳周边。 若到时战局胶着，柳知捷也不打算在长沙一直待着。 当初在金陵时，他听说石艾走悬崖峻岭，杀进蜀地一事，对此感到既诧异又好奇。 柳知捷虽年老，好胜之心仍旧和年轻时一样，渴望和强敌交手。 正当他加紧调兵遣将时，柳思行带来一个坏消息：杨智率兵三万，进入了大庾岭山脉，正在往岭南进发，估计半月后，即会抵达韶州。 柳知捷心情沉重，却什么都没做，毕竟岭南太远了，他实在顾及不到。 “韩振叶那边，还是和之前一样吗？”柳知捷沉声道。 “儿子专门派人去问过，他说已经挡住了韦睿；但短时间内，难以将其击败。”柳思行道。 柳知捷微微皱眉，他向来对韩振叶颇为欣赏；韦睿包括骑兵，也不过六千余人，韩振叶却迟迟无法取胜。 “给他再调四千步卒，以及一千骑兵。” 一旦韩振叶战败，韦睿不仅会兵临长沙城下，也会从后面威胁益阳。 “现在各处都需要兵马，儿子以为应尽快上奏金陵，让陛下往前线再增派一些人。” 柳知捷稍作思索，同意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金陵已经没有多少兵力了；扬州那边虽还有两万余人，但要防备淮南的刘康，不可能调往长沙。 ............................................................................................................... 四月初七，夜晚下起了大雨，恒卓立刻率齐军水师逼近嘉鱼县。 为了更好的隐蔽行踪，恒卓此次没有带上大型战船，全都是清一色小船。 每艘船上，仅能载有十几名士卒；且除了士卒所带的弓弩、长刀，无其它大型军械。 三十余艘小船，分散开来，借助夜色和雨声的掩护；在宽阔的江面上，极难被发现。 恒卓带的人不多，仅有六、七百人，皆是军中老卒，战斗经验丰富。 直到抵近码头外，这才被昭武军发现，但已经来不及了。 齐军登陆后，迅速攻占了码头，并将此处的昭武军战船全部凿沉。 若不是今晚有雨，恒卓本想放火的。 码头附近驻扎有一千水军，仓促迎战下，很快溃败。 恒卓得胜后，未有片刻耽搁，率军向嘉鱼城杀去。 城内，熟睡中的刘北辰被摇醒；得知齐军杀来，水师码头被占领，大吃一惊。 他原打算据城死守，等天亮后再做打算；但部下说齐军人数不多，不到千人。 刘北辰于是带上三千士卒，朝齐军杀去。 恒卓早有准备，提前占据一处山坡；刘北辰率兵往上冲，双方厮杀惨烈。 这时，杨旭带步卒杀到嘉鱼城外。 刘北辰得知有齐军攻城，急急忙忙率兵往回赶。 全军经过一处道路时，两侧树林内，突然袭来大量箭矢，昭武军措手不及，旋即陷入混乱。 箭阵刚停，周围埋伏的齐军，立刻向昭武军杀去。 刘北辰担心嘉鱼城有失，不愿和齐军纠缠，不顾一切往城内飞奔而去。 齐军在背后一路追杀，昭武军伤亡惨重，士卒毫无战意。 刘北辰即将抵达城外时，又有一支齐军拦住去路。 城头上的昭武军偏将，见刘北辰处境不妙，连忙率兵出城接应，却反被齐军围住。 刘北辰浑身是血，拼命厮杀。 随着周围昭武军人数渐少，刘北辰心中无比悔恨，不该冒险出城。 若还在城内，即使城池矮小，凭借着六千兵力，起码能坚持个四、五天，等来后续援兵。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 见难以进城，刘北辰带上亲兵，且战且退，往西边逃去。 然而，杨旭一直死死盯着他，刘北辰难以脱身。 不一会，亲兵尽数战死，刘北辰身上也有多处刀伤。 心知无法逃掉，刘北辰不愿被俘；万般无奈下，最后自刎而死。 杨旭看着刘北辰的尸体，眼中依旧是浓浓的恨意，竟然亲自割掉了刘北辰的脑袋。 两年前的一个暴风雨之夜，他被李昭攻破大营；最后沈天自杀，杨旭狼狈的逃出汉中。 无数个晚上，每当下雨时，杨旭总会想起那一场惨败。 对他来讲，洗刷战败之辱，并为沈天报仇，是他平时最大的执念。 由于刘北辰战死，昭武军惨败，嘉鱼城仅坚持了一刻钟，即彻底沦陷。 杨旭进城后，不顾恒卓的阻拦，下令处死所有昭武军俘虏，一个不留！ 第218章 全面开战(二) 三日后，从嘉鱼逃出来的士卒，跌跌撞撞进了武陵城。 沈宁、韩志远、陈禄等人，得知杨旭暴行，皆勃然大怒。 第二次汉中之战时，沈宁和杨旭交过手；对当初没有将其抓到，心中倍感遗憾。 嘉鱼只是长江边上的一座小城，并非战略要地；无论能不能收复，都不会影响昭武军接下来的战斗。 问题是，此事确实让人恼火；刘北辰被逼自刎，六千将士几乎损失殆尽，堪称一场惨败。 沈宁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了解此战经过后，断定齐军为此战筹谋良久。 他不相信柳知捷会为了一座小城，大动干戈，背后必然另有图谋。 沈宁拿出舆图，盯了许久，喃喃道：“原来如此！柳知捷想要夺取岳阳，由此处进入洞庭湖。” 武陵（常德）位于洞庭湖以西，齐国水军若进入了洞庭湖；登陆后，可以直逼武陵。 不仅如此，对益阳外围的昭武军，也会造成威胁。 一旁的陈禄，不耐烦道：“这仗打的，还真是麻烦。” 沈宁长吐一口气，他知道陈禄什么意思。 昭武军以前打的仗，不管是天泽山大战，还是蜀地之战，基本上是一战定胜负，没有太多的拉扯。 自从柳知捷来到前线后，沈宁一直想和他决一死战。 双方集结全部兵力，痛痛快快打一场。 奈何柳知捷觉得没有打赢的把握，不愿和昭武军决战，而是实行防守反击的作战方针。 沈宁不敢小觑对方，没有大举冒进；暂时局部进攻，积小胜为大胜，和齐军一点点的磨。 “齐军想要谋取岳阳，此城异常重要；接下来，就拜托韩将军了。”沈宁道。 “沈将军放心，有末将在，岳阳城万无一失。”韩志远郑重道。 沈宁微微点了点头，他向来信任韩志远的能力。 陈禄忍不住道：“杨旭这狗贼怎么处理，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不把这厮大卸八块，难消我心头之恨！” 沈宁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放心，他绝对活不了！” 杨旭是必须要死的，此人仿佛入魔了一般，对昭武军的恨深入骨髓。 “我要守备岳阳，不可能分兵；而洞庭以东，并无我军多少兵力。”韩志远道。 沈宁笑了笑，“韦睿不是在东面嘛。” “他身边不到六千人，对面还有韩振叶的两万余人，如何再去对付杨旭？” “他手上有数千骑兵，可以轻松摆脱掉齐军的纠缠。” 沈宁相信李昭看人的眼光，既然给了韦睿这么多骑兵，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韩志远未有耽搁，当天即启程前往岳阳。 沈宁继续看着舆图，表情严肃，打算再给柳知捷增加一些压力。 让人叫来了陈哲，两人一番商议。 陈哲稍作准备，然后率兵两万南下。 几日后，在成都的李昭，得知刘北辰一事，顿时火冒三丈。 刘北辰可是雍王府家兵出身，是他的心腹之臣。 李昭为人，一向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立刻命令黑冰台，仔细调查清楚，杨旭家里有几口人；包括九族之内，皆要摸清。 另外给沈宁传话，不能让杨旭轻易死掉。 ............................................................................................................... 正在和韩振叶对峙的韦睿，收到沈宁的军令。 当天深夜，悄然率兵北撤。 韩振叶担心中了埋伏，没有追赶，而是急忙派人将此事禀告给柳知捷。 柳知捷对杨旭极其不满，他原以为对方经过汉中惨败，性格稳妥了许多，想不到心中竟有这么大的戾气。 经此一事，昭武军士卒的战斗意志，必然会更加顽强；于齐军而言，战斗也愈加艰难。 于是命令杨旭立刻返回长沙，打算另派他人驻守嘉鱼城。 杨旭刚离开，得知韦睿绕过数座城池，向他迎面杀来。 考虑到对方多是骑兵，并无取胜把握，又原路返回了城内。 韦睿也不着急，一边在城外扎营，一边了解周围地形地势。 嘉鱼城外的大江上，魏显率三百多艘战船，和恒卓展开激战。 因水师前几日被恒卓偷袭，损失了不少战船，魏显憋了一肚子火。 两人之前已多次交手，熟悉对方的战术战法；即使魏显进攻猛烈，仍无法彻底击败对方。 但恒卓却因此被拖住，加上损失了不少水军，无法再去支援陆地上的齐军。 杨旭被困在城内，无计可施，只能向长沙求援。 柳知捷略有些诧异，没想到韦睿这么快就到了嘉鱼城外。 要知道，从汩罗到嘉鱼，中间隔着数座城池，韦睿竟直接穿插而过。 柳知捷担心杨旭若战败，影响日后的岳阳之战，决定出兵增援。 不久，韩振叶率两万余士卒北上，打算和杨旭一道，围歼韦睿。 加上城内的兵力，齐军近三万人，数量远在昭武军之上。 韦睿察觉局势不妙，果断率兵西撤数里，拉开了和齐军之间的距离。 韩振叶进城后，与杨旭商议如何灭掉韦睿。 “与其追击韦睿，倒不如诱其主动进攻。”杨旭提议道。 韩振叶摇了摇头，“此事甚难，其为人用兵颇有谋略，恐不会中计。” 他之前和韦睿对峙十多天，兵力多于对方，且地势不利于骑兵发挥，仍无法击败昭武军。 这期间，也试过诱敌深入，韦睿却从未上当。 杨旭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若是寻常诱饵，韦睿当然不会中计。” “你打算以什么为诱饵？” 杨旭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 韩振叶反应过来，旋即眼睛一亮。 第219章 昭武铁骑(一) 次日清晨，三万齐军全体出动，朝昭武军追去，韦睿则继续向西撤退。 虽然暂时追不上昭武军，杨旭对此并不担心。 在杨旭看来，韦睿本可以一路撤回岳阳，他却没有这么做，显然仍未放弃消灭自己。 双方就这样你追我跑，始终没有任何接触。 韦睿副将周知南，忧心道：“我军这次带的粮草不多了，还要喂养战马，估计最多只能撑五日。” “五日足矣！”韦睿淡淡道。 周知南见韦睿依旧从容，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他之前是襄阳节度使袁明钦的偏将，在南漳城外被韦睿击败后，选择向昭武军投降。 昭武军强攻襄阳城时，周知南每日皆参与厮杀，逐渐取得了李昭的信任；被派做韦睿的副手，得以参与此次秦、齐大战。 傍晚时，齐军大部停下来休息；只有三千齐军，打着写有“杨”字的旗帜，继续追赶昭武军。 这三千士卒，与后面的齐军主力，两处之间距离越拉越远。 昭武军斥候所报，这先头的数千人，正是由杨旭所率领；而韩振叶所部，至少在十里外。 周知南闻言大喜，说道：“末将以为，可先掉头全力进攻杨旭；在韩振叶赶到前，足以将其击败！” 韦睿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再等一等。” 不久，夜幕降临。 今夜没有月亮，星辰黯淡；天地间，皆被黑暗所笼罩。 “杀！”韦睿眼冒寒光，一声令下。 周知南神色亢奋，旋即率骑兵冲锋；铁骑滚滚，势头凶猛。 齐军早知昭武军必会攻来，迅速结阵死守。 在周知南抵达前，外围临时插上大量木栅栏，用来阻挡骑兵前进。 周知南只能一边推倒栅栏，一边往前冲杀。 齐军虽有伤亡，并未立刻崩溃，士卒拼命抵挡，双方厮杀惨烈！ 距此处十里外，齐军主力得知昭武军已发起进攻。 杨旭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韦睿中计了；恐怕这厮做梦都想不到，围住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他先前从军中找了一个身高、体型，和他相似的人，穿上和他一样的着装、打着他的旗帜；以此来冒充自己，引诱昭武军出击。 见韩振叶没有反应，杨旭继续道：“你我分别带兵，一南一北，合围昭武军，必能大破之！” 韩振叶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妥，沉声道：“夜色已黑，还需谨慎。” 昭武军此次来的骑兵，属于轻骑兵；齐军中的数千弓弩手，可对其战马及士卒，造成不小的杀伤。 韦睿本就兵少，若是白天，自然不敢主动进攻。 但现在是夜晚，弓弩手射箭的威力，效果会大打折扣。 “前方三千士卒，最多坚持半个时辰；你我若再不出兵，必会错失良机。”杨旭表情略有些不悦，又道：“他日若想再消灭韦睿，恐更加困难。” 杨旭后半句话，深深触动了韩振叶。 昭武军在洞庭以东，除了长江上的水军，只有韦睿所部，可以从北面威胁长沙。 柳知捷为此，两次为韩振叶增兵，依旧没有灭掉韦睿。 稍作思索后，韩振叶眉宇间有一丝杀气，同意即刻出兵。 两人未有片刻耽搁，兵分两路，朝昭武军杀去。 ...... 前方的韦睿、周知南，尚不知齐军主力已大举出动。 周知南已推倒栅栏，即将攻入敌方腹心地带。 齐军此处的偏将，在出发前立下了军令状，发誓会至少坚守半个时辰，为聚歼昭武军争取时间。 而他所带来的这几千齐军士卒，均是沙场老卒，厮杀经验丰富。 虽然处境艰难，仍然苦苦维持阵型。 韦睿没有参与战斗，面无表情，时不时抬头看向东面。 这时，站在高处的昭武军斥候，忽然看到了什么，顿时心中一喜。 ............................................................................................................... 韩振叶和杨旭分开后，选择走南面包围昭武军。 担心前方的几千齐军败得太快，路上不停催促士卒，加速行进。 “将军，快看后面。”部下突然道。 韩振叶不明所以，转头望去，随即大吃一惊。 他看见齐军后方，出现一道冲天的火光，直冲云霄。 不一会，前方又出现了数道火光。 熊熊烈焰，在暗夜中，更显得无比耀眼。 韩振叶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昭武军传递信息用的烽火。 毕竟斥候再快，也不可能比烽火快。 韩振叶暗道不妙，齐军位置暴露了。 “传令下去，轻装前进，先去和杨将军汇合。”韩振叶急声道。 在他看来，若是寻常将领，得知齐军企图，多半会立刻逃离险境，但韦睿就不一定了。 韩振叶知道，因之前在汉中惨败，杨旭远比自己更迫切的想要击败昭武军，行军速度必然更快。 而这也意味着，杨旭会先和昭武军遭遇。 事情和他猜想的一样，韦睿得知南北两个方向都出现敌情，果断向北面杀去。 因北面先出现烽火，表示那里的敌人离己方更近。 “这里的齐军已不成气候，我给你留下五百骑兵；能战则战，如不能战，也要将其牵制住。”韦睿对周知南道。 “此处交给末将，韦将军尽可放心。”周知南郑重抱拳道。 韦睿点了点头，然后向杨旭的方向直奔而去。 .......... 杨旭当然也看到了烽火，意识到行踪暴露，心里倍感可惜。 他虽然恨透了昭武军，却也不是庸将，打算先去和韩振叶汇合。 全军刚调转方向，却发现被一条长长的河流挡住去路。 河水略深，齐军为渡河花了不少时间。 杨旭刚要下令全军急行，忽然感到大地似乎在颤抖。 耳边传来巨大声响，由远而近。 杨旭心中一沉，他听出来了，这是铁骑踩踏大地的声音。 第220章 昭武铁骑(二) “全军结阵，快！”杨旭急吼道。 士兵们也听到远处的声音，不免有些惊慌。 杨旭在布阵的同时，紧急派人去联系韩振叶。 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若能将此处昭武军拖住，等韩振叶率兵赶到，胜利仍属于齐军。 韦睿很快赶到，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挥舞着马鞭，爬上右侧的一处山坡。 在韩振叶来到嘉鱼城之前，韦睿四处走动，早已熟悉周边地形地势。 白天的时候，看上去是齐军一直在追赶昭武军。 但实际上，齐军所走的路线是韦睿有意安排的。 不一会，五千骑兵，尽数爬上山坡。 韦睿面色冷峻，死死盯着下方的齐军。 战场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皆屏住呼吸，握紧长刀，神情紧张。 空气中，杀机密布！ 杨旭心中的不安，在渐渐放大；齐军所处的位置，是一片开阔地带，周围根本无险可守。 而昭武军骑兵处在高处，其往下冲锋速度，将更加迅疾。 韦睿猛然睁大眼睛，举刀怒吼道：“报仇雪恨，斩杀齐军！” 麾下昭武军士卒，皆知道杨旭斩杀俘虏一事，心中异常愤怒。 韦睿话音刚落，铁骑如猛虎下山，立刻向敌人发起进攻。 骑兵冲刺的速度逐渐加快，马蹄疾如闪电。 给对面齐军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有那令人震撼的声浪。 韦睿将骑兵分出五队，每队都像是一支雷霆之箭，依次向敌人的阵地射去。 齐军防线连续五次被杀穿，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战马嘶鸣，士兵挥舞着长枪长刀，在战场上纵横驰骋，迅速又凶狠的砍杀齐军。 一时间，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昭武军如同一道铁色的狂风，席卷过原野，势不可挡。 杨旭呆呆的站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开战至今，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到，齐军竟然已完全陷入颓势。士兵们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恐惧，已无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杨旭不停地喃喃自语。 他忽然想起了汉中那晚的大战，难道又要这样？ 杨旭不甘心，大声朝麾下呼喊，企图重新组织起抵抗。 战场上，杀喊声、马蹄声、兵器交击声，融合在一起；不管他如何呼喊，皆很快被其它声音所淹没。 不一会，有齐军士卒再也坚持不下去，转身逃跑；其中一些聪明人，仗着水性好，跳进了刚刚渡过的那条长河。 眼见全军即将崩溃，杨旭呼吸急促，脸色狰狞；疯狂的砍杀逃兵，强行令他们杀回去。 此举并未起到什么效果，齐军士卒见败局已定，不顾杨旭阻拦，纷纷四散逃去。 但步卒无论跑多快，又怎么可能跑的过战马。 韦睿和往常不同，任由昭武军士卒砍杀对方逃兵。 甚至连逃进河中的士兵，也被乱箭射杀。 很快，河面上，浮起了大量死尸；暗夜中，此景让人毛骨悚然。 有齐军士兵见实在逃不掉，无奈下，只能跪地乞降。 昭武军因未得到军令，仍旧向其挥下长刀。 大地上，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韦睿终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主动制止了杀戮，允许齐军投降。 杨旭眼睛血红，欲哭无泪；本想渡河逃走，却被骑兵拦住。 有昭武军士卒认出了他，没有下杀手；一众人翻身下马，将他活捉，五花大绑带到了韦睿面前。 韦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围攻的，并不是杨旭本人。 可惜杨旭高估了自己，相比抓到他本人，韦睿对击败三万齐军更感兴趣。 “先割掉这厮的舌头。”韦睿冷冷道。 李昭因刘北辰一事有专门下令，他非常担心杨旭自杀。 这种担心是正确的，杨旭毫无投降的打算，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回去告诉李昭，到了黄泉之下，我........。” 杨旭话未说完，一个士兵狠狠抽了其几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虽然败了，但.........。” 又一个巴掌狠狠抽了过去，杨旭脸颊被打肿。 然后几名昭武军士兵，强行掰开杨旭嘴巴，不顾杨旭剧烈挣扎，用小刀慢慢割掉了他的舌头。 杨旭感受到剧痛，额头青筋暴起，嘴中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这下子，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严加看管，不能让这厮死了。”韦睿吩咐道。 杨旭被带走前，仍死死看着韦睿；张大嘴巴，貌似想要说些什么。 将死之人，韦睿自然懒得搭理；留下少数人看押俘虏，继续带兵朝着韩振叶杀去。 周知南那边的战斗已经停止，他没有留下俘虏，三千齐军死伤殆尽。 得知韦睿取胜后，心中大喜，带上剩余兵马，也向韩振叶冲去。 ........................................................................................................... 韩振叶本以为能顺利和杨旭会合，因两者之间距离不算太远，顶多五、六里。 但军中斥候匆匆跑来，说北面刚刚发生了一场战斗。 斥候担心被发现，不敢靠太近；再加上夜晚视线不好，猜测杨旭应该败了。 韩振叶仍不死心，觉得不可能败的这么快，逼问斥候原因。 “在下依稀看到，大量骑兵迅速来回冲杀；不一会，战场上就没了动静。”斥候老实道。 韩振叶猛然攥紧拳头，面色无比难看。 估计过不了多久，韦睿就会带兵赶到，他没有太大把握击败对方。 齐军已经出城二十多里，根本没时间撤回嘉鱼城；且军中若得知杨旭惨败一事，必会影响士气。 见后面不远处有一座大山，韩振叶目测起码有三百米高，急忙率兵往山上爬去。 全军上山后，连忙布置防线。 不久，远处传来马蹄声。 韩振叶心中一沉，韦睿来了。 第221章 昭武铁骑(三) 韦睿率兵抵达后，见齐军位于山上，居高临下；昭武军若强行进攻，难度极大，士卒伤亡必然不小。 于是在山下驻扎，监视齐军的同时，也派兵封锁了对方下山的道路。 为防止昭武军放火烧山，韩振林砍伐大量树木；并用它们设置路障，阻碍昭武军上山。 这下子，昭武军上不去，齐军也下不来，双方就这么对峙下去。 在这期间，周知南趁着嘉鱼城兵力空虚，轻而易举将其拿下。 并从城内搜集粮草，支援韦睿。 山上的韩振叶，处境却愈加不妙；军中只有三日粮草，一旦耗尽，全军将不攻自溃。 实际上，即使遭遇了两场惨败，齐军兵力仍略多于昭武军。 部下向其提议，立刻下山与昭武军决战，绝不可再拖延下去。 韩振叶忌惮昭武军骑兵的强大，没有同意。 他在上山前，已派人去长沙求援；打算等援兵赶到，一同聚歼韦睿。 在援兵抵达前，下令全军将士，每天只吃一顿饭；如此一来，勉强可以再多坚持几日。 让他意外的是，长沙的援兵虽尚未赶到，其它城池却派了援兵。 在嘉鱼县以南的崇阳县，守将张彬率城内仅有的一千兵力，前来救援韩振叶。 张彬一腔热血，可惜本领一般。 周知南率五百骑兵，不到一刻钟的冲杀，即将其彻底击溃。 张彬不愿降，还大声辱骂李昭是乱臣贼子，不得好死；周知南被激怒，下令将其乱刀砍死。 韦睿心中一动，将大批俘虏压到山脚下；宣称这些人皆是从长沙来的援兵，已被昭武军击败。 山上士卒见了，士气愈加低落。 韩振叶识出韦睿的计谋，向麾下解释，仍有部分人将信将疑。 毕竟他们确实饿着肚子，齐军也确实败了。 部下再次提议出山一战，这次韩振叶立刻同意了。 他也意识到，若再不出战，局势将更加危险。 齐军往同一处发力，很快冲破封锁。 昭武军先是主动后撤，拉开双方的距离，然后朝齐军疾速射去大量箭矢。 韩振叶下令弓弩手反击，骑兵利用速度优势，继续后撤，避开齐军攻击。 齐军消耗了大量箭矢，却并未给昭武军带来多少伤害。 韦睿使用游击战术，骑兵一边在周围游走，一边向齐军射箭。 齐军士卒躲闪不及，伤亡骤增。 “传令全军，退回山上！”韩振叶突然大声道。 部下皆心中诧异，不解道：“我军才刚刚下山，现在就要...........。” 韩振叶粗暴的打断部下说话，怒吼道：“违令者，杀无赦！” 他有强烈的预感，昭武军即将发起冲锋；而齐军士卒当前的状态，很难将其挡住。 士兵收到退军的命令，急匆匆往山上跑。 韦睿见状，立刻率兵追杀。 遗憾的是，由于齐军撤的太快，只追到小股敌军，大量士兵逃回了山上。 经此一战，齐军士卒再无战意；除非见到大量援兵，否则不可能下山。 为进一步动摇对方军心，韦睿向山上喊话；承诺只要有人下山投降，赏银五两，粮食十斗。 韩振叶心中恼火，对部下表示这是昭武军的诡计。 但到了夜晚，士卒由于吃不饱，饥饿难耐下，少量士卒冒险下山，向昭武军投降。 韦睿从降兵那里，得知了山上的具体情况。 到了白天，韦睿当众兑现承诺，给予对方钱粮；这一幕，也被山上不少士卒看到。 当天深夜，又有超过三百名士卒下山，韦睿和上次一样的做法。 山上人心愈加混乱，韩振叶难以遏制。 ................................................................................................................ 长江上，恒卓得知杨旭惨败，韩振叶被困山上，心中大吃一惊。 他事先怎么也想不到，三万齐军，竟被韦睿的区区千人，逼到这种地步。 察觉韩振叶即将濒临绝境，恒卓坐不住了；急忙率数千水军登陆，向韦睿杀去。 昭武军水师统领魏显，果断率兵上岸，紧紧跟在恒卓的后面。 恒卓无法将其摆脱，无奈下，只能调头迎战。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陆地上交手，为了抢先压制对方，一上来就派上了全部兵力，皆没有做任何保留。 此战没有太过精良的战术，只是简单的正面互砍！ 拼的就是硬实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霎时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血流漂橹。 魏显麾下的水军，士卒之前多是昭武军步卒，战斗经验丰富。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厮杀，齐军逐渐落入下风。 恒卓虽擅长水战，但很少在陆地上有过战斗；无论如何冲杀，仍难以挽回颓势。 最终，见局面无法逆转；明知道贸然撤退，极可能会引起全军崩溃，恒卓仍旧率兵往江边退去。 魏显岂会放过他，亲自带兵追杀恒卓。 他早就看恒卓不爽了，要不是恒卓在长江上拼命阻挡，自己早就率战船杀到了武昌，甚至直捣齐都金陵。 让魏显意外的是，恒卓有留了一手，未胜先思败；其在出兵前，有安排偏将负责接应。 昭武军即将追到恒卓时，有千余齐军杀出，将魏显挡住。 之后恒卓坐上战船，匆匆撤往武昌。 魏显大感遗憾，所幸此战齐军伤亡惨重，已无法再通过水路救援韩振叶。 派人将此处战况通知韦睿，又给他增加了两千步卒。 ....... 不久，有齐军斥候避开昭武军眼线，冒险上山。 韩振叶得知恒卓惨败一事，立刻下令封锁消息。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山上。 第四日时，又有五百名士卒下山投降。 “照这样下去，这仗也不用打了。”周知南一脸的轻松。 韦睿神情严肃，眼中无一丝笑意。 “韦将军以为呢？”周知南问道。 “此战不能再拖下去，今夜子时出兵。”韦睿沉声道。 第222章 昭武铁骑(四) 韦睿认为，齐军在嘉鱼附近连番惨败，这样的大事，长沙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大批援兵，肯定正在赶往此处。 “骑兵全部下马，你我分兵两路；由降兵带路，攻往山上。” 得到两千援兵后，韦睿不再迟疑，决定结束这里的战斗。 “末将遵命！”周知南抱拳道。 “再派人去联系魏显，此战结束后，走水路撤往岳阳。” “你我若撤了，嘉鱼城怎么办？”周知南疑惑道。 “此乃小城，于大局而言，并无多大影响。” 实际上，沈宁给韦睿的军令里，只让他抓到杨旭，并未提及收复嘉鱼城。 深夜子时，月挂枝头，万籁俱静。 韦睿、周知南分别率兵，一东一西，悄悄上山。 除了脚步声，严令士卒不得发出其它声响，违令者，杀无赦！ 韩振叶为人谨慎，即使是黑夜，仍有派人盯防，防备昭武军夜袭。 这几日来，昭武军从降卒那里，基本搞清了齐军在山上的种种布置。 行进中，先头的小队人马，顺利除掉了齐军岗哨。 见得手，后面的昭武军旋即加快了速度。 因动静越来越大，很快惊醒了山上的齐军；察觉有昭武军上山，士卒不免有些慌乱。 韦睿、周知南，分别指挥士兵朝齐军杀去。 顿时间，双方战作一团，杀声四起。 昭武军这段时间一直在打胜仗，士卒斗志昂扬，挥刀凶狠且霸道！ 齐军不仅士气低落，大部分人还在饿着肚子。 战斗开始没多久，齐军已明显落入下风。 韩振叶在睡梦中，被山上巨大杀喊声所惊醒，心中再无半点睡意。 匆匆穿衣跑到外面，在皎洁的月光下，韩振叶看的很清楚，周围数个山头皆有在发生激战。 他心里知道，只要昭武军成功上山，以当前齐军士卒的战斗力，此战根本没有悬念。 韩振叶怒极，狠狠一拳击向旁边的树木；拳头立刻渗出了鲜血，他心中同样在滴血。 “我该如何面对柳老将军呢？”韩振叶苦笑道。 “趁着天黑，昭武军尚未占据此处，将军还应速速离开。”身旁亲兵急声道。 韩振叶迟迟未动，亲兵又催促了一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重重一叹后，韩振叶在亲兵掩护下，匆匆下山，骑马往南逃去。 他这一走，本就处于颓势的齐军，由于无人指挥，加剧了败势。 不一会，昭武军完全锁定胜局。 和上次对战杨旭一样，韦睿一直没有叫停攻击，放任昭武军斩杀降兵。 周知南略有些诧异，他和韦睿相处这么多天，感觉对方并不是一个杀心太重的人。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韦睿无奈道：“数千降兵，我无法全部带走，恐怕他们还会加入齐军。” 最后，韦睿还是主动叫停了杀戮。 给降卒发放了一些钱粮，承诺只要他们赶到了岳阳，还会得到同样的钱粮。 至于这么做有没有用处，韦睿也不知道。 “末将已派人联系到了魏显，完全可以将降卒带到船上，运往岳阳，前几批都是这么做的。”周知南道。 韦睿眼中略有一丝不安，“魏将军的战船，最快要明日中午才会到吗？” “是的。” “来不及了！不去江边了。” “为何？”周知南疑惑道。 韦睿没有解释，而是问道：“可有斥候从南面传来消息。” “并未发现来自长沙的齐军。” 韦睿眉头紧皱，都已经打成这样了，柳知捷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长沙到嘉鱼，一个来回，快的话也就四、五天。 “传令全军，现在下山，往西面走。” 韦睿并不知道齐军什么时候杀回来，单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战场还没.........。” “不用再管这些。” 昭武军立刻下山，骑上战马，后面跟着步卒， 一路往西。 ................................................................................................................ 韩振叶离开没多久，与大批齐军迎头撞上。 士卒全副武装，人数不下万人，里面还有千余骑兵。 最让他震惊的，柳知捷竟然亲自来了。 韩振叶跪在他面前，满脸的惭愧，低头道：“末将无能，致使将士们..........。” “闭嘴！”柳知捷没心思听他说这些，问道：“韦睿还在山上吗？” “末将离开时，战斗尚未结束，他应该还在那里。” 柳知捷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全军急行，向韦睿杀去。 他现在心情极其糟糕，之前根本没料到，韩振叶、杨旭加起来近三万人，兵力至少是韦睿的五倍；却被对方杀得溃不成军，几乎损失殆尽。 这可是三万人，不是小数字，想想就心痛。 再加上之前张峰在桂阳被杨智击败，损失了两万人。 如今齐军在前线兵力，已非常紧张。 柳知想要再抽兵攻打岳阳，已经不可能了。 这也意味着，昭武军将来仍可从岳阳南下，威逼长沙。 不仅如此，石艾率大军正在攻打益阳；此城虽未失守，厮杀却日益惨烈。 张峰前几日还给长沙来信，请求增派援兵。 他本来打算赶往那里，迎战石艾。 但因为齐军在北面惨败，只能先率兵北上。 他此行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击杀或抓到韦睿。 柳知捷征战半生，见过各种各样的敌方将领，敏锐的意识到，韦睿对齐国的威胁，不在沈宁、石艾等人之下。 更何况，韦睿还这么年轻。 柳知捷不禁有些郁闷，韦睿、石艾这些人，李昭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不一会，齐军赶到了刚才战斗的地方。 然而，让柳知捷失望的是，韦睿早已没了踪影。 第223章 天下狼烟 “昭武军在嘉鱼城外有个码头，韦睿有可能撤往那边，然后通过水路撤走。”韩振叶猜测道。 但当齐军急急忙忙赶到码头时，那里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柳知捷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韦睿，离开长沙时，他已向西边派去数支齐军，就是为了堵住韦睿。 不久，武昌那边又传来一个坏消息，魏显已率大量战船进入武昌水域，企图继续东进。 恒卓率剩下所有战船拼命将其拦住，魏显虽暂时受阻，却已派兵上岸。 看样子，魏显想要进攻武昌城。 柳知捷心情沉重，昭武军攻势愈加猛烈，如今处处皆敌；若再不改变当前局势，长沙失守是早晚的事。 长沙一旦失守，武昌、南昌也坚持不了多久。 甚至说，昭武军都可以直接绕过南昌，走抚州一带进逼余杭，继而攻打金陵。 不过武昌城是军事重镇，城池高大坚固，城内有两万多齐军。 只要闭城死守，又有恒卓在一旁干扰，柳知捷不觉得魏显能将其攻破。 “昭武军有可能从岳阳南下，你回去后，继续在汩罗一带布防。” 韩振叶见柳知捷仍愿意用他，感动的泣不成声，“末将发誓，死也要将其挡住。” 柳知捷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的训斥。 了解此战所有经过后，齐军之所以惨败，主要原因还出在杨旭身上。 杨旭显然低估了韦睿，他在设计对方的同时，韦睿也在算计他。 “杨旭是否已战死？”柳知捷轻叹道。 曾经杨旭汉中惨败，回到金陵后，跪在他府邸里放声大哭，这一幕至今记忆犹新。 “听说，他好像被昭武军割掉了舌头，送去了岳阳。”韩振叶面色无比难堪。 柳知捷怔了怔，苦笑道：“还真是有仇必报！” ............................................................................................................... 韦睿得知齐军杀来，心中直呼好险；再晚走一刻钟，必会被齐军困住。 他没有直接赶往岳阳，而是先率兵南下，攻入了崇阳县。 补充粮草后，又继续南下三十余里。 之后全军向西，韦睿有意避开深山茂林，多走开阔地带。 周知南不解，不明白韦睿为什么不直接去岳阳，而要绕这么一个大圈。 韦睿解释道：“若我是柳知捷，绝不会就此罢休。” “韦将军是担心柳知捷设伏？” “没错！” 之后，昭武军抵达洞庭湖东麓，距岳阳城还有四十余里。 韦睿见前方多丘陵地带，谨慎起见，停下来不走了，派人去联络岳阳守将。 实际上，柳知捷确实派了三支千余人队伍，分别在地势险峻处设伏。 他们没有等到韦睿，却得知韩志远率三万昭武军出城，浩浩荡荡，一路南下。 埋伏的齐军心生恐惧，匆匆撤离。 韩志远自从来到岳阳后，抓紧时间布防。 一切准备完毕后，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齐军杀来。 后来知道韦睿大破齐军，还活捉了杨旭，心中异常的兴奋。 虽说韦睿麾下多是骑兵，战斗力强于步卒；但毕竟兵力明显处于劣势，能赢得如此漂亮，绝非易事。 韩志远找了岳阳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盛情款待韦睿、周知南等人。 酒宴上，一众武人，你来我往，把酒言欢，甚是热闹。 韦睿等人最近确实累了，放下重担后，心情颇为轻松。 韩志远笑道：“以韦将军之才，他日封侯是迟早的事。” “末将只是幸运罢了！”韦睿连忙谦虚道。 “听说韦将军还没成亲，可有定亲？”韩志远眨了眨眼睛。 韦睿老实道：“还没有。” “太好了，我家小妹年芳十六，正好可以嫁给你。” 此事有点太过突然，韦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明天安排她和你见见。”韩志远道。 周知南眼中有一丝异样，他打仗不如韦睿，其它方面却想的很多。 以前在襄阳时，袁明钦严禁将领间联姻；李昭虽未对这方面有过规定，但应该也不希望将领间抱作一团。 “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先休闲一段时日。据我猜测，柳知捷过几天应该会去益阳；到时候，我继续留守岳阳，你可率兵两万南下，进逼长沙。” 为了突破齐军益阳防线，沈宁再次为石艾增兵，目前石艾麾下兵力已接近八万余人。 此战至关重要，足以影响全局；在这种情况下，柳知捷不可能再待在长沙。 “末将遵命！”韦睿神色一正，抱拳道。 韩志远本打算自己率兵南下，考虑到韦睿最近发挥出色，于是把此次统兵机会让给了他。 ............. 成都，秦王府。 李昭表情认真，正在翻看前线战报。 目前已经有四个地方开战，杨智攻岭南，韦睿进军长沙以北，石艾进攻益阳，魏显攻击武昌。 由沈宁在武陵总览全局，李昭至今没有干涉前线战事。 他曾经打算奔赴前线，后来觉得沈宁已经做得够好了；于是继续待在成都，想方设法为前线筹集粮草、补充兵员。 不仅是昭武军在打仗，放眼整个天下，多有大战发生。 随着北方天气逐渐转暖，刘文俊再次发兵进攻辽东；幽州军不下八万余人，攻势猛烈，慕容家已丢掉了三座城池。 而淮南的刘康，上个月还和徐州那边发生一起冲突，双方死伤数万人。 真定和邺城那边，之间关系也愈加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这还真是，烽火连天，遍地狼烟！”李昭喃喃道。 李昭心中纳闷，这些关东藩镇，难道不担心魏军干涉吗？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黑冰台三司的司长吴瀚飞，急忙求见李昭。 “在下见过大王。” “什么事？” “从长安传回消息，魏帝李昆又病了，已经卧床十多天。据说，这次病情明显比以往严重。”吴瀚飞道。 李昭心中一紧，沉声道：“在你看来，魏帝是否大限将至？” “在下不敢妄言，不过，长安城内气氛紧张。还有人说，工部那边，已经在为太子李佑，建造登基用的高台。” 李昭冷哼一声，神色轻蔑。 第224章 三面压境 前线尚在激战，昭武军也没杀进金陵；在当前紧要关头，李昭内心深处，当然希望李昆再活的久一些。 于李昭而言，雍王府和太子李佑之间，仇深似海，双方皆无和解的打算。 等李佑继位后，估计汉中又要爆发一场大战；轻视归轻视，该做的防备，一点都不能少。 李昆若不在了，不仅仅是李昭受到影响。 放眼整个北方大地，有多股势力，其兵力不下十万，却无一人敢擅自称王。 他们忌惮魏军，更忌惮魏帝李昆。 李昆一旦驾崩，天下必会风云突变；局势将如何变化，难以预料。 李昭打算给沈宁写封信，询问他是否有办法加速战争进程，尽快把柳知捷灭掉，夺取长沙。 “还有其它事吗？没有的话，你先下去吧。”李昭看向吴瀚飞。 他要和范硕等人商议下税务之事，一会要前往紫薇阁。 “齐国闽地发生叛乱，规模不小；主谋是陈晋的门生郑传彬， 不少以前的陈氏亲信也有参与其中。” 陈晋虽然死了，金陵动乱的影响却远远没有消除。 李昭恍悟，怪不得齐帝姜岩一直不给柳知捷增兵，原来是去镇压闽地的叛乱。 “叛军有多少人？” “不下五、六万人，军械精良，里面还有一些蛮兵。”吴瀚飞道。 李昭笑了笑，据他所知，齐国为了抵抗昭武军，稍微有点名气的将领，都被派到了长沙；国内无人可用，估计短时间内无法镇压叛乱。 这也帮了昭武军一个忙，柳知捷兵力不足，更难以遏制昭武军攻势。 李昭起身，打算离去。 见吴瀚飞神色变得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昭好奇道：“还有什么要对本王讲的，一并说来。” “是这样的，齐国御林军里的一名军官，此人叫‘萧植言’，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黑冰台在金陵城内的一处据点；对我们的人说，他有办法刺杀齐帝姜岩，但有个条件，希望大王能同意。” 李昭眼睛一亮，来了兴趣，“什么条件？无论金银珠宝，还是锦绣前程，本王都可以满足他。” “他不要这些，只希望大王能把...........。”吴瀚飞额头冒出冷汗，不敢说下去。 李昭眉头微皱，逼问道：“说！他到底想要什么？” 吴瀚飞颤声道：“萧植言希望大王，能把姜夫人送给他。” 周围空气，仿佛一刹那凝固。 吴瀚飞咽了咽口水，大气不敢喘。 李昭眼神无比冰冷，淡淡道：“本王的侧妃，姜雪颖是吗？” “是的，后来属下仔细打探了下，此人貌似和姜夫人很熟悉。” “呵呵........，为了姜雪颖，他连弑君的事都敢干。”李昭笑声阴森，嘲讽道：“御林军的将士，按理讲，不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吗？” 李昭确实想要杀姜岩，因此人对抵抗昭武军意志坚决，但这并不表示他讨厌姜岩。 在他看来，姜岩继位后，重创淮南军，夺取扬州城，并给予柳知捷充分信任，除了太子一事处理不够果断；总体来看，比姜宁贤要强的多。 吴瀚飞察觉李昭动怒，低着头，神情紧张。 “你告诉萧植言，先把姜岩杀了；之后，本王自会信守诺言，把姜雪颖送给他。” 这话当然是假的，开什么玩笑，李昭怎么可能把自己女人拱手让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他说，除非见到姜夫人，否则绝不会动手。” 既然如此，显然就谈不拢了。 李昭神色异样，道：“此事你悄悄去处理了，不要走漏风声。” “在下没太明白，大王的意思是........？”吴瀚飞疑惑道。 李昭定定的看着他，骂道：“蠢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话已经说到这地方，吴瀚飞若还是不明白，李昭也该换人了。 “大王放心，属下一定会将此事办好。”吴瀚飞郑重道。 “下去吧。” “属下告辞！” 李昭没有问吴瀚飞，萧植言和姜雪颖是怎么认识的，以及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反正这个“坏人”他是当定了。 但萧植言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家命运，竟然敢弑君，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夜晚，李昭处理完事务后，来到了姜雪颖住处。 仔细一想，他来这里总共也不到三、四次。 一个崭新的环境，终归会对人的性格造成影响；相比规矩森严的齐皇宫，秦王府明显更为自由。 姜雪颖和刚来时不同，脸上偶尔也有了其它表情。 “等昭武军攻入金陵后，我带你回去看看。”李昭突然道。 姜雪颖怔了怔，“谢大王。” 李昭想到白天一事，本打算说些什么，又觉得没必要。 大晚上的，搂着佳人睡觉不香吗，何必要提这些不开心的。 果断吹灭油灯，钻进被窝。 ................................................................................................................ 柳知捷回到长沙后没两天，和他之前预料的一样，岳阳的昭武军出动了。 韦睿率领骑兵五千，步卒两万，一路快速推进，很快杀到汩罗一带。 由于金陵援兵迟迟不到，柳知捷最多只能给韩振叶两万步卒，另外准备了近一个月的粮草。 韩振叶没有让他失望，借助险要地势，成功将韦睿拦住；并向他保证，只要粮草充裕，至少能阻挡昭武军两个月。 柳知捷见长沙以北的局势暂时稳定，打算立刻率兵前往益阳，迎战石艾。 还没出城，又一个消息传来，陈哲率昭武军出永州，已兵临衡阳城下。 此举意图很明显，夺下衡阳，从南面进逼长沙。 如此一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长沙只有东面没有出现昭武军，其它三面皆有敌。 第225章 益阳战场 相比石艾和韦睿所部，陈哲距长沙要更远一些，且衡阳城内有一万余齐军。 柳知捷认为陈哲短时间内难以威胁长沙，当前还应以击败石艾为主。 出征前，本打算让长子柳思行镇守长沙，又对他能力不太放心，于是任命偏将秦锦锋为长沙守将。 一切准备完毕后，柳知捷在丝丝细雨中，离开了长沙城。 路上，柳思行面色凝重道：“父亲，如今局势越来越差；若金陵援兵再不赶来，恐怕长沙难以守住。” “非也！只要击破石艾大军，长沙将转危为安。” 在柳知捷看来，长沙南北两个方向的昭武军，只是偏师而已，石艾才是最大的威胁。 柳思行暗自一声轻叹，石艾哪有这么好打的；此次出战益阳的齐军，加起来最多不过七万人，兵力上也是略处于劣势。 全军快速前行，连吃饭都是在路上解决。 柳知捷之所以如此着急，因益阳情况愈加不妙。 石艾实行围城打援的战术，昭武军攻城时，在益阳周边设下伏兵。 城外的齐军中计，贸然出战；结果折损了两万余兵力，张峰被迫退守浮邱山。 齐军在浮邱山经营良久，石艾见难以上山，转而强攻益阳城。 每日清晨，昭武军士卒通过云梯攀爬城墙。 城头上，厮杀惨烈，断臂残肢，血流成河。 虽说太守冯盛宗有特别加固了城墙，但益阳城终归不是襄阳城；按照昭武军当前的攻击力度，最多再坚守半个月。 不久，益阳齐军得知柳知捷率兵增援，城内士气大振，昭武军攻城变得艰难。 石艾果断下令停止攻城，全军后退十里，他并不畏惧柳知捷；相反，能和这位齐国名将交手，心中还有些亢奋。 柳知捷来到后，先给城内补充了八千兵力，然后全军驻守浮邱山。 张峰见到柳知捷后，心中无地自容。 他久经沙场，却怎么也想不到，会一个月内被连续击败两次。 “你是如何中计的？与我详细说来。” 柳知捷很好奇，从浮邱山到益阳城下，中间多是开阔地带，且齐军对这一段路非常熟悉，想不通张峰为什么会被伏击。 “石艾将千余伏兵藏于水中，我军经过时，昭武军突然窜出，我军被其拖住；之后大批昭武军赶到，这才有此一败。”张峰惭愧道。 柳知捷略有些诧异，竟将士卒藏于水中；这事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可没这么简单，显然石艾为此战谋划良久。 没有过多斥责张峰，不管怎样，他毕竟守住了浮邱山阵地。 “昭武军目前在何处扎营？”柳知捷问道。 “距此处十里外，其营地外深挖壕沟、遍布栅栏，防备森严；且常有骑兵在周围巡视，斩杀我军斥候。” “有多少骑兵？” “应该不到三千骑兵，领兵将领叫刘轩。” 柳知捷知道刘轩是谁，早先的昭武军第一大将，后来得罪了李昭，被长期关押。 暗道，此人为重获李昭信任，必然敢于死战。 “继续加派斥候。” 柳知捷尚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不会贸然出兵。 ................................................................................................................ 十里外，昭武军大营内。 “柳知捷来了，明日还攻城吗？或者，直接进攻浮邱山？”陈禄问道。 “最近将士们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暂不出战。”石艾淡淡道。 休战并不意味着要放慢战争节奏，石艾已经在谋划，接下来和柳知捷的决战。 前几日，沈宁给他来信；信中虽没有明确催他，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希望他尽快突破益阳防线。 开战以来，这还是沈宁第一次催他交战；石艾知道，这肯定是秦王李昭的意思。 石艾虽不清楚李昭为什么这么着急，但他身为军人，所能做的，唯有服从命令。 更何况，他手头握有八万大军，有何所惧。 夜色渐黑，石艾迟迟没有休息，认真看着面前的一幅沙盘，上面记载了浮邱山的一些地形地貌，可惜并不详细。 因黑冰台没预料到齐军会驻守浮邱山，来不及上山；于是石艾根据降兵描述，以及相关舆图自己制作了一副沙盘。 齐军居高临下，在多个险隘处布防。 若不了解清楚山上情况，直接攻打，难度不小。 石艾曾尝试过掐断齐军水源，没想到上面竟有两处山泉。 虽设计击溃了两万齐军，遗憾的是没抓到张峰。 如今柳知捷来了，山上又多了数万齐军，防御力大大加强；没有把握的话，石艾绝不会冒险上山。 不过，试探一下倒也无妨。 两日后，昭武军抵达浮邱山下。 “杀！”石艾一声令下。 瞬间，昭武军万箭齐发，猛烈的箭雨，一波又一波疾速射往山上。 张峰立刻下令弓弩手反击，齐军居于高处，箭矢虽没有昭武军的密集，威力却更大。 昭武军里出动五千人，举着盾牌，兵分多路，往山上杀去。 柳知捷站在上方看着，双手抱胸，神色淡定。 昭武军进攻不到半个时辰，石艾传令收兵，士兵缓缓退去。 因山下还有数万昭武军，张峰没有下令追击。 “奇怪，出动这么点兵力，此人想干什么？”张峰疑惑道。 柳知捷冷哼一声，“无非试探而已。” ......... 石艾此次出击，交战中抓来一些俘虏。 然后从中挑选几人，带到军帐内。 “仔细看看，这上面描述的，和山上情况是否一样；若有发现不对的地方，我重重有赏。”石艾指着沙盘，对俘虏说道。 俘虏很听话，详细指出里面的一些错误；为防止被骗，又换了几批俘虏。 夜晚，石艾再次对沙盘进行修正。 “是时候见识下，这位齐国名将的本事了。”石艾喃喃道。 第226章 名将之间的对决(一) 在石艾看来，区区的浮邱山，其险峻程度，远远比不上蜀地平原外围的高山峻岭。 他当初绕过剑门关，走的那条陡峭小路；迄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在浮邱山西面，有一条小路，可以由此处上山。 然而，石艾迟疑了。 若柳知捷没有来益阳，他会毫不犹豫派兵走这条小路；但现在情况变了，他不确定齐军的布置是否有变化。 次日，昭武军没有进攻浮邱山，选择继续强攻益阳城。 无论浮邱山阵地如何牢固，只要攻破益阳城；齐军的整个益阳防线，将出现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 石艾则可以从西面，直接杀往长沙。 昭武军利用数量庞大的井阑战车、云梯、抛石车等军械，对城头进行反复进攻。 无数箭矢、碎石，铺天盖地，甚是壮观。 太守冯盛宗也是习武之人，一身戎装参与厮杀，拼死守住城墙。 昭武军连日攻城，每日攻势不减；守军抵抗顽强，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傍晚收兵时，清理尸体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浮邱山距益阳城并不远，自然知道战斗的惨烈。 柳思行坐不住了，神色着急，“父亲，昭武军进攻太过凶猛，我担心益阳城守不住。” 柳知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表情依旧从容。 他先前给城内补充了八千士卒，城内粮草充裕；况且，石艾忌惮浮邱山的齐军，绝不会动用全部力量攻城，他断定益阳城不会这么快失守。 “父亲，我等来此处已近二十天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和昭武军开战？” “时机未到，还需等一等。”柳知捷淡淡道。 柳思行见父亲如此淡定，心知他必然有了计划，不再说什么。 夜晚，柳知捷在桌案上摆置一物，石艾军帐里也有这个。 他从密探口中，得知昭武军给此物取名叫“沙盘”，柳知捷觉得此名字甚妙。 沙盘上，浮邱山方圆二十里内，山川、茂林、河流，一目了然。 柳知捷看向沙盘上一处，面色凝重。 ........... 几日后，觉得已经差不多了，石艾叫停了对益阳的进攻。 全军进行休整，恢复体力。 深夜子时，石艾突然率大军朝浮邱山扑去。 出兵前，石艾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刘轩，“此战，刘将军率全部骑兵，负责接应，暂不出战。” 益阳之战爆发以来，刘轩几乎没有参与过战斗；大部分时间，都在搜寻并斩杀齐军斥候。 刘轩都快急死了，他因为以前的事，比所有人都想尽快立下战功。 不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为了重新获得李昭的信任。 “末将...........。”刘轩脸色有些难看。 “本将军自有打算，依令而行，无需多言。”石艾道。 刘轩无奈，只能服从军令。 不久，昭武军抵达浮邱山下；石艾没有上山，他还有其它事要安排。 由两名偏将率领，分别从正面和西面，悄悄向山上攻去。 一开始前进很顺利，即将登上一处山头时；突然，山上旌旗招展，亮起无数火把。 大量箭矢、滚木快速袭来，昭武军猝不及防下，伤亡骤增，士卒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两名昭武军偏将咬咬牙，继续带头冲杀，期望能尽快突破齐军防线。 石艾嘴角轻扬，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样，柳知捷果然早有准备；不管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遇到齐军。 由于柳知捷准备周全，且占据地利，昭武军始终攻不上去；见难以取胜，被迫收兵。 齐军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在柳思行率领下，两万士卒高举长刀，紧紧跟在昭武军后面，一路追杀。 齐军攻势猛烈，昭武军无法抵挡，被迫且战且退。 当柳思行追出数里，早已埋伏已久的昭武军迅速杀出，同时截断了齐军退路。 柳思行发现中计，面色大惊，想要撤兵却已来不及。 无论齐军退往哪个方向，总会遇到昭武军拦截。 士卒发现被困住，挥刀动作，也不如之前那般果断。 石艾下令四面围杀，不可放跑一名齐军。 刚才昭武军攻击不力，被迫下山时，石艾断定齐军一定会趁势出兵。 原因很简单，益阳虽未被攻破，城内情况却愈加恶劣，柳知捷不会不知道这些；除此之外，长沙南北两个方向，均面对昭武军的威胁，益阳之战已经够久了，拖下去的话，对齐军明显不利。 ............................................................................................................. 浮邱山上，柳知捷得知柳思行被围，眼中有一丝担忧，却没有立刻派出援兵。 因石艾手上还有其他兵力，他并无野战取胜的把握，更担心再次中伏。 看向一旁张峰，沉声道：“即刻出兵，夺取昭武军大营！” “末将遵命！” 张峰神色略有些迟疑，“少将军那边，是否要派些人过去？” “此事你不要管，我自有打算。”柳知捷面无表情道。 “是！” 张峰立即率一万齐军下山，趁着夜色的掩护，远远避开石艾；从另外一处方向，杀往昭武军大营。 柳知捷来到浮邱山后，得知昭武军只有一个营地，其粮草全都在那里。 若昭武军主力还在营中，甚难下手。 柳知捷早已摸清周围地形地貌，眼下机会难得，没理由不出击。 张峰离开一刻钟后，柳知捷转头看向它处，眼中浓浓的战意。 三日前，衡阳那边传来消息，陈哲差点攻入城内；若再不派兵支援，衡阳城可能守不了多久。 没时间和石艾继续耗下去，他要在今天晚上，彻底终结益阳之战。 吩咐几个军中偏将，死守浮邱山。 之后，柳知捷率军遁入夜幕，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227章 名将之间的对决(二) 张峰此次攻往昭武军大营，为加快速度，出征将士均未穿着盔甲。 大部分士兵只带上一柄长刀，只有少部分人携带相关军械。 考虑到中途会经过一条河流，柳知捷为他挑选的士卒，皆精通水性。 士卒跳入水中，口含长刀，游向对岸。 上岸后，来不及拧干衣服，张峰再次下令急行。 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今夜之战，是绝对不能败的。 何况，他先前两次被昭武军击败，这次若还是没赢，他实在没脸再去见柳知捷。 不一会，齐军抵达昭武军营地外。 “全军冲锋，斩杀敌军！”张峰神色毅然，举刀怒吼。 一万齐军，高喊杀声，挥刀往前方杀去。 巡视的昭武军士兵，连忙敲打锣鼓，却已经来不及。 今晚是宋俊留守大营，他一边紧急派人去联系石艾，一边组织士卒抵挡。 昭武军有考虑过齐军袭营的情况，为此挖了数道壕沟。 然而，柳知捷充分吸取了，沈天和李昭壕沟攻防战的相关经验。 根据壕沟之间的宽度，特别制作了大量木板。 先头齐军，快速铺上木板；后面士兵踩在上面，跨过壕沟，猛烈撞击栅栏，试图将其推倒。 栅栏毕竟不是坚固的石墙，开战不到一炷香时间，已有数百齐军涌入营地。 宋俊大吃一惊，营地内仅有数千昭武军，恐怕难以挡住。 急忙对士卒道：“不要管我，赶紧去转移粮草，往西面运。” 张峰顺利攻入营内，下令士卒在营地内放火，制造混乱。 宋俊心中恼火，吩咐亲兵高举昭武军旗，缓缓退到营外；并四处呼喊士兵，催促其聚集到旗帜下。 只有聚在一起的人足够多，全军才不至于迅速崩溃。 此举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越来越多的人往宋俊处靠拢。 张峰察觉到宋俊打算，不给其机会，亲自带兵冲杀。 宋俊苦苦坚持，勉强没有落败，但局势却渐渐不妙。 .............................................. 益阳城内，太守冯盛宗得知浮邱山附近发生激战。 他不了解具体战况，又担心错失良机。 稍作思索，决定带七千士卒出城，支援战斗中的齐军。 石艾知道此事后，丝毫不感到意外。 益阳城和浮邱山两处齐军，本就是相互依靠。况且，城池长期遭到昭武军攻击，城内情况并不好，冯盛宗一直都想扭转局势。 齐军出城没多久，早已等候多时的陈禄，立即率军从高处冲下，朝冯盛宗杀去。 冯盛宗见昭武军已有准备，面色大骇，急忙调转方向，却已无法撤回城内。 战斗开始没多久，齐军已落入下风。 昭武军气势如虹，几乎将齐军拦腰斩断。 齐军伤亡太大，冯盛宗左冲右冲，始终无法逃掉，不免心生绝望。 当全军即将崩溃之时，远处突然传来震耳的杀声。 冯盛宗大喜，昭武军即将取胜，石艾不可能再派援兵，来的人显然是齐军。 立刻放下了架在脖子上的长刀，组织起残部，向昭武军发起反击。 陈禄心情却极为糟糕，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彻底击溃齐军。 更让他震惊的，来人竟然是柳知捷。 “杀！” 柳知捷赶到后，不顾一把年纪，立即挥刀朝昭武军冲去。 齐军士气高昂，快速推进，昭武军慢慢落入颓势。 陈禄气急，派人将此处战况禀告石艾；然后，挥刀朝柳知捷杀去。 反正只要柳知捷一死，齐军自然就完蛋了。 陈禄眼神愈加炙热，持刀狂奔。 柳知捷很快察觉到，一道浓浓的杀气，向他直逼而来。 察觉到陈禄意图，柳知捷轻蔑道：“想要杀老夫，你还没这本事！” 论单挑，陈禄对自己武艺向来自信，更何况对方已经年逾七旬。 然而，现实往往出人预料，陈禄和柳知捷交手十多招，并未占据上风。 三十招后，柳知捷虚晃一刀，快速后退数步。 不是他惧怕陈禄，而是他年纪大了，体力不支，难以久战。 身旁亲兵见老将军过够了瘾，这才上前围攻陈禄。 战场上，昭武军局势已极为不妙，陈禄只能率兵撤退，前去与石艾汇合。 柳知捷、冯盛宗不愿放过他，带兵在后面追杀。 ............. 石艾这边，战斗已接近尾声。 战场上，一片狼藉，遍地死尸。 激战中，柳思行右臂被砍断，血流不止；他带来的两万齐军，仅剩下数千人，已有部分士卒开始向昭武军投降。 柳思行身为柳知捷嫡长子，有着强烈的自尊心；谁都可以降，唯独他不行。 他相信父亲，之所以没来救援，一定有其它原因；左手持刀，坚持战斗。 石艾正高兴时，亲兵告诉他一个坏消息，齐军突袭昭武军大营，宋俊正勉强支撑，急需援兵。 石艾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营地内不仅有五千士卒，还有昭武军的全部粮草。 而武陵那边，起码要五日后才会运来粮食，难不成要先退兵回武陵。 不一会，又得知陈禄被柳知捷击败。 石艾猛然攥紧拳头，咬着嘴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之后，以两千士卒垫后，率其余人马撤往大营。 柳思行发现昭武军退兵，心中狂喜；没有丝毫犹豫，率军追赶石艾。 石艾后撤没多久，与陈禄撞见，两人合兵一处，往后方退去。 正在追击中的柳知捷，得知石艾在前方不远处，心中激动，仰天大笑。 他苦苦设局，终于将石艾逼到这种地步。 今夜只要斩杀石艾，击败其麾下数万大军，长沙危局，将很快化解。 长沙、武昌安全了，齐国自然也就安全了。 “传令全军将士，斩杀石艾者，连升两级，赏银百两。”柳知捷亢奋道。 齐军士气大振，挥刀愈加凶猛，连续杀退两波昭武军。 石艾面色冷峻，且战且退，努力维持阵型。 柳知捷身先士卒，冲杀在前，不断往石艾处逼近。 “若继续下去，恐全军覆没。”陈禄急的满头大汗。 “你多虑了，远不至此。”石艾淡淡道。 陈禄眼睛一亮，“莫非石将军还有其它办法。” “嗯。” 陈禄很快知道什么是石艾的后招，刘轩出动了！ 刘轩比柳知捷还要激动，从他被李昭关押，直到今天，已经将近四年。 人生在世，能有多少个四年。 若论骑兵作战，他不认为自己在韦睿之下，毕竟他在蜀地训练了好几个月的战马。 刘轩一上来就杀疯了，骑兵们策马飞奔、呼啸而来，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霎那间将冯盛宗所部冲散。 他没有立刻放任骑兵四处冲杀，而是紧密配合，如同一体，用强大的铁蹄踏碎敌人的阵型。 激战中，刘轩一箭射穿冯盛宗的脖子。 周围一骑兵，将冯盛宗脑袋砍下，高高挂在枪头，四处展示。 此举大大激励了全军士气，不少士兵主动向齐军发起反冲锋。 刘轩本想对柳知捷所部发起进攻，见那里的齐军防守严密，果断放弃。 但骑兵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成功扼制住了齐军的攻势。 柳知捷脸色铁青，眼中满是冲天的怒火。 若今晚不能留下石艾，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一会，刘轩发现柳知捷周围齐军分散开来，身旁只有寥寥百余人，心中大喜；刚要率兵直取柳知捷，却被石艾派来的亲兵叫住，说这可能是圈套。 刘轩惊醒，又见两侧围上来大量齐军，急忙后退百步；然后利用速度优势，不停击杀外围小股齐军。 柳知捷出动弓弩手，近百名骑兵被射杀。 石艾此时已经稳住了阵型，同样派出弓弩手反击齐军。 双方箭矢交织成一片，发出尖锐的声响。 石艾担心宋俊那边，由陈禄率一千骑兵，先行赶往增援。 天色渐亮，柳知捷见已经错失了决胜的良机；万般无奈下，率军有序后退。 石艾没有派兵追赶，士卒疲惫不堪，已无力再战。 回到营地后，见这里已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张峰早已退走。 不幸中的万幸，宋俊身上多处受伤，却未伤及要害；剩下的粮草，勉强能撑个六、七天。 石艾将宋俊送去武陵养伤，并派人催要粮草。 做完这一切后，石艾缓缓坐在地上，重重一叹，对刘轩苦笑道：“不愧是传说中的齐国名将，想要一战灭之，没有这么容易。” 他真心觉得，与柳知捷相比，以前的那些对手简直弱爆了。 刘轩安慰道：“我军此战虽未赢，但也没有败。况且，齐军死伤人数并不在我军之下。” 与石艾一样，柳知捷回到浮邱山后，心情异常的沉重。 他事先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战竟然打了个平手。 它日若再想击败石艾，将更加艰难。 中午，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名来自长沙的士兵，神色匆匆上了浮邱山，他给柳知捷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五月初六，陈哲攻克了衡阳城！ 第228章 遍布危机 “衡阳丢了？”柳知捷心中一沉，连忙询问来人：“昭武军是如何进城的。” “衡阳城年久失修，敌将应该是从降兵口中，得知城墙一处之前有过坍塌，于是以巨木撞破该处城墙，由此攻入城内。” 柳知捷顿时勃然大怒，“老夫之前早就下令加固城墙，为何拖延？” 来人低着头，不敢言语。 柳知捷面色凝重，从衡阳到长沙，中间并无多少齐军。 这意味着，要不了多久，陈哲将兵临长沙城下。 两万昭武军，很难攻破长沙城；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考虑到陈哲之前战绩甚佳，柳知捷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必须派人挡住陈哲，问题是，该派谁去呢？ 柳知捷悲哀的发现，他手上几乎无人可派；韩振叶在阻挡韦睿，张峰不一定能击败陈哲，长子柳思行重伤未愈，秦锦锋需要驻守长沙城。 至于军中其他偏将，武力虽还行，但谋略不足。 想了又想，柳知捷觉得还是要返回长沙一趟。 而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尽一切努力击败石艾。 次日，天气放晴。 柳知捷出动浮邱山，包括益阳城内的大部分齐军，气势汹汹，朝昭武军杀去。 石艾比柳知捷更早知道陈哲攻破衡阳，猜测齐军可能有动作，早已严阵以待。 昭武军建好了新的大营，又将周围壕沟挖的错综复杂。 见齐军攻来，石艾据营死守。 陈禄对此不满，“两军野战，我军何惧齐军？” 石艾解释道：“如今柳知捷孤独一掷，齐军士气高涨，皆愿死战，当暂时避其锋芒。待其力衰时，再与之决一胜负。” 齐军抵达后，立刻摆好抛石车，床弩；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昭武军已抢先出手。 沈宁给石艾送来了大量猛火油罐，以及兵器司研发的新式抛石车。 无数火油罐点燃后，铺天盖地朝齐军砸去。 齐军阵地上，掀起阵阵热浪，烧烧了不少士卒。 柳知捷面色冷峻，很快下令反击。 一番互射后，齐军扛着木板朝昭武军营地冲去。 让齐军诧异的是，壕沟宽度明显有变化；有的地方过窄，有的过宽，毫无规律可言。 齐军士兵架置木板后，踩在上面，快速前进。 石艾命令将火油罐砸向木板，不少木板被点燃，无法再从上面通过；一些士兵被砸中，跌进壕沟中。 抛石车准度不佳，未能烧掉所有木板；其余齐军继续沿用此法，不断向前推进。 有的木板长度不够，无法架在上面，士兵被迫停下来等待新的木板；而在这期间，极容易受到弓弩手的射击。 石艾又在壕沟中，藏有大量士兵，皆手持长矛，频繁攻击木板上方行进的齐军。 木板从下面被刺透，也有士卒被尖锐的矛头刺中，剧痛下无法前进。 柳知捷很快明白过来，上次李昭就是这么对付沈天的。 而壕沟挖的颇深，一时也难以将其填平。 战至中午，齐军仍未取得多大进展。 石艾觉得差不多了，准备出营与齐军决战。 让他意外的是，齐军竟突然主动撤离。 昭武军集结完毕，出营后，柳知捷已率军退到了两里外。 石艾见齐军撤离动作有条不紊，未有丝毫慌乱；谨慎起见，没有主动出击。 之后几天，齐军动用各种方法，始终无法攻破昭武军营地。 第四日，又传来消息，陈哲攻破了长沙以南的醴陵，估计很快会杀到长沙城下。 柳知捷紧急给守将秦锦锋传令，命其死守长沙城，绝不可擅自出城交战。 即使如此，心里还是不放心。 齐军是以长沙为中心，构筑整个防线；长沙要是丢了，齐军防线将彻底土崩瓦解。 然而，能够威胁到长沙的，不止是陈哲。 韦睿攻破韩振叶一处阵地，斩杀齐军三千余人；韩振叶被迫后退二十余里，重新构筑了防线。 经过数次交锋，已经证明了韩振叶不是韦睿的对手。 如韦睿突破拦截，杀到长沙城下，和陈哲聚兵一处，长沙城或许真保不住。 柳知捷一声长叹，眉头弯曲成一道深深的沟壑，眼神中更是充满忧虑。 他自信能挡住石艾，但又如何呢？长沙城依旧危机重重。 深夜，柳知捷迟迟没有休息，他也确实睡不着。 叫来斥候，询问昭武军近况。 斥候说，石艾继续深挖壕沟，毫无出战的迹象。 柳知捷表情苦涩，他知道，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石艾，已经不可能了。 天亮后，柳知捷任命张峰为益阳守将，并把浮邱山所有士兵，全部撤入城内。 “末将发誓，若益阳城破，末将绝不苟活。”张峰郑重道。 这话不太吉利，柳知捷面色不悦，淡淡道：“你只需坚守一月即可。” “末将遵命！” 之后，柳知捷带上柳思行，匆匆返回长沙城。 陈哲所部距长沙城已不到四十里，柳知捷决心亲自率兵迎战陈哲。 ................................................................................................................. 不久，石艾得知柳知捷离开了益阳，神情复杂。 他自从加入昭武军以后，攻城掠地，屡战屡胜。 与柳知捷对峙这么长时间，却始终无法将其击败，心中不免有一丝遗憾。 再三确认，浮邱山已经没了齐军；石艾立刻下令强攻益阳城。 柳知捷希望张峰能守住一个月，但因为他的主动离开，对守军士气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昭武军已经不是第一次攻打益阳，对这座城无比的熟悉。 一番箭雨后，士卒轻车熟路，迅速通过云梯爬上城墙。 在昭武军猛烈攻势下，仅仅三日，城池岌岌可危。 张峰浴血冲杀，始终未能挽回颓势；万般无奈下，只能急忙派人求援。 柳知捷回到长沙后，没有休息；紧急整顿兵马，准备和昭武军一战。 离城没多久，益阳派来的士卒找到了他，请求尽快发兵支援益阳城。 柳知捷怔了怔，忽然感到心累。 第229章 四处漏风 柳知捷心中很是无语，他离开前，张峰信誓旦旦说能守一个月，这才几天而已，局面却已变成这样。 长沙的兵力已经非常紧张了，金陵的援兵又迟迟不到。 咬了咬牙，勉强抽出了五千兵力，由偏将魏茂率领，赶往益阳城。 在魏茂率兵出发前，柳知捷再三叮嘱，无论昭武军如何挑衅，万万不可与其野战，配合张峰据城死守即可。 因为心中始终对益阳不太放心，柳知捷率军朝陈哲扑去，他要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 此时，距此处十五里外。 亲兵递给陈哲一封信，说是沈宁派人送来的。 沈宁在信中，称赞他用兵神速，是第一个杀到长沙的昭武军将领。同时又委婉的表示，他麾下士卒连日征战，多少有些疲惫，最好稍微休整几天。 陈哲笑了笑，虽然沈宁说的很委婉，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沈宁建议陈哲避其锋芒，暂时不应和柳知捷交战。 更具体的讲，沈宁不认为陈哲是柳知捷的对手；两人若真打起来，陈哲大概率会败北。 陈哲对身旁副将道：“沈将军建议我撤军，你以为呢？” “之前石将军和柳知捷大战三十天，胜负未分，我以为还当谨慎从事。”副将道。 陈哲稍作思索，淡淡道：“既然如此，先退兵吧。” 昭武军急速后撤，拉大了和齐军之间的距离。 柳知捷不顾疲惫，亲自带兵追赶陈哲；连续追了二十里，连昭武军影子都没看到。 虽然自信能击败对方，但对方始终不应战，着实让人郁闷。 柳知捷毕竟七十多了，前方又多是丘陵地带，路面崎岖难走，他实在没力气追了。 一旁的柳思行，轻叹道：“父亲，还是停下来休息会吧。” 柳知捷随意坐在一块巨石上，可能是累的，呼吸略有些急促。 “你身上有伤，还是先回城吧。” “儿子身体向来强健，父亲无需担心。”柳思行道。 当天晚上，柳知捷选一开阔地带扎营。 营地四周没有壕沟、没有栅栏，一副非常松懈的样子。 柳知捷又另外安排齐军在隐蔽处埋伏，只等昭武军袭营，再迅速杀出。 他足足等了三日，陈哲毫无反应。 斥候告诉他，昭武军已经退到了三十里外。 柳知捷一声苦笑，他现在确定了，以陈哲的谨慎，绝不会和他交战。 继续这样追下去，毫无意义；柳知捷果断收兵，返回长沙。 进城没多久，益阳又派人来，再次请求增派援兵。 原来，魏茂根本就没有进入益阳城；他在城外被刘轩、陈禄撞上，一番激战后，五千齐军死伤惨重。魏茂被俘，并向昭武军投降。 益阳城若丢了，石艾数万大军将直逼长沙。 他和石艾前段时间较量过，此人颇有谋略；想要将其击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为防止再次发生魏茂那样的事，无奈下，柳知捷只能亲自率兵救援益阳。 陈哲在确定柳知捷西进后，再次挥兵北上，直逼长沙。 昭武军抵达城下后，立刻对城墙发起攻击。 这也是秦、齐两国开战以来，昭武军第一次正式攻打长沙城。 城内有数万齐军，且军械、粮草充足，陈哲攻势暂时受阻。 ................................................................................................................. 柳知捷在路上收到长沙传来的消息，他一时也无法掉头。 相比长沙，益阳那边情况更加危急。 齐军一路急行，三日后，抵达了城外。 石艾稍作思索，主动率军后退。 不是他惧怕齐军，而是在城墙下激战；齐军可里应外合，与昭武军不利。 柳知捷进城后，见到城内惨状，心头一紧。 守军死伤惨重，能够继续坚持战斗的，仅有数千余人。 张峰被逼急了，大肆屠杀城内豪强；将其府邸内钱粮，全部用来赏赐将士，稳定军心。 但即使如此，柳知捷要是晚来两天，益阳城仍有可能失守。 “末将无能，让大帅失望了。”张峰低着头，一脸的愧疚。 柳知捷见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十几处伤，有的伤口还未愈合，实在不忍心骂他。 “我手头兵力也不多了，最多再给你一万士卒。”柳知捷道。 张峰毅然道：“一万人足矣！请大帅放心，末将只要还活着，昭武军永远进不了益阳城。” 柳知捷微微点了点头，他此次来益阳，主要目的就是给张峰送兵。 长沙还在激战，他需要回去主持大局，不能在益阳城长时间待下去。 起身准备离开，突然间，他感到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柳思行、张峰等人大吃一惊，急忙为他找来大夫。 大夫仔细诊断后，确定柳知捷并无大碍，只是最近过于劳累，休息几日即可。 ............. 夜晚，柳知捷慢慢苏醒过来。 柳思行大喜，“父亲，身体是否好点，可要喝点水？” “无妨，你现在去准备下，明日率军回长沙。”柳知捷声音略有些低沉。 柳思行却没有离开，面色纠结。 柳知捷眉头微皱，不悦道：“你还愣着干嘛？” “父亲，益阳城可能要放弃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两日前，韦睿再次攻破一处阵地，韩振叶折兵四千余人，并后退十几里；他说若再不增兵，可能要守不住了。” 屋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后，柳知捷缓缓道：“金陵那边，有援兵的消息吗？” “没有！” 第230章 大步前进 “你去找来一副纸笔，我亲自给陛下写信。”柳知捷道。 柳思行苦笑道：“父亲，您是知道的，闽地叛乱越闹越大，不将其镇压下去，朝廷根本无法向长沙派兵。” “莫要废话，赶快去办。” 柳思行无奈，只能照父亲说的做。 柳知捷写好信后，交给柳思行，“尽快派人送去金陵，不得有片刻耽搁。” “是。” 见柳思行仍然没离开，柳知捷不悦道：“你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 “父亲，哪怕朝廷真调派援兵，一时半会也到不了长沙；再说，陛下也派不了多少人。”柳思行表情略有些无奈，说出他的想法，“不如放弃长沙城，全军退守南昌，在武夷山脉重新构筑防线。如此一来，金陵的粮草也能更快运抵前线。” 柳知捷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深邃，缓缓道：“若真的这么做了，相当于放弃了南昌以西全部城池；昭武军得到这么多土地、人口，实力会更加强大。更何况，昭武军向来喜欢穿插作战。闽赣之地，可没有什么剑门关。我若是沈宁，大概率会派一支精兵，直接绕过南昌城。” “儿子自然知道这些，但是..........。” “但是什么，你怎么如此愚钝。”柳知捷略有些恼火，继续道：“昭武军如果真的打到南昌，齐国将人心动荡。朝中一半以上的大臣，会摇身一变，成为李昭在金陵的内应。陛下想要再征集钱粮、招募士卒，会变得更加困难。你为官多年，难道不了解那些人的心思。” 柳思行愣了愣，仔细一想，父亲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些年来，朝廷一直在大力抓捕金陵的黑冰台密探，但收效甚微，显然有大臣在暗中包庇。 也不再说什么，急忙安排人将信送去金陵。 次日一早，柳知捷与张峰详谈后，率兵离开益阳城。 原打算留下的一万人，变成了五千人。 张峰知道当前形势，未有怨言，只说愿死战到底。 柳知捷出城三里后，实在忍不住，转身看向益阳城，眼神复杂。 ............................................................................................................ 杨智不知道石艾、沈宁等人战况如何，他已经穿过了大庾岭山脉，正兴冲冲的前往韶州（韶关）。 见长子杨叶秋脸上涂满各种草药，模样甚是滑稽，杨智哈哈大笑。 杨叶秋很无语，“儿子已经这副模样，父亲为何还笑得如此开心？” 无论古今，岂会有人不在乎自己的颜值。 “你尽可放心，为父问过大夫了，不会留下疤痕。” “这就好。”杨叶秋拍了拍胸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想起大庾岭的各种毒虫蛇鼠，杨叶秋一身鸡皮疙瘩。 “这鬼地方，怎么比蜀地还要热。” 马彦斌边说边脱掉盔甲，交给身旁亲兵保管。 杨智看向韶州的方向，一脸的豪迈，“我三万大军，已杀入岭南。柳知捷还在长沙，金陵也不会往这里派兵。接下来，我等可痛痛快快，大干一场。” “杨将军说的对，末将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马彦斌同样意气风发，眼中战意浓浓。 根据各种情报，偌大的岭南，由于多次被抽调兵力。如今最多不过四万士卒，并分散在多个城池。 杨智决定兵贵神速，各个击破。 “马将军，你率兵五千，带上叶秋，直奔韶州。” “末将遵命！” 杨智自己则带人，扫荡韶州周边城池。 昭武军突然杀来，岭南震动。 虽然岭南位置偏远，消息堵塞；但当地官员、将领，多少知道些昭武军的事情。 沈天曾经驻守岭南多年，在当地威望颇高，当众人听说他是被昭武军所击败；一时间，人心惶惶。 马彦斌杀到韶州城下，要求城内投降；被拒绝后，立刻发起攻击。 昭武军昼夜不停，箭矢如雨，将士勇武，始终攻势猛烈。 杨智进展要顺利的多，昭武军气势如虹，连破数城。 连平城守将李宏任，招募大量青壮、士卒，出城与杨智一战。 不到半个时辰，齐军大败；李宏任也在混战中，被弓弩手射杀！ 十日后，马彦斌在城墙上斩杀守将，攻入韶州。 不算上战死的齐军，各处被俘虏的士卒，加起来已超过六千余人。 因屡战屡败，不少岭南守军心生惧意，不愿死战。 杨智则心情愉悦，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入韶州城。 “父亲，城内粮草完好，至少够全军吃半个月。”杨叶秋道。 “还是有点少，再去找城内豪强借点粮；如他们不给，你看着办吧。”杨智随意道。 “额，儿子马上去办。” “不急，派人把马将军叫来，我和他有要事相商。” “是。” 不一会，马彦斌来到了曾经的太守府，如今的将军府。 杨智正趴在桌案上，认真看着面前的岭南舆图。 “见过杨将军。”马彦斌抱拳道。 “随便坐。” “是。” 过了好一会，杨智起身，感慨道：“岭南之地，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大。” “据说这里曾经是蛮荒之地，为开发此地，前朝和齐国花了两百余年。”马彦斌道。 “这么多城池，一个个攻打的话，恐怕起码要花费数月时间，本将军耗不起啊。” 杨智从未忘记他的目标，绕道岭南，实行大迂回作战。 要是在岭南待几个月，估计长沙那边早就打完了；他又如何能与沈宁、石艾等人并驾齐驱。 “杨将军的意思是？” 杨智笑了笑，看向杨叶秋，“你说呢？” 杨叶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自信道：“儿子以为，只要将士们上下一心，战术得当，必能..........。” 话还没说完，杨智一脚踹过去，骂道：“混账东西，竟敢拿这种话搪塞老子。” 杨叶秋有点委屈，无奈道：“父亲若不想在岭南耗下去，还需尽快歼灭此处的齐军主力。” “具体如何做呢？” “最快的方法，当然是一战而定！” 第231章 杨智画饼 “目前岭南，除了韶州，广州的齐军最多，守将许喻亭正在聚集各城兵马。我军只需攻破广州城，其它地方可传檄而定。”杨叶秋道。 “曾经沈天在广州驻扎十多年，此城高大坚固，不在韶州之下。”马彦斌道。 “我以为，父亲当前可选择缓战或急战。若急战，应立刻发兵广州，不给许喻亭反应时间，速速将其灭掉。只是，若这样做的话，恐会留下后患。大王短时间内，无法向岭南增派兵马。父亲撤离岭南后，当地或许会再生变故。齐国毕竟统治此处近百年，有不少人仍旧忠于齐国。” 杨智笑了笑，他知道杨叶秋想要说什么。 如选择缓战，相当于给许喻亭更多的准备时间，昭武军胜算也会变小。 响应许喻亭征召，愿意与昭武军交战的，大部分都是“顽固分子”。 如能将其一网打尽，杨智平定岭南后，基本可放心北上。 “既然如此，先在韶州休整；十日后，再前往广州。”杨智道。 “杨将军可要考虑清楚，这么做，我军必然要担待风险。”马彦斌沉声道。 杨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区区许喻亭，有什么可担心的？” 事情议下来以后，摆上酒菜，又叫来一众偏将，大口吃喝起来。 这里面半数人以前是降兵，自从跟随杨智一路南下，屡战屡胜；在内心深处，早已视自己为昭武军的一员。 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我军已杀入岭南，也不知沈将军那边，是否有击败柳知捷。”马彦斌边喝边道。 “柳知捷虽有战神之名，如今也只是一七旬老叟，又能做得了什么。”一名偏将不屑道。 杨智轻轻晃了晃酒杯，他其实并不这么认为，但也懒得和众人争论；反正如何对付柳知捷，是沈宁、石艾等人要考虑的，他还有其它事要做。 “诸位以为，我等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杨智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夺取岭南。” “打下南昌。” “掐断柳知捷的粮道。” ............. 众人七嘴八舌，什么样的答案都有。 “诸位都错了，我等不远万里，从成都来到岭南；真正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众人表情疑惑，怔怔的看着杨智。 “攻破金陵城，活捉齐帝姜岩！”杨智斩钉截铁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众人反应在杨智预料之内，继续道：“齐军大部分兵力都在长沙周边，或闽地、扬州等地；只要我军北上后攻破南昌，金陵城将是囊中之物。” “此事，恐怕并不容易；南昌是军事重镇，金陵更是齐国首屈一指的大城，皆是易守难攻。”一偏将神情略有些迟疑。 杨智神色坚毅，“古人云，富贵险中求。若能抢先攻入金陵城，诸位此生此世，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甚至惠及后代子孙。” 一名将领被说动，激动的站了起来，“杨将军说的对，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凭什么不能打入金陵城！” “大王早就说过，我昭武军天下无敌，有何所惧？”另一人兴奋道。 酒桌上的热烈气氛，像一股炽热的火焰，将每个人的豪情都点燃。 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金陵城就在眼前。 这顿酒宴，从中午喝到傍晚，众人兴尽而归。 屋内，很快只剩下杨智和杨叶秋父子二人。 杨叶秋钦佩道：“万万没想到，父亲竟有如此壮志。” 杨智眨了眨眼睛，“什么壮志？” “父亲刚才不是说，要打下金陵城吗？”杨叶秋疑惑道。 杨智表情奇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杨叶秋，“你脑子进水了，老子距离金陵，千里之遥，打哪门子金陵城？” “那父亲在酒宴上，是...........。” “过几天，就要和许喻亭这厮交手；此战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杨叶秋顿时反应过来，父亲是在画大饼，以此激励麾下将士奋勇战斗；反正只要打下了岭南，他们仍会得到不小的赏赐，不会对杨智有怨言。 “凡事不可好高骛远，还应脚踏实地。”杨智道。 杨叶秋微笑道：“不过，若父亲真能攻破南昌，抢先进入金陵，也不是不可能。” “先打下岭南再说吧。” ............................................................................................................ 许喻亭这几天忙的团团转，一边四处奔走，征召各城兵力；一边想方设法，筹集粮草。 他知道杨智是昭武军宿将，不敢小觑对方；多次给金陵去信，要求尽快增派兵马。 朝廷却只让他据城坚守，压根没提援兵的事。 不是齐帝姜岩不想派兵，朝中确实没有多少兵力；即使有，也会优先派往闽地或长沙。 许喻亭不愿死守，决心和昭武军殊死一搏。 目前已有十几座城池守将，响应许喻亭号召，急速率兵赶往广州。 许喻亭大概算了下，当前总兵力已接近两万四千人，人数仍旧少于昭武军。 因有部分岭南将领，心生惧意，并不看好此战。 比方端州城（肇庆）有三千兵力，守将却态度冷淡。 许喻亭快马加鞭赶到端州，城门紧闭，不放他入城。 广州长史陶羽，认为杀入岭南的昭武军，乃百战之师，不可匹敌，劝许喻亭主动献城。 许喻亭心中恼火，有杀陶羽之心。 还没来得及动手，陶羽已事先得到消息；全家跑路，匆匆逃往韶州，投奔了昭武军。 杨智见到陶羽后，非常高兴；与他详谈一番后，得到了很多齐军情报，对接下来一战，更有信心。 许喻亭本想多花些时间训练士卒，但杨智等不及了。 五月初，杨智留三千士卒镇守韶州。 之后，挥兵南下，兵锋直指广州。 第232章 一战而定 两万多昭武军，士气高昂，带足粮草军械，气势汹汹朝广州杀去。 行军路上，杨叶秋见大部分将领，表情亢奋，意气风发。心知杨智之前画的大饼，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途经洭州（广东清远）时，城池守将主动开城投降，并向昭武军提供粮草。 杨智留下一千人守城，其他人继续向广州进发。 不久，许喻亭得知昭武军杀来，暗道可惜。 岭南先前有近十万大军，这里面最精锐的力量，要么被沈天带去了汉中，要么是在长沙。 剩下的士卒，战斗力参差不齐。 许喻亭本想再多花些时间，训练出一支精锐，但杨智可没耐心等下去。 斥候传来消息，昭武军行动迅速，两日内即可抵达广州。 于是匆匆集结兵马，准备出城和昭武军一战。 偏将蔡廷铭却强烈反对，道：“广州依山傍水，通达三江。若许将军不想固守城池，可在九连山或白云山等处驻军，那里坡陡谷深、重峦叠嶂，进可攻退可守。或者在郁水（珠江）边扎营，与昭武军对峙；一旦形势不利，可退入伶仃洋，选一海岛驻扎。杨智既无战船也无水军，对我军无可奈何。” 许喻亭摇了摇头，“我若在山上驻军，两万多人，粮草又能撑多久？逃入伶仃洋，更不可行。茫茫大海，我该去何处补给物资。” “末将的意思，并不是死守，而是暂时避而不战；等其锐气消耗，或时机成熟，再一举灭之。” “杨智乃昭武军宿将，岂会猜不到我等的打算。” “此次来袭的昭武军，皆久经战阵。我军与其野战，恐不能敌。”蔡廷铭坚持道。 许喻亭目光深邃，定定的看着他，“整个岭南，不少人皆在观望此战。我若迟迟不与昭武军交锋，他人必以为我心生惧意。同时，杨智也会派偏师攻取岭南各地。到时候，杨智兵力、粮草会越来越多。想要再将其消灭，难度更大。” 蔡廷铭怔了怔，他只考虑战术，却忽略了岭南人心。 昭武军进入岭南已近一月，朝廷始终没有派来一兵一卒；在很多人的眼中，朝廷已经放弃了岭南。 既然朝廷都放弃了，自己又何必死战。 持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杨智之前在韶州待了十多天，没有任何一支岭南兵马，主动向昭武军发起进攻。 很多人，早已选择了躺平。 “这次如能击败杨智，岭南各处，将团结一致，竭力剿灭昭武军。如果败了，则将........。” 许喻亭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又道：“当今陛下，乃贤明君王。假以时日，必能重振国势。像李昭这样的恶贼，他日定遭天谴。” 蔡廷铭抱拳道：“许将军放心，末将定会死战到底。” ............................................................................................................... 杨智从斥候那里，知道齐军已离开了广州城。 “距我军还有多远？” “不到四十里，尚在行军中。”斥候道。 杨叶秋道：“看齐军这架势，应该是没打算守城，而是想和父亲大战一场。” “传令全军将士，停下来歇息，吃些东西。”杨智盯着舆图，头也不抬道。 在众人吃饭间隙，杨智带着马彦斌、杨叶秋等人，四处巡视。 走到一士兵面前，杨智抽出其身边长刀，微笑道：“如此好刀，今日可砍下几颗头颅？” 士兵目光坚毅，果断道：“在下要砍掉二十颗。” “好样的！”杨智拍了拍其肩膀，鼓励道。 其实他心里并不相信，以一己之力杀掉二十人，哪有这么容易。 他真正高兴的，是大战在即，士气可用。 全军休息两刻钟后，杨智率全军逼近广州。 为保持士卒体力，行进速度并不快。 路上，杨智见杨叶秋一脸的亢奋，毫无惧意，以为他是迫不及待要和齐军交手。 杨智心中有些许成就感，经过他的不懈努力，自家大儿终于愿意弃文从武。 没曾想，杨叶秋开心道：“我自幼在汉中长大，听说经郁水，可进入大海；儿子很想去看看，这大海到底有多么辽阔。” 杨智脸色一黑，连踢杨叶秋数脚，骂道：“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一旁的马彦斌，微笑着看了眼杨叶秋， 他记得，自从离开成都，和齐军交战以来；杨叶秋虽偶尔叫苦，但脸上从未出现过一丝恐慌。 马彦斌暗道，此人倒是有趣！ 不久，斥候来报，齐军距此处不到十里。 “许喻亭可有分兵？”杨智问道。 “齐军未曾分兵。”斥候道。 “前方是否有山坡、丘陵。” “皆是平坦地势。” 杨智嘴角轻扬，对周围人道：“传令下去，该擦刀的擦刀，补箭的补箭，一会要大干一场。” 几名偏将兴冲冲找到杨智，请求担任前锋。 “哪里需要什么前锋。”杨智笑了笑。 ........ 数里外，许喻亭知道昭武军就在不远处。 “有不死战者，杀无赦！”许喻亭冷冷道。 齐军大步向前，朝昭武军迎面而去。 不一会，两军在原野相遇。 昭武军全员黑甲，军旗招展，蓄势待发。 蔡廷铭眉头微皱，相比齐军这边，对面昭武军阵列明显整齐的多。 虽尚未开战，已能感受到冲天的杀气。 “传令弓弩手，所有箭矢，必须在半炷香内射完！”杨智道。 弓箭手眼神坚定而冷酷，稳稳地拉开长弓，瞄准前方。 箭矢带着风声呼啸而过，如流星般划破长空，密集地射入敌阵。 霎那间，大批齐军身体被穿透，惨叫连连。 见军中伤亡骤增，许喻亭急忙令弓弩手反击，却反被昭武军压制。 昭武军的军法，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杨智既然有下令，弓弩手就必须在半炷香内射完所有箭矢。 许喻亭咬了咬牙，下令左右两翼，各出三千士卒，冒着箭雨，朝昭武军杀去。 他以为，杨智也会往左右两翼调兵，或派兵直取中部。 然而，他错了，昭武军全员出动。 两万余将士，皆挥舞着手中长刀，像一群饿狼，高喊杀声，疯狂的奔跑。 战场上，一股黑色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向对面。 第233章 广州之战 许喻亭愣了下，他没想到，这才刚开战，昭武军就全部压上，杨智甚至连试探都懒得做。 齐军往左右两翼派出的兵马，几乎瞬间被撕裂；士卒恐惧下，纷纷逃命。 “许将军还在等什么，赶紧下令出战，无需保留一兵一卒。”蔡廷铭急吼道。 许喻亭这才反应过来，举刀指向前方，大声道：“杀！” 剩下的所有齐军，立刻挥刀朝昭武军冲去。 两方很快短兵交接，在原野展开大战。 蔡廷铭瞪大眼睛，神情紧张。 他清楚的看到，即使许喻亭下令全体出动，刚才溃散的六千士卒，仅有少数人杀回来，其他人反而越逃越远。 而这也意味着，齐军兵力将处于劣势。 齐军和昭武军无数次战斗证明，两军野战，一旦双方兵力相等，昭武军凭借精良的军械，以及士卒的悍勇，总是能击败齐军。 “该死！”蔡廷铭心中异常恼火。 他和许喻亭都低估了杨智的决心，没预料到对方一上来就玩命。 若齐军再不殊死一搏，今日之战，必败无疑。 蔡廷铭和许喻亭，皆率亲兵冲了出去。 杨智、马彦斌、杨叶秋等人，全部参与战斗。 此战于双方而言，只能胜，不能败。 两军如犬牙般交错，疯狂的吞噬着彼此的血肉。 一边斗志昂扬，一边退不可退。 大战瞬间惨烈起来，整个战场宛如沸腾一般。 由于杨智充分的战前动员，每个昭武军将士都知道这一战的重大意义。 刀剑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士兵们身上的铠甲被砍得叮当作响，伤口处喷涌而出一道道血花。 不少昭武军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同伴则毫不犹豫从他们身上跨过去，继续朝着敌人冲去。 马彦斌作为昭武军猛将，悍然杀入齐军长刀形成的丛林之中；身披数创，拼命往前推进。 他的悍勇也带动的周边人，士卒们变得愈加疯狂。 有人杀疯了，一只手死死掐住齐军士卒的脖子，然后不停将长刀捅入对方身体。 四溅的血液喷到了脸上，士卒却更加兴奋。 蔡廷铭见马彦斌冲的太猛，想要将其斩杀。 两人交手十多招，蔡廷铭察觉武艺不如对方；在亲兵掩护下，狼狈的脱离战斗。 不仅仅是蔡廷铭在后退，在昭武军强大攻势下，部分齐军也在往后退却。 没有对胜利的渴望，对自己的信心，绝不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看到大量昭武军，高举长刀，面色狰狞，快速往前冲杀，许喻亭心中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 实际上，两军从开战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一刻钟。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绝不可能！ 许喻亭眼睛血红，扯着嗓子狂吼，“擅自后退者，诛其满门！” 并将身旁亲兵组成督战队，专门斩杀逃跑的士兵。 此举起到了一些效果，士兵被逼无奈下，又转身杀了回去。 杨叶秋见状，立刻找来几名弓弩手，令他们射杀齐军督战队。 齐军这边，早已把所有弓弩手派到了战场上。 面对袭来的箭矢，只能被动的躲在盾牌后。 即使如此，仍有人不断被射杀。 督战队基本失去了作用，许喻亭眼中冒火，却没其它办法。 战场上，血肉横飞，地上到处是断臂残肢，以及痛苦哀嚎的士兵。 在这等高烈度的搏杀中，有齐军士卒再也承受不住；能逃则逃，逃不掉则果断投降。 蔡廷铭急忙找到许喻亭，直言道：“此战败局已定，趁着尚未完全崩溃，末将愿留下来掩护，许将军可带兵退入广州城。” 许喻亭表情略有些呆滞，紧盯着前方战场，迟迟没有回话。 “若再不退走，将全军覆没。”蔡廷铭大声道。 许喻亭转头看向他，神情痛苦，“此战如果败了，广州城也守不了多久。” “实在不行，就退入大海。等将来朝廷收复岭南，也可出一份力。” 见许喻亭还想说话，蔡廷铭又气又急，“莫要再耽搁下去，赶紧走啊！” “我走了，你怎么办？” “快点走！这些废话不要再讲了。” 战场上，齐军局势愈加糟糕，昭武军已明显占据上风。 许喻亭重重一叹，眼眶湿润，带着余部匆匆离开。 主将都逃了，剩下的人没理由再继续战斗下去，齐军很快崩溃。 马彦斌不愿放过许喻亭，冲破蔡廷铭阻拦，在齐军后面紧追不舍，一路砍杀。 齐军士卒无心战斗，一触即溃，或死或降。 马彦斌留下一些人收拢降卒，其他人继续追杀逃跑的齐军。 可惜许喻亭跑得太快，马彦斌始终没有追到，只能折返。 杨智知道后，并未介意，区区一个许喻亭，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伸了伸懒腰，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表情无比的轻松。 在他看来，岭南大局已定，基本不会再有什么波澜。 杨叶秋走了过来，脸上有一丝疲惫，“父亲，齐军有个将领叫蔡廷铭，死活不降，吵着要见您。” “有什么好见的，速速杀了！”杨智淡淡道。 他又不傻，想都不用想，蔡廷铭肯定是打算骂他。 “许喻亭去哪了，是进了广州城，还是坐船逃往海岛？”杨智问道。 “斥候刚刚传来消息，许喻亭应该是打算据城死守。”杨叶秋道。 杨智笑了笑，心情更加愉悦。 此战斩杀加俘虏的齐军，总数超过两万余人，许喻亭身边已没有多少人了。 外无援兵，却选择坚守城池，乃是死路一条。 李昭以前对众人说过一句话，“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虽然杨智不知道“霸王”指的是谁，但前半句还是很有道理。 他不会给许喻亭半点喘息机会，万一真逃进了大海，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杨智下令稍作休息，然后继续杀往广州，他要把许喻亭堵死在城内。 ................................................................................................................ 许喻亭惨败一事，很快传遍岭南大地。 有人震惊，有人惋惜，有人庆幸。 但无一例外，被吓破胆的岭南众人，绝不愿意再和昭武军为敌。 昭武军还没抵达广州城，周边数个城池，已主动送来降书。 还有岭南豪强，带着十几车粮草，前来慰问昭武军。 杨智强行征集各城守军，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前往广州。 广州城头上，许喻亭头发散乱，眼冒血丝，神情无比紧张。 亲兵建议逃进伶仃洋，一些海岛上有人居住，可暂时在那里驻兵。 许喻亭始终不甘心放弃城池，继续留在城内。 不一会，城下出现了数万大军。 “若这些人当初助我，我又怎会轻易落败？” 许喻亭无比气愤，他认出城下的兵马，其中不少是岭南当地的守军。 一支箭矢，带着一封劝降信，疾速射入城内。 许喻亭看都没看，将信函撕得粉碎。 大量纸片，从城头飘落。 杨智双手抱胸，神色淡定。 许喻亭不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考虑到将士们刚刚大战一场，身体有些疲惫。下令休息一天，明日再攻城。 次日中午，又有多支岭南守军赶到广州城下。 多的近千人，少的也有数百人，皆称愿意效忠李昭。 杨智好言安抚，表示会如实禀告秦王，日后必会给予他们重赏。 众人见其态度温和，这才安心。 杨智却话锋一转，希望降军能拿出诚意来。 众人心中了然，纷纷表示愿参与攻打广州城。 杨智没有出动麾下兵马，而是改由降军攻城。 他本以为，这些人不会尽全力。 意外的是，他们攻起城来，未有丝毫懈怠，一波又一波往城墙爬去。 战至中午，已有少数人在城头站稳脚跟，和城内守军展开激战。 许喻亭大急，浴血冲杀，疯了般将人赶下去。 当日虽没有攻破广州城，但杨智已看出城内虚实，估计兵力最多三、四千人。 次日，杨智出动昭武军三千，带上近万名降兵，合力攻打广州城。 又派出督战队，如发现有降兵不愿死战，皆杀之！ 此战从清晨打到傍晚，马彦斌和数名偏将，也参与战斗。 城头厮杀惨烈，成堆成堆的死尸，染红了大半个城墙。 期间，昭武军差点攻入城内。 许喻亭不断往墙头加派兵力，这才勉强守住。 然而，广州城已摇摇欲坠。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昭武军破城，只在数日之内。 ......... 第四日清晨，昭武军列阵完毕，即将对城池发起攻击。 城门却突然打开，城内高挂降旗。 城下众人面面相觑，第一反应里面肯定有诈；许喻亭如想投降，早就降了，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 杨智谨慎起见，没有立刻入城，而是派几名亲兵前往查看。 亲兵入城后没多久，兴冲冲带回来一个箱子。 “启禀将军，许喻亭死了，箱子里是他的脑袋。”亲兵道。 第234章 岭南已定 从亲兵那里，杨智知道了怎么回事。 原来，有城内营将，见广州城危在旦夕，心生惧意，频频劝说许喻亭开城投降。 许喻亭勃然大怒，亲手斩杀两名将领。 其他将领见许喻亭不听劝，心中恼火。 于是几人合谋，深夜带兵攻入其府邸内，将许喻亭脑袋砍下，且杀其全家。 杨智和马彦斌对视一眼，两人皆表情怪异。 谁能想到，许喻亭竟然会被自己人干掉。 杨叶秋先带人控制城墙、城门等处后，杨智率大军进入广州城。 之后两天，得知许喻亭在广州深得民心。 当地百姓对其被杀一事，倍感惋惜，且痛恨凶手。 “杀许喻亭全家那两个营将，叫什么名字来着？”杨智问道。 “邢力和刘鹏。”杨叶秋道。 “找个机会，除掉这两人。” 杨叶秋稍作思索，“我以为可以杀，但最好再等一段时间；我军刚刚占领广州，人心尚未收复。” 杨智咂了咂嘴，“你怎么死脑筋，也没让你大张旗鼓的杀。最近天干物燥，万一他俩府邸内着火，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额.........，我知道怎么做了。” 深夜，邢力和刘鹏府邸内突然着火。 滚滚热浪中，全家老下，皆命丧火海。 ............................................................................................................. 随着昭武军攻破广州城，并控制大量当地守军。 整个岭南，已没有任何势力能威胁到昭武军。 杨智将各城太守、县令、将领，皆召集到广州城。 有不来者，立派兵讨之！ 大部分人收到消息后，匆匆前往广州。 只有寥寥几人，对金陵朝廷仍心存幻想；借口身体不适或其它原因，迟迟不愿前往广州。 杨智没有丝毫犹豫，遣偏将攻破城池，诛其满门。 等各处官员、将领、豪强来到广州后，杨智设宴款待众人，安抚人心。 同时，收缴各城兵权；以昭武军偏将，镇守主要城池。 到五月下旬，杨智基本上控制了整个岭南。 这时候，他开始关心北面的战事。 本以为沈宁、石艾等人，已经击败柳知捷，攻克了长沙城。 没想到，从北面传来的消息，昭武军、齐军依旧在长沙对峙。 杨智心中略有些诧异，要知道，昭武军为了攻破长沙防线，在周边布置兵力近二十万人。 他坐不住了，昭武军已经打下了岭南，他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因柳知捷还未被击败，李昭不可能往岭南派兵。 但偌大的岭南，必须有大将驻守。 最终，马彦斌同意留下来。 也只能是他了，杨叶秋太年轻，其他人资历不足。 由于给马彦斌留下了一万昭武军，造成杨智兵力不足。 于是从降军中补充了一些兵力，勉强凑够了两万五千人。 之后，杨智挥兵北上，进入南岭。 目的地，重镇南昌！ 第235章 天意 柳知捷刚离开益阳，石艾立刻对益阳城发起了进攻。 沈宁也带兵来到了益阳，一道进攻益阳城。 柳知捷知道益阳的战况，但他无法回头，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不停催促士卒加快速度，马不停蹄赶往长沙。 现在陈哲所部还在攻城，他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由于石艾提前派人提醒，柳知捷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回到长沙时，陈哲已率军主动后撤三十里。 柳知捷没有派人去追，而是先进了城，守将秦锦锋早已等候多时。 “昭武军此次来袭，城内损失了多少兵力？”柳知捷问道。 “末将无能，士卒死伤近两千人。”秦锦峰惭愧道。 柳知捷眉头微蹙，陈哲兵力不到两万，攻城才五天，竟给城内造成这么多伤亡。 实际上，长沙城内兵力远超陈哲所部，完全有条件出城野战。 因柳知捷之前下令不许出战，秦锦峰这才死守城池。 “父亲，城外不远处，出现几名昭武军斥候，应该是陈哲派来的。”柳思行道。 柳知捷稍作思索，“派两千人南下，兵分两路，大造声势，向陈哲逼近。” 柳思行表情疑惑，“就这点人，恐怕不会起什么作用。” 柳知捷笑了笑，未做解释。 他本来也没指望两千人，能够消灭掉陈哲，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已。 在他看来，陈哲为人谨慎，怀疑齐军此举有诈，大概率会暂时率兵后退。 柳知捷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前往韩振叶那里，先解决掉北面的韦睿所部。 事情和他预想的一样，陈哲果然率兵后退，没有与齐军接触。 “准备下，一会去北面。”柳思行道。 柳思行略有些诧异，“父亲才刚从益阳回来，要不先休息下。” “莫要废话，赶紧去准备。” 柳知捷不得不抓紧时间，陈哲只是谨慎，并非蠢人，他这招瞒不了多久。 等陈哲发现并无大队人马追击，肯定会继续杀回长沙。 抽调出四万多士卒，柳知捷匆匆北上。 再加上韩振叶那里的兵力，总数约有五万余人。 之所以要这么多兵力，皆因韦睿带来的威胁太大。 开战以来，韦睿多次击败齐军；柳知捷大概估算了下，累计死伤的齐军，已不下四万人。包括杨旭在内的多名将领，也被韦睿俘虏或击杀。 上次韦睿从嘉鱼撤离，柳知捷在路上埋伏多支兵马，依然没有抓到韦睿，心中倍感遗憾。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韦睿彻底消灭。 不到两日，柳知捷抵达韩振叶那里。 “末将见过大帅。” 韩振叶眼中带着一丝不安，就在昨天傍晚，他又丢失了一处阵地，并折兵两千。 柳知捷神色复杂看了眼韩振叶，心中有些郁闷。 他一直以来还是很欣赏韩振叶，觉得他并非庸将；尤其在淮南之战时，表现可圈可点。 但和韦睿数次交手，虽然勉强守住了防线，却屡屡被对方击败。 “你麾下具体还有多少人？”柳知捷问道。 “末将还剩下九千余人。” “韦睿那边呢？” “估计还有两万余人。”韩振叶道。 柳知捷脸色难看，两军对峙这么久，韦睿竟然仅仅损失了数千人，伤亡数远少于齐军。 “明日一战，全军出击，务必击败昭武军。” 柳知捷时间紧迫，实在拖不起，必须速战速决。 只要击败韦睿所部，长沙基本上解决了来自北面的威胁。 这次四万齐军北上，行动迅速；且行军时，多走茂林、丘陵，昭武军斥候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当天，柳知捷探访周边地形，在多处设下伏兵。 明日韦睿进攻时，齐军可利用兵力优势，迅速将其围住。 韦睿麾下，半数以上是骑兵；而附近皆是山地，不利骑兵作战，也很难发挥出速度优势。 柳知捷信心满满，只等着明日的开战。 ............................................................................................................... 韦睿确实不知道柳知捷北上一事，他还在积极准备明天的战事。 经过这几次交手，料定韩振叶坚持不了多久。 等突破韩振叶的防线，他则可以直接杀到长沙城下。 只是，韦睿心中始终有个疑虑。 他不相信柳知捷会坐视不管，任由韩振叶被击败。 于是叫来斥候，询问是否有南面的消息。 斥候并非发现异常，认为柳知捷还在长沙。 韦睿总感觉不太对劲，柳知捷最近跑来跑去；要么是去西面迎战石艾，要么去南面进攻陈哲，很少待在长沙城内。 又加派斥候，继续打探消息。 柳知捷久经沙场，自然清楚应付斥候的手段。 齐军布置极为隐蔽，昭武军斥候探访周边，仍未发现大股齐军。 韦睿这才安心，调集兵马，准备明日的一战。 由于魏显已经打到了武昌，齐军水军尽全力协助守城，很难再通过水路进攻岳阳。 既然岳阳没了危险，又见韦睿进展顺利；韩志远从岳阳城内抽调了七千兵力，支援韦睿这边的战事。 韦睿实际上兵力，已接近三万人。 次日清晨，太阳尚未升起。 全军集结完毕后，韦睿率兵朝着韩振叶杀去。 刚出发不到百步，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雷！ 雷声如同天神怒吼般震人心魄，连绵不断。 韦睿皱了皱眉头，下令停止前进。 不一会，天空变得阴沉下来。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利于进攻，韦睿果断收兵回营。 对昭武军来讲，无非推迟一两日而已，不会影响大局。 但对齐军来说，这一两天，或许会改变很多事。 暴雨中，年逾七旬的柳知捷，面无表情，静静的坐在地上。 他仿佛失去了知觉，任由冰冷的雨滴打湿全身。 第236章 天不遂人愿 雨势渐大，柳知捷依然一个人，默默地待在雨幕中。 柳思行看不下去了，劝道：“父亲，还是先去避雨吧；韦睿今天既然出兵，说明并未发现我军布置，明天还有机会。” 不管他怎么说，柳知捷心中仍然苦闷。 每当他聚集全力，要对敌人致命一击时，总会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导致功亏一篑。 “难道这是天意吗？”柳知捷视野模糊，喃喃自语。 最终，韩振叶和柳思行两人，强行将他架起，带到屋内避雨。 为防止着凉，又让亲兵给柳知捷换了身衣服。 “传令下去，继续原地隐蔽；有擅动者，杀无赦！”柳知捷沉声道。 只要明日雨停，韦睿发起进攻，齐军布置仍然会奏效。 柳思行、韩振叶也时不时仰望天空，祈祷着这场该死的大雨，能尽快停下。 夜晚时，雨终于停了，众人这才安心睡去。 没想到，次日拂晓时，天空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像石头般砸在地上。 众人心中一沉，面色凝重。 已经半月没下雨了，偏偏在柳知捷来了后，老天爷却一点都不给面子。 “韦睿那边有出动吗？” 柳知捷其实知道答案是什么，但心里依旧抱有一丝期望。 柳思行神情苦涩，“昭武军仍在营中，没有出兵。” 柳知捷默然，表情明显的失落。 “既然昭武军不来，我等何不主动杀过去，与韦睿一决胜负。”柳思行狠狠道。 韩振叶微微摇头，“不可！韦睿是在高处扎营；营地防守严密，易守难攻。” “可将其围住，等其粮草耗尽，只能出营与我一战。” “据我估计，韦睿营中起码有十多日的粮草。” 柳思行张了张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很明显，齐军根本不可能花十多日去围营，柳知捷顶多在这里待个三、四日。 中午时，雨势变小；可能觉得路面泥泞，昭武军仍未袭来。 长沙那边送来消息，陈哲出现在城外三十里处。 或许是担心齐军设伏，行军速度并不快。 柳知捷眼中浓浓的杀意，心里对陈哲无比的厌恶。 陈哲始终避而不战；但只要柳知捷一离开长沙，陈哲却又立刻挥兵北上。 他已经下定决心，等这次回到长沙，要想尽一切办法将陈哲灭掉。 .............................................................................................................. 埋伏在周边的数万齐军，不敢擅自走动；连续两个昼夜，任由雨水淋泡。 有少数人受不了，离开伏击点，随意活动身子，吃些东西。 这一下，终于被昭武军斥候发现，匆匆报给了韦睿。 韦睿得知附近隐藏至少三、四万齐军，惊出一身冷汗。 暗自庆幸，他这两天因为下雨没有出兵，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与陈哲不同，韦睿没有撤兵；他对营地防务极为自信，选择固守大营。 雨停了，昭武军却迟迟没有攻来；柳知捷猜测，韦睿十有八九发现了什么。 带上五万大军，主动杀往昭武军营地。 和韩振叶之前说的一样，韦睿在高处扎营，戒备森严。 柳知捷目测了下，起码有十多丈（1丈约3.3米）高。 如今地面湿滑，进攻更加困难。 即使如此，柳知捷还是尝试发起了进攻。 数万齐军刚冲到下面，无数箭矢、巨石、滚木，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齐军攻击了一个时辰，遗落数百具尸体，却无一人能杀上去。 “传令退兵吧。”柳知捷道。 这样打下去，或许能成功，但齐军伤亡必然远在昭武军之上。 众人心情很不好，哪怕柳知捷智谋百出，只要韦睿粮草充裕，闭营死守；短时间内，几乎毫无办法。 柳知捷急着去解决陈哲，益阳那边还在激战，没时间和韦睿耗下去。 “我给你留下一万人，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此处坚守二十天；等我灭掉了陈哲、石艾，自会来助你。”柳知捷对韩振叶道。 “大帅放心，末将就是死，也要守住二十天。”韩振叶单膝下跪，表情坚毅。 柳知捷带上柳思行，准备返回长沙。 路上，柳思行表情异样，一言不发。 快到长沙时，柳思行实在忍不住；有的话，他早就想说了。 “父亲，你难道真不明白吗？如今这局面，不管你做什么，早晚都会崩塌。”柳思行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苦闷。 柳知捷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还不至于。” “父亲向来睿智，何必自欺欺人；长沙三面皆敌，且兵力已处于劣势，沈宁大军早晚兵临城下。到时候，父亲要面对的，可不是区区几万人。而在南方，昭武军即将攻占整个岭南，等杨智所部一旦北上，就连长沙东面也不安宁。”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知捷略有些不悦。 柳思行眼眶湿润，“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不管朝中那些人怎么想，父亲都只能率军后撤。将主力撤到南昌，在怀玉山、武夷山脉，重新构筑防线。” 其实柳思行内心真正的想法，是干脆直接投靠李昭。 当初在金陵时，就有黑冰台密探联络过他。 哪怕父亲四处奔波，如今局势却愈加糟糕，柳思行不得不认真思考柳家的未来。 若不是魏帝李昆老迈，投靠魏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柳思行不看好太子李佑，且关东军阀割据，估计早晚会有大乱。 思来想去，哪怕李昭杀了二弟柳思宏，为了柳家的未来，也只能选择秦国。 可惜，父亲效忠了齐国一辈子；他若是说出投降之类的话，估计会被痛骂一顿。 好一会后，柳知捷缓缓道：“长沙如果失守，南昌也一定守不住。” “那该怎么办？金陵援兵又迟迟不到，难道真要死在长沙吗？”柳思行又气又急。 “再等一等。” “等什么，又要等多久？” 柳知捷目光深邃，看向北方，“长安那边有传来消息吗？” 柳思行眼睛一亮，他终于知道，父亲到底在等什么。 第237章 歪门邪道 在柳知捷生平战绩中，有过数次以少胜多，逆风翻盘。 但如果双方主将谋略相当，要想获胜，除了指望部下英勇善战，还需要足够多的兵力。 如今的情况，张峰赢不了石艾，韩振叶被韦睿打的节节败退。 在这种形势下，为了抵御昭武军，柳知捷迫切需要更多的援军。 齐国既要防备北面的刘康，还要镇压南面的闽地叛乱，难以向长沙大举增兵。 能够指望上的，只有北方的魏国。 以魏太子李佑和李昭之间的仇恨，一旦皇帝李昆驾崩，双方极有可能大打出手。 况且昭武军主力，大部分在长沙周边，汉中仅有三、四万兵力。 李佑登基后，只要不傻，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出兵汉中，或者攻打蜀地。 到时候，出动的魏军，不会低于十万，甚至二十万大军。 李昭迫于压力，只能暂缓长沙攻势，转而向西边增兵。 柳知捷撑过这段艰难时间，便有办法盘活全局。 “还是和之前一样，据长安密探所报，李昆多日来卧床不起，却迟迟没有断气。”柳思行道。 柳知捷微皱眉头，他比李佑更希望李昆尽快驾崩。 “儿子以为，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什么意思？” “可向长安派遣死士，刺杀魏帝李昆。”柳思行眼冒寒光。 柳知捷愣了下，旋即摇头，“皇宫戒备森严，哪有这么容易。” “试一试倒也无妨。” “你派人去办吧。” 柳知捷不是顽固不化之人，齐国都变成这副惨样，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柳家圈养的密探和死士，比曾经的金陵陈氏还要多；真动起手来，成功概率虽低，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柳知捷亲自给太子李佑写信，表示愿和他合力，共同剿灭李昭。 接下来，就等李昆驾崩了。 至于李昆具体什么时候死，谁也不知道。 除了指望外援，金陵还多次往成都派遣刺客，希望能杀掉李昭。 只要李昭一死，齐国困局顿时烟消云散。 但由于黑冰台的高效率，进入蜀地的刺客，几乎被一网打尽；想要混入秦王府，更是难如登天。 虽然暂时受挫，但仍未放弃。 柳知捷听说，韦睿在嘉鱼击败三万齐军的事情，传到金陵后。 皇室疯了般在民间重金悬赏，征集除掉李昭的方法。 有个民间异士，提议用巫蛊之术诅咒李昭，给皇室送了个木人，上面贴了张黄色符纸；称只需向木人潜心祈祷，半年后，李昭必会命丧黄泉。 此人收了一百两白银后，很快消失不见。 还有的宣称在终南山修炼多年，只需做法七七四十九日，必能让李昭染上重疾。 同样在收了钱后，迅速销声匿迹。 柳知捷暗自一叹，连这种奇门异术都用，看来姜岩是真的急了。 心道，与其指望所谓的民间异人，还不如尽快把援兵送来。 ............................................................................................................... 陈哲得知柳知捷回到了长沙，和往常一样，迅速率军后撤。 柳知捷派兵追赶了十几里，见追不上，主动停止了追击。 此时，长沙以南三十里处，一座山坡上。 “柳知捷还在长沙城内吗？”陈哲问道。 斥候道：“启禀将军，在下亲眼看到柳知捷进了长沙城。” 陈哲笑了笑，吩咐道：“去把史将军找来。” 他口中的史将军，指的是原来的南郑守将史牧。 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李昭去南郑见李齐，史牧趁机请命奔赴前线。 李昭觉得他有些本事，也就答应了；后来，沈宁又把他派给陈哲做副将。 不一会，史牧走了过来。 “齐军已经后退，我意暂时在此处扎营，你觉得呢？”陈哲道。 史牧思考片刻，“末将以为，还应至少后撤三十里。” 陈哲微微皱眉，“既然柳知捷已经收兵，我军为何还要后退？” 上次他被柳知捷两千人所迷惑，一路后撤五十里，想起来就窝火。 陈哲又考虑到，军队频繁后撤，有可能会影响军心。 长沙南面多河流、丘陵，路面本就崎岖难走；最近跑来跑去，士卒疲惫不堪，很多人早已心生怨气，只是碍于军纪，不敢违令。 “末将觉得，柳知捷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军。”史牧态度坚决，又道：“从长沙到此处，一日可达，还需尽快避其锋芒。” 陈哲是河北人士，对柳知捷的了解远不如史牧。 一番思索后，认同了史牧的建议。 昭武军继续向后方退去，直到远离长沙七、八十里，这才停了下来。 史牧带上亲兵，走访周边。 见一处山上有水源，且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向陈哲建议在那里扎营。 陈哲也觉得此地不错，爽快的同意了。 之后连续三日，始终没发现有齐军追来，众人不免有些松懈；只等着柳知捷离开长沙，再次挥兵北上。 但陈哲等人不知道的是，柳知捷根本没有回长沙。 他找了一个体型和他差不多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着装，打着他的旗帜，回到了长沙。 昭武军斥候由于躲在远处，无法分辨出真假，以为回城的人就是柳知捷。 柳知捷和柳思行，各自带着一万八千名士卒，绕了一个大圈，兵分两路，朝陈哲逼近。 全军只在夜晚行军，白天躲在茂林里休息。 为了更好的隐蔽行踪，宁愿行军速度慢些。 四天后，两路齐军会师，距陈哲驻地已不到三里。 这时，终于被昭武军斥候发现。 陈哲得知齐军出现在不远处，大吃一惊，连忙聚集士卒。 柳知捷抵达山下后，立刻发起攻击。 数名军中悍将，不顾一切，拼命率兵往山上冲去。 幸亏史牧之前选了个好地方，昭武军利用险要地势，拼命拦截下方齐军。 只是由于齐军来的突然，昭武军除了长刀、弓弩，并未备足巨石、滚木之类；士卒为了守住阵地，被迫近距离厮杀。 柳知捷铁了心要灭掉陈哲所部，齐军无论白天、黑夜，攻势始终未减。 又传令给长沙，尽快送来大量抛石车、火油等物，他要将此处的昭武军消灭殆尽。 四周皆敌，陈哲见退无可退，与史牧一道，身先士卒，参与冲杀。 陈哲大声对麾下道：“我等只需坚守五日，必能等来援军。” 麾下信了，抖擞精神，死战不退。 此处近两万名昭武军，借助地利，齐军一时无法将其击溃。 双方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厮杀惨烈。 “我自以为很小心，想不到还是中计。”陈哲悔恨道。 史牧安慰道：“沈将军那边，很快会知道此事；我等只需坚守下去，必能等来援兵。” 陈哲苦笑了下，他刚才说五天内会有援军赶到，只是为了激励士卒；从此处到武陵，来回肯定不止五天。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投降的打算。 从此战中，他看出柳知捷已起了杀心，大概率不会放过他。 山脚下，柳知捷驻剑而立，面色冷峻。 长子柳思行站在一旁，指挥士卒继续冲锋。 陈哲已被困住，无法脱身；照这样打下去，此处昭武军的覆灭，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除了眼前的战斗，柳知捷同时关心另外一件事。 “派去长安的死士，已经出发了吗？” “已经出发了，一共七十人。皆已伪造好身份，可轻松进入长安城。”柳思行道。 “长安易进，关键是魏国皇宫。”柳知捷道。 “父亲放心，在长安的密探，早已买通了宫内的太监，有办法混入皇城。” 柳知捷微微点了点头，心情却无比复杂。 他征战一辈子，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要通过这种方法来逆转局势。 昭武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哪怕消灭掉陈哲这一、两万人，也不可能让齐国摆脱当前危局，依旧需要强有力的外援。 “传令下去，三日内，必须结束此处的战斗。” 柳知捷担心其它地方的战斗，他不能在此处拖下去。 战斗变得愈加激烈，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 身上的盔甲被鲜血染红，仿佛已经忘记了恐惧和疼痛，脸上充满了疯狂和决绝。 经过这几日的搏杀，昭武军仅剩下九千余人，半数战死。 齐军同样不好受，死伤人数不在昭武军之下。 齐军仗着此处兵多，依旧维持着强大攻势。 “将士们已无力战斗，估计撑不到明天；我来掩护，你带兵突围吧。”陈哲毅然道。 史牧满脸的血渍，声音凄然，“我明知柳知捷不会放过我等，却依旧疏忽；此战之败，乃我之过。我来掩护，你去突围吧。” 两人争执许久，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干脆不争了，选择死战到底。 柳知捷冷冷看着前方的战斗，眼中杀意不减。 突然，一个斥候从远处跑来，神色匆匆。 柳思行走了过去，斥候说完后，柳思行旋即面色惨白，一动不动，仿佛失了魂一般。 柳知捷眉头一皱，询问发生何事？ “五月二十三，张峰战死，益阳城被攻破，沈宁已率十多万昭武军东进。” 第238章 决战在即 柳知捷瞳孔猛然放大，心中如同晴天霹雳，久久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他粗略算了下，加上韦睿那里的士卒，昭武军可用来攻打长沙的兵力，不低于十五万人。 沈宁之前长时间待在武陵，如今也亲自率兵杀来。 而这意味着，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刻！ 柳知捷一声苦笑，忽然觉得派死士去长安，此举是何等的可笑。 他能想到的，李昭肯定也能想到，怎么可能再给齐国时间。 “传令退兵，速速回长沙。”柳知捷轻叹道。 “父亲，陈哲已经撑不了多久；此时退兵，将前功尽弃！”柳思行攥紧右拳，一脸的不甘。 柳知捷表情苦涩，他何尝不知道这个，但他必须立刻返回长沙，准备和昭武军接下来的决战。 此战关乎齐国生死存亡，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莫要废话，即刻退兵。”柳知捷大声道。 柳思行无奈，鸣锣收兵。 正在进攻中的齐军，忽然听到退兵的号令，面色惊讶；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毕竟齐军已明显处于上风。 后来确认是柳知捷下令收兵，这才如潮水般退去。 昭武军众将士，面面相觑，不明白齐军怎么退了。 又过了一会，山下的数万齐军，迅速向北行进。 陈哲惊讶的张大嘴巴，他也不清楚齐军怎么跑了。 由于情况不明，谨慎起见，没有派兵追击。 死里逃生终归是天大的好事，有人相拥而泣，有人放声大笑。 “奇怪了，柳知捷怎么撤兵了？”一偏将疑惑道。 陈哲稍作思索，猜测道：“应该是长沙出事了。” 史牧也觉得是这样，要么是石艾攻破了益阳，要么是韦睿杀到了长沙城下。 “末将建议休整两日，立即派出斥候打探情况。”史牧道。 “嗯。” 两人都清楚，韦睿兵少，不一定能打下长沙；但如果昭武军攻破了益阳，西面的十多万主力大军，则可直逼长沙。 次日中午，斥候出来消息。 昭武军浩浩荡荡，如洪水般向长沙涌去；士兵之多，仿佛可以遮天蔽日。 陈哲、史牧二人大喜，没有半点犹豫，迅速挥兵北上，参与这场与柳知捷最后的决战。 ............................................... 柳知捷火急火燎赶回长沙，全军一路急行。 “你赶紧派人去通知韩振叶，率余下兵力撤往长沙。” “我立刻去办。”柳思行连忙道。 沈宁大军即将杀到长沙城下，韩振叶那边再守下去已毫无意义。 大战在即，柳知捷必须聚集所有兵力。 回到长沙后，秦锦峰刚要行礼。 柳知捷摆了摆手，急声道：“沈宁距长沙还有多远。” “已不到二十里，昭武军行进速度并不算快。”秦锦峰道。 “城内青壮训练如何？” 秦锦峰面色凝重，“目前共训练出两万青壮，勉强可以协助守城，但难以野战。” “那就用青壮守城，再加上一万齐军；其他兵力，全部随我出城。”柳知捷果断道。 柳思行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紧张，“父亲，哪怕加上这两万青壮，我军总兵力仍略少于昭武军。如果与其野战，恐不能敌。” “糊涂，十多万齐军，若死守城池，如同坐以待毙。” 第239章 黑云压城 趁着昭武军尚未杀到，柳知捷动用所有青壮，在城外不远处，挖出数道壕沟。 因时间过于紧迫，壕沟没法挖的又宽又深，顶多起到一个缓冲作用。 壕沟呈半圆形，十多万齐军位于壕沟后侧；一旦战事不利，可随时退入城内。 柳知捷面色凝重，偶尔抬头看向西面。 快到傍晚时，柳知捷见远处天空，突然有大量飞鸟盘旋。 他知道，昭武军来了。 旗帜飘扬，战鼓隆隆，士兵全副武装，列队前行，气势磅礴，震撼人心。 骑兵、步兵、弓箭手，各种各样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数量庞大，让人咋舌。 柳思行站在墙头，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手心里全是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跳得异常剧烈。 开战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昭武军。 虽尚未交锋，已能感受到对方无穷无尽的杀意。 部分齐军将士，心生惧意，表情明显的惊恐。 柳知捷却淡定从容，他身为一军之主，绝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意。 城下的沈宁，嘴角轻扬。 攻克益阳后，他没有进城，而是立刻举兵东进；为的就是不给柳知捷准备时间，逼迫其在长沙城下决战。 周边地势平坦，非常适合大规模野战。 城内粮草有限，柳知捷不可能据城死守。 这一战，避无可避！ 沈宁没有立刻发起冲锋，只是令弓弩手射杀青壮，阻止其继续挖壕沟。 三千名弓弩手，同时松开弓弦；箭矢犹如万箭齐发一般，铺天盖地的射向敌方阵地。 柳知捷自然不会为青壮配发盾牌，大量青壮躲闪不及，被乱箭射杀。 数波箭雨后，壕沟内外，遍地死尸。 柳知捷果断下令青壮退回城内，并组织弓弩手反击。 沈宁为了此次的长沙之战，准备良久。 军中还有四百多架各式床弩，其中威力最大的八角弩，需数人方能拉动，可在两里外射杀齐军。 双方一番互射，时不时有弓弩手中箭倒地。 柳知捷眉头一挑，发现齐军弓弩手隐隐被昭武军压制，渐处下风。 最终沈宁觉得差不多了，主动叫停了攻击。 因韦睿、陈哲尚未率兵赶到，今日没有全面开战，昭武军有序后撤数里扎营。 刘轩率骑兵在周围来回巡视，防备齐军袭营。 夜晚，沈宁大帐内，众将云集。 石艾、陈禄、宋俊、韦睿、陈哲、史牧、刘轩、韩志远等人，皆已到齐。 帐篷内气氛火热，众人意气风发，有说有笑，毫无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感。 沈宁清了清嗓子，众人朝其看去。 “诸位，历经近三个月的苦战，我等终于打到长沙城下；这里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沈宁微笑道。 众人也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沈宁和众人，简单商议了下明日的战术安排。 此等规模的野战，主要还是依靠士卒的悍勇，以及将领的随机应变。 为了打赢此战，江陵和襄阳的两处兵器司工坊，日夜赶工，已经送来了五千具重装盔甲。 此物虽过重，无法久战；但短时间内，可用于冲锋陷阵，给予敌人较大杀伤。 史牧暗地里看了眼沈宁，心中有一丝异样。 沈宁和陈哲之间，一直保持着频繁联系；但柳知捷来袭前几日，沈宁却没有给陈哲任何提醒。 之后，柳知捷被拖住数天；沈宁利用这段时间，快速率军推进到长沙城下，打了柳知捷一个措手不及。 但也正因为沈宁此举，救了史牧一命。 史牧想了想，还是将话憋回心中，没有说出来。 “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杨将军已经穿过大庾岭，攻占了整个岭南。”沈宁道。 众将微微一怔，想到杨智孤军南下，屡战屡胜，而己方却仍未突破长沙防线，心中不免有一丝急迫感，更加期待接下来一战。 大战将至，怎么可能少的了画饼。 “只要击败柳知捷，夺取长沙，我军可大举东进；等将来攻下金陵，大王绝不会忘记我等的功绩。” 众将眼睛一亮，心情有些激动。 在秦国，一个公开的秘密，李昭将在夺取金陵后称帝。 百战艰难，众人出生入死，豁出命去拼。 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报答李昭恩遇，为的是青史留名。 当然，也是为了那美好光明的未来。 “沈将军放心，老子就是死，也要打下这长沙城。”陈禄亢奋道。 “是时候让柳知捷见识下，何为天下强军。” “末将明日率麾下铁骑，誓死踏碎齐军。” “我要生擒那个老家伙。” ......... 众人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开战。 沈宁笑了笑，“诸位回去好好休息，准备明日一战。” ................................................................................................................ 武昌城外，刚刚经历一场战斗。 守将姜云靖想要出城袭营，却反被魏显围住。 幸亏得到恒卓的支援，折兵三千后，好不容易逃回城内。 姜云靖是齐国将领中，唯一的宗室子弟。 对所有人来讲，齐国若亡了，大不了直接投靠秦国。 但他姓姜，注定要与国同休。 哪怕他愿意降，李昭大概率也不会放过他。 这也使得武昌之战，尤为的难打。 魏显进攻此城已有半月，每日战斗惨烈；死伤士卒超七千余人，仍未能将其攻破。 李昭前后两次为其补充战船、兵力，这才维持攻势不减。 魏显压力有些大，他早在三月前，有向李昭提议，只要有足够多的战船，可以直接顺江而下，直达金陵。 但恒卓的抵抗过于顽强，金陵那边更是疯了似的打造战船，导致昭武军水师迄今未能进入武昌下游。 魏显拼了，对全军下了死命令，二十天内必须攻克武昌。 昭武军进攻愈加疯狂，多次爬上墙头。 而武昌城内，兵力已不到一万人；在上次袭营失败后，城内士气有明显下滑。 若不是恒卓率水军在一旁牵制，或许城池早已失守。 姜云靖只能求助朝廷，希望尽快派出援兵。 同时建议朝廷，在长江和鄱阳湖交汇处，建立水寨；万一武昌城失守，可在此处阻挡魏显的水军。 第240章 姜岩的怒火 金陵城，皇宫大殿。 皇帝姜岩脸色阴沉，正在翻看闽地送来的奏折。 突然，姜岩猛地站起，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竟然还要一个月，才能击杀贼首郑传彬；朕记得很清楚，上个月他也是这么说的。一次又一次，他是故意戏耍朕吗？”姜岩勃然大怒道。 由于齐国大部分将领，都被派到了长沙；姜岩身边无人可用，只能让侍卫统领陆宣，带兵去镇压闽地叛乱。 陆宣虽未败，却迟迟无法击败叛军。 据他所说，叛军武器精良，躲在深山中，又和当地蛮夷相互勾结，一时难以将其剿灭。 姜岩坐立不安，心中万分焦急；柳知捷已多次催要兵马，姜云靖也要援兵，他却无兵可派。 无论是长沙还是武昌，皆是军事重镇，一旦失守，后果不堪想象。 不一会，中书令周召鹏，和兵部尚书王卓来到殿内。 姜岩把柳知捷从长沙寄来的信，让宫人递给这两人。 两人看后，皆面色凝重。 “老将军亲自写信，说明长沙局势，已不容乐观。”姜岩沉声道。 “兵部已招募了三万青壮，正在加紧训练；下个月，即可将其派往长沙。”王卓道。 “朕担心来不及，朕打算从扬州、瓜洲渡那边，抽调出一万兵力，派往前线，你二人觉得如何？” 周召鹏连忙道：“万万不可，刘康兵力已不下十万；此人狼子野心，一直觊觎扬州城。若扬州、瓜洲渡失守，淮南战船，不到半个时辰，即可抵达金陵。” 姜岩心中一阵烦躁，他也没想到，刘康曾经一介平民，竟会带来这么大的威胁。 此人杀掉常轩，夺取淮南后，训练士卒，打造军械。短短半年时间，拥有十万精兵。 在扬州以北二十里处，淮南军驻扎三万士卒，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姜岩敢断定，武昌或长沙，只要其中一处被攻陷，刘康必会挥兵扬州。 “臣以为，一万兵力还是略显单薄；对前线战事，并无多大帮助。”王卓低头道。 姜岩重重拍打桌案，怒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你等真的不明白，若柳将军战败，对齐国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面色沉重，紧紧皱着眉头。 大殿内的空气，无比的压抑、沉闷。 好一会后，姜岩叹道：“有人劝朕主动放弃闽地，朕觉得也只能这样了；目前那里还有四万多齐军，加上兵部训练的三万青壮，大部分人送去长沙，少部分送去武昌。” 两人稍作思索，猜想应该是礼部尚书于一正提的建议。 他早前多次上书，强烈反对往闽地调兵。 “陛下，若放弃了闽地，叛军将大举北上；估计要不了多久，将兵临余杭等地。”周召鹏劝道。 “余杭又不是小城，城内粮草充裕，起码能坚守一、两个月。”姜岩道。 “陛下可曾考虑过，如果刘康知道朝廷失了闽地，必会轻视朝廷，极有可能进攻扬州。” 姜岩猛然攥紧拳头，眼中冒火。 为什么会这样？这才短短几年，我大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姜岩想了又想，发现导致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从汉中开始的。 当初李昭击败柳思宏，夺取汉中；如果朝廷及时派大军收回，绝不至于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天下没有后悔药，姜岩再怎么悔恨，对局面也于事无补。 “朕意已决，不必再劝；对我大齐来讲，李昭的威胁，远在他人之上。” “陛下放心，兵部会尽快安排。”王卓道。 “嗯，你二人退下吧。” 王卓离开了大殿，周召鹏却没有走。 “陛下，万万不能放弃闽地。”周召鹏眼中有一丝忧虑。 姜岩明显不悦，“你到底怎么回事？闽地重要还是长沙重要，你分不清吗？” “由于国库空虚，和昭武军开战以来，余杭、姑苏等地豪强，多次向朝廷提供钱粮。陛下若放弃闽地，导致叛军打到了余杭、会稽，地方豪强必然对朝廷不满，恐怕不会再提供粮草。” 姜岩定定的看着他，目光阴森冰冷，周召鹏心中一阵发毛。 “你可知道，你是何许人也？”姜岩面无表情道。 周召鹏神情疑惑，不明白姜岩什么意思。 “你是朕的舅舅，是皇亲国戚。” 周召鹏心中一沉，顿时反应过来。 不管是李昭、刘康还是闽地叛军，一旦进入金陵，别人能活，但唯独他不行，结局必然难逃一死。 “如何应付那些豪强，你自己想办法吧。”姜岩淡淡道。 “臣遵命。” ............................................................................................................... 深夜，长沙城内。 柳知捷读完姜岩写的信，一声轻叹。 姜岩向他承诺，半个月后，至少会往长沙增派五万兵力。 问题是，天亮后大战就会开启。 昭武军必将动用全部力量，发动最猛烈的攻击。 半月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 “陛下早就该放弃闽地了。”柳思行看完信后说道。 “此事以后再说吧，将士们都歇息了吗？”柳知捷道。 “嗯。” “明日拂晓吃完饭后，全军列阵，和昭武军决战。” 柳思行咽了咽口水，“父亲，你真的决定了？” “我本想在城外，依山扎营，与昭武军对峙；但沈宁来的太快，城内粮草有限，我别无选择，只能一战。” 第241章 长沙决战 天成二十九年，五月二十六。 天蒙蒙亮，十七万昭武军将士用过早饭后，排着整齐阵列，浩浩荡荡，向长沙城逼近。 柳知捷已带领齐军，在城外五里处严阵以待。 很快，两军相遇，肃杀之气弥漫天地之间。 大战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战场，士兵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只有少部分人，眼中含光，表情亢奋，仿佛无比渴望着即将到来的杀戮。 一阵微风出来，柳知捷淡淡看了看阴霾的天空，旋即神色一正。 “弓弩手出击！” 柳知捷抢先出手，无数羽箭遮蔽了天空和大地。 昭武军迅速下令举盾，并发起反击。 由于两军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普通长弓并未给对方带来多大伤害。 昭武军抬出大量床弩，数目在齐军之上。 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死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远方的敌人。 很快，箭矢划破长空，像蝗虫一样从四面八方向齐军射去。 齐军步阵中，时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但想依靠弓弩决出胜负，显然是不可能的。 “斩杀齐军，扬我昭武军威！”沈宁一声怒吼，抽刀指向前方。 他一口气出动十万步卒，陈禄、宋俊、韩志远等将领，均带兵冲锋。 因齐军背靠城墙，随时能得到城内的支援。 沈宁保留了包括骑兵、重甲兵在内的数万兵力，并未参与厮杀。 十万昭武军，气势如虹、铺天盖地而来，足以给柳知捷带来莫大的压力。 城外除了浅浅的壕沟，几乎无险可守。 即使如此，柳知捷仍选择正面迎战。 他很清楚，此战是两军勇气与士气的较量。 谁后退，谁就会兵败如山倒。 柳知捷举刀指向前方，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一人搏命，十人避之，万人搏命，三军辟易。大齐男儿，何惧区区贼军，杀！” 在韩振叶、秦锦峰、柳思行等人率领下，齐军出动了和昭武军相等的兵力。 成千上万的将士，高举手中长刀，快速的奔向战场。 大地在颤抖，杀喊声响彻天际！ 黑色与暗青色的波涛，剧烈冲撞在一起，激起阵阵血浪。 所有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走到最后，终究需要靠铁与血分出胜负。 战鼓、号角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沸腾的战场上，尘土飞扬，刀剑乱舞。 两方士卒不断往前推进，逐渐绞杀在一起。 若想要分开，除非对面一方先倒下去。 百战老卒皆明白，在如此高烈度的大战中，活下来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 以大无畏的勇气，尽情享受着这场杀戮的盛宴。 到今天为止，李昭在黑虎岭时制定的《昭武军训练纲要》，经过迭代更新，已经进化到了第五版。 训练强度、内容，相比以前，只增不减。 昭武军野战天下无敌，每个秦国将士，都对此深信不疑。 事实也证明了，在兵力相等，双方一番互砍后，赢下来的总是昭武军。 柳知捷面色冷峻，一动不动，死死凝望着前方战场。 他和昭武军多次交手，很清楚对方的战斗力；既然敢于和昭武军野战，自然是有过准备。 早在一个月前，柳知捷耗费重金，打造了一支两万人的陷阵营，其性质类似于敢死营。 陷阵营士卒均手持斩马刀（陌刀），即可用来对付骑兵，也可冲杀敌阵。 他们享有最好的待遇，也必然要接受最残酷训练。 考虑到沈宁身边尚有不少兵力，柳知捷不会轻易投入陷阵营。 战场上，战斗逐渐白热化，血肉内脏溅了一地。 此时的陈禄，已经化为一头疯狂的野兽，满脸血红，仿佛失去了理智，发出一声声咆哮。 连他的亲兵都不敢随意靠近，生怕被误杀。 宋俊更是挥刀凶猛，大开大合，直来直去。 韩振叶与其交手数十招，渐落下风，只能在亲兵掩护下，杀往它处。 宋俊斩杀数名士卒后，向韩振叶追去，却被秦锦峰拦住。 双方武艺相当，不分上下。 然后恶狠狠看了对方一眼，往其它地方冲去。 两军皆在慢慢往前推进，犹如两个巨人在拼命的角力；昭武军目标是柳知捷，齐军目标是沈宁。 惨烈的厮杀下，鲜血汇集成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有人胆怯，有人却无比疯狂。 一把刀，一条命！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褐色的大地，先是变成鲜红色，继而又变成暗红色。 有士兵中刀，一时未死，在血泊中哀鸣。 战争向来残酷而又无情，除了自求多福，没人能顾得了他们。 咚、咚、咚.......... 近百名赤裸半身的壮汉，有规律的敲击着巨鼓。 鼓声轰鸣，深沉而宏大，让人们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 或许是受到鼓声的影响，又或许是受到血腥味的刺激；不少昭武军士卒面色狰狞，瞳孔充血，发出一声声低沉的怒吼。 并非因为同伴的死而愤怒，而是潜藏在心底的兽性被彻底激发。 战斗已过半个时辰，倒下的士卒越来越多；战场上，堆起了数座尸墙。 即使如此，无论是沈宁还是柳知捷，都没有进行增兵。 刘轩按耐不住，想要率骑兵绕过战场，直取柳知捷。 “刘将军稍安勿躁，还没到时候。”一旁的石艾道。 “末将以为..........。” “刘将军想要擅自用兵吗？”沈宁声音平缓，定定的看着刘轩，眼中无一丝笑意。 刘轩心中一沉，连忙道：“末将急躁了，望沈将军见谅。” 沈宁心知，对手是柳知捷，所以不能有一点点的失误。 为了今日的决战，已有数万名昭武军将士，永远无法醒来。 如果此战败了，沈宁将对不起所有人，他将成为秦国的罪人。 哪怕是死也要打赢！ ..................................................... 战场上，曾经近二十万的大军，经过长时间的混战后，人数肉眼可见少了许多。 刀光剑影交织出一片血海，士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令人不寒而栗。 双方一些高级将领，能在亲兵掩护下，稍微休息下。 但普通士卒，只能继续战斗下去。 能活到现在，毫发无伤的，哪一个不是狠人。 稍不留神，大概率会成为他人刀下之鬼。 柳知捷虽面无表情，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已看出来，昭武军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 之前厮杀最惨烈的地方在战场中央，如今主战场，已隐隐靠向齐军后方。 显然，这场硬实力的比拼，齐军已逐渐落入下风；继续打下去的话，必败无疑。 而实际上，已有极少数齐军士卒坚持不下去，狼狈的逃离战场。 这一战，于齐国而言，是绝对不能败的。 柳知捷心生一计，传令身边士卒大喊：“昭武军败了！” 声音越来越大，很快，“昭武军败了”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此举起到了不小的效果，齐军士气大振，迅速稳住了颓势，并发起反冲锋。 昭武军将士不免有些慌乱。 沈宁早已让人架起一座高台，果断跑到了上面。 所有人昭武军将士一回头，就能看到高处的沈宁，正在挥舞着昭武军大旗，心神渐渐稳定。 石艾有样学样，下令身旁士卒，高喊：“齐军败了！” 陈禄、韩志远等将领，也带头狂喊：“齐军败了！”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故意扰乱军心。 苍穹之上，风云突变！ 昭武军将士重新振作，朝着对面的齐军狠狠砍去。 本已惨烈的战场，变得愈加血腥。 放眼望去，尸横遍野。 昭武军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谁都能看出齐军局势不妙。 柳知捷心头一紧，神情已不像当初那般从容。 柳思行摆脱掉昭武军纠缠，快步走了过来。 “父亲要么率军退回长沙城内，要么立刻增兵。”柳思行急声道。 柳知捷心知，他要是退兵回城，全军将瞬间大溃，昭武军必然会在背后追杀。 自此以后，全军只能固守城池，等待援兵。 “现在率兵回城，城内起码有数万兵力，粮草也能支持半月，足以等到朝廷派来的援兵。” 柳思行更希望据城死守，他不觉得野战还有打赢的希望。 柳知捷犹豫了，他手中还有近四万齐军，其中包括两万陷阵营。 本想将他们投入战场，又担心万一没起到效果，反而影响了守城。 柳思行急的满头大汗，催促道：“父亲！到底是战是退？你赶快决定啊！” “传令，陷阵营出兵一万！”柳知捷终究不甘心就这么退了。 很快，一万陷阵营将士，手持斩马刀，气势汹汹朝战场杀去。 柳知捷为增强陷阵营战斗力，选拔要求极高，必须身材魁梧，且是军中老卒。 他对这一万人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尽快冲垮昭武军。 随着援兵冲入战场，齐军局势逐渐改善。 昭武军虽慢慢落入下风，却没有立刻崩溃。 有些经验丰富的老卒，猜想沈宁应该会派兵支援，依旧死战不退。 在这其中，昭武军的中下层军官，表现尤其悍勇。 他们大部分是在黑虎岭时期，就加入了昭武军；历经无数次血战，一步步晋升，是李昭最忠实的拥趸。 不顾疲惫和身上伤势，猛砍猛杀。 但陷阵营作为柳知捷的王牌，战斗力绝对强于一般齐军。 其士卒勇猛，敢于以命相搏。 斩马刀锋利无比，砍杀效果极佳。 一时间，白刃霜飞，红血星流！ 后方观战的陈哲见状，对沈宁道：“若不增兵，胜负难料。” 沈宁微微点了点头。 另一侧的柳知捷瞪大眼珠，手心冷汗直冒。 陷阵营冲入战场已有两刻钟，虽已逆转局势，但仍没有完全打垮昭武军。 甚至一些昭武军士兵，直接脱掉盔甲，轻装上阵。 随着时间的流逝，陷阵营的体力也在下滑。 正在这时，沈宁出兵了。 轻步兵在前，重甲兵在后，共两万余人，在陈哲、史牧率领下，踏入这片早已染红的土地。 大量精力充沛生力军，几乎瞬间改变了战场形势。 重甲兵眼神坚毅，阔步向前，快速推进。 手中利刃犹如死神的镰刀，收割一波又一波齐军。 少数昭武军士兵，已经冲破防线，直奔柳知捷本人而去。 齐军弓弩手急忙出击，将这部分昭武军射杀。 柳思行紧咬嘴唇，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道：“父亲，为今之计，要么增兵，要么退回城内。” 这话已经是第二次说了，他确实不看好此战。 在柳思行看来，齐军本身就不占据兵力优势；在双方增兵前，如果能正面打垮昭武军，今天仍有获胜的希望。 然而，齐军并没有坚持住。 厮杀至此，陷阵营显然挡不住昭武军；已有数百名齐军，或逃或降。 柳知捷面色凝重，他在仔细观察战场态势。 “父亲，你到底在等什么？” 柳思行来回走动，愈加急躁。 终于，柳知捷发现战场左侧出现空档，那里两军皆只有寥寥千人。 陷阵营还剩下一万人没有出动，完全有能力从此处突破，直取后方的沈宁。 柳知捷大喜，刚要下令，却见石艾率数千士卒，快速补齐了左侧的空缺。 柳知捷怔了怔，难掩心里的失落。 石艾在蜀地和冯云松野战时，在战场局势不妙的情况下，派兵直击齐军后方，由此一举锁定胜局。 开战以来，他一直防着柳知捷来这招。 此时场上的局势，于齐军而言，肉眼可见的不妙。 越来越多人，四散逃去。 昭武军则跟在背后，肆意的砍杀。 柳知捷表情痛苦，他清楚，继续增兵毫无意义。 而这也意味着，除非大批援军赶到，否则长沙的失守，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陷阵营出击，掩护其他人退回城内。” 寥寥十几个字，仿佛耗尽了柳知捷所有的力气。 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第242章 心如刀绞 听到撤军的锣鼓声，战场上的齐军士兵再无顾忌，疯了似的向长沙城内逃去。 如此大好机会，昭武军当然不会错过。 将士们奋力奔跑，紧紧贴在齐军后面，疯狂的杀戮。 齐军士兵逃亡哪里，他们就追到哪里。 仿佛猛兽在追逐猎物一般，势必要将敌人赶入绝路。 齐军的亡命之路，很快变成一条死亡之路。 放眼望去，遍地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极为血腥。 柳知捷心如刀割，全身在微微颤抖，不忍直视齐军的惨状。 只有一万陷阵营，顶着汹涌的逆流，继续朝昭武军冲去。 柳知捷并不指望他们力挽狂澜，实际上他们也做不到；只希望能暂时挡住昭武军，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撤回城内。 韦睿、刘轩早已等待多时，各自带数千骑兵，疾速朝齐军冲去。 步卒无论跑多快，也不可能跑得过战马。 眨眼间，骑兵飞奔而来，弯腰、挥刀、头颅飞起。 铁骑如龙，纵横驰骋；所过之处，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不是所有骑兵都使用长刀，本着一寸长一寸强；韦睿之前有向沈宁提议，半数骑兵可改用长枪，更方便于先发制人。 齐军陷阵营所用的斩马刀，长度上略短于昭武军所用的长枪。 再加上骑兵的速度优势，这使得陷阵营对骑兵的威胁大为减轻。 即使如此，陷阵营并未迅速崩溃，依然拼命拦截昭武军。 见已有数千齐军逃回长沙城内，沈宁再无保留，果断下令全军冲杀。 十多万昭武军，如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 齐军惊恐下，毫无战意，甚至连陷阵营也坚持不住。 昭武军士卒知胜局已定，表情兴奋，漫山遍野的追杀溃兵。 齐军能逃则逃，逃不掉则果断投降。 沈宁的目标不仅仅是聚歼齐军，更想趁乱杀入长沙城内。 只有拿下长沙城，才能给这场近三个月的大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柳知捷猜到昭武军的打算，急声道：“有多少人进城了？” “不到两万人。”柳思行擦了擦脸上汗渍，连忙道。 “还是太慢了！” 刘轩率骑兵冲的很猛，距城门已不到两里。 沈宁特意交代过他，不要管那些败兵，务必尽快杀入城内。 柳知捷心中万分焦急，不断催促麾下加速撤回城内。 见刘轩越来越近，柳知捷紧咬牙关，目眦欲裂。 “父亲，赶紧进城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柳思行慌忙道。 也不等柳知捷回话，令亲兵强行把他带入城内。 刘轩延眼神无比亢奋，他距城门已不到百步。 突然，城门迅速关上。 刘轩大急，连忙翻身下马，和士兵一起用力推着城门。 见实在推不动，又派亲兵紧急传话后方，让送来攻城巨木。 趁着城门内没有被彻底堵死，他想尽快把城门撞开。 由于战场过于混乱，亲兵穿过道道人墙，好不容易联系到后方。 等把巨木送来时，城门内已被齐军堵死。 无论昭武军撞击多么猛烈，始终无法将其撞开。 刘轩无奈，一边派人通知沈宁，一边追杀逃兵。 .......... 见城门紧闭，数万名没来得及进城的齐军，彻底陷入了绝望。 大部分人放下兵器，选择了投降。 沈宁留史牧、陈哲等人打扫战场，收拢降兵。 自己则指挥大军，进攻长沙城。 他想齐军刚刚大败，士卒惊慌失措，或许有机会趁机而下。 城下，无数昭武军扛着云梯，朝城墙飞奔而去。 长沙被柳知捷经营数月，城内守城器械充足。 昭武军刚一攀爬云梯，无数石块、箭矢、火油，从城头砸下。 攻打了半个时辰，只有寥寥数人登上城墙。 陈禄不甘心，带兵冲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无法在墙头站稳脚跟，反而左臂被砍了一刀。 “柳知捷已有准备，且将士疲惫，早已无力再战，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石艾淡淡道。 沈宁略有些遗憾，也只能收兵了。 ................................................... 城头上，柳知捷见昭武军缓缓退去。 再也坚持不住，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老夫无能，愧对朝廷！愧对陛下！”柳知捷仰天长叹，眼眶湿润。 韩振叶更是跪地不起，扯开嗓子，放声大哭。 秦锦峰、柳思行等人面色惨白，默然不语。 此战败的太惨，远超众人想象。 齐军死伤加上投降的，损失不下十万人，再也没有了野战的实力。 这一战，更是打碎了齐军的脊梁。 军中士气低落，没人愿意出城交战。 接下来，死守城池，等待援兵，是唯一的选择。 好一会后，看到柳知捷还坐在地上，担心他的身体。 柳思行安慰道：“父亲殚精竭虑，将昭武军挡在长沙以西将近三个月；已经尽了全力，相信朝廷不会怪罪父亲的。” 这话没起到多大效果，柳知捷眼中仍有浓浓的忧虑。 他知道，此战消息传到金陵后，必然震惊朝野。 不仅将有更多人主动联络秦国，卖主求荣；淮南刘康、闽地郑传彬，也有可能立刻大举进攻。 “你去统计下，城内具体还有多少兵力？” “是。” 不一会，柳思行回来道：“父亲，加上之前训练的青壮，总共四万两千余人，其中有三千人负伤。” “粮草呢？” “足以支撑二十日左右。” 柳知捷表情苦涩，“即日起，城内粮食实施管制；包括我在内，所有人每日最多两顿。” 现如今别说退到南昌，连出城都不可能。 要想在援兵赶到前守住长沙，粮草是重中之重。 ........... 与愁云惨淡的齐军不同，昭武军大营内，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 虽说昭武军也有不少伤亡，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为让将士没有后顾之忧，秦国在发放抚恤这方面，从不吝啬。 曾经李昭发现有人吞没阵亡将士的抚恤金，立刻在军营内，当众将其凌迟处死，并将其全家贬为奴籍。 沈宁回到军营，卸下身上重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毫不夸张的讲，此战比夷陵之战还要艰难。 两军对峙以来，沈宁实行的策略是：兵分多路，三面合击，层层施压。 全天下只有一个柳知捷，其分身乏术；已七旬之躯，更加难以应付。 如果对手是别人，沈宁才不会这么麻烦，直接就带大军杀过去了。 不一会，众将领有说有笑走入大帐。 谁都明白，打赢了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众人表情兴奋，仿佛看到了金陵城在向他们招手。 至于齐国会不会派援兵，众人并不太在意。 柳知捷十几万大军都干掉了，区区的几万援兵，又能做到了什么。 等众人稍微安静点后，沈宁看向石艾，“我军若强攻长沙城，一月内可否将其拿下？” “长沙乃坚城，柳知捷还在城内，且里面起码有三、四万兵力；如果强攻，恐怕难度不下之前的襄阳之战。”石艾沉声道。 沈宁稍作思索，笑了笑，“那就先围着吧。” 接下来，事情简单许多。 一边派石艾率重兵围城，又遣韦睿率两万步骑，在长沙以东驻扎，随时准备拦截齐国的援兵。 同时，立刻派人坐船前往成都，向李昭报捷。 第243章 满城欢腾 大胜的消息传到成都后，全城沸腾！ 这仗打了三个月，蜀地和汉中，为前线贡献了大批粮草、兵员。 尤其是有亲人在前线的，更希望这仗能够尽早打赢。 与平民百姓想的不同，蜀地官员、豪强心里皆清楚，柳知捷是齐国真正的顶梁柱；除了他，整个齐国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挡住昭武军。 如今，柳知捷也败了，齐军受到重创，齐国人心将动荡不堪。 而长沙若失守，要不了多久，昭武军将兵临南昌城下。 南昌可没有十几万齐军，此城一丢，金陵再无任何屏障。 除此之外，魏显还在攻打武昌城。 根据之前传来的消息，昭武军攻势猛烈，城内死伤惨重；恐怕要不了半月，即可攻克武昌城。 现如今，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怀疑李昭能不能灭了齐国、一统南方。 李昭虽然建立秦国，但从来没有宣布将成都设为王都。 有消息传出，秦王打算在金陵称帝。 趁着李昭还在成都，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抓住机会，努力和秦王府搞好关系。 蜀地、汉中，甚至荆襄之地，都有人匆匆赶来成都。 即使见不到李昭，心意还是要表示的。 李昭还没表态，已有无数的粮食、金银珠宝，疯了般的送入秦王府。 相比钱粮，众人更想将家族嫡女嫁给李昭。 与未来的皇帝联姻，不管怎么看都是赚的。 遗憾的是，李昭身边并不缺女人，暂时没有纳妾的打算。 他之前在襄阳病了一次，引起心中警觉，每日加强身体锻炼；某些事情上，比以往节制了许多。 众人又四处打听，秦王有哪些爱好。 ......................................................................................................... 此时的李昭，也没心思搭理外面那帮人。 得知柳知捷大败，李昭心中狂喜。 他和齐国打了这么多年，梦中无数次梦到过金陵城。 终于.......，即将迎来大胜的曙光。 只有先统一南方，未来才能谋取关中、河北、中原。 “长安，有多少年没回去了。”李昭眼中含光，喃喃自语。 不一会，紫薇阁官员全部来到秦王府。 范硕表情喜悦，拱手道：“恭喜大王，柳知捷大败；拿下长沙城，指日可待。” 李昭笑了笑，“战后赏赐之事，可着手准备了。” “是。” 范硕、邓信等人心中不由感慨，当初在黑虎岭上投奔昭武军时，完全没想到李昭能做到这种地步。 曾经偌大的齐国，已是残败不堪；等长沙一沦陷，拿什么去阻挡如狼似虎的昭武大军。 褚子清眼圈泛红，心中无比激动。 很多人一直以为，当初褚家打开成都城门，迎石艾进城，是为了荣华富贵。 但并非这样，褚子清平生所愿，乃是辅佐明君，打造盛世。 哪怕受到李昭重用，也从未做过以权谋私、提拔家族子弟的事情。 “再去高原上找那些蛮人，多买些战马来。”李昭道。 “臣尽快去办！”褚子清道。 骑兵在和齐军交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李昭打算未来将骑兵增至两万余人。 王子辰建议免去部分地方的赋税，李昭爽快的同意了。 秦国将接受新的地盘，未来的赋税重地，将不再是蜀地、汉中，也该减轻下当地百姓的压力。 等诸事议定后，众人缓缓退下，褚子清却没有走。 “子清，可还有其它事？”李昭疑惑道。 褚子清严肃道：“此战历经数月，如今将见分晓，微臣以为大王不应该还待在成都。” “子清的意思是？” “大王应立刻前往长沙，慰问前线将士。” 李昭顿时明白过来。 之前在汉中时，李昭有亲自指挥作战。 但后来的蜀地之战、夷陵之战，包括这次的长沙之战，都是沈宁或石艾在坐镇指挥，这使得二人在军中威望甚高。 其威名，甚至传到了中原、关中。 李昭十分信任沈宁、石艾，以后也会继续重用他们。 况且，无缘无故猜忌功臣，犹如自毁长城，李昭不会干这种蠢事。 但李昭也觉得该去前线看看了，要让将士们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除此之外，李昭对柳知捷有些好奇。 为了突破长沙防线，秦国精锐尽出，期间李昭多次增兵前线。 但长沙虽陷入危局，但仍然没有被攻克。 之所以会这样，显然是柳知捷的原因。 两日后，李昭准备离开成都时，汉中的齐景云送来一份紧急军情。 “在柳城以北四十里外，突然出现三万魏军。” 第244章 疑云 李昭立刻叫来黑冰台三司的吴瀚飞，向他展示了这份军报。 “目前长安那边，并未有消息传出要进攻汉中；朝堂上，这段时间，也没有大臣提议出兵的事情。”吴瀚飞道。 李昭这下疑惑了，难道是太子李佑在搞鬼。 “魏帝病情怎么样了？”李昭问道。 “已多日未上朝，但又听说偶尔能在床上批阅奏折；至于更具体的，属下尚未打探道。” 李昭神情略有些复杂，“都病成这样，还要批阅奏折，难怪.........。” 皇帝重病，朝中稍微有点脑子都清楚，现在不是对外用兵的时候。 李昭轻敲桌案，心里陷入沉思，莫非是太子李佑擅自动兵；但李昆毕竟还没死，魏国兵权应该都掌握在李昆的手上。 况且区区三万人，也不可能打下汉中。 南郑城墙已被多次加固，城内粮草充裕，士卒超两万人，还有不少青壮；即使城池被围，坚守两、三个月不成问题。 李昭定定的看着吴瀚飞，眼中闪过一抹炙热。 “朝廷里，最近是否有人向皇帝提议，将来由本王执掌魏国。” 随着秦国愈加强大，李昭对长安的渴望，更甚以往。 吴瀚飞道：“当初大王夺取蜀地时，曾经有人提过，但魏帝始终没有表态；这些年来，李佑太子的位置越发稳固，已没人再提此事。” 李昭闻言，心中有些许失望。 “罢了！等本王灭齐后，再去找李佑这厮算账，你先下去吧。” “是。” 吴瀚飞起身，刚要出门。 “等下！”李昭突然把他叫住。 “大王还有何事吩咐？” 李昭眉头微皱，“最近大半年，黑冰台给本王送来各种情报；有齐国，也有北方的，为什么从来没有草原的消息？” 吴瀚飞愣了下，心中疑惑，草原能有什么事，估计那帮蛮夷还在打来打去。 “大王见谅，黑冰台在草原人手不足。”吴瀚飞硬着头皮道。 “你回去后，找下杜安，让他往草原多安插些人。” “属下会尽快去办。” 在李昭看来，南方蛮夷不成气候，不会带来多大的威胁，但北方草原就不一定了。 草原男子人人皆兵，尤其善骑射；万一里面出了个枭雄，绝对是个大麻烦。 ......... 由于魏军情况不明，李昭暂时没有启程前往长沙。 不久，齐景云又传来消息，魏军原地扎营，没有进攻汉中。 李昭这才安下心来，他并不害怕和魏国开战，但还是想先灭了齐国再说。 目前沈宁在围困长沙，魏显在进攻武昌。 只是，杨智去哪了？ 李昭只知道他打下了岭南，至于具体率军到了何处，尚不清楚。 心中暗道，难不成他想搞票大的。 ............................................................................................................ 金陵城，皇宫。 齐帝姜岩正在细读长沙送来的战报，读到最后，双手忍不住发颤。 微微张开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姜岩仿佛失了魂一般，不停地喃喃自语。 又将战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才确信齐军惨败的事实。 对此事深受打击的人，不止是姜岩一人。 齐国上下，很多人对柳知捷寄予厚望，期望他能力挽狂澜。 然而，等来的却是战败的消息。 北面有刘康的十万淮南军，南面有郑传彬的闽地叛军，西面还有昭武军。 偏偏在这个时候，齐军在长沙损失了十余万人。 金陵城内，明眼人都清楚，如今的齐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很多人并不看好。 不少官员、豪强，为了自身前途或家族未来，迅速行动起来。 城外的码头上，有大量衣着华丽的人，匆匆坐船，沿江而上，其目的地不言而喻。 黑冰台抓住机会，往金陵城内派了不少人。 有刑部官员察觉此事，立刻上奏了朝廷，却始终无法抓到人，显然有重臣私底下通风报信。 六月初，无计可施的姜岩，召开一场大朝会。 众臣行礼后，姜岩直奔主题，“我大齐如今三面皆敌，该如何应对，诸位可畅所欲言。”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站出来发言。 姜岩异常愤怒，“尔等平时一个个能言善辩，为何如今都变成了哑巴。” 礼部尚书于一正，一声轻叹，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无论如何长沙都要守住，应立刻增兵长沙。” “朝中兵力有限，若郑传彬和刘康，趁机发起进攻，又该怎么办？”姜岩问道。 “李昭素有野心，天下人皆知；淮南、闽地近在咫尺，若昭武军夺下金陵，绝不会放过这二人。臣建议分别派出使者，努力说服这二人，或许会促使其暂缓攻势。” 姜岩微微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此事你来办吧，务必要尽快。” “陛下放心。”于一正严肃道。 只要刘康、郑传彬同意罢兵，姜岩就可以将扬州、余杭等地兵马抽出，增援长沙战场。 御史大夫萧烨突然站了出来，满脸怒容，“启禀陛下，臣以为于尚书之言甚是荒谬，万万不可用之。” “为何这么讲？”姜岩不解道。 “刘康、郑传彬皆不可信，等朝廷一旦抽兵，这二人必然会毁约。到那时，金陵城兵力空虚，恐有亡国之祸。”萧烨解释道。 于一正勃然大怒，“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岂会不明白。” 萧烨悠悠道：“臣只知道，金陵和长沙相隔千里；但淮南军或闽地叛军，旦夕可至。” “昭武军已在攻打武昌，若城池失守，昭武军战船沿江而下，两、三日即可抵达金陵。” “恒卓水师尚有数百艘战船，哪怕武昌失守，昭武军一时也到不了金陵。” .......... 两人在大殿上激烈争吵起来，互不相让。 工部左侍郎宋凛行礼道：“启禀陛下，臣弹劾礼部尚书于一正；此人勾结秦国黑冰台，有不臣之心，应严惩不贷。” 于一正指着宋凛，面容因为过于愤怒而扭曲，“混账东西！到底是谁在勾结黑冰台，难道你不清楚吗？” 第245章 争执不休 宋凛冷冷道：“我只知道，有人亲眼看见，你府邸内管家和黑冰台密探，在城内一家酒楼里，相谈甚欢。” 于一正确实对此事毫不知情，眉头紧皱，“我敢对天发誓，从未见过黑冰台的人。” “呵呵..........，谁知道呢？” “莫要阴阳怪气，你又怎知那人是黑冰台的。”于一正不悦道。 “够了！”姜岩强行打断。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争吵。 “萧卿、宋卿，你们俩说说，该如何破解当前危局。” 萧烨微微一笑，心中早有打算，拱手道：“臣以为，昭武军势大，难以抵挡；应立刻派人去成都，与李昭和谈。只要秦国同意罢兵，可将长沙割让给秦国。” “臣附议。若再打下去，恐将社稷不保。”宋凛道。 “臣附议。”礼部右侍郎景芝道。 ........ 多达十几名大臣，相继站了出来，希望朝廷能尽快和秦国和谈。 姜岩目瞪口呆，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蠢还是坏；难道真不明白，李昭要的不仅仅是长沙，而是整个齐国。 哪怕李昭真同意和谈，姜岩敢断定，李昭得到长沙后，一定会立刻撕毁合约，大举东进。 目光放在中书令周召鹏身上，希望他能站出来，驳斥这些荒谬至极的言论。 周召鹏却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齐国立国百年，不会一个忠臣都没有。 兵部尚书王卓、刑部右侍郎萧曜源，纷纷发言，支持于一正的建议。 “昭武军东进以来，动用兵力不下二十万；一座长沙城，怎么可能让其满足。”王卓怒道。 “王尚书此言差矣，我以为..........。” “退朝！”姜岩突然大声道。 众人怔了怔，行礼后缓缓退下。 姜岩敏锐的发现，长沙惨败后，朝中人心已变；举办这样的朝会，已经没多大意义。 先帝姜宁贤在去年的时候，和李昭有签下过和平协议，双方皆同意停战。 然而，事实证明李昭只是在拖延时间。 出于对李昭的强烈不信任，姜岩最终还是同意了于一正的建议。 于一正从礼部找了两个人，皆口齿伶俐，分别派其前往闽地和淮南。 意外的是，派往淮南的使者，还没出金陵城，即遭到刺杀，于一正只能换人。 至于凶手是谁，很多人已经懒得猜了。 .......... 两日后，派出的使者回到金陵。 刘康爽快的同意罢兵，主动撤掉了扬州城外的兵马，并敦促齐国尽快支援长沙。 并表示，如齐国需要，他愿意出兵五万，协助齐国抵御昭武军。 刘康很清楚，淮南和齐国一江之隔，齐国若亡，昭武军肯定北上。 姜岩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婉拒了刘康的帮助。 郑传彬也同意罢兵，但要求姜岩先送他五万石粮食。 姜岩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够了粮食，郑传彬这才退兵。 余杭、扬州等地兵马撤到金陵后，由谁来领兵支援长沙，又是一个大难题。 这八万人，可以说是齐国最后一股力量。 一旦有失，齐国将迎来灭顶之灾。 兵部尚书王卓主动请缨，他早年参与过平定岭南战事，也是知兵之人。 姜岩考虑身边确实无人可用，于是答应了。 王卓带兵还没出金陵城，闽地传来坏消息。 郑传彬手底下五千蛮兵，突然攻克汤溪县，并逼近会稽（绍兴）。 这一下，很多人坐不住了，纷纷上书，称郑传彬乃阴险小人，绝不可信；等朝廷大军离开金陵，此人必会大举北上。 姜岩心乱如麻，只能暂缓出兵。 后来确定那些蛮兵是擅自出兵，并非是郑传彬本意，王卓这才率兵离开金陵。 然而，此时距柳知捷大败已经过了十天。 长江武昌上游，已被昭武军水师控制；王卓只能先坐船，然后进入鄱阳湖，经南昌前往长沙。 由于路途遥远，抵达长沙起码要十来天。 姜岩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祷王卓能早日到达。 ......................................................................................................... 杨智花了数天时间，终于率军穿过南岭，正在向赣州挺进。 “想当初，我本想一个人率军奇袭天泽山，沈宁偏要跟着，于是后来.........。” 杨智一边走着，一边和杨叶秋谈及汉中往事。 言语越来越夸张，仿佛当初打下汉中，一半以上是他的功劳。 杨叶秋时不时微微点头，表现出一副很认可的样子。 哪怕明知父亲是在吹牛，该捧场还是要捧场的。 “等老子打下南昌，金陵城将是囊中之物。”杨智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额.........，父亲前几天不是说，不能好高骛远吗。” 杨智不爽，踢了杨叶秋一脚，“蠢货，此一时彼一时。” 傍晚，天色渐黑，昭武军原地扎营。 杨叶秋从外面巡视回来后，兴冲冲道：“父亲，我已探得准确消息，柳知捷在长沙城下大败，折兵十来万。” “长沙打下来吗？”杨智连忙道。 “尚未攻下，但柳知捷已无法出城。” 杨智表情亢奋，在帐中走来走去，“这些天来，一直在山里转悠，想不到外面发生此等大事。” “传我军令，即刻拔营，连夜杀往赣州。”杨智果断道。 三万昭武军，顾不上休息，加急赶路，在深夜丑时抵达赣州城下。 城内仅有两千守军，且毫无准备，被迫仓促迎战。 不到一炷香时间，大量昭武军爬上墙头。 守将见守不住，主动投降，并打开城门。 昭武军进城后，由杨叶秋带队，威逼城内豪强献出钱粮，用来赏赐麾下将士。 杨智仅在赣州休整两日，然后举兵北上，直逼抚州。 第246章 爱兵如子的李昭 六月初，李昭带上侧妃邓永清前往长沙。 本来该带的人是王妃朱莹，但凑巧朱莹偶感风寒，不便远行。 一行人登船进入瞿塘峡，顺江而下。 两岸群山连绵，云雾缭绕，水波荡漾，仿佛置身于一幅如诗如画的山水长卷中。 李昭负手而立，望着周围美景，心情颇为愉悦。 邓永清安静的站在李昭后面，其一身白色长裙，裙摆上没有一丝瑕疵，宛如初雪一般纯净，令她的气质显得清雅脱俗。 船队经过夷陵后，江面逐渐变宽，水势也不再急湍。 李昭走入船舱，招呼邓永清一起吃些东西。 “不瞒大王，妾身自幼在南中长大，从未离开过蜀地；今有幸见到三峡的壮阔，还要多谢大王。”邓永清微笑道。 “夫妻之间，此等小事，何须客气。” 李昭没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犯了个错误；邓永清非正妻，不能使用“夫妻”二字。 邓永清嫣然一笑，假装没听出来。 几日后，船队自岳阳进入洞庭湖，一众人在汩罗附近上岸。 在长沙城十里外，昭武军众将领早已等待多时。 长沙之战尚未终结，以防万一，石艾并不在此处；他还在长沙城下，指挥士卒继续围城。 远远看到李昭车驾，众将领连忙过去行礼。 李昭走下马车，春风满面，“诸位久等了。” “大王不辞辛劳，从成都千里遥遥赶赴此地，乃我等荣幸。”沈宁恭敬道。 李昭微笑道：“沙场凶险，百战艰难；论辛苦，本王远比不上诸位。” 陈禄兴奋道：“为大王效力，乃是末将应该做的。” 他在黑虎岭时，本是一普通兵卒；靠着一身厮杀的好本领，获得李昭赏识，并逐渐提拔；如今家中已有良田千亩，小妾十几个。 昭武军中和他类似经历的人，不在少数。 正因为他们的忠心耿耿，再加上那份所有人必答的“政治测试题”，李昭从不担心失去对军权的控制。 “路途劳累，大王可先歇一歇。”沈宁道。 “不急。” 李昭进营地后，由沈宁带路，直奔伤兵营。 邓永清也没有休息，紧紧跟在李昭后面。 见大帐中，处处是受伤的士卒，李昭面目肃然。 走到一名断腿的士兵面前，李昭温声道：“你是为了秦国才遭此重伤，本王不会忘记，日后家中之事你尽可放心。” “在下多谢大王.........。”士兵甚是感动，泣不成声。 李昭又当着众伤兵的面，要求沈宁再多找些大夫；无论多么珍贵的药材，秦王府都会尽力采购。 邓永清毫无架子，在大夫给士卒看病时，有时也会主动帮忙；她心思聪慧，自然清楚李昭是什么打算。 然而，她依然低估了李昭。 本以为做做样子就行了，李昭竟然在伤兵营里待了一个下午，连午饭都没吃。 这下子，从普通士卒到中高层将领，皆面色动容。 直到傍晚，邓永清觉得差不多了，劝李昭去休息下。 “将士们为了秦国大业，抛头颅洒热血，本王这点劳累又算得了什么？”李昭感叹道。 邓永清心中无语，这还上瘾了。 给一旁的沈宁使了个眼色，沈宁会意。 “大王虽爱兵如子，但也要保重身体；大王若累着了，又如何率领将士们攻灭暴齐，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中。”沈宁拱手道。 经众将领劝说，李昭在“万般无奈下”，这才离开了伤兵营。 沈宁已备好美酒佳肴，李昭饱腹后，与众人商谈起长沙战事。 “末将估计，若再无粮草、援兵，城内顶多再坚持半月。”沈宁沉声道。 “柳知捷坚决不降吗？”李昭问道。 “此人每天站在城头上，当众把劝降信撕得粉碎，毫无降意。” “对城内的数万齐军，以利诱之，可有试过？” 沈宁摇了摇头，“末将有试过，但不知柳知捷用的什么方法，城内从未发生过乱事。” “既然如此，那就先消灭掉齐国援兵。” “大王放心，末将已给韦睿增兵，其麾下步骑超三万余人，足以挡住来援的齐军。” 李昭点了点头，他对韦睿比较放心。 在长沙决战前，韦睿屡战屡胜，击杀或俘虏齐军近五万人，期间数次以少胜多，表现异常的出色。 “等柳知捷念想破灭，本王看他还能怎样。”李昭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 杨智率昭武军一路势如破竹，连破数城，很快兵临抚州城下。 抚州守将程鸿文，早已得知昭武军袭来；将周边各城兵力收拢进抚州城，勉强凑够三千士卒。 鉴于兵力悬殊过大，程鸿文只能紧闭城门，并迅速派人去南昌求援。 杨智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在抚州城外布置伏兵。 相比抚州，他更想要南昌。 南昌城守将谨慎起见，不仅没有派兵增援，反而劝程鸿文主动放弃抚州，将全部兵力带来南昌。 杨智足足等了三天，终于确定南昌城不会来援，旋即下令强攻抚州城。 昭武军连日猛攻，城内齐军伤亡骤增，程鸿文坚持不住，派人出城和杨智谈判，希望昭武军入城后不要杀戮百姓。 杨智想都没想，爽快的同意了。 昭武军入城后，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但军中需要补充粮草，不可能放过当地豪强。 这也是每次破城后的常规操作。 “你可知南昌城内有多少兵力？”杨智问道。 “在下估计两万余人。”程鸿文道。 “守将叫什么，为人如何？” “此人叫‘周庭’，是当今中书令周召鹏的族人，为人虽谨慎；但在下觉得，若长沙城失守，昭武军大举东进，周庭不一定会死战。” 杨智笑了笑，他大概知道周庭是什么样的人。 稍作休整后，昭武军继续北上。 距南昌还有三十里时，斥候传来一则消息：有七、八万齐军，出现在南昌城外。 李昭等人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该韦睿打得仗，却被杨智提前碰上了。 第247章 拦截 杨智半信半疑，又问了一遍：“你确定齐军不下七、八万兵力？” “大致是这么多人，具体数量尚不清楚，在下会尽快去查实。”斥候道。 杨智表情略有些疑惑，“奇怪了，齐国哪来的这么多兵力？” “我估计，应该是新招募的青壮，或者是扬州、闽地等处的士卒。”杨叶秋道。 “这么多人，不太好打。”杨智误以为这股齐军是来支援南昌的。 算上南昌城内原有的兵力，齐军总计约十万人，远超过杨智所部；正面交战，昭武军胜算不大。 “先暂时后撤十里，再多派些人继续监视。”杨智沉声道。 “是。” 不久，斥候又传来消息：该股齐军并未向杨智这边杀来，而是向西加速行军。 “我明白了！”杨智恍然大悟，拍案而起，“他们的目标是增援长沙。” 帐中一偏将兴奋道：“既然目标不是我军，可等其离开后，再继续攻打南昌。” 说话之人先前是岭南降将。 杨智微微皱眉。 杨叶秋表情严肃，郑重道：“父亲，长沙城已撑不了多久，绝不能放任这么多齐军赶到长沙；无论多么困难，务必要将其拦住。” “让我再想一想。” “父亲，万万不可犹豫；要是秦王误会您避而不战，恐怕............。” 杨叶秋没说下去，意思却已表达清楚。 他真的担心自家老父亲一时糊涂。 杨智看了眼杨叶秋，噗嗤一笑，“蠢货！你也太小看为父了，我岂会犯这种错误。但齐军兵力在我之上，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打这一仗。” “齐军急着救援长沙，绝不愿浪费时间去翻山越岭。南昌以西是九岭山和连云山，两座山中间的部分路段稍微平坦些，齐军大概率会从这里经过。”杨叶秋分析道。 “不错。” “父亲不一定非要击败齐军，只需将其拖住即可；另外，还需迅速派人去长沙联系沈将军。” 杨智点了点头，立刻派亲兵奔赴长沙。 齐军行进速度很快，杨智不能再耽搁下去。 “为父先率一万人轻装疾行，绕到齐军前面，将其拦住。你率剩下将士，大造声势，从背后骚扰齐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杨叶秋微微一怔，他从未单独领兵超万人；但事情紧急，容不得他推辞。 “父亲尽可放心！” 很快，一万昭武军集结完毕。 原抚州守将程鸿文，表示熟悉周边地形地势，愿意带路。 杨智稍作思索，同意了。 他并未完全信任程鸿文，为防止程鸿文故意带错路，将其家人作为人质。 ................................................. 昭武军一路快跑，终于赶到齐军前头。 这时，王卓也发现了前方有昭武军。 由于情况不明，王卓下令暂时停止前进，并急忙派斥候前去查看。 不久，确定了昭武军人数不多。 王卓立刻率军朝昭武军杀去。 杨智周围多是低矮的山坡，不利防守，果断下令后撤。 退到一处山谷时，杨智见两侧高耸，本想在里面埋伏；但王卓谨慎，仅派寥寥百人进入山谷，昭武军再次后撤。 王卓的主要任务是支援长沙，不愿和杨智纠缠。 况且齐军这次西进，携带有大量物资，王卓又要求保持阵容阵型，速度上很难追上杨智。 齐军浩浩荡荡，继续有条不紊的前进，杨智心中焦急。 “在后方十里处有条长河，乃是赣江支流，河上有几座木桥。除非齐军愿意绕远路，否则必从此处经过。”程鸿文突然道。 杨智心中一喜，“若此次能拦住齐军，我必会上报大王，给程将军记一大功。” “多谢杨将军。”程鸿文微笑道。 如今柳知捷被困住长沙，武昌城危在旦夕，再加上杨智杀到了南昌。 程鸿文实在不觉得齐国能挺过这一关。 他在抚州死战三日，能做的都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该为将来做打算了。 ........... 两刻钟后，齐军抵达河畔。 王卓脸色阴沉，心中恼火，该死的昭武军，竟把木桥都给拆了。 河面宽约六、七丈，没有木桥，齐军只有打造木筏、木船，否则难以渡河。 而军中又缺乏木匠，一时半会根本造不了这么多木筏。 叫来斥候，问道：“我若想尽快绕过此河，该从那边走？” “从南面走要近一些，但之后地势陡峭，恐会耽误行程。” “耽误多久？”王卓道。 “估计两、三日。” “若从北面走呢？” “北面是赣江主河道。”斥候无奈道。 王卓面色凝重，长沙城内情况已非常不妙，随时可能断粮，他必须尽快赶到。 “上下游可有浅滩？以便全军涉水而过。” “在下尚不清楚，应该是没有。”斥候不确定道。 王卓心中不悦，厉声道：“加派人手，仔细探寻一番。” “在下马上去办。”斥候匆匆离去。 王卓心中着急，在河边走来走去。 有军中偏将建议，可让精通水性的士卒，先游到对岸，尝试架起一座浮桥。 王卓暂时没别的办法，同意试一试。 两百名士卒脱掉外衣钻进水中，奋力向对岸游去。 杨智见状，冷冷一笑，下令弓弩手射杀水中齐军。 刹那间，河面传来阵阵惨叫，周围泛起大片红红的血水。 水中士卒，无一幸存。 王卓瞳孔猛然睁大，攥紧拳头，死死看着对岸。 “果然，对面藏有昭武军。”王卓咬牙切齿道。 军中一偏将说道：“末将以为，应速速派人去南昌，让周将军组织工匠制作木筏。木筏造好后，可从多处渡河，同时以弓箭手掩护。昭武军人少，难以拦截我军。” “只能这样了。”王卓道。 ...... 南昌守将周庭知道此事后，未有耽搁，立刻安排人赶工。 王卓在河边等了一天一夜，期间两次派人去南昌催促。 然而，木筏虽造好，却迟迟没有送过来。 部下给王卓带来一则坏消息。 一支昭武军突然出现，将所有送出城的木筏焚烧一空。 第248章 王卓震怒 王卓又惊又怒，“到底怎么回事？” 部下低头道：“运送木筏的队伍，经过一处茂林时；近千名昭武军从里面杀出，我等措手不及，且战且退，木筏尽数落入敌手。” “周庭呢？他没有派兵护送吗？”王卓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 “没有！” 王卓气愤的同时，也在认真思索当前的处境。 显然，除了对面，背后也有昭武军，具体人数他尚不清楚。 至于其目的，大概率是想要阻止齐军救援长沙。 到底是该继续制作木筏，还是绕过面前的长河？王卓犹豫不决，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末将猜测，这应该是从岭南北上的昭武军；加上河对面的一部，兵力顶多两、三万人。周将军若多派些人护送，应该没太大问题。”齐军一偏将道。 王卓沉声道：“不如直接让南昌把木匠送来，就地制作木筏。” “南昌位于鄱阳湖畔，城中有很多和造船相关的工坊；在城内制造木筏，更能节省时间。”偏将道。 王卓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再次派人去南昌催促制造木筏，并再三强调，出城时务必要加派兵力。 “也不知老将军哪里，现在处境如何？”王卓喃喃自语。 长沙城得失，关乎齐国生死存亡；王卓压力很大，晚上睡不着觉，恨不得立刻飞到长沙。 此时，南昌城内。 周庭听说先前造的木筏，尽数被昭武军焚烧，心中诧异。 收到王卓军令后，又重新组织人手加紧赶工。 部下提议和王卓联合，兵分两路，先剿灭城外的昭武军。 周庭不知怎么想的，婉拒了部下的建议。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造好了大量木筏。 木筏尚未送出城，昭武军主动杀了过来。 杨叶秋动用手中所有兵力，在南昌城外列阵。 昭武军旌旗招展，锣鼓喧天；阵前摆有大量床弩、抛石车、井阑战车等军械。 他此举极为冒险，此处的昭武军并不比城内的齐军多；且杨智率军在河对岸，也没法和父亲商议。 “城内的齐军听着，长沙城已被攻破，柳知捷战死在了长沙；要不了多久，二十万昭武军将兵临南昌城下。尔等若铁了心与我大秦为敌，早晚将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城下昭武军一壮汉大声道。 杨叶秋手心里都是汗，他也不知能不能吓到齐军。 城头的齐军将领，皆知道柳知捷被困长沙一事。 乍听此言，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只有少数人，认为昭武军是在故意虚张声势，建议立刻出城交战。 周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称昭武军在周围必藏有伏兵，没有同意部下建议。 杨叶秋见城门毫无动静，城墙齐军也未主动发起攻击，猜测城内齐军心生惧意。 “攻城！”杨叶秋一声令下。 无数箭矢、碎石，铺天盖地朝齐军砸去，城头士卒准备不足，霎那间，死伤百余人。 杨叶秋只是发起远处攻击，始终没有派步卒攀爬城墙。 他的目的不是攻破南昌，而是拖住王卓。 在攻城的同时，杨叶秋往后方加派斥候。 齐军肯定会派兵救援南昌，杨叶秋随时准备开溜。 .......... 王卓在河边等了一天一夜，迟迟不见木筏送来，南昌城也没传来任何消息。 王卓心情愈加急躁，派人去南昌查看。 不久，齐军斥候传来消息，昭武军正在攻打南昌城。 “有多少人攻城？” “约有一万余人。”斥候道。 “周庭果真是无能之辈！”王卓勃然大怒，“南昌城内有两万多兵力，周庭竟然放任昭武军攻城，此人该杀！” 上次周庭没有派兵护送，致使木筏被焚烧一空，王卓那时起就对周庭产生不满。 若不是周庭出自金陵周氏，和中书令周召鹏关系甚好，王卓真想把他替换掉。 当下时间紧急，王卓拖延不起，只能派兵驱逐南昌城下的昭武军；同时，严令周庭抓紧把木筏送来。 齐军一口气出动了三万人，再加上城内原有的兵力，局势明显对昭武军不利。 继续攻城已不可能，杨叶秋果断率军撤离。 齐军没有追赶昭武军，带上制造好的木筏，匆匆前往河边。 杨叶秋为拖延该股齐军速度，将昭武军分成多支，一路尾随。 并不顾一切，从多个方向频繁骚扰齐军。 此举确实大大减缓齐军速度，但也让昭武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折损士卒近两千人。 ........ 王卓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大量木筏。 “立刻渡河！”王卓迫不及待道。 数万人坐上木筏，从多处渡河；齐军另外抽出两千弓弩手，专门用来掩护齐军渡河。 杨智早已在对面严阵以待，大量火油罐点燃后，利用小型抛石车，疾速朝河中木筏砸去。 有些臂力较好的士卒，干脆直接拿起火油罐向齐军奋力扔去。 木筏易燃，被砸中后，上面士兵若扑灭不及，只能跳进水中；其下场，要么淹死，要么成为弓箭手的活靶子。 在密集箭矢下，水中士卒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齐军见状，连忙搭弓往对面射去，昭武军中开始出现伤亡。 杨智一边令弓箭手反击，一边继续使用火油罐攻击渡河的齐军。 他心里清楚，面前这条长河，是他最大的依仗。 一旦齐军抵达对岸，昭武军只有后撤百里，才能重新组织起防线。 即使处境艰难，依旧死战不退。 王卓观战良久，发现自己先前低估了渡河的难度；心中无比悔恨，之前为节省时间，没有绕过面前的长河。 杨叶秋为减轻杨智那边的压力，也在此时举全部兵力朝齐军杀去。 王卓立刻遣一偏将，领两万兵力，与后方昭武军交战。 大河两岸，杀声震天！ 河水泛起红波，无数死尸浮在上面，甚是血腥。 齐军虽有大量木筏被摧毁，仍有少数人成功渡河，与昭武军短兵交接。 厮杀至黑夜，齐军主力仍未能成功过河。 王卓无奈，只能先暂时停止渡河。 一统计，齐军死伤过万人。 昭武军同样不好受，杨智折兵两千余人；杨叶秋那边和齐军野战，也损失六千余人。 ............................................................................................................. 长沙城外，昭武军一处大帐内。 一士卒满头大汗，他一路马不停蹄，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把杨智那里的情况，详细告知了李昭、沈宁等人。 “你此行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本王日后必有重赏。”李昭道。 “多谢大王！” 等士卒离开后，李昭感慨道：“杨将军没有让本王失望，孤军南下，打下偌大的岭南；如今挥兵北上，又拦住了王卓的数万大军。” “是啊，杨将军有古之名将之风。”沈宁微笑道。 李昭想起第一次和杨智见面的情景，那时候李昭嫌杨智年老，是个酒鬼，对他心存轻视。 杨智则气愤的对他讲：我喜饮酒，乃是因郁郁不得志；人不可貌相，你怎可因我年老而小觑我。 李昭诧异，遂用之。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说为人功利心强了些，却从未让李昭失望过。 “杨智兵少，且麾下近半数是齐国降兵；恐难以坚持，还需尽快派兵增援。”李昭忧心道。 “大王放心，韦睿稍作准备后，即可率兵前往南昌。”沈宁道。 “嗯。” 半个时辰后，韦睿率步骑三万，往东而去。 第249章 绝境 长沙城内，情况已经非常的糟糕。 城里不仅有士卒，还有数万平民百姓。 柳知捷原本规定每人每天吃两顿饭，由于援兵迟迟不到，只能改为一日一餐，且严格控制每人饭量。 即使如此，也绝对撑不了十日。 柳知捷自然不愿坐以待毙，一直寻机出城一战。 如有机会放把大火，将昭武军大营焚烧殆尽，齐军局势将瞬间逆转。 然而，现实却极为残酷。 长沙城只有一个城门，一天十二个时辰，无论白天黑夜，城门外始终堵着数万昭武军，其中还有大量弓弩手。 齐军只要一出城，立刻会引来昭武军万箭齐发。 长弓、床弩、连弩，同时发威；箭矢铺天盖地，哪怕举着盾牌，仍有可能受伤。 甚至寥寥百余人出城，箭矢攻击力度依旧不减。 了望台上的昭武军士卒，也会立刻敲锣示警。 石艾负责指挥围城，布置可谓滴水不漏。 齐军别说袭营了，连出城半里都非常困难，柳知捷实在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城内日益艰难，各种物资奇缺；受伤的士卒，由于缺乏药材，只能活活等死。 在这种情况下，若不是柳知捷有着极高的威望，城内早已发生动乱。 昭武军试探性发起几次进攻，柳知捷亲自参与厮杀，奋力将昭武军赶了下去。 石艾命令部下，剖开数名死去齐军士卒的肚子；见腹中皆是空荡荡，显然是许久没进食。 石艾心中了然，知城内即将彻底断粮。 至于齐国援军，李昭、沈宁等人并不太担心。 城外有十几万昭武军，他们来了也进不了城，更不可能允许他们抵达城下。 ........ 深夜，柳知捷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干脆穿上衣服，走到外面。 城头上，守将秦锦峰双手抱胸，直视着正前方的昭武军大营，面色无比凝重。 见到柳知捷后，秦锦峰连忙抱拳行礼。 “这么晚了，为何不去休息？”柳知捷道。 秦锦峰神情苦涩，“末将实在是睡不着。” 柳知捷一声轻叹！ “陛下派往长沙的援兵已经出发，我估摸着三、四日后，他们就会抵达长沙；到时候，我与王卓里应外合，可再与昭武军一战。” 秦锦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若真是这样，长沙危局可解。” 他心里并不这么想，但也不想出言反驳。 金陵派来的援兵，已经是长沙最后的希望。 一旦这个希望破灭，长沙之战将迎来最终的结局。 .............................................. 三日后，援兵依旧没到，城中粮食即将耗尽。 包括柳知捷在内，所有人愈加不安。 按理讲，王卓不会不知道长沙城内的情形；如果是在来的路上，应该会派人向城内射进书信，与柳知捷取得联系。 然而，王卓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聪明人都能猜的出来，王卓那边一定是情况有变；要么不来了，要么被昭武军拦住了。 柳思行坐不住了，对柳知捷直言道：“长沙失守已是必然，父亲请尽快做好准备。” “再等一等。”柳知捷道。 “等下去毫无意义，哪怕魏国此时大举进攻汉中，也来不及了；不管如何节省，城中粮食也撑不了两日。一些军中将领，私下里多次找过我；虽没明说，言语间隐隐希望我劝父亲开城投降。无论将领还是士卒，皆已无心战斗。至于王卓，以父亲的睿智，岂能猜不到，他十有八九来不了了。”柳思行来回踱步，眼中布满血丝，继续道：“父亲若要率军突围，更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带上几名将领，通过吊篮，悄然离开长沙，前往南昌重新布置防线。” “大胆！你竟然让我弃城而逃。” “只能如此！不然还能怎样？”柳思行瞪大眼珠，头发略有些散乱，嘶吼道：“此战已经败了！父亲怎么还不明白。” 柳知捷默然不语，其实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放弃而已。 定定的看着柳思行，目光深邃，道：“你今晚离开长沙吧，可以去南昌，也可以去李昭那里，他应该不会杀你。” 柳思行愣了下，旋即跪在地上，泪水簌簌而下，“我若走了，父亲你怎么办？” “你走吧！”柳知捷面无表情，淡淡道。 说完，起身离开；只听到背后，传来阵阵哭声。 柳知捷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看一眼。 第250章 人心变了 第一天渡河失败后，王卓连夜赶到了南昌城；态度异常强硬，要求周庭必须出兵协助渡河。 他快要急疯了，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长沙是军事重镇，柳知捷更是齐国首屈一指的名将。 一旦有失，后果不堪想象。 周庭见王卓浑身杀气腾腾，立刻表示会尽全力掩护王卓渡河。 杨智上次损失不小，派人找到杨叶秋，让他带兵和自己汇合。 杨叶秋军中木筏不多，让不会游泳的士兵坐上木筏，水性不错的直接游过去。 深夜子时，杨叶秋避开齐军，从下游一处成功渡河。 父子二人见面后，杨智兴奋的猛拍杨叶秋肩膀，赞道：“干的不错，为父甚是欣慰。” 他年过半百，最关心的还是杨家的未来；所幸嫡长子杨叶秋，平时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关键时候没有让他失望。 “儿子惭愧，这次损失了不少人。” “还剩多少兵力？” “我数了下，不到一万两千人。”杨叶秋沉声道。 杨智稍作思索，“无妨，再坚持一日；我派去长沙的人，已经走了四天。我估摸着，那边也该派人来了。” 次日，拂晓时分，齐军第二次发起渡河。 王卓为分散昭武军兵力，渡河地点多达三十处；每一处背后，都有近百名弓弩手掩护。 杨智提前砍伐了大量树木，用来搭建掩体；昭武军则躲在后面，利用弓弩、抛石车攻击齐军。 由于南昌齐军的支援，杨智明显感觉到齐军攻势比昨日猛烈。 杨叶秋已经率军渡河，也没法从背后牵制齐军。 战至中午，昭武军死伤已超千人。 杨智派数十人不停朝对面喊话，大概意思是柳知捷已经死了，长沙城也被攻破，齐军再打下去，将死路一条。 此举起到了一些效果，一定程度上减缓了齐军攻势。 王卓恼火，派出督战队；若发现有人懈怠，立刻杀之！ 不过杨智刚才那番话，不仅是说给齐军听，也是说给己方将士听的。 和他想的一样，昭武军士气一振，与渡过河的齐军激烈厮杀起来。 王卓使用各种手段，疯了般催促士卒攻击对岸。 面前的这条长河，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过去。 情况危急时，杨叶秋也被砍了一刀，所幸未伤及要害。 天色渐暗，王卓丝毫没有收兵的打算，并逼迫周庭再次从南昌调集兵马。 人的体力终归是有限，长时间战斗下，双方将士皆疲惫不堪，无力再战。 王卓依然没有收兵，对部下道：“今日，我等要么身死于此地，要么渡过此河；有敢言退兵者，皆杀之！” 感受到王卓态度之坚决，齐军众将领咬了咬牙，继续拼杀。 到了深夜，渡过河的齐军已有近万人，昭武军渐渐不支。 杨智审时度势，以少部兵马掩护，其他人有序后撤。 王卓本想追击，因为黑夜视野较差，担心中了昭武军的埋伏，故选择收兵。 ........... 杨智一口气后撤二十里，确定齐军没有追过来，这才停了下来。 “你伤势如何？”杨智对杨叶秋道。 “父亲放心，乃是皮外伤。”杨叶秋微笑道。 “那就好。” 派人去统计了下，发现昭武军一日损失近四千人。 杨智倒吸了一口气，他离开岭南时，带了足足三万人，几次战斗后，如今损失过半。 “告诉众人，再努力坚持下；等过段时间，必有大军来援。战后，大王也绝不会亏待将士们。”杨智对几名偏将道。 虽暂时没有拦住王卓，军中士气并未低落。 杨智环顾周围，见无险可守，继续率军后撤。 直到撤至山间一处斜坡时，杨智见此处高耸且陡峭，率全军在山上驻扎，同时派斥候监视齐军动向。 “父亲，齐军若绕过此处怎么办？”杨叶秋道。 杨智笑了笑，“到时再说吧，反正总归是有办法。” 杨叶秋见杨智神态轻松，好奇道：“父亲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王卓虽非蠢人，但也谈不上什么良将，乃一平庸之人。”杨智轻蔑道。 在他的字典里，平庸代表着无能；既然是无能之人，又有何所惧？ ......................................................................................................... 王卓率全军渡河后，仅休息两个时辰，继续向长沙前进。 他被杨智拦在南昌周边四天，或许因为心中太过急躁，嘴唇边起了几个水泡，略有些难受。 王卓压根顾不得这些，他连吃饭都在路上。 若发现有人步履迟缓，王卓毫不犹豫将其严惩。 就这样，全军加速行进了两日。 期间，有将领表示士卒过于疲惫，建议稍微休息下。 王卓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他做梦都想着早点抵达长沙。 经过昭武军驻地附近时，王卓直接选择绕过，他实在不愿和杨智纠缠。 杨智继续使用攻心战术，派一百多名壮汉，从远处朝齐军大喊：“柳知捷已亡，长沙齐军全军覆没，尔等赶着去送死吗？” 王卓虽不相信，但部分将领却信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杨智则率全部昭武军，紧紧跟在齐军后面，期间偶尔会猛扑上去；一旦王卓调大军围剿他，杨智总能及时撤离。 “你可知，为何为父明明兵力不多，却敢和齐军保持这么近的距离。”杨智笑道。 杨叶秋稍作思索，“齐军士气不高，无心追击父亲。” “正是如此。” 这世上从不乏有心人，当柳知捷战败消息传来，不少人意识到齐国已处于亡国的边缘。 自己真的要为齐国殉葬吗？ 绝大部分人，心中给出的答案是“否”。 路上，齐军一偏将对王卓道：“目前长沙情况不明，末将以为，应当先派人去探查一番，然后再从长计议。” 话音刚落，数名齐军将领纷纷发声，皆持相同意见。 “长沙乃我大齐重镇，岂能驻足不前。”有人反驳道。 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王卓肺都要气炸了，猛然抽出利刃，呵斥道：“再敢言退兵或止步者，杀无赦！” 众人心中一惊，这才停止争吵，继续行军。 王卓本以为杨智会继续从背后骚扰，但不知怎么回事，昭武军停了下来，并改变了行军方向。 不久，就连齐军斥候都找不到杨智所部的踪迹。 王卓正纳闷时，西面匆匆跑来一名斥候，其神色甚是慌张。 “发生什么事了。” “在下发现西面出现一支昭武军，其旗帜上写着‘韦’字。人数约两、三万人，其中有数千骑兵。” 第251章 毫无胜机 王卓大吃一惊，连忙叫停行军。 “来的必是昭武军韦睿，此人屡战屡胜，乃是昭武军悍将，恐不能敌。” “我军连日赶路，身疲体乏，难以与之一战。” “趁着昭武军还没赶到，赶紧撤吧!” ............. 齐军一众将领，你一言我一句，纷纷劝说王卓赶紧撤兵。 “都给我闭嘴！我军还有六万余人，多于昭武军，岂能未战先逃。”王卓怒道。 这时，有一名齐军将领重重一叹。 叹息声引起王卓的注意，皱着眉头，转身看去。 该将领叫“萧承波”，之前和昭武军大战中表现异常勇猛，向来坚决支持救援长沙。 “身为大丈夫，何必如此作态。”王卓对其冷冷道。 萧承波表情痛苦，无奈道：“我等不可能赶到长沙，更不可能救出柳老将军；当下，除了速速退回南昌，别无他法。” “我有数万大军，只要..........。” “没用的，放弃吧！”萧承波粗暴的打断王卓讲话，定定的看着他，“不是兵多就能打赢的。我军将士疲惫，士气低迷，拿什么对付韦睿的三万昭武军。更何况，背后还有杨智的一万多昭武军。末将敢断定，一旦韦睿举兵杀到，我军甚至坚持不到半个时辰。” 王卓面色惨白，仿佛心灵受到了暴击，迟迟没有说话。 他不得不承认，萧承波说的有道理，长沙的沦陷已经是定局。 但........，他对此真的难以接受。 他离开金陵时，当着皇帝姜岩的面，指天发誓，绝不辜负皇恩，此行必能助长沙转危为安。 然而，他失败了！ 和杨智一战，折损两万人，抵达长沙更是遥遥无期。 王卓不知道，他日后该如何面对姜岩。 “真的，真的就.........，一点赢得希望都没有吗？”王卓眼眶湿润，不甘心问道。 萧承波摇了摇头，“若此时和韦睿交战，我军必败无疑，无一丝丝胜机。” 此言，彻底掐断了王卓心中最后的念想。 王卓颓然坐到地上，掩面而泣。 萧承波心情同样不好受。 虽然国事日益艰难，大部分人明里暗里已决定投靠李昭；但总有少数人，依旧没有放弃齐国。 萧承波就是其中的少数人。 “韦睿距此已经不远，必须立刻离开，返回南昌。”萧承波急声道。 “走吧..........。”王卓仿佛失了魂一般，目光呆滞，声音无力，“你来替我指挥撤军。” “是。” 萧承波刚下令退军，却看到大部分将士，面有喜色。 撤离速度，竟然比先前行军还要快。 ............................................................................................................. 二十里外，杨智坐在一块巨石上，表情亢奋，正在给杨叶秋讲述他当年的赫赫功绩。 “那晚下着暴雨，刮着大风；为父挥舞着大刀，毅然冲入齐军大营，连杀百人。” 杨叶秋眨了眨眼睛，神色略有些怪异，见杨智在直勾勾看着他，连忙道：“父亲威武，天下无敌！” 杨智谦虚的摆了摆手，“都是些陈年往事，为父都懒得提。” 杨叶秋心中甚是无语，杨智已经讲了两刻钟，看样子还要继续讲下去。 “到快要天明的时候，为父............。” “启禀将军，齐军方向有变。”一名斥候匆匆跑来，打断杨智的话。 杨智神色一正，问道：“齐军没有和韦睿交手吗？” “没有，而是掉头离开。齐军行进迅速，半个时辰后有可能会经过此处。” 杨智不屑道：“王卓这厮，前几天拼了命往长沙跑；韦睿一杀来，连打都不敢打，就这么逃了。” “齐军此举虽有些懦弱，但若真和韦将军打起来，大概率是赢不了。”杨叶秋道。 “韦睿嘛，倒也不错；呵呵...........。”杨智捋了捋胡须，莫名笑了起来。 杨叶秋不明所以。 杨智起身，伸了个懒腰，“传令下去，准备一战。” 昭武军迅速行动起来。 杨智根据齐军撤离路线，将全军埋伏在一处半山腰，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不久，萧承波率齐军经过此处。 “射箭！”杨智一声令下。 顿时，密密麻麻的箭矢，一波又一波朝齐军射去。 齐军完全没任何防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少人中箭倒地，惨叫连连。 王卓自从撤退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军中之事尽托付给萧承波指挥。 萧承波一边令弓弩手反击，一边继续往南昌撤去；韦睿还在后面，他不可能留在此处和杨智纠缠。 否则，将全军覆没！ 齐军上下，更是毫无战意。 王卓犯了个错误，他让萧承波替他指挥，但萧承波本身军职并不高，这让军中很多人产生不满。 撤军路上，众将领各行其是，导致阵列阵型愈加散乱。 “杀！”杨智抽刀怒指前方，旋即率军奋力朝齐军冲去。 第252章 亡命之路 昭武军本就处于高处，向下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转眼间，一万多昭武军冲入齐军阵中，肆意砍杀。 萧承波大急，指挥本部兵马，拼命抵挡。 并对王卓道：“末将愿留下掩护，大人请速速带其余兵马撤往南昌。若行动慢了，一旦韦睿杀到，我军处境堪忧。” 他心知，韦睿率领的三万昭武军，足以给齐军带来致命一击；又向王卓提议，只要有助于加快速度，军中包括粮草在内，能扔的都扔了。 王卓神情异常的痛苦，仰天长叹。 最终，主动扔掉大量物资，有的士卒连盔甲都扔了；全军匆匆跑路，往南昌逃去。 他这一走，剩下的齐军士卒更无战意。 即使萧承波奋力冲杀，仍无法挽回颓势；用来拦截的兵马，被昭武军轻松杀退。 不到一刻钟，萧承波所部已濒临崩溃。 见己方已无胜机，齐军士卒疯狂逃命。 萧承波无奈，在被彻底包围前，率兵逃离战场。 如此大好局势，昭武军岂会错过；紧追不放，疯狂杀戮。 路上，遇到数股齐军，一触即溃。 杨智不愿浪费时间，只安排少量兵马抓捕降兵，其他人继续追击齐军。 只要歼灭王卓主力，要不了多久即可拿下南昌。 之后，再挥兵东进，不到十日可抵达金陵城下。 杨智越想越兴奋，不断催促士卒加快赶路。 经过一处山谷时，突然有大量箭矢袭来，最前头数十名士卒被射中。 其中一根箭矢，距离杨智不到半步。 杨智心中一惊，连忙止步；他完全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齐军竟然还有能力在此处设伏。 同时意识到，敢这么做的，绝非寻常人。 萧承波迅速率军从山谷内窜出，朝昭武军杀去。 杨智追的太猛，导致后方兵马没有及时跟上来。 一时间，难以打垮齐军，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萧承波心中倍感遗憾，他手中兵力不足，只有寥寥千余人；若能再多些兵力，他有大概率能将杨智击杀于此。 这时，萧承波忽然感到地面在微微颤抖，面色一沉，急忙走向高处。 只见远方尘土滚滚，无数铁骑，向这边疾速而来。 虽尚未交战，已能感受到对方惊人的气势。 “韦睿来了！”萧承波心里又气又急。 他原打算利用地利，将昭武军拦在山谷里半个时辰，给王卓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今看来，显然是做不到了。 萧承波未有片刻犹豫，匆匆率军离开。 杨智抓住机会，带兵掩杀。 齐军很快溃不成军，死伤骤增。 萧承波不认为能跑过骑兵，没有去和王卓汇合，而是钻进山林里。 杨智对他起了杀心，将身边士卒全部派出，要求务必将其斩杀。 .......... 不一会，韦睿率先头五千骑兵赶到此处。 见到杨智后，韦睿翻身下马，抱拳道：“末将见过杨将军。” 两人其实不算太熟。 黑虎岭时，杨智是昭武军大将，韦睿那时还是个无名小卒。 后来杨智长期任成都守将，韦睿在汉中驻兵，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 杨智仔细打量了下韦睿，见其长相不俗，笑道：“韦将军年纪轻轻，却已立下赫赫战功，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杨将军谬赞，末将愧不敢当；若论战功，杨将军孤军纵横千里，实乃我辈楷模。” 当前时间紧迫，还需追击王卓主力，两人简单寒暄后，韦睿带骑兵继续追赶齐军。 杨智则留在此处，等待后头的两万余步卒。 ................................................................................................................ 王卓心急如焚，不顾一切，拼命率兵朝南昌城逃去；长沙是铁定完了，但南昌城无论如何也要守住。 齐军所过之处，遍地是丢弃的各种物资。 士卒皆面色慌张，全军上下，已经毫无阵型可言。 有齐军将领看不下去，建议王卓整顿队形，否则昭武军一旦杀到，恐难以组织起有效抵挡。 王卓哪有心情管这个，他只想早点赶到南昌。 “萧承波还在后面，昭武军没这么快到。”王卓心不在焉道。 怕什么来什么，这时斥候传来消息，有一股骑兵，正在往此处逼近。 杨智是没有骑兵的，来人显然是韦睿。 至于萧承波去哪了，结果不言而喻。 顿时，惶恐与不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王卓愣了会，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他把军中所有将领聚集起来，表情异常严肃，“当前情况，已无需我多言；若有人愿挺身而出，留下来挡住昭武军，我可向苍天起誓，此生必会厚待其家人。” 众人心知，留下来的人十有八九难逃一死；均默然不语，迟迟没人站出来。 王卓神情苦涩，眼含热泪，“我大齐已到生死存亡之时，尔等皆是齐人，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昭武军杀进金陵城吗？” 一阵沉默后，一名叫“冯景”的偏将抱拳道：“末将愿留下来挡住昭武军。” 王卓大喜，“我给你留下一万五千人，最好能挡住一个时辰。” 冯景轻叹道：“末将尽力而为。” 之后，王卓率其他人匆匆离开。 冯景环顾四周，在一处斜坡上构建防御阵地。 昭武军抵达后，见地势不利于骑兵行动；韦睿果断令士兵下马，从左右两侧朝齐军杀去。 杨智率大部人马还在后面，韦睿手中兵力并不多。 但齐军士气低落，他们根本不愿留下来。 两方刚一交手，齐军已有少量士卒擅自逃离。 冯景发了狠，为激励士气；赤裸着上身，冲杀在最前方，与昭武军肉搏。 此举起到了一些效果，齐军勉强没有崩溃。 冯景也没指望能打赢韦睿，他只想尽可能的拖住昭武军。 韦睿始终沉着已对，慢慢扩大优势。 不久，杨叶秋率两千士卒赶到，两人合力大败齐军。 冯景虽被乱刀砍死，却为王卓争取了不少时间。 昭武军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条长河边追上了齐军。 王卓看着面前的长河，一声苦笑；他前几日还和昭武军在此处大战一场。 “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不该渡这条河。”王卓喃喃道。 韦睿不顾疲惫，立刻向齐军发起冲锋。 当初齐军渡河用的木筏还在，王卓一边安排士兵渡河，一边派人拦住韦睿。 齐军早已如同惊弓之鸟，根本无心战斗。 有水性好的，仓皇跳入水中，奋力向对岸游去。 最终，被昭武军弓箭手一一射杀。 河畔、水中，遍布齐军的尸体；清澈的湖水，逐渐被鲜血染红。 王卓的指挥完全失效，不忍直视齐军的惨重。 在亲兵帮助下，坐上木筏到达对岸。 昭武军没有木筏，只能坐视齐军离开。 ........ 王卓狼狈不堪的回到了南昌城，长跪不起，嚎啕大哭。 离开金陵时，他带了八万人；如今，估计最多只有两万余人。 他心里清楚，战败消息传到金陵后，必将震惊朝野。 此事将带来的影响，王卓不敢想象。 周庭站在一旁，眼神闪烁，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王卓急声道：“昭武军很快会杀到，还需尽快布置城防。” “末将已派人去准备。” “那就好。” 周庭面无表情道：“有件事，不知大人是否知道？” 王卓不解，“你指的什么事？” “两日前，魏显攻克了武昌城，昭武军战船已顺江而下。” 第253章 陨落 长沙城下，李昭负手而立，神色淡然，静静看着远处的城墙。 一名昭武军弓箭手，向城内射去一封书信。 与以往不同，这次不是劝降信；而是告诉柳知捷，秦王想见他一面，希望能出城一叙，并保证不会扣留或杀他。 李昭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城内即将山穷水尽，没必要再对柳知捷动手。 柳知捷看过信后，稍作思索，决定出城见见李昭。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和柳思行有关。 由于先帝姜宁贤多年来对柳家的打压，柳思行对齐国皇室早已心怀不满；在金陵时，暗中和黑冰台密探一直保持联系。 他在离开长沙后，直接投奔了李昭。 李昭不仅没有杀柳思行，反而赏赐了他不少金银珠宝，并表示以后会继续信任柳家。 至于柳思行信不信，这已经不重要了，李昭也只是为了收揽人心。 不一会，长沙城门缓缓打开，柳知捷没有带上随从，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李昭武力值极其一般，单挑肯定干不过柳知捷；以防万一，安排陈哲、陈禄两人作为护卫。 两人见面后，互相打量着对方。 柳知捷比李昭想象的要苍老许多，其头发全白，额头满是深深的皱纹，身体瘦弱而干瘪。 “我乃秦王李昭，见过老将军。”李昭微笑道。 柳知捷冷哼一声，“你要见老夫，所为何事？” “老将军请坐，时间有的是，我们慢慢聊。” 两人坐下后，有侍女端来茶水。 李昭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又在靠椅上摆了个舒服点姿势，悠悠然道：“我知道老将军在等什么，不用等了，王卓来不了了。” 柳知捷心头一震，虽此事在他预料之内，心中仍难以接受。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柳知捷冷冷道。 “在本王看来，齐国之危，和老将军无关，一切是苍天注定的。” 柳知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荒谬至极！你凭什么这么说？” “原汉中刺史王景，为人残暴，横征暴敛，导致汉中民不聊生，难道是本王指使的吗。” “原成都刺史陈冉，明明可以协助柳思宏，却在剑门关按兵不动，难道这也是本王的错？” “齐国朝野内斗激烈，导致连累前线战事，难道是本王策划的吗？” “老将军威名远扬，乃天下名将，姜宁贤不仅不重用，反而竭力打压，这才是真正的荒谬至极！” ......... 李昭句句如刀，毫不客气向柳知捷刺去。 柳知捷默然不语。 他心里清楚，齐国之所以会面临如今的局面，不仅因昭武军强大，一半是内部原因造成的。 然而，即使如此........... 柳知捷目光变得犀利，定定的看着李昭，嘲讽道：“你一向称齐国是‘暴齐’，莫非你起兵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吗？” “当然，本王一直心系天下百姓。”李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谎话说多了，竟然连自己都能骗，还真是有趣。”柳知捷眼神不屑。 “哈哈..............。”李昭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好一会才停下，看向柳知捷，“老将军可否告诉我，齐国太祖皇帝，或者魏太祖，甚至几百年前的周太祖，他们起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是为了替天行道？” 柳知捷怔了怔，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根本没有标准答案。 “本王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本王还是明白的。” 柳知捷深深看了眼李昭，脑中赫然出现一个词：欺世大盗！ 李昭喝了口茶水，觉得差不多了，说出了今天的目的，“该做的，老将军都做了，你并不亏欠齐国；不如好好活着，或许将来有一天，能看到真正的太平盛世。” “你要扣留老夫？” “老将军既然敢孤身出城，想必是早有准备，本王不会做这种事。” “你若说完了，老夫就要回去了。” 李昭眼神复杂，“留下吧，没必要回去了。” “告辞！”柳知捷起身，向长沙城走去。 李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一声。 他知道，柳知捷活不了多久了。 ............................................. 柳知捷进城后，看到面黄肌瘦，两眼无神的众人。 一股浓浓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进府邸后，柳知捷把自己关在书房内，写了两封书信。 然后叫来亲兵，“一封送去金陵，是我写给陛下的；另一封送去昭武军大营，交给柳思行。” 亲兵有些为难，“这第二封信........。” 柳知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你放心出城吧，昭武军不会拦你的。” 实际上，哪怕昭武军现在攻城，也能轻易打下长沙。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亲兵离开后，柳知捷在后花园里转了转，最后看了眼蔚蓝的天空。 然后，回到了书房内，再也没有离开。 当天晚上，书房内突然着火。 火势汹汹，波及了周围几处房屋。 一代名将柳知捷，葬身于火海中！ 第254章 所向披靡 天成二十九年，六月二十。 柳知捷死后，长沙城内将领彻底失去希望；于是打开城门，迎昭武军入城。 齐将秦锦峰自刎而死，韩振叶犹豫再三，选择了投降。 在完全控制全城后，李昭一身明光铠，腰挎宝剑，进入长沙城，众将跟在其后。 “三个多月啊！想不到这仗会打这么久。”李昭唏嘘道。 其实之前的夷陵之战，打的时间更长，但那场仗大部分时间齐军都在防守。 而此次为了攻破长沙防线，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一百多场。 昭武军几乎是硬生生将其啃下，死伤士卒近六万人，远超过历次战斗。 “柳知捷自从来到长沙后，经常会告诉麾下将领，此战关乎齐国存亡，只能胜不能败，故齐军战斗意志强于以往。”一旁的沈宁道。 “所谓的战斗意志，绝不是一言两语能提升的。士卒必须经过长期刻苦的训练，以及更多的实战。” “大王所言甚是。” 最近一年来，为加速补充兵员，昭武军里吸纳了不少齐国或襄阳的降兵。 这些人战斗力参差不齐，李昭对此不太满意；他更喜欢来自汉中、蜀地的士卒。 如今长沙之战结束，王卓惨败，又俘虏了数万齐兵。 李昭打算多花点时间，重新整顿全军兵力，再修改下《训练纲要》。 众人走着走着，来到了大帅府，这里是柳知捷生前住的府邸。 “派人找一副上好的棺材，用来安置柳知捷。”李昭对亲兵统领赵青道。 “是。” 两人正说话时，府邸内一个下人突然瘫倒在地。 他太饿了，实在撑不住了！ 整个长沙，没有人不是饿着肚子。 “把大营内粮食运来，接济城内百姓。”李昭下令道。 “是。”部下道。 李昭身边皆是武将，有的事不适合他们来干。 让赵青派人去把褚子清、范硕等人叫来，紫薇阁政务暂由邓信主持。 灭齐大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李昭目前并不打算回成都。 “王大人要来吗？”赵青指的是王子辰。 李昭微微皱眉，“王子辰不用来了，让他留在成都协助邓信吧。” “在下马上去办。” ......... 考虑到柳知捷威望甚高，李昭命人在大帅府邸内架设一座灵堂，亲自祭奠。 如果是在前两年，李昭才懒得干这种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除了恒卓的水军和南昌城的几万兵马，齐国已经无兵可派。 要不了多久，李昭将成为南方之主。 实际上，若不是恒卓在鄱阳湖搭建水寨，拼命挡住了魏显率领的水师；昭武军早就兵临金陵城下。 一些聪明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柳思行忙完柳知捷丧事后，立刻前来拜见李昭；称愿意去信金陵众臣，说服他们主动投靠秦国。 还表示柳家有良田万亩，愿意将七成献给李昭。 李昭欣然纳之。 ........................................................................................................... 长沙局势稳定后，李昭留守城中，昭武军大举东进。 沈宁、石艾带主力跟在后头，陈禄、陈哲、韩志远、宋俊、史牧等人，各自率一、两万兵马，四处攻城掠地。 周边各城得知柳知捷已死，对齐国再不抱任何希望。 昭武军所到之处，齐军纷纷望风而降。 各地豪强，更是踊跃为大军贡献钱粮。 仅有两三座小城，城中守将誓死不降。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最多坚持了一、两个时辰。 七月上旬，昭武军完全占据了整个荆襄。 进攻的号角并未停下，开始向闽赣之地挺进。 七月中旬，沈宁携大军，从九岭山和连云山中间穿过。 几日后，十七万昭武军兵临南昌城下。 沈宁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城下看到杨智和韦睿。 杨叶秋解释道：“父亲和韦将军得到消息，闽地郑传彬有可能图谋金陵；两人率军绕过了南昌，已经杀往闽地。” 沈宁总感觉有一丝不对劲，韦睿绕过南昌，是沈宁早前下的军令；但杨智为何对南昌城不管不顾，也要奔赴闽地。 仿佛知道沈宁在想什么，杨叶秋道：“父亲担心韦将军年少，对付不了郑传彬。” “哦！原来是这样啊。”沈宁眼神玩味，淡淡道：“倒也难为你了。” 杨叶秋脸上有一丝尴尬，他知道，沈宁一定是猜出了杨智的目的。 他也是没办法，父亲满脑子都是第一个杀进金陵城，他实在劝不住。 沈宁望向远处的南昌城，问道：“我记得南昌东面是怀玉山和武夷山脉，守将周庭没有派兵占据险要，拦截我军吗？” “周庭一直紧闭南昌城门，没有往城外派任何兵力。”杨叶秋道。 “你身旁还有多少兵力？” “约两千人。” 沈宁笑了笑，两千昭武军围城，兵力不到城内的十分之一，周庭却不出城交战；其意图，不言而喻。 “王卓还在城内，周庭难以指挥动全部兵马。”杨叶秋道。 沈宁微微点点头，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 “在下分量不足，由沈将军或是大王，给周庭写封信；此人收到信后，必会做出反应。”杨叶秋提议道。 “信件写好后，如何送入城中？” “周庭经常会在傍晚时站在城头上，可由弓箭手将信射入城头。” “可以。” 话音刚落，沈宁淡定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杨叶秋，“信在这里，你派人送去吧。” 杨叶秋愣了下。 南昌作为齐国重镇，城墙高大坚固；若要将其拿下，招降城中将领，是最简单省力的办法。 不仅是周庭，齐国稍微有点名气的将领，李昭早已写好了劝降信，以备不时之需。 所有信里除了名字不同，其它内容几乎完全一样。 用现在的话来讲，即套用了固定的格式模板。 ........ 傍晚时，周庭和往常一样，站在墙头；其面色凝重，遥望远方。 柳知捷之死，对所有齐国将领打击甚大；周庭实在不觉得齐国还有未来。 与齐国共存亡？这个当然不可能，周庭完全没战死的打算。 况且他上有老下有小，若誓死不降，昭武军大概率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正在这时，一人骑快马来到城下，朝城头射来一封信。 亲兵将信函递给周庭。 信中李昭语气温和，给出重重承诺。 周庭看后面色一喜，心中再无任何犹豫。 第255章 内讧 实际上，在王卓惨败后，周庭就有打算开城投降。 但城中兵力一半在王卓手上，他身为兵部尚书，官位在周庭之上。 更棘手的是，看守城门的士卒，皆是王卓的部下。 周庭若想要打开城门，难免不了要激战一场。 到底该如何放昭武军入城呢？ 周庭稍作思索后，心中涌起浓浓的杀意，我才是南昌守将，凭什么要听王卓的话。 然后找来几名军中亲信，众人商议一番后，决心除掉王卓。 不久，派人去邀请王卓，称有要事相商。 王卓不疑有他，刚打算去周庭府邸，其身旁亲兵却叫住了他。 “周将军对抵抗昭武军，素来不上心；今十多万昭武军兵临城下，却在这时邀请大人去他那里，恐有不轨之心，大人还当谨慎。”亲兵沉声道。 王卓心中一惊。 仔细一想，此事极有可能。 当初周庭不在东面山中布防，任由昭武军绕过南昌；王卓对此十分生气，和周庭大吵一架。 “贼子安敢如此！”王卓咬牙切齿道。 如今大敌当前，他本不想在这时和周庭翻脸。但既然周庭要动手了，王卓也不再客气。 “速速去调集本部兵马，一刻钟后，随我攻灭周庭。”王卓对亲兵道。 “在下马上去办。” “等下！”王卓还是不太放心，郑重道：“此事务必要悄悄去做，不可被人提前察觉。” “大人放心。”亲兵匆匆离开。 然而，即使王卓已经很小心了，此事依然被周庭发现。 周庭毕竟驻守南昌多年，城内遍布是他的眼线；王卓刚一调兵，立刻就有人告知了周庭。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想杀我。”周庭勃然大怒，恨不得把王卓大切八块。 浑然忘记了，明明是他先起的杀心。 周庭没有半分迟疑，迅速调集全部兵力，朝王卓府邸杀去。 两方人马很快相遇，在每条街道、每条巷子里激烈厮杀起来。 王卓其实并不愿打这一仗，昭武军在城外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攻城；城内每损失一个士卒，南昌的防御力就会下降一分。 但周庭如同被激怒的狮子，毫无停战的打算，王卓只能迎战。 两方兵力差不多，一时难分胜负。 ......... 剧烈的打斗声传到了城外，立刻引起昭武军注意。 “莫非..........，城中发生了内讧？”韩志远望向城墙，面色疑惑。 沈宁轻笑道：“显然如此！” “想不到周庭这么沉不住气，不过.......，倒也是好事。” “嗯，确实是好事。” 事情比沈宁想的还要顺利，他估计昭武军很快就能进城。 “如今两方厮杀正酣，自顾不暇，我军可趁机攻城。”陈禄道。 沈宁摇了摇头，“不急，再等等。” 昭武军众将领，在城外闲聊起来，时不时看向城头。 杨叶秋如同透明人一般，默默站在众人后面；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在军中没有任何职级。 先前之所以能带兵，皆是因为父亲杨智的原因。 现在十七万昭武军来到了南昌，众将云集，自然也没他该做的了。 沈宁对杨智这几个月的经历有些好奇，把杨叶秋叫了过来，询问一番。 .............................................. 昭武军众人悠哉悠哉之时，城内却在惨烈的巷战中。 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甚是血腥。 周庭彻底杀红了眼，挥刀凶狠，见人就砍。 王卓虽然清醒，却对眼前局势无可奈何。 有好几次，他差点被周庭所部砍伤，幸亏身旁亲兵拼死相救。 看到城中齐军巨大的伤亡，渐渐地，王卓被彻底激怒，朝着对面骂道：“尔等所为，亲者痛仇者快，乃大齐千古罪人也！” 周庭哪里听得进去，眼神狠厉，大声道：“王卓狗贼，还不快快来送死。” “你是周氏族人，朝中更有中书令相助，终生不缺荣华富贵，何必要一心投靠李昭？” “你当我是蠢人吗？齐国将有灭顶之灾，周家再是显赫，又能做得了什么？” 两人不再多言，继续指挥部下朝对方杀去，期望能尽快灭了对方。 此时，南昌城外，原本一直闭目养神的石艾，忽然道：“城中声音不如先前，恐怕要不了多久战斗会结束。” “是的，现在可以准备了。”沈宁道。 如此大好机会，无论谁胜谁负，只要城门不打开，昭武军都会发起攻城。 无数云梯、井阑战车已经就位，只待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向南昌城扑去。 ....... 城内，周庭所部渐渐落入下风。 在昭武军来袭前，南昌多年没有战事，军备不免有些松弛。 而王卓虽然被韦睿、杨智所打败，但麾下士卒大多数参加过淮南之战，以及闽地之战，拥有一定的战斗经验。 周庭急了，他知道，一旦落败，王卓绝不会放过他。 “将军，可向昭武军求援。”亲兵急声道。 周庭眼睛一亮，连忙道：“对，对......，快去办！” 亲信率百余人，迅速跑到城墙上，不停朝远处的昭武军挥手。 陈禄见状，不解道：“他们在干什么？” 石艾转头看向沈宁，沉声道：“出兵就在此时！” 沈宁神色一正，传令出击。 无数昭武军将士，高喊杀声，气势汹汹朝南昌城冲去。 未费多大功夫，轻松爬上墙头，并向城内攻去。 尚在厮杀中的齐军将士，顿时显然恐慌。 第256章 席卷 王卓心中大骇，连忙对部下道：“紧闭城门，把他们赶出去。” 周庭却面色狂喜，大喊援兵到了，催促士卒继续攻杀王卓所部。 此时，越来越多的昭武军翻越城墙，城中情形愈加混乱，王卓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拦截。 昭武军进城后，立刻向城门处逼近。 在猛烈的攻势下，齐军难以抵挡，被轻松杀退。 王卓见城门即将被打开，眼睛血红，仰天怒吼，“啊！...........。” 他为齐国效忠了半辈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齐国灭亡的命运。 绝望！愤怒！不甘！ 种种思绪涌上心头，王卓带上亲兵，不顾一切朝周庭冲去。 周庭必须死！ 这是王卓心中唯一的执念。 他宁肯失去一切，宁肯不要这条命，也要砍下周庭的脑袋。 周庭见王卓朝他杀来，嘴角冷笑，心中不屑一顾，都这个时候了，王卓还能做到了什么。 “杀了这条老狗，昭武军必有重赏。”周庭朝麾下道。 王卓眼里只有周庭，疯了般朝他逼近。 周庭派出的几波人马都被王卓杀退。 其中一士卒趁王卓不备，长刀贯穿他的胸膛。 顿时间，王卓身上血流如注。 即使这样，王卓还在奋力往前冲，距离周庭越来越近。 他很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临死前，他要把周庭带下地狱。 这一幕太骇人，周庭再也笑不出来。 其身旁士卒也被王卓吓懵了，不敢向前。 周庭无奈，只能向昭武军求救。 宋俊本打算杀了王卓，被韩志远叫住。 终于，王卓将周庭逼到了墙角。 “齐国完了！彻底完了！你怎么如此顽固？”周庭眼神惊恐道。 王卓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举起了手中长刀。 然而，即将砍下时，王卓却直直的倒下了。 他死了！ 周庭愣了下，旋即放声大笑，得意道：“老狗，你早该死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为齐国效忠，真是愚不可及，活该你..........。” 突然，周庭声音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脖子。 是谁射的箭，无人知晓！ 也没人会无聊的细查此事。 南昌城门已被打开，城外昭武军蜂拥而入。 周庭、王卓都死了，城内守军再无战意，听到“投降不杀”后，很快放下了兵器。 就这样，昭武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南昌城。 所损失士卒，只有寥寥百余人。 ............ 在城内情况基本稳定后，沈宁、石艾等人进入了南昌城。 “倒是个忠义之士，可惜了！”沈宁听说王卓一事，不免有些感慨。 “但此人更适合在朝为官，不适合沙场冲锋；齐帝也是昏了头，竟把大军交付给他。”韩志远道。 至于周庭，两人提都没提。 之后派出大量斥候，昭武军随时准备东进。 南昌城的失守，意味着金陵城已无任何屏障。 ............................................................................................................... 长江与鄱阳湖交汇处，恒卓率齐军战船，刚刚和昭武军水师发生一场战斗。 战斗规模不大，魏显见恒卓防守严密，果断后撤。 恒卓没有追击，他现在能勉强守住长江水道，已经算不错了。 两人已经是老对手了，彼此知根知底，恒卓不觉得能将魏显消灭掉。 尤其在当下，昭武军战船越来越多；战斗于齐军而言，也愈加艰难。 南昌在鄱阳湖畔，昭武军攻克南昌的消息，很快被恒卓知道。 他目前封锁了南昌沦陷的消息，否则一旦传开，必将影响士气。 恒卓心情沉重，局势已经糟糕至极。 哪怕他挡住了魏显，昭武军仍可以从陆路进攻金陵。 甚至在南昌没失守前，杨智所部已经往金陵杀去。 若金陵城沦陷，恒卓继续战斗下去，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恒卓神色忧虑，不知将来该何去何从。 这时，齐军船队发现一条小船向这边驶来，上面仅有两人。 来人拿出一封信，说是送给水师统领恒卓的。 亲兵立即通报了此事。 恒卓知道后，心中顿时泛起波涛。 打开信后，和他想的差不多；李昭在信中对他夸赞一通，并表示日后会继续重用他。 恒卓心动了！ 天下间，像柳知捷、王卓那样的人，终归是少数。 况且在恒卓看来，自己为齐国做的已经够多了。 当初，齐军夷陵惨败后；如果不是他在长江上拼命拦住魏显，昭武军早就可以沿江而下，直达金陵。 他与魏显对峙这么久，除了陆地上败过一次，在长江上从未有过大的败绩。 直到今天为止，齐军水师仍保留数百艘大小战船。 恒卓觉得，也是时候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了。 “送信的人走了吗？”恒卓问道。 “还没有。”亲兵道。 “好生招待，我写好信后，让他们带回去。” “是。” 恒卓在信中爽快的同意了归顺秦国，并且表示，随时可将所有战船献给昭武军。 信件送走后，恒卓又召集麾下将领，询问他们对当前局势看法。 众将领皆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显然，他们也不认为局势会逆转。 当恒卓说出投靠秦国时，不少人眼睛一亮，出言附和。 只有极少数人，强烈反对。 恒卓顾念同袍之情，没有杀他们，只是收缴其兵器，将其驱逐上岸。 次日清晨，恒卓和魏显于江面上相见。 魏显略有些遗憾，他拥有更多的战船，更精良的军械，却始终没有歼灭齐军水师主力。 见恒卓略有些不安，魏显好言安抚。 因李昭对恒卓总体感观不错，日后大概率会继续重用他，特意吩咐魏显把他送去长沙。 不久，魏显顺利接管了齐国水师，昭武军战船数量瞬间剧增。 千里长江，再也无人敢拦！ 第257章 谁奸谁忠 七月中旬，范硕、褚子清来到了长沙城。 “一路风尘，两位辛苦了。”李昭微笑道。 “恭喜大王，齐国已无大军，拿下金陵城，指日可待。”范硕拱手道。 “齐国将灭，有的事，该提前准备了。” “大王打算先从何处入手？”褚子清问道。 “凡事以人为本，各地官员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两位要好好研究一番。当然，也包括齐国朝堂里那帮人。” 李昭的潜台词是，不能用的赶紧让他们滚蛋，好给其他人腾位置。 有些人早在黑虎岭时期，就一直跟着李昭，渡过了当初最艰难的时期；现在即将迎来胜利，只要能力不是太差，都会优先获得提拔。 范硕道：“南方统一后，官员缺口一定会很大；大王还需尽快扩大科举，以招揽各处人才。” “可以，此事你二人去办吧。” “今年的科举，还在成都举办吗？” 李昭稍作思索，“今年科举推迟三个月，地点选在金陵；大江南北士子，均可参加。” 范硕、褚子清两人眼睛一亮。 要知道，秦国一向重武轻文，文官人数始终提不上去；致使紫薇阁里众人，常常深感无人可用。 如今李昭有意扩大科举规模，怎能让人不喜。 两人心道：打天下是武人的事，治天下还需靠我们文人。 “在下以为，大王没必要回成都了。等东征大军传来捷报后，可直接定都金陵。”褚子清道。 “嗯。” 李昭本来也没打算回去，他很早前就私下里说过，蜀地乃偏安之地，绝不可久留。 当然，在他看来，金陵同样是偏安之地。 在李昭前世，凡定都金陵的，皆是短命王朝。 长安、洛阳，才是李昭真正想要的。 范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沉声道：“大王，魏国的军队叫魏军，齐国的军队叫齐军，但我大秦的军队却叫昭武军，在下以为有些不妥。” 李昭微微皱眉，“军队之事，本王自有考量，你等不必管这些。” “是。” ........... 一番详聊后，范硕、褚子清两人离开了府邸。 路上，范硕面色疑惑，“大王不喜军队叫‘秦军’，这是为何呢？我始终想不明白。” 褚子清瞥了眼范硕，淡淡道：“范兄，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如此呢？” 他早看出来，范硕表面上是在讨论军队名字问题，实际上是在试探李昭心意；即未来李昭称帝后，国号到底是不是叫大秦。 范硕笑了笑，“什么都瞒不了褚兄。” “大王毕竟出自魏国皇室。”褚子清目光深邃，道：“关中，又称秦地，大王还是没有忘记长安。” “原来如此！” 两人回去后，很快忙碌起来。 ........................................................................................................... 金陵城，皇宫大殿。 齐帝姜岩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柳知捷给他写的信。 在信里面，柳知捷认为齐国败局已定，要么主动向李昭臣服，要么只能逃往海外。 姜岩一声长叹，表情无比苦涩。 他登基以来，不贪图享受，不好美色，竭力避免党争。 所做的一切一切，皆是为了挽回大齐颓势。 然而，上天依旧没有眷顾齐国。 姜岩苦笑道：“想不到，朕竟然成了亡国之君。” 周围宫人都低着头，眼中有一丝不安。 齐国即将迎来剧变，它将波及到金陵城里的每一个人。 “派人去传中书令。”姜岩道。 不一会，宫人回来道：“启禀陛下，周大人府邸内管家说，周大人病了，卧床不起，无法进宫。” 姜岩噗嗤一笑，眼神中满是不屑。 自从柳知捷死后，朝野上下有大量官员称病，整日闭门不出。 姜岩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忙着给李昭写效忠信。 “真是群蠢货，他们以为这样，李昭就会重用他们，不过是让其苟延残喘罢了。”姜岩冷冷道。 大殿内只有寥寥几名宫人，没人能回姜岩的话。 实际上，不仅是朝中大臣，近来宫女、太监也频频有人出逃。 甚至宫里面，常常发生财物失窃之类的事。 显然，无论是皇室、大臣、豪强，或平民百姓，均不认为齐国还有未来。 金陵城的那些说书先生，已经公然在茶馆里赞美李昭，称他武功盖世，必是一代明君。 姜岩又气又觉得可笑。 他对李昭的评价，和柳知捷一样：欺世大盗！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枭雄。”姜岩喃喃自语。 这时，宫人通报，礼部尚书于一正求见。 由于周召鹏近来一直待在府邸内，目前中书省诸事宜，是于一正在代为处理。 于一正入内后，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姜岩定定的看着他，“何事？” 国难当头，于一正没有推病不出，已经难能可贵了，姜岩也不指望他能做得了什么。 “淮南刘康派人来，邀请陛下前往淮南；他说，日后必会助大齐复国。” 姜岩不屑道：“他当朕是傻子吗，无非是想要利用朕；若真的去了淮南，朕将任人宰割。” “陛下英明。” “还有何事？” 于一正眼眶湿润，表情痛苦，“陛下，臣估计顶多十日，昭武军将兵临金陵城下；趁着城池尚未被围，赶紧走吧。从长江口出海，琉球或南洋，皆可安身。” “容朕再想一想。” “淮南军已经开始攻打扬州城，城中仅有三千兵力，瓜州渡也只有两千人；此处一失，淮南军即可渡江攻打金陵。” 说着说着，于一正突然跪下，声音凄切，“陛下，若再不走，恐将.........。” “此事，你来安排吧。”姜岩有气无力道。 他如今能够信任的，只有于一正等少数人了。 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皇帝将逃往海外的事，第二天迅速在金陵城内传开。 一时间，有数十名大臣上书朝廷，强烈反对姜岩出逃。 连国舅周召鹏都“冒病进宫”，当面斥责姜岩懦弱无能，弃江山社稷而不顾。 还有人找到于一正，大骂他是国之奸贼；纷纷上书，要求将其严惩。 由于反对的人太多，姜岩逃往海外的计划，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 第258章 阴沟里翻船 长沙城，经过昭武军几次放粮后，城内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李昭略有些郁闷的是，城内豪强早被柳知捷杀光了。 齐国上下，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干了。 也正因此，长沙当初被围时，柳知捷才能撑这么久。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李昭闲来无事，带上邓永清在城中闲逛。 赵青带一众侍卫跟在后面。 看到很多店铺开门营业，邓永清很开心，“妾身的胭脂用完了，正愁没地方买。” 李昭脑回路有时和别人不太一样，“长沙之战打了这么久，估计城里胭脂已经过期了吧；若涂在脸上，长麻子怎么办。” 早在年初时，长沙城就实行了戒严，商贾往来受到严格的限制。 邓永清掩嘴轻笑，“大王想多了，妾身不会犯这种错误。” “那就好。” 李昭陪邓永清逛了好几家店铺。 店家见其衣着华丽，出手大方，连忙拿出上好的胭脂。 李昭道：“等过段时间，本王带你去金陵；此城繁华，什么样的胭脂买不到。” 邓永清眨了眨美目，悠悠然道：“等大王进了金陵城，估计也没时间再陪妾身了。” “时间嘛，抽一抽还是有的。” 随着实力剧增，李昭已不像当初在黑虎岭时那般勤奋。 九九六或零零七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邓永清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不知不觉中，李昭等人走到了一府邸附近，这里正在举办丧事。 李昭见府邸宽阔、院墙高大，显然是大户人家；不免有些好奇，询问赵青，“这是谁家？” “启禀大王，是之前长沙守将的府邸，听说此人在百姓间名声不错。” 既然来都来了，李昭打算顺便去祭奠下，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妾身就不去了，在外面等着大王。” “嗯，这样也好。” ................................................... 李昭进府邸后，环顾四周，微微皱眉。 府邸里颇为冷清，几乎没什么人。 只有两三个下人，见李昭身边带有数名护卫，知其地位尊贵，连忙笑脸相迎。 李昭有些后悔来这里，打算走个过场就迅速离开。 进入灵堂后，只有一名女子跪在棺木前，李昭猜测应该是这家的遗孀。 李昭上了一炷香，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这时，该女子抬起头来，看向李昭。 李昭身子一顿，刚迈出大门的右脚又缩了回来。 女子一身白色丧服，肌肤如雪，相貌秀丽，年龄应该和李昭差不多。 其眼眶红润，看上去楚楚可怜。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李昭喃喃自语。 又觉得，直接就这么走了也不太礼貌，起码要安慰下家属。 “嫂子莫要太难过，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刘兄故去，本王心里其实也不好受。”李昭一副颇为伤心的样子。 见女子不搭理他，李昭继续道：“刘兄乃忠义之士，本王素来钦佩不已；嫂子放心，刘兄虽不在了，平日里若遇到什么难事，本王也会尽力帮你。” 身后的赵青等人，面色略有些怪异。 女子仍未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李昭。 李昭不解道：“莫非本王脸上有什么东西，嫂子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女子轻叹道：“秦王是否来错了地方，我家夫君不姓刘。” 李昭怔了怔，旋即老脸一红。 这也太尴尬了！ 赵青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李昭面前，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原来，早前的长沙守将的确姓刘；后来柳知捷觉得他为人虽正直，能力却普普通通，于是换成了秦锦峰。 面前的女子，正是秦锦峰的正妻孙千羽。 秦锦峰在柳知捷死后，心生绝望，自刎而死，李昭压根没见过他本人。 李昭轻咳几声，“秦兄乃勇武之人，本王素来那个，那个........，钦佩不已；本王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李昭立刻往门外走去。 “秦王请留步。”孙千羽突然道。 李昭即将迈出的右脚再次缩了回去。 “何事？” 孙千羽面色微红，眼神柔情似水，“夫君不在了，妾孤身一人，无人可以依靠；秦王若不嫌弃，妾身想去王府里暂住几日，不知秦王是否答应。” 李昭心中一喜，如此美人主动送上门来，怎么可能拒绝。 “当然可以，嫂子若愿意，一辈子都行。”李昭毫不犹豫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该懂的都懂。 “妾身跪久了，腿有些发麻，秦王可否扶我起来。”孙千羽道。 李昭走了过去，揽住孙千羽温热的身躯，心中一阵荡漾。 想着最近一段时间这么辛苦，今晚也该好好放松下。 这时，孙千羽眼中寒光一闪。 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锋利匕首，架在李昭的脖子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李昭完全没反应过来。 赵青脸色大变，怒道：“贱妇，赶紧把刀放下！” 一众侍卫，迅速抽刀将孙千羽团团围住。 李昭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阴沟里翻船。 “姑娘何必如此激动，有话好好说。”李昭无奈道。 孙千羽冷哼一声，“姑娘？你刚刚还称我嫂子，秦王转变倒是蛮快的。” 李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本打算今晚随夫君而去，苍天有眼，没想到你会来此地；正好，让你为我夫君陪葬。”孙千羽厉声道。 李昭恍悟，怪不得孙千羽衣袖中会藏有利刃。 “你夫君是自刎而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李昭有些委屈。 “若不是你出兵攻打长沙，我夫君又怎会死？” “战事无常，他身为军人，一旦落败，殒命本就是正常。况且，你家夫君也杀了我不少将士，他们的账又该找谁算呢。” 孙千羽不为所动，眼神依旧冰冷，“你若说完了，就去死吧！” 眼见刀刃即将划破李昭脖子，赵青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下！”屋外此时传来一个声音。 邓永清快步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李昭现在有点害怕见到邓永清。 他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邓永清向来聪慧，看了看屋内情形，以及孙千羽那张精致的脸庞，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心中极其无语！ 在极短时间内，邓永清化身为演技派，眼泪簌簌往下流。 捂着肚子，泣不成声道：“我已怀有身孕，在大王临死前，可否让我上前和大王说几句话，求求你了。” 孙千羽见邓永清一个弱女子，又哭的这么厉害，不免心软。 “其他人退下，只准你一人上前。” 赵青等人见李昭没反对，退后数步。 邓永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慢慢上前。 走到两人身旁后，温声道：“大王，我们将来的孩子，你觉得该起什么名字比较好呢？妾身觉得..........。” 突然，邓永清攥紧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砸在孙千羽持刀的手腕上。 她出生在蛮夷众多的南中，平日里有学过武；虽然武艺比不上李若晗，对付孙千羽还是不成问题。 孙千羽感受到剧痛，匕首从手中脱落。 赵青急步上前，将她控制住。 屋内局势瞬间逆转！ 孙千羽难以置信的看着邓永清，气愤道：“你刚才骗了我。” 邓永清表情淡然，没吱声。 李昭死里逃生，长吐一口气。 果然，美丽的花朵，总是带刺的。 今天的事，对他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教训。 “大王，要不要将其处死。”赵青非常恼火。 李昭暗地里看了眼邓永清，语气略有些犹豫，“嗯，那个..........。” “先找个院子关起来，不要虐待她。”邓永清道。 “嗯，就这么办吧。”李昭附和道。 等所有人离开后，邓永清毫不客气使劲掐了掐李昭。 李昭手臂发红，痛的滋滋叫。 “妾身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还在纳闷；原来府邸内有如此绝美佳人，迷住了大王。”邓永清幽怨道。 李昭苦笑一声，牵着她的手，“这事确实是本王不对，本王向你认错。” “刚才妾身的安排，大王还满意吗？”邓永清目光深邃。 被看透了！ 李昭揉了揉额头，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郁闷。 “大王务必小心些，莫要........，重蹈覆辙。” “肚子饿了，找家酒楼吃点东西吧。”李昭故意扯开话题。 “好啊！”邓永清微微一笑。 到傍晚时，一众人回到了府邸内。 下人通报，范硕在府邸内等了许久。 李昭把他叫到书房，询问发生何事。 “魏国派人来长沙，说魏帝想和大王见一面。” 第259章 最后一面 李昭略有些诧异，问道：“有具体说什么事吗？” 范硕道：“来人只说，魏帝在数日后，将抵达柳城以北五十里处，希望大王能过去一趟。” 李昭轻敲桌案，心中陷入沉思。 东征大军进展顺利，李昭原打算过几日启程去南昌；如今魏帝想见他，到底该不该去呢？ “在下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尽快覆灭齐国；关于魏帝的邀请，大王完全可以不用理睬。” 李昭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道：“魏帝年老体衰，此时见本王必有要事相商，岂能避而不见。让人去准备下，明日清晨出发，前往汉中。” 范硕不再说什么，拱手后离开。 两人见面地点，恰好是汉中和关中的交界处。 以防万一，李昭派人传令，将韩志远调回，令他率两万昭武军进驻汉中。 再加上汉中的齐景云、王炎凯所部，应该可以对付突发事件。 当天，黑冰台的杜安来到了李昭府邸。 “魏帝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李昭开门见山道。 早在去年底，魏国就有人疯传皇帝李昆身体有恙；今年四月以后，李昆更是一直待在寝宫里，甚少和外人见面。 “魏帝确实病的不轻，至于还有多少时间，在下尚未打探到。”杜安沉声道。 “都这样了，还想着见本王一面，他想要干什么？” “这个，在下不知。” 李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说点你知道的。” “今年以来，长安城里出现很多刺客。有关东藩镇派去的，也有齐国派去的。还有一些刺客，至今不知是谁主使的；在下有个大胆的猜测，可能是其他皇子派的人。” 李昭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李昆要见他。 估计李昆也明白，等他一死，关东必将大乱；而太子李佑，能不能扛起大魏社稷，李昆心里还是没有底。 “那就和皇帝好好聊一聊。”李昭笑了笑，心中毫无压力。 他马上会得到整个南方，昭武军将实力倍增；况且，他还有长江天险和襄阳城，虽然暂时打不下北方，防守却不成问题。 聊完此事后，李昭并未让杜安离开。 “三司的吴瀚飞应该找过你了，往草原加派人手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大王放心，我已安排部下假扮商人深入草原，详细了解各方势力；估计下个月，就会有消息传来。” “此事要上点心。” “是。” ................................................ 次日，一大早。 李昭带人离开长沙，由洞庭湖坐船，进入长江，向汉中驶去。 在差不多同一时间，魏帝李昆的銮驾也离开了长安城。 李昆的病情已非常严重，他几乎无法站起，大部分时间都是宫人搀扶着。 太子李佑曾打算陪同，被李昆拒绝。 出城时，李昆最后看了眼长安城，神情复杂。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长安城。 即使如此，为了将来的事，他也必须和李昭见一面。 长沙之战后，李昆知道，李昭灭齐已没有任何悬念。 一个造反失败的皇孙，仅仅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就干出这等惊天的大事，怎能不让人震惊。 李昆偶尔会幻想，李佑、李昭两人同心合力，共同平灭关东藩镇，再造大魏盛世。 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永远无法成为现实。 “难道说，又要兵戎相见吗？”李昆喃喃自语。 第260章 见面 几日后，李昭一行人抵达南郑。 他在途中收到李昆的消息，希望能见一见长子李齐。 父亲见儿子，天经地义的事，李昭同意了，于是带上李齐一同前往。 路上，李昭见李齐头发全白，明显苍老许多。 “父亲还需保重身体。”李昭淡淡道。 李齐面无表情看了眼李昭，没说什么。 两人之间，早已无话可谈。 李昭也不在意，扭头看向它处。 抵达柳城时，齐景云已率众将士在此处等候多时。 “末将见过大王。”齐景云抱拳道。 昭武军如今大步向前，攻入金陵城已为时不远；齐景云身为雍王府家兵，李昭最早的亲信，对此非常兴奋。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李昭微笑道。 “为大王效忠，乃末将荣幸，不觉得辛苦；末将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将来能为大王冲锋陷阵。” 最近几年，齐景云一直驻守汉中；汉中从未发生过任何动乱，曾经大山中的十多万山匪，基本上已销声匿迹。 也是因为汉中的稳定，李昭才敢大举东征。 “等将来南方平定了，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齐景云心中一喜，“末将最近两年来，未有一丝松懈，在汉中训练出三万步卒，两千骑兵，皆是精锐；绝不是末将自夸，若是野战，天下无人能敌。” “不错！”李昭很高兴。 目光眺望远方，李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沉声道：“此次魏军来了多少人？” “约五万人，其中有两万骑兵。” “魏军铁骑素来强大，你可有办法？” 李昭暂时并没有和魏军开战的打算，但魏军来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不做防备。 “大王尽可放心，兵器司已为将士们配置了新式长枪和斩马刀，专门用来对付骑兵；且士卒悍勇，绝不惧魏军。”齐景云自信道。 李昭满意的点了头点。 相比长沙，长安到汉中的距离，明显要近许多；按理讲，魏帝早该到了。 但不知怎么回事，李昭到柳城后，却得知李昆还需一天后抵达。 随行的杜安道：“在下听说，魏帝的銮驾，每日仅行进二、三十里。” “这么慢！”李昭诧异道。 暗道，看来李昆确实病得不轻。 ............................................................................................................. 七月二十六，这日虽没有下雨，天气却始终阴沉着。 在柳城以北五十里外一处凉亭内，李昭见到了魏帝李昆。 当初逼宫失败，李昭仓皇逃出长安；他压根没想过，有一天还会见到皇帝李昆。 同时，这也注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凉亭南北两侧，皆有数万大军，整装待发；一旦里面情况有变，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李昆躺在靠椅上，面容枯槁，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 李昭心情复杂，暗自一声轻叹，知道李昆命不久矣。 “孙儿见过陛下。”李昭郑重行了一礼。 已经有很多年，李昭没有给别人行礼过。 在他看来，天下间也只有魏帝李昆有这个资格。 李昆上下打量着李昭，赞道：“你做的不错，远比朕想象的出色。” “孙儿能有今日，也要多谢陛下的帮助。” 从天成二十六年到二十九年，昭武军和齐军多次发生战斗。 其中有好几次，魏军明明可以趁势攻打汉中，却没有这么做。 显然，这是魏帝李昆的命令。 如果魏军武力干涉，齐国的命运或许会被改写。 李昆望了望周围，没有看到李齐的身影，问道：“你父亲呢？” “稍等。” 李齐作为李昆的长子，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对他寄予厚望；直到最后的时刻，心里还是放不下李齐。 不一会，李齐被带到凉亭内。 看到李昆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噗嗤一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他不是在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李昆苦笑道：“好了，朕还没死，你不必这样。” “儿子对不起父皇，惭愧至极...........。”李齐泣不成声。 他被李昭软禁这么久，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闲暇时间，也会回忆起以前的事。 仔细想想，造反这样的重罪，历朝历代那个不是死罪。 李昆没有杀他已经够仁慈了，甚至为防止太子李佑将来害他，提前把他送往李昭那里。 “你当初离开长安时，朕和你说过的话，你并未放在心上；否则，时至今日，又怎会连府邸都出不去。”李昆表情略有些无奈。 李齐离开长安后的经历，李昆心里一清二楚。 “儿子错了，无言以对.........。”李齐抹泪道。 李昆看向李昭，说道：“他这次应该会做个聪明人，你把他放了吧。” “当然可以！”李昭爽快道。 李齐抬起头，惊讶的看了眼李昭。 他多次乞求过李昭，还往成都写过信，依然无法离开府邸；想不到李昆一句话，他就恢复了自由身。 实际上，李昭之所以会同意，不仅是看在李昆的面子上。 他即将登基称帝，皇帝囚禁生父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更会对后代子孙产生不好的影响。 再说，哪怕李齐恢复了自由，仍会有黑冰台长期暗中监视，不会让他掀起多大的波浪。 “你们全都下去吧。”李昆对除了李昭之外的所有人道。 “父皇！”李齐急声道。 他清楚，只要离开这个凉亭，将永远都见不到李昆。 “你走吧。”李昆眼中有一丝不舍。 李齐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哭着离开了凉亭。 皇帝身边的几个御林军将领，面色犹豫，担心李昭趁机下手。 “朕说了，都退下吧。”李昆语气变得严厉。 他虽老，帝王的威严仍在。 众人拱手后，迅速退下。 很快，凉亭内只剩下爷孙两人。 第261章 失望 “齐国覆灭后，你打算先取何处？”李昆问道。 “我尚未想好，应该会先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再攻打淮南。” 淮南离金陵太近，刘康又有枭雄之志，必然会成为昭武军下一个打击目标。 “再然后呢？”皇帝定定的看着李昭，目光犀利。 “或许是中原，或许是..........。”李昭直视李昆，毫不掩饰道：“帝都长安！” 凉亭内，气氛骤然一变，刚才的温情荡然无存。 “如能打下长安，你想怎么做呢？” “敢问陛下，若我兵败，落到了李佑手上，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李昆心情沉重，默然不语。 太子李佑是他的嫡子，李昭是长孙。 皇室成员之间自相残杀，这是最糟糕的局面。 若天下是太平盛世，应该不至于危及江山社稷，但如今显然不是。 “南方人口千万，地域辽阔，依然无法让你满足吗？”李昆语气变得严厉。 忽然，李昭感到一股杀意笼罩在自己身上。 李昭笑了笑，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了，只要他一声令下，背后的几万昭武军会立刻向魏军扑去。 “有的事，以陛下的睿智，早就该想到的。再说..........，”李昭话锋一转，“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关东那些野心勃勃的藩镇也早晚会造反，陛下不会不清楚。” 如今的关东藩镇，和李昆登基前大为不同；藩镇数量少了许多，但实力明显要更强。 汴州、幽州、邺城，随时都可以拉起十多万，甚至二十万大军。 连实力稍弱的淮南、徐州、青州、真定（石家庄）等藩镇，也有数万大军。 “朕知道，朕从来也没信任过他们。” 幽州的刘文俊，已经快要打下整个辽东了；他接下来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李昭神情略有一丝愤怒，“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大位直接转给我；我若有了关中、河洛，不到五年时间，就可以彻底平定天下藩镇。” 李昆淡淡道：“李佑当了十多年的太子，一直谨言慎行，从未有过大错，朕不可能废了他。” 贸然废立，极可能引起政治上的动荡。 且经过李昆多年来的励精图治，国库充裕；国内精锐步骑加起来超三十万，军中又有独孤凌、黄锦云、独孤千刃、薛世行等宿将。 只要李佑不犯战略上的错误，未必不能守住。 李昆是人不是神，他无法精准预测未来会发生的事。 所以李昭做的哪怕再出色，李昆都不可能传位给他。 ........................ 两人话已经说开了，该到了摊牌的时候。 “陛下不顾重病在身，也要和我见一面；应该还有其它要说的吧。”李昭道。 “打下金陵后，朕猜测你应该是准备称帝了。” “是的。” 此事，几乎天下人皆知，没什么好否认的。 李昆表情严肃，“朕把南阳送给你，当做贺礼。” 南阳位于襄阳以北，夺得此地后，昭武军可随时威胁洛阳或汴州。 但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 李昭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将来你称帝后，国号为‘魏’，不可为‘秦’。” “这样的话，天底下就有两个‘魏国’。长安的是北魏，金陵的是南魏。”李昭笑道。 如此一来，无论李佑、李昭，将来只要有一个能成功，大魏的江山就能保住。 “你觉得如何？”李昆眼神中满是期待，这也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 李昭摇了摇头，道：“陛下该早点和我说，现在太晚了！” “为何？” “当初我夺取汉中或蜀地时，陛下若废黜太子，立我为皇太孙，我此生必会竭力匡扶大魏社稷。但陛下没有这么做，也未封我为王。” “那你可知道，在你和齐国夷陵大战时，朝中有多少大臣上奏，让朕趁机拿下汉中，朕却没有同意。”李昆怒道。 “我很感谢陛下，但陛下也该清楚，一旦魏军在汉中第二次惨败，关东藩镇必会起事。” 凉亭内，爷孙二人针锋相对，气势上皆不输对方。 好一会后，李昆叹道：“你看见朕背后的两万铁骑吗？” 李昭往远处看了看，赞道：“威武而又雄壮，堪称天下劲旅。” “这两万骑兵也送给你。” “谢陛下，但您刚才的要求，我仍然无法同意。” “为什么？”李昆脱口而出。 一阵微风吹过，轻柔地拂过李昭脸庞。 他看向皇帝，声音平缓却有力，“我要建立一个崭新的帝国！” “新的帝国！........。”李昆喃喃道，脸上难掩心中的失落。 他知道，这次和李昭的会面，注定是以失败而告终。 仅在一瞬间，李昆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李昭有些于心不忍，退后两步，行礼道：“陛下，你为大魏做的已经够多了，也该放下了。” 毫不夸张的讲，如果不是李昆力挽狂澜，压制关东藩镇二十多年，或许魏国早就亡了。 “大魏将来会怎样呢？”李昆声音无力，表情略有些苦涩。 “谁知道呢？”李昭淡淡道。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而这场最后的对话，也在无声中结束。 几个御林军侍卫走了过来，抬起了李昆的靠椅。 他在临走前，深深的看了眼李昭。 李昭清楚，李昆心中一定是无比的失望。 但他确实难以答应李昆的提议。 李昭离开长安太久了，他在朝中已经没有任何亲信。 无论王公贵族，文官武将，皆对李昭毫无忠心可言。 如果李昭国号是“魏”，将来若能打下长安，该如何安置这些人呢。 他们与李昭如今的班底之间，必然会产生不小的矛盾。 到时该怎么办？又要大开杀戒吗？ 与其花大把精力打扫旧的房子，不如干脆建一座新房。 只有这样，里面的主人才能住的安心。 李昭回到南郑不久，杜安急匆匆跑来，告诉他一则消息。 “七月二十八，魏帝李昆在返回长安的途中，突然驾崩！” 第262章 无情 李昭听到魏帝死讯后，神情肃穆，默然许久。 种种思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缕叹息。 少了李昆这么一个政治强人，新帝李佑若处置不当；北方脆弱的政治平衡，将很快被打破。 所以统一南方的进程，必须要加快。 李昭派人传令给沈宁，命他加紧攻占金陵，并派兵消灭掉闽地的郑传彬。 思索再三，打算再派周铭出使长安，悼唁的同时，顺便试探下新帝李佑的态度。 李昆刚刚驾崩，人心浮动。李佑只要不傻，肯定会先花时间稳定朝局，一时半会，不太可能向汉中出兵。 但即使如此，李昭清楚，随着李昆之死，这世道将变得更加疯狂。 枭雄！谋臣！武将！ 各类人等，很快会接二连三的登场。 李昭庆幸，在李昆去世前，昭武军已经歼灭了齐军主力，即将拥有整个南方作为根基之地。 他有充足的底气，应对将来的变局。 之后，李昭在南郑待了一天，和王炎凯仔细商议了下城池的防务。 王炎凯称，南郑城已多次加固城防，城中粮草充裕，且有大量青壮可以协助守城，无惧魏军来袭。 李昭放下心来，打算启程前往南昌。 临走前，询问李齐要不要一块去南昌；李齐却态度冷淡，拒绝了此事。 李昭未再坚持，让杜安多派些人，日夜监视；同时，也要保护好李齐的安全。 反正他在金陵称帝时，李齐必须要出现 八月初，李昭坐船经过江陵时，刘浩彦派人来报。 说在两日前，一支三万人的汴州军，突然绕过了南阳，意图偷袭襄阳城。 见昭武军早有防备，并未开战，缓缓离去。 李昭心中冷笑，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真当老子是软柿子。 为加强襄阳的防御，又给刘浩彦补充了一万兵力。 不久，李昭得到消息，曹泽将汴州改名为“开封”。 “开封！........。”李昭喃喃道，旋即大笑起来。 周围众人见状，不明所以。 “曹泽这厮今年多大了？”李昭看向杜安。 “此人今年刚到五十。”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着急。” 襄阳城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坚城，城中有三万昭武军；曹泽若想将其拿下，只能拿无数条命去填。 长江上又有昭武军数百艘战船，李昭并不怎么担心。 ................................................................................................................. 夜晚，太子李佑忙碌一天后，没有去休息。 独自一人来到皇宫高处，仰望着璀璨的星空。 “终于，他终于死了，他早该死了，...........。”李佑不停的自言自语。 他连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如今得偿所愿，怎能不激动。 忽然间想到李昭的事情，眼中旋即充满了愤怒。 李昆先前身体明明快不行了，却还要去见李昭，摆明了是对李佑不信任。 甚至在昭武军长沙大战后，民间有人认为，李昭远比李佑更适合天子之位；而诸如此类的声音，已经存在了很多年，连洛阳那边也常常能听到。 李佑恨不得将这些人斩尽杀绝！ “父皇，你在天上好好看看，谁才有资格做这大魏天子。”李佑冷冷道。 次日，朝野上下没有任何人反对，李佑于广明殿顺利登基，改年号为“天复”。 鉴于先帝李昆，武功赫赫，先后收复了河东、洛阳，并数次击败关东藩镇。 不少大臣提议庙号为“魏武宗”，但又有人提出反对，毕竟李昆没有真正意义上统一北方，且在汉中有败过一次。 经一番争议后，最终定庙号为“魏宣宗”。 不久，各地藩镇纷纷派人来到长安，表面上是悼唁先帝李昆，实际上是观察朝中情形。 李佑亲自接见他们，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之后，大量提拔以前东宫的亲信。 并对御林军和禁军主要将领，做出适当的调整，使得自己能更好的掌控兵权。 即使如此，有一个人，让李佑仍然不放心。 ........ 广明殿内，新帝李佑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道：“先帝猝然离世，各地节度使近来可有异样？” 一旁的赵公公神色恭谨，低着头，“启禀陛下，表面上还是和以往一样。” 目前李佑态度不明，魏军依旧强大，藩镇不会轻举妄动。 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在当前这个时候，谁第一个出头，必然会成为首要打击的目标。 “暗地里呢？” “幽州、汴州、徐州等藩镇，私底下正在加紧招募士卒，恐有不轨之心。”赵公公道。 李佑冷哼一声，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当了十多年的太子，很清楚那些节度使的秉性。 “幽州的刘文俊，打到哪里了？” “十日前，刘文俊再次击杀三万辽东军，即将兵临沈州城下；看样子，是想赶在入冬前打下沈州。” 李佑轻轻敲打桌案，眼神异样，淡淡道：“此事兵部都没有告知朕，想不到，朕是从你这里先得到的消息。” 赵公公心中一沉！ “朕听说，你手底下有帮人，以前专门帮父皇打探消息。无论是关中，还是关东，甚至是南方的齐国，都有你派去的人。” “启禀陛下，确有此事；但秦国的黑冰台，实力同样不弱，老奴在南方的眼线，损失了不少人。”赵公公表情略有丝紧张。 听到“秦国”二字，李佑眼中寒光一闪，笑了笑，“朕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有六十了。” 实际上，赵公公今年五十二岁，但既然李佑说他六十，也只能是六十。 从李佑登基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对待自己，再无以往的热情，只有深深的冷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公公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抬起头看向皇帝，见李佑也在直直的看着他，连忙道：“不瞒陛下，老奴也感到身体不如以往；望陛下同意，允许老奴回乡休养。” “既然是这样，朕也就不勉强你了。” 李佑拍了拍手，很快，大殿内走进来一个太监。 赵公公认识这个人，其名叫“刘锦”，自小在东宫服侍李佑。 “你手里的那些人，都交给刘锦吧。”李佑道。 “老奴遵命！” “你可以下去了！” “是！”赵公公行礼后，缓缓离开了大殿。 ....... 不久，李佑派人给赵公公送来了十几箱金银珠宝，还在长安城内，赏赐了他一座宽阔的府邸。 “陛下说了，您为大魏操劳了半辈子，这些都是你该得的。”来人温声道。 又给了赵公公一个令牌，称持有此牌，以后可随时进宫面见皇帝。 赵公公这才放下心来，向刘锦详细讲解了他所组建的情报网，并将所有骨干都介绍给刘锦认识。 半个月后，赵公公和刘锦基本完成了交接工作。 刘锦一脸的感慨，说道：“想不到赵公公这些年，为先帝做了这么多事，在下实在是钦佩不已。” 赵公公微笑道：“先帝待我甚好，我又岂能辜负陛下。” “不知以后，赵公公有何打算？” “等府邸内收拾好，我打算回太原的乡下，在那里了却余生。” “长安城繁华，何不待在长安呢？” 赵公公微微摇了摇头，他小时候家中贫穷，被迫进宫做了太监；如今父母虽不在了，但两个兄弟尚在人世，皆早已成家立业。 “我离家多年，该回去看看了。”赵公公眼中满是浓浓的思念。 刘锦眼神闪烁，叹道：“原来如此，可惜了！..........。” 当天深夜，刘锦突然带人闯了进来。 “赵公公，这是陛下赐你的美酒，喝了吧。”刘锦直奔主题。 一宫人走上前来，在他面前放了一个装满酒的杯子。 赵公公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重重一声叹息。 “你知道的事太多了。”刘锦面无表情道。 何为冷酷无情？何为阴险狡诈？ 赵公公现在有了更深的认识。 可惜，太迟了！ 愤怒也好，失望也罢，已无任何意义。 他没有问刘锦，为什么一定要杀自己。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263章 郑传彬 李昭来到南昌不久，郑传彬派三弟郑传赫来见李昭。 “在下见过秦王。” 郑传赫相貌堂堂，举止端庄，李昭对其印象不错。 “郑传彬让你来干什么？”李昭问道。 “秦灭齐，乃大局已定；兄长不愿与秦王为敌，愿意将闽地献给秦王。”郑传赫道。 “嗯，若本王得了闽地，必会重赏郑家。” “谢秦王。” 李昭淡淡的看着郑传赫，他知道一定有下文。 果然，郑传赫拱手道：“兄长有一子，年龄和秦王小女差不多，希望能与秦王联姻，两家永结同好。” 李昭笑了笑，他总觉得“永结同好”这个词，貌似在哪里听过。 “这是好事，本王当然愿意。” 郑传赫心中一喜，“在下代兄长谢过秦王。” “郑家帮了本王这么大的忙，何须如此客气。”李昭话锋一转，道：“本王在南昌还要多待几天，你家兄长可以来南昌，本王好当面感谢他。” “这个..........，恐怕秦王要再多等些时日。”郑传语气略有些犹豫。 “为何呢？” “不瞒秦王，兄长麾下有人依旧忠于齐国；且还有不少闽地蛮兵，向来桀骜不驯。希望秦王能再宽限半月，到时候，兄长一定亲自来拜见秦王。”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先停止进攻？” “正是。” 李昭脸色一变，冷冷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半个月后，若郑传彬反悔怎么办。” 韦睿率三万步骑，已和郑传彬交手。 昭武军两战两胜，并在会稽大破敌军，郑传彬仓皇南逃。 如此大好形势下，李昭没理由暂缓攻势。 郑传赫咬咬牙道：“兄长为表诚意，给秦王送来二十车钱粮。” “这还远远不够！”李昭不悦道。 “兄长将其嫡长子、长女皆已送到南昌，可留下为质。” 李昭面色动容，好一会后，缓缓道：“好，本王相信你。本王这就给韦睿下令，命他暂停行军。” 郑传赫大喜：“秦王放心，我家兄长绝不会让秦王失望。” ......................................... 东嘉（温州）城，郑传彬站在城头，望着城下的数万昭武军，心情异常的沉重。 他当初起兵，目的是为了把姜岩赶下台，扶持七皇子姜彻；然后由自己担任中书令，掌握朝中大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柳知捷会在长沙大败，致使昭武军大举东进。 当他还在攻打余杭时，昭武军突然出现在十里外。 郑传彬大吃一惊，连忙停止攻城，与韦睿交战。 两军野战不到半个时辰，郑传彬所部濒临崩溃，只能撤兵。 韦睿死盯着他不放，郑传彬退到会稽时，被昭武军追上。 仅这一战，折兵四万，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郑传彬受到重创，再也无力北上；放弃了数座城池，拼命南逃。 他心中已经彻底放弃金陵城，只想着尽快逃回闽地。 闽地有十万大山，郑传彬熟悉地形地势，可在那里和昭武军周旋。 万不得已时，也可渡船遁入大海。 然而，该死的韦睿，一直盯着他不放。 郑传彬现在连出城都做不到。 城中粮食已经不多了，最多再坚持四、五日。 这时，城外出现一人。 郑传彬仔细看去，是三弟郑传赫，连忙通过吊篮将他放入城。 “兄长，李昭上当了，他已同意罢兵。”郑传赫兴奋道，把和李昭见面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郑传彬面色狂喜，激动道：“韦睿退兵了吗？” “我刚来的路上，亲眼看见昭武军撤往北面。” 郑传彬轻蔑道：“人人皆说李昭是枭雄，也不过如此！” “只是可怜那两个孩子。” 想到侄子、侄女将命不久矣，郑传赫不免有些难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机会难得，郑传彬不能拖下去，“传令全军，今晚离开东嘉城。” “是。” ........... 夜幕降临，郑传彬带兵出城。 全军南下十余里，始终未见一个昭武军，郑传彬彻底放下心来，再次下令加快速度。 经过一处茂林时，忽然林中起火。 火势迅速蔓延，激起滚滚热浪。 郑传彬大急，连忙率部转移。 却很快发现，无论撤往哪边，前方总有熊熊大火在等着他。 “火势如此迅猛，一定是有大量猛火油助燃。”郑传赫满头大汗道。 “李昭！.........，你这恶贼，毫无信用可言。”郑传彬气疯了，大声骂道。 昭武军军法严厉，韦睿既然敢出兵，一定是得到了李昭的命令。 情急之下，两人爬到一处山坡上。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郑传彬惊恐道，眼神逐渐变得绝望。 郑传赫也呆住了，颓然的坐在地上，嘴中不停道：“他想烧死所有人！........。” 放眼望去，周围已化作一片火海。 除非出现奇迹，天降大雨，否则无人可以活着离开。 第264章 闽地已定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发生的概率实在太小。 天空没有落下半点雨滴，包括郑传彬、郑传赫等共两万余人，死的不能再死。 韦睿这次用的火油罐数量过于庞大，直到次日中午，火势才慢慢变弱。 因所有人都被烧的不成样子，昭武军将士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才从一堆“焦炭”里，找到了郑传彬的尸身。 在郑传赫抵达东嘉城前，韦睿已经收到了李昭的来信。 毫不夸张的讲，别说郑传彬用他嫡子做人质，哪怕是把全家都送来南昌，李昭也不可能停止进攻。 得力于事先周密的布置，昭武军此战未损失一人。 之后，韦睿继续挥兵南下。 随着愈加深入闽地，韦睿渐渐明白了，为何这里被称作“八山一水一分田。” 景色虽优美，但大山实在太多。 一山挨着一山！ 过完这山还有下一山。 昭武军走的着实辛苦。 想找当地人带路，却发现难以交流。 昭武军里没有来自闽地的士兵，由于听不懂当地方言，沟通时必须要靠翻译。 连军中斥候出去探路，偶尔也要带着翻译。 除了剿灭小股蛮兵，昭武军基本上没打什么像样的仗，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 八月上旬，昭武军经过跋山涉水后，终于兵临福州城下。 城中守将是陈晋的三子陈文颜。 在陈晋死后，陈文颜逃出了金陵城，并动用家族势力，全力支持郑传彬起兵。 陈文颜从未想过要灭亡齐国，本意是推翻姜岩，扶持七皇子姜彻登基，这样陈家就可以恢复以往的权势。 韦睿派弓弩手，向城中射去了李昭写的劝降信。 李昭在信里给出了重重承诺，陈文颜看后却不太满意。 金陵陈氏早在齐国建立时，就一直有人在朝中担任大臣。 但如果李昭称帝，他有自己的班底，不太可能再重用陈家。 起码秦国的紫薇阁，陈家人是肯定进不去的。 陈文颜犹豫良久，最终未作理睬。 一边据城死守，一边派人向泉州的郑传杰求援。 韦睿没有围城打援的计划，见陈文颜没打算投降，立刻下令强攻福州城。 之前俘虏的两千蛮兵，也全部参与战斗。 韦睿将昭武军分成三部，日夜不停，轮流出击。 福州大部分兵力都被郑传彬带走，城中仅有四千余人。 在惨烈的厮杀下，城墙几度易手。 三天后，福州城已岌岌可危。 陈文颜这下慌了，又见援兵迟迟不到，连忙派人求见韦睿，表示愿降。 韦睿态度冷淡，并催促士卒加紧攻城。 金陵陈家，作为齐国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百年来积攒的大量财富，远超蜀地或汉中的任何一家豪强。 陈家若覆灭，这些财富自然也就全部落到李昭的手上。 不仅如此，陈家门生故旧遍布大半个齐国，甚至有发动叛乱的能力。 当初如果不是柳知捷及时赶到，陈晋早把姜岩大切八块。 以李昭的性格，怎会允许这样的势力继续存在！ 不久，昭武军破城而入。 陈文颜无奈下，与城中的部分陈氏族人一道，半裸着身子，跪地乞降。 然而，此举未有任何效果。 昭武军毫不犹豫挥下长刀，将福州的陈家人屠戮殆尽！ ................................................................................................................ 福州城四十里外，正在赶路的郑传杰听说福州城已被攻破，心中大骇。 此城一失，昭武军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泉州。 旋即调转方向，率军返回泉州城。 进城后，城中的郑家人和陈氏族人急忙聚在一起，商议到底是战是和。 郑家代表是郑传杰，及其父亲郑瑞。 陈氏代表是陈晋的堂弟陈奕全。 郑瑞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他早已经不管事了。 其长子郑传彬、三子郑传赫败亡后，郑瑞为了郑家的延续，不愿和昭武军为敌。 郑传杰面色凝重，心中依旧迟疑。 陈奕全却态度异常的坚决，怒道：“我陈家明明都降了，昭武军还要赶尽杀绝；即使献出了泉州城，谁能保证昭武军不再大开杀戒？” “昭武军擅长野战，泉州仅有八千兵力，恐不能敌；若固守泉州城，一旦城中粮尽，城池也将不保。”郑传杰沉声道。 韦睿带三万人杀入闽地，部分士卒留守福州，进攻泉州的起码有两万多人，郑传杰并不看好此战。 “若是正面交锋，我军必败；但是........。”陈奕全眼神闪烁，话锋一转，“诸位别忘了，兵者诡道也！” 郑传杰眼睛一亮，“陈兄请详细说来。” “可诈降，让韦睿放下戒心，然后杀之！” 郑瑞紧皱眉头，不以为然，“韦睿为人颇有谋略，岂会轻易受骗。” 陈奕全笑了笑，“若是寻常计谋，确实骗不了他。” “陈兄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郑传杰催促道。 陈奕全决然道：“除了我和幼子，城中还有二十多名陈氏族人，郑将军把他们都送给昭武军，韦睿必会放下戒心；然后在城中埋伏兵马，等韦睿一进城，可将其射杀。” 郑瑞、郑传杰二人，均倒吸一口气；这陈奕全太狠了，为了打败昭武军，连同族人性命都不顾。 要知道，经过姜岩和昭武军的两次杀戮，剩下的陈氏族人已经不多了。 “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怎会献出此计。”陈奕全眼中充满浓浓的恨意。 郑传杰察觉此计中有一个漏洞，道：“若韦睿没有立刻进城，而是先派部下控制全城后再进城，又该怎么办？” 韦睿向来谨慎，这种事不是没可能。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陈奕全淡淡道。 “只能如此了。”郑传杰道。 之后，郑瑞、郑传杰连忙下去布置。 .......... 数日后，昭武军逼近泉州城。 距泉州还有六、七里时，城中派来使者，送来了二十多名陈氏族人，并表示郑家愿意归降，昭武军随时可以进入泉州城。 周围一众将领，皆面有喜色。 拿下了泉州城，基本上就平定了闽地。 等到了金陵，或许还来得及赶上李昭的登基大典。 韦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面无表情道：“本将军甚是高兴，秦王日后必会重赏郑家。” “多谢将军。”来人道。 不久，昭武军抵达城下，见泉州城门大开，城头上高挂降旗。 在城外不远处，还站有一千名泉州士卒，手中无任何兵器。 斥候走访周边，也未发现伏兵。 昭武军一众将领，这才放下心来。 郑瑞站在城门下，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韦睿后，连忙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老朽郑氏家主郑瑞，见过韦将军。” 韦睿道：“郑家主深明大义，本将军会如实奏报秦王。” 说完，向城内走去。 “将军还需小心，以防有诈。”身旁亲兵劝道。 “你多虑了，此战已经结束了。”韦睿神色淡然。 百姓都躲在家中，街道上几无人影。 韦睿进城没多久，见前方一人站在路中央，负手而立。 此人正是陈奕全。 “韦睿，你在福州杀了我这么多陈氏族人，心中可有一丝愧疚？”陈奕全冷冷道。 “没有！” “呵呵.........，”陈奕全笑声阴森，咬牙切齿道：“既然这样，我现在就送你下去！” “哦！” 韦睿脸上无一丝波澜，淡淡的看着他。 陈奕全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动手！” 周围有昭武军将士察觉不妙，连忙护住韦睿。 陈奕全面色狰狞，放声大笑。 他仿佛看到了，城内昭武军血流成河的惨状。 他已经想好了，等韦睿死后，把他尸体剁成肉泥喂狗。 只有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 然而，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事先埋伏的弓弩手，一个都没有出现。 这和之前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陈奕全心中的不安在渐渐放大。 额头冒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 韦睿神色轻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人呢？为何还不射箭？.......”陈奕全不停嘶吼道。 周围没有人回应他。 陈奕全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韦睿身边老迈的郑瑞。 “老狗！你骗了我。”陈奕全眼睛血红，暴怒道。 郑瑞微微一笑，“秦王英明神武，昭武军所向披靡，岂是你我能够对抗了的。” 姜还是老的辣。 当陈文颜战败后，郑瑞心中已有打算。 到了他这个年纪，没有什么比家族延续更重要的事。 那日，和陈奕全商议完对策后，郑瑞转头就把他出卖了。 韦睿正是因郑瑞派人告密，这才敢正大光明的进入泉州城。 “你自刎吧，或许能留个全尸。”韦睿冷冷道。 陈奕全知今日必死无疑，疯了似的朝郑瑞扑去。 还没到身前，被昭武军乱刀砍死。 “此贼野心勃勃，早该死了。”郑瑞骂道。 事情并未结束，韦睿记得泉州守将是郑瑞的次子郑传杰，今日却始终没见到这个人。 郑瑞实话实说，“老朽担心他给郑家惹来祸患，已将其送往海外，此人终身不会回到闽地。” 反正他还有十几个孙子，郑家远不至于绝后。 韦睿皱了皱眉头，对此略有些不满。 考虑郑瑞此次立下功劳，没有当众翻脸；准备报给李昭，由他来做决定。 随着昭武军拿下泉州城，基本上控制了整个闽地。 岭南早在两月前，被杨智率兵攻占，马彦斌目前驻守在那里。 韦睿没必要继续南下，在福、泉二城留下一半兵力后，率兵北返。 第265章 宣州之战 傍晚，扬州城下，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厮杀，淮南军缓缓退去。 得知昭武军攻破长沙后，淮南军主帅刘康，立刻率军进攻扬州城。 然而，守将潘有霖指挥得当；以三千士卒，辅以城中青壮，勉强守住了扬州城。 望着远处的城墙，刘明不解道：“齐国明明快完了，潘有霖这厮为何还不降？” 将领高和面无表情道：“在他看来，与其投奔淮南，不如归顺李昭。” 刘明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反驳。 昭武军总兵力接近三十万，如果再加上大量的齐国降兵，人数会更多。 不出意外的话，李昭即将打下整个齐国，到时秦国实力会变得愈加强大。 只要潘有霖不是傻子，肯定会优先选择秦国。 甚至极有可能，秦国的黑冰台已经和潘有霖取得了联系。 “大哥，扬州城不太好打，且城中粮草充裕，短时间内拿不下来；万一昭武军水师控制了长江水道，登陆瓜州渡，到时该怎么办。”刘明忧心道。 “先继续打着吧。”刘康淡淡道。 高和见刘康神色从容，不像着急的样子，猜测其心中应该是有其它打算。 “大帅，天子死了；有的事，你还需早做准备。”高和沉声道。 “你指的是什么？” “徐州节度使彭昌，素来野心勃勃；其在淮河北岸囤积重兵，意图不明。” 自从刘康在淮河大堤上起兵，推翻常轩在淮南的统治后，彭昌一直觊觎淮南。 彭昌不止一次公开说过：“刘康，区区贱民也！侥幸窃取淮南之地，早晚必为我所擒。” 在去年底的时候，彭昌听说魏帝身体有恙，趁着淮河结冰，徐州军突然南下，意图偷袭淮安城。 淮南军刘熙和张冯二将，各领兵两万，与徐州军血战五日，方将其击退。 如今南有昭武军，北有徐州军，西面的曹泽同样强大，淮南三面皆敌，处境并不好。 “你的意见呢？”刘康问道。 高和神色一正，“大帅将来若想进攻南方，就必须要打下扬州城，控制瓜洲渡，同时打造战船；如想往北或往西，暂时不应和李昭为敌。淮南终究离金陵太近，昭武军随时随地都可以渡江。” “是啊，确实太近了！”刘康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深邃。 ............................................................................................................... 杨智绕过南昌后，又翻越了怀玉山。 他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帝都金陵！ 大部分兵马都被韦睿带走，用作攻往闽地，杨智身边只有一万余人。 杨智并不怎么担心，他带的这批士卒，半数以上曾经随他杀入岭南，历经数次血战，战力不俗。 况且齐国兵力空虚，尤其是那些规模不大的城池，城中兵力顶多数百人。 见昭武军杀来，各城守将毫无战意，纷纷望风而降。 杨智急着赶路，仅留下千余人接收各城。 八月上旬，昭武军兵临宣州（安徽宣城）。 此城距离金陵已不到三百里，中间地势一马平川；快的话，步卒两、三日即可抵达金陵城下。 宣州城虽不是南昌、长沙那样的大城，但城墙并不矮小。 城中守将叫柳岸，是柳知捷的族人，率两千士卒驻守此城。 杨智向城中射去劝降信，柳岸看都没看，当众将信件撕毁。 城中出来一文士，要求和杨智见面。 杨智心中疑惑，不知此人要干什么。 文士见到杨智后，破口大骂：“你身为齐人，不报效天子，却协助乱贼起事，妄图颠覆我大齐；如此不知廉耻，不知........。” 杨智失去耐心，突然拔刀将其砍翻在地，不屑道：“腐儒也！” 昭武军立刻发起攻城战！ 一番猛烈箭雨后，士卒扛着云梯，快速朝城墙冲去。 柳岸虽谈不上名将，却也没有慌了手脚。 城中箭矢、碎石、火油、金汤准备齐全。 他在昭武军来袭前，又紧急训练了数千青壮，可协助守城。 昭武军攻城两日，依然未能攻破此城。 杨智想起之前俘虏的数千齐兵，逼迫其参与攻城，用来消耗城内的兵力。 他有十足把握能攻克宣州城，问题是，他不想在这里拖下去。 背后是沈宁的十几万大军。 再拖下去的话，搞不好，第一个攻入金陵的就是别人了。 杨智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干脆绕过宣州城，直取金陵呢？ 第三日，昭武军一度在城墙上占据上风，可惜还是被赶了下来。 收兵时，柳岸站在城头，肆意大声辱骂李昭，言辞极其难听。 昭武军将士勃然大怒。 军中有弓弩手，转身朝城头连射数箭，可惜被柳岸躲过。 杨智见状，稍作思索，果断放弃了绕过宣州。 并传令全军将士：“不破此城，誓不罢休；破城后，杀光柳岸全家！” 次日天刚亮，昭武军大举压上。 杨智连身旁亲兵都派了出去。 战斗刚开始，很快陷入白热化。 双方皆想占据城墙，将对方赶下去。 一时间，血花四溅，到处是断手断脚的士兵。 经过前几天的战斗，城中损失了不少守军。 齐军本就兵力不足，在惨烈的厮杀下，渐渐落入下风。 柳岸大急，不停把城中青壮派到城墙上。 在城下观战的杨智，大声道：“击鼓！为将士们助威！” 十名军中壮汉，用力敲击巨鼓。 战鼓鸣鸣，以雷霆之势，直冲云霄！ “杀！” 一名红着眼的营将，一声怒吼。 他们离开成都，千里奔驰，纵横岭南；又挥兵北上，血战王卓。 绝不相信，一座区区的宣州城能拦住自己。 带着惊人的战意，众将士不断往前推进，接连杀退数波守军。 柳岸这下真的慌了！ 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他手中再无任何兵力。 到了下午，城墙大部分被昭武军占据；有少量士卒，已开始攻向城下。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十几名昭武军士卒，扛着一根硕大的巨木，用力撞开了宣州城门。 见大批昭武军快速涌入城内，心知败局已定。 柳岸将长刀放在脖子上，打算以死殉国。 然而，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真实的念头。 不久，柳岸被五花大绑带到杨智面前。 “在下无知，冒犯天军；若将军能饶我一命，我愿做牛做马，报答秦王。”柳岸痛哭流涕，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畏惧。 杨智轻蔑一笑，前几日柳岸死战不降，他还以为对方是条不怕死的汉子。 实在是懒得搭理他，看了亲兵一眼。 亲兵会意，举刀朝柳岸砍去。 柳岸肚子被开了一个大口，内脏、肠子哗哗流了出来，地上一片狼藉。 此人命倒是硬，身体都这样了，却还是没有死。 柳岸瞪大眼珠，难以置信看着地上血渍，依然在不停的求饶。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战争，从来都是冷酷无情。 昭武军冲入其府邸内，将其全家斩尽杀绝。 ............. 拿下了宣州城，杨智仅休整半日，打算继续率兵朝金陵杀去。 这时，杨叶秋和几名随从来到了宣州。 他本就没有任何军职，自然也就无法带兵。 杨智看到他后非常兴奋，“你小子算是赶上好时候，过两天，为父带你入金陵。” 杨叶秋眨了眨眼睛，轻咳一声，“父亲，你应该没法第一个进城了。” “为何？”杨智笑容一滞。 “魏显将军沿江而下，估计已经到了金陵城。” 第266章 扬州城下 本来魏显早该抵达金陵，但沈宁得知金陵城里还有两万多齐军，以及数万青壮，担心魏显一时无法拿下。 于是命他将战船驶入鄱阳湖，带上南昌的数万步卒，以及石艾、陈哲、宋俊等将领，然后再赶往金陵。 长江如一条银色的缎带，蜿蜒曲折，穿行在大地之上，展示着自然的壮丽和历史的厚重。 众将领悠哉悠哉坐在船头，随意闲聊。 一边欣赏美丽的江景，一边吃着鲜嫩可口的江鱼。 阵阵微风吹过，众人心情愉悦。 “怪不得大王这么看重水师，还真是又快又方便。”陈禄一脸的感慨。 周围众人皆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觉得，坐在船上，不用辛苦的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也不用担心躲在阴暗处的敌人伏兵。 “陈将军若有意，可向大王请命，与我一道统领水军。” 魏显脸上虽挂着微笑，心中已暗自骂了起来：这群混账，哪里知道水战的艰难？ “额！..........，这个还是算了吧，我水性一般。”陈禄面有难色。 几日后，杨智还在宣州城苦战时，昭武军水师抵达了金陵水域。 为防止齐帝姜岩从长江口出海，魏显立刻封锁了周边水道。 之后，昭武军兵分两路。 一路由石艾领兵，直扑金陵城。 另一路由陈哲统兵，攻向瓜洲渡。 瓜州渡仅有两千齐军，连打都没打，果断向昭武军投降。 陈哲、宋俊继续率兵奔赴扬州城。 李昭目前并没有和淮南军开战的打算，但扬州城肯定要拿下的。 有了此城，相当于在淮南大地，扎下一根坚固的钉子。 以后昭武军随时可从扬州出兵，进攻淮南。 此时，扬州城外十里处。 淮南军斥候发现了昭武军，连忙报给刘康。 刘康得知后神色复杂，默然不语。 “大帅，如想得到扬州城，只能和昭武军开战。只是.........，它日若李昭携大军来袭，恐不能敌。”高和沉声道。 “若和李昭为敌，你觉得淮南军可有胜机。”刘康道。 高和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攻灭了齐国，李昭所拥有的人口、土地，远远在淮南之上。” 除此以外，这些年来昭武军屡战屡胜；沈宁、石艾等将领，早已名声远扬。 “不是不能打，但眼下时机未到。” “罢了！先退兵吧。”刘康淡淡道。 数万淮南军有序后撤，陈哲没有派兵追击。 ................................................................................................................. 扬州城下，三万昭武军全副武装、列阵整齐，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并非因为此城高大坚固，易守难攻。 陈哲不相信，都这个时候了，守将潘有霖还能无动于衷。 如能不战而下，自然是最好了。 不一会，城门缓缓打开，潘有霖未着盔甲，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见过陈将军。”潘有霖抱拳道。 陈哲微笑道：“当前局势，已无需我多言；齐国将亡，潘将军有何打算？” “潘某并非不识时务，只是身受皇恩，不能随意放昭武军进城。” 周围昭武军众将领，顿时面有怒色。 有人已将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剁了潘有霖。 “你这是何意？是要死战不降吗？”陈哲冷冷道。 潘有霖神色淡然，毫无惧意，“齐国未亡，没有天子旨意，我不能降。” 陈哲心中一动，听出另一层意思。 “若齐国亡了，你是否愿降呢。” “自当立刻俯首于地，迎将军进城。” 众人反应过来，潘有霖的意思很简单。 齐国在，死战到底。 齐国亡，开城投降。 “陈将军若是不愿意，可将我斩于此地。”潘有霖道。 陈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原以为自从柳知捷死后，齐国已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将领。 潘有霖能在淮南军强攻下，以弱势兵力，依然守住扬州城，能力显然是不差的。 “本将军自有打算，你先回城吧。” 陈哲并不着急，潘有霖这样的人，显然不可能和淮南军勾结。 更何况，齐国覆灭，只在数日之内！ 第267章 齐国最后的一天 八月十三，历经将近五年的战争，昭武军终于兵临金陵城下。 千百年来，金陵城饱尝风雨，历经沧桑。 如今，再度走上了历史的旧道。 雄兵围城，穷途末路！ 城头上，看着下方乌压压的昭武军，守将陆宣心情异常的沉重。 周围齐军士卒，皆面色惶恐。 陆宣清楚，他们心中毫无战意。 城中兵力不足，双方力量悬殊过大。 “守不住了！..........。”陆宣低声喃喃自语。 外面大兵压境，城内也是人心惶惶！ 于姜姓皇族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很多人清楚，他们注定难逃一死。 五公主姜欣瑶，在自家府邸内上吊而亡。 先帝八皇子姜栩，今年只有九岁；其母妃含泪喂其喝下毒酒，之后随他而去。 宗室子弟、皇亲国戚，更是人人自危。 最近两个月，皇帝姜岩先是无比的愤怒，然后大哭一场，最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于一正之前建议他逃往海外，但由于反对的人太多，没有成行。 姜岩一开始没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坚决反对。 后来知道，这些人一直在暗中和黑冰台联系，心中又惊又怒。 他想要大开杀戒，于一正劝他，这样只会让更多人离心离德，姜岩只能罢手。 在昭武军来袭前两日，逃往海外的船只已经备好。 当姜岩带上皇后周可青、太子姜凌、太后等人，刚出城不久；侍卫来报，因天干物燥，船只不小心着火。 姜岩都快气笑了，显然是有人故意将船只烧毁，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离开金陵。 如今想走，也走不了了。 此时，空荡荡的大殿上，齐帝姜岩知道昭武军杀来后，只是麻木的说了声：“朕知道了！” 一切都结束了！ 姜岩早上和太子、周太后，及后宫诸人，一起吃了顿饭。 期间，时不时有人掩面而泣。 太子年幼，尚不知发生何事。 皇后眼眶湿红，默然不语。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是齐国最后的一天。 有宫人来报，中书令周召鹏、礼部尚书于一正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姜岩面无表情道。 两人行礼后，周召鹏道：“启禀陛下，城外的昭武军向城内射来信件；承诺只要打开城门，绝不会伤及陛下及太子。” “哦，是吗？” 姜岩看着这位曾经无比信任的国舅，嘴角微翘，眼中明显有一丝不屑。 周召鹏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继续道：“信件署名是秦王，应该会信守承诺。” “‘秦王’？朕记得李昭自封为王时，你还大骂他不知天高地厚，早晚必兵败身死。” 周召鹏脸色通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朕想不明白，你是朕的舅舅，皇亲国戚；昭武军若进城，岂会放过你。以你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这点。”姜岩定定的看着他。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周召鹏也不再藏着掖着。 “臣..........臣也是无可奈何，长沙之战后，国运已定，万难逆转。” “李昭许了你什么条件。” “他承诺会善待周家，答应让臣进入紫薇阁。” “你真的相信他说的吗？” 周召鹏表情略有些苦涩，“臣只能相信，别无他法！周氏立足金陵百年，绝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呵呵...........。”姜岩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周召鹏并不蠢，但欲望会迷惑一个人的心智。 旁边站着的于一正，也是轻蔑一笑。 周召鹏低着头，不敢看龙椅上的皇帝。 “朕还要想一想，晚点再告诉你，你先下去吧。” “陛下还需尽快下定决心，若迟了，城外的昭武军一旦攻入城内，恐将有血光之灾。” 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中，周召鹏缓缓退下。 “此人卖主求荣，陛下为何不杀了他？”于一正忍不住道。 “过不了多久，自会有人替朕动手；只有这样，他才会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于一正恍悟，淡淡一笑。 “你呢？今天又是因何事来见朕？”姜岩问道。 姜岩虽欣赏他的为人，但时至今日，也不指望他能做得了什么。 于一正环顾四周，“请陛下屏退所有宫人。” 姜岩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 很快，大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你现在可以说了。” 见对方这么神神秘秘，姜岩不免有些好奇。 于一正表情变得严肃，拱手道：“臣找了两个人，他们身形及外貌，与陛下、太子极为相似，可暂时冒替，陛下请带上太子速速出宫。” 姜岩怔了怔，旋即眼眶湿润，心中无比感动。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姜岩悔恨，没有早点重用于一正，当初不该过于倚重舅舅周召鹏。 “朕想把皇后、太后也带走。”姜岩道。 于一正苦笑道：“当前情况，陛下和太子如能顺利脱身，已经是万幸的事；况且，人一旦多了，更容易被发现。” 姜岩面色凝重，忽然觉得计划里有个漏洞，“即使能离开皇宫，又如何出得了金陵城。” 城外有昭武军，根本出不去；哪怕城池被攻破，短时间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进出出。 “难道说，你想把朕藏在府邸内？” 于一正摇了摇头，“臣的府邸不安全，所有王公大臣的府邸都不安全；臣已安排好了，可先在一户百姓家里藏身。等过段时日，陛下和太子再离开金陵城。将来天下局势有变，陛下再设法恢复大齐基业。” “还能恢复吗？”姜岩喃喃道，他已经彻底没了信心。 “朕临走前，想去和皇后、太后告别。” 于一正噗嗤一下跪在地上，神情痛苦，“陛下，赶紧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哪怕昭武军不攻城，城门也有可能被人打开。” “朕只是说几句话，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陛下难道真的没发现，这些日子，宫里少了很多人；剩下的那些人，或许早已被买通。” 于一正意思很明显，宫里面已经不安全了。 “陛下和太子，现在就扮做宫人离开皇宫，一刻也不要耽搁；宫外有人接应，此人是臣家中的管家，可以信任。”于一正声音异常的着急。 见姜岩还坐在龙椅上，没有起身的打算。 “陛下！.........。”于一正大声道。 在不断催促下，姜岩咬了咬嘴唇，缓缓起身，然后命宫人去把太子带来。 之后，二人换上宫人的衣服，匆匆离开了皇宫。 宫门外有辆马车，立刻带上二人驶向城南一角。 路上，姜岩见外面商铺紧闭，百姓躲在家中。 街道上，除了偶尔能看见行色匆匆的士兵，几乎空无人影。 繁华的金陵城，一日之间，变成这副样子。 姜岩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亡国之痛，刻骨于心！ .............................................................................................................. 姜岩离开没多久，其寝宫突然着火。 幸亏火势不大，没有蔓延开来。 火势被宫人扑灭后，发现两具尸体。 其面目全非，但看其身上着装，应该是皇帝姜岩和太子姜凌。 皇后周可青知道此事后，疯了般跑到御花园水池旁，毫不犹豫，纵身一跳。 等被捞上来后，其已彻底没了生机。 守将陆宣听说天子死了，大惊失色。 “既然陛下不在了，再守下去也无意义。”部下纷纷道。 “开..........开城门吧。”陆宣颓然道。 不一会，金陵城门缓缓打开。 此时此刻，齐国的命运，正式宣告终结！ 城下石艾长吐一口气，下令昭武军进城。 陈禄没有急着进去，淡定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 这是李昭早已拟定好的。 沈宁、石艾两人有个共性，皆不喜做屠戮一事。 陈禄、宋俊等人却是无所谓。 李昭让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不带有一丝丝迟疑。 名单很长很长，大臣、皇室、豪强名字都在上面。 石艾见状略有些诧异，“这些人都要杀吗？” “留着也是祸患。” 陈禄然后叫来部下，指着上面的名字，一个个吩咐下去。 石艾轻叹口气，他知道，蔚蓝的天空下，将很快血色弥漫。 ........ 周召鹏知道昭武军入城后，心情有些复杂。 同时暗暗庆幸，周家之前和黑冰台密切联系，避免了灭门之祸。 然而，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砰的一声巨响，周家大门被撞开。 这场最后的大清洗，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268章 血色金陵 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卒，杀气腾腾闯了进来。 周召鹏看他们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你们好大的胆子，秦王早已经答应过，会重用我周家，还不赶紧滚出去。”周召鹏气愤道。 他以为这些人是贪图周家钱财，未得军令擅自闯入。 领头的军官，冷冷一笑，旋即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不一会，周召鹏平日里最疼爱的嫡长孙，在他面前被乱刀砍死。 周召鹏震怒，脸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自己被骗了！ 姜岩没说错，他身为皇亲国戚，李昭根本不可能放过他。 “大秦将立，曾经的齐国，必须被彻底扫入历史的尘埃中。” 这是李昭对陈禄的原话。 可惜，周召鹏明白的太晚了。 其诸子、诸孙、妻妾相继殒命，连下人也没有放过。 宽阔的府邸内，处处传来阵阵惨叫。 “畜生！混账东西！”周召鹏眼睛血红，不停骂道。 这也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事。 其身旁家兵，接二连三被砍翻在地。 周召鹏本人，也被划破了脖子，倒地不起。 齐国百年，皇室不止和周家联姻。 其他皇亲国戚府邸内，同时也在发生类似的事。 他们享有的荣华富贵，这一切都是齐国给的。 齐国不在了，这些东西自然也要收回来。 无数的钱财、奇珍异宝，将来会有新的贵族，再次继承这一切。 不久，宫门大开，大量昭武军冲入皇宫内。 皇子、公主、妃嫔们，看着明晃晃的长刀，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有人跪地求饶，有人想要逃跑。 但如今的皇宫，已经化为一个大大的牢笼，没人能从这里逃出去。 无论曾经地位如何的尊贵，终会在此时迎来生命的终结。 当士卒冲入太后寝宫时，周太后正跪坐在一座佛像前，闭着眼睛，不停转动手中的佛珠。 她知道自己会迎来什么，心中已做好了准备。 一士卒面无表情，将麻绳系在她的脖子上，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然后绳子猛然收紧，死死将其勒住。 周太后睁大眼珠，慢慢没了呼吸。 何为亡国之灾？ 今日之后，金陵城里所有活着的人，都会深深的体会到。 ............ 作为这次大清洗的总指挥，陈禄始终站在城头上。 时不时有士卒来报，哪些人已经除掉了，然后他再把名单上的名字划掉。 仔细数了数，姓“姜”的皇室子弟，还剩下二十多人，略有些不满。 “其府邸内有不少家兵，拼死抵抗。”部下解释道。 陈禄厉声道：“大王即将驾临金陵，绝不可留下后患。” 部下带上大量士卒，匆匆离去。 今天注定会有很多人死去，武将和文官的命运截然不同。 李昭重武轻文这点，体现的淋漓尽致。 武将只要主动放下兵器，交出兵权，或者暗中和黑冰台有过联系，不会有性命之忧。 毕竟北方还有强敌，若随意杀戮武将，未来必会激起更强烈的反抗。 但对于文官，李昭觉得齐国的覆灭，他们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仅有于一正在内的部分文官，意外的幸免于难。 李昭欣赏有骨气的人，况且这些人也带不来什么威胁。 ........... 到了傍晚，陈禄那份长长的名单上，已没有一个活人。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陈禄来到皇宫，询问一名宫人：“姜岩真的死了吗？” 第269章 江南豪强 “不敢欺瞒将军，齐帝姜岩和太子姜凌确实死了。”一个太监连忙道。 陈禄紧紧皱着眉头，“脸都被烧成这样，你如何确定不会是别人假冒的？” “二人身型与皇帝、太子完全一样，且带着可以辨别身份的物件，不可能是别人冒充。” 陈禄想了想，又问道：“宫里面，是否还有活着的嫔妃。” 一些女子因平时不得宠，过于不显眼，不在陈禄的名单上。 部下身上血渍未干，迟疑道：“在下也不是很清楚。” 刚才宫中极度混乱，光顾着砍人了，误杀之事在所难免。 “带着宫人，找几个妃子来，她们应该能认得出来，快点去！” 部下连忙领命离去。 此事由不得陈禄不上心，齐帝姜岩、太子姜凌，位列名单的头两位，他们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其他人。 不一会，部下带来七、八个女子，皆是一副花容月貌。 陈禄却无心欣赏，说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姜岩？” “我等都是先帝的妃子，和当今陛下没有接触过，无法分辨的出。”一年轻女子道。 原来姜岩和皇后周可青感情深厚，先前只有在太后催促下，纳过一个侧妃，此女今日已死于刀下；面前的这些女子，都是姜宁贤的妃子，平日里很少和姜岩见面。 陈禄脸色冷了下来，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本将军现在就要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姜岩，否则尔等休想活命。” 众人顿时面色惶恐，手足无措。 这时，石艾和史牧等将领走了进来。 听说此事后，石艾稍作思索，用一副肯定的语气，说道：“不用查了，此人就是姜岩。” “没错，我之前见过齐帝，死掉的就是齐帝本人。”史牧附和道。 陈禄疑惑道：“末将不明白，石将军是根据什么判断的。” 石艾瞥了他一眼，“此事不方便现在谈，我日后自会详细奏禀大王。” 官大一级压死人，陈禄无奈，只能作罢。 不久，城门附近多了不少士卒；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都要面临严格的检查。 长江北岸的扬州城，守将潘有霖听说昭武军进了金陵，齐帝姜岩自焚而死；一声长叹后，随即下令打开城门，迎昭武军入城。 但有的地方，仍对昭武军持有敌意。 江南多名门望族，姑苏、余杭、宜兴等地豪强，表态愿意向昭武军献出家族半数钱粮；但希望将来成立的新朝里，能有数名来自本地的官员。 他们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之前齐国朝廷里，起码三成官员是来自江南。 但李昭迟迟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江南众豪强对此极其不满。 余杭的许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九岁的姜姓子弟，家主许世勋称其先祖是姜姓皇族。 几大家族一番协商后，决定立其为帝，定都余杭，许世勋担任中书令。 然后纠集了三万兵马，以强硬姿态，拒绝昭武军进入江南。 ............................................................................................................... 李昭带上来自蜀地的一众官员，刚刚离开南昌城，正启程前往金陵。 路上，得知江南一事，顿时勃然大怒。 “本王原打算到了金陵，召江南士人当面见一见；若里面有可用之才，自会用之。没曾想，竟如此的急不可耐。”李昭恼火道。 “江南富裕，人口众多；且那里多文人墨客，大王还需谨慎行事。”王子辰道。 “如何谨慎行事？”李昭反问道。 “可先派人到余杭，劝许世勋杀掉伪帝，然后废除伪朝；如其同意，可召许家子弟入朝为官。如其不愿意，再动武也不迟。”王子辰提议道。 “王大人此言不妥！江南豪强聚众造反，此举已然是和我大秦撕破了脸，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褚子清立刻出言反驳。 “但是..........。” “没有但是。”李昭粗暴打断王子辰的话，冷冷道：“许家，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本王若向他们妥协，日后必会得寸进尺。” “大王说的对，只有彻底除掉南方遗患，未来才能专心北伐。”褚子清道。 王子辰心中一叹，不再说什么。 他隐隐有种感觉，李昭对他的不满在日益增多。 他在紫薇阁里面的地位，也已经逐渐边缘化。 等李昭称帝后，他是否还能继续待在紫薇阁，王子辰心里没底。 不久，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徐徐展开。 韦睿从闽地北上，打算夺取会稽，然后直接杀往余杭。 杨智从宣州东进，准备攻打湖州、嘉兴等地。 史牧率军离开金陵，向宜兴进军。 魏显则率水师，在松江附近登陆。 ............... 余杭城内，许世勋正在和几大家族，商议朝中户部侍郎的人选。 “老夫以为，姑苏萧家嫡长子萧宏泽，为人颇有才华，且品行端庄，足以胜任户部侍郎一职。” “在下若没记错的话，萧宏泽的正妻，正是许大人嫡女。”沈氏家主沈晖，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 许世勋神色一正，“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老夫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朝廷。” “是不是为了朝廷，许大人自己心里清楚。”沈晖毫不客气道。 许世勋火了，“你这是何意？” 眼见两人即将吵起来，姑苏叶氏家主叶羽然看不下去了。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对付昭武军；我等拒绝昭武军进入江南，必会惹怒李昭，还需尽快做准备。”叶羽然严肃道。 与别的江南豪强不同，叶羽然是真心忠于姜氏皇族；当初长沙之战时，叶家主动为齐军提供了大量粮草。 直到现在，叶羽然心中仍无法接受齐国覆灭的现实。 “叶兄多虑了，哪怕是李昭，也不敢和江南所有士人为敌；我已向金陵派去使者，打算与李昭和谈。”许世勋不以为然道。 叶羽然心中不悦，“昭武军刚刚攻入金陵，天下人尚未归心；应抓紧招募士卒，联系各处忠贞义士，尽快夺回金陵城。”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许世勋等人就是再蠢，也不觉得自己比柳知捷厉害。 什么扶持新帝，重振大齐...........，这些统统都是假的。 江南豪强的本意，依然是希望能从李昭那里，争取来更大的利益。 然而，许世勋派往金陵的使者，还没有入城，就被砍断手脚，直接扔进了长江里。 显然，李昭毫无让步的打算。 同时，各地昭武军杀来的消息，也纷纷传到了余杭。 第270章 江南已定 八月二十，杨智攻下了湖州；全军仅休息半日，继续杀往嘉兴。 韦睿攻克会稽，击杀四千余人，兵锋直指余杭。 在松江附近也出现了大量昭武军。 ............ 各种糟糕的消息不断传来，江南豪强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李昭这厮，竟然真敢动手！”许世勋气的牙齿吱吱响。 沈晖也有些慌了，“若与其大战，恐不能敌。” 他们手下的兵马，一半以上是新招募的青壮，几乎没怎么训练；在与昭武军野战中，摧枯拉朽，一败涂地。 想到昭武军历来都有屠戮豪强的传统，众人心中不由陷入深深的恐惧。 这一次，昭武军兵分四路。 许世勋等人犹犹豫豫，不知该先对付哪一路。 “为今之计，只有主动放弃各城。然后聚集所有兵力，先对付南面的韦睿。将其击败后，带上陛下，全军退入闽地。那里皆是山脉丘陵，可在那里和昭武军周旋。等待日后，再寻机攻取福、泉二城。”叶羽然沉声道。 他觉得，己方兵力本就不足，又外无援兵；固守各城，犹如慢性自杀，早晚被各个击破。 众人脸色一苦，他们常年待在繁华的江南，根本住不惯闽地的深山老林。 “韦睿善于用兵，野战更是从未败过；且闽地穷困，粮食一旦用完，难不成要去吃野果杂草。”沈晖立刻反对道。 “闽地本就人少，蛮夷又多，绝非立足之地。”许世勋道。 叶羽然冷哼一声，“若不逃往闽地，还能去哪里？莫非诸位想逃往海外。” 众人脸色更加难看，这还不如逃往闽地。 随着形势的愈加恶劣，众豪强逐渐清醒过来。 他们已意识到，之前高估了己方的力量。 心中后悔，不该一气之下，仓促起兵。 如今一个搞不好，或许会满门族灭。 “如今打不赢，又逃不了，只能派人去向李昭求和；他如果同意饶恕我等，我愿献出家中六成的钱粮。”陈氏家主陈奂无奈道。 “也只能这样了。”许世勋叹道。 眼看成立才十来天的朝廷，即将烟消云散。 叶羽然脸色阴沉，大声怒道：“尔等皆为齐臣，难道真要投降贼军。” “昭武军势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沈晖道。 “好！好！........，既然如此，叶某就不奉陪了。”叶羽然声音阴森，拂袖而去。 当天深夜，余杭城内发生火拼。 叶羽然带上五百余家兵，突然向许世勋，沈晖杀去。 剧烈的打斗声，很快吸引其他家的注意。 有人作壁上观，也有人出兵帮助许家。 叶羽然并非毫无准备，城中一营将是叶家的族人，可带出一千余兵力。 许家是余杭最大的豪强，实力自然不弱。 两方人马在城内厮杀惨烈，互不退让。 战至清晨，叶羽然重伤，沈晖被杀，许世勋侥幸活了下来。 这一番内斗，严重消耗了城内兵力。 当韦睿率军抵达城下时，许世勋还没来得及出城投降，已有人主动打开城门，放昭武军入城。 先前江南众豪强拥立的姜姓伪帝，很快被活活勒死。 按照原定的计划，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姑苏、宜兴等城池，几日后也相继被攻破。 李昭对这次叛乱极其恼火，下令将作乱之人的尸身，在江南各地四处展示，以威慑心怀不轨之人。 八月的天，依旧炎热，尸体放不了多久就开始腐烂、发臭。 江南大大小小豪强，看到这一幕，被吓的失了魂。 为避免成为下一个刀下之鬼，迅速行动起来。 无数箱金银珠宝，不停运往金陵。 ................................................................................................................ 原礼部尚书于一正，听说江南被平定，一声长叹。 本来也不觉得能成功，但没想到会失败的这么快。 自从昭武军进城后，他一直赋闲在家。 接下来李昭会如何处置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时，一下人走了进来，“老爷，宫中来了人，秦王要见您，要求您立刻进宫。” 于一正顿时面色凝重，李昭今天刚进城，现在就要见自己，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 硬着头皮，随来人进了宫。 进入大殿后，见一人身着浅黄色服饰，目光如炬，静静的坐在龙椅上。 “竟如此年轻！”于一正心中略有些诧异。 “在下见过秦王。”于一正行礼道。 李昭面无表情道：“本王听说姜岩临死前，你去见了他一面。” “是的。” “你们两人聊了什么？” “在下当时认为大局已定，只有开城投降，才有可能获取一丝生机；但齐帝没有同意，于是在下就离开了。” 李昭眼神凌厉，冷笑道：“若只谈了这些，为何当时要屏退周围宫人。” 于一正心中一沉，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拱手道：“在下不敢欺瞒秦王。” “宫人告诉本王，姜岩背后有一颗黑痣；但那日宫里自焚的人，背后却什么都没有，你告诉本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纯粹是李昭瞎扯的，他想看看于一正会做出什么表情。 “在下确实不清楚这些。”于一正声音平和，神情看样子波澜不惊。 然而，在李昭久久注视下，额头已隐隐冒出冷汗。 第271章 迫不及待 李昭见状，嘴角轻扬；心知自己猜的没错，齐帝姜岩果然没有死。 “一直藏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告诉本王他人现在那里；本王向你保证，不仅不会杀他，将来还会封他为‘安命侯’，让他享尽荣华富贵。”李昭微笑道。 “不敢欺瞒秦王，在下确实不清楚。”于一正还是那句话。 李昭说的他是一点都不信，之前昭武军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杀光所有姜姓皇族。 现如今，金陵城内除了躲起来的姜岩和姜凌，只有六公主姜雪颖因早已嫁给李昭，这才幸免于难。 “听说你有三子，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本王向来爱惜人才，过几日你可以把他们带进宫，让本王见一见。”李昭道。 于一正拱手道：“谢秦王。” 短短三个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昭心中不悦，这就没意思了。 如此油盐不进，他也没了耐心，“你先回去吧。” “是。”于一正缓缓退下。 李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不一会，杜安来到了大殿内。 看着淡定坐在龙椅上的李昭，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定了定神，恭敬地行礼道：“参见大王。” “姜岩的事，听说了吧。”李昭依然阴着脸。 杜安连忙道：“在下已安排人着手调查。” “于一正府邸内所有人，包括下人都要仔细审一审；无论是何种手段，都可以用，在本王登基前务必要有结果。” “大王放心，在下一定尽快去办。” 实际上，哪怕姜岩、姜凌逃出了金陵城，李昭也不觉得他们能做到了什么。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留下他们总归不是好事。 秦灭齐，是通过赤裸裸的暴力手段；所以“禅让”这一套，压根不需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最近被昭武军处置。 原来的齐军将领杨旭，他在嘉鱼城砍掉了刘北辰的脑袋，并杀了所有的昭武军俘虏。 此事当时引起李昭，及昭武军众将领震怒。 后来杨旭被韦睿击败，舌头被割掉，一直关押着。 进城后，赵青带队，将杨旭所有家人，和杨旭关押在一起，活活饿杀。 之后几天，李昭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称帝上面。 军中主要将领，包括襄阳的刘浩彦，汉中的齐景云、韩志远、王彦凯全都送来了劝进信。 各地官员也纷纷表态支持。 可能是动静有点大，淮南刘康也派人来到了金陵。 使者送来大量金银珠宝，并称李昭一旦称帝，淮南会第一个向其俯首称臣。 李昭欣然笑纳，让使者回去后告诉刘康，秦国完全没有进攻淮南的打算，刘康尽可放心。 使者顿时喜笑颜开。 当然，双方之间依旧毫无信任可言。 刘康认为目前打不过昭武军，向李昭称臣，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而昭武军从年初到现在，战斗几乎没停过，李昭短时间内没有对外用兵的打算。 就这样，双方暂时维持着脆弱的和平。 .............................................................................................................. 半月前，先帝李昆被送入了皇陵。 魏国皇室诸人，及朝中大臣，渐渐适应了新帝李佑的统治。 李佑无论对内对外，皆继承了先帝李昆的相关政策，没有多大变化。 朝中不少人觉得，李佑或许开拓不足，守成应该是没问题。 李昆在位时，除了李齐被封为雍王，还有三皇子李武被封为赵王，四皇子李宣封为晋王。 两人在李佑登基后，明显低调了不少，整日在府邸内闭门不出。 魏国的夺嫡之争，远不如齐国激烈。 李佑名分已定，再加上李昆一向的支持，先前除了李齐肆无忌惮的争夺太子之位，其他两人表面上未参与夺嫡。 至于私底下做了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八月中旬，广明殿朝会。 众人行礼后，兵部尚书独孤楚轩道：“启禀陛下，汴州节度使曹泽，擅自将汴州改名为开封；臣以为，其居心叵测，应严惩之。” “南阳守将苏磊，率军巡视许昌周边；洛阳守将薛世行，率兵东进，威慑曹泽，令其重新改回汴州。” 丞相窦沛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李佑的处置没问题。 在关东藩镇中，曹泽的实力强悍，不在幽州刘泰之下。 一旦两方全面开战，有可能牵连进其它藩镇，结果难以预测；李佑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威慑而已。 曹泽应该也不会为了一个名字，和魏国彻底撕破脸。 之后又有几名大臣上奏。 觉得差不多了，李佑面无表情道：“诸位爱卿，可还有其它事？” 见没有大臣上奏，太监正要宣布退朝。 这时，刑部侍郎元秉逸突然道：“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李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面无表情道：“何事？” “刑部近来发现，当初先帝身体有恙，有诸多来历不明刺客，意图行刺先帝。”元秉逸道。 “不是已经查实了吗，这些都是齐国或藩镇派来的。” “但是臣万万没想到，赵王殿下竟然也有派人行刺。”元秉逸一副无比气愤的样子。 此言一出，震惊了大殿内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窦沛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冷冷道：“诬告先皇子嗣，你可知是何等重罪？” “下官不敢诬告，乃千真万确；赵王谋划此事时，凑巧被府邸内下人听见，然后报给了官府。” “皇兄为人向来孝顺，朕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等事来。”李佑沉声道。 “臣请命，带人搜寻赵王府；若搜不出什么，自可还赵王清白。” “这个.........，是不是不太妥。” 元秉逸神色严肃，拱手道：“陛下顾念兄弟之情，不忍伤害赵王；但行刺先帝形同谋反，国法不容！” 李佑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窦沛看了眼龙椅上的皇帝，表情略有些复杂。 ........ 元秉逸下朝后，立刻带大批官兵闯入赵王李武的府邸。 李武大吃一惊，旋即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殿下涉嫌行刺先帝，奉天子命搜寻府邸。”元秉逸微笑道。 “父皇才刚刚驾崩，他连一刻都等不了吗？” 第272章 杀心毕露 “赵王殿下何必如此激动，陛下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什么都搜不出来，下官自会向殿下赔罪。”元秉逸道。 李武目光锐利如刀，恨不得现在就剁了元秉逸，冷冷道：“好啊！就让本王看看，你到底能搜出什么东西。” 元秉逸莞尔一笑，毫不在意。 不一会，部下来报：“启禀元大人，在后花园一座假山中，搜出一些书信。” 李武心中一沉，他是幻想过金銮殿上那把椅子，也有暗中联络一些大臣，但刺杀一事的确没干过，假山里也从没藏过什么书信。 显然，是有人在污蔑他。 元秉逸接过书信，仔细看了看。 这些信件大部分是写给禁军将领的，里面内容触目惊心。 元秉逸边摇头边咂嘴，一副颇为惋惜的样子。 “先帝待殿下不薄，真没想到，殿下竟打算学习雍王，行这种不轨之事。” 李武脸色变得阴沉，“这些书信本王从未见过。” “上面明明是赵王的字迹，你又作何解释？” “肯定是有人伪造本王的字迹。” 元秉逸笑了笑，“事已至此，殿下何必再否认呢；只要诚心悔过，陛下为人敦厚，自然会饶过殿下。” 李武被彻底激怒，厉声道：“是真是假，你难道不清楚吗？你配合李佑布下此局，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杀本王吗？” “殿下越说越离谱，最好冷静下。” 很快，李武被软禁在一处院子内。 赵王府邸被查封，里面每一个人，都面临严格拷问。 赵王妃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其中有几个下人，因受不了严刑拷打，声称看见李武和禁军将领多次密谈，并有提及篡位一事。 当天，李武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丞相窦沛听说此事后，心中大为吃惊，连忙进宫。 “臣拜见陛下。” “丞相快快请起，今日见朕所为何事。”李佑一副非常亲切的样子。 窦沛当了十多年的丞相，备受先帝李昆信任，在朝中也是威望甚高。 “臣以为赵王或许有夺嫡之心，但不至于派人刺杀先帝；陛下可免去其爵位，令其待在府内自省。” 言外之意，可以严惩，但不能杀。 李佑神色莫名，脸上阴晴不定，然后缓缓道：“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朕就放了他。” 窦沛无声的松了口气。 “正好有件事，想请丞相帮个忙。” “陛下请讲，臣必竭尽所能。” “是这样的，雍王兄已被李昭放了出来，目前正居住在南郑；朕想请丞相给雍王写一封亲笔信，邀请他来长安。”李佑面带微笑，眼神闪烁。 两人以前关系恶劣，这封信要是李佑自己写，不管给出什么承诺，李齐肯定不会相信。 但窦沛名声一向不错，如果由他来担保，李齐有可能真的会来。 “若雍王来了长安，陛下打算做什么？”窦沛定定的看着李佑。 “当今天下，关东藩镇野心勃勃；如李昭看到朕善待雍王兄，想必会与朕化解昔日的恩怨。到时候，魏、秦两家联手，可共同对付关东藩镇，以保江山社稷。” 这个理由，勉强可以接受。 窦沛捋了捋胡须，暗道：难道陛下真的彻底放下了？不过，若能与李昭合作，倒也不是坏事。 于是答应了李佑。 窦沛回到了府邸，待在书房里给李齐写了封长信。 然后让长子窦青竹，尽快安排人送去南郑。 信件送走后没多久，窦青竹急匆匆跑来。 “父亲，刚刚刑部传来消息，赵王自觉对不起先帝，在大牢里撞墙而死。” 窦沛愣了下，旋即重重一叹。 “父亲，以赵王的性子，不太可能自绝性命。”窦青竹神色略有些古怪。 “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是。” 先帝四子晋王李宣，得知李武死了，心中不由感到恐慌。 带上王妃、子女，以及一众家兵，连夜逃出了长安城。 魏国他是不敢再待了，全家向汉中奔去。 为防止被追上，众人皆骑快马；中间哪怕有人掉队，也绝不停下来。 巧合的是，李宣逃命的路线，和李昭五年前几乎完全一样。 抵近汉中时，被昭武军斥候发现，连忙报给了齐景云。 齐景云派骑兵接应，将晋王一众人带到柳城，然后派人去金陵详细汇报此事。 ............................................................................................................... 广明殿内，李佑脸色阴沉坐在龙椅上，刘锦面无表情站在一旁。 独孤千刃跪在下面，神色惭愧。 “当年独孤凌放跑了李昭，现如今，你独孤千刃又放跑了李宣。朕如此信任你独孤家，你们就这么报答朕的吗。”李佑怒道。 “末将愧对陛下。” 李佑冷哼一声，心中异常的恼火。 李武刚死没多久，李宣就急匆匆逃离了长安城，大臣们心里会怎么想。 毫无疑问，此事必然会影响李佑的威望。 “末将即将追上晋王时，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将晋王等人护住，这才让其逃脱。”独孤千刃解释道。 “骑兵？是昭武军派来的吧。” “是的。” 李佑黑着脸，一股强烈的恨意油然而生。 “你先下去吧。” “是！”独孤千刃缓缓退下。 李佑看向刘锦，骂道：“你手下都是废物吗，李宣离开前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锦面色惶恐，连忙道：“在下无能。” 李佑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派往金陵的人，已经出发了吗。” “正要奏禀陛下，他们昨日已经离开了长安；另外城里面，最近也捉到十几个黑冰台的人。” “如没多大用处，皆杀之！” “是！” 李宣堂堂一个亲王，突然就这么跑了。 不管怎样，总归要给外面一个说法。 毕竟直到现在，也没听说晋王犯了什么重罪。 李佑一不做二不休，宣布李宣意图谋反，事败后逃往汉中。 但天下从不乏聪明人，不少人隐隐猜到事情的真相。 朝中多数大臣虽没公开说什么，心中却产生了某些想法。 ............. 数日后，关东各藩镇听闻此事，高兴不已。 开封长史许清鸿，对曹泽直言道：“当今陛下远不如先帝！” “如我现在举兵，西攻洛阳，东取徐州，你觉得是否可行？”曹泽眼神炙热。 “还差最后一个契机，大人还请继续忍耐下。”许清鸿劝道。 “最后一个契机？.........。”曹泽细细品味这句话，心中了然。 差不多同一时间，幽州城内，谋士宋韬明对刘泰道：“明年天下将有大变，大人需尽快做好准备。” 刘泰狂喜，这一天，他已经等太久了！ 第273章 整顿军务 “截止到目前为止，各地昭武军总数约有三十二万人；除此之外，军中还有十一万的齐国降兵。”沈宁道。 “恒卓降了后，水军有多少艘战船？”李昭问道。 魏显道：“大型楼船约有二十艘，蒙冲、走舸之类战船，共一百四十余艘，其它皆是舢板之类的小船；水军总数约五万两千余人。”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昭武军是李昭统治的根基，他能夺取南方，甚至敢和豪强彻底撕破脸，皆因手中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无论什么时候，军队都是重中之重。 如今南方已定，李昭觉得该多花些时间，重新整顿下军队。 “这些年来，军械愈加精良，粮饷、赏赐也多于以往；但本王听说，军中近两年出现一些不太好的风气。”李昭犀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每一个人。 范硕、邓信等人默然不语，他们只负责筹集钱粮、招募青壮，从不参与军队内部的事。 将领们低着头，同样不吱声。 石艾面色凝重，仿佛陷入了沉思。 杨智微微眯着眼，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沈宁暗自一声轻叹，抱拳道：“启禀大王，我军多年来屡战屡胜，少部分将士不免心生傲慢，有轻敌之意；其次，为快速补充兵员，不少降兵直接转为昭武军正卒。若战斗持久，这部分士卒有时不愿死战。” “明知其不愿死战，为何还要用。”李昭不悦道。 “大王所言甚是，是末将疏忽了。”沈宁连忙道。 沈宁有自己的苦衷，汉中、蜀地、襄阳等地，皆需要驻扎大军；长沙之战初期，昭武兵力本就少于齐军，李昭又担心魏军袭击汉中，催促沈宁加快战争进程。于是降兵、青壮等，仅接受短时间训练，就被立刻投入了战场。 李昭也清楚这些，没有过多的指责。 他目前没有大规模扩兵的打算，打算维持现有的兵力。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一千人干翻一万人，一万人干翻十万人，这种事历史上屡屡有发生。 李昭郑重道：“即日起，淘汰军中老弱伤残者。除此之外，如非战时，降兵、新卒不准进入昭武军，需先在后备军里完成考核。” “末将遵命！”众人道。 “末将以为，后备军里的士卒也要分级，能力出众者定为甲等，可优先提拔。”杨智提议道。 “军中骑兵近来损失不少，还需尽快补充战马。”韦睿道。 ........ 又有几人相继发言，李昭一一应之。 昭武军从黑虎岭时期，一直有备用军制度；这些年来相关规则已经逐渐完善。 李昭等人能做的，是在之前的基础上，继续精益求精。 ................................................... 事情议的差不多了，众人行礼后纷纷离开，只有邓信主动留了下来。 “可还有其它事？”李昭问道。 邓信神情变得严肃，“哪怕大王不打算扩军，军中步卒、骑兵、水军等，加起来也有四十万人。我军向来优待将士，大王又要求这么多人都是精兵；如此一来，钱粮消耗巨大。” “养不起吗？”李昭眉头微皱。 “齐国刚灭，人心未定，大王未来应休养生息。在下的意思是，部分士卒可放其归乡；等到战时或训练时，再重新聚集起来。” “军中将士一直有休沐时间，且农忙时也会让其返乡。” 邓信苦笑道：“大王说的没错，但这些时间实在太短；将士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每月粮食消耗巨大。” 南方的战争明明已经结束了，但从今天来看，李昭显然不打算减少军中开支。 各大军营内，频繁开展各种训练，每日都是热火朝天。 “可在江南，或荆襄一带，划出三百万亩良田，专门用作军垦。” “即使如此，还是不够！” “怎么可能不够，大不了加到五百万亩。本王就不信了，偌大的南方，养不起四十万人。”李昭心中不太高兴。 “不是养不起，而是希望大王再等个一、两年。齐国之前为对付大王，对百姓多次加征赋税。如今百姓穷困潦倒，大王却还要动用这么大笔钱粮，不利收复民心。” “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去和子清、范硕他们多多商议下，总归能够解决。” 邓信见无法说服李昭，只能作罢。 最近几年，他主要负责钱粮一类的事，很清楚昭武军消耗是多么的恐怖。 等李昭登基后，必然会对将士论功行赏，又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紫薇阁近来压力不小。 “你也是个聪明人，难道真不明白本王用意？”李昭沉声道。 “大王是为了将来的北伐。” “正是如此！” “昭武军所向披靡，在下相信一定能打赢北伐之战。” 李昭定定的看着邓信，“你告诉本王，古往今来，北伐成功的有几人？” 邓信认真想了想，好像一个都没有。 齐国放弃北伐，不仅是因为历代帝王缺乏雄心，也是因为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在李昭前世，只有老朱北伐成功。 老朱意志坚定，雄才大略，明军将领有勇有谋；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北方混乱不堪。 现如今，北方同样盘踞着多股势力，无法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 这正好给了李昭各个击破的机会。 李昭更担心，时间久了，将士们会沉沦在江南的温柔乡中。 所以绝不能拖下去！ 第274章 舞剑 皇宫，一处寝殿内。 李若晗自从来到了金陵城，一直住在这里。 五年前，她还是百花岭上的土匪头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秦国的嫔妃。 静静看着这么大的一座宫殿，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李若晗在李昭后宫中，向来比较佛系，从来是不争不抢；与众女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好不坏。 她在百花岭时自由惯了，时常想出去走一走。 但自从被李昭骗到了黑虎岭，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她说了算的。 李昭在成都时，曾经许诺过，将来要带她仗剑走天涯，看看世间的繁华。 实际上，也就在成都附近转了转。 上一次李昭前往长沙，她本想跟着去，李昭却只带了邓永清一人，连王妃朱莹都没带。 李若晗暗自一声轻叹，“世间诸事，果然不能随心所愿。” 随即抽出宝剑，和往常一样，在院内舞剑。 宫人们面色诧异，他们第一次见到有女子敢在宫中舞刀弄枪。 以前姜宁贤一个妃子，无意间谈及自己幼时练习过弓弩，当即被姜宁贤下令处死。 不一会，李昭走了过来，一边驻足欣赏，一边轻轻拍手。 有人评价过李若晗的剑法，称其剑术精湛，但杀气不足，难以在战场上立足。 尤其是遇到陈禄、宋俊这样的悍将，估计撑不了几招。 李昭信了一半，因他曾经在汉中，亲眼见过李若晗攀爬云梯，参与攻打柳城一战。 李若晗依然挥动着手中长剑，仿佛没看到旁边的李昭。 剑舞如龙，行云流水，轻盈如风，飘逸如仙。 突然，剑锋一转，朝李昭直面而去。 李昭吓了一跳，连退两步，这才避开。 周围宫人遗憾的摇了摇头，皆以为李若晗难逃一死。 哪怕侥幸活下来，这辈子也将在冷宫中孤独终老。 意外的是，李昭却没有生气。 他看的出，李若晗眼中没有丝毫杀意，顶多吓吓自己。 李若晗把宝剑收回剑鞘，嘴角微微扬起，“大王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换身衣服，带你去金陵城里逛逛。” 李若晗面色一喜。 ............... 金陵城内，经过范硕等人的努力，秩序已经逐渐恢复。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古色古香的建筑旁，小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嬉笑声、少女们的欢笑声不断传来，让人感受到一种浓厚的市井气息。 两人边走边逛，神色悠闲。 赵青不敢大意，带一众侍卫紧随其后。 没有女子不爱惜自己的颜值，李若晗倒是个奇葩；不逛胭脂店，不逛衣庄，却看了几家铁匠铺。 她想重新打造一把长剑。 李昭有些惭愧，他手中握有强大的兵器司，里面工匠手艺纯熟，什么样的刀剑都能够造的出来。 “等回宫后，兵器司的人会去找你；你需要什么样的剑，可以和他们详细说说。” “谢大王。”李若晗嫣然一笑，旋即话锋一转，“这一次，大王应该不会忘了吧。” 李昭脸不红心不跳，“本王向来信守承诺！” 走着走着，众人经过一座宽阔府邸；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哭声，显然是在举办丧事。 赵青心中顿时有些紧张，祈祷李昭千万不要走进去；上一次在长沙，若不是邓永清机敏，谁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某个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在李昭脑中浮现，瞬间脊背发凉，快步从门前走过，看都不看。 “为何走的这么快。”李若晗疑惑道。 “没事！”李昭佯装无意道。 李若晗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李昭有些古怪，但没有继续问下去。 ................................................................................................................ 中午时，一众人找了家酒楼。 店家见他们衣着华丽，连忙准备了上好的单间。 之后，李昭关心道：“若是逛累了，我派人送你回宫吧。” 他这次出宫，除了陪陪李若晗，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难得出来一趟，妾身还想多转转。”李若晗意犹未尽道。 “嗯，随你。” 不久，众人来到了城南。 这里没有豪强大户，基本上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房屋普遍矮小、简陋，景致也极其一般。 李若晗心里纳闷，不明白李昭为何要来这里，难道说是想体察民情？ 见李昭不停四处张望，李若晗心中更加不解。 “大王是在找什么吗？”李若晗问道。 李昭笑了笑，未说什么。 黑冰台几乎掘地三尺，把于一正家搜了个遍；府邸内每个人都严格审问一番，依然没问出齐帝姜岩的下落。 每个齐国大臣的府邸，也搜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搜到。 姜岩和姜凌两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十有八九还在城内。 目前为止，只有城南这一块，尚且没有找过。 姜岩身为皇帝，从未在民间生活过，身上的贵族气质是难以掩盖的。 然而，李昭观望许久，并未在这里看见类似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明日，你多带些人，在这一片仔细再找找，或许能发现姜岩。”李昭对赵青道。 “是。” “不要动用官府的人。” “大王放心，在下明白。”赵青郑重道。 李昭暗道：大不了搞一场人口普查，重新修订户籍册，或许能发现什么。 李若晗听到“姜岩”二字，略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齐帝早就死了。 “大王不登基，是因为迟迟没找到齐帝吗？” 话一出口，李若晗有些后悔，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最近两年，军政方面的事，李昭几乎没有和她聊过。 “这倒不是，姜岩一介丧家之犬，没这么大的份量；本王登基，只在数日之内。”李昭道。 ........ 傍晚时，一行人回到了皇宫。 大殿外，一座数丈高台，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帘。 第275章 大秦帝国 九月初五，秋高气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原本的皇宫正殿，李昭将其改名为“乾元殿”。 乾元殿外面开阔的广场，里面最多可容纳数千人。 一场规模宏大的盛典，即将在这里举办。 金陵城内，豪强、大臣、军中将领以及后宫嫔妃，均是早早的起床洗漱，身着盛装前往乾元殿外，以此表示对新帝的拥护。 整个皇宫被装饰得金碧辉煌，洋溢着庄重而神圣的气氛。 一座雄伟的高台屹立在广场中央，周围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其中两千名昭武军，士兵面目肃然，整齐划一列队在高台下。 李昭人尚未到，气氛已变得火热起来。 文官们笑容含蓄，武将们则毫无顾忌，高兴着大声嚷嚷。 观礼台上，还有批特殊的客人。 齐国部分降将，如柳思行、潘有霖、恒卓等人也受邀前来。 他们静静地坐着，眼中闪烁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李昭坐拥整个南方，麾下数十万军队，天下无人敢小觑。 北方诸藩镇，包括长安，全部派使者来到了金陵。 名为祝贺，实为窥视秦国虚实。 魏国的使者是礼部侍郎南宫哲，此人也是南宫音的父亲。 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李佑要派他来。 当初李昭在逃跑路上，和南宫音和离；南宫家躲过一灾，南宫哲对此倍感庆幸。 如今听说南宫音被李昭冷落，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但话又说回来，谁特么能想到，一个魏国造反失败的皇孙，侥幸逃到了齐国；竟然夺取了齐国江山，并把姜氏皇族赶尽杀绝。 直到如今，长安城的那些王公大臣，依然处于震惊中。 不少人甚至觉得，李昭当初要是谋反成功，于魏国而言，也不一定是坏事。 雍王李齐也来到了这里，他几日前还待在南郑，本不想前来观礼。 在韩志远强硬态度下，只能选择就范。 看着不远处的高台，李齐心情异常复杂。 种种过往，最终化为一缕叹息。 此时，礼乐声起。 在雄厚威武的鼓声中，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李昭头戴冕冠，身穿华贵龙袍，在万众瞩目中稳稳的走上高台。 他神态庄重，目光坚定，每一步都仿佛在历史的阶梯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周围的臣子们跪拜在地，目光充满了敬仰与尊敬。 不一会，走到高台上，接过了礼官手中的传国御玺。 李昭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下面所有人，慷慨激昂道：“ 天下变幻，朝代更迭，然帝王之位皆为天命所归。 齐无道，君昏臣庸，祸乱四方；致使百姓穷困，日益艰难。 朕义愤填膺，于汉中起兵；聚天下有志之士，共灭暴齐。 赖将士勇猛，先取蜀地，再克夷陵。 长沙之战，血流成河，大破齐贼。 历经五载，朕率群臣披荆斩棘，终破金陵。 今日，因万民所望，朕承天命，立国大秦，即皇帝位。 新朝伊始，百废待兴；朕将尊崇儒术，轻徭薄赋，以德行仁。 愿与民共治天下，愿诸卿辅弼朕躬，共创大秦千秋伟业。 ” 李昭话音刚落，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仿佛要把苍穹撕裂。 陈禄、杨智、宋俊等将领，使劲挥舞着右手，心中无比激动。 李昭是开国之君，他们追随李昭多年，立下了赫赫战功；作为开国之臣，同样可以名留青史。 观礼台上的众人，望着汹涌的人群，不免有些惊讶。 王妃朱莹和众女坐在一起，其面带微笑，衣着显然更为华丽。 过了一会，李昭略微抬起手，周围迅速安静下来。 “即日起，年号昭武，定都金陵！”李昭用力高声道。 周围再次响起阵阵欢呼声。 远道而来的藩镇使者，听到年号是“昭武”，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 登基大典结束后，豪强、使者等纷纷退去。 一众文官武将，缓缓走入乾元殿。 众人依次而坐，神色愈加亢奋；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流了这么多的血，不仅是因为效忠李昭，也为了这一天。 李昭把一封早已写好的诏书，交给身旁的太监。 太监放开嗓子，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尊父亲李齐为太上皇，册封王妃朱莹为大秦皇后，李泓为皇太子.........。” 李若晗、邓永清、张楚宣三人被封为贵妃，其他几女为昭仪或贵嫔。 武将中，沈宁、石艾、杨智三人战功尤为显赫，分别封为英国公、卫国公、徐国公。 文官中，仅有范硕一人被封为魏国公。 获得侯爵的，共有十五人，包括韩志远、韦睿、宋俊、褚子清等人。 伯爵三十六人，包括刘轩、史牧、王子辰、邓信等人。 实际上，若真要按功劳来分，此次封赏有些地方是不太合理的；某种程度上和李昭个人喜好有关。 比方邓信的资历和贡献，丝毫不在范硕之下。 但他前几天劝李昭缩少军中开支，惹恼了李昭。 在成都时，邓信也偶尔抱怨过军费过高。 太监全部读完后，不管心中是否满意，所有人皆跪下高呼万岁。 李昭微微一笑，以前的大饼已经兑现了，是时候重新画饼了。 “当今天下，北方未定，尔等还要再接再厉；朕希望将来能在长安或洛阳，与尔等一同把酒言欢。” 众人听出话外之意，心中一喜。 大秦实行文武分家，紫薇阁主管政务，权力在六部之上。 李昭另外宣布设立枢密院，主管军事，由沈宁担任枢密使。 但现在天下仍是乱世，哪怕是枢密使，也要带兵打仗。 早前商议时，有人建议在紫薇阁或枢密院中安插宦官，以便李昭能更好的掌控朝政大权。 李昭内心深处对宦官有些反感，想了想，最终没有同意。 ......... 夜晚，乾元殿内灯火通明，人声如潮。 一场宫廷御宴即将举办。 因皇帝没到，虽然美酒佳肴、碗筷全部备好，但没人敢动，都等着皇帝的到来。 一众贵族、大臣们热烈交流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气氛十分融洽。 在殿侧的礼乐队伍，奏着那轻快欢乐的曲调，给这场大秦最高等级的精英盛筵助兴。 “韦兄，今日你我之间，必须要躺下一个。”陈禄兴奋道。 韦睿摆了摆手，面露难色，“在下酒量属实一般，实在比不过陈将军。” ...... 沈宁、石艾等人，静静的坐着，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定。 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皇帝换了身轻便的龙袍，黑锦打底，上绣山河日月，涵复万物，再加上藻金的祥龙，张牙舞爪，沉稳之中透着一种肆意张扬，仿佛衬托着他此时的心情。 众人看到皇帝后，连忙起身行礼，神色异色的恭敬。 场面一下子变得肃穆，瞬间安静下来。 李昭大手一挥，以一种轻松的语调，朗声道:“众卿免礼! 今日是欢悦之日，也是喜庆之夜，都不必拘束了!\" 故意嗅了嗅，笑道：“这满殿的酒香菜香，可不当辜负了。” 众人表情一松，他们早就饥肠辘辘，立刻大口吃喝起来。 几个舞女缓缓走入大殿，翩翩起舞，其曼妙的身姿和优雅的动作，让人为之倾倒。 只要脑子正常，都明白现在该做什么。 刘轩第一个起身，走上前去向皇帝敬酒。 他之前被关了三年，早已经学聪明了。 绝口不提黑虎岭的事，只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又有几人相继起身。 酒水的气味，逐渐在空气中弥漫。 或许是最近太忙，李昭忘记让人把酒壶里换成水。 敬酒的人太多，渐渐有些应接不暇。 一开始还克制着，后边酒兴上来了，也逐渐放下了架子。 喝着喝着，眼神逐渐迷离。 第276章 朝中人事 在不断的觥筹交错之中，李昭难得地醉了，醉倒在他打下的壮丽江山、无限风光之中......... 酒宴结束后，宫人把李昭送到邓永清的寝殿内。 邓永清看着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皇帝，不由感到头大。 这群蠢货，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在今天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里，肯定要把皇帝送去皇后那里，他们却偏偏送到了自己这里。 狠狠瞪了眼一旁的宫人，冷冷道：“谁让你们把皇帝送我这里的。” 宫人顿时惶恐，低头道：“宴席结束后，奴婢问陛下去哪里，陛下说了一个‘邓’字。” “你们........，何必要多此一问呢？直接送去.......。”邓永清心中甚是无语，懒得骂他们，将宫人们赶了出去。 李昭躺在床上，早已呼呼大睡。 静静看着这张略有些疲惫的面庞，邓永清一声苦笑。 以前在成都时，后宫诸女之间平时很少往来，更不存在什么明争暗斗的事情。 但随着相继产下子嗣，住进皇宫以后；有的事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偏偏李昭这个人，在军政大事上异常精明，甚少犯过糊涂；但对后宫诸事，却没有这么敏感。 一声轻叹后，派人去皇后朱莹那里，解释宫人走错了路，不小心把李昭送到了她这里。 此举是否有用，邓永清也不清楚。 次日清晨，当意识重新复苏，李昭只感觉疲惫不堪，头脑似生锈一般迟钝，身体尽是负载，口干舌燥。 头有些疼，或者说是昏，睁开双眼，却显得有些木然，显然脑筋还未转过弯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李昭的不适，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了他头上，轻柔地按捏着，手指略微有些凉意，却让李昭感到舒服了许多。 直接闭上了眼睛，同时耳边响起邓永清熟悉的柔而带刚的声音: “陛下醒了，来人，准备盟洗用具，再准备一些解酒的早食。” 宫人连忙下去准备。 李昭喝点水，吃点东西后，大脑逐渐清醒过来。 “你有心事？”李昭突然道。 “陛下来妾身这里，可给妾身带来一个不小的麻烦。”邓永清幽幽道。 李昭思索片刻，缓缓道：“皇后那里你不用担心，朕自会替你解释。” “谢陛下。”邓永清微笑道。 心中却不以为然，这种事不可能解释的清。 ........... 皇后寝宫内，朱莹几乎一夜没睡，枯坐到天明。 年幼的太子李泓一无所知，仍在哇哇大哭。 奶娘察觉皇后心情恶劣，连忙将李泓抱了下去。 不一会，侍女走了进来，说道：“启禀娘娘，陛下醒了，还在邓贵妃那里。” 朱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中午时，朱莹带上几名宫女，前往邓永清寝殿。 到了地方，宫人将其拦住，说天子不允许外人进入。 朱莹没有理睬，径直闯了进去。 突然，耳边传来阵阵呻吟声，朱莹意识到什么，眉头微皱。 她躲在旁边，只见床上二人均一丝不挂，满头大汗，正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运动。 一时间，屋内无限春光。 朱莹默默退了出去，一双美目中闪过些许怒意。 ................................................................................................................ 称帝后不久，李昭参考明朝，任命范硕、褚子清两人为紫薇阁大学士，范硕担任首辅；同时进入紫薇阁的还有邓信、龚逸二人。 邓信同时兼任刑部尚书。 龚逸年龄最小，前后负责过御马司和当过成都太守，此人颇受李昭重视。 王子辰被踢出了紫薇阁，担任礼部尚书。 原汉中泸县的杨明升，担任户部尚书。 刘雨泽和窦恒洛二人，是李昭在长安的亲信，分别担任户部左右侍郎。 南中豪强高家嫡长子高泽伦，年近四旬，为人做事干练；其在蜀地为官多年，此次担任吏部尚书。 即使如此，六部官员仍有不少空缺；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朝廷的正常运转。 李昭思索片刻，暂时让褚子清兼任兵部尚书；刘光远担任兵部右侍郎，仍然主管兵器司。 金陵城中，有不少人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 纷纷通过各种路径上奏，建议李昭启用齐国旧臣。 齐灭后，大量官员一直赋闲在家，随时可以出仕。 如此一来，既可以弥补朝中官员空缺，也有利于招揽人心。 李昭却没有采纳，在其内心深处，难以信任这些齐国旧臣。 范硕向李昭推荐了一人，乃柳知捷嫡长子柳思行。 柳家是金陵百年名门，其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于金陵陈氏。 投靠秦国后，柳思行做事颇为尽心，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李昭不会让柳家人继续带兵，况且柳思行带兵打仗的本事，只能说一般吧。 遇到陈禄那样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的人，或许能打赢；但碰上韦睿、杨智的话，估计难逃一败。 于是任命柳思行担任工部尚书，算是安抚了齐国旧人。 然而，李昭此举仍让一些人极为不满。 金陵城内倒没多少争议，主要是地方上；目前大秦一半以上的地方官员，仍是之前的齐国降臣。 黑冰台打探到，有人因不被重用，私底下大骂李昭有眼无珠；且在一些场合，公开怀念齐国。 比如抚州太守赵恒，和朋友聚会时扬言：“若大齐不灭，以我之才，必可入朝为官；可惜了..........” 李昭心中恼火，当即派人将赵恒处死，其家人全部划入奴籍。 紫薇阁在李昭严令下，立刻准备科考事宜，并把今年科举时间提前一个月。 见范硕等人如此高效，李昭放下心来。 只要休养生息个一、两年，稳定了南方，昭武军即可挥兵北上，完成统一大业。 想法很好，但事情往往不会这么顺利。 马彦斌从广州送来急报，岭南有人造反，已攻占了韶州。 第277章 出兵平叛 在岭南起兵造反的人叫霍晨阳，原本齐国的梧州守将。 杨智攻克广州后，此人率兵向昭武军投降。 当时杨智急着挥兵北上，来不及对岭南兵马大规模整编；只将各城守将换成了昭武军的人，然后让马彦斌驻守广州。 李昭称帝后，诸事繁杂，一直没有来得及增加岭南的驻军。 直到现在为止，整个岭南的昭武军，只有马彦斌的两万人。 但偌大的岭南，两万人肯定是不够的。 霍晨阳起兵后，没有立刻攻打广州；而是趁韶州不备，迅速带兵拿下了韶州城。 周边城池心生恐惧，纷纷望风而降。 没过多久，霍晨阳麾下兵力已超过三万余人，且还在招募中，其意图打下整个岭南。 “马彦斌在等什么，为何一直坐守广州城。”李昭询问来人。 他不相信，以马彦斌的本事，会打不赢这霍晨阳。 来人是马彦斌的亲兵，解释道：“启禀陛下，最近有数十条不明战船，经郁水进入广州附近，马将军不放心离开。” “战船？哪里来的战船？”李昭疑惑道。 “应该是以前齐国水师的战船。” 李昭更加不解了，恒卓投降后，齐国水师不是已经全部被魏显接管了吗？ 速速派人唤来了恒卓、魏显，详细说了此事。 恒卓脑子嗡的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拱手道：“末将惭愧，在归顺陛下前，军中有几人不同意；末将因与其是多年同袍，不忍杀之，只是将其驱离。应该是他们趁末将不备，擅自带走了战船。” “你可知此人是谁？” “想必是沈千皓和吴衡这两人。” 李昭轻敲桌案，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 目前来看，是霍晨阳和沈千皓、吴衡等人相互勾结，打算割据岭南，但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对我大秦不满者，又何止这几人；近来一些荆襄的县城，常常受到附近山匪袭扰。此事不可拖延，陛下应尽快派兵进入岭南，剿灭此股乱军。”褚子清道。 “末将愿率水师出海，配合大军剿灭此股贼军。”魏显抱拳道。 恒卓连忙道：“末将愿配合魏将军。” 李昭看向龚逸，“你有何想法？” 龚逸不慌不忙，拱手道：“臣以为，此次乱贼起事，倒也不全是坏事；别的地方先不说，岭南凡对我大秦心怀不满者，这次必然会跳出来，正好将其一网打尽。如此一来，将来大军北伐，也能少些后顾之忧。” “不错！”李昭微微点头。 霍晨阳造反，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齐国立国百年，哪怕金陵城被昭武军攻下；时至今日，仍有人心心不忘，妄图复辟齐国。 甚至在李昭前世，明朝覆灭多年，仍有人动不动高喊：“反清复明。” 但其结局，往往是注定的。 广州还在昭武军手上，哪怕广州城丢了，大秦的天也不会塌！ 昭武军中不乏悍勇之辈，李昭对其有充分的信心。 既然能攻下岭南一次，就能攻下第二次，第三次...........。 龚逸继续道：“臣建议成立一支厢军，专门用于地方上的防务；比方围剿山匪，协助守城等。” “臣以为此事可行。”褚子清眼睛一亮，沉声道：“昭武军中一些退役将士，可在厢军中担任军官；淘汰下来的军械，也可用来装备厢军。” “朕准了，兵部尽快筹划此事。”李昭爽快的同意了。 所谓的厢军就是一支杂牌军，用于维持地方上治安，和一些简单的军事任务。 其待遇在昭武军之下，对户部而言压力小了很多。 “出兵之事，朕心中已有想法，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众人行礼后缓缓退下。 等众人全部离开后，李昭拿出一封信认真看了看，这是黑冰台前几天从长安送来的。 信上说，李佑诛杀了李昆的心腹赵公公，并以大太监刘锦为首，组建了一支新的情报机构。 李昭登基时，李佑派南宫哲来到金陵贺喜，并声称希望与李昭合力，共同平灭关东藩镇。 甚至汉中以北的数万魏军，也主动调了回去。 看样子，李佑是真心想和李昭搞好关系。 但是，李昭是绝对不信的。 李昭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同样，李佑根据李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清楚李昭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两人合作的可能性，是且一定是零。 经过李武一事后，李昭心中更加不信任李佑。 登基不到一个月，就迫不及待的除掉先帝子嗣，这样的人，岂会是善类？ 李佑还没打来，无非是因为李昆驾崩不久，他在朝中根基尚不牢固。 “会不会，是这厮在暗中搞得鬼？”李昭喃喃道。 ..................................................... 杨智得知岭南有人谋反，急匆匆进宫面见皇帝。 “臣去过一次岭南，对那边甚为熟悉；臣敢立下军令状，一月之内，必会剿灭岭南叛军。”杨智指天发誓道。 “朕看你脸色不太好，是近来没休息好，还是身体欠佳？”李昭好奇道。 杨智神色略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臣近来纳了一个小妾，因此.........。” 李昭表情古怪，这老家伙都五十多了，精力还是这么旺盛。 “出兵岭南的事，还是年轻人去吧。” “臣推荐一人，必能助陛下消灭逆贼。” “何人？”李昭微笑道，他大概猜到杨智说的是谁。 “乃是臣嫡长子杨叶秋，之前随臣平定过岭南，熟悉岭南地形地势。” “朕记得，他是个读书人。” “在老臣谆谆教诲下，他已经弃文从武。”杨智大言不惭道。 “朕再考虑下。” 一日后，李昭下旨，由韦睿率昭武军三万，带上偏将周知南、杨叶秋，入岭南平叛。 同时，魏显率水军出海。 第278章 草原枭雄 在韦睿出发前，李昭问他多久能够消灭霍晨阳。 “末将不敢妄言，贼若举兵与我一战，可速速灭之；其若遁入山林，恐会多耗些时日。”韦睿沉声道。 李昭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昭武军还没离开金陵城，齐国降将韩振叶和潘有霖，先后求见李昭，迫切希望能参与此战。 两人都年轻，不甘心终生赋闲在家，且均不看好霍晨阳。 尤其是韩振叶，他在长沙之战时，和韦睿交手多次，一次未胜过，深知对方的厉害。 经过黑冰台对二人长期监视，确定其没有异心。 李昭稍作思索，同意了下来，将二人派给韦睿当做偏将。 大秦上上下下，不少人出于种种目的，皆在盯着此战。 兵贵神速，韦睿没有耽搁，次日即挥兵朝岭南杀去。 ........ 有件事倒是让李昭挺意外的。 淮南刘康为表示对此战的支持，主动给李昭送来了十几箱金银珠宝，另外还有二百名民夫。 人虽不多，心意却充分的表达了。 李昭又得知，刘康近来还向徐州节度使彭昌示好，给徐州送去了十车粮草。 徐州位于淮河以北，彭昌向来觊觎淮南之地。 刘康不仅未反击徐州，反而多次向彭昌服软。 李昭心中泛起嘀咕，不应该啊！ 刘康是平民出身，早些年受过不少苦难；其在淮河大堤上，冒着巨大风险率河工起事，一举攻破淮安城。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懦弱之辈。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昭下令继续监视淮南一举一动。 至于昭武军出兵淮南，今年肯定是不可能了。 大秦刚立，百废待兴；国内尚有不少齐国余孽，妄图兴风作浪。 目前来说，没有什么比稳定南方更重要的事。 范硕整天忙这忙那，根本闲不下来。 兵器司所有工匠，也全部从成都来到了金陵；并重新盖了一座规模更大的工坊。 当工坊建好后，刘光远进宫汇报此事。 李昭脸色却不太好，冷冷道：“朕已经等了很多年，不想再等下去了；你回去告诉张简诚，火炮明年必须量产。” 刘光远心头一沉，知李昭在下最后通牒，发誓兵器司明年必会做成此事。 ............................................................................................................. 遥远的北方草原上，一场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空气中血腥味尚未散去。 放眼望去，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死去的士卒和战马。 一方约有五、六千兵力，另一方却多达一万多人。 一个叫郑彦的魏国商人，凑巧路过此地，震惊的目睹了整场战斗。 他不明白，明明双方使用的兵器差不多，为何人少的那方赢了。 但眼下已来不及细想，担心被发现，郑彦躺在地上装死。 可惜，此举没有多大用，他很快被带到领头之人面前。 “看你的穿着，莫非你是汉人。”对方一口流利的汉话。 郑彦略有些诧异，报了自己姓名，又道：“在下是名商人，来自河北。” “我叫达里图。” “达里图！.......。”郑彦心中暗自嘀咕，确定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达里图好奇问道。 “在下主要售卖一些铁器。” 听到“铁器”二字，达里图眼睛一亮，让人将郑彦带了下去，好生招待。 不一会，二弟合木池骑马赶了过来，兴奋道：“大哥，阿奴汗和巴雅尔已经将他们围住了，要不要全杀了？” “只要放下兵器，并向长生天起誓，此生愿效忠于我，可饶过他们性命。” “是！” 合木池对达里图的决定，丝毫不感到意外；达里图很少杀害俘虏，更多的是将其收为己用。 傍晚时，阿奴汗和巴雅尔带人回到了驻地。 “除了妇女孩子，带回来的青壮有两千多人，牛羊也有一万多头。”巴雅尔一脸的兴奋。 “好！”达里图大喜，旋即问道：“那个叫哈布其克的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巴雅尔道。 “不要杀他，我一会去见见他。” “是。” 两年前的一个雪夜，他殊死一搏，击败了一支入侵的部落；由此被首领巴里看重，赏赐了他一块草场。 达里图以此处为根基，慢慢扩充势力。 与别的草原部落不同，达里图不会随意杀戮，他对部落里的人一向和善；哪怕是奴隶，只要勇敢战斗，依然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若有别的牧民来投，达里图基本都会接纳，并赠与其牛羊。 主动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里面不乏一些勇武之士。 一开始，达里图只能攻打一些人数较少的部落，对大的部落避而远之。 渐渐地，其治下牧民越来越多，草场越来越大。 达里图的实力，甚至超过他之前的首领巴里。 出于巴里曾经对自己的信任，达里图没有对他下手。 而是将目标瞄向了南面的卢赫部。 卢赫部有一万多名青壮，草场广阔；只要吞并了卢赫部，达里图将实力大增。 然而，卢赫部的实力远比想象的要强大；其中一个叫哈布其克的将领，为人有勇有谋。 第一次交战，哈布其克先从左右两翼牵制达里图的部分兵力，然后率兵直取达里图的中军。 达里图大败，麾下死伤惨重，在阿奴汗掩护下仓皇逃命。 卢赫部的战士疯狂追杀，达里图被迫带牧民转移。 合木池、巴雅尔两人也负有轻伤。 这一次的惨败，给达里图心中造成不小的打击；待在帐篷内，两天两夜不吃不喝。 为避开卢赫部锋芒，达里图继续朝北面迁徙，同时慢慢找回失散的部众。 牧民们依然信任达里图，重新聚集到他的身边。 经过近一年的休整，实力勉强恢复到之前水平。 达里图向卢赫部发起了第二次挑战。 卢赫部首领对达里图不屑一顾，没有派出哈布其克，而是让长子吉仁台率一万余骑兵迎战达里图。 阿奴汗率两千骑兵，佯装不敌，且战且退，把吉仁台引到一处低洼地带。 之后，达里图、合木池、巴雅尔各带千余骑兵，从高处疾速冲下。 骑兵们策马扬鞭，勇往直前，以雷霆之势，将卢赫部冲垮。 吉仁台心生恐惧，狼狈逃离。 阿奴汗等人紧紧跟在溃兵后面，直接杀到了卢赫部老巢。 见败局已定，又得到了达里图投降不杀的承诺，卢赫部首领停止了抵抗。 ................ 夜晚，忙碌一天的达里图，想起了白天见到的商人郑彦；给他送去了酒肉，还有两个貌美女子。 合木池不解，“他只是一个普通汉人，为何这么厚待他？” “他是做铁器生意的，将来有可能帮到我们。”达里图目光深邃。 心中坚信，论悍勇，草原胡人绝不在汉人之下；可惜的是，他没有汉人那么精良的军械。 “哈布其克已经醒过来了，大哥要不要见见他。”合木池道。 “把他带来。” “是。” 不一会，哈布其克被带到，达里图扔给他一壶马奶酒。 哈布其克淡定接过，他确实渴了，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你是草原最出色的战士，不该就这么死了，以后为我打仗怎么样。”达里图直言道。 哈布其克并未面露喜色，思索良久，沉声道：“希望先放了卢赫部首领。” “我答应你！”达里图想都没想，爽快的同意了。 哈布其克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放于胸前，郑重宣誓向达里图效忠。 达里图心中一喜。 这时，合木池突然闯了进来，满脸的气愤。 “幽州那群混蛋，又派人来草原，让我们送去两千头牛羊。” 达里图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第279章 野心毕露 最近两年来，幽州为了迅速攻下整个辽东，不停的增派兵力，导致军中粮草愈加紧张。 节度使刘泰不止一次派人来草原，要求那些被幽州军击败过的草原部落，向其献出大量牛羊。 有部落断然拒绝，立刻引来幽州骑兵的打击，其部众遭到残忍屠戮。 如果既不想献出牛羊，也不想和幽州军为敌。 方法只有一个，将部落向更北面，或更西的地方迁移，远离幽州军打击范围。 反正草原无比辽阔，幽州军对许多地方鞭长莫及。 但问题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相当于主动放弃大片优良的草场或水源。 况且，西面和北面，同样有不少实力强大的部落。 一旦迁移过去，难保不会和对方起冲突。 一想到此，达里图不禁面色凝重。 “干脆和他们拼了！”合木池怒道。 达里图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打，而是确实打不赢。 哪怕吞并了卢赫部，达里图麾下最多只有一万兵力。 除了刘文俊，幽州军中不乏精兵猛将。 骤然和幽州翻脸，达里图胜算渺茫。 忽然想到什么，达里图问道：“巴里那边有说什么吗？” 达里图名义上还是巴里的部下，幽州来的人，一般都是先去见的巴里。 这两千头牛羊，按理讲，应该达里图和巴里各出一半。 “巴里老了，什么都不管了，现在是那日松在主事；我派人去找他，那日松根本就不见。”合木池一脸的火大。 达里图脸上阴晴不定！ 之前他被卢赫部击败，情况非常困难；一度连吃的东西都没有，派人向巴里求援。 巴里本想帮他，却被那日松拦住。 那日松甚至想趁机吞并达里图的部众。 “你再派人去一趟，我愿意献出一千五百头牛羊，他们只要出五百头就可以了。”达里图主动做出了让步。 “凭什么我们要出这么多？”合木池顿时不爽。 “不要废话，快去！” 不久，合木池带来消息，那日松拒绝了，连一头牛羊都不愿意出。 达里图知道后，一言不发。 ............... 三日后，达里图率兵包围了巴里部落。 那日松被带到达里图面前，面色惊恐，不断求饶。 达里图目光冰冷。 合木池狂笑，亲手拧断了那日松的脑袋。 之后，达里图独自走进一处帐篷，里面只有巴里一个人。 巴里白发苍苍，脸上数道深深皱纹，肉眼可见的苍老，与两年前判若两人。 他去年大病一场，病好后体力明显不支，被迫将部落事务都交给了那日松。 “到底还是变成了这样。”巴里表情苦涩，无奈叹道。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达里图面无表情道。 “即使那日松同意献出一半的牛羊，你依然会杀了他。” “为何要这么说？” “草原是弱肉强食的地方，那日松弱小，却不臣服于你，这是多么的愚蠢。”巴里那双睿智的眼睛，早已看清一切。 达里图定定的看着他，声音无一丝波澜，“你老了，以后的事情交给我吧。” 巴里淡然一笑，他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这些年，他逐渐看清达里图的本质。 这是一个意志坚定，善待部众，但又野心勃勃、残忍无情的人。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达里图走到了他的面前，锋利的弯刀毫不留情的挥下。 ........................................... 半月后，郑彦带上一群人，还有大量生铁进入草原。 路上，遇到一个叫赵宁的汉人，见其衣着华丽，身边不少随从，猜想应该是来自大户人家。 两人相谈甚欢，赵宁得知郑彦是做铁器生意，此行带了不少铁匠，不免有些好奇。 “郑兄来草原行商，为何要带上他们？” 郑彦神秘一笑，“我近来遇到一人，出手甚是大方，这也是受他所托。” “此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达里图，是个草原部落的首领，为人颇为慷慨。” 赵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郑兄可否多聊聊此人。” 郑彦不疑有他，把达里图一些事迹详细和赵宁说了。 当天晚上，赵宁写好了一封信，对随从道：“速速派人送去金陵，不得有误！” 第280章 岭南风云 霍晨阳攻克韶州后，又相继夺取了岭南十多座城池。 当地除了胆小懦弱的，还有一些心向齐国的人，纷纷投奔霍晨阳。 其麾下兵马自称“振兴军”，兵力急剧扩充近五万人，声势愈加浩大。 甚至除岭南外的其它地方，也有人南下投奔振兴军。 但即使如此，更多人还是持观望态度。 除非拿下重镇广州，否则振兴军难以占据整个岭南。 此城高大坚固，易守难攻；马彦斌凭借麾下两万昭武军，稳稳守住了广州城。 霍晨阳、沈千皓、吴衡等人，使用各种办法，依然无法将其攻下。 不久，得知韦睿率昭武军已进入岭南；霍晨阳不敢大意，为防止韦睿和城内昭武军里应外合，急忙率兵后撤五十里。 ........ 振兴军大营内。 霍晨阳看向一中年文士，“我已经按照约定起兵，魏国大军为何还不进攻汉中。” 中年文士笑了笑，“不对吧，当初明明约定的是，振兴军攻克广州后，我大魏才会出兵汉中。” “陈汾！”霍晨阳恼火，大声直呼其名，“你是在糊弄本将军吗？” 沈千皓冷冷看了眼陈汾，“若我等拿不下广州城，魏国就不出兵了是吗？” 吴衡也是一脸的怒气。 相比之前投降过的霍晨阳，沈千皓、吴衡二人，抵抗昭武军的意志更为顽强。 当初恒卓能在长江上拦住魏显，沈千皓、吴衡二人出了不少力。 “诸位莫急，此次只要能击败韦睿，我大魏仍然会出兵。”陈汾郑重道。 “我等凭什么信你？”霍晨阳冷冷道。 陈汾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信我，而是信我大魏天子。李昭野心勃勃，当初在长安时就有谋逆之心，陛下早想除之。十五万魏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杀往汉中。” 霍晨阳等人闻言，只能暂时作罢。 接下来的问题，该如何对付韦睿？ “只要将战场远离广州，马彦斌被水军牵制，绝不会出城；霍将军有五万大军，何惧区区韦睿。”陈汾道。 霍晨阳却面色凝重，振兴军中有不少是新招募的青壮，战斗经验匮乏；且论军械精良，也比不上昭武军。 但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真正让霍晨阳忌惮的，是韦睿这个人。 其战功赫赫，从无一败，更是屡次以少击多，霍晨阳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若放弃广州，固守韶州城，粮草撑不了多久。 “韦睿来势汹汹，如今广州未下，全军撤往邕州（南宁周边），暂时避其锋芒，诸位以为如何？”霍晨阳提议道。 话音刚落，陈汾立刻起身，不悦道：“退往邕州，乃自取灭亡；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些一心抵抗暴秦的人，岂不是寒心？” 这话有些道理，邕州依山傍水，蛮夷众多，当地人不一定会支持振兴军，粮草供应也是个难题。 况且主动投奔振兴军的那些人，皆希望能够占据岭南；以岭南为根基，将来北上收复金陵，恢复齐国社稷。 霍晨阳这一走，人心自然就散了。 “我等拥兵五万，水军中更有两千精锐，兵力在昭武军之上，怎能未战先走。”吴衡直视霍晨阳，毫不掩饰心中怒意。 沈千皓愤然抽出利剑，目光凌厉，掷地有声，“只要能恢复大齐江山，本将军何惧艰难险阻、九死一生！” 霍晨阳怔怔看着这两人，张了张嘴巴，最终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他此前亲眼见过，杨智和广州守将许喻亭的野战。 昭武军全军冲锋仅一刻钟，齐军就濒临崩溃。 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迄今记忆犹新。 和韦睿一战，事关身家生死，霍晨阳还是有些犹豫。 振兴军大部分兵力在霍晨阳手上，心想大不了撇下其他人，自行率兵撤往邕州。 不一会，一士卒走入帐中，“启禀将军，广州城内送来一封信，说是守将马彦斌的亲笔信。” 众人面面相觑，不免感到诧异。 拆开信件，大概意思是广州城内粮草不足，如果振兴军承诺不杀降兵，两日后愿开城投降；同时解释之所以不能立刻开城，因部分军官不愿投降，需要时间处理下。 陈汾大喜，“如此一来，要不了多久，即可收复整个岭南。” “马彦斌本就是齐人，其驻守剑门关多年，估计仍心念我大齐。”吴衡道，但眸底闪过些许疑虑。 霍晨阳对此半信半疑，两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但......，此事诱惑确实不小，很难让人不心动。 众人简单商议后，爽快同意马彦斌的要求。 然后继续原地驻扎，等待两日后的到来。 .............................................................................................................. 韦睿率兵进入大庾岭，走梅岭古道。 之后迅速拿下南雄县，兵锋直指韶州。 杨叶秋率五千士卒为先锋，韦睿领主力紧随其后。 抵达城下后，向城内射去大量信件，称十万大军即将兵临韶州，承诺降者不杀，否则城破后，鸡犬不留！ 城内有守军心中惶恐，想要打开城门，却被霍晨阳亲信拦住，双方在城内发生激烈火拼。 杨叶秋立刻下令攻城，未费多大功夫，轻松收复韶州城。 韦睿没有进城，留两千昭武军守城；之后率兵南下，继续向广州进发。 昭武军长驱直入，所向披靡，连破数城。 各城留守的振兴军或死或降。 岭南各地，原本投靠振兴军的豪强、官吏，见势头不妙，纷纷向昭武军提供粮草，乞求能获得原谅。 现在不是秋收算账的时候，韦睿不擅长和他们打交道，派杨叶秋一一好言安抚。 一些尚有昭武军坚守的城池，迅速赶来与韦睿汇合。 韦睿率兵一路疾驰，路上除了睡觉，几乎没停过。 霍晨阳虽尚未和韦睿交手，已能感受到对方的咄咄逼人。 九月二十七，昭武军一举攻破洭州城（清远），斩首三千。 消息传来，霍晨阳等人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要知道，从洭州到广州，快的话三、四天可达。 “两日已过，马彦斌为何还不开城投降？”霍晨阳怒道，眼中止不住的烦躁。 沈千皓也是紧皱眉头，“他说城内有部下不同意，要求再宽限一日。” 第281章 岭南之战 “我草他老母！” 霍晨阳怒气冲冲，一句雅言脱口而出。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再蠢，多多少少也能反应过来，马彦斌目的是拖延时间，大概率是没有开城投降的打算。 陈汾面色凝重，心情糟糕至极！ 察觉帐中气氛有些消沉，沈千皓狠狠道：“怕什么，我等仍有四、五大军；若殊死一搏，未尝没有胜机！” “昭武军远道而来，士卒疲惫不堪；我等以逸待劳，必能大破之！”吴衡浑身上下，散发出强烈的战意。 与这二人不同，霍晨阳心中还是有些迟疑，他曾经投降过一次；这次若败了，昭武军肯定不会放过他，全家族灭都是轻的。 心里再次动了撤往邕州（南宁）的念头。 坏消息接踵而至！ 九月二十八，昭武军偏将周知南，率两千昭武军攻克了端州城（肇庆），堵住了振兴军西逃的道路。 这下子，霍晨阳除了奋力一战，别无选择！ “传我军令，全军北上，与昭武军决战！”霍晨阳下令道。 沈千皓、吴衡等人神色一正，目光决然！ 在广州城下大战，必然要抽兵防备马彦斌，只能将战场远离广州城。 以防万一，吴衡率水军战船留在广州附近水域，负责牵制城内的昭武军。 一方南下，一方北上，两军距离越来越近。 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战斗！ 大战阴影，顿时笼罩整个岭南。 韦睿从斥候那里，得知振兴军出现在三十里外；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简单吃些东西，恢复体力。 又带上杨叶秋、韩振叶、潘有霖等将领，来回巡视。 潘有霖见士卒神色淡定，不少人眼中隐隐有丝亢奋，不免有些诧异。 “此乃百战之师！”潘有霖暗道。 韩振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和韦睿交手多次，很清楚昭武军的战斗力。 ................................................ 九月三十，两军于旷野相遇。 肃杀之气，弥漫天地之间！ 陈汾见对面昭武军皆是一身黑甲，阵列整齐，颇有雄壮之姿。 不经意的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随军出战。 他本是个文人，动动嘴皮还行，兵事非他所长。 霍晨阳目光冷峻，缓缓抽刀，仰天怒吼：“振兴大齐，斩杀贼军！” 他吸取许喻亭战败的教训，一上来就全军冲锋。 面对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的振兴军，昭武军弓弩手迅速上前。 大量床弩、复合弓、连弩，同时发威。 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般射来，划破空气，带着令人心悸的嘶嘶声，犹如群蛇狂舞，直扑向敌人。 鲜红的血液，瞬间泼洒在大地上。 韦睿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欣赏着眼前纷飞的箭雨。 不是每个士卒都带有盾牌，周围无处可躲。 数万名振兴军每前进一步，都会有不少人永远的倒地不起。 霍晨阳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前方。 心中后悔，之前低估了昭武军的强弓劲弩。 而战场上，遍布是振兴军士卒，如此高的密度，被射中概率比平时大了不少。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对面已经射出了上万支箭矢，振兴军伤亡绝不少于千人，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军心。 沈千皓忍不住看了眼霍晨阳，眸底闪过一丝不满。 他这时才想起来，霍晨阳以前只是个营将，领兵最多不超过两千人，从未指挥过万人以上的战斗。 沈千皓咬了咬嘴唇，眼下说什么都没意义；带上身旁亲兵，快速冲了进去。 韦睿觉得差不多了，抽刀指向前方，“杀！” 士卒举着昭武军大旗，朝天空用力挥舞着。 昭武军动了！ 潘有霖率一部昭武军，杀向最前方。 杨叶秋、韩振叶各率军，绕向战场左右两翼。 两军快速推进，剧烈相撞起来，瞬间血肉横飞！ 战场上，时不时传来阵阵惨叫。 往往决定胜负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纯粹是硬实力！ 韦睿敢和霍晨阳正面决战，皆因心中坚信，昭武军的刀更快！更狠！更加霸道！ 无论多么血腥的野战，昭武军士卒都敢于以命相搏。 潘有霖、韩振叶一上来就杀疯了！ 其满脸是血，依旧在快速往前冲杀。 他们身为降将，若要受到重用，就必须拼命。 富贵险中求，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带着滔天的战意，不顾一切，举刀狂砍。 仅仅一刻钟的厮杀，战场化身为一台磨肉工坊；放眼望去，到处是断臂残肢。 以及躺在地上，无助哀嚎的士兵。 霍晨阳神情有些紧张，赫然发现，韦睿身边竟还有五、六千士卒，而他身边仅剩下百余人。 战场上，振兴军兵力起码是昭武军一倍，却没有取得上风。 一股不妙预感从脑中闪过！ 即使如此，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寄希望振兴军，能够正面击败昭武军。 但他忘记了，这支内部人员复杂，拼凑而成的振兴军，成立尚不到一个月。 它是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 昭武军建军五年，李昭为了它耗费无数心血。 里面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楚，他们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打垮敌军。 士兵们熟练的挥刀，熟练的砍掉对方的脑袋。 所有的动作，早已经练习过成千上万次。 战场上，血腥味越来越浓。 尸体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永远倒在了大地上。 死去的士卒，眼中依旧透露着难以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战争本就是这么残酷。 沈千皓已被鲜血染红了全身，仍在奋力冲杀。 他本可以和恒卓一样，投靠秦国，安度余生。 但对故国的忠心，促使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不管多么艰难，他绝不放弃。 只是，冲着，冲着.......，再也冲不下去了。 面前仿佛出现一道铜墙铁壁，让他难以逾越。 第282章 闹剧结束了 沈千皓仔细观察战场，震惊的发现，开战不到半个时辰，振兴军已经出现了不少逃兵。 有人仿佛失去了理智，面色无比恐惧，不顾一切逃离战场。 昭武军士卒战意不减，大步向前。 整个战场逐渐向南偏移，局面于振兴军愈加不妙。 霍晨阳面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 “要，要败了吗？........。”霍晨阳低声喃喃道。 与沈千皓、吴衡二人不同，霍晨阳举兵纯粹是为了荣华富贵。 他不是李昭亲信，又长期驻守在偏远的岭南，觉得这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于是陈汾找到他时，给出重重承诺，还表示魏国一定会出兵汉中；霍晨阳怦然心动，这才举兵起事。 如今想来，肠子都悔青了！ 况且姜氏皇族都被李昭杀得差不多了，复哪门子的国？ 狠狠瞪了眼身旁的陈汾，心中满是杀意。 不一会，沈千皓派亲兵找到霍晨阳，建议他带上剩下兵马，殊死一搏。 他毕竟是振兴军的创始人，若看到主将参与厮杀，或许能激励己方士气。 霍晨阳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他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万不得已时，经郁水（珠江）退入大海；在伶仃洋上找一座海岛，暂时安身。 此时，在昭武军持续高压下，战场左翼的振兴军率先崩溃，士兵们四散逃去。 杨叶秋一边派人追杀，一边率兵直取敌军后方。 沈千皓眼睛血红，又惊又怒。 亲手砍杀两个逃兵，厉声道：“杀回去！给我杀回去！.......” 没人听他的，越来越多的士卒疯了般逃离。 于他们而言，此处的战场犹如地狱般恐怖。 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尸体。 太特么吓人了！ “啊！........。”沈千皓跪在地上，无助的狂吼，热泪夺眶而出。 旋即想到了什么，沈千皓擦了擦眼泪；高举长刀，朝韦睿的方向狂奔而去。 只要杀了韦睿，一切皆有可能！ 前进中，其身旁亲兵死伤殆尽。 沈千皓身中数刀，拖着一口气，终于突破昭武军拦截。 韦睿见沈千皓孤身一人朝他杀来，眼中无一丝波澜。 几名弓弩手举起连弩，将其瞄准。 霎那间，沈千皓被射成了刺猬。 他死后没多久，振兴军全面崩溃。 数万人惊慌失措，能逃则逃，逃不掉则果断投降。 霍晨阳、陈汾见势不妙，匆匆往南逃去。 路上，陈汾体力不支，被昭武军抓到；连忙称自己是魏人，并非秦人。 杨叶秋知道后，派人将他押往金陵，交给刑部审问。 霍晨阳骑快马，侥幸逃脱。 韦睿留一部打扫战场，追杀逃兵；并派偏将收复其它城池，然后继续率兵朝广州进发。 ............................................................................................................. 霍晨阳抵达郁水河畔，与吴衡水军汇合，之后匆匆乘船离开。 “为何一战而败？”吴衡忍不住问道，其目光锐利，声音中隐隐有些许怒气。 霍晨阳一脸的气愤，“我意和昭武军死战，沈将军却未战先逃，这才有此败局。” 吴衡半信半疑，他总觉得沈千皓不是这样的人。 此时也没法查询真相，必须尽快驶出郁水，进入大海，这样才能完全脱离险境。 见吴衡没继续逼问，霍晨阳长长松了口气。 “我等先找一海岛安身，他日可撤往交趾或南洋。”霍晨阳提议道。 吴衡面色一变，“我等身为齐人，岂能去那些蛮夷之地；社稷一日不复，我心一日难安。” 霍晨阳怔怔的看着他，心中无语。 又是一个妄图复辟齐国的傻子！ 即将抵达出海口时。 “吴将军快看！”一士卒突然指向远处，急声道。 吴衡、霍晨阳连忙走出船舱。 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大批各式战船，数量不下百艘，将出海口完全堵住。 吴衡惊呼：“是昭武军水师！” 他作为齐国水军将领，自然认识这些战船。 或许是感受到死亡的逼近，霍晨阳手心开始出汗，手指变得冰冷，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恐惧所冻结。 同一时间，魏显和恒卓也发现了对方。 己方战船数量是吴衡的数倍，实力过于悬殊，没必要派人劝降。 两人心知，李昭压根没打算放过叛军。 恒卓作为降将，为表忠心，建议立刻发起进攻。 床弩、抛石机很快被抬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火油罐、箭矢、石弹，疾速朝吴衡的战船砸去。 吴衡心知逃不掉，更打不赢，绝望中跳进了大海。 霍晨阳急忙让船上士兵发出信号，表示愿意投降。 士兵这么做了，却未等来任何回应。 所在的船只，接连被数个火油罐砸中，火势迅速蔓延。 霍晨阳水性不佳，不敢跳海，就这样活活被烧死。 .............. 振兴军覆灭消息传出后，不少人心中万万难以接受。 惠州太守李星河，主动为振兴军贡献大量钱粮，其家兵也全部加入了振兴军。 知道霍晨阳惨败后，万念俱灰，在家中上吊而亡。 原朝廷御史朱怀安，带家族子弟南下，只为了协助振兴军夺取岭南；不久，服毒自尽。 南昌豪强严倾川，几乎将家中钱粮全部运来了岭南。 原湖州长史张晋宁，之前听说振兴军兵临广州，心中狂喜；不顾家人劝阻，跋山涉水赶到了岭南。 诸如此类的人还有不少。 振兴军的灭亡，对所谓的复国派，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即使有人还活着，也难逃后期的清算。 十月初九，所有丢失的城池全部被昭武军收复，岭南大局已定。 韦睿根据李昭之前的指示，在岭南留下了两万士卒。 广州城外，马彦斌出城相送。 “韦老弟千万别忘了，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马彦斌笑道。 “马将军放心，我一定铭记在心。”韦睿郑重道。 马彦斌早在昭武军夺取蜀地时，就已经投靠了李昭。 目前的爵位是伯爵，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国公是不指望了，侯爵还是能冲一冲的。 他希望能调离岭南，参与将来的北伐之战。 得知韦睿尚未成亲，又强行塞给他十多个美女。 之后韦睿率军返回金陵。 至此，这场岭南叛乱的闹剧，不到一个月，就彻底落下了帷幕。 第283章 人心归秦 韦睿回到金陵时，李昭特意安排了一场颇具规格的欢迎仪式。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人流攒动，甚是热闹。 霍晨阳、沈千皓、吴衡等人亲属，无论老小，皆被当街斩首。 此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告诉某些人，想要恢复齐国社稷，纯属痴心妄想；若一心与大秦为敌，早晚身死族灭。 在范硕暗示下，工部尚书柳思行写了篇文章；其使用华丽的辞藻，引经据典，高度赞美王师岭南凯旋。 此文一经面世，立刻在金陵城内引起轰动。 不仅是因为文章内容优美、大气，也是因为柳思行的身份，他可是柳知捷的嫡长子。 而柳知捷作为齐国的战神，却败在了昭武军的手上，二十多万大军损失殆尽。 一想到此，那些仍对齐国心心不忘的人，不由更加心灰意冷。 根据黑冰台对舆论的监控，私下里谈乱齐国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他们口中的“陛下”，从姜岩慢慢变成了李昭。 人们逐渐适应了秦国的统治。 当然，若要他们彻底忘掉齐国，只能交给时间了。 吏部尚书高泽伦，认为齐国建国百年，绝非所有官吏都是无能之辈，不能将其全部拒之门外，建议李昭酌情用之。 一来有利于收揽人心，二来可以补齐朝中的空缺。 李昭认真思量后，同意了他的建议，但要求对所有提拔的官员，先严格审查一番。 不久，刑部那边查清了陈汾的由来。 此人出身南阳，常年待在长安，受大太监刘锦派遣，潜入岭南说服霍晨阳发起此次叛乱。 李昭知道后，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神色不屑，“朕就知道，李佑这厮没安好心。” 还说什么愿和自己同心协力，李昭想想就觉得可笑。 刘锦往秦国，肯定派了不止陈汾一人。 作为帝都，金陵城内必然藏了不少心怀叵测之人。 此事已经交给刑部调查，政治运作自有它的存在规则，李昭不能把刑部的案件直接交给黑冰台。 唤来了杜安，让他多留意此事，最好再往长安多派些人。 “有件事正要奏禀陛下。”杜安道。 “何事？” “最近李佑纳了几个妃子，是节度使曹泽、刘泰等人的家族女子。” 李昭哂笑道：“原来如此！和关东藩镇搞好关系，将其稳住后，再来攻打朕。” 当看一个人不顺眼，不管这个人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对于野心勃勃之人来讲，岂会在乎几个女子。”李昭一脸的轻蔑。 “陛下英明！”杜安恭敬道。 ............................................................................................................... 十月份的早晨，空气中已有丝丝凉意。 紫薇阁内，众人神色严肃。 “初步计划，全国厢军总数是二十万，主要由退役士卒、降兵、青壮组成。其野战能力略差些，但维持当地治安，剿灭匪徒是没问题。”龚逸道。 “嗯。”李昭淡淡道。 “敢问陛下，厢兵是否交由兵部管辖。”龚逸沉声道。 众人心中一动。 大秦最强的军事力量是昭武军，紫薇阁除了提供钱粮，其它完全插不上手；其内部事务，主要是枢密院负责。 历朝历代，文官集团或多或少，从未放弃过对军权的控制；宋明两朝，尤为甚之。 然而，李昭在这方面过于强势，众人提都不敢提。 王子辰在成都一次议事时，他向李昭推荐了两个人，称其领兵打仗颇有谋略，建议李昭重用。 李昭心中不悦，军中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需要你一个文官多嘴吗。 黑虎岭时，李昭实力较弱，文武界限不明显；但在夺取蜀地后，秦国文武互不干涉，已经基本成型。 后来经黑冰台调查，这两人并非王子辰亲信，但曾经去其府邸拜访过，也算有些交情。 李昭称帝后，王子辰担任礼部尚书，却被踢出了紫薇阁。 如今龚逸提及厢兵一事，李昭想了想，同意将厢兵划归兵部管辖。 一来厢兵是地方杂牌军，平时训练少，实力较弱；其次，枢密院权利同样应受到限制。 “还有其它事吗？”李昭问道。 “连年战争，百姓穷苦。目前汉中、蜀地，已经免去了最近两年的赋税，荆襄、闽赣等地的赋税，相比齐国时，也减免了许多。”邓信娓娓说道。 李昭微微点头，江南富裕、人口众多，受战争波及相对较小一些，减免力度不大。 况且要都全免了，秦国拿什么养兵。 当初在成都时，李昭有成立一个税部，让岳阳人氏萧晨松担任税部尚书。 萧晨松做事精明，颇为尽力，税部为昭武军筹集了大量钱粮。 如今南方一统，李昭让杨明升、范硕等人议议，如何处理税部，不是要取消，而是应扩大规模。 ......... 中午时，李昭离开了紫薇阁。 回到寝殿后，随意翻看几则从长安送来的情报。 本来李昭今天心情不错，看到其中一则情报，顿时不爽，破口大骂：“混账李佑，四处败坏朕的名声。” 邓永清正巧来到李昭寝殿，往桌上瞥了一眼。 上面写道：“长安城里，近来对陛下风评不佳；酒馆茶肆里，常有人议论陛下残暴不仁，并提及李贵嫔一事。” 邓永清眨了眨眼睛，表情略有些古怪。 区区的舆论战，谁怕谁！ 李昭对赵青道：“传皇叔李宣进宫，朕要和他聊一聊。” 第284章 至少要三千字 李贵嫔，并不是指的李若晗，而是李昭异父异母的姐姐李云欣。 李昭当初觉得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就将其纳入了后宫；虽没人敢公开反对，私底下却有不少议论。 后来齐国为此攻击过李昭，言辞极其难听，不堪入目。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李云欣受不了了，一度想要离开成都。 李昭为安抚美人，想到一条“妙计”，干脆让她改姓，随生父姓。 万万没想到，李云欣生父同样姓李，这就尴尬了。 李云欣慢慢习惯了，也懒得改了。 紫薇阁和昭武军里，没人会傻的因为这个得罪李昭。 长安城里谈及李云欣一事，肯定是李佑暗中指使的。 虽然给李昭造成不了什么实质的伤害，但多多少少有些恶心人。 冷静一想，李佑这么做，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抹黑李昭，更多的是为了影响人心。 李昭毕竟出身魏国皇族，自从他灭掉齐国，在金陵登基后；对魏国元老重臣、宗室众人，内心造成不小的震撼。 没人会愚昧的批评李昭野心勃勃、鸠占鹊巢。 与李昭取得的成就相比，李佑显然黯淡许多。 尽可能败坏李昭的名声，李佑在朝中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然而，李佑太着急了。 或许说，他已经懒得装下去了。 与李云欣一事相比，不管怎么看，李佑残害手足都要严重许多。 李武死的不明不白，李宣拖家带口，连夜逃出了长安城。 发生这样的大事，人们心中怎会没有想法。 .............. 不一会，李宣应召来到了乾元殿。 看着龙椅上的皇帝，既感到熟悉，又无比的陌生，心中感慨万千。 “在下见过陛下。”李宣恭敬行礼道。 自从他来到金陵后，李昭待他还算不错。 李昭淡然一笑，“皇叔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不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朕听说，李佑在先帝在世时，曾经派人刺杀先帝，想要提前登基，有这回事吗？”李昭问道。 李宣确实没听过这事，刚想说话，忽然见李昭在定定的看着他，心中恍悟，连忙道：“确有此事。” “朕还听说，李佑买通了先帝身边赵公公，给先帝饭菜中掺入毒药，这才导致先帝猝然去世；而李佑为掩盖真相，登基后，立刻杀了赵公公，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此等作为，真乃丧尽天良、骇人听闻、人神共愤。” “李佑之所以杀掉三皇叔，皆因先帝生前发现李佑恶行，打算传位给三皇叔，是这样没错吧？” “正是如此！”李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素材都给李宣准备好了，稍微组织下，必是一篇引人入胜的好文章。 两人一番交谈后，李宣离开了大殿。 路上，其面色无比凝重，嘴中喃喃道：“三千字.........，少一个都不行，这该怎么办？” 皇帝亲自下的任务，即使再难也要完成。 李宣回到府邸后，立刻把自己关入了书房，两天两夜没出屋。 从李佑年幼时开始回忆，每一个黑点都不放过，并且无限放大。 比如李佑幼时玩闹时，无意中踩到了仆人的脚。 虽然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经过李宣的妙笔生花，变成了：李佑自幼心思歹毒，常将仆人殴打致死。 再比如李佑十岁时，太子少傅染重病去世。 经过一番加工后，变成了：少傅劝其读书，李佑不悦，以毒酒杀之！ 因过度思考，大脑冒出了白烟。 终于，凑够了......，不对，写够了三千字。 李昭看完后，龙颜大悦，赞道：“皇叔大才也！此文不仅要名扬当代，更应流传千古。” 见皇帝这么高兴，李宣彻底放下心来。 黑冰台吴瀚飞，受召急匆匆进宫。 “此文抄录至少十万份，散遍长安、洛阳；朕要让全天下人，都认清李佑真面目。”李昭让宫人把李宣写的文章递了过去。 吴瀚飞认认真真看完后，心中震惊了，总觉得有些夸张了！ “别愣着了，赶紧去办！” “是！” 吴瀚飞立刻着手安排此事。 .............................................................................................................. 经此一事，李昭觉得，是时候尽下穿越者的本分。 作为一个学渣，太过复杂的东西肯定是搞不出来。 但有的东西却可以试一试。 比如报纸。 此物技术含量低，作用却很大。 它能帮助朝廷占领舆论的制高点，同时也有利于维护秦国的统治。 李昭让紫薇阁推荐一个人，需要文采出众，同时是个“聪明人”。 褚子清会意，推荐了原齐国礼部郎中潘思宜。 李昭召见了潘思宜，仔细讲解了什么叫做报纸。 “朕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朕为何要让你筹办报纸一事？”李昭还是有些不放心。 潘思宜拱手道：“臣以为，世上不乏无知之人，报纸可教化万民；需要让其明白，何为对，何为错？” “那么什么是对的？” 潘思宜没有丝毫犹豫，语言直白至极，“陛下乃万古圣君，陛下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李昭这下安心了，连“万古圣君”这个词都说的出来，潘思宜果然是个明白人。 当即升其为礼部右侍郎，主管报纸一事。 至于报纸的名字，李昭尚未想好，报纸是每七天出一期，暂时就叫《大秦周报》。 潘思宜很快行动起来，聚集一帮文人，整日忙的热火朝天。 他心里清楚，报纸成功与否，事关身家前途，必须尽心尽力。 数天后，《大秦周报》第一期正式发售，价格很便宜，每份只要两文钱。 作为政治任务，金陵城大大小小官员，每人都订了一份。 甚至连后宫的嫔妃，也都订了一份。 首辅范硕在紫薇阁忙碌了一天，回到府邸后，下人把报纸递了上来。 范硕边喝茶边打开报纸。 一开始他没怎么当回事，皇帝偶尔会有各种奇思妙想，范硕早就习惯了。 但看到主版标题，赫然写着“君权天授”四个大字，范硕稍微愣了下，旋即表情变得严肃。 第285章 大秦周报 这篇文章认为，逐鹿之说纯属胡扯，凡天子者，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会成为天子。 李昭能成为大秦帝王，乃是天命如此。 对抗李昭，犹如对抗神明，早晚必有祸端。 范硕读完后，久久不语。 之后吩咐下人，以后《大秦周报》每一期的报纸，必须立刻送到府邸内，不得有误！ 他现在隐隐明白了，为何李昭如此重视此物。 报纸上还有一些朝廷政令的介绍，当然，核心机密的事情不可能写在上面。 为了吸引读者，里面有一些古今往事、民间趣闻，范硕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第二期发售时，迅速售之一空。 有识字的平民百姓，喜欢看上面的一些杂谈、趣事。 但对贵族大臣来讲，更希望从上面读懂朝中的政治动向。 见报纸如何火爆，李昭重赏了潘思宜，并让他写篇文章，详细阐述齐国为何灭亡。 潘思宜心中一紧，他深知这是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不能有丝毫大意。 齐国灭亡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朝堂内斗，将士无能。 但要让所有人读完后心服口服，却不是一件容易事。 一个搞不好，他这个礼部右侍郎就做到头了。 花了多日功夫，又拜访了几个朝中大臣，潘思宜终于写完了这批文章。 文章主旨和君权神授存在某些相似之处。 简单来讲，这是老天爷注定的，非人力可以改变。 比方说齐国明明有百万大军，良将无数，为何一败再败？ 再比方说，长沙之战时，柳知捷布置精密，明明有机会抓到韦睿，为何突然天降大雨？ 诸如此类的例子在文章中出现多次，让人觉得有理有据。 此文一经发表，迅速在金陵城内引起轰动。 李昭也成功借助此文，给予所谓的复国派，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接下来就交给时间吧。 按部就班，一点点的磨，早晚把这些人磨得一干二净。 褚子清、范硕等人，意识到报纸的巨大作用，建议禁止民间私造报刊，违者严惩。 李昭立刻同意了下来。 ................................................................................................................ 长安城内，大街小巷，一夜之间贴满了同一篇文章。 里面写的内容，可谓骇人听闻！ 城内官吏发现后，连忙加派人手将其撕毁。 即使如此，仍有不少人看过上面的内容。 文章作者是先帝四子晋王李宣，他用了极长的篇幅，从各个方面，狠狠抨击了当今魏帝李佑。 上面写道，李佑三岁伤人，四岁杀人全家，五岁时恶意纵火，反正从没干过一件好事。 世上不乏聪明人，考虑到李宣已经逃到了秦国，或许是受了李昭指使，故意抹黑李佑。 但是在文章后半段，李宣详细讲述了李佑杀害赵公公、李武等人的事情，因内容过于详细，不少人心中逐渐动摇。 难道说，这些事真的是当今天子干的？ 李佑四岁时有没有杀人，没人知道；但他杀害赵公公、囚禁李武却是事实，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 丞相窦沛、禁军统领独孤凌等人看过后，默然不语，并严禁家族子弟讨论此事。 皇宫大殿内。 李佑青筋暴起，大发雷霆，指着刘锦骂道：“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说已经抓了不少吗，为何城中还有这么多黑冰台的人，朕要你何用？” 刘锦面色惶恐，连忙跪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老奴无能，让陛下失望了；老奴回去后立刻全城搜捕，绝不放过这些贼人。” “再仔细查一查，是否有人暗中勾结黑冰台。” “老奴一定尽快去办。” 让李佑生气的，不仅仅是因为李宣骂他。 他没想到，岭南叛乱这么快就被昭武军平息。 陈汾之前对霍晨阳说，魏国打算出兵汉中，倒也不全是骗他。 李佑早有这方面念头，曾经为此询问过独孤凌。 独孤凌认为，汉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且李昭在汉中经营多年；若爆发战事，短时间内难以结束。 虽没明确表态，话语间，隐隐不同意出兵。 李佑登基不到三个月，在朝中威望远不如先帝；一旦战事拖延下去，难保朝中不会发生动荡，只能暂时作罢。 但李宣发文一事，加深了李佑对李昭的恨意。 加上继位以来，关东藩镇依旧老实；甚至主动把家族女子送进宫来，这让李佑放心不少。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襄阳在昭武军手上，更有长江天险，魏军若要动兵，只能选择汉中。 李佑传令户部，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大军出征用的粮草。 此事很快被丞相窦沛知道。 窦沛急忙进宫，劝道：“关东藩镇不可信，一旦大军在汉中遇挫，难保其不会闹事；况且先帝驾崩仅有数月，此时不宜对外用兵。” 窦沛在朝中威望甚高，李佑难以忽视对方的态度，勉强同意了下来。 等他走后，李佑原本温和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无比。 十月底，幽州和邺城那边，分别派人给长安送来了十多箱金银珠宝。 李佑对窦沛笑道：“当初父皇在位时，他们也未如此听话。” 察觉李佑语气中有一丝得意，窦沛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区区一些钱物，难以看出其忠心，陛下还应警惕。” “丞相所言甚是！” 李佑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眸底却闪过一缕寒光。 第286章 秦军 与别的关东藩镇不同，幽州军从未停止过战争。 哪怕当初先帝李昆在位时，幽州军也多次南下攻打邺城，想要夺取黄河以北大片土地。 但由于魏军强势出击，幽州军受到重创，被迫停止南下，转而将目标瞄准了辽东。 节度使刘泰三子刘文俊领兵出征，经过近两年的战争，终于攻克沈州，打下了整个辽东，并将慕容家斩杀殆尽。 期间，幽州军渡过鸭绿江；长驱直入，连破数城，一度杀到高丽重镇开京。 高丽国王惊慌失措，弃城而逃；又派官员赶到幽州求见刘泰，提出愿贡献大笔钱粮，双方罢兵言和。 刘文俊本想彻底灭掉高丽，刘泰却对那里不感兴趣，军队最终退了回来。 至此，拥有整个辽东，以及部分草原部落的臣服，幽州实力大增。 长史宋韬明认为，包括骑兵，幽州军最多可扩兵到三十万人。 刘泰激动了！ 有这么多兵马，老子为何还要听长安的；干脆直接反了，李佑又能奈我何？ 幽州城，节度使府邸内。 “若我现在举兵十万，攻打邺城，诸位觉得是否可行？”刘泰问道，眼神中带着些许亢奋。 他连将来的国号都想好了。 长子刘钰泽、次子刘程元，皆表示支持。 刘文俊却摇了摇头，“父亲，朝廷在河东、洛阳仍布置有重兵；独孤千刃、黄锦云等人也是当代悍将，最好再等一等。” “李昆都死了，为何还要等下去，你到底想要父亲等多久？”刘钰泽不满道。 刘程元轻蔑一笑，“莫非你是怕了？” 刘文俊神色一正，“天下大乱，为时不远；况且现在已经入冬，实在不宜动兵。” “在我看来，明年朝廷一定会对汉中用兵，到时幽州军可趁势而动。”长史宋韬明沉声道。 几个呼吸后，刘泰勉强同意了下来。 ................................................................................................................. 昭武元年，十一月初六。 李昭和枢密院众人商议后，正式下诏。 即日起，“昭武军”的称谓正式作古，改为秦军。 军中事务仍由枢密院负责。 消息经《大秦周报》传出后，不少将士感慨万千。 尤其是那些在黑虎岭时期入伍的将士，对他们来说，“昭武军”三个字，有着极深的感情。 自从李昭称帝，大秦帝国建立后，他们预感到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心中难免有一丝不舍。 李昭专门找了沈宁、石艾等人谈话，郑重告诉他们，大秦军队虽无昭武之名，但必须有昭武之魂。 同时，为安抚军心，针对底层士卒和中下级军官，枢密院适当提高了其待遇。 对于历次战斗，伤残退役的士卒，再一次予以钱粮的奖赏，且免去其家中未来十年的赋税。 种种举措后，军中战斗力未有丝毫减弱。 英国公沈宁向李昭表示，只要粮草充裕，秦军随时可以北伐。 若从扬州出兵，秦军五日内即可杀到淮安城下。 李昭对底层将士有着充分的信心，多少次大战中，其舍命冲杀，足以证明其勇武。 真正让李昭忧心的，恰恰是某些高级将领。 宋俊封侯后，已经纳了六个小妾，府邸内光仆人、侍女不下两百人；其生活奢侈，常常在家中聚众饮酒作乐。 他今年不到三十，身体承受的了。 但已经五十四岁的徐国公杨智，短短几天，已经纳了三个小妾，皆是妙龄少女。 李昭听说后，顿感无语。 朕身为九五至尊，最近两年，后宫中也只增加了韩诗璃一人；进金陵后，更从没搞过选秀之类的事情。 李昭实在忍不住，把杨智叫进宫大骂一通。 让这老家伙多注意些，不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杨智虽连连认错，但又恬不知耻表示自己老当益壮，身体完全没问题。 刚发布不久的《大秦律》，对官员纳妾数量有过明确规定；杨智没有逾越，李昭顶多骂一顿，不方便制止。 李昭现在有些理解了，为何古往今来，凡是割据在南方的政权，除了开国之君敢于北伐，后继之君往往兴趣不大。 这方水土太过于舒适！ 尤其是富裕的江南。 时间一久，难免腐化人的心志。 相比之下，刘浩彦、齐景云这些地方守将，以及韩振叶、恒卓、潘有霖等齐国降将。 未有出格之举，反而做事更加用心。 齐国的复国派，遭到多次打压后，已经难以翻起波浪；各地的盗匪，在厢军持续打击下，逐渐销声匿迹。 李昭思索良久，决心明年春耕后就开启北伐之战。 先夺淮南，再攻徐州！ 庞大的战争机器悄然启动。 秦国上上下下，再次忙碌起来。 根据皇帝的意思，紫薇阁迅速把用作军垦的田地，增加到四百万亩。 不久，金陵城内所有高级将领，被叫到了乾元殿。 李昭见宋俊脸色暗黄，眼圈发黑，心中略有些不悦。 当即命陈禄和宋俊二人穿上护具，比试武艺。 在以往，两人战斗值差不多；可能因宋俊近来体力消耗过大，五十招过后，身体渐渐不支，最终落败。 “朕听说你进了金陵城后，夜夜笙歌，莫非现在连举刀的力气都没了。”李昭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一股帝王独有的威势，扑面而来。 宋俊心中一沉，额头冒出虚汗。 秦国无论贵族重臣，没人不惧怕皇帝。 “要不朕再赐你几个美人，北伐也不用参加了；整日美酒佳人，岂不美哉！” “末将让陛下失望了，末将明天就去军营中练兵。”宋俊连忙跪下道。 其他将领见状，顿时反应过来，皇帝是在敲山震虎。 总体而言，军中大部分将领并未堕落。 沈宁是个宅男，平时主要待在府邸内，和夫人一起弹弹琴、欣赏诗画。 石艾生活单调，练兵、读书，再无其它。 将士们战场上浴血冲杀，好不容易打下了南方；一味的阻止人家享受美好生活，多少有些不妥！ 李昭点到为止，未再继续施压。 他今天召集众人，只是为给众人提个醒。 天下尚未一统，我辈仍需努力！ 第287章 战争的阴影 这日，皇后朱莹带着太子，来到了皇帝的寝殿。 将李泓抱入怀中，又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脸，李昭心情大好。 李昭和李昆一样，皆不愿折腾，从不打算在朝中掀起夺嫡之争；这也是为什么他称帝后，立刻册封李泓为皇太子。 平衡之术可用于朝廷，但不可用于皇室内部。 早点定下国本，也能将更多精力用在统一大业上。 “泓儿一直想念陛下，臣妾今天就带他过来了。”朱莹微笑道。 李昭淡然一笑，刚满一岁的幼童，话都说不清楚，显然是朱莹找的借口。 “朕这几日忙于国事，也没好好陪陪你，今晚你就留下吧。” “谢陛下！” 随着两人地位渐高，之间关系渐渐发生了变化。 朱莹多多少少能感觉到，李昭虽依旧宠爱她，却不如以往。 当初在成都，李昭闲来无事时，偶尔会带着她在成都周边游玩。 两人浏览美景，纵情山水之间，好不快活。 李昭称帝后，朱莹觉得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再有了。 但她没想到，李昭不止一次，带上李若晗或邓永清在金陵城内游玩。 一直都是这两人，不是邓永清就是李若晗。 这就让人不爽了！ 朱莹如今有了太子李泓，为了他的未来，不能不多想。 “臣妾听说，石将军家中有一女，与泓儿年龄差不多。”朱莹看着李昭，眼中带有些许期待。 意思很明显，希望李昭同意两家定下婚约。 李昭心里诧异，抬头看了眼朱莹，瞳孔不经意间微微一缩。 “泓儿太小，这事以后再说吧。”李昭婉拒道。 “是。”朱莹无奈道，声音略有些失落。 “等他再大一些，朕会从紫薇阁里，安排一人教他读书。” 朱莹面色一喜，“臣妾谢过陛下！” “泓儿乃朕嫡子，朕会替他安排好的，你无需太过多虑；平时若在宫中闷得慌，可去城外逛逛。金陵繁华，尚在成都之上，也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李昭温声道。 并非只是安慰朱莹，李昭确实对李泓给予厚望。 朱莹心情舒服了许多。 但没过多久，又变得恶劣起来。 邓永清一袭白色长裙，神色淡定，悠悠然走了进来。 没人通报，直接就这么进来了！ 李昭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仿佛早已习惯了。 看到朱莹在这里，邓永清心知来的不是时候。 向二人行礼后，解释道：“妾身并无要事，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本想邀请陛下一道去赏花。” “朕今日有事，你先回去吧。”李昭轻描淡写道。 “是，妾身告辞！”邓永清缓缓退了下去。 朱莹面色略有些怪异。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梅花是十一月开放。 ............................................................................................................... 几日后，李昭下旨，设立大秦禁军。 禁军不属于枢密院编制，由皇室直接管辖；主要用作护卫皇宫，参与协防金陵城。 以赵青为禁军统领，兵力暂定两万余人。 兵器司所打造的新式军械，一般都会优先装备禁军。 其选用将士，全部是百战老卒，且来自蜀地、汉中，忠诚度较高。 唯一引起争议的，是赵青这个人是否有资格统率禁军。 他早前只参与过汉中之战，之后长时间待在李昭身边，未再踏入战场。 禁军中大部分将领，皆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立下了赫赫战功。 相比而言，赵青略有些逊色。 有些人隐隐对此表示不满。 李昭处置方法很简单，找了几个刺头，让他们分别和赵青较量一番。 赵青能长期待在李昭身边，必然有一身出色武艺。 几次交手后，均将对手打翻在地。 军人敬佩强者！ 对赵青再无异议。 十一月底，枢密院为了明年的战事，准备再扩兵五万人。 李昭不反对扩兵，再养五万人压力不大，但要求必须是精锐士卒。 据沈宁介绍，这五万人均在备用军中通过考核，战斗力不差。 至于勇气和杀气，只能在战场上培养了。 察觉到战争的来临，也有可能被李昭上次吓住了。 陈哲、韦睿、宋俊、杨叶秋、史牧等将领，近来频频呆在军营内，视察将士们训练情况。 李昭还没来得及动手，已有人等不及了。 刘浩彦从襄阳传来军情，曹泽遣兵五万，由部下周璟率领，突然经信阳杀往襄阳。 周璟来的太快，襄阳周边城池接连陷落。 刘浩彦本打算率秦军出城一战。 突然发现曹泽率一万兵马，悄然跟在周璟的后面。 刘浩彦果断退入襄阳城，据城死守。 襄阳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坚城，城内粮草充裕，除了三万多秦军，还有数万青壮。 曹泽攻城多日，折兵数千，从未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李昭对曹泽此次出兵，并不感到意外。 襄阳自古以来，就是联系长江中游与中原、关中地区的交通枢纽。 这老贼想要夺取襄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昭仔细询问襄阳派来送信的士卒。 得知刘浩彦压力并不大，起码坚守三、四个月是没有问题。 但襄阳于秦国而言，太过重要。 以防万一，陈哲率三万秦军；带上潘有霖、杨叶秋，沿江而上，增援襄阳城。 陈哲尚未赶到，传来一则好消息。 刘浩彦在曹泽攻城时，突然率秦军主力出城，打了曹泽一个措手不及，死伤兵马近万人，敌军士气受挫！ 第288章 谁强谁弱 秦军一路广布旗帜，尘土飞扬，大造声势。 陈哲率兵赶到时，曹泽已主动率汴州军后退三十里。（注：曹泽暂时不想和魏军开战，又将开封改回了汴州。） 总兵力，在对方之上。 论士卒悍勇，秦军更无惧敌军。 陈哲、刘浩彦两人一番商议后，以一万人守城，主力迅速向曹泽逼近。 杨叶秋则独领一支五千人偏军，开始收复部分丢失的城池。 曹泽未和秦军野战过，不知其实力如何，没有贸然决战，而是继续率兵后撤。 同时，命部下周璟率一万汴州军，绕道攻击杨叶秋所部，并从背后袭扰秦军。 十一月底，杨叶秋和周璟在桐柏县附近遭遇。 双方率领的都是偏师，人数有限，周围地势相对平坦。 一旦野战，要不了多久就能分出胜负。 大秦军旗在风中狂舞！ 旗帜下，是一张张表情肃穆，而又带着些许亢奋的脸庞。 杨叶秋站在一处土丘上，抽刀指向对面，朗声道：“谁敢率兵直取敌军主将。” 营将刘昇毅然站了出来，其脸上有条刀疤，眼神无比狠厉，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悍勇之辈。 “末将愿往！” “给你五百人，敢去吗？” “敢！”刘昇眼中无丝毫怯意。 他既然敢站出来，就做好了以命相搏的打算。 “大不了人死鸟朝天！” 刘昇一脸的无所谓。 “去吧！”杨叶秋目光凌厉，“一直杀下去，不要停！” 话音刚落，五百秦军，一手拿刀，一手持盾；如同猛虎下山，快速朝汴州军扑去。 对面不远处，周璟嘴角微翘，心中冷笑。 区区的几百人，又能做到了什么？ 一挥手，两千汴州军冲了出去。 周璟预想中，秦军应该会很快崩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军虽有不小的伤亡，却完全没有溃败的迹象。 士兵杀气腾腾，一个劲的往前冲。 刘昇面色狰狞，浑身是血，挥刀依旧凶狠霸道。 他其实不懂怎么带兵，对各种战术一知半解，所以才在军中晋升缓慢。 唯一的可取之处，是他在沙场上向来心思“单纯”。 只要杀得足够多，自然就赢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突然，刘昇一声怒吼，将一士卒拦腰斩断。 肝脏、肠子哗哗流了一地，甚是血腥。 刘昇举起对方头颅，奋力朝汴州军扔了过去。 周璟皱了皱眉头，心中一阵烦躁。 周围观战的士卒，不由感到诧异。 汴州军已有多年未参与大战，军中一半以上的士卒，从没经历过各种恶战、血战。 但无论是当初的昭武军，还是如今的秦军，却是年年皆战。 军中训练有素的沙场老卒比比皆是。 周璟一挥手，再次增兵一千人。 这时，前方传来巨大杀喊声。 杨叶秋出兵了。 刘昇的悍勇，成功打击了敌军士气，同时激励了己方将士。 秦军全军冲杀！ 将士们神色兴奋，举着长刀，一路狂奔！ 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收割丰收的果实。 杨叶秋要在此刻、此地，彻彻底底打垮汴州军。 周璟已经充分认识到秦军的战斗力，别无选择，只能全军出动，与杨叶秋决战。 战斗不到一刻钟，在激烈的肉搏中，汴州军渐渐处于下风。 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秦军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汴州军撑不住了。 士兵们哇哇大叫，疯了般逃离战场。 杨叶秋没有派人招降，任由秦军肆意的屠戮。 周璟面色惨白，心情如坠深渊。 “将军快撤吧！否则来不及了。”亲兵急声道。 秦军距离他已经不到一百步，瞬间可至。 周璟抿了抿嘴唇，骑上快马，狼狈而逃。 杨叶秋派人追了几里，没有追上。 打扫战场后，继续按原计划收复襄阳各城。 ............................................................................................................ 在刘浩彦、陈哲强势追击下，曹泽率兵一路退到了蔡州（河南驻马店附近）。 期间只发生小规模的战斗，未爆发较大的冲突。 两日后，周璟仅带十几名残兵，回到了蔡州城。 一万汴州军死伤殆尽，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了解清楚战斗经过后，曹泽又惊又怒。 竟然败的这么快！ 形势于汴州军而言，愈加的不妙。 秦军不仅野战强悍，周边秦军更是多达六、七万人。 后方的武昌、江陵、岳阳等地，随时可以支援襄阳。 曹泽清楚，此次已经不可能再拿下襄阳城，除非继续大规模增兵。 一些原本主张和秦军决战的将领，得知周璟惨败后，顿时默然不语。 长史许清鸿派人给曹泽送来一封信，劝他尽快收兵回汴州。 曹泽心情糟糕至极！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盯上了位置优越襄阳城。 当初被李昭夺取后，心中倍感遗憾。 若李昭一心偏安，只想蜗居在金陵，襄阳城在他手上倒也无所谓。 问题是，李昭显然不是那种老实人。 曹泽很担心，若他北上，或东进，秦军会从襄阳出兵，威胁他的后方。 ................ 刘浩彦等人意气风发，很快杀到了蔡州城下。 “曹泽这个老东西，这几天一直往后撤，我看他还能往哪逃？”陈哲笑道。 “要不干脆上奏陛下，直接杀到汴州，踹了曹泽的老巢。”刘浩彦眼中战意浓浓。 最近几年，他要么驻守剑门关，要么驻守襄阳；夷陵、长沙、岭南等战斗，都没有参加过。 于是李昭称帝后，根据战功划分，他的爵位是伯爵。 要知道，韦睿作为他曾经的部下，已经封侯了。 “杨叶秋虽击败了周璟，但曹泽仍有十多万大军，主力并未受损；中原自古不缺精兵猛将，不可小觑。”陈哲收起笑意，又道：“南阳还有苏磊的数万魏军，更不能大意。” 刘浩彦淡然一笑，未说什么。 秦军将蔡州城围的水泄不通。 次日，秦军发起攻城战。 城内准备充足，又有曹泽和数万汴州军，秦军没有取得多大战果。 刘浩彦、陈哲等人并不着急，本来也没指望短时间能拿下蔡州。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场倾盆大雪，悄然飘落到中原大地。 雪花纷飞，铺天盖地。 天地间被一层厚厚的雪毯覆盖，洁白而纯净。 无论是城外的刘浩彦，还是城内的曹泽，都在静静望着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心中莫名有一丝祥和。 “退兵吧！”陈哲抖了抖肩膀上的雪花，轻叹道。 在这样的天气下，作为守城的一方，汴州军优势明显。 一些来自南方的将士，或许是适应不了这里的寒冷，攻城愈加乏力。 襄阳之围已解，秦军的目的已经达到。 刘浩彦微微点了点头。 次日，数万秦军有序后撤，返回了襄阳城。 第289章 还是不老实 南阳首府，宛城。 守将苏磊双手抱胸，无视凌厉的寒风，面无表情站在城墙上。 “两日前，秦军全部退回了襄阳城；曹泽没有追击，返回了汴州。”身旁偏将孙力道。 秦军退兵，在苏磊预料之内，这样的大雪，明显不适合战斗。 “陛下让我等趁机攻打襄阳，但如今秦军主力已经回城；此时出兵，显然是迟了。”孙力忧心道。 天有不测风云！ 苏磊也没想到，会突然天降大雪。 不过即使没有这场雪，苏磊也不觉得能轻松拿下襄阳。 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刘浩彦、陈哲出兵期间，城内仍有万余士兵，足以坚持到刘浩彦回来。 “不用出兵了，我会上奏向陛下解释道。”苏磊道。 “是。” 孙力没有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磊皱了皱眉头，“还有何事？” “末将不明白，在秦军之前出城后，将军明明可以和汴州军合力，前后夹击秦军，将军为何不这么做呢？”孙力不解道。 “前后夹击哪有这么容易，你低估秦军了；况且，当时本将军还没有收到出兵的旨意。” “天下人皆知，陛下和李昭不和；将军哪怕擅自出兵，陛下应该也不会为难将军。” 最近两年，不管襄阳发生什么事，苏磊永远都是按兵不动；此举在南阳魏军中，引起不少争议。 苏磊以前解释，是先帝不让他出兵，但如今先帝早已驾崩，苏磊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出兵的迹象，这就让很多人不明白了。 “本将军自有打算，你无需多言。”苏磊冷冷道。 孙力抱拳后，退了下去。 相比于新帝李佑，苏磊对先帝李昆更为死心塌地。 不管李昆下什么命令，苏磊都会誓死遵守。 当初李昭攻打襄阳时，苏磊曾当面问过先帝李昆，若襄阳有变，南阳魏军是否趁机出动。 李昆只让他坚守宛城即可。 从李昆的态度中，察觉他对李昭并不反感。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苏磊对李昭的看法。 同时，苏磊与大多数魏军将领一样，对关东藩镇心生厌恶，欲除之而后快！ .............................................................................................................. 金陵城，乾元殿。 “此战就这样吧，让陈哲他们回来吧。”李昭看完战报后，对沈宁道。 “是！” 李昭心情大好。 经此战，他对汴州军战斗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更加剧了李昭尽快北伐的决心。 “加紧训练，明年开战！”李昭目光如炬，郑重道。 沈宁神色一正，抱拳道：“陛下放心，臣等绝不让陛下失望；只需一声令下，大秦铁骑，随时可以踏破中原。” 李昭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臣告退！”沈宁缓缓退下。 不一会，宫人通报黑冰台吴瀚飞求见。 行礼后，李昭询问何事。 “臣请陛下屏退左右。”吴瀚飞沉声道，一脸严肃的样子。 李昭眸底闪过一抹异色，摆了摆手，宫人们全部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 “启禀陛下，太上皇私底下频频派人，造访一些朝中重臣，其意图不明。”吴瀚飞拱手道。 所谓的意图不明，还能是什么？ “他怎么又这样？他为何就不能安稳点？来到金陵后，朕没有圈禁他，吃喝用度，美酒佳人，更从未亏待过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昭重重拍打桌案，他这次真怒了。 他原本以为，经过之前几年的软禁，以及李昆临死前的叮嘱，李齐会变得老实点，不会瞎折腾。 如今看来，一个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 弑父虽有违伦理道德，李昭自己是不怕的；他只是担心开了这个坏头，会给后代子孙造成不好的影响。 “根据安插在太上皇身边的侍女所报，太上皇近来宠幸一王姓女子；在下仔细调查了下，此女子是太原人氏。”吴瀚飞娓娓道来。 “你直接告诉朕，这女子是谁派来的？”李昭略有些不耐烦。 “在下还在查，应该是长安刘锦派来的人；王姓女子曾向太上皇提议，多联系一些军中将领，比方曾经的雍王府的家兵。” “太上皇知道此女子身份吗？” “应该是不知道。” 李昭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朝中大臣，或军中将领，应该没人搭理太上皇吧。” 李昭之前在南郑软禁李齐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稍微有点政治敏感度，绝对不会理睬李齐。 “大部分人，一听说是太上皇派来的人，连门都不给进。” 李昭瞳孔微微一缩，“什么叫大部分人？” 察觉皇帝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意，吴瀚飞不经意的咽了咽口水。 “只有一人，礼部尚书王子辰，亲自接见了太上皇派去的人，还给太上皇写了封信。” 第290章 猪队友 皇宫，一座宫殿内。 一妖娆女子衣着暴露，身上若隐若现，躺在太上皇李齐的怀中。 那一抹红唇，如同熟透的樱桃，娇艳欲滴，引诱着人去一亲芳泽。 李齐目光炙热，右手不停在她身上摸索着。 王思沐轻轻推开，柔声道：“妾身前几天和陛下说的事，陛下还记得吧。” 李齐之所以特别宠爱王思沐，不仅因她那副绝美的容颜；更是因为整个皇宫，乃至金陵，只有她一人会称自己为“陛下”。 李齐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爱妃放心，朕已经联络到一些大臣，他们会支持朕的。”李齐眼神愈加亢奋，他已经按耐不住了，正欲直奔主题。 王思沐脸色一变，猛然从床上坐起。 “爱妃这是怎么了？”李齐疑惑道。 王思沐眼神变的凌厉，定定的看着李齐，这副模样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陛下是怎么联络他们的，可否和妾身详细说一声。” “朕直接派人去了他们的府邸。” “也就是说，那些大臣们都知道是陛下你派去的人。” “是的。”李齐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反而有些得意。 王思沐俏脸气的通红！ 李齐这个蠢货，真是无药可救；这样的大事，他竟然如此粗心。 稍微有点脑子，都应该先派人去试探一番。 李齐竟然直接自报家门。 这样的脑子，能斗得过谁？ 刘公公想法是很好，但问题是，李齐是头猪啊！ 王思沐敢断定，李昭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此事。 察觉危险逐渐向自己逼近，王思沐心中不由感到紧张。 皇宫不能再待了，必须尽快离开。 李齐见王思沐脸上阴晴不定，仍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爱妃快快躺下，朕和你玩些有趣的。” 王思沐眸底闪过一抹狠厉，屋内只有她和李齐两个人；不如干脆杀了李齐，嫁祸给李昭，然后再迅速出宫，离开金陵。 让李昭背上弑父的恶名，也算是大功一件。 “妾身有个好东西要送给陛下，烦请陛下稍等下。” 无视李齐不停地催促，王思沐穿上外套，来到一个木箱面前。 木箱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好可以用来结束李齐的性命。 王思沐眼中杀意越来越浓。 突然，殿门被强行撞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禁军闯了进来。 李齐被吓了一跳，旋即勃然大怒，“一群混账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 领头军官行礼道：“奉天子命，缉拿魏国间谍。” “哪里来的魏国间谍，还不赶紧滚出去！” 衣服脱得差不多了，原本要进行一场“激战”，骤然被打断，李齐心中极其窝火。 领头军官面无表情，一把拽住王思沐的头发，强行把她往外面拖。 王思沐表情痛苦不堪，惨叫连连。 “太上皇救我！...........” 李齐大急，连忙跳下床；他想要带回王思沐，中途却被几名士兵拦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御医说，太上皇病了，还需在宫中静养，不宜出门。”军官道。 李齐肺都要气炸了，“你说朕病了，朕自己怎么不知道。” 军官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恕在下直言，太上皇不应该自称‘朕’。” “你们.........！” 李齐呼吸急促，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禁军来这里，应该不只为了抓王思沐。 李齐当然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干了什么。 难道说，被李昭发现了？ 脑中不由回想起当初在南郑被软禁的日子，一股强烈的恐惧，慢慢涌上心头。 “带我去见李昭，我有话和他说。” 军官摇了摇头，“太上皇病了，请待在宫中静养。” 说完，军官毫不犹豫走了出去。 很快，殿门从外面被锁上。 李齐疯了般撞击殿门，不管用什么方法，始终无法打开。 “把门打开！快点把门打开！..........。” 无论李齐如何吼叫，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终于，李齐累了，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两天后，新一期《大秦周报》正式发售。 上面写到：“太上皇身体有恙，天子仁孝，为伺候太上皇，亲调药饵，昼夜席地而坐，衣不解带，寝食俱废..........。” 有士子读到这一处，无不感动不已。 ............................................................................................................... 乾元殿内。 “启禀陛下，王思沐已经交代清楚了，她是受魏国大太监刘锦派遣，暗中潜入金陵城。企图利用太上皇，挑起事端。”吴瀚飞道。 李昭轻蔑一笑。 预料之中的事，李佑这厮一肚子坏水，从他登基后，针对秦国各种动作不断。 要么怂恿齐国旧人谋反，要么妄图买通大臣，发动政变推翻李昭。 李昭恨不得把李齐脑袋劈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为何会这么轻易被人迷惑。 当初在李昆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难道都喂狗了！ “是谁安排她进宫的，还有藏在金陵的其他人呢？” “陛下放心，根据王思沐写的名单，属下已经派人去抓了。” “嗯。” “敢问陛下，王思沐该如何处置。” 李昭略有些诧异，“她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 吴瀚飞硬着头皮，“已经全部交待了。” “既然如此，直接杀了即可，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此女子希望见陛下一面。” 李昭不悦，“她以为她是谁，朕为何要去见她。” 忽然想到了什么，李昭微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吴瀚飞，“此女真有倾国倾城之貌。” “确实如此，堪称绝世佳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太上皇对她言听计从。”李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淡淡道：“你到朕身边来。” 吴瀚飞不明所以，快步走到李昭面前。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打在吴瀚飞脸上。 吴瀚飞惊恐万分，汗流浃背，急忙跪下。 “朕和太上皇共享一女，你觉得此事传出去，世人会怎么看？”李昭厉声道。 “属下错了，属下无知，望陛下赎罪。” 吴瀚飞后悔死了，他本打算献上王思沐取悦皇帝，没曾想皇帝根本不感兴趣。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属下绝无再犯。” ............. 不久，吴瀚飞回到了黑冰台大牢。 看到他后，王思沐迫不及待道：“陛下可愿意见我？” 整天伺候逐渐老迈的李齐，王思沐恶心都想吐了。 她还年轻，对自己样貌有着充足的自信。 相信李昭见到自己后，肯定不舍得杀自己，甚至有可能进入后宫。 吴瀚飞看向一旁的部下，声音异常的冰冷。 “绞死她！” 第291章 落幕 对于王子辰这个人，李昭心情有些复杂。 李昭刚到黑虎岭那段时间，王子辰作为雍王府家臣，一直尽心尽力，忙前忙后；为了昭武军的强大，做了很多的贡献。 后来李昭需要清理军中的“亲魏派”，王子辰因立场不够坚定，被李昭关押起来。 考虑到他之前立下不少功劳，且主动向李昭认错，于是被放了出来；甚至进入蜀地后，允许他进入紫薇阁。 后来他插手军中人事，引起李昭不满，称帝后，将他踢出了紫薇阁。 即使如此，李昭仍任命他为礼部尚书；以他的能力，也足以胜任此职。 但是这一次，李昭对他是真的失望了。 除他以外，所有李齐暗中联络过的大臣、将领，全都上书禀告了此事。 李昭足足等了三天，王子辰却什么都没做，没有主动向他解释，为何要私自接见李齐派去的人；更没有解释，为何要在信中称李齐为“陛下”。 他这才意识到，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在王子辰的心中，李齐才是真正的主人。 这个人不能再用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几天后，一个太监带着圣旨，来到了王子辰府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王子辰为崖州太守，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王子辰面色呆滞，愣了许久；在太监不断催促下，这才接过了诏书。 其表情苦涩，重重一声长叹！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皇帝。 崖州（三亚周边）荒蛮之地，瘴气密布；那里既无城池，也无村落，人口稀少。 李昭没有直接杀他，只是让他孤独的死在那里。 “临走前，我想进宫面见陛下，望大人能同意。”王子辰苦苦哀求。 太监面无表情，语气中有些许不耐烦，“陛下政务缠身，没空见你。” 王子辰绝望了，他知道，李昭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几个士卒急忙扶住他，无论王子辰去哪里，都紧紧跟在他身边。 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防止他死在了金陵城。 即使要死，也必须死在崖州。 和家人简单告别后，王子辰离开了金陵城。 他本以为，朝中会有官员相送。 在成都时，他与褚子清、范硕、邓信等人关系还算不错；众人常常通宵议论国事，相谈甚欢。 然而，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王子辰怅怅然望着远处的金陵城，心中满是悲凉和寂寥。 慢慢的，消失在金陵城外。 礼部尚书一职空缺，总要有人补上。 右侍郎潘思宜，前段时间刚获得提拔，且他需要专心策划《大秦周报》，不适合再担任尚书。 邓信和高泽伦分别推荐了几人，李昭都不太满意。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南郑太守冯宁被破格提拔，调到朝中担任礼部尚书。 ................................................................................................................ 这日，晴空万里，白云如棉花般轻盈漂浮在空中。 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李昭处理完政务后，携贵妃张楚宣，在御花园中游玩。 张楚宣身披一件华贵的丝绸长裙，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流苏披肩，让人眼前一亮。 张楚宣 “为何不把钧儿带来？”李昭问道。 他口中的钧儿，是李昭的长子李钧，今年两岁，平日里甚得李昭喜爱。 当初李昭迟迟没有子嗣，外面出现了一些闲言碎语；幸好张楚宣有孕，生下了李钧，稳定了军心民心。 “钧儿刚刚睡下，需要妾身把他叫醒吗？”张楚宣柔声道。 她很希望李钧能和李昭多相处一些时间。 “还是算了，让他多睡会。” “嗯。”张楚宣眼中略有些失落。 李昭微笑道：“朕今晚会去看看这小子。” 张楚宣嫣然一笑。 她从来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对朝中大事很少留意。早些年和朱莹关系差些，偶尔会发生争吵；但随着朱莹当上了皇后，为了儿子李钧的将来，她性子低调了许多。 夜晚，早早让殿内宫人退了出去。 不一会，李昭走了进来。 李钧看到李昭很高兴，吵着要李昭抱他。 这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抱在身上还有些沉。 李昭今天耐心极好，在殿内陪着李钧玩耍。 张楚宣静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参与进去。 她很清楚，李昭作为开国之君，诸事繁杂；将来肯定会有更多子嗣，能陪伴李钧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唤来侍女将李钧带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两人后，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气息。 李昭眼神愈加炙热！ 张楚宣双颊泛起一抹红晕，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衣裳慢慢褪去。 她的皮肤白皙如玉，透出一种自然的光泽，仿佛是清晨的露水滋润过的花朵，美丽动人。 李昭走上前去，然后........。 第292章 韦信 十二月二十二，冬至。 金陵的上空阴云密布，虽没下雪，依旧寒气逼人；街道上路人步履匆匆，每当凌冽的北风吹过，身子不禁颤颤发抖。 皇宫一座宫殿内，却是另一幅画面。 宫人们在殿中放置数座火盆，里面点燃木炭；不一会，殿内就变得温暖如春。 李昭今天设宴，携皇后朱莹，宴请一些李氏宗亲。 其实也没多少人，主要是皇叔李宣，和李昭的几个兄弟姐妹；大部分的李氏皇族都在长安。 酒宴上，众人甚是热情，不断向李昭敬酒。 没人提及太上皇李齐，以及李昭二弟李炎，仿佛这两个人压根不存在。 二妹李雨青，今年二十三，仍没有成亲，快熬成老姑娘了。 李昭没有下旨赐婚，不知什么原因，她也没提过，就这么一直拖下去。 他曾经想把李雨青嫁给韦睿，但后来听说韩志远妹妹已先一步和韦睿定下了婚约，此事只能作罢。 三弟李睿，四弟李策，目前赋闲在家。 之前一直在打仗，没空安置他们；如今大秦已立，朝中有一些官员上奏，催促尽快安置诸位宗亲。 李昭与他们之间，感情谈不上多么深厚；即使后来他们来了成都，平日里也很少见面。 让他们带兵，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的；李齐、李炎两人都不安分，其他人更不好说了。 要是他们有了兵权，李昭睡觉都不踏实。 入朝做官的话，多少也不合适。 李昭和范硕等人商议后，设立宗府；把李睿、李策全部塞了进去，协助管理宗府事务。 宗府里寥寥几人，两人依然很闲。 但这是暂时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至于以后，等打下长安再说。 总体而言，李昭对宗亲还算不错，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觉得。 宴席结束后，众人行礼后纷纷离去。 唯独四弟李策主动留了下来。 李昭好奇，询问何事。 李策神情紧张，拱手道：“多日未见父亲，在下想去看看。” “此等小事，何必如此严肃；你若想去见太上皇，随时都可以去，无需禀告。”李昭道。 李策略有些诧异，赶忙道：“谢陛下！” 儿子看望父亲，天经地义的事，李昭没必要强行拦着。 况且李齐这辈子哪都去不了，李昭对他是彻底失望了。 他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有人一五一十报给黑冰台。 李策行礼后转身离开，突然被李昭叫住。 “太上皇一会若问你，朕为何不去看他，你该怎么说？” 李策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昭微微一笑，没有为难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 河东重镇，太原城。 相比金陵，这里的冬天尤为的寒冷。 这几日，狂风呼啸，大雪弥漫，天地间一片混沌，仿佛要把一切都吞噬掉。 城内副将韦信，冒着大雪，来到太原守将薛世行的府邸。 “这么急着召末将，发生了什么事？” “你准备下，三日后，率两万将士离开太原，赶赴长安。”薛世行对他道。 韦信面色惊讶，“前段时间，上党、临汾等地，已经抽调了三万将士进入关中，为何还要继续调兵？况且现在天寒地冻，士卒多不愿离开驻地。” 薛世行眉头紧皱，“我也不太清楚，这是陛下的旨意。” 两人皆非庸才，很快意识到，朝廷打算对外用兵。 关中和汉中接壤，当今陛下和李昭关系愈加恶劣；调集这么多兵马，十有八九，是打算明年对汉中用兵。 “末将真正忧心的，是河东兵力空虚，难以威慑河北诸藩镇。”韦信神色凝重。 河东位于黄河以东，太行山以西，和潼关一道，共同作为关中的屏障。 从太行飞狐陉出兵，可以进逼真定、幽州等地。 从井陉出兵，可以威胁河北。 若走白陉，可南渡黄河，攻打汴州。 先帝李昆在位时，对河东的防御尤为重视，多次向此处增兵。 整个河东，魏军总兵力约有十五万左右；如今，李佑一下子就抽走了三分之一。 “先帝驾崩后，进入河东的探子是越来越多；一旦察觉河东少了五万兵马，末将担心他们.............。” 韦信没继续说下去，薛世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早已上奏朝廷，言河东重地，兵力不可妄动。” “陛下说了什么？”韦信急忙问道。 薛世行表情苦涩，望着外面纷飞的雪花，心情异常的沉重。 “陛下严令河东兵马，必须尽快赶到长安，否则军法处置。” 韦信微微张着嘴巴，神色略有些失望。 李佑已经抽调了两次兵力，难保不会有第三次。 一想到此，两人心情更加糟糕。 “以防万一，末将建议，立刻从洛阳抽调三万人进入河东。” 薛世行摇了摇头，“洛阳那边，也有几万将士去了长安。” 韦信再也忍不住，在屋内走来走去，内心充满了烦躁和不安，仿佛一团烈火在胸中燃烧。 “陛下疯了吗？洛阳、河东兵力空虚，拿什么去压制关东藩镇..........。” “慎言！不可妄议天子。”薛世行及时打断。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吗？”韦信还是不愿放弃。 薛世行默然不语，他知道韦信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一旦魏国大军在汉中惨败，后果不堪想象！ 到那时，关东藩镇将变成一头凶猛的野兽，伸出锋利的爪子，张着血盆大口，狠狠朝魏军扑去。 北风萧萧，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薛世行想让韦信留下来吃晚饭。 韦信心情恶劣，婉言拒绝；顶着风雪，离开了府邸。 身为大魏臣子，他除了依令而行，别无他法。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参加明年的汉中之战。 “秦军...........。”韦信低声喃喃，“也不知会不会遇见韦睿那小子。” ................ 和韦信预料的差不多，刘泰得知至少七、八万魏军离开了河东、洛阳，心中大喜。 只等着天气转暖，然后挥兵南下。 这一次，没人劝他再等等了。 几日后，一杆写着“燕”字的大旗，赫然出现在幽州城墙上。 第293章 谋划 皇宫外，杨叶秋跳下马车，一声轻叹。 这么冷的天，他根本不想出屋。 但他若不进宫，估计会被杨智打断腿。 两刻钟前，他还舒舒服服躺在家中靠椅上，旁边放了个火盆，手中翻看着一本民间杂记。 一副颇为悠闲的样子。 他打算今天就这么躺平了。 就在这时，父亲杨智突然闯了进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整个身体仿佛在颤抖；不停走来走去，时不时放声大笑。 看到杨智这副模样，杨叶秋吓了一跳，莫非父亲中邪了？ 正要让管家去找大夫，杨智用力拍打着杨叶秋肩膀，大声道：“泼天的富贵，真的是破天的富贵，你小子命真是好！” 杨叶秋心中疑惑，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陛下有个妹妹，年龄比你稍微大些；为父今天进宫时，陛下得知你尚未成亲，看那意思，应该是想把她嫁给你。”杨智愈加兴奋，“不管怎样，她都是大秦的公主；你与公主成亲，我们家就是皇亲国戚了。” 杨叶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父亲你忘了吗，儿子已经定亲了，约定明年和高家姑娘成亲。” “为父和高家说了此事，高家深明大义，当即主动退了婚约。” “儿子今年十八，应该比公主小个四、五岁。” “这个一点都不重要。”杨智毫不犹豫道。 “但是........。”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赶紧穿上衣服进宫。”杨智一脸的不耐烦。 杨叶秋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太了解自家老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有机会往上面爬，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不一会，杨叶秋出现在乾元殿外。 李昭看到他后，略有些诧异，自己并没有宣他进宫。 杨叶秋老老实实把事情讲了一遍。 李昭心中无语，他刚才也就随口一提；杨智这个老东西，这么多年，依然是这个德行。 “朕派人送你过去，她要是相中你了，朕也不会反对。” 就这样，杨叶秋又被送进了李雨青府邸。 两天后，李雨青主动拜见李昭，同意了这门婚事。 李昭仔细观察其神色，见其并不反感，反而隐隐有些高兴；也就顺水推舟，爽快的答应了。 杨智得知消息后狂喜，连忙进宫谢恩。 “朕待你们杨家，你觉得如何？”李昭笑道，目光深邃。 杨智郑重行了一礼，“若无陛下，微臣只是汉中一老叟；臣今日拥有的一切，全都是陛下给的。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昭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宫人此时走了下去，交给杨智一封信件。 杨智表情略有些疑惑，打开信件，认真看了起来。 信件是淮南刘康送来的，看日期是十天前写的；他希望能迎娶李雨青，并表示两人一旦成亲，刘家世世代代必会效忠大秦。 杨智是个聪明人，瞬间反应过来。 “启禀陛下，刘康狼子野心，绝非善类；其侥幸窃取淮南之地，他日必将行不轨之事。”杨智一脸的气愤。 “哦？那该怎么做呢？”李昭收起笑意，直直看着杨智。 “臣愿率兵，明年开春后，替陛下收取淮南之地，并斩杀恶贼刘康。”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吧，成亲的日子，朕会让礼部选个吉日。” “谢陛下，臣告辞！” 杨智出殿后，忍不住回头望了眼乾元殿。 或许李昭自己没有察觉，杨智追随李昭五年，看的比别人更清楚些。 进入金陵后，李昭威势渐涨，心思愈加难以让人猜透；对臣子而言，更加不敢忤逆皇帝。 ............................................................................................................... 刘康在府邸内收到李昭来信。 李昭表示李雨青早已和他人定下婚约，不便嫁到淮南；但如果刘康有妹妹或女儿，可以送进宫，他真心的希望李、刘两家，能永结同好。 刘康既没女儿，也没妹妹；即使有，也不想嫁给李昭。 齐帝姜宁贤曾经把六公主姜雪颖嫁给了李昭，并和李昭签下了和平协议。 然而，李昭依旧毫不犹豫撕毁协议，悍然对齐国发动进攻。 刘康实在不觉得靠一个女子，能够避免战争。 他向李昭提亲，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 叫来了诸将，刘康问道：“秦军是否有增兵扬州？” 刘熙道：“目前斥候并未发现有增兵迹象。” “难道说，秦军真没有出兵淮南的打算。”刘明道。 “绝不可能！”高和断然否定，又看向刘康：“大帅必须尽快下定决心，南方已不可取，唯有向北出兵。” 曹泽实力在刘康之上，向西用兵风险太大，对手只能是徐州。 “目前淮南军十万，若想再继续募兵，恐怕粮草难以支撑。”高和面有忧色。 “若是扬州在手上就好了，此城繁华，城内钱粮、人口众多。”刘明表情略有些遗憾。 刘康目光如炬，眼中战意愈加浓厚。 哪怕高和不说这些，刘康早有和徐州开战的打算。 当初淮南军如能顺利拿下扬州，攻克瓜洲渡；和李昭掰一掰手腕，倒也不是不行。 可惜，由于潘有霖顽强抵抗，淮南军未能如期拿下扬州城。 而这也意味着，整个淮南都将处于秦军兵锋之下。 ............ 几日后，徐州节度使彭昌收到刘康亲笔信。 刘康又给他送来了十几箱金银珠宝，并称彭昌是他的“叔父”，态度极其谦卑。 彭昌看完信后，心中对刘康愈加轻蔑。 第294章 姜岩到底去哪了 乾元殿内，宫人们全都退了下去。 李昭面无表情坐在龙椅上，冷冷看着下方跪着的杜安。 周围空气沉闷而压抑！ “朕记得很清楚，当初朕登基前，你信誓旦旦表示，一定会把齐帝姜岩、太子姜凌找出来；再过几天，昭武元年就要过去了。你现在告诉朕，这两人到底在哪里？他们到底是死是活？” 李昭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仿佛要把一切都烧成灰烬。 只是找两个人而已，怎么会如此困难，心里越想越生气。 杜安长跪不起，手脚冰凉，身体微微颤抖。 他也很郁闷，不管用什么方法，姜岩依然毫无踪迹。 “臣无能，愧对陛下！”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臣基本可以断定，原齐国礼部尚书于一正，应该知道姜岩人在哪里？” “废话！这个朕当然知道。” 李昭早对于一正不爽了，他之所以能活在现在，就是因为知道姜岩的去处；李昭担心一旦杀了他，再也找不到姜岩。 “于一正死活不说，其家人和府邸内下人，臣全部严刑拷打一番，但他们都表示什么都不知道。”杜安低头道。 李昭冷哼一声，“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包括于一正在内，每人单独关押起来，先饿段时间，然后给其美酒美食美人，慢慢腐化其心志；等找到姜岩后，再全部杀了。” “这个臣还没试过，臣会尽快安排的。” “此事莫要走漏风声。” “陛下放心，臣一定小心谨慎。” 齐国的“复国派”，基本已经被打残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姜岩还活着，有可能死灰复燃。 明年大军北上，若有人在背后搞事，或多或少会带来些麻烦。 此事聊的差不多了，李昭却未放杜安离开，他从旁边拿出几封信件，神色略有些疑惑。 “赵宁说，他在草原遇到一个叫达里图的部落首领，此人有勇有谋，具体是怎么回事？” 李昭从未将南方蛮夷放在眼里，历朝历代，南方蛮夷从未能真正成事；但北方游牧民族，若强大起来，天下无人敢小觑。 杜安神色一正，“启禀陛下，此人...........。”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是。”杜安缓缓起身，或许是跪的太久，双腿发麻。 “达里图实力如何？” “此人近期又吞并了一个部落，麾下青壮加起来大概有两、三万，具体多少人，臣尚不清楚；根据赵宁传回来的消息，此人麾下有数员悍将，皆对达里图忠心耿耿。” “朕记得，幽州军之前多次出兵草原；达里图部落在草原东南部，距幽州三、四百里，刘泰为何对其无视。”李昭不解道。 “达里图对幽州军向来恭敬，每隔一段时间，会向刘泰献出大量牛羊、皮草；据臣猜测，刘泰近来一心想着称王或夺取河北，应该没心思关注草原的事。” 李昭大概明白什么情况，心中生出一丝警惕。 “多派些人继续盯着。”草原太远了，李昭现在还顾及不到。 “陛下放心。”杜安郑重道。 ............................................................................................................... 昭武元年最后一期的《大秦周报》，和往常一样，迅速售之一空。 上面关于当今天子，讲了两件事。 一则是李昭携皇后、太子，看望太上皇；并泪流满面向上天祈祷，希望太上皇病情能早日好转。 此举再次为皇帝耍了一波好感。 实际上，只有李昭一个人去了李齐那里，总共待了不到半刻钟。 李齐明显苍老许多，头发半白，皱纹更深了，神色略显呆滞。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先前要不是李昭及时把李齐叫到了金陵，他或许早被魏国丞相窦沛骗去了长安。 意外的是，李齐竟还对王思沐念念不忘；表示以后什么都听李昭的，只希望能把王思沐还给他。 看其神色，不似作伪。 这让李昭有些吃惊，犹豫了下，最终没有告诉他王思沐已死。 另一则，是皇帝巡视金陵城外秦军大营，并给将士们带去十几车美酒佳肴。 此事倒是真的。 李昭事先没给任何人打招呼，一身戎装，骑着骏马进了军营。 哪怕是寒冷的冬天，秦军仍未停止训练。 在平日里，即使刮风下雨，训练依旧进行，强度也不会减弱。 偌大的军营内，有战马在纵横驰骋，有士卒在练习劈砍，有弓弩手在对准靶心。 军人们大汗淋漓，情绪高涨，热火朝天。 据石艾介绍，除了休沐，几乎每一天，营中都是这幅场景；若有人懈怠，立刻军法处置。 李昭从中看出士气可用，心中大定！ 唯一有些不满的，大营内只有石艾一个高级将领，其他人不见踪影。 .......... 士卒长时间待在军营内训练，每日必然会消耗大量的粮草，这给秦国带来不小的压力。 邓信曾对此提出异议，希望非战时，李昭能放士兵回家。 李昭却没有同意。 上一次曹泽来袭，五千秦军和一万汴州军野战，仅一刻钟左右，就彻底打垮了对方。 由此证明秦军野战之强悍，完全可以傲视天下。 至于邓信说的粮草问题，江南富裕，实在不行的话，可以找当地豪强帮点忙。 李昭可不是姜岩，倘若有人敢不给皇帝面子，后果可想而知。 得知皇帝突然去了大营，哪怕是平时爱宅在家的沈宁、杨叶秋等人，匆匆穿上盔甲赶到了军营。 不到半个时辰，金陵城内所有高级将领全都聚在一起。 有的陪在皇帝身边，有的来回巡视，一副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傍晚，军营内点起无数火把，摆了几百张桌子，放上了皇帝带来的美酒美食。 李昭态度亲切，不摆皇帝的架子；与全军将士一道，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有几个胆大的士卒，跑来给李昭敬酒，他也爽快的喝下了。 结果不出意外，皇帝醉的一塌糊涂。 李昭没有回宫，在军营中渡过了一夜。 天亮后，已经来到了昭武二年。 第295章 朕可以封你为王 正月初一，后宫举办一场家宴。 朱莹衣着华丽，邓永清和往常一样一袭白色长裙；姜雪颖、韩诗璃、李云欣几人打扮略显随意。 如同一座美丽的花坛，百花齐放，各自绽放着迷人的芬芳。 本来是个开心的日子，宴席快结束时，南宫音、刘莹莹两人，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也可能酒喝多了，故意挑衅李若晗；说她整日在宫中舞刀弄枪，居心叵测。 众女平日里很少见面，关系一般；更何况李若晗是贵妃，后宫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听到“居心叵测”这四个字，李若晗明显动怒；若不是李昭在这里，极有可能当场发飙。 她作为曾经的百花岭寨主，有着一身出色武艺；真打起来的话，哪怕是徒手，也能轻易将二人掀翻在地。 朱莹见李昭脸色难看，连忙站了出来，大声斥责南宫音、刘莹莹。 二女这才诚惶诚恐，向李昭认错。 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大秦没有太后，皇后朱莹掌管后宫诸事，她有权利惩罚二女。 但实际上，朱莹什么都没做，李若晗也懒得计较。 几日后，李昭得知了此事，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吩咐兵器司打造几把上好的宝剑，送去了李若晗寝殿。 .............. 新年刚过去不久，马彦斌风尘仆仆从岭南赶到了金陵。 他早就不想在广州待了，气候湿热不说，吃的也不习惯。 而岭南经过两次大规模战争，当地的复国派已被杀得差不多了；各城的太守、将领、士卒，全都进行了一番清理。 岭南局势趋于稳定，基本不会再发生反复；李昭于是另派他人驻守广州，把马彦斌召了回来。 入城后，顾不得休息，立刻进宫拜见皇帝。 “你带上三万将士去汉中吧，魏显帮你准备好了船只。”李昭对他道。 “末将领命！” 马彦斌神色兴奋，他早年长期驻守剑门关，对汉中的情况非常了解。 “知道朕为何让你去汉中吗？” “魏军近来动作不断，有侵汉中之意，陛下希望末将能够击退魏军。” “你这厮，一点出息都没有；为何不敢立下豪言壮语，给朕打下长安城！”李昭笑骂道。 马彦斌心中一喜，看皇帝这架势，貌似是想玩票大的。 据他所知，算上他带去的三万人，汉中的秦军已超过十万；除了齐景云、王彦凯、韩志远等人，韦睿前几天也带兵去了汉中。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天下间没有末将攻不破的城池！”马彦斌浑身上下，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虽说这话说得有点大，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关键是要表明个态度。 毕竟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身为臣子，自然不能怂。 ................................................................................................................ 襄阳一战，汴州军耗费钱粮无数，不仅无功而返，且折兵两万余人。 这些兵力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却重创了军中士气。 曹泽心情很不好。 秦、齐大战进行多年，曹泽虽有留意，却从未过多重视。 直到周璟和杨叶秋一战，这才惊讶的发现，秦军之强悍，竟丝毫不在汴州军之下。 襄阳城固若金汤，长江上更有成千上百艘战船。 他不得不承认，进军南方已不可能。 但曹泽的野心并未收敛，他拥兵二十多万，怎能甘心一直坐守中原。 西面是南阳，再然后是武关，魏军依旧强大，向西用兵显然不可能。 长史许清鸿建议先拿下东边的青、徐二州，然后再伺机而动。 夺取这两处后，汴州军必能实力大增。 曹泽担心触怒魏军，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李昆能压制关东藩镇多年，从来不是靠的兵力多寡。 魏军有十多万骑兵，且步卒军械之精良，在关中藩镇之上。 不久，探子传来消息，河东、洛阳等地的魏军，被大量抽调去了关中，曹泽心中大喜。 只要不傻都能看的出来，魏军打算对汉中动手。 秦军的实力，曹泽是深有体会。 此战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谁胜谁负更不好说。 这种情况下，魏军难以顾及东边的战事。 只是，在正式出兵前，曹泽还有最后一个顾虑。 如果汴州军攻打徐州，秦军突然从襄阳北上怎么办？ 襄阳秦军不下五、六万人，曹泽不能无视。 许清鸿提议加固信阳、蔡州等地城防，在那里驻扎重兵，以防守为主，先拿下徐州再说。 曹泽听取了他的建议，但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秦国派使者周铭来到了汴州城。 曹泽、许清鸿等人都感到诧异，一番商议后，决定见一见周铭。 “我朝天子仁德，不愿再起兵戈；周某此次来此，只为和曹大人定下合约，双方议和，永远不刀兵相见。”周铭微笑道。 曹泽和许清鸿对视一眼，对周铭此言皆不以为然。 在当今这个世道，所谓的一纸合约，只能骗骗那些蠢人，根本起不到任何约束作用。 仿佛知道二人在想什么，周铭继续道：“陛下希望曹大人能够公开脱离魏国，如每年向金陵上贡钱粮，陛下愿封曹大人为梁王；此事若成，曹大人就是我大秦的臣子，陛下岂会向本国臣子动兵？” 曹泽这下真的震惊了，久久没缓过神来。 他之前确实没想到，李昭竟然来这一手！ 第296章 楚王韩成文 “阁下辛苦了，先去驿馆稍作休息。”许清鸿道。 周铭心知二人要商议一番，拱手后走了出去。 “李昭这厮，到底想干什么？”曹泽忍不住道。 前段时间还大打出手，如今突然派人来，要封自己为梁王，曹泽越想越觉得诡异。 许清鸿思索片刻，笑道：“魏国大军压境，李昭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再挥兵北上；今遣使者来此，表面议和，实则为拖延时间罢了。” “拖延时间...........。”曹泽喃喃道，长吐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了不少。 没有秦、魏两军的干涉，汴州军可从容攻打青、徐之地。 只要拿下这两处，曹泽将成为中原霸主。 许清鸿神色无比严肃，重重向曹泽行了一礼。 “天下将有大变，汴州不进则退；青徐之战，不容有失！” 曹泽认真点了点头。 “那么该如何回复使者。” “不能公开脱离魏国，但当前也不宜和李昭交恶；可赠送其十几车金银珠宝，及一些美女，以此表达善意。并给李昭去信，解释魏军在南阳驻扎重兵，一时难以脱魏入秦。” “嗯。” 曹泽想要称王不假，但这个王要么是魏国来封，要么是自封。 对于李昭所说的“梁王”，曹泽觉得含金量太低，根本看不上。 况且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李昭永远都给不了。 ............ 不久，周铭回到了金陵，详细向李昭汇报了此事。 李昭淡然一笑，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曹泽暂时不给他添麻烦，这就足够了。 等击退了魏军，打下了淮南，再慢慢收拾这家伙。 “你觉得曹泽为人如何？”李昭好奇道。 周铭想了想，拱手道：“不瞒陛下，臣和其交谈寥寥数言，无法查其心性；微臣个人以为，曹泽有雄心，却无雄才。” 这个回答只能说中规中矩。 曹泽从其父那里，继承了一座小城和数千兵马；趁着当时魏廷局势混乱，几年时间就打下了偌大的地盘，不能说其没有本事。 但坐拥中原富裕之地，治下人口众多；却在李昆威慑下，十多年没敢对外扩张。 如果换做是李昭，可绝对没这么好的耐性。 ............................................................................................................... 昭武二年正月十七，青州（山东潍坊附近）节度使韩知言因病去世。 按照规定，嫡长子韩成文应先奏报长安；然后再由朝廷下旨，正式封其为青州节度使。 但韩成文在韩知言去世当天，直接宣布继承其位。 甚至过了许多日，也没有派人去长安解释此事。 此举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简直是赤裸裸打李佑的脸。 消息传到长安后，不少大臣义愤填膺，纷纷上奏要求严惩韩成文。 目前在济南周边，尚有两万魏军，随时可以出兵青州。 若这些兵力不够，洛阳那边还能再出两、三万人。 连丞相窦沛都觉得，此次若不重创青州军，将严重打击朝廷的威信；否则其它藩镇一旦效仿，朝廷在关东的统治将受到动摇。 魏帝李佑派人去青州严厉斥责韩成文，却没有同意出兵。 他认为，大军即将进攻汉中，不宜两面开战。 否则魏军一旦在青州陷入苦战，将影响汉中的战事。 窦沛提议暂缓出兵汉中，先解决掉韩成文再说。 李佑脸色一变，断然拒绝。 不管窦沛说什么，态度始终坚决，必须先拿下汉中，然后再对付韩成文。 然而，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李佑低估了韩成文的野心！ 正月二十八，韩成文在青州自封为王，立国“大楚”。 他也成为诸多藩镇中，称王第一人。 此事很快轰动长安城！ 李佑勃然大怒，发誓要把韩成文碎尸万段。 这下子，所有人都认为，朝廷肯定会出兵青州。 毕竟韩成文此举，显然是和长安撕破脸。 但让众人万万没想到，李佑依然选择按兵不动。 禁军统领独孤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匆匆进宫面见李佑。 “臣理解陛下，但朝廷绝不可纵容此事；济南守将崔明乃沙场悍将，如果陛下不想动用洛阳等地的兵马，可让崔明单独出兵。济南城内粮草充裕，也无需朝廷另外拨粮。” 粮草、兵力都不用从洛阳调拨，朝廷负担极小，独孤凌觉得李佑应该会同意。 李佑态度依旧冷淡，“崔明麾下仅有两万人，还要留下部众守城；兵力如此悬殊，怎么可能打的赢。” “战场胜负，取决于将领的谋略和士卒的悍勇，兵少不一定会败。况且，此次若能以少胜多，更为威慑住关东藩镇。” “朕绝不会放过韩成文，然，汉中战事在即，朕难以分兵。” 李佑对韩成文一事确实很生气，但他对李昭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同时在内心深处，不认为崔明能够取胜。担心崔明一旦战败，朝廷会丢掉济南城。 独孤凌眸底闪过一丝忧虑，语气沉重，“论实力，韩成文比不上幽州刘泰、汴州曹泽、邺城孟凯；他们本就是野心勃勃之人，如今看见了韩成文称王，心里又会怎么想？” “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李佑表情明显的不耐烦。 独孤凌无奈下退了出去。 他怎么也想不通，如今的李佑，和先帝在位时的李佑，仿佛判若两人。 早在李佑十多岁时，李昆当着众臣的面，在大殿上问过他，若关东有人擅自称王怎么办。 独孤凌记得很清楚，李佑毫不犹豫，称愿亲自领兵讨伐。 当时的李佑虽年纪不大，却展示了他的胆量和魄力。 他当了十多年太子，处理政务上从未犯过大错；关于如何应对藩镇，态度和李昆完全一样。 以至于后来李昭夺取蜀地后，有人劝独孤凌，让他向李昆提议，立李昭为皇太孙，被独孤凌拒绝。 独孤凌觉得，李佑雄才大略或许比不上李昭，继承大魏江山社稷应该没问题。 只是这一次，李佑确实让独孤凌失望了。 去年岭南有人造反，李昭次日就派出了水陆两路大军。 如果今天长安城里的皇帝是李昭，看见了韩成文称王，李昭会无视吗。 很显然，李昭不仅不会无视，更会把韩成文全家屠戮殆尽。 论手段狠辣，李昭甚至在先帝李昆之上。 独孤凌一声长叹，现在的大魏天子是李佑，这个已经没法改变。 李佑不管怎样，从没亏待过独孤家；独孤千刃、独孤楚宣均在朝中担任要职，独孤凌没有理由背叛李佑。 接下来，只能尽可能想办法补救。 韩成文称王，济南魏军无动于衷，朝廷威望受到了重挫。 但只要魏军能够打垮秦军，夺取汉中，或是蜀地，依然有机会收拾关东乱局。 “但愿，这次的汉中之战能够早点结束。”独孤凌低声喃喃。 第297章 连锁反应 和窦沛、独孤凌等人预料的一样，韩成文称王后，见魏军迟迟没有动作，不少人再也按耐不住了。 刘泰派使者去长安，要求朝廷加封他为燕王。 但在使者赶到长安的当天，刘泰已经等不及了。 二月初十，刘泰正式在幽州称王，国号“燕”。 称王仪式场面浩大，彩旗飘扬、战鼓喧天；幽辽等地官员、豪强悉数参加。 为展示燕国军力，刘泰效仿李昭，搞了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不过由于事先没有经过特殊训练，阵列中步调缺乏协调；整体观感、气势，远不如李昭的成都阅兵。 刘泰设六部，以长史宋韬明为丞相；并力排众议，立三子刘文俊为燕国太子。 李昆在位时，幽州和魏军发生过大规模军事冲突，幽州军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刘文俊率兵浴血冲杀，刘泰早就完了。况且去年刘文俊又打下了辽东，大大增强了幽州的实力。 军中不少将领，皆是刘文俊忠实拥趸。 当今世道不太平，刘泰认为只有刘文俊，将来才有资格继承燕国基业。 长子刘钰泽，次子刘程元虽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 以幽州的实力，若要将其彻底灭掉，起码要动用十多万魏军；且战端一开，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李佑连韩成文都不打，更不可能进攻强大的幽州。 再说刘泰和韩成文不一样，至少派使者去了长安，也算给了朝廷一些面子。 即使如此，不少魏国大臣、将领，仍觉得心中憋屈。 想当初先帝李昆在位时，哪一个藩镇不是老老实实。 李昆驾崩不到一年，局势竟然变成了这样。 谁该为此负责，答案不言而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今天敢称王，明天就敢称帝。 一个藩镇造反朝廷承担得了，二个藩镇造反也能够接受；但当所有藩镇同时全部造反，到那时，朝廷该如何收拾乱局？ 或者说，真的有能力收拾吗。 韩成文、刘泰相继称王，很快带来了连锁反应。 大臣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久，曹泽再一次把汴州改成了开封。 不知为何，他出奇的喜欢“开封”这个名字。 与刘泰一样，曹泽也派使者到了长安，要求朝廷封他为“郑王”。 当然，不管朝廷同不同意，曹泽都会称王。 都这个时候了，曹泽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李佑这下真的慌了，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及时消灭掉韩成文。 他哪怕再蠢，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窦沛、独孤凌、独孤楚宣等大臣一同进宫，提议暂缓出兵汉中，先稳定住关东局势。 李佑坚持出兵汉中，不仅仅是因为憎恨李昭，同时也是觊觎汉中的土地。 有了汉中，他就有机会进攻蜀地；那里人口百万，城池众多。 李昭之所以能灭掉齐国，正是因为有了蜀地资源的支撑。 如果蜀地、汉中、关中三个地方连成一体，魏国将实力大增。 不过在朝中巨大压力下，李佑也做出了一定的妥协。 .......................................................................................................... 二月中旬，济南守将崔明，终于收到李佑出兵的旨意；于是率一万八千名魏军，朝青州杀去。 韩成文集结四万楚军，亲自率兵迎战崔明。 借助兵力优势，韩成文直接向魏军扑去。 崔明审时度势，且战且退。 直到发现，楚军前军与后方拉开距离过大。 魏军以步卒迎战前军，骑兵在中间来回穿插，阻断前后两处楚军联系。 一番激烈厮杀后，楚军前军率先崩溃，军中士气重挫。 韩成文见势不妙，想要撤回青州。 崔明果断率轻骑追杀。 骑兵挥舞着长矛，如狂风般疾驰，楚军被冲的七零八落。 遗憾的是，韩成文在部下掩护下，逃回了青州城内。 青州城经韩氏父子多年经营，城墙坚固，魏军一时难以攻克。 崔明对韩成文起了杀意，传令济南那边尽快送来攻城器械。 不克青州，誓不罢休！ 他要用韩成文的人头，狠狠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魏军攻城十日，青州城岌岌可危。 即将城破时，部下匆匆跑来，带来一则坏消息。 刘文俊率数万燕军南下，已经抵达了黄河北岸；看样子，是想渡河攻打济南城。 崔明大惊失色！ 济南城内仅有两千兵力，一旦燕军兵临城下，顶多坚守两、三日。 被迫放弃攻打青州，迅速率军撤往济南。 韩成文此次被打怕了，没敢出城追击。 刘文俊最终没有渡过黄河，他此次南下，只是为了解青州之围。 几天后，韩成文主动服软，向长安上贡了几车钱粮。 崔明虽没将其灭掉，但此战也展示了魏军的战斗力。 哪怕李昆不在了，魏国仍有数十万大军，总体实力并未衰弱。 即将崩溃的关东局势，稍微有些好转。 李佑松了口气，旋即加快了战争的步伐。 第298章 御驾亲征 “朕要御驾亲征！” 李昭此言一出，枢密院内众人面色诧异。 皇帝这是闹哪样？ 在金陵城内舒舒服服待着，不是挺好的嘛。 秦国不缺能征善战的猛将，也不缺一流的军事统帅；所以事先根本没人预料到，皇帝这次竟想要亲自出马。 人们认可李昭是位雄主，但对于其军事才能，心中或多或少有些疑虑。 毕竟李昭自从进入蜀地后，很少有参与战斗，更多时间是坐镇后方。 沈宁作为枢密使，不得不站出来，行礼道：“沙场凶险，陛下乃万金之躯，不应置于险地；此次魏军来袭，臣愿领兵出战，定能大破魏军。” 话音刚落，石艾道：“我大秦兵强马壮，军中敢战善战者比比皆是，陛下只需在金陵城内静候佳音。” 其他人也纷纷发话，态度明确，皆不赞成李昭奔赴沙场。 “诸位无需担心，区区魏军，有何所惧！”李昭面带微笑，神色淡定。 众人见皇帝心意已决，只能作罢。 紫薇阁内，范硕等人得知李昭要御驾亲征，同样大吃一惊。 大秦立国不到一年，人心尚未完全归附；且太子李泓年幼，如果李昭这次有什么闪失，大秦国运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平时虽不涉及军务，但也知道魏军此次来势汹汹；魏帝李佑从年初就开始积极筹划，此战规模可想而知。 几个朝中重臣连忙面见李昭，希望他放弃去汉中。 但不管他们说什么，李昭态度强硬，汉中他是去定了。 离开乾元殿后，范硕、邓信等人心情沉重。 “陛下完全可指派一人，统领汉中全军，何必一定要以身犯险？”邓信轻叹道。 “邓大人觉得，该指派谁去呢？”褚子清悠悠道。 “沈将军或石将军，皆久经沙场，屡战屡胜，此次必能击退魏军。” 这些年来，蜀地之战、夷陵之战、长沙之战，领兵主帅不是沈宁就是石艾，很多人早已习惯了。 褚子清笑了笑，“连邓大人都这么说，其他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邓信愣了下，然后微微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陛下...........。” 褚子清立刻将其打断，“邓大人还需慎言，圣心难测；陛下既然想去，一定是有他的道理。我等身为臣子，只需做好钱粮一事，其它无需纠结。” 邓信略有些不悦，什么话该讲，什么不该讲，他自然清楚。 范硕眼神闪烁，沉声道：“在我看来，陛下之所以要亲自领兵，一是为了激励前线将士，二是为了震慑魏帝李佑。” “范大人所言甚是，在下也是这么想的。”褚子清附和道。 作为大秦的臣子，理应为天子分忧。 范硕这个理由算是比较合理，可用来堵住某些流言蜚语。 夜晚，皇宫寝宫内。 “陛下去汉中，身边总要有人伺候；韩贵嫔为人贴心，可跟在陛下身边。”朱莹柔声道。 “不用这么麻烦，朕谁都不带。”李昭果断拒绝，他是去带兵打仗，不是谈情说爱。 女人，只会影响他的拔刀速度！ “陛下放心，臣妾会料理好后宫诸事；太子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了，等您回来后，太子应该也会走路了。” “嗯。” “陛下如此辛苦，臣妾只盼着太子能快点长大，好为陛下分忧。” 李昭总感觉这话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朱莹今晚频频谈及太子，貌似想表达些什么。 见李昭表情略有些冷淡，朱莹没敢继续说下去。 ................. 出发前，以防万一，李昭专门召见范硕、沈宁等人。 再三强调，若金陵有人图谋不轨，二人可果断处置；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万万不可犹豫。 赵青此次没有随从，留下来率禁军保卫皇宫。 同时，暗中还有黑冰台监视整个金陵城。 李昭觉得这番布置应该没问题。 最后，又单独召见了杨智。 不管魏军打不打汉中，李昭是一定要拿下淮南。 以秦国如今的实力，两面开战也不是不行。 “消灭刘康后，如徐州有机可乘，可率兵渡过淮河，攻打青、徐等地；如没把握，先稳定住淮南之地。至于以后，等朕回来再说。” “末将遵命！”杨智郑重道。 两人一番详谈后，杨智希望能把杨叶秋、马彦斌调到他麾下。 李昭称二人另有重任，没有同意；把陈哲、潘有霖派给了杨智。 二月十三，一切准备完毕后，李昭坐上战船向汉中驶去。 ................................................................................................................ 长安城内，一夜之间，最新一期的《大秦周报》，再次贴满了大街小巷。 天亮后，官府立刻组织人手清理。 即使如此，仍有很多人看过上面的内容。 此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当今这个年代，娱乐手段极其匮乏。 《大秦周报》经过几次改版升级，上面内容愈加丰富；朝中政务、古今杂谈、风流韵事，应有尽有。 不少人出于种种目的，对其颇感兴趣。 哪怕李佑三令五申，严禁关中流通此物；长安城内的豪强、官员仍有办法搞到，还有的派人去金陵购买。 这一日，报纸上一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大秦周报》主版，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大秦帝国对魏宣战布告！” 文章写道：“伪帝李佑，残暴不仁。暗杀先帝，祸害宗室，谋朝篡位。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今大秦天子率十万雄师，已至汉中，势必诛此逆贼，已告先帝在天之灵。” 此事旋即轰动长安城。 皇宫内，李佑脸色铁青，冷冷道：“大军开拔粮草，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 “臣已派人催促，本月底即可完成。”户部尚书谢锐道。 “再快一些。” 李佑恼火，他还没来得及出兵；看李昭这架势，似乎想杀到长安城。 看见报纸上“残暴不仁”这四个字，李佑更是气的牙痒痒。 李昭动不动就屠戮豪强，不管怎么看，他杀的人都要远在自己之上。 等谢锐走后，李佑指着刘锦鼻子，大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朕让你把报纸搞出来；你却弄的什么玩意，根本没人看。” 刘锦脸孔低垂，神色惭愧。 最近几个月，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阅读《大秦周报》；潜移默化中，他们对魏帝李佑的态度，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如果只出现在民间，问题不算严重。 但真正让窦沛等人忧心的，是影响了军中士气。 刘锦受命，纠集一些文人墨客，效仿秦国，搞出了《大魏周报》。 但问题是，刘锦根本理解不了报纸的本质。 上面不仅内容匮乏，且严重缺乏吸引力。 刘锦甚至把四书五经印了上去。 谁会无聊看这种东西。 在秦国的报纸上，动不动使用“万古圣君”、“万古天帝”、“圣天子”来形容李昭。 至于节操这种东西，早就丢到了十万八千里。 但在魏国，若用这些词汇形容李佑，只会让人觉得尴尬。 第29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李昭离开金陵后，根据原计划，杨智积极备战，准备夺取整个淮南。 但让杨智没想到的是，还有人比他更着急。 二月十六，徐州节度使彭昌率七万徐州军渡过淮河，一路南下，朝淮安城杀去。 刘泰、韩成文、曹泽等人相继称王，彭昌也按耐不住了。 心中已有打算，等打下了淮南，立刻在徐州称王。 对于驻扎在扬州的秦军，彭昌虽有些忌惮；但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放弃攻打淮南。 刘康连忙派使者求见彭昌，乞求徐州军退兵，并表示愿年年向徐州进献大量钱粮。 彭昌冷笑，要求刘康尽快献城投降，可免刘康一死。 刘康一边派兵阻挡，一边继续派使者求见彭昌；除了钱粮，甚至愿意把子女都送到徐州为质。 彭昌满脑子都是淮南，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刘康又不停地派人来，彭昌已经懒得接见。 徐州军进展顺利，攻破数城；淮南军不敌，被迫向南逃窜。 彭昌意气风发，正欲直捣淮安城。 其长子彭俊宸劝道：“我军虽进展顺利，但只是击退淮南军，并未伤其主力；儿以为，应先原地驻扎，同时派斥候探寻周边，以防有诈。” 此言有些道理，彭昌却没有接受。 “为父此次率军南下，徐州仅剩下两万士卒，还要分别驻守徐州各城，兵力空虚。而青州韩成文、开封的曹泽皆有图徐州之心，故此战不能拖延，必须速战速决。” 除了这个原因，一直以来，彭昌对刘康心存鄙夷。 与其他节度使不同，刘康出身寒微，祖祖辈辈皆是平民百姓。 彭昌不止一次公开说过：“刘康贱民也！侥幸窃取淮南之地，早晚必为我所擒。” 彭俊宸深知徐州当前的处境，不再多言。 ..................................................... 不久，徐州军兵临淮安城下。 刘康一改往日懦弱，当众在城墙上撕毁彭昌的劝降信，誓言与徐州军不死不休。 彭昌立刻下令强攻淮安城。 城内粮草、军械充足，刘康站在墙头，死战不退。 彭昌看出了淮安城不好打，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退兵，不免有些可惜。 于是抖擞精神，继续攻城。 傍晚收兵时，淮安城门突然打开。 刘康率城内全部兵力，朝徐州军杀去。 彭昌狂喜，指挥兵力合围淮南军。 让他意外的是，淮南军战斗力并不弱；其士卒精锐，不在徐州军之下。 彭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前几天遇到的淮南军，几乎一触即溃，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斥候传来消息，城外出现数股兵马，距此处已不到三里。 彭昌、彭俊宸均大吃一惊。 到了这时，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徐州军中计了！ “父亲先走，孩儿率兵掩护。”彭俊宸急道。 彭昌表情极为难堪，心中后悔，先前不该轻视刘康。 彭俊宸是他嫡长子，向来受他重视，实在不忍他死在这里。 见父亲仍愣在原地，彭俊宸再次大声催促。 “你，你保重。”彭昌万般无奈，匆匆向北撤退。 不一会，高和、刘熙、刘明等人带兵杀到。 彭俊宸拼命抵挡，仍无法挽回颓势。 仅仅一刻钟，徐州军彻底崩溃，士卒或死或降，彭俊宸也被高和射杀。 仅留少数人打扫战场，其他人继续向彭昌追去。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刘康下令扔掉盔甲，轻装前进。 彭昌觊觎淮南之地，刘康也同样对徐州垂涎已久。 南面有强大的秦军，西面是刚刚建立的郑国，两者实力都在淮南之上。 当今这个世道，弱肉强食！ 刘康若不想沦为他人刀下之鬼，必须尽快拿下北面的徐州。 淮南军气势如虹，路上接连击败数股徐州军。 等彭昌渡过淮河后，身边仅剩下数千人。 损失之惨重，让彭昌难以接受。 内心如同被尖锐的刀子割裂，悲伤的血液一滴滴地流淌，痛苦无比。 但他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淮南军又追上来了。 只能继续往北逃去。 刘康追到岸边时，立刻下令架设浮桥，然后率数万淮南军渡河。 如今彭昌大败，他要一鼓作气拿下徐州城。 ........... 秦军斥候迅速将此战报给了金陵，杨智大喜。 彭昌即使败了，以徐州的坚固，刘康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来。 大批淮南军被牵制在徐州城下，如此大好机会，杨智岂能错过。 二月下旬，六万秦军渡江北上。 和瓜洲渡、扬州等处秦军汇合后，陈哲独领一军，扫荡淮南各城。 杨智、潘有霖则率其余兵力，迅速朝淮安城扑去！ 第300章 淮安之战(一) 刘康渡过淮河后，接连攻克沭阳、邳县等地；由于彭昌主力受到重创，淮南军轻松攻到徐州城下。 彭昌毫无投降的打算，据城死守。 只有拿下徐州城，淮南军才有更大的生存空间。 在这场乱世争霸中，获得更多的主动权。 刘康对此城势在必得！ 高和、刘熙等人皆参与攻城，淮南军昼夜不停，轮番攻打。 但就在这时，传来了秦军大举北上的消息。 刘康顿时脸色铁青，气血上涌；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要把一切烧成灰烬。 秦军此次来袭，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李昭称帝当日，刘康立刻向其称臣，并多次派人向金陵进献钱粮。 李昭也两次给刘康去信，郑重表示秦军绝无北上之意，让他尽管放心。 刘康虽半信半疑，但也觉得大秦刚刚建立，应该不会这么快北上。 然而，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秦军突然就杀来了，领兵的还是徐国公杨智，显然李昭早有谋淮南之心。 如今淮南军半数以上兵力都在徐州城下，除了刘明率兵驻守淮安城，其余各城兵力空虚，难以久守。 “是继续攻打徐州城，还是率兵南返，大哥你快点拿主意吧。”刘熙焦急道。 众人心知，光靠刘明的两万人，大概率是挡不住秦军。 刘康面色凝重，稍作思索后，拿出了他作为一军之主该有的魄力。 “此战无论多么艰难，必须拿下徐州城；如果撤了，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刘康毅然道。 “大帅说的对，此次若不灭了彭昌，哪怕我等击退了杨智；将来北有徐州军，南有秦军，淮南局势危矣！”高和沉声道。 “传令下去，各城兵马全部退入淮安城；刘明还有两万兵力，只要守住淮安城。等我拿下徐州后，再与他一道迎战秦军。” .............................................................................................................. 淮南多是平原地带，几乎无险可守。 陈哲率兵出扬州后，迅速向濠州杀去。。 此城仅有寥寥千余人，守将胆寒；未加抵抗，开城投降。 秦军继续北上，所向披靡。 二月底时，兵临楚州（安徽蚌埠）城下。 此城兵马原本想撤往淮安城，见秦军杀来，又连忙退回了楚州城内。 守将是刘康亲信，毫无降意，陈哲旋即指挥秦军强攻。 秦军虽攻势猛烈，仍未能顺利攻破此城。 傍晚，天色渐黑，秦军收兵，陈哲打算来日再战。 没想到，此城守将可能脑子抽筋了；竟然效仿刘康，想要趁秦军退兵时，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陈哲见淮南军突然出城，还以为有什么阴谋诡计。 一边以小股人马迎战，大队人马退入营内；一边急忙令斥候探访周边。 过了好一会，才确定淮南军没什么阴招。 陈哲立刻下令全军出击。 一刻钟不到，城外淮南军大败，损失惨重，楚州城随即落到秦军手上。 之后，偏将周知南率八千人北上，攻打其余诸城。 陈哲则绕过洪泽湖，径直杀往淮安。 而在东路，杨智、潘有霖率领的秦军主力，进展同样顺利。 仅仅半日，秦军攻破了海陵城（泰州附近）。 大军长驱直入，一路往北，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 秦军偏将王峰，则率数千士卒，攻打沿海几座城池。 三月初，偌大的淮南，八成以上的土地已经被秦军拿下。 不久，杨智和陈哲会师于淮安城下。 士兵昂首挺胸，手持各式兵器，身着黑甲，排列整齐；像刀切般划破空气，展现出无比的威严和力量。 刘明望着下面乌压压的大军，身上压力剧增。 刘康虽然下令各城兵马退入淮安城，但他低估了秦军的行进速度。 杨智此次来袭，率领的不全是步卒，其中还有七千铁骑。 各地士卒刚刚出城，或者说在来淮安的路上，被后面追上来的秦军一一杀败。 刘明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城内的两万淮南军。 ............ “看样子，刘康这厮是铁了心要打下徐州城。”陈哲悠悠道。 杨智一声轻笑，“他费了这么大心血，好不容易把彭昌逼到绝路，怎能甘心就此放弃。” “驻守此城的是刘康的三弟刘明，此人绝不会降；在攻城的同时，末将建议屯兵淮河南岸，防止刘康渡河南下。” 杨智点了点头，命潘有霖率一万人北上，在淮河南岸扎营。 在一切准备完毕后，秦军发动攻城战。 铺天盖地的箭矢、石弹、火油罐，疾速向淮安城砸去。 霎那间，有人中箭倒地，有人被砸的头破血流，还有的浑身着火，在地上滚来滚去，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秦军为了此战，各类军械准备齐全，攻击始终没有停下；城墙上每一个角落，包括城墙内侧，都没有放过。 用李昭的话来讲，这叫做地毯式轰炸！ 在如此高密度攻击下，城墙上根本无法站人。 士卒惊恐万状，纷纷逃进城内。 即使如此，除非躲的够远，否则仍有可能被攻击到。 刘明目瞪口呆，身体微微颤抖。 “竟如此凶猛！” 上个月彭昌攻打淮安城，虽说徐州军攻势不弱；但给刘明带来的冲击，远远比不上这次。 秦军尚未攀爬城墙，城内死伤士卒已近千人。 刘明紧抿着嘴唇，心中悔恨，之前不该在城墙上站这么多士卒。 这一波攻击，也对城内士气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杨智觉得差不多了，猛然抽刀指向前方，一声怒吼。 “杀！” 大批秦军扛着云梯，快速向城墙冲去；飞扬的尘土中，孕育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同时，士兵们推着庞大的井阑战车，慢慢向城墙逼近。 刘明大急，对亲兵吼道：“快点叫他们滚上来！” 亲兵匆匆赶去传令。 躲在城内角落的士兵，连忙向城墙跑去。 由于城墙上士卒不多，不少秦军轻松爬上墙头。 很快，城墙上两方人马越来越多，局势混乱且嘈杂。 有经验的秦军老卒，心里皆清楚，城墙上地方狭窄；若要活下来，唯有死战到底。 矛与刀剑的碰撞声、哀嚎声和战鼓声交织在一起，描绘出一幅残酷而激烈的战斗画面。 城下不远处，杨智、陈哲等将领，面色冷峻，不断向城墙上增派兵力。 从古至今，尤其是淮安这样的大城。 攻城战如同巨轮在历史的海洋中前行，充满了血腥、惨烈和生死离别。 这里更像是一台绞肉机！ 懦弱胆怯者，一旦位于其中，其结局往往是注定的。 幸好，秦军向来崇拜强者。 勇武！杀意！决心！ 秦军绝对在淮南军之上。 同袍倒下了，其他人会毫不犹豫迈过他的尸体往前冲。 有人杀红了眼，狠狠掐着敌人的脖子，长刀不断捅进对方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溅了士兵一脸，眼神反而更加亢奋！ 刘明口干舌燥，心急如焚；不管他如何加派兵力，始终无法将秦军赶下去。 随着战斗不断持续，尸体一个挨着一个，有些甚至无法找到完整的尸体，景象惨不忍睹。 双方士兵的血液在城墙上汇成一条条小溪，流淌在青石板上，留下了残酷而壮烈的印记。 “怎么会这样！”刘明汗水直冒，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派到城墙上。 他先前给刘康去信，发誓能坚守一个月。 如今，放眼望去，到处是断臂残肢，地上的人头被踢来踢去。 这才仅仅第一天，战斗竟血腥到这种程度！ 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别说一个月，他连十天都撑不到，甚至更短。 第301章 淮安之战(二) 太阳落下，天色渐暗；刘明紧绷的身躯，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是，他等了许久，始终没听到秦军收兵的号角。 杨智下令挑灯夜战！ 城下举起无数只火把，点亮了整个夜空。 一拨人退下了，另一拨人又攻了上来。 杨智选择打下去，理由很简单。 一来，秦军兵力至少是城内的三倍，完全可以轮番出击；其次，万一刘康率军南返，杨智虽不惧他，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秦军持续高压，淮南军只能迎战。 城墙上遍布尸体，由于战斗没有结束，没法去清理；士兵一个不留神，极容易被尸体绊倒。 后来，士兵们渐渐习惯了，直接踩在尸体上往前冲杀。 到了下半夜，杨智实在太困了，哈欠连连。 陈哲接管了战场指挥权。 又一拨秦军被换了下来，其他人同时补了上去。 看秦军这架势，是要和淮南军不死不休。 刘明眼中布满血丝，他本可以去休息，让其余将领替他指挥；然，秦军如此强势，他根本无心入睡。 他很害怕，等醒来后，淮安城头插满了秦国大旗。 叫来了十几名亲兵，刘明表情无比严肃，“你几人分别出城，速速赶往徐州，将这里战况详细禀告给大帅。” 眼下还在打仗，他也不确定这些人能否突破秦军的封锁。 亲兵们匆匆离去！ 到了天明，秦军毫无停战的迹象。 城墙上大量尸体来不及清理，堆积越来越高，其中部分尸体开始渐渐腐烂。 看见曾经的血肉之躯，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是每个人都有钢铁般的意志。 “啊！.........。”有少数淮南军士卒害怕了，眼神无比惊恐。 面对死亡，他们选择了退缩；而这一退，不仅无法活命，更是让秦军察觉到他们的懦弱。 锋利的长刀，狠狠砍了下去！ 瞬间，鲜血四溅！ 本就惨烈无比的战场，变得愈加血腥。 杨智为了鼓舞士气，架起了一座高台，站在上面挥舞着秦军战旗。 雄壮的鼓声同时响起，节奏如同生命的脉搏，跳动着激情和力量，为士兵们注入了无尽的勇气和斗志。 “都给老子冲过去，剁了他们！” 一名秦军悍将，声音略有些沙哑，通红的眼睛中带着惊人的战意。 部下紧紧跟在他身边，以无畏的勇气和豪情奋力向前推进。 秦军长期刻苦的训练，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秦军士兵站稳了脚跟，并逐渐对淮南军形成了压制。 眼见局势不妙，刘明对部下嘶吼道：“淮安城绝对不能丢，起码现在不能丢！” 说完，疯了般带人冲了出去。 淮安之战，迎来了最惨烈时刻！ 刀剑无眼，士兵如同野兽般厮杀，血肉横飞，令人心惊胆颤。 仗打到这个地步，死亡无处不在。 陈哲坐不住了，攀爬云梯登上了城墙，参与进这场杀戮的盛宴。 苍穹之下，血色弥漫！ 谁都没有退路，哪怕再是疲惫，也要咬牙撑下去。 双方士卒体力、意志力的比拼，将决定此战的胜负。 秦军将士们没有让杨智失望，从历次大战走出来的他们，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不管什么时候，都敢于以命相搏。 刘明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没有改变战场颓势。 甚至有淮南军士卒擅自逃离。 到了下午，大部分城墙已被秦军占据。 此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淮南军败局已定！ 秦军士气愈加高昂，推进速度越来越快。 刘明泪流满面，眼神里充满着不甘。 脑海中，莫名想起淮河大堤上的那个雨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兄长刘康在起兵那天说的话。 可惜，他们低估了这个世道的残酷。 不一会，有大量秦军士卒杀到了城墙下，并开始着手清理城门内杂物，打算放城外秦军入城。 刘明身边大部分士卒已经溃散，擦了擦泪水，带着剩下的人朝秦军冲去。 很快，他被大批秦军围住，倒在了血泊中。 城门被打开，外面的秦军蜂拥而入。 ................ 徐州城下，淮南军数日苦战，彭昌终于撑不住了。 在即将城破时，带全军老小出城，跪地乞降。 刘康长长松了一口气，打算率军入城。 就在这时，他看见远处跑来几个淮南军士卒；其神情紧张，身上带着点点血迹。 刘康瞳孔微缩，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第302章 赵王 “多数城池已失守，秦军攻势强劲，淮安城岌岌可危...........。”来人气喘吁吁，详细讲述了淮安战况。 刘康等人大吃一惊。 他们预感到淮南形势不妙，但没想到会恶劣到这种地步。 直到这时，刘康才意识到，他先前低估了秦军的战斗力；如果不立刻率兵南返，淮安失守是早晚的事。 跪在一旁的彭昌，听到此事后，肠子都悔青了；若晚点投降，完全可以和秦军合力，前后夹击淮南军。 刘康冷冷瞥了他一眼，旋即对刘熙道：“你带人驻守徐州，我即刻率兵返回淮南。” 秦军虽强，但趁其攻城时，若与刘明里应外合，此战仍有可能打赢。 淮南军轻装疾行，一路南下。 等抵达淮河北岸时，斥候又带来了一则噩耗。 淮安失守，刘明战死！ 刘康表情瞬间变得愕然，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兄弟间自幼感情笃厚，刘康怎能不难过；除此之外，随着淮安的失守，整个淮南之地，都将彻底落入秦军之手。 高和在短暂的震惊后，沉声道：“秦军势大，且背靠金陵，渡河已无意义；不如集中精力，经营好徐州之地。” 他实在没信心，从秦军手里再夺回淮南。 “即使我不想招惹秦国，李昭多半也不会放过我。”刘康怒道。 “可在淮河北岸驻兵，布置防线，阻挡秦军渡河。” “嗯，先这样吧。” 刘康暂时没更好的办法，内心深深觉得，距离秦国太近，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之后，又率兵返回了徐州。 担心秦军杀来，刘康在当地大举招募士卒，包括投降的徐州军，也全部并入了淮南军。 兵力虽增多，但战斗力显然比不上以前。 刘康在徐州没有任何基础，无论军心、民心，皆需花时间收服。 ............................................................................................................... 秦军在淮安休整数天后，杨智打算继续挥兵北上，夺取徐州，并进军中原。 总觉得手上兵力不太够，还要留下部分兵马驻守各城；杨智给沈宁去信，希望金陵那边再增派三、四万兵力，让他凑够个十万人。 杨智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不包括各地厢军，也用于野战的秦军已接近四十万，完全有能力增兵。 没曾想，沈宁本人来到了淮安城。 “陛下已至汉中，随时会和魏军开战；为了此战，我大秦已往汉中、蜀地多次增派兵力，及大批钱粮。徐国公不如等陛下击败魏军后，再率大军北上。” 沈宁来淮安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杨智暂时罢兵。 杨智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悦，“兵贵神速，英国公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且刘康这厮刚刚拿下徐州，立足未稳。如大军现在直取徐州，刘康必败无疑。” “徐国公向来用兵如神，区区刘康，岂会是对手？”沈宁微笑道，旋即话锋一转，“然，我大秦之敌，可不只有一个刘康。”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枢密院已得到消息，曹泽将率大军攻打徐、青二州；郑军此次兵力不下十五万，军中悍将尽数出战。” 杨智明白过来，看曹泽这架势，是铁了心要拿下徐、青二州。如果秦军现在北上，极有可能同时面对刘康、曹泽。不如袖手旁观，放任二人血战；等时机成熟，秦军再大举介入。 这么做，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天下从来不乏聪明人。 “曹泽非蠢人，岂能让我军坐收渔翁之利。”杨智问道。 “他猜到又能怎样，此人对徐州觊觎多年；顶多在淮河驻扎重兵，阻挡我军北上。”顿了顿，沈宁眼中闪过一抹战意，“要不了多久，我大秦铁蹄，将踏破整个中原。” 杨智哈哈一笑，知枢密院早有详细计划，不再纠结；转而在淮南操练兵马，准备日后的大战。 ............... 几日后，刘康收到了沈宁的来信，信中郑重表示，秦军只想要淮南，绝无北上之意；同时，以示诚意，主动把刘康家眷送去了徐州。 “想必是知道了曹泽来袭一事。”高和猜测道。 刘康嘴角冷笑，“连我都知道，黑冰台无孔不入，秦国又怎会不知道。” 高和神情严肃，秦军的威胁暂时消除了，但十多万郑军非同小可，淮南军处境依然不妙。 刘康唰的起身，面色凝重，在屋内来回踱步，仿佛心中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刘明、高和等人直直的看着他。 “本帅有意在徐州称王，诸位以为如何？”刘康目光如炬，扬声道。 众人诧异，没想到刘康要在这个时候称王。 “大敌当前，上上下下须团结一致，否则此战必败；然，我初来徐州，当地豪强、官吏皆不愿支持本帅。” 高和抱拳道：“大帅想做什么，尽管吩咐。” “传令下去，将徐州城内豪强屠戮殆尽。缴获的钱粮，本帅只留一成，其它皆赠与全军将士。”刘康眼露寒光，尽显枭雄本色。 刘康心知，郑军来势汹汹；如今他能依靠的，唯有麾下将士。 彭昌即使投降了，依然难逃一死；彭家世世代代积攒的钱粮，拉出了几十车，全都便宜了刘康。 昭武二年三月初七，刘康搭建高台，正式称王，国号“赵”。 至此，关东除了邺城节度使孟凯，真定节度使崔知航，其他人皆已称王。 并在当日，向全军下发钱粮，赵军士气大振；哪怕是曾经的徐州军，对刘康的排斥之心也少了许多。 赵军抓紧打造各类军械，积极准备和郑军的大战。 刘康此次称王，既没有上奏也没有派人去长安；他不是忘了，而是真心瞧不起李佑。 想当初柳知捷进攻淮南，常轩屡战屡败，麾下兵马死伤殆尽，幸好先帝李昆及时出兵。 数万铁骑，强势逼退齐军。 齐帝姜岩虽不甘，也只能作罢。 但此次秦军来袭，魏国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出动一兵一卒。 刘康怎能不恼火。 而他此举，使得魏国朝廷颜面无存。 李佑大发雷霆，宣称拿下汉中后，再重重严惩刘康。 三月初，第一批魏军离开了长安；作为前锋，向汉中杀去！ 第303章 重回黑虎岭 李昭此次之所以御驾亲征，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此战不容有失！ 据黑冰台传来的消息，魏军参战兵力超过十八万；洛阳、河东等地大量士卒被抽调。 禁军统领独孤凌作为主帅，黄锦云、韦信、独孤千刃等军中宿将，尽数参战。 李昭自幼在长安长大，他很清楚独孤凌的本事；此人用兵，丝毫不逊色于柳知捷。先帝李昆能长时间压制关东藩镇，独孤凌立下很大功劳。 除此之外，魏国为此战，准备了至少三个月的粮草；如战事一旦延长，户部会继续调拨粮草。 可以说，这一战，是魏国近二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李佑输不起，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李昭同样输不起，若败了，未来十年只能固守南方；搞不好，连蜀地都会丢掉。 大批战船沿江而上，二月底时，汉中秦军已近十五万人，粮草、军械堆积如山。 人数虽略少于魏军，这点差距对胜负影响不大。 汉中除了南郑周边，地势平坦；其它地方，多是山地丘陵，不利骑兵作战。 若论步卒野战，放眼天下，秦军从来没怕过谁。 李昭经汉水进入汉中后，先去视察了南郑城。 “近两年来，城墙已多次加固，且城内粮草充裕。即使魏军四面围城，末将也能坚守数月。”守将王彦凯道。 李昭围着城墙转了一圈，和王彦凯说的一样，城墙明显高出了不少。在最上面，有着一道厚厚的铁栅栏。哪怕魏军士卒爬上了城墙，也难以翻过此道栅栏。 “等战端一开，城门内彻底堵死，任何人不得出城；你只需守住南郑，得胜后，朕给你记首功。”李昭严肃道。 王彦凯单膝下跪，郑重道：“陛下放心，南郑城固若金汤。” 李昭点了点头，只要南郑在手上，不管汉中打成什么样子，都不至于伤及汉中元气。 柳城、泸县、广雁、昌县等城池百姓，要么迁入了南郑，要么迁往了蜀地。 这一次，李昭要在野战中和魏军决一胜负。 ................................................................................................................. 离开南郑后，李昭专门去了一趟黑虎岭。 仔细一想，自己已有五年没有回来过。 物是人非，曾经住在山上的百姓，已经全部离开了，仅有三千士卒驻守此处。 李昭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当再次踏入这片熟悉的土地，心中思绪万千，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当初他能在黑虎岭站稳脚跟，靠的是一百多名雍王府家兵。 时光荏苒，因为种种原因，这些人大部分已经不在了。 品味着往昔的甘甜和苦涩，感受到岁月带来的无尽变化。 最终，全部化为了一缕叹息。 赵青留在了金陵，目前跟在李昭身边的是禁军副统领周君谦。 “魏军还有多久抵达汉中。”李昭问道。 周君谦拱手道：“最新消息，独孤千刃领三万人已经出了长安，大队人马还在后面；估计四、五日后，会进入汉中。” “时间够了！你去传令，在黑虎岭上待过，无论军职大小，明日全部来到此地，朕要设宴款待众人。” 黑虎岭地方有限，太多人挤不下。 大战在即，李昭当然不是为了叙旧。 命令一经发出，凡黑虎岭旧人，一开始是惊讶，再然后是感动。 没有丝毫耽搁，众人匆匆往黑虎岭赶去。 刘轩率领的骑兵，凑巧在柳城附近驻扎，距离黑虎岭最近，于是第一个上山。 实际上，在多年前，刘轩也是第一个进入黑虎岭的人。 韦睿知道此事后，一时不知该不该去。 他早前是魏军中一名下级军官，黄锦云进攻汉中时，派黄松攻打东府岭，韦睿也在其中。 那一战，黄松被沈宁击败，韦睿被迫加入了当时的昭武军，在黑虎岭上待过一段时间。 皇帝说的条件，他全部满足；稍作犹豫后，往黑虎岭赶去。 ............. 这日，阳光灿烂，微风轻拂，花草树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愉悦。 黑虎岭上，一处开阔地带，摆上了近百张桌子。 随军杂役，来回奔走，不断往桌上放置各类茶水、肉食。 故地重游，众人神情兴奋，大声嚷嚷。 皇帝没到，众人没敢动筷。 有的感叹时光飞逝，有的追忆往昔，仿佛有说不尽的话。 说着说着，仿佛回想起什么，有几人莫名哭了起来。 不一会，李昭一身常服走了过来。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神色无比恭敬。 他们多是贫苦出身，是李昭带领他们走出了大山，给了他们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毫不夸张的讲，在他们心中，李昭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 “这里不是宫中，无需这些繁文缛节，尔等今日只管大口吃喝。”李昭笑道。 众人缓缓坐了下去。 李昭举起杯子，朗声道：“魏贼野心不死，妄图染指汉中，朕今日只能以茶代酒。等击败魏贼后，朕会在乾元殿内，为尔等接风洗尘。” “陛下尽管放心，末将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末将必死战不退，扬我大秦军威。” “区区魏贼，有何所惧！” “杀光这群狗娘养的！” ...... 众人七嘴八舌，虽然场面乱糟糟的，李昭毫不介意，心中反而愈加高兴。 第304章 紫柏山之战(一) 三月初，独孤千刃作为魏军前锋，先一步率兵进入秦岭，兵锋直指柳城。 一座空城而已，李昭毫不在乎。 独孤千刃兵不血刃拿下了柳城。 之后，为试探秦军布置，遣偏将元泽，率两千兵马南下。 结果不出意外，在紫柏山（位于今汉中以北留坝县）遭遇秦军阻击。 紫柏山方圆百里，韩志远据险而守，轻松击退魏军。 实际上，以韩志远手上兵力，完全可以全歼此股魏军。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来，李昭看不上这点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其次，他尚不清楚独孤凌进军路线，不愿过早暴露实力。 从关中平原进入汉中，至少有五条路，其中子午道最近。 但此路地势险峻，充满悬崖峭壁，不利大军前行；秦军仅需少量兵马，即可阻敌进路，并掐断对方粮道。 独孤凌大概率不会走这条路。 其它路线上，也皆有秦军驻扎。 这么做，并不表示李昭惧怕魏军。 若两军集中全部兵力，光明正大野战一场，李昭也是乐意的。 秦军野战，天下无敌！ 独孤凌想打，李昭奉陪到底。 但他不希望主战场设在南郑盆地，那里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 李昭又不是傻子，明明占据地利，为何不加以利用。 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和魏军主力，在紫柏山下决一胜负。 “加派人手，探寻周边；若未发现独孤凌大军，你即刻率兵收复柳城，先灭掉独孤千刃。”李昭眸底闪过一丝狠厉。 “末将遵命！”韩志远战意浓浓。 ................................................................................................................ 不久，元泽率军无功而返。 “秦军占据高处，末将全军压上，仍未能动摇秦军防线..........。”元泽详细讲述了刚才的战斗经过。 “秦军在紫柏山附近有多少人。”独孤千刃问道。 元泽略有些惭愧，“末将不清楚。” 独孤千刃皱了皱眉头。 早在数月前，魏国往汉中派出大量密探，只为确认秦军具体兵力布置。 然而，秦军驻地每隔一段时间会发生变化；尤其是李昭来到汉中后，又对秦军布置做出了调整。 这无疑增大了魏军的进军难度。 独孤千刃此次任务是为大军开路，打通前往南郑的道路。 目前来看，秦军显然早有准备。 到底要不要继续南下呢？独孤千刃犹豫了。 包括独孤千刃、独孤凌在内，大部分魏国将领从未和秦军交手过，对其实力并不清楚。 哪怕黄锦云早年被昭武军打败过，但仔细剖析当初的天泽山之战，魏军之所以惨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被齐军消耗了大量兵力，这才被昭武军趁虚而入。 对于那一战，很多魏军将领迄今心有不服。 然而，作为沙场宿将，独孤千刃总能先一步嗅到危险的味道。 这一次，心中莫名感到一丝不安。 秦军太安静了！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独孤千刃当即派元泽防守后路，以防情况有变，随时撤离。 次日，独孤千刃得到消息，韦信率四万魏军已进入秦岭，半日后即可抵达柳城。 韦信之所以来的这么快，皆因独孤凌担心独孤千刃兵少，寡不敌众。 独孤千刃顿时放下心来。 算上他身边的士卒，柳城附近即将有七万魏军。 虽不知紫柏山有多少秦军，但人数大概率是比不上魏军。 独孤千刃胆子大了不少。 如果有人告诉他，天地下有一支军队，能在野战中击败魏军，他一定觉得这是个笑话。 这一点，独孤千刃和李昭一样的自信。 毕竟，他确实没遇到过。 思索片刻后，召回了元泽；然后率全部兵力，迅速朝紫柏山扑去。 ............. 抵达后，定眼望去，和元泽描述的一样，秦军控制多处险隘；作为防守的一方，优势明显。 来都来了，总归要碰一碰。 近千名魏军弓弩手，排成整齐的队列，同时松开手中的弓弦，箭矢如雨点般向秦军阵地倾泻而去。 “传本将军令，冲杀秦军！”独孤千刃猛然抽刀，怒指前方，浑身杀气腾腾。 在震天的鼓声中，数万魏军手持长刀或长枪，奋力朝对面的秦军冲去。 韩志远冷冷一笑，右手微微抬起。 弓弦急震，箭矢划破长空，如流星般射向魏军，精准而迅速，每一箭都带着猛烈的杀意；即使有盾牌、盔甲的保护，仍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独孤千刃略有些诧异。 秦军这波箭雨，威力丝毫不弱于魏军；甚至说，更为猛烈。 心中暗道：李昭能灭掉齐国，看来不全是侥幸。 魏军越来越近，秦军弓弩手立刻将长弓换成连弩，继续射杀魏军。 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一会，魏军杀到秦军阵前，两方人马旋即厮杀起来。 秦军士卒居高临下，频频用长枪刺杀下方的魏军，阻止对方前进。 双方皆士气旺盛，士兵们挥舞着锋利的刀剑，奋力向前，战斗一上来就变得无比残酷。 独孤千刃面色冷峻，不断指挥兵力往上攻去。 这里是野外，没有城墙；只要魏军敢于死战，仍有机会攻克秦军阵地。 魏军一波退下了，另一波又冲了上来，攻势始终强劲。 然而，足足一个时辰，下方的魏军遗尸数千，依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独孤千刃心中略有些失望，开战前已预料到此处难打，但没想到打了这么久，仅有寥寥数人冲了上去，秦军阵地依然稳若泰山。 韩志远压力确实不大，此处地利明显，秦军又准备充足，没理由丢失阵地。 有几名军中悍将甚至要求放弃防守，直接冲下去，彻底干翻魏军。 这些人从黑虎岭回来后，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动不动就要求和魏军决一死战。 “诸位稍安勿躁，等魏军退兵后，本将会下令全军冲杀，剁了这独孤千刃！”韩志远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众将面色大喜！ 又过了一个时辰，战场局势还是和之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独孤千刃眉头渐渐皱起，魏军士气已不如先前，即使继续打下去，今天也不可能攻克秦军阵地。 虽有些不甘，暂时只能这样了。 一声轻叹后，独孤千刃传令收兵。 魏军将士听到号角后，缓缓退去。 韩志远见状，抽出利刃，狠狠道：“今天要让天下人都见识下，我大秦兵锋，是何等的锋利！” 正要下令全军出击，就在这时，斥候急忙忙跑来，说三十里外出现大批魏军，人数不下三、四万，正在向此处赶来。 韩志远微微一怔，心中不免有些纠结。 “山路崎岖难走，三十里路，起码要走半个时辰；我军完全可在此期间，打败独孤千刃。”军中一偏将道。 “半个时辰够了！韩将军赶紧下令吧。”又一人道。 .......... 韩志远心中略有些诧异，这些人竟如此兴奋。 见军中士气高昂，韩志远不再迟疑，抽刀向前，一声怒吼。 “杀！” 瞬间，数万秦军离开阵地，高举利刃，直奔魏军而去。 第305章 紫柏山之战(二) 独孤千刃正在组织撤军，耳边突然传来震天的杀喊声，连忙回头望去。 只见数万秦军放弃阵地，快速朝魏军这边杀来；大致算了下，秦军兵力和己方差不多。 独孤千刃大喜，秦军竟想和魏军野战。 心中又有些纳闷，他们凭什么认为能打赢魏军。 这种行为，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若秦军据险而守，确实有些麻烦；如今竟主动冲了出来，简直是愚不可及。”元泽轻蔑道。 独孤千刃笑了笑，心情大好。 他已经收到消息，一个时辰内，韦信将率四万魏军抵达此处。 不管怎么看，秦军今日都难逃一败。 “传我军令，斩杀秦军不降者！”独孤千刃一声怒吼。 魏军将士立刻停止撤离，调转方向，朝着秦军迎面而去。 很快，两方短兵交接，在紫柏山下激烈厮杀起来。 这也是天泽山大战以后，秦魏两军第二次野战。 独孤千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这一次，他要洗刷天泽山战败之耻，彻彻底底击垮秦军。 关东那些藩镇是越来越不老实，擅自称王的人越来越多，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独孤千刃要借用无数秦军的人头，警告那些心怀叵测者。 这就是背叛朝廷的下场！ ............... 战场上，尘土飞扬，烟雾弥漫。 双方皆在快速推进。 慢慢的，两方将士逐渐乱战在一起；目前局势混乱，独孤千刃一时看不出谁占据上风。 但他对魏军有着充足的信心。 双方刚才已大战一场，皆是疲惫之师，但战斗依旧惨烈。 箭矢如雨，刀光剑影，战场上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息。 仅仅不到一刻钟，死者如麻，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在战场的另一侧，韩志远定定望着前方，眼神中闪烁着强烈的杀意。 谁才是天下最强！ 谁才有资格雄视天下！ 韩志远要用这场杀戮，证明给所有人看。 战场上，无数秦军将士面色狰狞，如同一条条饿狼，无比渴望着血与肉。 没有什么战术安排，只有单纯的举刀互砍。 拼的就是硬实力，看谁砍的过谁？ 长刀举起，挥下；再举起，再挥下..........。 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刻入了肌肉之中。 而每一次重复，大地都会添上一抹暗红。 李昭上次在黑虎岭举办宴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凡出身黑虎岭将士，完全是抱着不胜即死的决心；拼命的挥刀，来回冲杀！ 哪怕身上中刀，也依然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 “给老子杀光这群魏狗！” 不知是谁，扯了这么一嗓子。 秦军士兵们杀红了眼，不顾一切咆哮着、砍杀着；有的攻击毫无章法可言，仿佛着了魔一般。 战场愈加沸腾，刀剑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军如犬牙般交错，疯狂的吞噬着彼此的血肉。 尸体遍地，鲜血淋漓！ 士兵们的惨叫声和哀嚎声不断响起，仿佛是一场人间地狱。 除非另一方彻底认输，否则这场杀戮绝不会停止。 独孤千刃和元泽睁大眼睛，死死凝视战场。 他们神情已不像当初那么淡定。 “怎会如此惨烈？”元泽诧异道。 独孤千刃竭力保持冷静，但眸底闪过些许惊愕。 他事先完全没想到，战斗会变成这个样子。 打了这么久，秦军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 甚至.........，隐隐约开始压制魏军。 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两方堂堂正正一战，魏军怎能被秦军打败？ 荒谬！可笑！ 独孤千刃目光凌厉，看了元泽一眼。 元泽会意，立刻冲进了战场。 然而，战场形势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魏军渐处下风。 秦军越战越勇，大肆砍杀！ 独孤千刃呼吸变得急促，喉咙干涩，汗水从额头滑落。 秦军野战强于魏军！ 虽然很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这么一直打下去，魏军难逃一败。 三万魏军若全军覆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独孤千刃慌了！ “韦将军距此地还有多远？” 亲兵连忙道：“已不到十里。” “快！多派些人，催促韦将军尽快赶到，不得有丝毫耽搁。” 亲兵心知情况不妙，匆匆赶去传令。 十里路，哪怕是难走的山路，快的话两刻钟内也能赶到。（一刻钟是十五分钟） 独孤千刃估摸着，魏军应该能撑到韦信赶到。 但事情再次出乎他的预料。 一名秦军悍将盯上了元泽，带上周围士兵，一道围攻元泽。 不一会，元泽被砍的血肉模糊。 随着元泽战死，魏军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哪怕独孤千刃派出了督战队，仍有士卒擅自逃离战场。 第306章 紫柏山之战(三) 战场上，魏军局势愈加恶劣；大批士卒承受不住秦军攻势，仓皇逃离战场。 独孤千刃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砰砰地狂跳不止。 “韦信距此地还有多远，为何还没赶到？” 这句话独孤千刃已经重复了许多遍。 亲兵连忙道：“韦将军距此地已不到五里。” “怎么这么慢.........。”独孤千刃脸上止不住的烦躁。 溃逃的士卒越来越多，魏军战旗也被秦军斩断，掉在地上被肆意踩踏着。 眼见秦军即将杀到自己面前，独孤千刃咬了咬牙，率身旁亲兵冲入了战场。 此举几乎没起到任何效果，片刻间，魏军彻底崩溃！ 秦军杀的兴起，紧追不放，漫山遍野的追砍魏军士卒。 在亲兵劝说下，独孤千刃被迫往北逃去。 韩志远顾不得休息，从斥候那里得知数万魏军即将杀到；一个处理不好，秦军将转胜为败，并丢失紫柏山阵地。 “传令下去，降者不杀；速速押解俘虏，返回山上。” 尽管命令已下，不少尚处于兴奋中的秦军，仍在疯狂地追杀魏军。 韩志远有些恼火，语气变得严厉。 秦军将士这才逐渐停止，带着大批俘虏，退往山上。 ........................ 独孤千刃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伤口处不断往外流血，其状甚是狼狈。 三万魏军，如今仅剩下四、五千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若不是秦军没有进一步追赶，恐怕连独孤千刃都有可能丧命于此。 侥幸逃掉的士兵，其中不乏一些沙场老卒，均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他们曾经和独孤千刃一样，心中深信魏军天下无敌。 但刚才的那场肉搏战，打掉了他们所有的自信。 这时，耳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声音渐大，越来越近。 有人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军旗猎猎、战鼓催征、烟尘滚滚；一支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快速向这边进发。 独孤千刃表情苦涩，悔恨当初没有在柳城等待韦信；若和他一道进攻紫柏山，或许今天是另外的结局。 不一会，韦信率兵赶到。 见独孤千刃麾下士气低落，毫无生气可言，显然是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韦信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魏军败了？ 怎么会这么快！ 虽然大概猜到了什么，心中依旧抱有一丝幻想。 直到看到独孤千刃伤痕累累，韦信再也绷不住了！ “独孤将军三万精锐，何以至此？” 独孤千刃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无奈叹道：“秦军骁勇，我率兵与之野战，不能敌也！.............。” 听完战斗经过后，韦信怔了怔，他事先还以为独孤千刃中了埋伏，或者是寡不敌众。 “秦军野战之强，竟在我军之上！”韦信满脸的惊讶，旋即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正，“独孤将军确定，紫柏山仅有两、三万秦军？” “目前确实如此！” 两人心知，等李昭知道此处战事后，大概率会向紫柏山增兵。 现在是夺取秦军阵地的最佳时机。 韦信没有耽搁，带上独孤千刃，立刻向紫柏山杀去。 .............................................................................................................. 韩志远得胜后，一边派人去后方通报此处战事，一边着手布置防御。 魏军即将再次杀来，秦军将士顾不得休息。 “我知尔等疲惫，然，大敌当前，不能有丝毫懈怠；只要守住此处，陛下必有重赏。”韩志远扬声道。 秦军刚刚大败魏军，军中士气高昂，且占据险要地势，韩志远不是太担心。 将士们简单吃些东西，恢复体力，然后严阵以待。 一刻钟后，韦信率兵赶到。 山脚下，众多魏军尸身没有清理，横七竖八，静静躺在冰冷的大地上。 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仍未散去。 韩志远有意如此，目的是震慑魏军。 然而，他忘记了，杀戮不仅仅会带来恐惧；同时，也会引来愤怒。 韦信常年征战，他很清楚如何利用这股愤怒。 愤然抽出利剑，仰天怒吼，“秦贼残忍无道，屠戮我大魏同袍；不将其斩杀殆尽，即使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又岂能安心。” 此次魏军来袭，士卒大部分是关中子弟，更具体讲，是长安附近几个州县；众人之间，有些是熟人，有些是好友，甚至是血缘至亲。 一股强烈恨意，迅速在魏军中蔓延。 士兵们紧紧握着利刃，目光决然，蓄势待发！ 站在高处的韩志远，皱了皱眉头，敏锐察觉到魏军气势不太对劲。 “杀！”韦信一声令下。 箭矢像狂风暴雨般，朝着秦军阵地倾泻而下。 秦军弓弩手迅速发起出击。 独孤千刃仔细观察后，对韦信道：“秦军箭阵威力，远不如刚才。” 韦信微微点了点头，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上这么多魏军尸身，秦军伤亡绝不在少数。 紫柏山下，隆隆的战鼓声又一次响起！ 魏军士卒一手拿刀，一手持盾，朝着秦军阵地奋力跑去。 独孤千刃为报刚才战败之耻，不顾伤势，率麾下残兵再次向秦军发起冲击！ 白刃霜飞,红血星流！ 战斗开始没多久，秦军就陷入了苦战。 魏军中同样有大量火油罐，通过抛石车，不断朝上方砸去。 韦信希望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冲垮秦军防线。 韩志远明显感觉到有些吃力。 魏军一上来就拼命，如潮水般涌来。 越是这样，身为主将，越要保持冷静。 他早已派人去传信，陛下肯定会往此处增派兵马。 如今唯一要做的，即在援兵赶来前守住此处。 韩志远神色淡然，不动如山。 他的底气不全在于援兵，而是紫柏山上的众将士。 魏军虽悍勇，但..............。 秦军才是最强的！ 大秦将士自上而下，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想要玩命，奉陪到底！ 韩志远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秦军士卒，见他们脸上未露出丝毫怯意。 “魏军鼠辈也！不自量力，妄图染指汉中；诸位随本将一道，今日定要让其有来无回！”韩志远割掉一个魏军士兵的脑袋，高高地举在手上，对麾下狂吼道。 士兵们挥舞着刀枪剑戟，呐喊着发起反冲锋，击退一波又一波魏军，场面惨烈无比。 血液和汗水交织在一起，谱起一曲动人心弦的乐章。 一个秦军士兵长刀不慎折断，直接跳到魏军身上，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咬去；哪怕利刃不断插入胸膛，仍死咬着不放，最终两人同归于尽。 看到这一幕，韦信表情渐渐凝重，心中对独孤千刃再无怨言。 他现在明白了，为何多次给韦睿去信，劝他离开秦国，回到长安；韦睿却在信中嗤之以鼻，反而劝他尽早把全家带去金陵。 但韦信受先帝李昆之恩，怎能忍心弃魏而去。 战场上，魏军虽士气不减，仍未能冲垮秦军防线。 激战中，独孤千刃右臂中了一刀，实在无法坚持战斗，被迫退了下来。 “今日要么退兵？要么攻克此处，绝不可拖延下去。”独孤千刃沉声道。 “现在退兵为时尚早。”韦信果断道，继续指挥士卒朝上方攻去。 毕竟刚刚大战过一场，秦军士卒脸上的疲惫是难以掩饰的。 今天如果攻不破此处，之后更没机会。 韦信组织士卒轮番出击，不断消耗秦军兵力、体力。 战斗变得愈加残酷！ 从山坡到山脚下，尸体纵横交错，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傍晚，魏军仍未攻克秦军防线。 韦信犹豫了，地势上魏军处于劣势，夜战不利己方。 但已有少股士卒突破秦军拦截，杀到了山上，如现在突然撤兵，将前功尽弃，又觉得有些可惜。 “独孤将军觉得呢？” 独孤千刃一番深思后，郑重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应速速退兵，万万不可迟疑！” 经过之前一战，他对秦军战斗力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韦信见其态度如此坚决，不免愣了下。 他知道独孤千刃在担心什么。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魏军以一部掩护，其他兵马缓缓退去。 第307章 暗夜追击 t 第308章 魏军怂了 韦信、独孤千刃二人心里很憋屈，他们麾下有数万大军，却被韦睿堵在青霄山上。 秦军在山下深挖壕沟，营地四周插满栅栏，又筑起数座了望台。 一副和魏军死磕到底的样子。 期间，魏军主动发起几次进攻，规模不大，均被秦军击退。 韦信心情复杂，他和韦睿是一母同胞，被自家二弟逼成这个样子；传出去，不免有些丢人。 “韦将军若去信韦睿，可否说服其归顺我大魏。”独孤千刃试探道。 毕竟韦睿本就是长安人氏，韦氏全家老小，除了韦睿以外，其他人皆在长安。 韦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对李昭忠心耿耿，此事绝无可能。” “军中粮草有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过几日，如找不到战机，我等只能退回关中了。”独孤千刃心里涌出一股挫败感。 而一旦退回关中，魏军将颜面扫地。 韦信常年镇守河东太原，很清楚关东藩镇是什么心思；这次如无功而返，河北形势必然更加恶劣，会有更多的人擅自称王，甚至称帝。 忽然想到了什么，韦信疑惑道：“我等在青霄山已有两日，大帅那边为何没传来消息。” 独孤凌手上还有至少十二万大军，是此次进攻汉中的主力。 独孤千刃皱了皱眉头，他也不知道独孤凌去哪了。 ............. 不久，二人终于收到独孤凌送来的信。 在信中，独孤凌要求二人击败韦睿，然后继续挥兵南下，攻打紫柏山；如实在没把握，也要尽量将韦睿困住。 “如我没猜错的话，大帅的意思是，希望我等能牵制住更多的秦军。”韦信沉声道。 事情很明显，魏军想通过紫柏山杀入汉中腹地，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另走其它路。 韦信、独孤千刃这边闹得动静越大，会引来秦军更多的注意力，独孤凌那边压力也会更小些。 况且在独孤凌看来，韦信和独孤千刃都是沙场宿将，兵力又不比韦睿少，没理由打不赢。 但偏偏这一点，韦信、独孤千刃二人有苦说不出。 他们属实没想到，此战会这么的艰难。 在韦信的印象里，韦睿自幼沉默寡言，喜爱读书，但武艺一般。 众多韦氏子弟里，韦睿并未显示出特别的才能。 所以当韦睿在南方屡战屡胜，并被李昭加封侯爵的消息传到了太原、长安，包括韦信在内等人，皆大吃一惊。 父亲韦延朗一度怀疑只是重名。 “看来这一战，避无可避！”韦信神色变得无比严俊。 当收到独孤凌来信那一刻起，韦信二人旋即明白了，魏国已无退路！ 汉中之战，事关大魏国运。 随着刘康在徐州自封赵王，关东形势愈加糟糕。 济南魏军守将崔明，因兵力有限，只能固守城池。 独孤千刃已经败了一次，魏军绝不能再败第二次，哪怕是平局也不行。 如果能拿下汉中，局势将为之一变。 魏国不仅能增强国力，更有机会攻打蜀地；同时，朝廷威势大增，并能腾出手来，收拾关东乱局。 想到这一点，二人眼中战意浓浓。 哪怕和韦睿是亲兄弟，公私分明，各为其主，韦信没什么好顾虑的。 他真心认为，要是能活捉韦睿，对韦睿来讲，也不是什么坏事；以他的才能，必会受到朝廷重用。 魏国才是唯一的天下正统，韦信对此坚信不疑。 独孤千刃眼神凌厉，“据斥候所报，方圆五十里，除了韦睿，暂未发现其他秦国兵马；韩志远需驻守紫柏山，绝不会轻易北上。” 这也意味着，韦睿除了本部兵马，不会等来援兵。 “粮草还能撑多久？”韦信神情略有些忧虑。 “至少能撑十日，以防万一，我已派人去关中催粮。”独孤千刃话锋一转，“韦睿轻兵北上，其军中粮草不比我军多。” “再派一部兵马南下，掐断秦军粮道；等秦军粮尽，自会退兵。我等可率部尾随其后，寻机攻之。” 明明是韦睿主动率兵杀来，他却闭营不出；魏军强攻的话，难度甚大，这是韦信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 秦军大营内，韦睿正在给李昭写信。 “末将在青霄山驻兵已有三日，始终未等到独孤凌............。”写完信后，韦睿命人速速送去黑虎岭。 之后，韦睿站在舆图前，沉思良久。 次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魏军近来频频挑衅，既然他们想要战争，就让他们领教下，我大秦兵锋是何等的锐利！ 秦军全部出营，浩浩荡荡，如一条黑色巨龙，蜿蜒曲折，向远方延伸。 一路上，旌旗招展，尘土飞扬，甚是威武。 到了青霄山下，数万秦军很快列阵完毕。 士兵们神情肃穆，精神抖擞，气势如山！ 韦睿派士卒送去战书，邀魏军下山决战！ 韦信、独孤千刃正发愁，如何才能将秦军引出营，一举灭之。 按理讲，韦睿现在主动杀来，应该是一件好事。 然而，当决战真正来临，两人反而犹豫了。 韦信观察良久，仔细数了数，秦军兵力接近三万，大致比魏军少了一万人。 四万对三万，优势在我。 “我打算举全军之力，在此处攻灭秦军，你以为如何？”韦信对独孤千刃道。 等了许久，没听到回话。 韦信以为独孤千刃没听到，又大声说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话。 韦信不悦，皱了皱眉头，转头定定看向独孤千刃。 独孤千刃直视前方，仿佛没有察觉到。 其面无表情，心中却泛起滔天骇浪。 望着下方乌压压一片，他想起了前几日的紫柏山之战。 两军正面冲杀，数万魏军连半个时辰都没撑到。 无数魏军将士，在他面前永远的倒下了。 如此血淋淋一幕，不断在脑海中回荡；并告诉了他一个铁一般的事实：秦军比想象的强大！ 现在若和秦军决战，胜负难料！ 魏军败不起！ 这一战风险太大。 但这些话若直接说出来，必然影响军心。 过了好一会，在韦信异样的目光中，独孤千刃淡淡道：“兵者诡道也！韦睿擅长用兵，此举必然有诈，不可贸然出战；否则，即使打赢了此战，我军也无力南下进攻紫柏山。” 他原以为，韦信会反驳他。 “此言有理，我断定韦睿暗中藏有伏兵。”韦信点了点头，一副颇为认可的样子。 独孤千刃怔了怔。 周围布有大量魏军斥候，根本没发现什么伏兵。 两人心照不宣，达成了一致。 ......... 秦军等待许久，始终未见魏军下山。 大批步卒按兵不动，仅仅通过弓弩攻击对方。 这么打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 魏军既然不来，秦军没必要继续耗下去。 韦睿下令收兵回营，秦军井然有序，缓缓退去。 回到大营后，立刻召集一众偏将、营将。 韦睿微微一笑，“诸位以为，魏军今日为何不应战？” 众将领顿时哄堂大笑，眼神中满是轻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军怂了！ 见军中士气高昂，韦睿心情大妙。 有将领建议强攻青霄山，被韦睿果断拒绝。 魏军进攻不足，防守有余。 “军中粮草仅够支持五日，此地不可久留。”偏将齐宗洋忧心道。 此人原先是襄阳将领，战败后，和周知南一道投降了昭武军；因在长沙之战中立下战功，取得了李昭信任，逐渐被提拔。 “如果现在撤了，不免有些可惜。”韦睿打算大干一场，拿出舆图，指着上面一处道：“我意直取此处。” 众人仔细看去，均面色惊讶。 韦睿指的地方叫凤翔（今陕西宝鸡附近），地处关中平原西部。 军中本就粮草不足，韦睿不返回紫柏山，反而继续挥兵北上，孤军攻打关中。 此举异常大胆，但同样充满危险。 “凤翔乃关中重镇，城墙高大坚固，若我军久攻不下；一旦独孤千刃率兵杀到，我军处境危矣！”齐宗洋忧心道。 “魏军要是离开了青霄山，倒是件好事。”韦睿眸底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 当夜子时，秦军悄悄拔营，一路向北，直奔凤翔而去。 第309章 问题严重了 深夜，韦信、独孤千刃二人在熟睡中，分别被亲兵叫醒。 “你说什么？秦军不见了。”独孤千刃满脸的诧异。 第一反应是韦睿返回了紫柏山。 连忙穿衣，找到了韦信。 “战机稍纵即逝，我意紧随其后，寻机破之！”独孤千刃道。 韦信立刻同意。 白日的时候，魏军避而不战，两人心中一直有些憋闷。 若放任数万秦军回到了紫柏山，再借助那里的优势地形，魏军会更加难打。 况且，独孤凌有要求他们，务必牵制尽可能多的秦军。 魏军士卒匆匆集结，打算朝秦军杀去。 但就在这时，斥候匆匆传来消息，秦军没有南下，而是北上。 两人顿时陷入迷惘。 “北上.........？韦睿北上做什么？”韦信疑惑道。 独孤千刃心中同样不解，质问斥候：“你确定秦军全部北上了？” “属下无法靠的太近，且夜晚视野较差；但可以确定，确实有一部秦军北上，兵力不下万人。”斥候抱拳道。 “莫非有诈？”独孤千刃沉声道。 大山里，黑灯瞎火的，今晚又没有月亮，谁知韦睿想干什么。 “即使出兵追击，也必须要等到天明。”韦信虽觉得有些可惜，但更担心中了韦睿的埋伏。 这一夜，两人再无丝毫睡意，在焦急中等待着。 数名斥候不断传来消息。 .............................................................................................................. 直到快天亮时，二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韦睿到底是何意？”独孤千刃惊呼道。 按照斥候描述的秦军行进路线，韦睿确实举兵北上。 快的话两日后，数万秦军将翻越秦岭，冲进关中平原。 韦信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道：“看样子，韦睿想攻打凤翔。” 两人面面相觑，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问题严重了！ 近百年来，包括曾经的齐国，从未有军队攻到凤翔（陕西宝鸡附近）城下。 此城在关中平原西面，一旦有失，必将震动长安城。 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魏国集结重兵攻打汉中，长安周边兵力不如以往。 魏帝李佑有可能再次从洛阳、河东等地调兵。 到时候，别说日后收拾关东乱局，洛阳、河东等地都有可能丢掉。 李佑不是李昆，李昭也不是姜宁贤；仅凭关中一地，魏国拿什么对付天下群雄。 与独孤千刃相比，韦信心中多了几分恐惧。 杀往关中的将领是韦睿，他是韦家嫡系子弟。 而韦氏全族现在都在长安。 皇帝李佑暴怒下会干出什么事来，韦信不知道。 “快！.......，现在就走！不管怎样，必须拦下韦睿。”韦信大声疾呼。 独孤千刃心知情况危急，没有片刻耽搁，和韦信一道，率全部兵马奋力朝秦军追去。 为了加快速度，魏军能扔的都扔了。 有军中偏将看不下去，劝道：“前方多悬崖峭壁，难保秦军不会在里面设伏，还需谨慎行事。” 此言有些道理，如果换做是韦信，他肯定会在必经之路上设伏。 魏军于是以小股人马在前方探路，大队人马跟在后方三、四里处。 韦信心急如焚，一边赶路，嘴里一边骂着韦睿。 太特么不地道了。 李佑的猜疑心，远在先帝李昆之上，怎能不担心长安的族人。 不一会，前方传来消息。 前方兵马经过一处山谷时，上方突然袭来箭矢、巨石等物，入谷的魏军死伤惨重。 韦信惊出一身冷汗，和独孤千刃商议后，放缓了行军速度。 第310章 凤翔城破 凤翔城下，突然跑来一魏军士卒；其满脸血渍，盔甲残破不堪，看上去极为狼狈。 城门处士兵大吃一惊，急忙询问发生何事。 “我乃韦信将军麾下，我军在青霄山附近遭遇秦军伏击，危在旦夕，韦将军要求凤翔城速派援兵，不得有片刻耽搁。”此人气喘吁吁道。 守军不敢耽搁，连忙将此事汇报给城内守将张安珣。 张安珣大为震惊，本想立刻出兵，又担心有诈，不免有些犹豫。 “在下太原人氏，先前是薛将军部下；后又调到韦将军麾下，随其进攻汉中..........。”来人一口的河东方言。 张安珣未察觉出异样，又问道：“身上可带有腰牌或其它凭证？” “在下上级乃营将刘崧，其和在下一道冲出重围，路上不幸伤重而亡，在下身上带有其腰牌，张将军尽管查看。”来人拿出刘崧的腰牌，表情愈加焦急，眼睛通红，“秦军攻势猛烈，韦将军可能撑不了多久，望张将军速速派兵。” 张安珣不再迟疑，让来人在前面带路，率城内半数以上兵力，迅速南下。 魏军经过一处悬崖峭壁时，张安珣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此路狭窄，为何要从这边走？” 引路的“魏军士卒”眼中闪过一缕寒光，假装没听到，没有理睬他。 张安珣面色明显不悦，正要开口。 突然，从悬崖上方袭来大量箭矢、巨石。 魏军猝不及防下，顿时陷入慌乱。 周围无处可躲，魏军只能被动的挨打。 张安珣脸色变得煞白！ 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骗了！ 先前引路的士卒，十有八九是秦军假扮的。 此人趁着局面混乱，早已不见踪影；魏军当前形势恶劣，张安珣也顾不得去找他。 上方的秦军攻击一刻不停，魏军被堵在小路上，进退不得，军中伤亡骤增。 张安珣满头大汗，本想冲出去，却发现前方是条死路；无奈只能回头，后方道路又被碎石、檑木等物堵死。 魏军顿时陷入深深的绝望。 有人急得直跺脚，有人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韦睿觉得差不多了，主动叫停攻势，派人向魏军喊话，要求放下兵器。 张安珣没有以身殉国的打算，见败局已定，未加犹豫，同意向秦军投降。 不一会，此人被带到韦睿面前。 “你可知独孤凌从何处进入汉中？”韦睿问道。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韦睿，他迫切想知道独孤凌到底去哪了？ 张安珣摇了摇头，“不敢欺瞒阁下，我确实不知道。” “独孤凌没从凤翔经过吗？” “没有！” 韦睿仔细查其神色，不似作伪。 心中暗道：褒斜道离凤翔较近，若是从那里南下，张安珣不会不知道；莫非是走子午道或傥骆道进入汉中。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齐景云、马彦斌等人，一直率兵扼守要道。 只是..........。 非常之人，做非常之事。 独孤凌作为魏国重将，绝非浪得虚名。 韦睿一番深思后，又写了封信，立刻派人给李昭送去。 ................................................................................................................. 凤翔城头上，士兵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出现，连忙关闭城门。 不一会，惊讶的发现率队的是凤翔守将张安珣。 城头将领询问，为何刚离开不久，这么快就回来。 张安珣言韦信已败，继续增援已无意义。 城头将领不疑有他，下令打开城门。 很快，张安珣身后“魏军”一拥而入。 重镇凤翔，就此落入秦军之手。 韦睿进城后，立刻命齐宗洋带人控制城内粮仓，并捣毁城内武库。 “韦信、独孤千刃即将追到，此处不可久留，补充粮草，稍作休整后，离开凤翔。”韦睿道。 不仅是背后的魏军，要不了多久，周边魏军也会杀往此处。 韦睿孤军北上，城内豪强、百姓皆不支持秦军；若留在凤翔，一旦城池被围，秦军处境危矣！ “剩下的粮草要烧掉吗？”齐宗洋问道。 韦睿犹豫了下，“罢了！留给城内百姓吧。” “这么多降兵，该如何处置？” 韦睿有些头大，杀了的话，他终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下不去手。 如果全部带走，这些人又是个累赘；不仅会拖慢行军速度，遇到魏军搞不好直接就降了。 齐宗洋微微一笑，“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威逼城内豪强，献出家族所有钱财、粮食、地契，一部分赏赐给我军将士；其它的皆送给城内降兵。等我军离开后，豪强必会逼迫他们交出钱粮。如此一来，士卒必会心生怨恨。日后，绝不会再为魏国死战。” 韦睿眼睛一亮，“此计可行！但动作要快，我等今日就要离开凤翔，不得有片刻耽搁。” “末将遵命！” 当天傍晚，秦军离开了凤翔。 张安珣要是继续留在魏国，李佑肯定不会放过他，于是留在了秦军中；他熟悉关中情况，也可以作为向导。 韦睿没有返回汉中，而是挥兵奔袭长安城。 谨慎起见，秦军行进路线，紧紧贴着秦岭；一旦形势不妙，可随时遁入深山。 ............ 秦军离开三、四个时辰后，韦信、独孤千刃风尘仆仆赶到了凤翔城。 看着烧成灰烬的武库，两人心情无比糟糕。 这一次，哪怕击败了韦睿，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 轻的话，破点钱财；重的话，恐有牢狱之灾。 “韦睿已往东走，我等需尽快派人奏禀长安，提醒朝廷早做准备。”独孤千刃凝声道。 韦信表情苦涩，“哪里还需要我们派人，凤翔城被攻破，如此大事，估计早有人去长安报信了。” 两人并不担心秦军攻克长安，以韦睿那点兵力，又没有后方支援，很难拿下长安城。 但问题是，一支秦军在关中肆意横行。 长安众人会怎么看，天下人又会怎么看。 第311章 纵横关中 和韦信猜想的一样，凤翔被攻破的消息，很快轰动整个关中。 很多人想不明白，魏军不是正在攻打汉中吗？为何汉中的秦军会杀到了关中。 难道说，汉中之战已经败了！ 黑冰台趁机搞事，四处散发谣言。 一时间，关中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长安城，紫宸殿内。 看着各地送来的奏报，魏帝李佑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怒火。 他登基不到一年，关东基本失控，秦军也杀到了关中。 他用小脑也能想到，要不了多久，又会有人私下里议论，李昭才有资格继承大魏帝位。 眼下顾不得生气，从凤翔到长安，仅有三百余里；快的话，五日内即可杀到。 要是真让秦军兵临长安城下，李佑将彻底颜面扫地。 不一会，朝中大臣相继进宫。 丞相窦沛深深看了眼龙椅上的皇帝，眸底闪过一丝失望。 一上来，李佑直言道：“朕欲从潼关调兵，合力剿灭韦睿，诸位以为如何。” 从距离上来讲，潼关最近，当地兵马两日内即可赶到长安。 窦沛眉宇深锁，拱手道：“臣以为不可，潼关乃关中屏障，当地兵马不可轻易调动。” “丞相放心，在消灭韦睿前；朕会调洛阳部分守军，驻守潼关。” 窦沛还没来得及说话，工部侍郎韦延郎急忙站了出来，“微臣以为，陛下从潼关调兵，乃英明之举；潼关驻军素来精锐，必能击败秦军。” 见说话的人是韦延郎，李佑顿时不爽了。 战前，李佑一度犹豫，该不该调韦信进攻汉中；但韦延郎信誓旦旦向他保证，韦信之才，十倍于韦睿。 韦延郎作为韦睿、韦信的父亲，他的话应该可信。 李佑心动了，韦睿已经这么厉害，韦信岂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将。 但很快被现实啪啪打脸。 韦信、独孤千刃二人加起来，都对韦睿无可奈何，甚至让韦睿杀进了关中。 李佑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将韦延郎剁成肉泥。 在李佑发飙前，窦沛神色严肃，又道：“陇右、延州、榆林等地，皆有不少兵马，没必要从潼关调兵；况且，洛阳兵马更不是随意调动，否则洛阳一旦有变，关东贼子则可进逼潼关之下。” 实际上，在窦沛看来，根本没必要从它处调兵。 虽说独孤凌带走了不少人，长安城内禁军及周边兵马，仍有四、五万人，其中还有不少骑兵；选一悍将，完全可逼退秦军。 但李佑显然慌了，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当初即位时那般自信。 最终，李佑不顾窦沛、独孤楚宣等人劝阻，下令潼关守将令狐承速速率兵赶来长安。 .............................................................................................................. 韦睿知道韦信等人一直跟在秦军后面，秦军加速行军，路上基本不会长时间停下来。 关中各城疏于防备，被秦军轻易攻下。 韦睿每破一城，捣毁其武库，补充粮草，然后继续杀往长安。 秦军素来军法森严，韦睿既然要打，众将士只能听命。 只是，不少人心中仍存有疑问。 他们不明白，这样打下去有什么意义，靠这些兵马也不可能打下关中，甚至连长安都进不了。 一旦各处魏军围了上来，搞不好，秦军将全军覆没。 韦睿没有解释，只是一味的催促行军。 “我等已深入关中腹地，末将觉得顶多三、四日，必会有大批魏军杀来，而在背后还有韦信、独孤千刃；是故，关中绝不可久留。”齐宗洋忧心道。 韦睿微微点了点头。 ................ 三月二十，秦军进抵长安以南六十里处。 速度之快，远超城内众人预料。 长安城如临大敌，紧闭城门，并抓紧准备石弹、火油、金汤等物。 魏将冯捷珑没有等令狐承，领两万步骑朝秦军杀来。 秦军长枪兵身着重甲，率先出战；同时以强弓劲弩，射杀魏军战马。 魏军攻势受阻，秦军则从左右两翼，快速合围。 一番激战后，魏军大败，冯捷珑仅带千余人逃回了长安。 秦军士气愈加高昂，不少人提议趁势攻下长安城。 意外的是，韦睿拒绝了。 秦军这几天一直在赶路，士卒体力已到极限；且和冯捷珑一战，军中伤亡不小。 除此之外，韦信、独孤千刃距此已不到三十里。 这里离长安太近，韦睿没有必胜的把握。 “到此为止吧，我等该回去了！”韦睿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看起来非常累。 即使打赢了，他还没自大到，以为凭一己之力能够灭掉魏国。 之后，秦军南下，逐渐远离长安城；打算穿越秦岭，返回汉中。 次日，秦军在撤兵的途中，一举攻克了蓝田县。 和往常一样，打算在城内补充些粮草。 但打开粮仓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韦睿等人抓来城内官吏，逼问粮食去哪了？ “不敢欺瞒诸位大人，城内粮食已全部运往商州（陕西省商洛市附近）。”官吏道。 齐宗洋不解，“为何要运往商州？” “在下确实不知道。” 韦睿原本没怎么在意，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除蓝田外，其它地方粮食是否也有运往商州？” “好像有这么回事，十几日前，有大批粮车经过了蓝田。” “你若敢骗我，必取你性命！”韦睿目光凌厉，狠狠道。 官吏表情惊恐，指天发誓，没有半句虚言。 韦睿定定的看着他，确定他没有说谎。 “韦将军莫非发现了什么？”齐宗洋疑惑道。 韦睿嘴角微微扬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第312章 大迂回 自古以来，由关中进入汉中的主要道路，自西向东依次是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和子午道。 所以一开始，包括韦睿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魏军肯定会率军南下秦岭，通过其中一条路，直抵汉中。 秦军在这些道路上占据险隘，严阵以待。 但渐渐地，韦睿发现了不对劲，他在关中奔袭三百余里，逼问大量俘虏，均未发现独孤凌踪迹。 如今，听说有大量粮草运往商州（陕西商洛），韦睿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从商州往东南走，可以出武关；之后，既可通往南阳，也可以前往上津（湖北十堰）。从上津往西，魏军可以经洵阳，攻打金州（陕西安康）。 金州北依秦岭，南靠大巴山，汉水横贯其境；从此处通往南郑，三、四日可达。 简单来讲，魏军实行了大迂回策略；不是从北面，而是从东面杀往汉中。 此计精巧，出乎预料，但也在情理之内。 五年前，黄锦云之所以能轻易杀到汉中腹地，皆因当时汉中局势动荡。 现在情况则截然不同，秦军在汉中经营多年，再从关中南下，难度无疑会增加许多。 众将听完韦睿猜想后，先是诧异，旋即面色变得凝重。 要真是这样，事情可就不妙了！ 秦军主力皆在汉中以北，汉中东面布置兵力较少。 独孤凌十多万大军，其中有不少骑兵；若突然从东面杀来，一旦进入南郑盆地，秦军将失去地利优势，事情会变得麻烦许多。 “韦将军打算怎么做呢？”齐宗洋问道。 “先立刻派人送信给陛下，然后从商州南下，截断魏军粮草。”韦睿果断道。 “再然后呢？” “我也没想好，先追上再说吧。” 实际上，独孤凌行动迅速，韦睿不一定能追上；但既然知道魏军主力去了哪里，总归要做点什么。 “只是，如果沿着独孤凌行进路线，我军途中将会经过武关；此关虽比不上潼关，但同样易守难攻。”齐宗洋忧心道。 韦睿轻笑道：“你别忘了，张安珣尚在我军中。” 齐宗洋眼睛一亮。 “这几日来，我军一路急行；武关那边，有可能尚不知道张安珣投降一事。” 齐宗洋哈哈一笑，“想不到此人还有此妙用。” 在蓝田稍作休整后，秦军挥兵杀往武关。 ...................... 黑虎岭上，李昭正与众将商议眼前战事。 在军略上，李昭素来谦虚，总会虚心听取他人建议。 虽然《大秦周报》上，称赞皇帝智勇双全、用兵如神。 但李昭有自知之明。 若真论军事才能，他不一定比得上韦睿、沈宁等人。 从起兵到现在，除了早期在山下几次打劫，以及攻打张家府邸，是李昭亲自领兵；而万人以上的战斗，更多是依靠沈宁或石艾等人。 当然，这些事李昭是不会主动提及的。 “韩志远、韦睿这两人，干的属实漂亮！”李昭满脸的喜悦。 紫柏山阵地面临魏军几次冲锋，仍牢牢在秦军手上，韩志远功不可没；而韦睿孤军杀往关中，更是振奋人心。 齐景云高兴的同时，心中有一丝寂寥；他在汉中驻守多年，本以为这次能痛击魏军，大展身手。 结果等了许久，连魏军影子都没看到。 “迄今为止，仅有独孤千刃、韦信攻打紫柏山，未发现其他魏军；在下以为，独孤凌有可能见汉中不可图，率兵退回了长安。”马彦斌道。 齐景云嘴角冷笑，神色极为不屑，“一群鼠辈，我料他也不敢来。” 李昭微微皱眉，按照当前形势，马彦斌说的应该是对的。 只是.........。 根据黑冰台早先传来的情报，李佑对汉中之战极为重视；魏国上上下下，为此准备良久。 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加派人手，不得放松，严加监视诸条要道。”李昭神色一正。 齐景云眼神闪烁，抱拳道：“韦将军孤军北上，末将担心有失，愿带兵前去接应。” 李昭犹豫了下，缓缓摇了摇头，“不用！韦睿既然敢率兵杀往关中，一定有他的打算。” 齐景云低着头，脸上难掩心中的失落。 忽然察觉一道灼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抬起头。 “如果独孤凌确实退回了关中，用不了多久，朕会遣大军攻打关中；到时候，你为前锋。”李昭面带微笑，定定的看着他。 齐景云大喜，朗声道：“末将必会痛击魏贼，绝不让陛下失望。” .......................................................................................................... 上津（湖北十堰）城，一场战斗刚刚结束。 城墙上，尸体遍地，血流漂杵，一片狼藉。 秦国大旗掉在地上，任由魏军士兵踩踏。 独孤凌略有些诧异，上津非大城，城内秦军不多；本以为魏军能轻易拿下，想不到足足花了两个时辰。 “上津城已下，兵贵神速，末将愿率兵闪击浔阳城。”老将黄锦云抱拳道，其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战意。 独孤凌爽快的答应了。 先前李佑打算攻打汉中时，朝中有不少人反对，但黄锦云却坚定地站在李佑一边。 五年了.........。 他始终忘不掉当初的天泽山之战。 八万魏军，仅有寥寥千余人逃回了长安，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而正是因为那一战，李昭才能在汉中崛起，慢慢积攒实力，继而席卷整个南方。 每当回忆起这一战，心中满是悔恨！ 得到出兵允许后，黄锦云没有片刻耽搁。 甚至下令麾下全部脱掉盔甲，轻装急行。 路上若有人行动迟缓，果断杀之！ 三日后，魏军突然出现在浔阳城下。 城内秦军完全没料到魏军会从东面杀来，未有任何防备，被迫仓促迎战。 仅仅一刻钟，魏军破城而入，浔阳城就此沦陷。 黄锦云留下千人守城，然后继续朝金州（陕西安康）杀去。 只要能拿下金州，魏军可直接进入汉中腹地。 ............ 差不多同一时间，张安珣带千余“魏军”抵达武关城门下。 面对武关守将的询问，张安珣称收到朝廷旨意，率兵增援独孤凌，并出示他作为凤翔守将的腰牌。 守将未加怀疑，随即打开城门。 秦军进城后，迅速控制城门，并向城墙处杀去。 守将大吃一惊，感到情况不对，急忙下令将秦军赶出去。 藏在远处的韦睿等人，见计划得逞，旋即率军杀向武关。 不一会，秦军全部入城；守将战死，武关战局已定。 齐宗洋等人看着高耸的武关城墙，心中不免有些庆幸。 这可是武关，魏国东南最重要的关隘，想不到就这么轻易拿下了。 更高兴的是，库房内装满了粮食。 逼问俘虏，得知这些粮食原打算运往独孤凌军中。 秦军补充了一部分，然后放了一把大火。 熊熊烈焰中，粮草被烧成灰烬。 韦睿留三千人扼守武关，再此处截断魏军粮道，然后率其他兵马继续朝独孤凌追去。 第313章 金州之战 驻守金州的秦军将领叫张嘉平，此人原本是齐国瞿塘关守将；曾经和冯云松、邓永琪等人一道，与石艾在蜀地展开决战。 那一战，虽张嘉平、邓永琪等人奋力冲杀，齐军仍大败，张嘉平重伤被俘。 李昭接见此人时，张嘉平并未表露忠心，且一副对齐国心心不忘的样子。 李昭心中不悦，一度打算杀其全家。 后来其主动服软，李昭命其协助训练水军。 但李昭仍不信任他，齐国灭亡后不久，将其调到金州担任守将。 李昭在做这个决定前，完全没料到日后魏军会兵临金州城下。 张嘉平作为曾经的齐国悍将，即使闲置多年，水准依然还在。 平日里，无论是城内的秦军正卒，还是厢军；在训练上，没有丝毫懈怠。 黑冰台曾怀疑其图谋不轨，私底下向李昭告密；后经详细调查，确定其没有异心，这才放过了他。 当魏军出现在城外五里处时，被城内守军发现；张嘉平连忙下令紧闭城门，并抓紧布置防御。 黄锦云杀到金州后，得知守将是张嘉平，心中一喜。 魏军没有立刻攻城，而是派人进城劝降；使者指天发誓，等灭掉李昭后，必会助姜氏复国。 意外的是，张嘉平当众撕毁劝降信，并站在城头大骂魏军痴心妄想。 他在秦国待了数年，对齐国早就死心了。 至于姜氏复国？这简直是个笑话；三岁以上的智商，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黄锦云勃然大怒，下令魏军猛攻金州城。 城内守军未有慌乱，拼命将魏军赶了下去。 黄锦云此次是轻装疾行，大批攻城军械还跟在后面，一时拿金州城没有办法。 到傍晚时，魏军收兵，打算明日再战。 城池虽守住了，张嘉平仍面色凝重。 原因很简单，城内兵力不足！ 金州从来都不是秦国防守重点，哪怕加上厢军，城内兵力也不到三千人。 张嘉平无奈，一边招募城内青壮，一边紧急派人去汉中报信。 当下唯一能做的，只能尽可能拦住魏军，为汉中秦军争取更多时间。 .............................................................................................................. 次日清晨，魏军再次出现在金州城下；其兵力，及各类军械，明显比昨日要多。 黄锦云抽刀向前，一声怒吼，“杀！” 无数箭矢，像是黑色流星，带着死亡的气息，向守城士兵扑面而来。 密密麻麻的箭矢瞬间覆盖了整个城头，一时让人无法抬头。 张嘉平没有让士卒去城内躲避，而是命其举着盾牌躲在墙体后面。 箭雨刚停，大批魏军士卒迅速扛着云梯，气势汹汹朝城墙冲去。 看着下方汹涌的人流，张嘉平倒吸了一口气。 魏军势大，除了死战，别无选择！ 秦军为阻止魏军，不停往下面洒下热油、碎石等物。 云梯上，士兵被热油浇了一身，惨痛下从云梯跌落；还有人被石头砸中，满脸是血。 黄锦云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断加派兵力。 有魏军好不容易登上城墙，又被迅速推了下去，摔死在城下，血肉模糊。 张嘉平很清楚，双方兵力悬殊过大，一旦魏军在城墙上站稳脚跟，城池必然失守。 然，仗着兵多，魏军一波接着一波；有人倒下了，还会有其他人疯狂地往上爬。 到中午时，已有近百人爬上城墙，和秦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论武艺，张嘉平不在陈禄、宋俊等人之下；那里魏军多，就往那边冲。 城墙上因地方狭小，战斗反而比旷野厮杀更为惨烈。 刀刀致命，鲜血四溅。 “不破金州，决不收兵。”黄锦云对部下道，其态度无比坚决，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夜战的打算。 即使有井阑战车被秦军摧毁，其它战车仍不断往前逼近。 随着战斗的持续，魏军攻势不减。 城内一些厢军士卒，心生恐惧。 张嘉平立刻斩杀几名逃兵，并宣称魏军破城后，必会屠城。 厢军这才重新振作，继续参与战斗。 但光靠厢军，肯定是不行的。 幸好城内的秦军老卒，斗志不减；依然奋力冲杀，死战不退。 夜晚，黄锦云果然没有收兵。 他将魏军分成三部，各部轮番出击。 张嘉平盔甲早已被鲜血染红，不顾疲惫，始终冲杀在最前面。 次日清晨，城内秦军虽死伤惨重，魏军仍未攻破金州。 不久，独孤凌来到金州城下。 望着城头惨烈的战斗，眸底闪过一丝焦虑。 “此战绝不可拖延，今日必须攻破此城！”独孤凌厉声道。 第314章 秦将张嘉平 金州城下，战甲映日，旌旗飘飘；无数兵马汇聚成一片钢铁海洋，声势浩大，震撼人心。 张嘉平静静地看着前方，嘴角带有些许苦笑。 一座孤城，寥寥两、三千守军，拿什么挡住城外的十多万魏军？ 城内副将、太守等人均面色惊恐，询问他该怎么办？ 张嘉平没有投降的打算，冷冷道：“城内凡十六到五十岁男子，无论是平民、豪强，还是牢中犯人，皆分发兵器，参与守城。作战勇猛者，重赏；怯战者，立杀之！” 张嘉平也是个狠人，临时组成一支两百人的督战队，逼迫城内青壮与魏军厮杀。 有人毫无战斗经验，吓的六神无主，督战队果断处置。 随着魏军攻势不减，城内火油用完了，张嘉平下令使用滚烫的开水泼洒魏军。 独孤凌已经下了死命令，今日魏军必须进城，他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少魏军将领熟悉独孤凌脾性，心知今日要是攻不破金州，独孤凌必会军法处置。 城墙下堆满了尸体，魏军仍前赴后继地冲向城头，战斗变得狂暴而野蛮。 到了中午，魏军仍未能攻破金州城。 观战的独孤凌、黄锦云等人，虽面色冷峻，心中却略有些急躁。 这次魏军之所以绕了这么一个大圈，皆是为了打破秦军布置；利用秦军防御上漏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冲入汉中。 但若在金州拖延下去，必会引起汉中秦军的注意。 甚至说，金州派去报信的人，可能已经到了汉中。 为了尽快攻破金州，魏军攻势愈加疯狂！ 除了猛烈撞击城门，能用的军械都用上了。 各式床弩，所有抛石车同时发威，箭矢、石弹、火油罐等，如狂风暴雨般，不断朝城内袭去。 城头的秦军士兵目眦欲裂，面色狰狞！ 这是场生死之战！ 士卒们不顾疲惫，用力挥舞着各式兵器。 不少青壮被他们的勇武所感染，有样学样，与他们一道，竭力将魏军赶下去。 激战中，张嘉平察觉己方鼓声忽然停了下来。 定眼望去，击鼓的秦军士卒已被射杀。 张嘉平急忙命几名亲兵补了上去，嘶声大吼，“只要本将还活着，鼓声绝不能停！” 亲兵追随其多年，乃忠勇之士；没有片刻迟疑，领命而去。 战鼓隆隆，声震九天！ 双方你来我往，一具具血肉之躯，在刀光剑影中，慢慢变得冰凉。 能做的，张嘉平都做了；奈何双方兵力悬殊过大，越来越多魏军士兵爬上城墙。 ............ 黄昏时刻，残阳如血！ 在独孤凌严令下，魏军各级将领攀爬云梯，参与厮杀；其中一些人武艺精湛，不在张嘉平之下。 有士兵被砍倒在地，血流不止；也有士兵被高高抛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头颅和断肢在空中飞舞，场面甚是惨烈。 大片的城墙被魏军占据，金州城已摇摇欲坠。 即使如此，仍有秦军士卒站在城门楼上，高高挥舞着秦军战旗。 大旗不倒，秦军不退！ 使用“杀疯了”这个词，已不足以形容当前的张嘉平。 面对魏军悍将，其一招一式，几乎完全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除了殊死一搏，别无它法。 他的家人都在蜀地，不用担心被魏军要挟。 “此人竟如此悍勇！” 独孤凌看着化身为“血人”的张嘉平，脸上难掩心中的诧异。 他更加想不通，张嘉平身为齐国降将，为何要为秦国死战到底。 .......................... 不一会，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魏军再一次挑灯夜战。 城墙上，秦军伤亡过大，劣势明显。 厢军和青壮心生恐惧，夺命而逃，又被后方的督战队一一斩杀。 “杀回去！后退半步者杀无赦！”督战士兵高举陌刀，厉声道。 厢军和青壮无奈，被迫转过身去，继续迎战魏军。 城墙内外，凄厉声不绝于耳。 独孤凌神色微怒，等过了子时，魏军驻足金州城下，就是第三天了。 耽搁越久，奇袭汉中的计划，失败的概率就越大。 这一次，要是拿不下汉中，魏国极有可能彻底失去对关东的控制。 李佑雄才大略，显然比不上先帝李昆。 搞不好，洛阳、河东都会丢掉。 独孤家身为魏国一等一的豪门，不管为公为私，都不愿看到魏国衰落。 “一个时辰内，大军若不能进城，军中将领皆降一级，并罚没三个月军饷。”独孤凌冷冷道。 黄锦云猛然割掉胡须，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战意，“何须一个时辰，老夫半个时辰就能拿下。” 话音刚落，迅速爬上云梯，朝秦军杀去。 对汉中的执念，黄锦云不在独孤凌之下；其挥刀凶狠霸道，奋不顾身，冲杀在前。 随着他的加入，秦军局势愈加恶劣。 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秦军败局已定。 “我等该怎么办？”副将颤颤巍巍道。 张嘉平看了眼四周，咬了咬牙，率剩下士卒退入城内。 魏军完全占据城墙，并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外面大军一拥而入！ 独孤凌长长松了口气，以为这样就拿下了金州。 然而，过了许久，城内杀喊声仍未停下。 独孤凌这才意识到，张嘉平仍未放弃，他要和魏军进行巷战。 两方士卒在每条街道，每条巷子里，继续展开厮杀。 没了城墙作为屏障，秦军兵力劣势被放大数倍。 庆幸现在是夜晚，视野较差，秦军利用黑夜的掩护，以及对城内情况的了解，继续和魏军周旋。 即使如此，金州的失守只是个时间问题。 黎明时刻，城内的秦军基本被肃清。 张嘉平拒绝投降，力战而死。 见张嘉平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痕，独孤凌不禁面色动容，让部下在城外幽静处为其择一墓地下葬。 独孤凌原打算，立刻挥兵杀往汉中。 麾下将士疲惫不堪，只能暂时停下来休整。 “此战我军伤亡如何？”独孤凌问道。 黄锦云表情严肃，脸上无一丝笑意，“伤亡者，约八千人，其中一千人重伤。” 军中条件简陋，重伤者命运基本已注定。 “怎会有这么多人？”独孤凌脸色变得阴沉。 黄锦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事先也没想到，金州城会如此的难打。 “罢了！..........，先安排将士们吃些东西吧。”独孤凌轻叹道。 ........................ 一个时辰后，魏军留下三千人守城，其他人往汉中杀去。 出发没多久，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东面疾驰而来。 见其神情惊恐，气喘吁吁，独孤凌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黄锦云问道。 “启禀将军，一支秦军偷袭了上津城；目前，秦军已离开上津，快速往浔阳进发。” 第315章 南郑出兵 听到上津城被秦军攻占，独孤凌心中一沉，第一反应是襄阳刘浩彦干的。 毕竟从距离上来讲，各处秦军里，襄阳离上津最近。 “据属下观察，秦军中有一面旗帜，上面写着‘韦’字。”斥候抱拳道。 独孤凌、黄锦云面面相觑，心中更是疑惑。 据他们所知，秦军中姓韦的将领，只有韦睿一人。 只是，韦睿不是在西面吗，怎么跑到了东面。 中间隔着偌大的秦岭，还有重镇武关，韦睿也不可能飞过来。 因时间、距离上的原因，再加上秦军行动迅速，独孤凌等人尚不知道，韦睿不仅去关中逛了一圈，甚至差点杀到长安城下。 算起来，韦睿绕的这个大圈，比独孤凌的还要长。 独孤凌脑洞大开，怀疑是不是韦信叛变了。 黄锦云同时想到这一点，语气冰冷，“对方领兵将领是韦信吗？” “属下见过韦信将军，并非是他，应该是秦将韦睿。”斥候道。 “秦军有多少人？” “约两万余人。” 独孤凌、黄锦云顿时面色一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知道，韦睿平生战绩中，不止一次以少胜多，没人能忽视这股力量。 顾不得探究韦睿为何出现在后面，独孤凌认真思考起魏军该何去何从。 独孤凌并不惧韦睿，但韦睿突然出现，这让他察觉到一丝危险。 金州之战后，魏军能战之士，尚有十一万人。 这么多人，一旦有失，魏国实力将受到重创。 他确实很想打下汉中，不过金州之战，让独孤凌看到了秦军的强悍。 不仅如此，魏军为拿下金州，花了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不算短了，有可能让魏军失去先发优势。 “我意率军经南阳，退回洛阳，你觉得如何？”独孤凌对黄锦云道。 黄锦云顿时不悦，“区区两万秦军，大帅何必怕成这个样子；我知道大帅在担心什么，大帅担心在汉中陷入久战，同时后路又被秦军截断。” “正是如此！” “大帅不要忘了，若擅自退兵，先不说陛下会怎么看，关东藩镇必会轻视朝廷；到时候，关东再也不是我大魏的关东了。” 独孤凌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其实他想说，自从先帝驾崩后，关东就已经不属于朝廷了；能守住河东、洛阳，已经算不错了。至于关东藩镇，随他们去吧。 两人争论期间，斥候又带来武关失守的消息。 来人详细描述了武关失守的经过。. 听说是凤翔守将张安珣骗来的关门，魏军众将均大为诧异。 或许此事有些不可思议，看样子，韦睿确实是经过关中平原，然后南下夺取的武关。 “韦信、独孤千刃不是韦睿的对手，可能已经败了！..........。”黄锦云阴沉着脸说道。 仅在一瞬间，独孤凌神色变得无比坚定。 “传令全军将士，不拿下汉中，绝不退兵。” 独孤千刃要是真败了，独孤凌这次再无功而返，整个独孤家都会成为魏国的罪人。 独孤凌别无选择，必须赢下此战。 ................................................................................................................. 南郑城下，一名士卒出现在城外；其浑身大汗淋漓，称有紧急军情。 王彦凯正站在城头，让人放下吊篮，将其带入城内。 “魏军攻打金州，张将军派我来此送信。” 来人表情显得十分焦急，并拿出了张嘉平写的信。 王彦凯闻言，大吃一惊！ 仔细看后信后，眉头紧锁，目光深邃而专注，仿佛在深思熟虑着某个重大的决定 之前他收到的命令，是固守南郑。 可问题是，秦国大军尚在北面，东面兵力稀薄。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独孤凌极可能杀到南郑城下。 虽说自信能守住南郑城，但放任十多万魏军进入南郑盆地，显然是不妥的。 况且张嘉平在信里写到，此次来袭的魏军中，骑兵不下三、四万，实力不可小觑。 一番深思后，王彦凯决定立刻出兵，将魏军死死堵在东面。 这么做，显然是违反了军令，眼下情况特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王彦凯一边派人骑快马去黑虎岭报信，一边率一万将士出城，迅速向东进发。 在石泉县以西有一道关隘，名“凤泉关”，是几十年前齐国修建的。 此关年久失修，连关门都没有；但胜在位置险要，王彦凯打算在此处拦截魏军。 他也想过救援金州，一来时间上来不及，其次兵力不足。 一路上，王彦凯不断催促麾下加快步伐。 随着离凤泉关越来越近，王彦凯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亢奋。 和齐景云一样，王彦凯也有多年未参与厮杀。 心中对战斗的渴望，如同火焰般炽热。 “谁先赶到凤泉关，本将必有重赏。”王彦凯笑道。 众将士精神一振。 到了凤泉关，刚刚修理好关门，魏军浩浩荡荡杀到。 第316章 血债血偿 “为何这里会出现秦军？”魏军一名偏将疑惑道。 秦、齐交战多年，凤泉关因残破不堪，从未有军队在此地驻扎。 且按照魏军事先得到的情报，这里不该有秦军存在。 “若我没猜错的话，此乃是汉中的秦军，应该是刚到此处不久。”黄锦云一语中的。 独孤凌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眸底闪过些许凝重。 在金州驻足三日，到底还是引起了汉中秦军的注意。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会有更多秦军杀到。 而在魏军后方，还有韦睿的两万秦军。 虽说韦睿今年刚年满二十，年纪比独孤凌小很多，他却丝毫不敢大意。 为了拦住韦睿，魏军在金州留下了七千士卒，及不少粮草；独孤凌特别叮嘱守将吕骅，只需死守即可，万万不可出城交战。 吕骅郑重表示，只要他在，金州城万无一失，独孤凌这才放下心来。 但这些只是权宜之计，若要破局，必须尽快通过此处，杀到南郑盆地。 然后利用魏军铁骑，重创秦军主力，才能彻底赢下汉中之战。 “大帅在此处坐镇指挥，我带人去周边看看.......。”黄锦云道。 两军交手已有半个时辰，明显感觉到秦军士气旺盛。 一副和魏军死磕到底的样子！ 这样继续打下去，对魏军明显是不利的。 黄锦云不希望金州之战在凤泉关重演，打算走其它路绕过此处。 独孤凌重重点了点头。 ............... 凤泉关城头上，秦军强弓劲弩轮番发射。 长枪兵厮杀在最前头，枪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锐利而冰冷，不断捅刺着下方涌来的敌军。 “老子带你们建功立业，搏取荣华富贵，动作都给老子利索点。”王彦凯来回走动，眼神亢奋。 走着走着，因墙头地面不太平坦，差点摔倒在地，满头扎进了蜘蛛网里。 “这个鬼地方，等灭掉了魏军，我必上奏重修此关。”王彦凯笑骂道。 不一会，部下匆匆来报，魏军正在使用巨木撞击关门。 关门是刚刚才修补的，根本经不起撞。 “蠢货！赶紧带人顶着；实在不行，找些东西把里面堵死。” ............ 关门外魏军虽攻势强劲，始终未能突破此处。 王彦凯常年驻守南郑城，在防守方面，经验丰富。 独孤凌观战良久，见秦军防御上滴水不漏；无奈下，只能催促部下加大攻击力度。 魏将杨玄放向他提议，可尝试直接撞击关墙。 独孤凌暂时没更好的办法，采纳了杨玄放建议。 没想到，此举竟有意外之喜。 在长时间猛烈撞击下，凤泉关墙体一小部分被撞塌；中间缝隙，勉强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杨玄放面色一喜，立刻率兵攻向此处。 直到这时，王彦凯心中才有了一丝紧张。 “速速堵住此处，不可放一人进来。”王彦凯对部下厉声道。 秦、魏两军，在缝隙内外杀的你来我往。 独孤凌又命士卒撞击关墙其它地方。 不久，又有一处墙体被撞塌；塌陷处缝隙，比第一个稍微大一些。 独孤凌抓住机会，迅速命士卒杀向此处。 王彦凯赶忙率兵补上。 秦军局势虽不如一开始，众将士仍奋勇向前，死战不退。 凤泉关下，战斗渐渐走向白热化。 箭矢、刀枪在空中交错飞舞，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 南郑派去黑虎岭报信的士卒，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在途中与李昭迎面碰上。 李昭这几日来，多次复盘整场战争，心中总有些不安。 秦军在汉中以北的布置没什么问题，在多处要道上布置重兵；魏军若从关中南下，完全可以将其挡住。 但李昭忽然想起了石艾绕道剑门关，奇袭蜀地；又想起了杨智翻越崇山峻岭，绕道岭南，千里奔袭南昌。 正所谓，兵者诡道也！ 独孤凌本就是用兵的高手，难不保也来上这么一出。 独孤千刃、韦信在紫柏山碰的头破血流，证明秦军在秦岭布置严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独孤凌是这种傻子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迟迟没收到独孤凌退回长安的消息，李昭坐不住了，离开黑虎岭，率军巡视各处。 如今，听说魏军从东面大举杀来，王彦凯已率兵赶往凤泉关。 李昭长长松了一口气。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打算，事情好办多了。 李昭下令扔掉军中笨重物资，全军急行，路上不得有片刻停歇。 有懈怠者，杀无赦！ 想到张嘉平战死一事，李昭心中感慨万千。 他作为齐国降将，且在和李昭第一次见面时，并未表露忠心，这使得李昭对其不满。 相比之下，恒卓、潘有霖、韩振叶等人，在投降秦军后，无论是面见李昭，还是在实际表现中，皆可圈可点。 但若是换做他们镇守金州城，在兵力巨大悬殊下，是否会像张嘉平一样，以死殉国呢？ 李昭不知道。 人心复杂，难以揣测。 然，危急关头，方显英雄本色！ 张嘉平不能就这么死了，血债必须血偿。 ..................... 很快，驻守各处的秦军，皆收到皇帝军令。 褒斜道的齐景云、陈仓道的韩志远、子午道的马彦斌等人，先是诧异，旋即精神一振。 留下部分兵力继续驻守要道，然后各自率军，气势汹汹朝凤泉关杀去。 尤其是齐景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他想要的战争。 其欣喜若狂、热血沸腾，仿佛全身充满力量。 为彻底灭掉独孤凌，汉中秦军动用兵力超过十万。 李昭觉得还不过瘾。 这一次，他铁了心要将魏军斩尽杀绝。 驻守剑门关的秦将魏瀚辰，率军一万五千人，也参与此战。 李昭又命刘浩彦出襄阳，进逼南阳，牵制住魏将苏磊。 天道轮回，有始有终！ 天成二十五年初，雍王府逼宫失败，李齐、李昭等人仓皇逃出长安城。 李昭被独孤凌追了三天三夜，极其狼狈，更是差点死在路上。 这一笔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第317章 又一次金州之战 在魏军攻打凤泉关的同时，韦睿率军突飞猛进。 循着魏军行进路线，秦军攻克上津后，不到两日，又收复了浔阳城。 接下来，摆在秦军面前的，只剩下了一座金州城。 这一次，韦睿没有急匆匆杀去。 根据斥候传来的情报，守城魏将叫吕骅，麾下起码有七、八千魏军。 韦睿不由得认真思索，如何才能又快又好的拿下金州城。 古往今来，攻城无非是三种方法。 其一，率军强攻，死战到底。 其二，城内有人叛变，要么是悄悄打开城门，要么和城外里应外合。 其三，诱敌出城，一举灭之。 若是选第一种，哪怕打赢了，秦军也会有不小的伤亡；到时候，又如何对战独孤凌率领的魏军主力。 一番深思熟虑后，韦睿对齐宗洋道：“我率军攻城，你率一部埋伏在城外；另外多派些人，在方圆三十里内击杀魏军斥候。” “若魏军一直不出城，又该如何？”齐宗洋问道。 韦睿神色略有些迟疑，缓缓道：“先试试吧。” 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韦睿从来不认为自己用兵如神。 .............................. 不久，五千余秦军出现在金州城外。 秦军使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魏国，包括魏帝李佑、独孤凌、黄锦云、吕骅等人，皆成为攻击的目标。 言语可谓肮脏至极，不堪入目。 有魏军将士勃然大怒，请命出城一战，被吕骅果断拒绝。 虽说他心中同样恼火，但独孤凌离开前和他说的话，吕骅铭记在心。 见吕骅不为所动，韦睿旋即下令攻城。 箭矢、石弹、火油罐等物，对着城墙一阵狂轰乱炸。 与几日前不同，这一次金州城攻守易势。 趁着城头魏军四处躲闪，士卒迅速扛着云梯，往墙上爬去。 吕骅连忙率兵登上城墙，居高临下，攻击下方的秦军。 秦军将士随韦睿自汉中北上，转战关中；又南下武关，西进金州。 千里奔袭，屡战屡胜！ 种种磨练下，造就了一支强悍的虎狼之师。 至中午时，已有近百人顺利登上城墙；吕骅大急，不断从城内抽调兵力。 魏军士气不减，吕骅疯了般率军冲杀。 城内兵力毕竟多于秦军，随着大批援兵赶到城墙上，秦军被迫节节后退，直至退出城墙。 首日攻城，秦军以失败告终。 见秦军撤退时，队形散乱，麾下提议趁其不备，出城攻之。 吕骅谨慎起见，没有同意。 ...................... 次日天蒙蒙亮，秦军继续攻城。 还是老规矩，先来几波箭雨、石弹。 吕骅吸取了昨日教训，一开始在城墙上没有布置大量士兵。 不一会，步卒开始攻城。 攻势虽然猛烈，但吕骅也是久经战阵，能隐隐感觉到，秦军攻势不如昨日。 随着城墙上魏军人数逐渐增加，秦军再次被赶下城墙。 当天又尝试发起了几次进攻，均未能成功登上城墙。 傍晚时，秦军缓缓退去。 见其阵型相比昨日，更为散乱；有人再次提议，以迅雷之势击之！ 毕竟两日以来，魏军基本确定了，来袭的秦军人数少于城内魏军。 明明占据兵力优势，却只能固守城池，不少人心里觉得憋屈。 吕骅有些动心了。 他年近四十，仍是一名偏将，不免有些不甘。 以韦睿的名气，此次要是能将其击败，必是大功一件。 只是，他想起了独孤凌之前的嘱咐。 犹豫良久，选择继续苟着。 第三日，秦军又来了。 射箭后，士卒开始攀爬云梯。 吕骅在交战中仔细观察秦军士气，见不少人神色略有些黯然，心中大定。 从早上到傍晚，仅有寥寥十几人登上城墙。 黄昏降临，秦军鸣锣收兵。 受伤的士兵步履蹒跚，看上去颇为颓废；队形如同一盘散沙，毫无组织可言。 城内魏军将士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要求出城交战。 有人甚至直言，“若秦军撤走，将军错失此次良机，必将抱憾终身。” 吕骅面色无比纠结。 过了好一会，吕骅咬了咬牙，狠狠道：“传我军令，大开城门，剿灭秦贼！” 众人大喜，迅速出城追击。 秦军猝不及防下，一触即溃，被迫向东逃去。 魏军将士更加兴奋，紧追不舍。 吕骅盯上了韦睿，一心想要抓到他。 眼看要追上时，周围茂林内突然传来巨大杀喊声。 吕骅心中大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未有片刻迟疑，朝着金州城狂奔而去。 韦睿怎能放过他，大批秦军从各个方向迅速围了上来。 连刚才“逃跑”的秦军，也立刻掉头杀了回来。 将士们神情兴奋，战意浓浓，全无刚才的悲观之色。 包围圈逐渐合拢，魏军士卒见形势不妙，斗志大减。 吕骅奋力冲杀，依然无法冲出去。 激战中，其后背、腿部皆有中刀。 见实在逃不掉，吕骅仰天长叹，一副悔之晚矣的样子。 见吕骅将长刀放在脖子上，韦睿以为他要挥刀自刎。 只是，等了许久，吕骅迟迟没有动作。 韦睿无语，“罢了！你把刀放下吧，我不杀你。” 吕骅低下头，面红耳赤，慢慢放下了手中长刀。 不久，出城的魏军，在秦军重围下，几乎损失殆尽。 当日，秦军全军出动；携大胜之势，挑灯夜战，猛攻金州城。 城内魏军仅有千余人，且士气低落。 半个时辰后，秦军破城而入。 天亮后，韦睿率军离开金州，朝着独孤凌杀去。 第318章 战前 秦、魏两军在凤泉关激战时，黄锦云率一支奇兵绕道蝉溪岭，从凤泉关背后袭击王彦凯，形成了两路夹击的态势。 王彦凯大急，眼看着凤泉关守军即将步入绝境。 幸好在这时，李昭派来的人找到了他，命他主动放弃凤泉关，率军后撤。 听说李昭已率大军抵达不远处，王彦凯狂喜。 在撤离前，秦军放了把大火，将凤泉关里里外外烧了个精光。 独孤凌注视着冲天的火焰，微微握拳。 突破凤泉关本该是好事，独孤凌心情却并不轻松。 他刚刚得知，吕骅擅自出城，中了秦军埋伏，金州失守。 该死的韦睿又追来了！ 按照秦军当前行进速度，两、三个时辰内即可赶到此处。 想当初，韦睿声名鹊起时，其父韦延郎四处对他人讲，次子虽厉害，但远远比不上嫡长子韦信。 他毕竟是韦睿的父亲，很难让人起疑。 独孤凌和李佑一样，相信了韦延郎的鬼话。 于是独孤凌将韦信从太原调回长安，又命他率兵四万，与独孤千刃一道，从陈仓道逼近汉中。 心想以韦信之才，应该能牵制住十万秦军。 再不济，起码也能牵制住六、七万。 到时候，汉中秦军会将注意力放在北面。 然后，他再率十多万魏军，绕道上津、浔阳、金州一线，奇袭汉中。 魏军两路并进，一明一暗。 按理讲，这个计划没什么问题。 这也是独孤凌唯一能想到拿下汉中的办法。 然，天不遂人愿。 韦睿杀穿关中平原，孤军奔袭千里；张嘉平以弱势兵力，坚守金州三天。 这些都是独孤凌事先没想到的。 现在，李昭已率大军出现在数里外。 独孤家是关中名门，世受皇恩；家族子弟有多人在朝中为官，根本不可能投降。 要么殊死一搏，攻灭秦军；要么兵败身死，再无其它选择。 独孤凌一边派人扑灭凤泉关火势，一边召集军中将领。 “谁愿领兵迎战韦睿！”独孤凌直言道。 这次进攻汉中，魏军精锐尽出，他就不信了，没人能对付的了韦睿。 “老夫不惧韦睿，但李昭在前头，老夫必须去砍下他的脑袋。”黄锦云眼神锐利无比，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杀气。 黄锦云年龄比独孤凌大，同样为魏国立下不少战功；他一心要对战李昭率领的秦军主力，独孤凌不好说什么。 况且和李昭的决战，也确实少不了黄锦云。 魏将杜辰宇、杨玄放二人同时起身，皆愿迎战韦睿。 独孤凌问他们打算如何对付韦睿。 杜辰宇称只需一万魏军，即可在野战中一举灭之。 独孤凌笑了笑，没再搭理他。 杨玄放老实回答，他暂时没好的办法，打算择一险要处，阻击韦睿；实在不行，就固守在凤泉关。此关虽残破不堪，修修补补，勉强还能用一用。 “末将或许赢不了韦睿，但暂时将其拦住，应该能做到。”杨玄放郑重道。 独孤凌微微点头，“我给你一万五千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绝不可放韦睿通过此处。” “末将遵命！” 不一会，凤泉关火势被全部扑灭。 既然此战避无可避，那就痛痛快快打一场。 独孤凌眼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抬头凝视着蓝天，仿佛在向苍天宣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管先前是什么情况，大战即将来临，思考太多没任何意义。 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将领，独孤凌声音洪亮，“此战，关乎我大魏国运；诸位务必奋勇杀敌，扬我大魏军威。” 黄锦云猛然起身，表情刚毅，“数年前，老夫在汉中惨败；无数将士埋骨青山，此乃不共戴天之仇。今日，老夫不胜则死，绝不苟活！” 众将领神色一振！ 怒气！杀气！豪气！ 皆化为冲天的战意！ “末将必殊死一搏，势必灭掉秦贼，............。”杜辰宇等人慷慨激昂道。 独孤凌见士气可用，不再耽搁，一声怒吼，“出发，与秦贼决战！” ............................................................................................................... 为了赶上秦、魏两军最后的大战，韦睿率部下快速行进。 对此，秦军将士早就习惯了。 从韦睿离开青霄山，进入关中平原后，秦军几乎每天都在急行军。 尤其是得知独孤凌去处后，韦睿更是昼夜急行。 进至凤泉关十里处时，斥候来报，前方出现魏军，正杀往此处，其兵力不下万人。 韦睿见将士们脸上或多或少有一丝疲惫，没有立刻迎击，而是下令稍作休息。 斥候又说魏军主动停了下来，在一处山头上驻扎。 韦睿眉头微蹙，隐隐感觉魏军将领是一个谨慎之人。 不久，秦军抵达山下。 韦睿仔细观察周边，见魏军虽处高处，但地势不算太过险要，完全可以冲一冲。 秦军先是使用对付吕骅的战术，诱敌出击，对方却不为所动。 在确认周围没有伏兵后，韦睿立刻下令强攻。 他追了这么多天，终于即将追上独孤凌，绝不能在此处耽搁下去。 秦军全军出击，如汹涌澎湃的海浪，带着巨大的力量，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向前推进。 杨玄放死战不退，指挥麾下，竭力守住此处。 一时间，鲜血横流，杀声四起！ 韦睿亲自起鼓，齐宗洋等将领，更是冲杀在前。 在秦军猛攻下，魏军渐渐不支。 杨玄放早已准备好后路，在全军崩溃前，自领一千人留在此处，暂时拦住秦军，其他魏军迅速撤往后方。 等秦军攻克阵地后，大部分人已经提前撤离。 韦睿谨慎起见，先派斥候探路，然后再向魏军追去。 行进两、三里，秦军又被一座山头拦住去路。 魏军占据此处，居高临下攻击秦军。 韦睿二话不说，挥兵杀去。 一个时辰后，魏军再次退去。 这一次，韦睿大概猜到了杨玄放的打算。 “此人层层阻击，只为迟滞我军行进速度；我意绕过此处，直取凤泉关；你率军留在此处，吸引魏军注意。”韦睿对齐宗洋道。 “是！” 韦睿率军趟过河流，翻过高山；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抵达凤泉关外。 让他意外的是，凤泉关尚有不少魏军。 魏军严阵以待，各类军械齐全，秦军一时无法拿下。 韦睿以一部继续攻打凤泉关，另一部与齐宗洋前后夹击，消灭后方的魏军。 直到下午，其麾下兵马，终于全部赶到凤泉关外。 这时，众人耳边，隐隐传来阵阵杀喊声。 齐宗洋嘴角带有些许苦涩，“前面已经打起来了，我等还是晚了一步。” 韦睿冷冷望着凤泉关，“不一定！” 凤泉关的破败，是显而易见的；此处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墙体还有烧焦的痕迹。 “我等历经千辛万苦，皆是为了消灭独孤凌；若不参与前方大战，心中岂能甘心？”韦睿对部下道。 不等部下回话，韦睿抽刀向前。 “杀！” 第319章 决战(一) 昭武二年，四月初三。 凤泉关以西五里处，十多万秦军严阵以待。 此处地面崎岖不平，不利魏军骑兵的发挥，是李昭精心挑选的战场。 马彦斌、齐景云、韩志远，包括剑门关的魏瀚辰，皆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此处。 旌旗招展，战鼓擂擂。 士兵们整齐划一，手持利刃，排列成数十个黑甲方阵，雄壮而又威武。 一百多台各式床弩，摆在阵列最前头；周围士卒，正有条不紊为其装上箭矢。 李昭身穿重甲，腰佩宝剑，面无表情，静静的凝视前方。 不一会，前方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魏军漫山遍野，渐渐出现在秦军视野内。 看了眼四周，独孤凌心中略有些遗憾，到底还是没能进入汉中腹地。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战马无法肆意驰骋。 双方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都在仔细打量着对方。 在兵力上，秦军略占优势。 然，战局瞬息万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战斗虽未开始，空气中已弥漫着紧张和肃杀的气息。 “他们可算来了，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剁了他们。”齐景云目光炯炯，眼神中满是亢奋。 “末将在凤泉关折损数千部下，这笔账要和独孤凌好好算一算。”王彦凯狠狠道。 其他诸将纷纷请命出战，李昭淡然一笑，没有同意。 李昭心中一点都不着急，他已经得到消息，韦睿正在攻打凤泉关；拖得越久，胜利的天平越倒向秦军这边。 当然，他没把希望全放在韦睿身上。 李昭身边有的是精兵猛将，有何所惧。 况且身为帝王，心中若没有必胜的信念，谈何一统天下。 独孤凌其实也想晚一些再打。 魏军刚刚拿下凤泉关，部分士卒尚有一丝疲惫。 而秦军除了王彦凯所部，其他皆养精蓄锐多时。 但，正如李昭想的那样，一旦韦睿突破凤泉关，其麾下兵马冲入战场，局面对魏军而言必然不利。 ........................................... 终于，魏军动了！ 这是独孤凌第一次和秦军野战，他迫切想知道秦军的战斗力。 谨慎起见，没有派出全部兵马。 两万刀盾兵，一边呐喊着，一边快速向秦军扑去。 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不能在开始阶段打垮敌军，后期有可能陷入被动。 这两万人多是沙场老卒，且之前未参与攻打凤泉关，士卒体力充沛。 眼看着魏军越来越近，已进入秦军弓弩手射程。 秦军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如同黑夜降临，只有箭矢的尖啸声在空气中回荡。 黄锦云微微皱眉，他在第一次汉中之战时，曾见识过昭武军箭矢的威力。 相比那时候，这一次秦军箭阵威力显然强劲许多。 仅仅一小会，秦军已射出海量的箭矢。 即使有盾牌的保护，仍有不少魏军士兵中箭倒地。 鲜红的血液，瞬间泼洒在大地上。 因距离上的原因，除了大型床弩、抛石车，普通弓弩无法对秦军造成威胁。 李昭觉得差不多了，主动叫停攻击。 “马将军，你在岭南呆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李昭微笑道。 马彦斌神色一喜，抱拳朗声道：“末将绝不让陛下失望！” 话音刚落，率麾下将士冲了出去。 皇帝就在后面看着，马彦斌兴奋的同时，心中有一丝紧张。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战，将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 两军数万将士，一路狂奔，场面甚是骇人。 黑色与青褐色两股洪流，剧烈相撞起来，瞬间血肉横飞！ 与多年前面对魏军时不同，这一次，秦军有着更加精良的军械。 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战争的走势。 但谁能笑到最后，就要看谁的骨头够硬！ 战场上，时不时传来阵阵惨叫声。 两方皆是勇猛之士，士卒敢于贴身肉搏。 这是一场强者之间的较量。 双方都在拼了命向前推进，期望能第一时间击溃对方。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有士卒以命换命，死后仍紧紧握住手中长刀。 厮杀之惨烈，不逊色秦军之前任何一场战斗。 马彦斌身处其中，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是一支强军。 一声咆哮后，率麾下浴血冲杀。 王彦凯观战良久，见马彦斌迟迟没有占据上风，不免有些着急，对李昭道：“对方必是魏军精锐，末将愿率兵相助马将军。” 李昭目光凌厉，“两军投入兵力差不多，你凭什么以为马彦斌打不赢？” 王彦凯怔了怔，不敢回话。 从黑虎岭建军到现在，李昭为了让秦军野战天下无敌，耗费无数心血。 无论是军械精良、战场经历，还是平日里的训练，秦军都不逊色魏军。 要是这样还打不赢，李昭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320章 决战(二) 马彦斌发狠了，不仅是因为皇帝在后面看着，而是因为心中的狂野被彻底激发。 其眼睛血红，似猎豹般锐利。 盔甲在阳光下闪耀，刀刃在风中翻飞。 秦军从来不乏悍勇之辈，其武艺或许比不上马彦斌，但同样不畏刀光剑影，不惧生死存亡。 营将刘昇，前段时间刚随杨叶秋参与襄阳之战。 战场上，此人一个劲的向前冲；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和疲惫，只有对战斗的狂热和执着。 此时，所谓的冷静、清醒，都是无用之物。 凶狠、野蛮，成为了战场的主旋律。 在这个疯狂的战场上，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没有中间地带。 刀砍！枪戳！撞击！.............. 种种攻击手段，都只为了将敌人置之于死地。 一旦有人负伤倒地，如同野兽没了牙齿，雄鹰没了翅膀，只能任人宰割。 更甚者，哪怕敌人没了呼吸，仍要将长刀狠狠插入敌人胸膛，毫无理性可言！ 士兵们像是在地狱中挣扎的灵魂，为了生存而不断地战斗。 一阵强风席卷着沙尘和尘土，吹拂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庞；风声如同鬼哭狼嚎，让人们感到不寒而栗。 后方观战的两军将士，或紧张，或肃穆。 面色惊恐者有，跃跃欲试者也有不少。 独孤凌、黄锦云等人，紧盯着战场上的每一个动态。 无论前方是何等的血腥，脸上无丝毫表情。 李昭目光一如既往的坚定。 今天，就在这个地方，他要让独孤凌彻底明白一个道理。 大秦将士的脊梁，如钢铁般坚硬！ 压不烂！打不垮！ 战场上，哪怕厮杀残酷至极，大秦将士漆黑的甲胄，依旧煞气冲天！ 推进！继续推进！ 不管多么艰难，不管会死多少人，仍在拼命往前推进。 计谋在此时没有任何用处，仿佛两个巨人在互相角力，全凭士卒的勇武、血性。 “大秦威武！”刘昇用尽全力，一声怒吼。 长刀狂舞，所过之处，掀起一团团血花。 青天、白日、尸堆，无数将士，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场景。 独孤凌原本平静如水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魏军虽未露出明显败迹，战线却隐隐向己方这边移动。 这意味着，魏军无法做到在第一时间压制秦军。 前方一旦崩溃，必会影响魏军士气。 独孤凌要么继续等待，或许会出现转机；要么立刻增兵，扩大战斗规模。 心中一番艰难抉择后，独孤凌决定继续等待。 不是他蠢，而是和独孤千刃一样，历经无数次战斗，从未在野战中落过下风。 直到这时，他仍然很难相信，秦军野战在魏军之上。 .................................. 刀光剑影在春日下翻动，整个战场仿佛烈焰爆燃。 从西向东，处处都在猛攻，处处都在死战。 战场化身为一头洪荒凶兽，张着血盆大口，肆意吞噬双方战士们的血肉。 哪怕是魏军中的沙场老卒，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若要分别出强大弱小，并不是一件难事。 好比现在，面对秦军黑色巨浪的不断冲击，魏军越来越难以招架。 秦军将士大步向前，步伐果断而有力，推进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再这么继续下去，秦军大概率会直接杀到独孤凌身旁。 魏军不可能放任前方局势崩塌，黄锦云急声道：“大帅必须立刻增兵，不得有丝毫迟疑！” 独孤凌嘴唇略有些发白，点了点头。 “给本帅冲过去，取下李昭的脑袋！”独孤凌举刀怒指前方。 中部增兵两万步卒，又出动三万铁骑，分别从左右两翼快速朝秦军杀去。 除了黄锦云麾下两万余人，尚留在后方；魏军已投入了七成的兵力，多数悍将皆参与冲锋。 霎那间，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李昭见状，神色激动，胸中涌起万丈豪情，“终于来了！朕都等的不耐烦了。” 秦军吹起号角，很快响彻整个战场。 韩志远、魏瀚辰，包括秦国禁军副统领周君谦，皆率兵冲了出去。 在左右两翼，李昭同样派出了骑兵，及军中全部重甲步兵。 齐景云大急，“陛下为何不派末将出击，末将麾下将士，在汉中苦练多时，堪称天下锐旅。” “闭嘴！再等一等。”李昭呵斥道。 齐景云无奈，只能作罢！ ................................ 随着双方相继增兵，战斗慢慢步入高潮。 魏军骑兵在前进途中，与秦军骑兵、重甲兵剧烈相撞。 在厮杀经验上，魏军骑兵更为丰富，技巧更为熟练。 但秦军在军械精良、战斗意志上不落下风。 重甲步兵紧紧跟在后面，其手持锋利的陌刀，按照平时练习的战术；上砍骑兵，下砍马腿。 独孤凌派出骑兵，本意是希望他们能直取后方的李昭，但在秦军强势阻击下，骑兵攻势受阻，仅有寥寥百余人冲了过去，最终死于秦军的强弓劲弩。 中间的厮杀更为激烈，士兵们身上沾满鲜血和泥土，奋力砍杀，刀剑相交声不绝于耳。 周君谦率麾下五千禁军，一直冲在最前面。 秦国禁军人数不多，但其主要职责是护卫皇宫、协防金陵城；禁军中士卒，皆是经过层层选拔的忠勇之士。 其面对死亡毫无退缩，像磐石一样坚定。 只要李昭一声令下，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都敢于闯荡一番。 渐渐地，战场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伴随着剧烈的厮杀声和哀嚎声。 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血腥味让人恶心的想吐。 李昭和独孤凌没有闲着，不断派出弓弩手，在外围游荡，寻机射杀对方士卒。 并遣数支小队人马，试图绕过战场，实行斩首行动。 然，交战范围过于宽广；且李昭、独孤凌周围戒备森严，没有好的下手机会。 此战的成与败，还要取决于战场的胜负。 独孤凌在指挥交战的同时，没有忘记凤泉关的战事。 杨玄放最新传回来的消息，他暂时挡住了韦睿，有信心坚守到天黑。 至于接下来会怎样，杨玄放没说，独孤凌也没问。 面对韦睿的强攻，杨玄放做的已经够好了，独孤凌没什么好说的。 “你觉得，天黑前能否击溃秦军？”独孤凌对黄锦云道。 “不知道！”黄锦云直视前方，平静说道。 战场局势过于混乱，一时看不出谁在上风。 独孤凌正要再问，却见黄锦云慢慢脱掉身上盔甲，其眼神中充满决然。 独孤凌双眼微微眯起，心中略有些不安。 黄锦云打算冲入战场，难道说，他并不看好魏军当前的形势；看他这副样子，显然是要轻装上阵，舍命一搏！ “很多人以为，我大魏此战要是败了，会彻底失去对关东的控制；甚至说，连河东、洛阳、济南等地都会丢掉。但在我看来，事情要严重的多。恐怕过不了多久，大魏将有亡国之灾！”黄锦云目光深邃，转头看向独孤凌，缓缓道：“大帅可别忘了，李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独孤凌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第321章 决战(三) 李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独孤凌简直太清楚了。 虽说他逃离长安后，历经艰难险阻，做出了一番惊天的大事。 但在独孤凌看来，李昭本性，并未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和在长安时一样，野心勃勃！ 心中不止一次悔恨，当初追杀李昭时，不小心让他逃掉了。 “一个齐国，恐怕满足不了此人。”黄锦云面无表情道。 独孤凌神色凝重，抱拳道：“拜托老将军了！” 黄锦云轻轻擦了擦刀刃，不再多言，率麾下兵马快速冲向前方。 目标有且只有一个：秦帝李昭！ 为了这一天，黄锦云准备数年；无论严寒酷暑，每日勤练兵马，未有丝毫懈怠。 大魏必须赢下此战！ 就像黄锦云之前说的那样，不胜则死！ 两万魏军杀入战场后，一边战斗，一边往前推进。 与其他部魏军不同，黄锦云麾下不和秦军过多纠缠，只是一味的向李昭本人逼近。 只要李昭死了，魏军自然就赢了！ 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道理。 只是，做起来可没这么容易。 站在高处的李昭等人，很快发现有新的魏军投入了战场。 李昭看向齐景云，眼神锐利如刀：“你想打，朕现在满足你；给朕往前冲，不管前面有多少魏军，一个都不放过！” 齐景云面色狂喜，双手抱拳，声音洪亮，“末将现在就去剁掉他们的脑袋，请陛下静候佳音。” 话音刚落，齐景云率兵冲了出去。 以防万一，李昭留王彦凯所部在自己身边。 ................... 秦、魏两军相继增兵后，战斗进入白热化。 成千上万人化作肉泥，战场上血气扑鼻。 齐景云没有让李昭失望，其麾下兵马比韩志远、马彦斌等部还要勇猛。 大盾长刀，甲光粼粼，眼中带着即将爆发的嗜血欲望。 仿佛一群正要扑进羊圈的饿狼。 眼中只有杀戮，再无其它！ 黄锦云所部，以血肉之躯，本已大幅推进许多；但由于齐景云的加入，不得不停下脚步，与之殊死一搏。 谁更凶残！谁更狂暴！谁就能活到最后。 一场波澜壮阔的死亡之舞，正在这里上演！ 齐景云冲的太快、太猛，被几名魏军士兵围住。 他能感觉到刀锋穿透甲胄，刺进自己的皮肤之中。 这短暂的疼痛更加刺激他的凶性。 齐景云暴起，瞬间将两名魏军砍翻在地。 左手猛然掐住一个魏军的脖子，将他活活掐死。 “都给老子冲过去，砍掉独孤凌的脑子！”齐景云咆哮道。 ................ 黄锦云征战沙场数十年，论悍勇，丝毫不在齐景云之下。 其头发散乱，青衫早已染红。 没有盔甲的保护，虽说动作变得迅速，却也更容易受伤。 激战中，脸上不慎中了一刀；伤口不小，满脸是血。 强忍着疼痛，疯了般往前冲去。 他已经看到了李昭本人。 再走大概三、四百步，就能到李昭的身边。 黄锦云眼神愈加炽热，每一次挥刀都充满了力量。 只是........... 不知为什么，跟在自己身后的部下越来越少。 黄锦云无意中回头，看了眼己方的方向。 赫然发现，数百名金黄色着装的人，狂飙突进，即将杀到战场的最东面。 黄锦云知道，这些人是秦国禁军，是秦军中最精锐一股力量。 所幸独孤凌及时派人拦住了他们。 感受到时间的紧迫，黄锦云拭去脸上的血与汗，不要命的继续往前冲去。 天地之间，血色弥漫。 断臂、残肢、人头、马腿...........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给老子杀过去！”马彦斌嘶声大吼！ 韩志远盔甲破烂不堪，浑身的煞气，“杀光这群魏狗！” 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处的战场，就是一座屠宰场。 强者霸道无比，肆意屠戮弱者！ 我大秦将士才是最强的！ 李昭自始至终，对此没有过任何的怀疑！ 看着眼前这副地狱般的场景，一丝狞笑，在皇帝脸上一闪而过。 世上从未有人见过皇帝这样的表情！ ........... 另一侧观战的独孤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其脸色苍白，手脚冰冷。 战场左翼、中央、右翼，魏军全都没有占据优势。 独孤凌身边仅剩下数千人，还要应对小股秦军的骚扰，再也无法向战场上增兵。 此时，近百名秦军士兵冲破魏军拦截，高举长刀，杀气腾腾冲向独孤凌。 这些人无法对独孤凌构成威胁，最终全部被弩箭射杀。 独孤凌心中全无喜悦之情，他可以拦住几百人，但若上千人、乃至上万人冲了过来，又该怎么办？ 黄锦云同样意识到情况不妙，秦军比他想象的强悍许多。 斩杀李昭，有可能是魏军唯一取胜的办法。 黄锦云眼神无比决然，朝着李昭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322章 决战(完) 黄锦云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边咆哮着，一边疯狂的向李昭逼近。 麾下紧紧跟在其身旁，奋力往前冲去。 这条路注定无比艰难，大批秦军将士，毫不留情对其挥下长刀。 激战中，黄锦云背后中了一刀，瞬间血流如注。 剧烈的疼痛下，使得他满头大汗。 转身砍倒一名秦军后，黄锦云对麾下疾呼道：“动作快些！莫要和秦军纠缠。” 麾下士卒要么直行，要么快速迂回；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尽快杀到李昭身边。 终于，距离李昭不到两百步了！ 秦军弓弩手立刻对他们发起攻击，霎那间，大批魏军被射杀！ 无视密集箭矢，黄锦云等人始终在快速奔跑着。 一百步............ 秦军迅速更换连弩，继续射杀冲过来的魏军；弩箭急如骤雨，黄锦云身边仅剩下数十人，连他本人也中了一箭，幸亏没有伤及要害。 五十步............. 包括黄锦云在内，只剩下六、七名魏军。 但能撑到现在的，无一例外是真正的死士；其眼神没有畏惧，只有狂热。 因为.........，李昭就在面前！ 只要杀了李昭，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大魏将打赢此战，夺取汉中，甚至将来有可能攻入蜀地。 然而，若要迈过这区区的五十步，却难如天堑。 李昭一动不动，毫无拔剑的打算，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王彦凯率大批秦军围了上来，李昭身边的禁军同时向他们冲了过去。 这些人很快被砍翻在地，血肉模糊。 黄锦云被层层围住，举步维艰。 “李昭！李昭...........。”黄锦云死死盯着李昭，一遍遍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声音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愤怒！ 秦军将士毫不留情对其狠狠砍下，身体被锋利的刀刃割裂，伤口深可见骨。 不一会，黄锦云永远倒在了血泊中。 其眼睛没有闭上，尸身仍是朝着李昭的方向。 有负伤的秦军士卒，心中恼火，想要砍掉他的脑袋，被李昭制止。 身为军人，又是敌人，黄锦云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辱其尸身。 ........................................... 随着黄锦云战死，魏军局势愈加恶劣。 在秦军持续高压下，时不时有魏军士卒，面色惊恐，拼命的逃离战场。 身处其中的秦军众将士，察觉到战场上的变化，士气更为旺盛，攻击更为凶猛。 独孤凌双手微微颤抖着，紧紧地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没想过逃跑，实际上也不可能逃掉。 西边是汉中腹地，东面是荆襄，北面是秦岭，南面是大巴山；不管逃往哪个方向，几乎都是死路一条。 此时，战场左翼的魏军撑不住了。 魏将杜辰宇率领的骑兵率先崩溃，其本人也在周君谦、魏瀚辰等人联合攻击下，伤重而亡。 为加剧魏军败势，得到李昭同意后，王彦凯率数千秦军冲入了战场。 战场四周，皆出现逃跑的魏军溃兵。 形势危急至此，独孤凌别无选择，心中一横，率身旁士卒朝左翼扑去。 尽管独孤凌奋勇冲杀，依旧于事无补。 当士兵们失去了信心和斗志，就像一座被震垮的山脉，轰然倒塌！ 战场右翼在马彦斌、韩志远等人冲击下，魏军摇摇欲坠。 尚在战斗中的魏军，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士兵神色不安，失望和绝望在心中蔓延。 兴奋的秦军将士，却是越战越勇，推进速度越来越快。 大魏即将战败！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对此不再有丝毫怀疑。 曾经严密的阵型变得混乱无序，旗帜倒下，军鼓沉默，武器和装备被随意抛弃。 原本壮观的军容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恐和无助。 士兵们互相推搡、践踏，每个人都想逃离这个死亡的陷阱。 对胜利的一方来讲，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形。 一场杀戮的盛宴，即将来临！ 杀红眼的秦军将士，怎么允许他们逃离。 四面八方，处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独孤凌静静地站在原地，茫然望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亲兵苦苦劝他逃离，独孤凌仿佛没听到一样，眼神依旧呆滞。 他很清楚，这次惨败，于魏国而言意味着什么。 几名亲兵无奈，强行拖着他往凤泉关撤离；实在不行，打算暂时遁入深山，它日再设法逃回魏国。 李昭却没有忘记他，独孤凌撤离没多久，被数百名秦军围住。 打斗中，独孤凌被踢翻在地；考虑到他的身份，没有立刻杀他。 不一会，被五花大绑带到李昭面前。 李昭上下打量着他，微微一笑，“算起来，朕与独孤将军，也有五、六年没见了。” 独孤凌表情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今这情况，你觉得该怎么办呢？”李昭神色玩味。 “当年我之所以追杀秦帝，皆是先帝的旨意；我身为禁军指挥，只能依令而行。”独孤凌沉声道。 虽其没有主动服软，但一听此言，李昭立刻明白了，独孤凌不想死。 对独孤凌这个人，要说有多么的恨之入骨，却也没到这种地步。 当初在长安时，雍王府和独孤家基本没什么来往。 既然独孤凌不想死，而且此人确实有些用处，李昭决定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据朕所知，如今洛阳和长安的一些将领，曾经都有受过你的提拔。” 李昭意思很明显，独孤凌不会听不明白。 “虽有此事，却也多年没有往来，不免有些生疏了。”独孤凌淡淡道。 李昭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转身就要离去。 见身旁一名秦军将领，眼中止不住的杀意，独孤凌又道：“若秦帝有令，在下愿意给其去信；至于其是否愿归顺秦国，在下确实不敢保证。” 李昭神色这才缓和，“南阳守将苏磊，你可熟悉？” “在下熟悉此人。” “朕想要南阳。”李昭直言道。 这次汉中大战，秦军消灭了十多万魏军；最大的获益方，却有可能是关东藩镇，李昭心中自然不甘。 而南阳盆地位于中原腹地，不仅人口众多，且占据此处，秦军随时可威胁许昌、开封等地。 更重要的是，往北过了伏牛山，就是相对无险可守的东都洛阳。 “在下会尽力说服此人。”独孤凌眸底闪过一丝无奈。 李昭笑了笑，“那就辛苦独孤将军了。” 让人找了一座府邸，将其软禁起来。 ............................................ 天黑以后，韦睿终于攻破凤泉关。 这一战，比他想象的艰难的多；韦睿曾打算绕过凤泉关，但杨玄放提前堵死诸条要道，最终没有成功。 杨玄放且战且退，听说独孤凌大败后，旋即向韦睿投降。 到底还是没有赶上这次秦、魏大战，韦睿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齐宗洋劝韦睿，“韦将军没赶上此战，也不一定全是坏事。” 韦睿疑惑不解，询问此言何意。 齐宗洋本想解释，见周围有不少士卒；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到李昭后，韦睿对没能参与和独孤凌一战，向李昭表示歉意。 李昭哈哈一笑，毫不介意，并重重对其褒扬一番。 之后，李昭派韩志远率军，与刘浩彦一道，合力攻取南阳。 又令剑门关守将魏瀚辰，率两万秦军进驻武关。 第323章 关中惊雷 长安先是收到武关失守的消息，李佑急匆匆派独孤千刃率三万魏军赶往武关。 武关是关中平原东南的重要门户，此关一丢，秦军随时可以杀到长安城下。 独孤千刃领军赶到后，立刻发起猛攻。 此处仅有韦睿留下的三千守军，兵力远不及魏军。 但守将从容应对，魏军迟迟无法登上城墙。 且武关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 见独孤千刃久攻不下，李佑又加派了一万魏军。 秦军伤亡过大，守将即将放弃时，魏瀚辰率两万秦军抵达了武关，武关防御力瞬间暴涨。 继续强攻下去，也只会徒增伤亡；独孤千刃无奈，派人去长安通报此事。 正当李佑恼火时，一则噩耗传到了长安。 独孤凌战败，全军覆没！ 仿佛一道惊雷，在人们头顶炸响。 此事彻底轰动长安城。 人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困惑，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 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豪强百姓，皆不再淡定。 长安城内，甚至整个关中地区，频频有人议论此事。 上一次这样的大败，还是四十多年前，魏元帝李世锦在位的时候。 而在先帝李昆在位期间，魏军数次大胜；尤其在和关东藩镇的较量上，从未落过下风。 谁该对此次战败负责，除了独孤凌、黄锦云，另一个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和众人想的不一样，魏帝李佑这次没有发火，也没召集众臣议事。 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寝殿内，拒绝所有大臣的拜见。 战败的消息就像一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窒息和无力。 在内心深处，李佑仍旧无比厌恶李昭，甚至想过无数种处死李昭的手段。 但他同样清楚，这一次他输的彻彻底底。 为了灭掉李昭，夺取汉中，乃至蜀地，李佑动用大量人力、武力，连太原、洛阳的兵马都有调动，几乎是孤注一掷。 赢了自然皆大欢喜。 问题是，付出了这么多，不仅一无所获，反而收获一场惨败。 李佑当了十几年太子，熟悉政务；他非常明白，这一次战败意味着什么。 早年间，李昆对其特别叮嘱，若无必胜把握，不可轻易动用大军。 原因很简单，齐国有长江天险，只需面对李昭一条恶狼，而魏国却要同时面对数条恶狼。 关东，守不住了！............... 李佑眼神变得空洞，仿佛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在一瞬间消逝。 ............................................................................................................... 次日，丞相窦沛、兵部尚书独孤楚轩、刑部尚书薛文凯，潼关守将令狐承等朝中大臣；宗室中，主管宗府事务的李映苇，及皇叔李昊隆、李怀双等人，一并来到了李佑寝宫外。 独孤凌虽然败了，但接下来的事更加麻烦，李佑必须站出来主持政务。 一直待在寝宫内，算怎么一回事............. 如李映苇等皇室中人，眼中带有些许忧虑；尤其想到打败魏国的，是曾经的李氏皇长孙，心情更为复杂。 不一会，得到李佑允许后，众人缓缓步入寝宫。 看到皇帝相貌后，众人大吃一惊。 李佑皮肤变得粗糙，头上明显多了几缕白发，身形也变得佝偻，显得苍老了十几岁。 窦沛暗自一声长叹，拱手道：“启禀陛下，此次折兵十多万，致使关中兵力空虚；臣与众人商议后，建议放弃济南，将崔明所部调回关中。” “朕准了。”李佑声音低沉，略有些无力。 事情很明显，魏国此次遭到重创，根本没实力再守住济南，放弃是早晚的事。 而没了一个济南，这个是李佑能承受了的。 “崔明麾下仅有两万余人，还是不够。”窦沛表情苦涩，“臣建议再放弃南阳，将苏磊所部也调回关中。” 李佑瞳孔猛然放大，微微握拳。 过了好一会，李佑缓缓道：“朕准了！” 李佑心情很差，不想再议下去，“还有其它事吗，若没了的话，诸位都退下吧。”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没有退下。 见窦沛神色纠结，李佑心中一沉。 “丞相还想放弃哪里？” 第324章 断臂之痛 窦沛望向皇帝，蠕动着嘴唇，仿佛在试图压抑住内心的不安。 包括李佑在内，众人目光皆聚集到窦沛身上。 “丞相还想放弃哪里？”李佑声音冰冷，这是他第二次发问了。 窦沛只能作答，“东都洛阳！” 众人神色一震！ 李佑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瞬间僵硬。 实际上，有的事情他早有预感，但当真要做出抉择的那一刻，心中却异常的痛苦。 “丞相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佑直直的看着窦沛，眼睛越发通红。 窦沛重重行了一礼，“臣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那可是洛阳，洛阳啊！.........我大魏的东都，是先帝动用数万大军，费尽千辛万苦才收复的。”李佑嘶吼道，声音中满是怒意。 不仅是他，殿中其他大臣也表示了异议。 “若丞相担心秦军北上，可从陇右、榆林、延州等地抽调兵马；实在不行，也可从河东调兵。”刑部尚书薛文凯道。 一旦魏军从洛阳撤离，包括周边十多座大小城池，也只能一并放弃；关中在东边的屏障，只剩下潼关和河东；除此之外，魏国人心也会更加动荡。 “陛下，此次秦魏之战，我大魏累计损失士卒超过十五万；若要加强关中的防御，只靠崔明和苏磊所部，远远不够的。”顿了顿，窦沛无奈道：“最要紧的，武关至今还在秦军手上；秦军若从武关出兵，十日内可达长安城下。” 想到武关一事，众人心头阴云密布。 “即使不经武关，秦军仍可走子午道、陈仓道等诸条要道，攻打关中。”窦沛继续道。 见李佑等人仍是沉默着，兵部尚书独孤楚轩凝声道：“据兵部推测，如果再加上蜀地的兵马，秦国在半月之内，可向关中用兵接近二十万人；到时候，关中该如何应对呢？” 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字，众人面色略有些不安，乃至惶恐。 汉中战败，对魏国朝野众人的自信心，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开战前预想过各种情况，唯独没想过会败的这么惨。 “洛阳和河东，只能留一个；陛下不想放弃洛阳，难不成要放弃河东吗？”独孤楚轩语气明显加重几分。 这两个地方并不难选择，河东人口、地盘，均远在洛阳之上；且没了洛阳，魏国仍可以通过潼关抵御关东势力。但如果没了河东，关东兵马随时可西渡黄河，攻入关中。 李佑一声苦笑，“两位爱卿，讲的有理有据，朕还能说什么呢；在弃守前，除了当地兵马，洛阳和南阳的人口、钱粮，尽量全部带入关中。” “陛下英明！臣等会尽快去办！”窦沛道。 “还有其它事吗，没了的话全都退下吧。” “独孤凌被俘，禁军统领之职，臣以为令狐承将军，或太原的薛世行将军，皆可担任，陛下以为呢？” 独孤楚轩眼神黯然，要是独孤千刃在此战中发挥出色，本该是他担任此职，可惜了..........。 “朕要再想一想，明日再议吧。” 察觉皇帝兴致不高，众人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霎那间，李佑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颓然躺在了靠椅上。 ................................................................................................................. 南阳首府，宛城。 据斥候所报，秦军五万余人兵分两路；韩志远所部正在攻打邓县，刘浩彦正在攻打新野。 秦军攻势强大，两座城已摇摇欲坠。 城内守将多次派人来到宛城，请求尽快出兵增援，苏磊却按兵不动，并让他们尽快撤入宛城。 在苏磊看来，死守两座小城，无任何意义。 不久，苏磊收到朝廷的旨意，命他速速带人撤往洛阳，然后再经潼关，返回长安。 苏磊重重一声长叹。 这么多兵马，还包括城内的百姓，要全部撤入洛阳，哪有这么容易。 当下攻打南阳的，不只有秦军。 曹泽同样对南阳觊觎多年，郑将潘顾景率四万郑军，已离开蔡州（河南驻马店附近），正快速往宛城进发。 若不是曹泽正在徐州和刘康交战，郑国会有更多兵马攻打南阳。 而潘顾景绝非庸将，此人忠于曹泽，屡立战功，素有善战之名。 这也是为什么，在朝廷下旨前，苏磊不愿贸然离开宛城。 正在苏磊迟疑不决时，亲兵匆匆赶来，交给他一封信。 “谁写的？”苏磊问道。 “信件是刚刚射入城的，属下不敢擅自拆开。” 苏磊打开后，见是独孤凌的亲笔信，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秦帝乃创业之主，其雄才大略，绝不在先帝之下；今世道动荡不堪，百姓穷困，唯有雄主，方可结束乱世，还天下以太平............。” 苏磊看完后，心中顿时掀起滔天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坦率的讲，苏磊心动了！ 当今天下，已分裂两百余年。 天下一统，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真的有人能做到吗？............。”苏磊喃喃道。 不经意间抬头，见远处一骑快马迅速往这边赶来。 斥候下马后，立刻爬上城墙。 “启禀将军，新野失守；秦军刘浩彦所部，最快明日可至宛城。”斥候急声道。 苏磊面色淡然，“本将知道了，继续严加监视。” “是！” 秦军来的太快，苏磊不能再迟疑下去，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当天，苏磊留副将守城；以刺探军情的名义，仅带几名亲兵出城，一路南下。 ................................... 夜晚，秦军大营内。 攻破新野不久，韩志远也拿下了邓县，并与刘浩彦合兵一处。 “韩将军继续北上，牵制宛城守军；我率兵迎战潘顾景这厮。等将郑军灭掉后，再一同攻打宛城。”刘浩彦目光锐利，战意浓浓。 “我担心的是，苏磊和郑将潘顾景勾结，一同对付我军。”韩志远沉声道。 这种顾虑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秦军刚刚和魏军大战过一场。 刘浩彦噗嗤一笑，“你想多了，我驻守襄阳多年，对南阳那边情况多少有些了解，苏磊绝不会和郑军合作。” 这时，韩志远亲兵走进大帐。 “启禀将军，营外有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来人是谁？”韩志远问道。 “属下不知，但此人说他姓苏。”亲兵道。 韩志远、刘浩彦两人先是面色疑惑，旋即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喜。 第325章 演戏 自秦、魏大战以来，关东藩镇，尤其是开封，一直关注着此战。 得知魏军大败后，留守开封的长史许清鸿，根据曹泽之前的叮嘱，立刻遣郑将潘顾景向南阳进军。 郑军一路急行，仅用半日，攻克方城县，距宛城已不到四十里。 潘顾景得知秦军也在攻打宛城，于是驻兵不前，他暂时不想参与进去。 反正以宛城的坚固，秦军即使强攻，一时半会也拿不下。 不久，麾下来报，秦军与魏军在宛城外对峙，并爆发数次冲突；秦军略占上风，频频击退魏军。 潘顾景尝试给苏磊写封信，在心中分析厉害，并规劝他投靠郑国。 苏磊拒绝投靠郑国，且在信中将其大骂一通。 潘顾景微微一笑，毫不介意；苏磊向来仇视藩镇，此事本就在预料之内。 两日后，郑军又得知消息：苏磊深夜偷袭秦军大营，结果中了埋伏，大败而逃。 “秦军大营火光冲天，周围箭矢如雨；魏军士卒惊恐，到处是丢落的旗帜、兵器..........。”郑军斥候详细讲述了看到的一切。 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然，潘顾景心中产生一丝疑惑，苏磊非庸将，怎会轻易中伏。 “秦军进攻异常凶猛，白天时，曾一度登上城墙，想必苏磊也是被逼急了。”部下道。 潘顾景心中这才释然。 又过了几天，潘顾景收到苏磊的亲笔信。 苏磊称愿意归顺郑国，还在信中痛斥魏帝李佑昏庸无能，致使大魏损兵折将；又表示希望郑军尽快出兵宛城，与其里应外合，必能大败秦军。 潘顾景大笑，“苏磊此举，无非是诱我攻击秦军，其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几日来，秦军在宛城周围，不断击杀我军斥候，致使我军消息滞后；我等要是再不出兵，万一宛城被秦军所占.........。”部下忧心道。 “你想多了，如果宛城真到了这种地步，苏磊就不会拿那些话忽悠本将。” 潘顾景置之不理，连信都懒得回。 武关被秦军所占，洛阳兵力不足，苏磊根本等不到援兵；等宛城摇摇欲坠时，苏磊自然会向他服软。 很快，苏磊亲兵赶到了郑军大营。 来人身上血迹斑斑，脸上布满尘土，跪地哭诉道：“秦军为抢在郑军赶到前拿下宛城，攻势异常凶猛，望将军速速来援。” “宛城还能撑多久？”潘顾景问道。 “最多三天。” “好！你回去告诉苏磊，本将军会在三日后清晨，赶到宛城外。” 来人不停磕头，泪流满面，“多谢潘将军相助！..........。” 对方离开后，潘顾景立刻召集麾下将领，准备出兵事宜。 他并没有完全信任苏磊，但秦魏两军打了这么久，必然精疲力竭，损兵无数。 这是出兵最好时机，不能再拖了！ ................................................................................................................ 三日后，黎明时分，郑军用过早饭后，全副武装，向宛城逼近。 距宛城还有十里时，得知秦军主力仍在攻打宛城，潘顾景大喜，催促部下加速前进。 路上，遇到了苏磊亲兵。 “秦军发现贵军后，已主动率军后撤，辛苦潘将军继续追赶秦军；等得胜后，我家大人自会在城内设宴，款待诸位将士。” 潘顾景冷冷一笑，他此行主要目的，当然不是击败秦军。 郑军骤然提速，直指宛城。 赶到城下后，潘顾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城墙上处处是血迹，遍地是箭矢、刀剑、旗帜等物，看上去刚刚经历一场大战。 只是..........，为何看不见一具尸体。 这个太不正常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城墙人出现一名将领，其神色戏谑，“潘将军为何现在才来，本将军都快等的不耐烦了！”。 刘浩彦说的是实话。 秦军早在数日前，就在苏磊的配合下，悄然控制了宛城。 也曾想过直接出兵干掉潘顾景，但苏磊说他为人极为谨慎；一个搞不好，会立刻退回蔡州。 刘浩彦、韩志远这才苦苦设局。 一边大规模扑杀郑军斥候，一边尽量让戏演的真一些。 潘顾景微微眯着眼睛，虽面色镇定，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自己被骗了！.......... “全军向西！”潘顾景一声怒吼。 数万郑军立刻往西撤去。 刘浩彦略有些诧异，开封在东面，潘顾景竟然往西面走。 不过没关系，他哪里都去不了。 苏磊此次归降，不仅献出了整个南阳，还有麾下的四万余魏军，其中半数是骑兵。 两只脚，怎么可能跑得过四只脚。 撤退途中，潘顾景忽然听到了什么，面色剧变。 大地在颤抖，马蹄扬起一片尘烟！ 这里路面不似汉中那样崎岖不平，而是一马平川。 声音越来越近，潘顾景迅速派出弓弩手。 骑兵并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在郑军周围游射，遏制郑军行进速度。 在骑兵后面，大批步卒渐渐围了上来。 第326章 秦军北上 r 第327章 抬棺出战 四月二十二，历经艰难险阻后，秦军终于走出大山，兵临伊阙关下。 汉中惨败后，魏军明显加强了对各处关隘的巡视。 当秦军出现在十里外时，已被秦军斥候发现。 守将一边派人去洛阳通报，一边紧急准备防御。 此关之险，虽比不上潼关、剑门关之类，但同样是易守难攻之地。 刘浩彦抵达后，立刻发起强攻。 秦军昼夜苦战，五日后，破关而入，守将战死。 见将士疲惫不堪，刘浩彦下令将士们停下休整。 此处距离洛阳已经不远了，一、两日内可达。 洛阳守将吕良沣，得知伊阙关失守，顿时勃然大怒。 他早就知道秦军来袭一事，之所以没去迎战，皆因朝廷准备放弃洛阳。 这几日来，吕良沣忙前忙后，组织百姓、钱粮，一批批运往关中。 等过几天，运的差不多了，他也该率兵离开了。 心想伊阙是险关，秦军一时半会应该拿不下。 没曾想，这才仅仅五日，秦军就杀了进来。 洛阳第一批兵力，已经进入了关中，目前城中剩下四万余士卒，人数和秦军相差不大。 吕良沣不愿据城死守，准备和秦军野战。 他和黄锦云是过命的交情，曾经和邺城孟凯的一次战斗中，吕良沣被数人围攻，是黄锦云浴血冲杀，击退敌军，救了他一命。 自从黄锦云战死消息传来，吕良沣一心想要为他报仇。 魏军全部出城，气势汹汹向秦军杀去。 军阵中，有着一具上好的棺材。 棺材的线条简洁而优雅，四角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深棕色的木质表面光滑而坚硬，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吕良沣一言不发，和部下一起，抬着棺材向伊阙关进发。 众将士神色肃然，四处弥漫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杀光秦贼！........。”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杀光秦贼！” ............... 越来越多的人，仰天高呼。 周围的空气瞬间紧绷，一股强烈的杀意犹如利箭般直冲云霄。 大魏立国将近两百年，即使国力不像开国时那般强大，甚至完全不被关东藩镇放在眼里；但两百年的沉淀，仍有不少人坚定地忠于这个国家。 吕良沣站在棺材上，猛然抽刀，怒指苍天，“秦贼无道，犯我疆土；然，我大魏男儿，皆是铮铮铁骨，有何所惧！” “战！” “战！” .............. 众人声音激昂，战意滔天！ 傍晚时，魏军抵达伊阙关六里外；见天色渐黑，吕良沣没有出击，选择原地扎营。 负责监视的秦军斥候，详细和刘浩彦说了此事。 “真乃蠢人也！魏军眼下士气高昂，正是进攻的绝佳良机，此人却按兵不动。” 刘浩彦眼中满是不屑，对明日一战又多了几分信心。 .............................................................................................................. 深夜，万籁俱静。 鸟儿的叫声如同一首摇篮曲，引领着万物进入梦乡。 就在这时，营地周围巡视的士卒，突然发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营地外。 “什么人！”士卒大喝道。 听到声音，又有几名士卒迅速抽刀围了上来。 来人出示了令牌，以及其它身份凭证。 士卒神色一震，连忙抱拳行礼。 来人是魏国新任禁军统领令狐承。 本来这个时间，他该待在关中布置防御，随时准备应对秦军从汉中或武关北上。 但南阳那边，迟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让魏国朝野感到大事不妙。 往南阳派去了好几拨人，皆是杳无音讯。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磊要么降了，要么败了。 不管怎样，南阳的人口、士卒、钱粮，已不可能再运入关内。 而南阳在洛阳的南边，南阳有事，有可能波及到洛阳。 令狐承这才急匆匆离开长安，前往洛阳。 听说秦军来袭一事，连口水都没喝，又连夜赶到了这边。 让人叫醒吕良沣，并详细询问了眼前战事。 “末将准备天亮后，举全军之力，与秦贼决一死战。”吕良沣恶狠狠道。 对秦军这么快就杀到了洛阳，令狐承不免有些诧异。 不是惊讶秦军的行进速度，而是没想到秦军会这么快北上。 “你打算如何击败秦军？”令狐承问道。 吕良沣微微一愣，如何击败秦军？无非是直接冲过去，见人就砍！ 见吕良沣这副样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令狐承又好气又好笑。 “明日一战，我来指挥吧。” 刘浩彦镇守襄阳多年，屡立战功，令狐承绝不会对其心存轻视。 ........................... 天蒙蒙亮，秦军将士用过饭后，匆匆布阵，准备接下来一战。 不一会，魏军出现了刘浩彦视野内。 写着“吕”字的旗帜，被高高举起。 两方皆在打量着对方，大战一触即发！ 第328章 令狐承 在魏军阵列前，摆着一具深棕色的棺材，甚是显眼。 再看魏军将士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刘浩彦放心了。 他已经想好怎么对付吕良沣了。 对面的令狐承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对面。 “杀！”刘浩彦抢先出手。 一万余士卒朝对面魏军扑了过去。 有秦军偏将见状，心中不解，“将军派出去的这些人，皆是南阳降军，归附我军不久，其忠诚有待考量；将军派他们出战，恐无法撼动魏军。” 刘浩彦淡然一笑，“本将自然知道这些，把他们派出去，一来可以迷惑魏军，二来嘛........，本将担心他们坏事。” 自始至终，刘浩彦从未指望这些人能为秦军死战；但只要这次能打赢，顺利攻入洛阳，再赏赐一些钱粮，必能改变其态度。上次杨智就是这么做的，效果还不错。 吕良沣见秦军杀来，正要下令全军出击，被令狐承制止。 魏军步、骑没有立刻出动，只是一味的以强弓劲弩射杀秦军。 令狐承微微眯着眼睛，认真观察冲过来的秦军。 秦军越来越近，魏军只能迎战。 魏军士卒推着十几辆插满利刃的刀车，迎面朝秦军撞去。 刀车 刀车后面跟着两千步卒，而在左右两翼，皆有千余骑兵。 秦军攻势受阻，与魏军厮杀起来。 与刘浩彦想的一样，这些南阳降兵果然不愿为秦军死战；这才一小会，已有人擅自逃离。 “若前方野战不利，士卒分别往左右两翼退去，暂时避其锋芒；一会若听到鼓声，或看到后方燃起大火，再一同杀出。”刘浩彦对部下道。 “末将遵命！”众人抱拳道。 渐渐地，战场上的秦军，承受不住魏军攻势；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战斗到底的决心。 士卒夺路而逃，疯狂向后方跑去。 刘浩彦嘴角冷笑，自领一部，徐徐后退。 吕良沣狂喜，准备全军冲杀。 “此事有诈！”令狐承突然道。 吕良沣心头一惊，“末将观其败势，不似作伪。” 令狐承目光如炬，“秦军败的太快，此事颇为诡异。” “末将清楚，统领是担心秦军诈败，诱我出击，暗中则藏有伏兵，只是...........。”对令狐承的话，吕良沣心中仍是半信半疑。 万余士卒，有的面色惊恐，有的满头大汗，有的看上去毫无战意；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此话有些道理，令狐承也觉得刚才的秦军不像是装的；但他对秦军战力的研究，也非一日两日了。 据他了解，无论是曾经的昭武军，还是如今的秦军，其野战能力素来不差，甚至隐隐在魏军之上。 “找几名俘虏，我有话问他们。” “末将担心错失良机。” “无妨！不管秦军想做什么，我军稳扎稳打即可。” 魏军数十个步卒方阵，井然有序，缓缓向前推进；外围有骑兵游荡，一边击杀秦军溃兵，一边监视秦军动向；更远处，遍布大量魏军斥候。 整个布置，甚是严密。 ......................................... 见魏军没有中计，刘浩彦皱了皱眉头，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不是说吕良沣这厮有勇无谋吗？ 稍作思索后，刘浩彦聚拢士卒；又遣一支锐旅，绕过战场，快速往西进发，作势要直取洛阳。 令狐承直接选择无视，继续向前推进。 魏骑肆意驰骋，来回冲杀。 其中一支千余骑兵，猛然向后方穿插，意图截断刘浩彦退路。 秦军以弓弩射之，陌刀兵、长枪兵奋勇厮杀，这才将其击退。 可惜仅仅只是击退，并未给对方造成太大杀伤。 战场上，魏骑、步卒配合默契，犹如一个整体；一方快速冲击，另一方稳步推进，相互掩护，相互支援。 刘浩彦迟迟找不到好的下手机会。 若是全军出击，和魏军在此处决战，刘浩彦觉得胜算不大。 魏军铁骑数量，远在秦军之上，且担心被南阳降兵连累。 “传令下去，返回伊阙关。” 吕良沣用兵之老辣，出乎刘浩彦所料；谨慎起见，决定今天不打了，先退回去再说。 就在这时，战场左翼，突然涌来数百名秦军；其状狼狈不堪，一边跑着，一边高呼“秦军败了！” 秦军虽未败，但也确实是在撤离，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军中士气。 刘浩彦恼火，以为这些人是南阳降兵。 过一会，又出现近百名秦军士卒，同样扯着嗓子，高呼秦军败了！ 刘浩彦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细细观察后，一声怒骂！ “该死，.............。” 这些人是魏军假扮的！ 兵者诡道也！ 此计不算新鲜，刘浩彦遇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军士卒站在高处，不断挥舞旗帜，通过旗语向将士们解释此事；同时，再令亲兵高高举起十几杆秦军战旗，试图稳定军心。 距伊阙关已不到三里，秦军速度快了许多，阵型阵容不免有些散乱。 ............................. “秦军战意锐减，不如先前，此乃决战良机。”令狐承眸底闪过一丝凌厉。 吕良沣瞬间迸发出强烈杀意，抽刀冲了出去。 魏军迅速变阵，骑兵径直冲向秦军后方；步卒分别从左右两翼，朝秦军扑去。 魏军这架势，显然是要和秦军决战。 想要从容撤离，已经不可能了。 刘浩彦陷入犹豫，是该继续退入关内，还是举全军之力，在此地和魏军大战。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中有些许烦躁，这一战很多地方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魏军攻势很猛，不少秦军将士已被拖住。 形势容不得刘浩彦再迟疑下去。 “狗娘养的！老子和他们拼了.............。” 即使退入伊阙关，秦军也会折兵大半，倒不如在此殊死一搏。 打赢了，直接挥兵洛阳。 若打输了，...........，另外再说吧。 既然要打，考虑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秦军战旗，尽数指向魏军的方向。 此战规模虽比不上汉中大战，但同样血腥。 令狐承见秦军士卒挥刀凶猛，死战不退，瞬间明白了独孤凌为什么会在汉中败北。 不过，对于今日一战，令狐承有着充足的信心。 全面开战仅一刻钟，秦军左翼出现大量溃兵。 至于是哪些人逃走了，刘浩彦想都不用想也猜的出来。 还没来得及出手补救，大批魏骑在吕良沣率领下，朝左翼疾速冲去。 第329章 失利 吕良沣作为魏军一等一的猛将，带着满腔的怒火，一上来就杀疯了。 在魏军骑兵来处冲击下，即使左翼秦军拼命抵挡，仍被魏军击溃。 左翼完了，并不意味着秦军会立刻崩塌。 吕良沣直接率兵朝刘浩彦本人杀去。 刘浩彦面色冷峻，派出陌刀兵拦截魏军。 战斗的号角在空气中回荡，陌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刀刃锋利，刀背沉厚，每一刀挥出，都带着一股雄厚的力量。 吕良沣一时无法将其冲垮。 双方激烈缠斗起来。 血肉横飞，凄厉声不绝于耳。 魏军占据上风，但秦军的悍勇，让其迟迟无法取胜。 令狐承调集半数以上骑兵，集中攻击秦军右翼；又遣弓弩手，配合骑兵，寻机射杀秦军陌刀兵、长枪兵。 察觉形势不妙，刘浩彦被迫用上先前准备的布置。 秦军推出几十辆装满草团的木车，点燃车上的草团；之后，士卒奋力推着“火车”朝魏军冲去。 火势熊熊，热浪袭来。 之前要是吕良沣中计，这些“火车”本该是为他准备的。 刘浩彦不指望通过它们打败魏军，只期望能搅乱战局。 只有局势足够混乱，秦军才有可能退入伊阙关。 此举效果明显，魏军士卒惊恐下，纷纷后退，躲避火势。 刘浩彦抓住机会，立刻指挥部下后撤。 “怎么办？秦军要跑了...........。”吕良沣焦急万分。 令狐承面色淡然，声音平稳却有力，“无需担心，此战我军必胜无疑。” 吕良沣见令狐承如此自信，略有些诧异。 “直到现在，秦军从未见识过，我大魏真正的最强战力！” 令狐承胸中涌起万丈豪情，以及无穷的战意。 吕良沣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神色兴奋，“你将他们带来了？” “是的！” 从兵力上来讲，魏军对关东藩镇并不形成压倒性优势。 但在李昆在位期间，关东藩镇如此老实听话，自然是有诸多原因的。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魏国占据陇右；那里适合放牧，可为魏国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 而魏军十万铁骑，可不全是轻骑兵。 .............................................. 战场上，几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大地在颤抖！ 远处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生平第一次，刘浩彦感到了巨大危机感！ 脸色煞白，手心冰冷！ “莫要耽搁，都给老子跑快一些............。”刘浩彦眼睛血红，对部下嘶声大吼。 他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不一会，上千头钢铁巨兽，出现在战场上。 这是魏国赫赫有名的重甲骑兵！ 顾名思义，从上到下，人马皆披重甲。 秦国的长枪兵、陌刀兵，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缺点在于速度相对较慢，机动性较差，更不适合山地丘陵作战，这也是为什么独孤凌进攻汉中时，没有带上他们。 但此处地势开阔，铁骑可肆意驰骋。 “军中可还有草车？将其点燃后，朝其撞去。”刘浩彦急忙询问麾下。 只要是马，必然会惧怕烈火。 这也是刘浩彦唯一能想到应对的方法。 然，麾下表情苦涩，“已经没有了。” 刘浩彦微微一怔，咽了咽口水。 战场上，刚才的草车尚在燃烧着。 令狐承下令蒙住战马的眼睛，直奔秦军而去。 马蹄疯狂敲打着地面，霎那间，尘土飞扬，铁骑如龙。 一道连绵不绝的钢铁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秦军阵中。 秦军防线很快被撕裂，阵型接近崩溃。 陌刀兵用力砍去，给予重骑些许伤害，还没来得及挥砍第二刀，已被撞翻在地，然后惨遭战马践踏。 放眼望去，此类画面比比皆是。 秦军即将战败！ 哪怕有沙场老卒，毫不畏惧，仍在拼死一搏。 可惜，难以改变最终的结局。 刘浩彦心里异常悔恨，当初没有听从韩志远的话。 实际上，他之所以想要夺取洛阳，也是有一定的私心。 刘浩彦从无败绩，更是驻守重镇襄阳，自认为不该只是伯爵。 韦睿、杨智等人能做到的事，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况秦军近年来屡战屡胜，这使得军中不少将领，对魏国、关东藩镇，有轻视之意。 唉！...........，刘浩彦重重一叹。 我该如何面对陛下呢？ “请将军速速离开此地，万万不可犹豫。”一旁的亲兵大声吼道。 秦军局势肉眼可见的不妙，谁都明白，败局已定。 见刘浩彦神色忧伤，亲兵不等他说话，强行拖着他往伊阙关撤去。 途中，刘浩彦看见一名秦军悍卒，虽伤痕累累，仍在努力举起秦军战旗。 还有人被数名魏军围住，死战不降。 刘浩彦眼眶湿润，泪水从脸颊上缓缓滑落。 数万将士，一招不慎，几乎全军覆没。 心中的悲伤，让他痛不欲生。 举起手中长刀，正要往脖子抹去，被亲兵强行拦下。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怎可颓废；且南阳刚下，人心未定。如得知我军战败，当地豪强、降兵，皆有可能聚众闹事，将军还需尽快返回南阳，与韩将军一道，稳定大局。”亲兵劝道。 刘浩彦这才恢复些精神。 秦军最终退入伊阙关的，仅剩下两千士卒。 “此仇不报非丈夫！” 刘浩彦紧握拳头，跪在地上，眼中充满决然。 在伊阙关放了把大火，之后匆匆返回南阳。 与激动的吕良沣等人不同，令狐承心情复杂。 他事先没想过要动用重甲骑兵。 但秦军的勇猛，超出他所料。 “我等击败了秦军，洛阳还要放弃吗？”吕良沣亢奋道。 令狐承无奈看了他一眼，“觊觎洛阳的，可不只有秦国。” 第330章 郑军来袭 令狐承所料没错，刘浩彦退走没几天，郑将潘顾景率军西进，正在攻打旋门关（位于今河南荥阳以西）。 因郑王曹泽尚在徐州和刘康交战，开封城目前是长史许清鸿主事。 潘顾景自伏牛山逃回来后，向其建议，立刻出兵洛阳。 徐州战事迟迟不见分晓，南阳、襄阳暂不可图；在这个风云变幻的乱世，要是再不拿下洛阳，郑国将处于被动地位。 潘顾景虽败，并不意味着其能力不堪。 在秦军重围下，不仅活着回来，身上更无一处伤痕，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坐拥中原腹地，郑国自然是不缺人的，许清鸿很快为潘顾景备齐三万步卒。 为了进一步给魏军施压，许清鸿又遣一支水军，由郑将张流启率领；沿黄河西进，从水路进逼洛阳。 ........................... 洛阳城内，吕良沣气的牙痒痒。 “这些狗东西，真以为朝廷可欺？末将愿领兵将其斩尽杀绝。”吕良沣抱拳道。 令狐承面色淡然，“洛阳已是死地，久守无益。” 自从汉中大败后，曾经被魏国强势压制的关东藩镇，瞬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崔明弃守济南后，率军返回长安的途中，屡屡受到藩镇兵马的攻击。 真定节度使崔知航，更是野心勃勃攻打太行山飞狐径，意图夺取河东。 这一次，即使击败了刘浩彦，并没有改变洛阳当前的处境；况且刘浩彦所部，除了其中的南阳降兵，真正秦军不到三万人。 李昭随时可调集重兵再次北上。 除了秦、郑两军，河北邺城节度使孟凯，同样觊觎洛阳之地。 关中当前面临汉中秦军的巨大威胁，不可能再向洛阳投入巨大人力、物力。 “但郑军步步紧逼，两、三日即可至洛阳，我等该怎么办？” “将秦军败北的消息放出去，郑军自会心存忌惮，暂时止步；我等可利用这段时间，把洛阳剩下的百姓、钱粮，尽快迁入关中。” 两日后，潘顾景终于攻破旋门关，直奔洛阳而去。 郑军进至巩县（河南巩义）时，听说了刘浩彦战败一事；潘顾景心中一惊，下令停止行进。 他前段时间被刘浩彦、韩志远联手击败，折兵数万；如今刘浩彦却被洛阳守军击败，某种程度上证明了魏军的强大。 部下很快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报给了潘顾景。 除了秦魏战事，部下又说道：“在洛阳以西，属下看到大量百姓、推车；在士卒引领下，前往潼关的方向，...........。” “怪不得，本将一路走来，只看到一些老弱妇孺。”潘顾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年头，没了人口、钱粮，如何壮大实力？哪怕此战艰难，也只能打了。 郑将张流启率领的水师，在孟津渡口上岸后，与潘顾景合兵一处，继续逼近洛阳。 四月底，郑军抵达洛阳以东十里外。 令狐承率三万步骑，与郑军对峙。 他本就无心待在洛阳。 长安那边又多次派人来，催促他尽快返回关中，于是按兵不动。 潘顾景、张流启心知魏军骑兵的强大，见令狐承戒备森严，没有贸然决战。 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 期间仅发生几次小规模冲突，没有大动干戈。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潘顾景给令狐承写了封信。 大概意思是：洛阳及周边城池，半数以上的人口、钱粮，已经迁入了关中，魏国也该满足了；况且，郑国得了洛阳，也能帮魏国分担来自秦国的压力。希望两方就此罢兵。如果令狐承不同意，一定要迁走所有百姓，这就和郑国彻底撕破脸皮。那么郑军除了殊死一搏，别无他法。 令狐承看完信后，淡然一笑。 “已经可以了，你我率军返回长安吧。”令狐承道。 “不打了吗？..........。”吕良沣诧异道。 “洛阳在谁的手里，谁就是李昭的眼中钉，肉中刺，秦军必然是要打洛阳的。”令狐承眸底闪过一缕悲哀，“对当前的大魏来讲，郑军强大，并非是一件坏事。” 潼关、河东都在魏国手上，曹泽进不了关中。 然，秦军却随时可经汉中或武关北上，威胁长安城。 谁才是魏国真正的敌人，显而易见。 吕良沣听明白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先帝去世不到一年，大魏竟沦落到这种地步，连洛阳都要被迫让给关东藩镇。 “只要陛下和先帝一样，忍辱负重，励精图治；不到十年，我大魏仍有机会收回洛阳。” “末将担心..............。” “不用讲了！”令狐承突然将其打断，他知道吕良沣想说什么，声音变得严厉，“所谓的大秦周报，还是要少看一些；上面关于陛下的言论，皆是荒诞不经，不看也罢！” 不久，魏军主动退兵，尽数撤入关中。 洛阳城，曾经的大魏东都，天下一等一的大城，就这样落入了郑军之手。 有军中将领提议，假扮魏军，突袭潼关，被潘顾景、张流启二人果断拒绝。 襄阳和南阳之战后，在郑国众人的眼里，李昭才是郑国最大的敌人。 再说了，哪怕攻下了潼关，也不可能灭了魏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国虽衰弱，仍有一战之力。 ............................................................................................................... 徐州城下，曹泽望着高大坚固的城墙，心情略有些烦躁。 从三月初，直到现在，徐州之战已经打了两个月了。 一开始，曹泽并没有把刘康放在眼里。 按照他的预想，以刘康的实力，只能据城死守；等城内粮草耗尽，必然会向郑军投降。 意外的是，刘康竟主动出兵迎战。 赵军在徐州城外扎营，期间多次向郑军发起进攻。 士卒之勇猛，丝毫不在郑军之下。 刘康率赵军主力，吸引郑军注意力；期间，二弟刘熙，浴血冲杀，死战不退。 赵将高和，孤军奔袭三百里，杀至宋州（河南商丘）城下。 虽未攻克宋州城，却成功截断了郑军粮道。 幸亏郑将周璟、冯钟毓骁勇，二人兵分两路，夹击高和所部。 高和在郑军合围前，及时退回了徐州。 曹泽在确定后方无碍后，举全军之力，猛攻赵军大营。 双方厮杀惨烈，每日皆战。 周璟自从被杨叶秋击败后，心性沉稳许多。 在两军大战期间，独领一部，扫荡徐州各城。 邳县，沭阳等地，纷纷被郑军攻克。 四月底时，淮河以北，刘康仅剩下一座徐州城。 赵军全部退入城内，继续战斗。 曹泽挥兵杀至城下，一边重兵围攻；一边派兵在淮河北岸驻扎，防备秦军渡河北上。 杨智一直待在淮安，其麾下六、七万秦军，很难让人放心。 徐州城内，尚有数万赵军；军械齐全，粮食充裕。 刘康非骄奢淫逸之人，围城期间，其吃穿用度，和普通士卒没多大区别。 虽坐困孤城，未有一丝慌乱。 开战以来，郑军死伤不下三万，耗费粮草无数，依旧无法攻克徐州城，这是曹泽事先没想到的。 “此人虽出身平民，却也是一介枭雄！”徐州城下，曹泽感慨道。 和曾经的徐州节度使彭昌一样，曹泽之前从未把刘康放在眼里。 认为此人的成功，无非是侥幸而已。 然，这段时间的交手，让他再也不敢小觑此人。 不久，魏军在汉中惨败、南阳之战的消息，相继传到了郑军大营。 第331章 言和 曹泽既惊讶魏军竟然会败的这么惨，又对南阳之战有些失望。 许清鸿给他去信，详细分析了当前局势。 建议曹泽，最好能尽快打下徐州，如没把握，应与刘康言和；只要徐州在刘康的手上，可牵制淮南的数万秦军。 曹泽打了这么久，许清鸿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刘康实力不俗；秦军如渡河北上，徐州是道硬坎。 而刘康是不可能归顺秦国的。 曹泽看完信后，心中有些不甘。 但眼前的形势，容不得太多的迟疑。 魏军这次在汉中大败，意味着，魏国彻底失去了对关东的控制。 枭雄、乱匪，很快会接二连三的出现。 世道会变得更乱。 曹泽雄心壮志，有意争霸天下。 问题是，南边有个野心勃勃的邻居，始终不愿放过他。 该死的秦国！该死的李昭！ 都特么夺取南方了，竟然还不满足。 襄阳可以不要，但南阳不行。 即使潘顾景第一次没打赢，曹泽仍会继续对南阳用兵。 重重一声长叹后，派人往城内射了封信，邀刘康出城一叙。 刘康要是不出城，徐州之战只能继续打下去。 不一会，徐州城门缓缓打开。 刘康一身重铠，率百余士卒出城。 曹泽一眼就看出，刘康身后的士兵，皆是沙场老卒。 “郑王！”刘康抱拳道。 “赵王！”曹泽简单回了一礼。 打量下彼此后，没有过多寒暄，刘康直奔主题，“不知郑王相邀，所为何事！” “本王有一女，年龄和赵王幼子差不多大，愿将她嫁给赵王之子。” 刘康微微眯着眼睛，心中陷入沉思。 两人正杀得你死我活，曹泽突然来这么一出，难免让人遐想。 “本王同意此门婚事。郑王如愿罢兵，本王可将西面一座城池，再加十车粮草，皆送给郑王。” 曹泽微微一笑，“你既然愿意出城，自然猜到本王想干什么。” “没错！” 曹泽眼神锋利，语气变得霸道，“本王不要你的钱粮，西面一座小城，本王也看不成；把你家两位嫡子送去开封，再向本王俯首称臣，本王可饶过你。” “我为何要听你的。”刘康面色一变。 曹泽冷笑道：“你信不信，一旦本王撤回淮河北岸的驻军，率兵返回开封；不到三日，秦军即可杀到徐州城下。到时候，徐州外无援兵，等城内粮草耗尽后，唯有死路一条。” 刘康大概明白曹泽要做什么，“你想和我，共抗秦军？” “正是！” “本王难以相信你。”刘康实话实说。 曹泽微怒，神色不屑一顾，“既然如此，赶紧滚回徐州城内；本王不克徐州，绝不罢兵！” “郑王不担心淮南的秦军吗？杨智这个老东西，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你都不怕，本王又有何所惧？” 曹泽破罐子破摔，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刘康这下不淡定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么浅显的道理，聪明人都明白。 刘康和郑军交战期间，军中斥候频频发现有秦军密探，躲在暗中窥视。 显然，秦军有北上之意。 和曹泽一样，刘康同样视秦军为生平大敌。 刘康笑了笑，表情渐渐舒展，嘴角微微上扬。 “即日起，在下愿向郑王称臣，家中二子，很快会送到郑王营中；相信在开封城，郑王会善待他们。”刘康主动服软。 实际上，曹泽没有称帝，且两人都已称王。 刘康所谓的称臣，只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 刚才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 二人面带笑意，看彼此顺眼许多。 一番商议后，在刘康实力没恢复前，郑军冯钟毓所部，暂时驻扎在淮河以北，与赵军一道，阻止秦军渡河北上。 之后，曹泽带上刘康的两个嫡子，返回了开封城。 ............. 淮安城内，秦军众将听完部下汇报后。 “什么！曹泽这厮不打了。”杨智满脸的诧异，旋即变得愤怒，“真是没出息的东西，动用了十多万大军，连座徐州城都拿不下。” 先前几日，郑、赵两军打的越狠，杨智越开心。 现在一听曹泽收兵，杨智顿时不爽。 “经此一战，赵军必然疲惫不堪；且郑军冯钟毓所部，仅有两万余人。我军可强渡淮河，直捣徐州！”偏将周知南道。 杨智面色略有些纠结，没有立刻同意。 一来刘康确实不弱，其次，无论是枢密院还是皇帝，都没有令他出兵。 杨智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刘浩彦。 要么不打，要么一战而定！ 第332章 敲打 洛阳兵败后，刘浩彦在返回南阳途中，听说宛城、方城县等地有人闹事。 刘浩彦大怒，不顾腿上伤势，火急火燎往宛城赶去。 宛城是南阳首府，只要宛城在手，南阳再乱也乱不到哪去。 当他抵达宛城外时，却见城门大开，百姓进进出出，神色从容，毫无动乱的迹象。 同时，他在城外看到了禁军副统领周君谦。 城头上，也有不少金黄色着装的士卒。 难道说，陛下来到了宛城！ 刘浩彦既惊讶又惶恐。 “见过周统领。”刘浩彦抱拳道，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意。 他有爵位在身，军职更不在周君谦之下；但这次洛阳惨败，让他不得不放低姿态。 周君谦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静如水，“陛下在等你，随我来吧。” 刘浩彦神经紧绷，心中七上八下。 一路沉默着，跟在周君谦身后。 不一会，来到一座宽阔府邸内。 两人进屋后，见李昭一身常服，斜躺在靠椅上，面无表情翻看手中的书籍。 “启禀陛下，人已带到。”周君谦行礼道。 李昭放下书籍，目光冰冷，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刘浩彦；一股帝王独有的强烈威压，朝他扑面而来。 周围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让人感到无比的沉闷和压抑。 刘浩彦瞬间双手伏地，头低垂，眼眶逐渐湿润，“末将不该擅自出兵；末将愧对陛下........。” 李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对不起的，又何止朕一人！” “末将........，末将对不起麾下的两万余将士。”刘浩彦热泪滚滚，泣不成声。 “有人刚在汉中血战独孤凌，朕还没来得及论功行赏；却因你的愚蠢，丧命于洛阳城外。” 刘浩彦哭的更厉害了，战死的那些人里面，有的和他相识多年，心中怎能不难过。 “令狐承去了洛阳，你知道吗？” “末将不知！” “你离开南阳没多久，宛城降兵、豪强密谋造反，你可知道？” “末将不知！” 李昭脸色一变，语气愈加严厉，“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朕要你何用？” 刘浩彦无言以对，头又向下低了几分。 “近来，频频有人上奏朝廷，希望削减军中开支。是朕顶着重压，将其搁置下来；然，你就这么报答朕的吗？” “你驻守襄阳多年，朕深知你不容易；本打算回金陵后，下旨重赏，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李昭字字如刀，狠狠刺入刘浩彦灵魂深处。 他再也坚持不住，彻底崩溃。 刘浩彦身体剧烈颤抖，额头一次次撞击地面，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向神明祈求宽恕。 过了许久，见其额头出血，李昭面色略有些缓和。 “够了！起来吧。” 见刘浩彦依然跪在地上，李昭冷冷道：“莫非，要朕扶你起来。” 刘浩彦这才慢慢起身，泪水、尘土、血迹遍布脸上，看起来甚是狼狈。 “末将连累军中同袍，惭愧至极，愿以死赎罪。” 李昭面色不悦，“没出息的混账东西！你要是死了，谁来替他们报仇雪恨？” 刘浩彦眼睛一亮，猛然抬头看向皇帝。 “天泽山大战时，你假扮魏军斥候，使得我军没有暴露踪迹；沈天来袭时，你两次击败齐军。这些事，朕从未忘记过。” 刘浩彦面色动容，心中满是感动。 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皇帝还记得。 “但此次你轻敌冒进，不能不罚；朕意，除去爵位！收回朝廷赏赐的田地，降为偏将，你可服气？”李昭目光深沉，直直的看着他。 刘浩彦想都没想，果断道：“末将罪莫大焉，本该受以极刑；陛下却依然允许末将待在军中，给了末将戴罪立功的机会。末将要是再心有不满，岂不是畜生。” 李昭身体微微后仰，神色变得温和，“你先退下吧，朕看你腿上好像有伤，一会御医会去帮你看看。” 刘浩彦愣了下，微微张开嘴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陛下待末将恩重如山，末将，末将真的..........。” “好了！身为大丈夫，这番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觉得丢人吗。”李昭骂道，脸上却没有明显怒气。 刘浩彦擦了下脸上泪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这次惨败，李昭虽有些恼火，但也不全是坏处。 近两年来，秦军屡战屡胜，军中不少将领难免有些骄躁。 可利用刘浩彦一事，警醒众人。 自信是好事，自大却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不久，周君谦走了进来，“陛下，卫国公率兵已在江陵上岸；数日内，即可抵达宛城。” “你派人传令，石艾暂时在襄阳驻军，把刘浩彦调到他麾下。” “臣马上去办。” ............................... 在汉中击败独孤凌后，李昭本打算挥兵北上，进攻长安。 然而，魏国动作之大，超出他的预想。 整个关中，都被动员起来，处处在招募士卒。 从汉中到关中的逐条要道，皆有布置大批魏军，连一些山中小道也不放过。 魏军在凤翔驻扎大军，陇右（雍、凉之地）、延州也有往关中调兵。 尤其是针对秦军控制的武关，独孤千刃等魏将，在武关十里外扎营，魏军步、骑不下五万。 武关周围遍布斥候，昼夜监视；只要关门一开，魏军很快会知晓。 即使这样，魏国朝野还是不放心。 济南、洛阳两处守军，尽数撤入了关中，大大增强了关中的防御。 李昭意识到，与魏国下一场大战。 将是一场灭国之战！ 秦国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李昭思虑良久，决定暂时放弃进攻关中。 而相比立国将近两百年的魏国，曹泽建立的郑国，显然根基薄弱许多。 柿子捡软的捏！ 李昭打算先干掉曹泽，夺取中原。 虽说黄河以南，尚有刘康的赵国、韩成文的楚国。 但论人口、地盘，显然曹泽才是中原最强的势力。 灭郑之战，李昭不打算亲自指挥。 他离开金陵已有两个多月，心中有些不放心。 刚才他对刘浩彦讲，常有人上奏，希望削减军中开支，并非是虚言。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有些愚昧无知之人，动不动上奏。 说什么：“国虽大好战必亡”、“武人粗俗，不可倚重”之类的话。 连紫薇阁里，也有人提议，在军人领兵时，派出监军，以防不测。 类似这样的言论，不是蠢就是坏。 这些话目前并非主流，却也引起了李昭的重视。 要是再不回金陵，谁知他们会搞出什么事来。 ................. 不久，李昭任命韩志远为南阳守将。 他对苏磊评价颇高，建议将其留用。 李昭接见苏磊后，重赏其献城之功，派给韩志远作副将。 五月初，李昭抵达襄阳，石艾带人出城迎接。 入城后，单独召见石艾一人。 关于中原之战，两人详聊许久。 为了灭掉曹泽，夺取开封、洛阳，石艾麾下超过十五万秦军。 “此战事关重大，朕就全交给你了。” “臣必竭尽全力，陛下可在金陵静候佳音。”石艾郑重道。 ....... 之后，李昭在江陵登船；沿江而下，返回金陵。 第333章 称帝 魏军汉中惨败，被迫放弃洛阳、济南的消息，相继传到了河北。 邺城孟凯第一个坐不住了。 立刻召集麾下，称要脱魏自立。 众人本以为孟凯要称王，没曾想，孟凯的野心更大。 他打算直接称帝！ 邺城位于黄河以北，西有洛阳，东有济南；一有动静，魏军三日内即可兵临邺城。 这也是为什么刘泰、韩成文等人称王后，孟凯始终没有动作。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国在秦国重压下，根本没实力再向河北用兵。 没了魏军的干涉，孟凯胆子壮了不少。 但部下却被吓了一跳。 大人是不是疯了！ 难道说，吃错药了？ 邺城兵马最多也不过十万，人口、地盘不仅比不上秦魏两国，也不如燕王刘泰、郑王曹泽。 这样的实力，称哪门子的帝？ 要是真这么干了，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大人可先称王，如要称帝，还需再等一等。”长史董宁劝道。 “幽州刘泰，素有灭我之心；大人应尽快招募士卒，准备抵御燕军，眼下称帝，实为不妥。”部将苏鸣道。 孟凯明显不悦，“刘泰这厮，攻打邺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碰的头破血流。” 苏鸣苦笑道：“先前有魏军相助，我等才能击退燕军；如今先帝已驾崩，若燕军来袭，恐再无外力相助。” “邺城坚固，刘泰能奈我何？”孟凯一脸的无所谓。 见众人还要再劝，孟凯愈加不耐烦，“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众人无奈，只能作罢。 ............... 昭武二年，五月初三。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孟凯正式在邺城称帝，国号“晋”，改元“泰安”。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孟凯正与众人欢庆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天气却变得如此糟糕。 不知为何，一抹阴云涌上众人心头 ................................................................................................................ 几日后，刘泰知道了孟凯称帝一事。 “哈哈........。”刘泰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孟凯这厮，他....，他竟然以为自己有帝王之才，真是笑死本王了。” 屋内，一众燕国将领，同样面带笑意；在内心深处，也确实觉得此事荒谬。 “李昭凭一己之力，攻灭齐国，自然是有资格称帝；李佑作为先帝嫡长子，同样有资格。然，孟凯一切，皆是从其父那里继承。此人资质平平，骤然称帝，必将自取灭亡。”部将陈闻欣道。 听到“李昭”二字，长子刘钰泽神色不屑，轻蔑道：“我大燕地域辽阔，步骑二十余万；论实力，不在李昭之下。” 次子刘程元眼神闪烁，“父王兵强马壮，又有王霸之气；孟凯都能称帝，凭什么父亲不行。” 刘泰闻言，表情颇为犹豫。 他做梦都想称帝！ 况且现在已年逾五十，称帝的心思又迫切了几分。 只是，又觉得现在称帝为时尚早。 太子刘文俊行礼道：“父亲已经称王，至于称帝，眼下时候未到。” “李昆死了，魏军也离开了河北，父王为何还要等下去。”刘程元不满道。 “无论是幽州，还是邺城，至今仍有人心向魏国。” “那又怎样？” “儿臣以为，父王若要称帝，至少先统一河北，让天下人见识到我大燕的实力。”刘文俊道。 刘泰神色一正，“孟凯擅自称帝，本王可以清除逆贼为由，攻打邺城。” “不急！先让孟凯这厮，再得意些时日。” “噢！”刘泰来了兴趣，“你意进攻哪里？” 刘文俊目光锐利，脸上带着浓浓的战意，“儿臣以为，可向真定用兵，灭掉崔知航。” “然后呢？” “可攻打邺城，或者.........。”顿了顿，刘文俊说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自真定西进，穿越太行山，进攻太原，拿下河东。” 众人面色略有些惊讶。 刘文俊进攻河东，意味着要和魏国开战。 魏将薛世行目前率军驻守在河东，麾下起码五、六万人。 早些年，燕军和魏军发生冲突，薛世行和黄锦云一道，不仅挡住了刘文俊的进攻，还击杀了数万燕军。 也是因为那一次的重挫，刘泰才决定暂时放弃河北，转而重点攻打辽东。 “魏国虽衰弱，但............。”刘泰面色迟疑。 刘文俊知道刘泰什么意思，魏国哪怕在汉中战败，实力仍不可小觑。 “逐鹿天下，本就非易事；且在儿臣看来，魏军不一定能守住太原。” 第334章 燕国的大好局势 如今形势，基本很清楚了。 魏国因汉中惨败，只能龟缩关中，同时竭力维持在河东的统治。 黄河以南，曹泽需要应对秦国的入侵，无力渡河北上；而刘康、韩成文二人，实力弱了许多。 黄河以北，除了太行山以西的魏军；燕军要面对的，只有真定的崔知航，及邺城的孟凯。 这两人哪怕联合起来，也不见得是燕军的对手。 刘泰当初敢和李昆掰手腕，自然是有一定的底气；军中除了太子刘文俊，陈闻欣、周远、赵立恒等人也是沙场宿将。 毫无疑问，对现在的燕国来讲，这是最好的局面，也是刘泰统一河北的最佳时机。 刘泰神色兴奋，“本王决心已定，先灭掉崔知航。” “攻占真定后，末将愿率军夺取井陉，进逼太原。”部将周远抱拳道。 周远二弟周逢，在与魏军交战中被射杀，一直想着报仇雪恨。 “雁门关年久失修，大王可遣一军绕道草原，攻破雁门；然后经此地南下，攻打忻州，从北面威胁太原。”陈闻欣提议道。 刘泰眼睛一亮，“此计甚好！” 雁门关原本是用来抵御草原东胡人，但由于草原这些年来动荡不堪，无力南下劫掠，魏国已不像以往那么重视雁门的防御。 至于邺城的孟凯，哪怕他自称“晋帝”，也不会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刘文俊之所以暂时不打邺城，一来孟凯志大才疏，对燕国威胁有限；其次，留着孟凯在，也可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若韩成文、曹泽等人北上，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所谓的晋国。 忽然想到了什么，刘泰问道：“李昭在汉中、襄阳皆驻扎大军，难不成他想同时攻打关中、开封。” “儿臣以为，攻打关中是假，进攻开封是真。”刘文俊沉声道。 刘泰笑了笑，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李昭及秦国发生的一些事，燕国众人多多少少都听过，只是了解的不深，毕竟双方从未有过接触。 有的轻视，有的心怀忌惮，有的则无所谓。 但范硕这个名字，很多人都听过；他曾经是刘泰的谋士，和宋韬明一道，屡屡为刘泰出谋划策。 李昆在位期间，刘泰想要攻打邺城，范硕劝他不要动兵，刘泰不听；结果由于魏军武力干涉，刘泰大败而归。 等他回到幽州后，范硕已不见了人影。 多年以后，刘泰才知道，原来范硕去了李昭那里，甚至成为了紫薇阁的首辅。 “派几人去金陵，告诉范硕，当年的事是本王的错；只要他愿意回幽州，本王必会重用他。”刘泰对宋韬明道。 对范硕的本事，刘泰还是比较认可的。 “臣马上去办！”宋韬明和范硕是多年好友，也希望他能回来。 等燕军夺取河北后，会变得更加强大，有了统一天下的资本；宋韬明觉得，若范硕继续留在秦国，不仅浪费了一身的才华，它日燕军南下攻秦，或许有性命之忧。 .................... 不一会，事情议的差不多了，众人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唯有太子刘文俊，主动留了下来。 “你还有其它事吗？”刘泰好奇道。 刘文俊神色变得严肃，“父王专注统一河北，儿臣以为甚是英明，只是.............。” “只是什么？在我面前，何必吞吞吐吐。”刘泰略有些不悦。 “父王是否忘了北面？” “北面？你指的是谁？”刘泰面色疑惑。 “草原上的东胡人。” 刘泰稍微愣了下，旋即神色不屑。 一群蛮夷，又做得了什么？ 燕军多次扫荡草原，屡屡得手，这就造成了刘泰内心深处对东胡人的轻视。 刘文俊道：“在去年这个时候，达里图麾下仅有一万余人；可儿臣近来听说，其部落现在起码有四、五万青壮，麾下哈布其克、阿奴汗、巴雅尔等将领颇有勇略。这才短短一年时间，竟壮大到这般地步，儿臣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刘泰不以为然，“你多虑了，达里图对本王素来恭顺，不可能有异心。” 每隔一段时间，达里图会主动送来牛羊、皮草，或是草原奴隶、女子等，刘泰对他印象还不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想怎么做？” 刘文俊眸底闪过一缕寒光，“找个好一点理由，将其骗来幽州，然后杀之！” “达里图要是不来怎么办？” “儿臣愿领兵，以雷霆之势，彻底灭之！” 刘泰皱了皱眉头，他一门心思都放在统一河北上面，不愿在草原大动兵戈。 “先灭掉崔知航，达里图一事，以后再议吧。” 见父亲不同意，刘文俊无奈道：“若父王不想用兵，可派人联络其他草原部落；赠与其一些钱粮，怂恿他们进攻达里图。” “嗯，这个倒是可以。”刘泰答应了。 ............................................................................................................... 崔知航尚且不知，他已经成为了燕军下一个目标。 魏军撤离洛阳后，崔知航立刻率军进入太行山，往河东进发。 进军途中，遭到太原守将薛世行强势反击；韦信也从长安返回，参与此次战斗。 崔知航进攻不利，差点连后路都被魏军切断。 最终折兵两万余人，狼狈地退回了真定（河北石家庄）。 不久，听说孟凯在邺城称帝。 崔知航和刘泰一样，均对此不屑一顾。 不过一想孟凯都称帝了，崔知航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反正他这次攻打河东，相当于和魏国撕破了脸，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昭武二年，五月初七。 崔知航在真定自封为王，立国“大周”。 四百多年前，周朝一统天下，国祚历经两百余年。 崔知航以“周”为国号，隐隐暴露了他的某些想法。 ................. 乱世已至，野心勃勃之人不在少数。 崔知航称王没几日，太行山巨盗张旭，貌似听说了李昭在黑虎岭的事迹，竟然自封“黑虎将军”，麾下兵马为“黑虎军”。 趁着魏军和崔知航交战期间，张旭率黑虎军出太行山，进入河东，频频骚扰忻州等地。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多次在魏军围追堵截中顺利逃脱。 刘泰得知后，心中大喜，给了张旭一大笔钱粮，希望张旭能为他所用。 没曾想，张旭拿了钱粮后，翻脸不认人。 不仅不听出刘泰号令，还驱逐了燕军派来的人。 刘泰异常恼火，打算派兵围剿张旭。 后来在宋韬明等人劝阻下，勉强作罢。 第335章 皇帝回朝 五月初，李昭回到了金陵。 皇帝此次御驾亲征，击杀了十多万魏军，又夺取了南阳、武关等地。 如此彪悍的战绩，作为臣子，肯定要有所表示。 金陵城外，彩旗招展，人流涌动。 除了城内百姓，紫薇阁及六部官员、军中高级将领、豪强、宗府等人，全都出城迎接。 秦国愈加强大，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等待期间，众人面带笑意，随意交流着，气氛热烈而庄重。 不一会，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秦军以每三百人组成一个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依次从金陵城门外经过。 显然，这是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刀盾兵、弓弩手、长枪营、陌刀营，相继登场。 他们皆参与此次大战，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猛士。 一股凶煞之气，直冲天际，划破云霄。 金陵众人见状，有的兴奋，有的惊讶，有的惶恐，有的则面色阴沉，神色不一。 李昭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展示秦军的威武强大。 他从未忘记过，面前的这座金陵城，在过去的一百年里，是齐国的帝都。 城内百姓、豪强等，至今仍有人心念齐国。 李昭要借此次大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 复辟齐国，纯属痴心妄想！ 大秦兵锋所向，凡心怀不轨之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方阵结束后，李昭身着黄金战甲，抵达金陵城外。 为了防备刺客，他穿的这副甲胄，是兵器司特意为皇帝打造的，天下间仅此一副。 寻常刀剑、箭矢很难穿透。 众臣看到皇帝，连忙过来行礼。 “陛下天资英武，此次又大败魏军；若论丰功伟绩，不在古之圣君之下。”范硕恭敬道。 此话略有些夸张，毕竟李昭没统一天下。 但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李昭坦然接受。 “朕出征期间，朝中诸事，辛苦诸位爱卿了。”李昭微笑道。 “陛下不顾危险，亲临箭矢；与陛下相比，臣等这些辛苦，又算得了什么。”户部尚书杨明升道。 李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深深看了眼杨明升。 当初在南郑和杨明升第一次见面时，此人态度略有些傲慢。 这些年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嘛......，这也是好事。 .......................................... 李昭进宫后，没有去休息，而是在乾元殿召集了紫薇阁及六部尚书。 “石艾要的粮草，多久可以准备好？”李昭问道。 “臣与杨尚书估计，大概在六月下旬，可往襄阳、南阳等地，送去至少三个月的粮草。”范硕沉声道。 “嗯，尽快吧。” 这个时间是李昭能接受的，将士们刚刚打完汉中、南阳之战，休息一、两个月，也能以更好的状态迎接下一场战事。 “眼下，魏国，及曹泽、刘康等人，皆在抓紧招募士卒；臣以为，以我大秦如今状况，起码可再募兵六、七万。”褚子清道。 “朕准了！”哪怕他不说，李昭也有意募兵。 最近两三个月，淮南、汉中、南阳，相继爆发战事，刘浩彦又在洛阳折兵数万人，导致秦国兵力略有些紧张。 李昭在南阳时，已派人给枢密院传令，要求抓紧训练备用军，然后从中补充秦军正卒。 “刘康前日派使者来金陵，送来了几车金银珠宝，并称只要朝野下诏，他随时愿将徐州献给朝廷。”褚子清道。 “哦？..........。”李昭微微眯着眼睛。 刘康的话，李昭当然是完全不信的。 他苦心经营淮南，却在攻打徐州期间，被秦军所占，心中怎会没有怨恨。 “朕好奇，此人如此能屈能伸，意欲何为？”李昭笑道。 “据臣猜测，刘康应该是想进攻青州的韩成文。”褚子清道。 南面是秦国，西面是郑国，这两方实力都在刘康之上。 而东面是汪洋大海，刘康要想扩充势力，只有向北发展。 “你觉得，韩成文是刘康的对手吗？” 褚子清摇了摇头，“即使韩成文拿下了济南，楚军也难以击败赵军；况且，泰山中的乱匪越来越多，四处劫掠，韩成文不胜其扰。” 世道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都在打仗。 百姓想安心种田耕地，根本是不可能的。 要么加入各方势力，要么落草为寇。 不光是韩成文，秦齐交战多年，同样导致无数百姓逃进了深山老林，不少人最终成了山匪。 秦国厢军至今还在清剿中。 李昭让人拿来一幅舆图，认真看了起来。 见皇帝回到金陵后，不关心民生政务，只是一味的过问军事，邓信皱了皱眉头，心中略有些不满。 李昭没有注意到邓信的表情。 他不能坐视韩成文被刘康消灭。 只是，该如何做呢？ 杨智目前在淮安驻军，随时都可以北上。 但若杨智动了，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在李昭的计划中，杨智是要和石艾同时发起攻击，一举荡平中原。 目前时候未到。 看向舆图的一处，李昭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当天下午，魏显、恒卓两人被叫进宫。 和皇帝一番详谈后，二人匆匆离去。 两日后，秦军战船扬帆起航，一路沿江而下，最终从松江口出海。 第336章 封赏 宫殿内，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皇帝面无表情坐在龙椅上，下方只有杜安一人。 由于殿门紧闭，里面光线暗了许多。 在外两个多月，身边虽一直有黑冰台的人，但消息难免有些滞后。 以李昭的控制欲，决不能容忍任何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得知陛下大胜后，无论是岭南、闽地，还是江南，已很少有人当众谈论旧齐。”杜安沉声道。 “私底下呢？” “有豪强或齐国官吏，私下里，仍会对我大秦表示不满，甚至对陛下出言不逊；但与去年相比，此类人明显少了许多。” “呵呵.........。”李昭的笑声异常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杜安屏住呼吸，低着头。 “把名单拿给朕看看。” “是。” 杜安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宣纸，上面很详细记载了，某些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了哪些忤逆之言。 然后缓缓走上前去，毕恭毕敬递给皇帝。 李昭认真看了起来。 纸张上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放过。 大殿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李昭悠悠道：“上面有的人，平日里对朕甚是恭顺；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杜安静静地站着，等待皇帝新的指令。 “看来，朕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打动他们。”李昭轻叹道。 一股强烈的杀意，在空气中慢慢凝聚。 杜安清楚，在他交出名单的那一刻，这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杜安心中无一丝波澜。 这样的事，他早已经习惯了。 “其它事，也一并报上吧。” 杜安又递上两张写满字的宣纸。 里面记载了两个月以来，金陵城内大大小小发生的事。 比方：刘锦又派密探潜入金陵，被黑冰台一网打尽。 李昭三弟李睿，四弟李策，进宫看望太上皇李齐；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话，都写在了纸上。 还有刘康秘密贿赂朝中官员等事情。 ........... 看到其中一件事，李昭目光变得深沉。 ................................................................................................................. 五月初八，乾元殿大朝会。 金陵城四品及以上文官武将，尽数参加。 秦国举办大朝会不多，一般一个月一次。 殿内，不少人神情亢奋，面带喜色。 朝廷要在今日，赏赐汉中之战、淮南之战的有功之士。 齐景云、马彦斌几日前刚从汉中赶到金陵，两人有军务在身，等朝会结束后，还要返回汉中。 和之前众人猜测的差不多，两人皆加封侯爵，赏赐田地千余亩，还有十几箱的金银珠宝。 韩志远、周君谦、刘昇、王彦凯、魏瀚辰、周知南、王峰、陈哲、齐宗洋等人皆有不同赏赐。 在金州战死的张嘉平，李昭也没有忘记。 追封其为“烈侯”，赏赐其亲属几百亩良田，及大批金银珠宝，足够他们此生享尽荣华富贵。 李昭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张嘉平的功绩，而是因他是齐国降将出身。 潘有霖、韩振叶、恒卓、苏磊等人，目前都在军中任职。 李昭借用张嘉平一事告诉他们，无论先前是何等身份，只要忠于大秦，用心办事，朝廷绝不会亏待任何人。 在今日的封赏中，最引众人注目的，是二十岁出头的韦睿。 孤军奔袭关中平原，夺取武关，收复上津、金州等地，前后击杀魏军不下五万余人，无一败绩。 表现如此亮眼，再加上以往的战功，得以在今日被封为“邢国公”。 这是大秦的第四位国公，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韦睿身着华服，向皇帝重重行了一礼。 “陛下垂爱，臣感激不尽，即使粉身碎骨，亦无以为报；臣愿立刻奔赴襄阳，与卫国公一道，剿灭曹泽，攻破开封，为陛下拿下中原。”韦睿神情无比郑重。 在今日朝会前，他只知道会得到封赏，却万万没想到会成为大秦的邢国公。 心中喜悦之情，无以言表！ 李昭微微一笑，温声道：“韦卿心意，朕已明了；然，你刚从汉中回来，朕实在不忍心见你如此辛苦。不妨先在府邸内休息些时日，将来，自会让你大展身手。” 见皇帝没有同意，韦睿心中略有一丝遗憾。 转念一想，皇帝如此体贴自己，不禁更加感动。 今日的封赏中，有个人仅被简单提了下。 徐国公杨智。 从金陵出兵，不到一个月，就夺取了整个淮南。 整个过程，干脆又漂亮。 李昭已在前几天，赏赐其一些钱粮、田产；其家中子嗣，除杨叶秋以外，皆有封赏。 夜晚，乾元殿内，又是一场宫廷盛宴。 丰盛的山珍海味、新鲜的水果佳肴，以及精致的甜品糕点，一一摆放在长桌上。 闪烁的烛光映照着华丽的餐具和金银器皿，熠熠生辉。 舞女们美丽动人，眉目如画；轻盈地跳跃在宫殿的地板上，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有人一直盯着舞女看，眼睛都直了。 气氛渐渐火热，众将领情绪高涨，相互间觥筹交错，处处是一片欢声笑语。 不管什么时候，皇帝都是永远的主角。 众将领频频过来向皇帝敬酒，顺势表露忠心。 李昭穿着华丽的龙袍，神态威严而亲切。 他深知自己酒量不佳，每次只是浅饮几口。 即使如此，酒这种东西，还是难以控制。 慢慢的，李昭思维变得不那么清晰，眼神朦胧起来。 ............................................. 后宫，一处寝殿内。 一白衣女子，静静地坐在床榻一侧。 看着烂醉如泥、呼呼大睡的皇帝，邓永清一声苦笑。 心中甚是无语！ 邓永清略有些郁闷，为什么皇帝每次喝醉酒，宫女都会把皇帝送她这里来。 天地良心，这事真的和自己没半点关系。 稍微有点脑子都该知道，今天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应该把皇帝送去皇后那里。 上一次因为这事，皇后朱莹已经对她产生了不满。 “谁让你们把陛下送来本宫这里？”邓永清质问道。 宫人面色不安，实话实说，“是陛下要来这里的？” 邓永清怔了怔，没有为难他们。 不一会，宫人们全都退了出去。 烛光摇曳，屋内很安静，只有时不时的呼噜声。 邓永清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轻轻将手放在李昭的脸上，随意把玩着。 虽然对方贵为帝王，但此时此刻，她可以为所欲为。 邓永清嘴角微微扬起。 那张绝美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往往，只有四下无人时，人们才会展示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李昭睡的很沉，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337章 范硕的担忧 次日，李昭酒醒后，宫人通报范硕进宫，称有要事求见。 李昭简单吃了些东西，让人把范硕带去御花园。 御花园里，绿草如茵，繁花似锦；香气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李昭漫步其中，静静欣赏着。 不一会，范硕走了过来。 略有些意外，原以为皇帝会在宫殿内接见他。 “臣拜见陛下。”范硕拱手道。 “无需多礼，说吧，什么事。”李昭淡淡道。 “臣敢问陛下，凡国公、侯爵者，是否意味着其子孙后代，皆是国公、侯爵。” 李昭揉了揉额头，可能刚刚起床的原因，总感觉身子有些疲惫。 “这些弯弯道道，就免了吧，你想和朕说什么？” “陛下，臣绝非迂腐之人；且臣出身北方，深知天下局势动荡不堪，唯有武力强大者，方能纵横于世。是故，陛下重赏武人，臣是认可的。哪怕朝中有人提出异议，臣也会帮陛下解释。” “嗯。”李昭面如止水，等待着范硕的下文。 “目前天下尚未一统，但陛下封赏的国公、侯爵、伯爵者，已超过四十多人。他们皆有大量田产、钱粮，府邸中奴仆少则十几人，多则百人。陛下可曾想过，待他日天下一统，朝廷又要...........。” 李昭将其打断，“朕明白你的意思，你今天来见朕，想必心中已有了办法。” 即使范硕不说这些，李昭也察觉到了。 一个强大的军功集团，已经在秦国出现。 毫无疑问，他们是李昭的忠实拥趸，愿意为秦国，为李昭冲锋陷阵。 但是在未来，若天下间没了战事；这些人，及他们的后代子孙是否会......... 堕落！ 贪婪！ 这些字样在李昭脑海中闪现。 但李昭也清楚，有的事情，本就是无可避免的。 他自己也不是圣人，指望别人变成圣人更不可能。 “臣提议，除了伯爵，每隔两代，家族若无明显功绩，爵位则降一级。国公降为侯，侯降为伯。每次降爵，收回其家族部分田地。同时，朝廷也减少每年给他们的俸禄。”范硕娓娓道来。 李昭表情严肃，“此事可行，但不能着急，且一些章程还需仔细斟酌。” 现在远远没到卸磨杀驴的时候。 “陛下放心，臣明白。” 老子英雄儿好汉，这话李昭是不信的。 沈宁、石艾、韦睿都是当代俊杰，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后代子孙一样有本事。 明朝的灭亡证明了，供养这么多贵族，其实没多大用处。 崇祯穷的都掉渣了，这些人也不愿为明廷献出一分钱粮，最终白白便宜了李自成。 李昭作为开国之君，威望甚高，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做。 “可先传出些风声，看看外面有什么反应。”李昭道。 “是。”范硕恭敬道。 “范卿来见朕，可还有其它要紧事。”李昭眼神闪烁。 “臣主要是为了此事。陛下若无吩咐，臣就不打扰了。”范硕行礼后，准备离去。 李昭微微点头。 范硕刚转过身去，隐隐约觉得背后有道目光在注视着他。 忽然想到了什么，范硕连忙回头道：“有件事，忘了禀奏陛下。” “噢？” “幽州逆贼刘泰，派人给臣送来一封信，希望臣去幽州，被臣断然拒绝。” 李昭莞尔一笑，“你我君臣相识多年，朕素知范卿为人；此等小事，无需在意。” 范硕放下心来，拱手后离去。 ................................................................................................................ 五月的草原，绿草如茵，一望无际，仿佛是大地的一张绿色绒毯。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浩浩荡荡往西北方向迁移。 这是达里图的部落。 二弟合木池坐在马上，一脸的不爽，“这么好的草场，为何要放弃掉？” “刘泰或许对我起了杀心，若还待在那里，有可能会与燕军起冲突。”达里图解释道。 “那又如何？”合木池眼中浓浓的战意，气冲冲道：“那些汉人若敢来，我必砍掉他们的脑袋。” 达里图目光如炬，眺望南方，声音沉稳有力，“再等等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合木池无奈，只能作罢。 这时，巴雅尔骑马往这边赶来。 “可汗！那个叫郑彦的汉人，又送来了十几名铁匠，还有不少生铁。” 达里图心中一喜。 一年左右时间，达里图部落里已有三、四万青壮。 草原人人皆兵，部落男子随时可参与杀伐。 之所以发展如此之快，兵器愈加精良，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弯刀、盔甲、弓弩等军械，逐渐领先其他草原部落。 “这一次，郑彦要求带走至少三百个奴隶，还有七百头牛羊。”巴雅尔道。 “真是贪得无厌，要的一次比一次多。”合木池神色轻蔑，狠狠道：“我真想把这厮剁了喂狗！” 达里图微微握拳，脸色阴沉。 第338章 朝堂风波(一) 两代以后，若无功绩，后代子孙爵位自动降级.......... 此事慢慢传遍了金陵城。 淡定、惊讶、气愤者，皆有之。 沈宁、韦睿等人，坦然若之。 杨智不在金陵，嫡长子杨叶秋公开表明杨家立场，称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陈哲、史牧等也持同样立场。 有人却不这么认为。 陈禄听说此事后，勃然大怒，“朝中一定有奸贼。” 他不敢往李昭身上想，认为是朝中的文官迷惑了皇帝。 除他之外，也有其他将领对此不满。 “我等将生死置之度外，好不容易为后代子孙，谋取一番富贵；这些奸臣心生嫉恨，竟敢暗中使坏，其心可诛！”不少人咬牙切齿道。 有几人去英国公府邸，希望帮他们出头；沈宁借口身体有恙，避而不见。 .......................... 五月中旬，李昭打破大朝会一月一次的惯例。 乾元殿内，文官武将，济济一堂。 众人皆神色严肃。 朝会开始没多久，陈禄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紫薇阁首辅范硕，要求他详细解释此事。 范硕还没回应，新任礼部尚书冯宁站了出来。 王子辰被贬后，一直是此人主持礼部事宜。 “请问陈将军，在你看来，此事是否会动摇军心，导致将士们无心战斗。”冯宁道。 “这是当然。”陈禄毫不犹豫道。 沈宁闻言，心中一沉。 “也就是说，朝廷要是行此章程，你陈禄就不会为大秦冲锋陷阵，更不会为陛下出生入死！”冯宁厉声道。 陈禄脸色一变。 冯宁字字如刀，“你可曾把朝廷，把陛下放在眼里？” 陈禄不自觉望了眼龙椅上的皇帝，见李昭面无表情，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恐惧。 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害怕皇帝。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陈禄额头开始冒汗。 他后悔了，仔细一想，降爵一事对他自己，及儿子是没有多大影响的，只有从孙辈起才会生效。 既然这样，何必要如此冲动呢？ 沈宁暗自一声轻叹，“启禀陛下，陈禄是个粗人，想必是误解了朝廷政令。” “对，对，臣确实是误解了.........。”陈禄连忙道，其神色明显恭谨许多。 沈宁暗道，陈禄已经服软了，皇帝应该不会为难他，顶多痛骂一顿。 然而，有人却不愿放过他。 户部左侍郎刘雨泽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陈将军意图不轨，有谋反之意。” “谋反”二字，不管什么场合，都是无比的敏感。 陈禄顿时火了，破口大骂：“刘雨泽，你这个狗娘养的，竟敢污蔑我。” 此言虽不雅，但大部分将领也觉得刘雨泽有些过分。 要知道，陈禄可是从黑虎岭时期就追随李昭；哪怕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谋反。 刘雨泽冷冷一笑，丝毫不慌，“《大秦律》明确规定，任何人不得在家中私藏甲胄、床弩等物，违令者视同谋反；然，陈禄却无视朝廷法令，公然行此忤逆之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沈宁愣住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圆的过来？ “陈禄家中有甲胄，这事你如何得知？”李昭问道。 刘雨泽说道：“臣前日中午，凑巧从陈将军家门口经过；见其府邸内下人，不停往里面搬运甲胄。臣站在旁边数了数，至少有八十具甲胄。” 众人既惊讶又无语。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公然往自己家里搬运甲胄。 这到底有多蠢，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陈禄，你和朕说实话，有这回事吗？”李昭声音变得严厉。 陈禄脸色煞白，咽了咽口水，“确实有此事。” 李昭脸色沉了下去，“你家中藏这么多甲胄，想要干什么？” 陈禄急的都要哭了，“陛下，臣从未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压根没看过《大秦律》。” 秦军虽军法森严，可像陈禄这样的高级将领，难以做到有效的约束。 “砰！”李昭用力拍击桌案，怒道：“朕再问你一遍，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甲胄，要它们做什么用？” “臣是从金陵大营里搬来的。”陈禄说话间，望了眼宋俊。 宋俊察觉到陈禄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 “臣和宋俊打赌，两家的下人身穿盔甲，手持木棍，较量一场，看谁更厉害？赌注是一千两白银，还有二十个女子。”陈禄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霎时间，宋俊脑袋嗡嗡作响。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 陈禄你这个混账玩意，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牵连进去。 话说，我特么也没读过《大秦律》。 可这个理由已被陈禄用过了，他要是再用一次，估计没人会信。 怎么办？怎么办？............... 宋俊大脑像一台机器，以一万两千转的速度高速运转，思维如同闪电般疾驰。 然后..........，宕机了！ 在皇帝灼灼地目光注视下，宋俊不得不承认，抱有侥幸心理，忽悠皇帝，乃自取死路。 “不敢欺瞒陛下，臣和陈禄一样，皆不熟悉《大秦律》，此事臣有罪。”宋俊沉声道。 之后，双手伏地，头朝下。 实际上，宋俊和陈禄是典型的武人，从不读书。 这些年真正认真看过的，唯有秦军的那份“政治测试题”。 见宋俊认罪，李昭还没来得及训斥。 户部右侍郎窦恒洛，急忙道：“启禀陛下，陈禄、宋俊意图谋反，罪不可赦，当押进刑部大牢，严刑拷问；这二人从军多年，或许有同党。” “臣附议。”刘雨泽道。 “臣附议。”御史丁岩道。 .......... 唰的一下，又相继站出来了几人。 陈哲、史牧、王彦凯等军中将领，见刘雨泽等人要将陈禄置之于死地，心中不悦。 两方人在大殿中吵了起来。 李昭轻轻敲击扶手，他看出来了，这是文官势力，对军功集团的一次反击。 秦国重武轻文，很多人早就对此不满。 文人发起狠来，手段同样激进。 不过，此番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有些虚张声势。 紫薇阁及六部尚书，并未发声，依然沉默着。 第339章 朝堂风波(二) 齐国已经成为了过去，金陵如今的主人是大秦。 李昭不是姜宁贤。 类似齐国朝野那般凶狠的恶斗，在秦国不会上演，起码现在不会发生。 李昭不经意的瞥了范硕一眼。 范硕心中一动，缓缓行礼道：“启禀陛下，陈禄、宋俊两位将军，臣素来熟悉；这两人向来忠于朝廷，忠于陛下。臣相信，两人应是无心之举，绝不至于有谋逆之心。” 陈禄不禁有些感动。 他刚才一副要吃了范硕的样子，没想到范硕会帮他说话。 作为紫薇阁首辅，范硕的话自然分量不轻。 一些人很快联想到，范硕说的这些，是否代表了陛下的看法。 沈宁、褚子清、龚逸、柳思行等人，纷纷为陈禄、宋俊求情。 朝堂风向，旋即一变。 李昭轻咳一声，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众人知道，皇帝即将对此事下最终的结论。 “陈禄、宋俊两人，每遇战事，皆奋不顾身，浴血冲杀，为我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若说他们有谋反之心，朕是万万不信的。” 听到皇帝此言，陈禄、宋俊热泪盈眶。 “然，二人此次毕竟触及国法。朕意，免去爵位，收回所有赏赐的田地；允其戴罪立功，仍在军中任职。”李昭扬声道。 此判罚完全可以接受，天下尚未一统，二人还可带兵打仗，依然有机会立功。 陈禄、宋俊不断磕头谢恩。 李昭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朕罚你二人，在一月之内，把《大秦律》上每一个字都背下来。” 陈禄、宋俊脸色一苦。 上面几万个字，每一句都背下来，实在是要他们老命。 两人不敢反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沈宁等军中将领，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李昭即将宣布退朝。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礼部尚书冯宁突然道。 “何事？” “臣仍认为宋俊有谋反之意，不能就这么算了。”冯宁道。 不少人心中有些许不耐烦，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该骂也骂了，该罚也罚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连范硕、龚逸等人，也有些不爽。 宋俊气的牙痒痒。 心中恨不得将冯宁大卸八块。 宋俊想不通，看冯宁这架势，一定是盯上自己了，老子到底哪点得罪他了？ 褚子清心中泛起嘀咕，不应该啊.........？冯宁不是传统的文官，他是昭武军出身；因在战场上重伤致残，这才被迫离开军中。 按理讲，立场上应该更亲近军方。 冯宁无视众人异样目光，缓缓道：“宋俊有三女，分别和韩志远将军、马彦斌将军、刘浩彦将军之子，定下了婚约；他身为武将，掌有兵权，却四处和其他武将联姻。其心叵测，不可不察。” 大殿内，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那些本想帮宋俊说话的人，皆默然不语。 李昭一脸的无所谓，哈哈一笑，“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冯卿多虑了。” 见皇帝如此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冯宁不再说什么。 ............................................................................................................. 秦国对军人向来重视，难免让有些人变得无所顾忌。 战时、闲时，完全是两幅样子。 私自将甲胄带回家的，不仅是陈禄，其他人也做过。 甚至有的更为过分。 比如偏将刘昇，为了翻修府邸内花园，不请工匠，却从军营中带走了一百名士兵。 王峰与他人争风吃醋，为了报复对方；带了几十名骑兵，在别人府邸内肆意践踏。 诸如此类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禄、宋俊被罚一事传出去后，众人匆匆把盔甲或其它军械，送回了军营中。 不仅如此，担心无意中触犯律法，纷纷翻看起《大秦律》。 李昭放出话来，以往的事，既往不咎；但若再犯，严惩不贷！ 察觉皇帝动真格了，众将惊恐下，行为明显收敛许多。 一时间，军中风气焕然一新。 各种乱象，销声匿迹。 ............ 然而，在一些聪明人看来，相比私藏甲胄，冯宁最后的那句话，才是真正的重点。 沈宁朝会后回到家，立刻解除了长子和石艾之女的婚约。 陈哲三妹，原本打算嫁给史牧幼弟；两人心照不宣，同时解除了婚约。 高级将领之间，不允许联姻。 大秦对此没有明文规定，皇帝也从没说过之类的话。 但政治有他的潜规则。 必须明白，哪些事情会触及政治的底线。 .......................................... 这日，忙碌完户部的事情，刘雨泽准备返回府邸。 据传言，杨明升年底会进入紫薇阁；等他走后，刘雨泽有可能接任尚书一职。 一想到此，刘雨泽心情更加愉悦，步伐更加轻快。 在宫门外，凑巧遇到了褚子清。 “见过褚大人。”刘雨泽行礼道。 褚子清微微一笑，“正好我也要回去，不妨同行。” 两家府邸相距很近，偶尔会结伴同行。 刘雨泽进入褚子清的马车，两人相聊甚欢。 无意中，褚子清聊到陈禄一事，“你发现此事，可算是为朝廷立了一大功。” “哈哈........，卑职本来不会经过陈府，也是偶然听到的。”刘雨泽笑道。 “哦？此事倒是有趣，你不妨细细说来。” “卑职那日正在附近闲逛，听到身后有几人，谈及陈禄府邸内正在搬运盔甲，据他们所说，陈府不止搬运过一次；卑职于是跑过去一看，这才确认了此事。” 褚子清眸底闪过一抹异色，“确实蛮巧的...........。” 下马车后，褚子清面色淡然，不自觉的望了眼皇宫的方向。 第340章 牢笼 陈禄、宋俊被罚后，向李昭请命，希望调到石艾麾下，参与讨伐曹泽。 田地全被朝廷收了回去，还被重罚了一大笔钱粮。 两人平日里开销大手大脚，如今又要供养府邸内几十口人，长久下去，难免有些吃力。 最重要的是，没了爵位，总觉得低人一等。 作为黑虎岭时期的老人，定然是不甘心的。 “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砍下曹泽的脑袋。”陈禄跪在李昭面前，指天发誓。 “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必是第一个杀进开封城。”宋俊郑重道。 李昭见两人求战心切，答应了下来。 当日，两人没有耽搁，离开了金陵城。 秦国不断增兵，粮草及各式军械，一船又一船沿江而上，动静越来越大。 曹泽意识到，秦军即将对他下手。 他自然不愿坐以待毙。 和李昭一样，曹泽同样渴望一统天下。 郑国上上下下，迅速忙碌起来。 根据李昭收到的情报，仅仅不到一个月，曹泽募兵近五万人。 李昭并不太在意，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如果给曹泽三个月或半年的时间，曹泽有可能将其训练成一支锐旅。 但李昭不会给他这么多准备时间。 最迟在下月底，秦军会对郑国发动全面战争！ 曹泽派人去了长安，希望魏军能提供支援。 魏国尚未从上次惨败中恢复元气，李佑和众臣一番商议后，最终拒绝了。 况且，就算想出兵，也确实难以做到。 汉中是魏军的伤心地，肯定是不愿意去的。 武关又被秦军占领，无论魏军如何猛攻，都难以将其攻克。 至于潼关，更不可能了。 洛阳放弃后，潼关成为了关中最重要一道防线，不能有丝毫闪失。 曹泽又派人联络了刘康。 刘康同样有心无力，一来杨智在淮河南岸屯兵，随时有可能强渡淮河；其次，为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部分徐州军已经北上，打算进攻青州的韩成文。 赵军顶多支援一、两万人，对曹泽帮助不大。 让李昭没想到的是，邺城的孟凯，竟然派两万晋军南下渡过黄河，称要协助曹泽抵御秦军。 李昭想不通，孟凯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说，担心秦军灭了曹泽，下一个会对付他。 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孟凯哪有这样的战略眼光，之所以出兵，要么是部下提议，要么是妄想趁机占据开封。 自从李昭知道他称帝后，心中对其满是鄙夷。 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如此的没有自知之明，早晚沦为他人刀下之鬼。 ............................................................................................................... 金陵城内，李昭手持一把精致的折扇，一身青色常服，随意闲逛着。 禁军统领赵青，带上侍卫紧跟在后面。 他不喜欢一直待在宫内，每隔一段时间，会出宫一趟。 赵青略有些意外，以往皇帝出宫，除非是巡视军营，否则身边常常有李若晗或邓永清陪伴。 今日不知为何，皇帝没有带上她们。 走着走着，来到一座大宅外。 此处远离闹市，人流稀少。 赵青见李昭往宅内走去，心中疑惑，不知皇帝要做什么。 刚要开口，却见里面走出两个人。 “参见陛下！”对方行礼道。 赵青反应过来，意识到此处是一个秘密据点。 李昭缓缓走了进去，这座宅子比想象的要大，众人走入其中一座小院。 院子中有一位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其容貌精致，双眸如秋水般明亮，红唇娇艳欲滴。 女子披着一件轻盈的纱衣，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纱衣下摆随风飘动，显得更加轻盈动人。 赵青大吃一惊，他认出了此女子。 正是当初在长沙城，意图刺杀李昭的孙千羽。 孙千羽夫君是齐将秦锦峰，长沙被攻克后，秦锦峰自刎而死。 李昭曾在无意中进入秦锦峰府邸，不慎被孙千羽劫持，幸亏邓永清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赵青本以为孙千羽已被处死，想不到她不仅活着，甚至被带到了金陵城。 “全都退下吧。”李昭道。 下人们行礼后，纷纷离去。 职责所在，赵青没有离开，凝声道：“陛下，此女先前有忤逆之举，臣实在是不太放心。” “朕心中自有打算。” 赵青无奈，率所有侍卫退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李昭和孙千羽两人。 微风吹过，树叶摇摆，带来了一丝丝的凉意。 “多日不见，孙姑娘近来可还好？”李昭悠悠然道。 孙千羽神情复杂，看了眼李昭。 她过的好不好，李昭怎么可能不知道。 自从她在长沙行刺李昭失败后，就再也没了自由。 先是被关押在长沙，后来是南昌，现在又是金陵。 没人虐待她，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她。 为了帮她解闷，下人还送来了大量书籍，连《大秦周报》都有。 但若要离开，想都不要想。 这里虽看上去不错，但实际上，它是一座真正的牢笼。 无论是这座院子，还是整座宅邸；每天十二个时辰，皆有人严密监视着。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无数次日升日落，孙千羽渐渐明白了，有的事情，已经是注定了的。 再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家境一般，秦锦峰死了，她又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在秦家如何立足？ “谢陛下关心，妾身在这里并无不适。”孙千羽柔声道。 听到“妾身”二字，李昭眉目舒展，脸上出现了笑容。 算起来，也有将近十个月了，终于........。 “过几日，朕带你进宫吧。” “是。” 李昭走到孙千羽身前，将其搂入怀中，眼神炽热。 这一次，孙千羽身上再也没有了匕首。 察觉李昭大手伸入了自己衣中，在里面四处游走。 孙千羽心中一惊，急声道：“陛下，这是在外面！” “放心，不会有人进来的。” “但........。” 嘴唇被堵住，声音戛然而止。 衣裳尽数褪去，露出了如雪般的肌肤。 不一会，天空飘起了小雨。 “陛，陛下......，要，要不进屋吧。”孙千羽喘着粗气，她已很难流畅的说话。 李昭仿佛没听到似的，仍在继续着........ 一刻钟后，雨势越来越大，不仅打湿了地上散落的衣物，也冲刷掉了两人身上的汗水。 “陛下，先进屋吧，再........。”孙千羽紧抿着嘴唇，声音无力。 李昭同意了。 战场的转移，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反而愈加激烈...........（此处省略五百万字。） 第341章 考察民情 深夜，孙千羽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大脑还在昏昏沉沉的。 白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孙千羽不禁捂住双脸。 实在太疯狂了！ 简直难以用言语表达。 揉了揉额头，孙千羽心情颇为复杂。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孤身一人，时间久了，就.......... 看了眼一旁躺着的李昭，孙千羽忽然想到，如果她想杀李昭，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 不知为何，心中完全没有了杀意。 一声轻叹后，孙千羽放弃了。 不一会，困意袭来，孙千羽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李昭眼睛猛然张开，眼神异常的清明。 ....................... 清晨，两人相继醒来。 孙千羽打算穿衣服起床，被李昭拽住。 “天气炎热，何必多此一举。” 五月的天，是有些热了，但也不能一件都不穿。 孙千羽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如同春风吹过的桃花，羞涩而美丽。 李昭按耐不住，压了上来。 天雷再次勾动地火！ ........（此处省略六百万字。） 李昭虽喜欢出宫，但很少在宫外过夜。 上一次，还是去年底巡视金陵大营的时候。 他和数万将士们通宵畅饮，当晚直接睡在了军帐中。 可这一次，李昭却在这座院子里待了两天两夜，此等情况从未发生过。 到第三天清晨的时候，赵青实在忍不住，派一侍女进屋，询问何时回宫？ 侍女红着脸回来，眼神中满是震惊，貌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赵青问她话时，侍女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赵青明白了，不再询问。 中午，李昭和孙千羽两人，衣衫齐整，从屋内走出。 “回宫吧。”李昭淡淡道。 “是！”赵青精神一振。 再不回去，宫里就乱套了。 李昭没走两步，脚步不稳，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李昭愣了下。 赵青连忙派人搀扶。 李昭略有些恼火，“无需如此，朕不用人扶。” 心中纳闷，不应该啊！ 像八段锦、五禽戏之类的，明明经常都有练习。 李昭决定即日起，换种锻炼方式。 跑步才是王道！ 他已经做好了奔跑的准备。 皇帝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和紫薇阁。 众人松了口气。 皇帝消失了两天两夜，不免引人遐想。 虽然赵青频频传回消息，说皇帝是在外面考察民情。 但众人又不是傻子。 到底什么样的民情，需要考察这么久？ 李昭察觉到外面一些风言风语，没有立刻册封孙千羽。 过了几日，外面消停了些，正式册封她为贵嫔，地位仅次于皇贵妃。 ................................................................................................................ 实际上，不管是齐国还是秦国，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完全统一南方。 黔地（今贵州省大部）因地势复杂，蛮夷众多，并未被秦军实际控制。 南中虽也有不少蛮族，但远远不能和黔地相比。 黔地迄今没有统一的政权，很难对荆襄之地造成威胁。 听说甚至有蛮人，成百上千年被困在深山里，从不与外界往来。 李昭现在将重点放在了北方，仅在黔地周边驻扎兵马，暂未深入此地。 除了黔地，另一个就是大理国（今云南省大部）。 国主叫段志松，可惜王后不姓王。 秦军因地形原因，同样没有进入大理。 两国之间，表面上关系不错。 国主段志松深知大理不是秦国的对手，在李昭攻破金陵后，很快派人来金陵上贡，尊秦国为上国，李昭也回赠了一些礼物。 ....... 这日，大理国又派使者来到了金陵。 几乎每半年都会派人来一次。 使者叫“董迦”，是段志松的心腹。 李昭设宴款待董迦，言辞温和。 并郑重表示，只要大理国诚心侍奉大秦，两国之间永不会起兵戈。 董迦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为了增强两国交流，也为了方便商贾往来；朕想修一条路，从蜀地直通大理国，你以为如何？” 董迦觉得这是件好事，未加多想，直接代替国主段志松同意了此事。 李昭眼神闪烁，甚是高兴。 董迦回到驿馆后，对身边的随从说了此事。 随从大吃一惊，劝道：“秦帝素有虎狼之心，今秦军不入大理，皆因路途艰险，交通不便；若此路建成，我大理等来的不是商贾，恐怕是秦军的精兵猛将。” 董迦闻言，脸色骤变！ “我已答应了秦帝，这该如何是好？” 随从无奈一叹，除了出钱出粮，还能怎么办？ 次日，董迦进宫求见李昭。 称修路一事，事关重大，必须先禀报国主段志松；为表歉意，愿将每年上贡给秦国的钱粮，提高五倍。 李昭目光冰冷，不为所动。 董迦无奈，又提高了十倍，李昭这才神色缓和。 第342章 忧心忡忡的邓信 乾元殿议事。 今日非大朝会，来的人不多，主要是紫薇阁和六部尚书。 “从今年起，凡伤残退役的士卒，其每年领到的钱粮，比往年再多出五成，陛下以为如何？”户部尚书杨明升道。 李昭微微点头，“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这才有了今日的大秦；其身体不如常人，若朝廷再不帮助他们，何以为生？” 多年来的战争，因断手断脚，被迫退伍的士卒，不下上万人。 对于他们，朝廷会赏赐农具、耕牛，减免其家中赋税。 那些仍有余力的伤患士兵，会优先将他们安排在地方防务、治安等职位上，尽量让他们吃上“公家饭”。 除此之外，他们每年都可以在当地官府，领到一笔户部下发的钱粮。 《大秦律》里有明确规定，若有官员敢贪墨这部分钱粮，轻则发配，重则抄斩。 李昭认为，将士们心中没了后顾之忧，才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然而，有的人却持有不同看法。 “陛下厚待将士们，并无不可；只是，朝廷早有帮扶之策，足够其生活无忧，没必要再继续增加赏钱。”邓信拱手道。 李昭冷冷一笑，定定的看向邓信，“你觉得够了，但朕仍觉得不够。” 察觉皇帝语气不善，邓信心中一惊，连忙服软，“望陛下恕罪，是臣考虑不周。” 李昭瞥了他一眼，未再说什么。 议事结束后，众人行礼后纷纷退下。 .............................................. 回到了府邸，邓信把自己关到书房内，想到朝中近来发生的一些事，眼中出现些许忧虑。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邓信面色不悦，“进来吧。” 长子邓奕晗缓缓步入屋内，拱手道：“父亲！” “何事？” 邓奕晗神情略有些纠结，“在今日清晨，皇后派身边亲信找到了儿子...........。” 邓信瞳孔微缩，“莫要吞吞吐吐，具体什么事？” “据来人所说，太子李泓的年纪，和儿子的嫡长女差不多，希望两家能提早定下婚约。” 邓信心头一震！ “儿子想不明白，太子年龄尚小，今年不过两岁，皇后为何如此着急？”邓奕晗疑惑道。 “你是否答应了？”邓信问道。 “父亲当时不在家，儿子岂敢擅自做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你先出去吧，为父要好好想一想。” “是。” 邓奕晗行礼后，走出了书房。 邓信神情严肃。 隐隐约，他感觉到，朱莹在用一切方法，竭力稳住李泓的太子之位。 只是，她为何这么焦急呢？ 李昭称帝第一天，就册立了李泓为太子，显然是不想掀起夺嫡之争。 最近一年来，也从没听说过李昭要废掉太子。 难道说，后宫中发生了什么，导致朱莹深感不安。 大秦后宫的诸位嫔妃，和历朝历代有很大区别。 她们几乎所有人，在朝中皆没有强大的母家作为依仗，和朝中官员没半点往来。 既然没了利益上的纠葛，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平日里甚少关注后宫的事。 如今，朱莹想和邓家联姻，对邓信来讲，可绝不是一件小事。 他首先会考虑李昭的想法。 皇帝不点头，邓信答应了也没用。 不过，邓信心中依旧泛起了一丝波澜。 若太子李泓，在将来迎娶了自家嫡孙女，这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邓信身体尚且健朗，如果撑到李泓登基，大概率有希望成为紫薇阁首辅。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定都金陵后，邓信愈加觉得，他和李昭在很多方面，产生的分歧是越来越大。 他没法改变李昭！ 世间纵有千千万万人，谁都没法改变李昭。 李昭总是说要休养生息，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但实际上，无论是曾经的昭武军，还是现在的秦军。 从天成二十五年，到昭武二年，李昭年年发动战争。 邓信甚至觉得，哪怕秦国真的统一了天下，秦军也不会停下进攻的脚步。 早在年初的时候，李昭专门让人找来了一幅西域地图，并详细询问西域诸国的情况。 邓信记得很清楚，当时皇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嘴上虽是说，日后要加强和西域诸国的贸易往来；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的大秦，不是邓信理想中的大秦。 他不反对战争，只是希望李昭能缓一缓；等五到十年后，南方彻底稳定，豪强、百姓完全接受了秦国，再发起北伐。 他也不赞同李昭过分的重用武人。 将领带兵出征，军中既没有太监，也没有文官监军；一旦将领有谋反之心，谁来制止？ 他和李昭说过，却被断然拒绝。 邓信深深感到了一种无力感。 他想明白了，只要李昭在位，帝国的运作，必须完全照着他的心意来。 “如果太子能够继位，...........。”一个大胆的念头，赫然出现在邓信脑海中，邓信吓了一跳。 一番深思后，邓信叫来了长子邓奕晗。 “皇后的提议，我家不同意也不反对；到底能不能成，还要看陛下那边。” “哪该如何答复皇后呢？”邓奕晗问道。 邓信目光深沉，“你派人告诉皇后，将来若太子有求，我邓家必全力相助。” 邓奕晗眨了眨眼睛，表情略有些古怪。 太子李泓今年才两岁，连话都说不清楚，他能懂什么？ 父亲这句话，暗示了朱莹，邓家愿和皇后结成政治上的盟友。 邓奕晗有些不放心，紫薇阁里，明明还有范硕、褚子清、龚逸等人，朱莹为什么偏偏来找父亲。 难道她察觉到了，只有邓信才有可能答应她。 邓奕晗不自觉往外面多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偷听。 “陛下虽没明说过，儿子以为，陛下应该不希望朝堂上有人和后宫发生牵连。” “为父心中自有打算，你无需担心。” ........................................... 五月中旬，当李昭、曹泽正在积极备战时，刘康率数万赵军北上。 目标很清晰，攻灭韩成文，夺取济南、青州等地。 赵军和郑军交战结束没多久，军中士卒略有些疲惫。 但当前局势，容不得刘康休息。 淮安的杨智咄咄逼人，随时有可能挥兵北上。 刘康虽和曹泽结成了盟友，然，襄阳、南阳等地，皆有大批秦军聚集，曹泽压力不小。 秦军如进攻徐州，曹泽不一定能帮到自己。 刘康再一次深深觉得，距离秦国太近，实在是一件倒霉至极的事。 不久，得知刘康率军杀来，韩成文又惊又怒。 早在彭昌占据徐州时，韩家就有意夺取徐州，两方当时大打出手，最终在魏军的调解下，罢兵言和。 刘康消灭彭昌，攻下徐州后，韩成文又起了南下的心思。 然而，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来，当时魏军尚在济南，牵制了韩成文一部分兵力。 其次，泰山贼频频下山劫掠，让韩成文不胜其扰。 第343章 泰山贼 泰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组山脉的统称。 山脉面积广阔，跨过多个州县。 因峰势雄峙、险峻壮观，自古以来，常有人在此祭祀天地、祈求丰收。 所谓的“泰山贼”，顾名思义，是一群盘踞在泰山的匪徒。 泰山贼不是一下子冒出来的，早在几十年前，魏军或周边节度使，就常常有派人进山剿匪。 可不知为何，泰山贼越剿越多。 杀完一波还有另一波。 尤其是最近几年，因天下愈加动荡，大量百姓逃入泰山，很多人被迫落草为寇。 这些山匪兵器简陋，大部分人没有盔甲，也没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韩成文一开始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没想到，在上个月，五千楚军进入泰山，竟然中了泰山贼的埋伏，仅有寥寥百余人逃了回来。 韩成文大为震惊。 什么时候，这些山匪竟变得如此厉害？ 韩成文不甘心，又遣一万楚军走小路，进攻泰山深处。 泰山贼据险而守，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从多个方向频频袭扰楚军。 楚军粮草耗尽，被迫退出泰山。 撤兵途中，泰山贼趁势进攻，楚军再次折兵数千人。 韩成文这下终于冷静了。 据密探所报，泰山里目前有多股山匪，其中最强的两支，分别是张安平和陈渭清所部。 张安平在泰山以北，靠近济南。 陈渭清在泰山以南，靠近博阳县（山东泰安附近。） 两次击败楚军的，皆是陈渭清所部。 考虑到陈渭清麾下，至少有两三万山匪；谋士建议韩成文招降陈渭清，将其收为己用。 韩成文派使者去见陈渭清，没曾想，反被其嘲讽一通。 “韩成文志大才疏，无人主之相，早晚兵败身死！” 这是陈渭清的原话。 韩成文闻言，顿时怒火滔天，发誓必将陈渭清碎尸万段。 楚军一口气出动三万余兵力，数名悍将出战，兵分多路，分别朝陈渭清杀去。 这一次，楚军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一方面派大量斥候探路，防止中了埋伏；一方面根据俘虏的情报，直捣陈渭清腹地。 陈渭清冷静应对，且战且退。 双方激战正酣时，传来了刘康率赵军北上的消息。 赵军出枣县（山东枣庄）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攻克邹县、曲阜等地。 韩成文无力两面作战，匆匆停止了对陈渭清的围剿，转而将重点用在抵御赵军上面。 ................................................. 五月二十三，刘康命赵将高和，领七千步卒，进攻博阳县。 据斥候所报，为了剿灭泰山贼，楚军在城内储备了大量粮草。 赵军这次仓促北上，军中粮食不多，亟需补充。 在城北十里外，两军皆发现了对方。 楚将王钰仗着兵多，抢先对赵军发起进攻。 高和见周围有一条长河，此河是大汶河的一条支流。 赵军在河边驻兵，不断使用弓弩攻击河对面的楚军。 同时，高和遣一支八百人锐旅，绕往楚军后方。 王钰见河水不是很深，命部下涉水而过。 楚军至河中央时，赵军突然发起冲锋。 士卒奋力推着各式战车，朝楚军狠狠撞去。 霎时间，楚军士卒被撞的人仰马翻。 刀车上插着的一把把锋利钢刀，上面鲜血淋漓。 王钰见攻势受阻，怒发冲冠，手持长枪，朝高和本人而去。 尚未跑到高和面前，后方赵军也向楚军发起猛攻。 楚军前后有敌，阵型大乱。 王钰大急，察觉形势不妙，竭力稳住阵脚。 高和一边指挥部下冲杀楚军，一边高呼：“斩杀或俘虏敌将者，连升两级，赏钱百两。” 赵军士气高昂，攻势强劲，楚军慢慢落入下风。 王钰使出浑身解数，依难以摆脱当前劣势。 部下见败局已定，且难以逆转；哪怕王钰还在嚷嚷着要战斗到底，仍强行拖着他往东逃去。 王钰欲哭无泪，近万名楚军，或死或降，他有什么脸去见韩成文。 更倒霉的是，王钰奔走不到三里，被后面的赵军追了上来。 虽拼死抵抗，仍被赵军活捉，五花大绑带到高和面前。 “狗东西，想让老子投降，别做梦了，有种给老子一刀。”王钰怒骂道。 高和冷冷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派人将其交由刘康处置。 简单休整后，留下一部分人看押俘虏，其他人继续进攻博阳县。 城内守将得知王钰战败，心中惊恐。 得到高和投降不杀的承诺后，果断打开城门，放赵军入城。 城内的粮草没有焚烧，尽数落入赵军之手。 高和所部暂时在博阳驻扎，等待刘康下一步命令。 意外的是，两日后，刘康本人来到了博阳县。 “大王来此，可有要事？”高和疑惑道。 刘康目光深沉，“本王听说，博阳县附近有股泰山贼；其能量不小，连韩成文都无可奈何。” “末将不是很清楚，好像首领叫陈渭清。” 刘康眼中闪过一抹豪情，“本王打算会会此人。” 第344章 刘康的魄力 “你确定博阳城内，已经没多少赵军了？”陈渭清问道。 “确实如此，属下亲眼看到，不下五千名赵军，已经撤离了博阳，正往东开拔，想必是去进攻青州。”部下道。 “继续监视，不可大意。” “是！” 陈渭清麾下近三万人，每日需消耗大量粮食。 问题是，山上大部分地方，不适合耕种；为数不多的田地，还被楚军多次焚毁。 为此，无论是陈渭清所部，还是其他的泰山贼，只能频频下山劫掠。 距离此处，最近的城池是博阳县（山东泰安附近）；且上次楚军来袭，大批粮草皆放在了博阳。 要是能拿下此城，起码未来一两个月，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然而，上次赵军和楚军一战，赵军兵力处于劣势，仍一举击败楚军，这让陈渭清心生忌惮。 他很清楚，无论是军械精良还是平日里的训练，己方都比不上赵军。 放弃地利，贸然出山，几乎是死路一条。 谨慎起见，即使得知有赵军撤离了博阳，陈渭清仍没有选择出兵。 不久，又发现有五百余赵军撤离了博阳。 部下认为博阳县空虚，纷纷劝说陈渭清尽快出兵。 陈渭清犹豫许久，依旧按兵不动。 两日后，部下来报，赵军开始搬运博阳县的粮食，已有至少二十车的粮食，往东面运去。 这下子，陈渭清坐不住了！ 山寨内粮食最多坚持十天，赵军要是把粮食全部搬走了，他只能去其它地方劫掠。 但眼下因赵军来袭，各城皆戒备森严；连一些豪强大户，也逃到了济南或青州等地。再想搞来粮食，难度大了不少。 陈渭清打算放手一搏，“传我军令，今晚出兵，直击博阳。” 众人大喜，抱拳领命。 .................................................. 天蒙蒙亮时，陈渭清率部杀至博阳城下；由于城头的赵军奋力抵抗，一时无法攻入城内。 众人见此，不免有些着急。 陈渭清脸上，却莫名多了一丝笑容。 如果博阳城这么容易被攻下，他反而不敢进城了。 部下如蚂蚁般，不断往上面爬去，城池渐渐摇摇欲坠。 中午时，终于破城而入。 众人立刻赶到粮仓处，见里面堆满粮食，起码够整座山寨吃上一个月，皆兴奋不已。 “此处不可久留，速速将粮食搬走。”陈渭清凝声道。 这时，麾下来报，城内有赵军士卒拒绝投降，两方人马已展开巷战。 城内还在打仗，难以将粮食运出城。 “尽快将其剿清。”陈渭清扬声道。 他并未太在意，毕竟城池都破了，些许残兵败将的反抗，无非是拖延些时间，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过了好一会，城内的战斗仍未结束，反而愈演愈烈。 直到这时，陈渭清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何城内会有这么多赵军？ 先前送来的情报，明明说赵军已经向东进发。 陈渭清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心跳加速，额头冒出冷汗。 “我等被算计了，即刻返回泰山。”陈渭清急声道。 话音刚落，抽身往粮仓外走去。 部下连忙将其拦住，“好不容易攻入城内，粮食就在面前；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可惜。” “闭嘴！现在就走，违令者杀无赦！”陈渭清怒吼道。 众人无奈，匆匆往城外跑去。 但当前形势，比想象的恶劣许多。 大量部众被赵军拖住，陈渭清哪怕要撤，也无法将所有人都带回去。 更绝望的是，一支四千人的赵军，突然出现在城外，将陈渭清死死堵在了城内。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 士卒惊恐万状，心中战意大减。 陈渭清毫无任何办法。 眼看麾下一个个死于刀下，陈渭清心中不忍；一声长叹后，下令向赵军投降。 不久，他被带到了刘康面前。 刘康见其年龄不大，仪表堂堂；虽立刀斧之下，却面无惧色，不免心生好感。 “本王不杀尔等，日后，为本王效力如何？”刘康温声道。 陈渭清面色嘲讽，“让我等去战场上，为你送死吗？” “无论手中军械，还是赏罚功过，本王向来对将士们一视同仁。况且本王自幼在乡野间长大，若论出身，或许比不上尔等，本王又岂会轻视他人。” 刘康始终不愠不恼，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让不少泰山贼放下心来。 陈渭清并未被刘康说动，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世道动荡，人心叵测！ 今日说尽好话，明日翻脸不认人；诸如此类的事，比比皆是。 “山上穷苦，若尔等投靠我，再也不用担心受冻挨饿............。”刘康继续道。 “我等凭什么相信你？”陈渭清冷冷道。 刘康直视陈渭清锋利的目光，“本王该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本王呢。” 陈渭清嘴角微微勾起，“你若让我砍一刀，我必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效忠你一人，你敢吗？” “你敢吗？”这三个字，充满了挑衅了味道。 赵军众将领，顿时勃然大怒。 “区区败军之将，你算什么东西？” “大王，不要搭理这厮，我现在就砍下他的脑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均是一脸的杀气腾腾。 刘康莞尔一笑，制止众人继续说下去，然后从腰间抽出长刀，扔到陈渭清脚下，“你可将其捡起来，砍本王一刀。” 陈渭清微微眯着眼睛，身上戾气逐渐消散，“我若杀了你，包括我在内的泰山众将士，恐怕没一人能活着走出博阳城。” 刘康此举看似大胆，实则根本没什么危险。 要是陈渭清真的捡起了地上长刀，周围赵军士卒会立刻把他砍成肉泥。 “本王给了你机会，可惜你不珍惜。”刘康俯下身子，捡起长刀，一步步走到陈渭清面前。 在阳光的映射下，刀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刘康面无表情，慢慢举起手中长刀。 所有人都以为，陈渭清即将命丧当场。 长刀猛然挥下，鲜血瞬间溅到了陈渭清脸上。 然而，他身上没有半点伤痕。 众人定眼望去，刘康左臂已被染红，鲜血如喷泉般从伤口喷涌而出；隐隐约，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所有人皆大吃一惊！ 高和急忙命人去找大夫，为刘康包扎伤口。 陈渭清彻底愣住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刘康。 徐徐缓过神来，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刘康此举，完全出乎陈渭清所料。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么大的魄力，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陈渭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刘康面对曹泽的十多万大军，明明占据劣势，却让对方束手无策，最终握手言和。 此乃枭雄也！ “你现在，是否相信本王了呢？”刘康忍着剧痛，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或许在别人看来，此举愚蠢至极。 刘康却不这么认为。 如今世道，是何等的残酷，刘康深有体会。 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无路可退！ 根据种种消息，秦军下个月将大举北上，秦军数名悍将参战。 凭他现在的实力，能够和秦军对抗吗？ 刘康仔细比较了下。 兵力多寡、军械之精良、将士之悍勇，几乎没一样能够比得上秦军。 如果可以的话，刘康真心不想打这一仗。 可惜，他非常清楚李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他送去再多的钱粮、美女，李昭也不会停战。 这是一个十足的好战分子！ 那该怎么办呢？ 坐着等死吗？ 刘康本就心怀野望，自然是不愿意。 他从不认为自己不如李昭，只是运气不好。 李昭拥兵十万的时候，他还是淮河上一名河工。 整日冒着严寒酷暑，辛苦劳作着。 等他灭掉常轩，在淮南站稳脚跟后；李昭已攻破长沙，有了灭齐之势。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每当思之，心中倍感遗憾。 第345章 一场豪赌 赵军此次北上，仅带了两万余士卒。 二弟刘熙率重兵，继续驻守徐州城。 同时，为防备秦军突然北上，赵军在淮河北岸也布置了不少兵力。 靠着区区两万余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掉韩成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此次能收服陈渭清所部，赵军则能补充大量兵力。 哪怕现在左臂鲜血直流，刘康也不是太在意。 有舍，方能有得。 老天再一次眷顾了刘康，他赌赢了！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陈渭清终于被打动。 其单膝跪地，郑重发誓会为刘康而战；麾下士卒，尽数并入了赵军。 陈渭清表示熟悉泰山情况，愿意带路，建议刘康派小股兵马进入泰山，吞并其它山寨，用来扩充兵员。 刘康欣然采纳。 ................................................. 到五月下旬，除了尚在徐州的赵军，刘康麾下兵马已超过四万余人。 不过其中的半数士卒，没有甲胄，兵器略有些简陋。 刘康暂时没好的办法，只能紧急派工匠打造各类军械。 当下最重要的事，即攻克青州城（山东潍坊附近）。 “青州乃韩成文根基之地，周围兵力约有三、四万人，且城池高大坚固；与其直接攻打青州，不如绕过泰山，奔袭济南城。”高和提议道。 刘康眼睛一亮。 济南先前是魏将崔明的驻地，魏军在此经营多年，城内百姓、钱粮众多。 赵军攻打其它城池，韩成文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是济南被围，韩成文绝不会坐视不管。 “兵贵神速，即刻出发。”刘康朗声道。 “天色已黑，不如等到天亮再出发。”陈渭清道。 刘康摇了摇头，“本王不能再等下去了。” 见刘康如此着急，陈渭清思索片刻，很快明白怎么回事。 “末将从未见过秦军，不知其实力如何，当真就这么强大吗？”陈渭清好奇道。 刘康眼角不自主地微微抽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久，高和率兵先行出发，逼近济南。 刘康领兵跟在后面，陈渭清则率兵佯攻青州。 .................................................. 按照原定的计划，韩成文打算主动出击，和赵军决战；可在王钰惨败后，心中犹豫不决，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最近一个月来，韩成文甚是不顺；楚军为彻底剿灭泰山贼，折兵近万人，最后一无所获。 加上王钰此次败北，楚军前前后后，损失兵马已超过两万余人。 如今又要分兵驻守济南、淄博、青州等地，导致兵力略有些捉襟见肘。 有部下对现状不满，认为过于被动。 老将张百松提议：“臣愿率一支锐旅，直插枣县，作势杀往徐州；既可以截断赵军后路，也能威胁刘康的老巢。刘康担心后方有失，必然会收兵。到时大王再趁势率军掩杀，我军必胜。” 张百松觉得此计没什么问题，为了不削弱青州的防御，甚至愿意仅带三千兵马。 没曾想，韩成文皱了皱眉头，说他要再考虑下。 这一考虑，足足用了两天时间。 到第三天，韩成文终于答应了。 张百松尚未来得及出城，济南楚军匆匆派人来报，赵军忽然杀到城下，城池四面被围。 韩成文大惊失色！ 那可是济南，一座规模丝毫不弱于青州的城池。 韩成文不再冷静，气的咬牙切齿，“刘康这贱厮，竟如此嚣张！” 济南城不能不救。 和部下商议后，从青州、淄博等地抽调了两万士卒，紧急赶赴济南。 “秦军杨智所部，目前在淮南驻扎数万大军；大王可派人联络秦国，怂恿其进攻徐州。”长史卢彦铭道。 卢彦铭断定，只要秦军北上，赵军必会返回徐州。 韩成文心中一喜，正要同意。 “万万不可，刘康是狼，李昭是虎；秦军若大举北上，一座徐州城，恐难以让其满足。”张百松急声道。 第346章 济南城破 赵军来的很突然，短短几天之内，济南周边城池相继失守。 济南守将惊恐，据城死守。 刘康对济南势在必得，昼夜攻城。 城内守军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每天都会派人去青州求援。 或许是赵军攻势太猛，爬上墙头的士卒越来越多，一度攻入城内。 虽最终又被赶了出来，但局势于楚军而言，肉眼可见的不妙。 “此城两个月前，还在魏军的手上；城内豪强、百姓，皆不支持楚军。再这么继续打下去，三日内必可攻破济南城。”高和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刘康目光深沉，“韩成文已派兵来援，若攻破了济南，本王担心楚军会退回青州。” 言外之意，可暂时围城打援，寻机歼灭楚军主力；这样日后攻打青州时，也能变得轻松些。 “济南楚军已胆寒，以三千人围城即可。” “嗯。” ....................... 赵军在攻打济南时，泰山贼张安平所部，趁势下山劫掠。 由于陈渭清早前的提醒，赵军早有准备。 对如今的刘康来讲，兵力当然是越多越好。 哪怕粮食不够吃，也要拼了命的扩充兵马。 赵军在长清县附近与张安平发生冲突。 论士卒之精锐，泰山贼显然无法和赵军相提并论。 一番抡刀互砍后，全军濒临崩溃。 张安平察觉战况不妙，仓皇逃命，中途被高和拦住。 见实在跑不掉，张安平被迫投降。 陈渭清曾说过，张安平人品低劣，作恶多端，不足为信；是故，高和不顾其苦苦哀求，仍将其斩杀。 之后，强行吞并其部众，得兵七千余人。 ............................................................................................................ 现在已经是六月了，炽热的太阳高挂在天空，像一团燃烧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楚将朱琨满头大汗，不断催促部下加速行进。 经张百松竭力劝说，韩成文终于放弃联络秦军，打算凭一己之力击败赵军。 “本王就不信了，奈何不了区区一个农夫？”韩成文狠狠道。 又给朱琨增加了一些兵马，命他带上两万六千名士卒，与济南守军里应外合，协力击退赵军。 路上，多次遇到陈渭清阻击。 对方并不和他死战，只是从旁边骚扰，延缓楚军行进速度。 朱琨心中异常恼火，每当他想和陈渭清大战一场时，对方果断遁走，毫不拖泥带水。 担心济南有失，朱琨没心思追赶陈渭清。 距离济南尚有四十里时，陈渭清又来了。 这一次，赵军动了真格；在楚军行进路上，构筑了一座营垒。 营地四周深挖壕沟，壕沟内部又插上无数刀刃；若有人掉入其中，将瞬间毙命。 朱琨抵达后，未有迟疑，立刻率军发动猛攻；花了半日功夫，仍未将其攻破。 赵军死战不退，甚至发起反冲锋。 朱琨皱了皱眉头，主动叫停了进攻；他此次的任务是救援济南城，没必要在此处硬磕下去。 楚军绕过赵军营垒，继续往济南城进发。 陈渭清横下心来，哪怕军中已有了不小伤亡，仍死死贴在楚军后面。 部下向朱琨建议：“我等这几日来一直在赶路，军中士卒难免有些疲惫。卑职建议先休整下，一边派人探访周边，并联络济南守军；一边遣小股兵马，驱逐后方的赵军。” 朱琨虽担心济南的情况，却也不敢贸然进军。 万不得已时，济南可以丢掉，但他绝不能败。 麾下两万余人，一旦有失，必然会影响青州的防御。 就在这时，有士卒血迹斑斑，一身狼狈，气喘吁吁找到了朱琨。 称自己是济南守将派来求援的士卒，城内万分危急，赵军即将破城而入，恳求朱琨尽快出兵。 朱琨无奈，叫停了休息，继续向济南进发。 陈渭清再次从后面跟了上来。 朱琨谈不上是什么名将，但也不是蠢人，或多或少猜到了陈渭清打算；不愿与其纠缠，派一偏将，率千余人驱逐陈渭清。 意外的是，陈渭清不再后退。 他打算拼命了！ “奋勇向前者，重赏；胆怯者，皆杀之！”陈渭清咆哮道。 话音刚落，一马当前冲了出去。 手中长矛仿佛活了一般，灵动而凶猛，犹如一条银色长蛇在阳光下闪烁。 其勇武的英姿，也带动了周围士卒；与他一道，奋力朝前方冲去。 赵军声势有些大，朱琨心中诧异，疑惑道：“莫非，此贼要在此处，与我决一死战！” 事情确实是这样！ 开战不到一刻钟，楚军斥候来报，有两股赵军正快速往这边杀来，距此处已不到三里。 朱琨心中一惊，“有多少赵军？” “合计约有两、三万人。”斥候道。 朱琨神情略有些不安，或许是陈渭清的原因，总觉得赵军士气在楚军之上。 心里快速盘算着，全面开战胜率有多大？ 见主将迟迟不说话，部下焦急万分，“是战是走？将军请速速决断，切莫耽搁下去。” 朱琨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一口深呼吸后，毅然道：“我意已决，在此处攻灭赵军。” 想要从容撤走，根本不可能；朱琨别无选择，唯有放手一搏。 然而，赵军速度比想象的快许多。 高和带上了军中仅有的四百名骑兵，一路策马狂奔，先行赶到了战场上。 见楚军尚未完全摆开阵型，高和心中一喜。 骑兵在楚军兵力薄弱处来回冲杀，致使楚将阵型愈加散乱。 朱琨本想以弓弩射杀骑兵，又担心误伤己方士兵，只能调集步卒围杀高和。 高和则借助速度优势，轻松摆脱楚军包围。 同时，刘康率数万步卒，已经抵达了战场边缘。 朱琨心跳如擂鼓般狂烈，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悸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如今发生的一切，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刘康的到来，使得陈渭清所部将士斗志大增，推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陈渭清目标只有一个，即朱琨本人，疯了般朝他杀去。 高和则冒着箭矢，冲击楚军阵中央。 冲锋中，坐骑不慎中箭，高和果断弃马，奔跑着朝前方杀去。 而真正给朱琨带来威胁的，是刘康带来的近三万余步卒。 当他们全部冲入战场后，战斗旋即达到了高潮。 “全都给我杀过去，快！...........。”朱琨神情紧张，嘶声大吼。 见一士卒行动迟缓，朱琨毫不犹豫将其砍翻在地。 他真的败不起！ 韩成文在做出兵决定前，老将张百松请命领兵；是朱琨信誓旦旦在韩成文面前，称自己已有万全之策，必能大败赵军。 韩成文于是将张百松留在了青州，由朱琨领兵出战。 今日要是败了，下场可想而知。 刘康和朱琨一样，同样败不起。 况且这一战，他筹谋良久，不觉得自己会败。 战场上，楚军慢慢露出了颓势，赵军却越战越勇。 朱琨急了，派出身旁亲兵组成督战队，有后退者杀无赦！ 局势并未发生逆转。 楚军形势愈加糟糕。 朱琨脸庞苍白如纸，嘴唇紧咬，心中的绝望在渐渐放大。 他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终于，楚军全面崩溃；士卒惊慌失措，夺路而逃。 朱琨全家老小皆在青州，没法投降；万般无奈下，自刎而死。 高和、陈渭清留下来打扫战场，收拢降兵，刘康则挥兵杀往济南。 得知朱琨战死后，济南守军再无战意，开城投降。 第347章 青州之战 攻破济南后，赵军迅速补充粮草，并搬空城内武库。 陈渭清在攻灭朱琨一战中，表现有勇有谋，取得了刘康信任；武库内军械，优先提供给陈渭清旧部。 “休整一日，明日东进。”刘康对众将道。 算上济南城内的守军，楚军此次折兵约三万余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本着趁他病要他命，刘康决心速速攻取青州。 休息间隙，高和随口道：“北面不远处就是黄河，大王要不要去看看。” “黄河..........。”刘康眸子深沉，低声呢喃。 次日，留下七千人驻守济南，其余兵马继续杀往青州。 六月初五，赵军一举攻克淄博。 此城虽非济南那样的大城，规模同样不小。 赵军气势如虹，分兵夺取周边各城。 寿光、沂源、昌乐等城池，纷纷被攻克。 ................ 六月十二，赵军主力进抵青州以西三十里外。 青州城内，人心惶惶。 直到这时，韩成文内心深处，真正感受到了恐惧。 青州若被攻破，谁都有可能活命，唯独他不行；哪怕侥幸活下来，也会被幽禁到死。 “朱琨这个废物，亏本王如此信任他。”韩成文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道。 当初朱琨主动请求出战时，就有人劝过韩成文，说朱琨资质平庸，顶多担任一偏将，不可委以重任；但韩成文觉得相比老迈的张百松，正值壮年的朱琨更为靠谱。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都说说吧，到底该怎么办？”韩成文询问部下。 “大王无需太过担心，刘康从徐州带来的士卒，约两万余人，其余士兵多是近期收服的泰山贼，而泰山贼向来不擅长野战。”张百松神情淡定，抱拳道：“末将愿领兵两万，出城迎战赵军。” “万万不行，青州城内除了招募来的青壮，士卒不到三万；若张将军再败，该如何守城？”长史卢彦铭连忙道。 或许是楚军接二连三的惨败，导致韩成文已没了当初的自信。 不管张百松如何保证，韩成文死活不同意出兵。 “臣以为不用理睬赵军，坚守即可；城内粮草充裕，起码够吃三个月。”卢彦铭拱手道。 “本王准了。”韩成文爽快的同意了。 反正刘康不可能离开徐州三个月，等他一走，丢掉的城池很快会重新回到楚军手上。 韩成文想了想，又道：“即日起，城内百姓每日最多一顿饭；有违令者，满门抄斩。” “大王英明！”众人道。 ........................................... 见楚军迟迟不出城，刘康未再耽搁，果断下令攻城。 这是赵军此次北上最后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战斗比想象的艰难，城内准备充足。 开水、火油、金汤、石弹、箭矢等物，不间断向城下赵军袭去。 和张百松说的一样，刘康麾下半数以上士卒原先是泰山贼；因平日里缺乏训练，野战和攻城战均不擅长。 攻城两日，几乎没有多少赵军能在城头站稳脚跟。 刘康见状，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在他忧心忡忡时，高和带来一则好消息。 “据先前俘虏的楚军偏将所说，城墙一处去年发生过崩塌；虽后来有修补，但若以巨石频频撞击，或许有意外之喜。” 刘康精神一振，立刻重赏该偏将。 按照他指的地方，赵军重点攻击该处城墙。 果然，此处墙体再次崩塌；中间的缝隙，足够两个人同时通过。 刘康狂喜，指挥士卒从此处攻入城内。 张百松大急，率士兵冲杀赵军，拼命将其拦在外面。 双方在缝隙内外，厮杀惨烈。 交战中，赵军继续扩大此处缝隙，中间越来越宽。 刘康笑了起来....... 他无比确信，今日必能攻克青州。 这一次北上，所获甚丰。 不仅收服了数万泰山贼，还相继拿下了曲阜、淄博、济南等十多座城池。 有了这么多地盘、人口，赵军至少可再次扩兵七、八万。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乱世，具备了争霸天下的资格。 阳光下，刘康闭上眼睛，慢慢展开双臂，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一瞬间，心灵得到了释放；仿佛是一只欢快的鸟儿，展翅高飞，在空中自由翱翔。 “早晚有一天，这天下会姓刘。” 刘康眼神坚定，胸中涌起万丈豪情。 高和不经意间，发现刘康头上又多了些许白发，皱纹明显更深了，心中感慨万千。 刘康太累了！ 为了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整日殚精竭虑，未有一丝松懈。 “大王日夜奔波，不如先去休息会，末将可代为指挥。”高和不忍心道。 刘康微微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他要亲眼看到赵军杀进青州城。 这时，一名部下骑着快马从东面赶来。 见其神色慌张，刘康、高和对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 “启禀大王，秦军来了！”部下跳下马，气喘吁吁道。 刘康瞳孔猛然放大，气血上涌。 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得如坠冰窖，全身仿佛被寒风吹过，心底的温暖很快消失无踪。 生平首次，如此的厌恶听到“秦军”二字。 “秦军北上了？”刘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秦军从东面来的。” 刘康、高和皆心中疑惑，东面是汪洋大海，秦军怎么可能从东面来？ 旋即想到了什么，刘康心中一沉。 刚才构筑的种种美好，瞬间化为乌有。 第348章 李昭是个混蛋 “六月十一号下午，秦军在莱州登陆后，连夜往青州进发，距此处约有三、四十里。”部下抱拳道。 果然是从海上来的！ 此举完全出乎刘康所料，又问道：“秦军有多少人，领兵的是谁？” “秦军此次动用大量战船，兵力应该不到两万；除了水军正副统领魏显、恒卓外，还有刘轩、潘有霖等将领。” 对刘轩不是太清楚，但他对潘有霖较为熟悉。 齐国濒临亡国之际，他本想趁机拿下扬州；由于潘有霖应对得当，最终无功而返。 刘康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可以说是糟糕至极！ 李昭为什么不去死？ 李昭要是死了该多好！ 从很早以前，刘康心里就这么想了。 在淮安时，一直担心秦军突然杀来，晚上常常失眠。 后来去了徐州，多次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 他曾经派过刺客，可惜皇宫戒备森严；李昭即使出宫，身边也有不少禁军随行保护。 刘康尝试收买过皇宫的御厨，想给李昭饭菜里掺些东西，吃了就一觉不醒的那种，可惜被黑冰台的人提前发现。 刘康恍然大悟，天下间希望李昭去死的人，远远不止他一个。 曹泽、魏帝李佑、齐国旧臣等等。 李昭又不是傻子，肯定会时刻保持警惕，加强对自身的保护。 刘康于是改变方法，给李昭送去很多貌美的女子；听说李昭好人妻，里面半数女子都曾经嫁过人。 他希望李昭能沉溺于美色中，夜夜笙歌。 这样既能消磨心志，也能耗费精元。 可惜，李昭一个都没碰；反而把这些女子，全都送给了有功的将士，用来俘获军心。 再说，他作为大秦帝王，身边怎么可能缺女人。 刘康彻底明白了，对付李昭这样的人，阴谋、阳谋都没用。 唯有硬实力，才是永远的王道！ 秦军在今年三月、四月，相继打了汉中之战、南阳之战、洛阳之战，刘康本以为秦军会休整一段时日。 他则可利用这段时间，率兵北上先灭掉韩成文。 这一战，事关赵国前途命运，刘康异常的重视。 他需要韩成文的土地、人口、钱粮，用来壮大实力。 为了收服陈渭清，不惜主动砍伤自己的左臂。 为了尽快杀到青州城下，冒着大雨昼夜急行。 他做了这么多，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尽快打赢此战。 然而.......... 该死的李昭仍不愿放过他。 反正不管去哪里，处处都有秦军的影子。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混蛋？ 实在太恶心人了！ 刘康面庞扭曲，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一起一伏；双眼犹如燃烧的火焰，闪烁着赤红的愤怒之光。 这股怒火像是无法被任何事物所遏制，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他的愤怒所炙热。 “大王，大敌当前，还需冷静。”高和劝道。 刘康这副样子，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高和担心他因过于气愤，而丧失了理智。 刘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 “大概一、两个时辰，秦军会杀到青州城下，能否在秦军抵达前攻入城内？”刘康问道。 高和表情略有些苦涩，“末将不好说，楚将张百松死战不退；即使真的攻下了，将士们身疲体乏，到时如何应对秦军。” 意思很明显，不解决掉秦军的威胁，拿下了青州也很难守住。 陈渭清皱了皱眉，凝声道：“高将军建议停止攻城，先去对付秦军。但若这么做了，一来，楚军必会利用这段时间，全力修补城墙破损处；其次，一旦秦、楚两军联合，形势于我军而言更加不利。” “你以为该如何呢？”高和问道。 “末将愿率兵迎战秦军，哪怕不能赢，也会尽力将其拖住，其余兵马留下来继续攻城。”陈渭清抱拳道。 “此时分兵，必将削弱攻城力量。且秦军不是楚军，陈将军想用对付朱琨的方法对付秦军，恐难以奏效。”顿了顿，高和看向刘康，郑重道：“末将建议退兵，从长计议。” 陈渭清有些生气，声音拔高，“我等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攻到青州城下，岂能就这么放弃。大王志向远大，怎能一遇困难，就选择退缩。” “如果...........。” “你打算带走多少人？”刘康突然打断高和说话，看向陈渭清。 他太想要面前的这座城池。 放弃了青州，意味着周边数座城池都要一并放弃，可能连济南都守不住。 “仅需七千人，可为大王争取半日时间。”陈渭清眼中战意浓浓。 “好！你需谨记，最好据险而守，不可与秦军野战。” 不一会，陈渭清带上七千士卒，迅速往东开拔。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高和眸子深沉，“大王真的相信，七千人就能拦住秦军？” 从莱州到青州，地势平坦，更没什么重要关隘，陈渭清如何据险而守？ 刘康面无表情，默然不语。 ............................................................................................................... 此次跨海登陆作战，李昭以魏显为主将，刘轩、恒卓、潘有霖等人为副将。 当秦军突然出现在莱州海域时，岸上所有人都震住了！ 战船如云，遮天蔽日！ 犹如一条条巨龙蜿蜒在海面上，声势浩荡，令人叹为观止。 战船靠岸后，莱州守军压根没有抵抗的心思，秦军未废一兵一卒，轻松进入城内。 之后，恒卓留守莱州，魏显等人则领兵继续杀往青州。 得知赵军已经兵临青州城下，魏显等人略有些诧异，不由加快了行军速度。 路上，前方斥候来报，不远处出现赵军。 秦军将士没有丝毫犹豫，抽刀向赵军砍去。 陈渭清见秦军不仅人多，且气势凶猛，心知胜算不大；于是让开道路，打算从后方袭扰秦军。 泰山贼不擅长对阵厮杀，但跑路的功夫一点都不弱。 赵军始终和秦军保持一定的距离，若秦军杀来，赵军总会及时退去。 秦军行进速度不免受到了影响。 “贼军此举，想必是不愿我军干涉青州战事；末将建议以小股兵马击杀贼军，大部继续赶往青州。”潘有霖道。 刘轩有些疑惑，“凭青州城的高大坚固，哪怕我等今日到不了青州，城池应该也不会失守。” “或许，刘康找到好的办法，可以更快的攻破青州。”潘有霖猜测道。 魏显望向后方的赵军，冷冷一笑。 “不自量力！” 秦军广布旗帜，大造声势，吸引赵军注意力。 同时，刘轩、潘有霖率部轻兵突进，分别从左右两翼，快速合围赵军。 魏显下了狠心，先从刘康身上挖下一块肉再说。 至于青州城会怎样，随它去吧！ 韩成文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天爷一定要收了他，谁也没办法。 左右两路秦军，一路疾驰，动作异常迅猛。 陈渭清察觉到了危险，急率全军后撤。 秦军怎会放过他，为了节省体力，加快速度，甚至连盔甲都不穿。 无非是比谁跑的更快，跑的更持久。 秦军平日里训练，长途奔跑是常有的事。 看谁跑的过谁！ 烈日下，无数人影持着长刀、长枪，在大地上疾驰而过，掀起阵阵尘土。 陈渭清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全身已经湿透。 回头望去，秦军依然紧紧跟在后面。 一副追杀到底，誓不罢休的样子。 第349章 追杀到底 有赵军士卒跑不动了，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后方的秦军追上来后，懒得劝降，直接朝其胸口猛戳两刀，然后继续追杀赵军。 直到这时，陈渭清明白了，为什么刘康如此忌惮秦军。 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杀戮。 为了加快速度，能扔的都扔了；可以的话，陈渭清连裤衩都想扔掉，只为了能彻底摆脱掉秦军。 过了许久，后方的秦军终于不见身影。 陈渭清大喜，刚想坐下来休息，却见前方不远处传来杀声。 部下大惊失色，“秦贼怎会出现在我军前面？”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个道理陈渭清自然是懂的。 一路来，他走的全是直路。 “难道秦贼早已在此处埋伏？”陈渭清暗道。 但看到秦军将士头发都湿透了，满脸的疲惫不堪；陈渭清这才确信，根本没伏兵，秦军确实跑到了赵军前头。 这下子，赵军别无选择。 唯有殊死一战！ 两方人马皆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对方冲去。 战斗开始没多久，其他秦军赶到了此处，参与厮杀。 陈渭清兵力本就处于劣势，如今被秦军前后夹击，局势岌岌可危。 即使他奋力冲杀，却连半刻钟都没坚持到；麾下士卒面色恐慌，纷纷投降。 其身旁亲兵追随他多年，皆忠勇之士，拼死掩护他逃离战场。 等魏显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七千赵军，或死或降。 遗憾的是，陈渭清不见了。 此人在秦军追击下，跳入一条长河；钻入水中后，不见了人影。 岸上的士卒向水中射去箭矢，河水慢慢变红，却不见陈渭清尸体浮出水面。 刘轩等人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秦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向青州进发。 ........................................................................................................... 青州城下，赵军利用城墙的缝隙，疯了般朝城内冲去。 到处是断肢残骸和奄奄一息的伤兵，士兵们痛苦地呻吟着，景象惨烈得让人无法直视。 为了在秦军抵达前完全占据青州城，刘康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个时辰内必须结束战事。 只有这样，刘康才有机会盘活整个局面。 又是一场豪赌，刘康输不起。 躲在远处观战的韩成文，面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从赵军气势中，他能明显看出来，刘康是铁了心要拿下青州。 韩成文对此又惊又怒！ 赵军士气完全将楚军压制，已有近百名士兵攻入了城内。 幸好老将张百松，还在率兵浴血冲杀，死死挡住赵军。 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仍然精神矍铄。 高和向张百松射去三箭，均被其躲过。 “想不到，韩成文麾下也有勇武之士。”高和感慨道。 话音刚落，高和率兵朝张百松杀去。 如今每分每秒，都是无比的珍贵。 若拿不下面前的青州城，此次北上或许会无功而返。 到那时............... 高和不敢再想下去。 刘康口干舌燥，心急如焚；在周围来回走动，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 高和没有让他失望，激战中，将张百松砍伤。 张百松左肩血肉模糊，剧痛下，被迫后退数步，高和紧追着不放。 越来越多的赵军士卒，攻入了城内。 “快！要快啊...........。”刘康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张百松又中了一刀，在麾下帮助下，勉强避开了致命一击，但也没法继续战斗下去。 楚军节节败退，战场转移到了城内。 高和长长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刘康面前。 “城墙处缝隙有点大，末将建议立刻派人将其修补。”高和道。 奇怪的是，刘康没有说话。 高和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哪怕当前形势一片大好，刘康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其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高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定眼望去，赫然发现陈渭清出现在不远处。 陈渭清赤裸着上身，头发散乱，多处有伤，看上去非常狼狈。 高和瞬间明白了。 他看向刘康，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世上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准确描述高和当前的心情。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强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第350章 表达善意 陈渭清败了，意味着秦军很快会杀到此处。 赵军当前的情况，实在不宜和秦军交手。 即使要打，也不能选在青州城下开战。 “呵呵............。” 刘康莫名笑了起来，两只手用力揉了揉脸庞，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又派人去给陈渭清疗伤。 “要不我们还是别打了，回家种田吧；我家里还有几亩地，混个温饱应该不成问题。”刘康苦笑道。 高和愣了下，见刘康眼中又有了光彩，稍微放下心来。 “都这个时候了，大王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刘康凝望着前方的青州城，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 “撤兵事宜，你来安排吧。” “嗯。”高和重重点了点头。 不一会，已经攻入城的赵军士卒，听到了收兵的号角声，心中皆感到疑惑。 楚军即将溃不成军，为何要撤呢？ 军令难违，只能抽刀往城外跑去。 没有任何征兆，赵军突然不打了，实在让人感到奇怪。 韩成文高兴的同时，严重怀疑刘康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重伤的张百松，发现赵军撤兵后，建议出城追击，被韩成文拒绝。 这时，一楚军偏将给韩成文送来一封信，说是刘康的亲笔信。 韩成文略有些诧异，看完信后，顿时大惊失色。 “快点！找人把城墙修复了，秦军马上要来了，这次可千万不能被撞坏了。”韩成文急忙道。 张百松、卢彦铭等人闻言，均面色一变。 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赵军要撤兵。 在信里面，刘康提议和韩成文结盟，两家共抗秦军；并再三叮嘱韩成文，不管秦军说什么话，千万不要相信。 韩成文当前心情有点乱。 刘康的亲笔信，被随手扔掉。 秦军不请自来，虽解了青州之围；但秦军是否也有谋青州之心，韩成文不太确定。 .................................................... 秦军距离青州三、四里时，得知刘康已经率赵军西撤，众将心中倍感遗憾。 在赵、楚两军激战正酣时，如果秦军能趁机发起进攻，既能将两军一锅端了，也可拿下青州城。 多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刘康应该还没走远，要不要派兵追击。”刘轩问道。 魏显摇了摇头，“还是先去青州看看吧，刘康虽未拿下青州，但楚军伤亡必然不小。” 秦国水军虽天下无敌，仍有相当数量的中小型战船不适宜入海；能将一万八千名士卒运到青州，已经是运力的极限。 哪怕击败了陈渭清，刘康手上的兵力，应该依然在秦军之上。 且隐隐约，魏显觉得刘康还是有些本事的，心中不敢大意。 “末将听说，刘康之所以能攻入城内，皆因城墙出现破损，中间出现了缝隙。”潘有霖走过来说道。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加感到可惜。 韩成文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想方设法，拼命将缝隙处堵死。 “韩成文不知我军实力如何，可先吓一吓这厮。”潘有霖道。 魏显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秦军兵临青州城下。 阳光下，步卒挺胸抬头，刀尖和铠甲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 刀盾兵、长枪兵、陌刀兵，组成了十多个方阵，队列如同刀切豆腐般整齐。 弓弩手携长弓、床弩、连弩等，居于阵列前方，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抛石车携带不方便，尚在运来的路上。 每隔两丈，竖起一面秦军战旗，总共三百多面旗帜，看上去颇为壮观。 城头上，韩成文等人面色难看。 “秦军要干什么？”长史卢彦铭颤声道。 “不如先发制人，以箭矢攻之！”张百松提议道。 “秦军没有攻城，两方尚未翻脸，岂能不宣而战。”卢彦铭反驳道。 城外不远处，秦军阵中。 潘有霖叹道：“果然，城墙破损处已被碎石等物，堵的严严实实。” “干脆强攻如何？”刘轩道。 魏显、潘有霖皆不同意，青州城是韩家根基之地，虽比不上金陵、襄阳，也非寻常城池能比得了。 哪怕韩成文如今元气大伤，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死磕青州城，总觉得有些不划算。 若陷入久战，一个搞不好，最终会便宜了刘康。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魏显此行主要目的，争的绝不是一城一池；而是配合杨智、石艾，夺取整个黄河以南。 不久，秦军井然有序，缓缓退去。 两方人马，全程未发生任何冲突。 城头上，韩成文等人长长松了口气，心中激动不已。 今天差点陷入死局，幸亏秦军来了。 不过，秦军既然不进攻，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韩成文对此感到不解。 此时，城头上射进来一封信，是魏显写给韩成文的。 魏显在信里面郑重表示，秦国之所以出兵，皆因刘康贼心不死，始终觊觎淮南之地；大秦皇帝，从未想过要和楚王为敌。又表示，希望楚王派几名身份尊贵之人前往秦军大营，当面商议共同出兵，剿灭刘康等事宜。 为表善意，魏显还提出愿赠送楚军一些钱粮。 韩成文看完信后，心情轻松许多。 于是遣一名偏将出城，和秦军详谈。 没曾想，偏将很快被赶了回来。 据随从所说，秦军众将领非常生气，觉得来人身份低下；还称韩成文毫无诚意，此举完全是故意羞辱秦军。 韩成文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父王无需忧心，儿臣愿前往秦营。”嫡长子韩宁源拱手道。 韩宁源今年刚满十六，为人向来聪慧，深的韩成文喜爱。 韩成文迟迟没有答应。 “依儿臣的身份，秦军应该不会再有异议。”韩宁源微微一笑，旋即神色变得严肃，“除青州外，今济南、淄博、曲阜等地，尽数沦陷；若不尽快收复，我家将来何以立足？” 正如他所说，仅有一座青州城，韩成文早晚完蛋。 然，单凭楚军的力量，拿什么收复失地。 韩成文被刘康打怕了，实在不觉得能够对抗得了赵军；和秦军合作，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张百松已经包扎好伤口，重新换了副盔甲，掩盖住了身上伤势，“大王尽管放心，末将愿陪公子前去。” 他想顺便观察下秦军战力。 韩成文想了想，勉强同意了。 .................... 次日清晨，简单吃了些东西。 之后，韩宁源、张百松等人，一同前往秦军大营。 刚入营中，只觉杀伐之气贴着后背直窜脑门。 兵器林立，战旗招展。 士卒看着他们，眼中寒光闪闪，不怒自威。 引路的秦军士卒，把他们带入一座军帐，面无表情道：“烦请诸位，在此稍等片刻。” “辛苦阁下了。”韩宁源抱拳道，态度异常和善。 只是，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魏显、刘轩等人出现。 张百松微微皱眉。 魏显在信里面，态度甚是温和，做出了种种保证。 但他们进入营中后，总觉得事情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第351章 不讲武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韩宁源、张百松等人，就这样被晾在一旁。 连个送水的都没有。 韩宁源不免有些烦躁。 “秦军甚是无礼，末将建议立刻回城。”张百松提议道。 韩宁源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两军合作一事，不管能不能成，总归要先聊一聊。” 张百松苦笑道：“末将是担心，秦军和刘康一样，皆有图我之心。” “应该不至于，秦军没有攻打青州，还给父王送去了两车粮草。” .................. 直到中午的时候，魏显等将领才出现在军帐中。 没有解释为何来迟，直接坐下了。 韩宁源连忙起身，抱拳道：“在下乃楚王嫡长子韩宁源，见过诸位将军。” “嗯。” 魏显微微点了点头，全当打招呼了。 “刘康狼子野心，无故伐我青州；在下此次受父王之命，愿和诸位商议，合力剿灭此贼。” “哦。” “只要能灭掉刘康，收回失地；到那时，必会重重答谢诸位大秦将士。”韩宁源郑重道。 “哦。” “诸位远道而来，钱粮一事，无需担心。”韩宁源道。 “哦。” “灭掉刘康后，徐州之地尽归秦国；我可代父王答应，再赠送三座城池。” “哦。” 张百松站在一侧，冷眼旁观。 他能明显感受到，秦国众人对两军合作一事，并无多大热情。 魏显等将领，态度始终不冷不淡，韩宁源不免有些尴尬。 刘轩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张纸，递给韩宁源，“我军赶跑了赵军，化解青州危局，贵国应该表示些诚意；上面写的东西，请务必尽快准备好。” 韩宁源表情略有些疑惑。 看完纸上内容后，面色猛然一变。 秦军要求至少提供五万石粮食，七十万两白银，以及其它辎重。 要知道，所谓的楚国，如今只剩下了一座青州城；若送给秦军这么多的钱粮，拿什么守城。 军中发不出军饷，士卒必然无心战斗。 不管怎样，秦军提的这些条件，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韩宁源愈想愈气，他现在终于确定了，秦军毫无诚意；再继续聊下去，也没多大意义。 “贵军要求，属实让人为难；两军合作一事，就此作罢，告辞！” 话音刚落，韩宁源、张百松等人，气冲冲往帐外走去。 突然，几名士兵抽出长刀，拦住他们去路。 韩宁源面色大骇，回头看向魏显，怒道：“你这是何意？” 魏显冷冷一笑，语气甚是严厉，“若不是我大秦将士，尔等早就成了刘康的刀下之鬼；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尔等都不答应，简直是没把我大秦放在眼里。” 五万石粮食，七十万两白银............ 这叫“一个小小的要求”？ 实在是荒谬至极！ 韩宁源肺都要气炸了，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我若不给，你能拿我怎样？” 对方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魏显懒得和他聊下去；摆了摆手，士兵强行将他带出帐篷。 他毕竟是韩成文嫡长子，先关押起来，或许以后有其它用处。 从魏显等人进帐到现在，张百松始终未发一言，低着头，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随从。 “诸位将军，可否容小的回去禀告此事，小的一定尽力说服我家大王。”张百松跪在地上，眼泪漱漱，一副被吓懵了的样子。 魏显以为他是个小人物，没太在意，同意他离开。 张百松身上有伤，没法骑马；马车颠簸，同样没有带来。 出军营后，迈开双腿，不顾一切朝青州城狂奔而去，仿佛有一头凶猛的野兽在追赶他。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正确的。 秦军大营内，潘有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魏显道：“刚才那个人，看其年龄，貌似和楚军老将张百松相仿。” 魏显怔了怔，旋即面色一变。 “快！把他抓回来，不要让他跑了！” 潘有霖连忙走出帐篷，带人追去。 ............ 张百松距离青州城越来越近，依然不敢停下；忍着疼痛，快速奔跑着。 他现在多么希望，城内能派出兵马接应他。 可惜，他没有等来楚军。 身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 张百松又气又急，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今年已年近六旬，实在没有年轻人那样的体力。 距城门还有半里路时，秦军追了上来，张百松被死死按倒在地上。 张百松嘴里吃了一把土，望着不远处的城门，眼睛血红，发出一声声怒吼。 “卑鄙！无耻！.......混账东西！放开我.......。” 城头上，有楚军士卒见到这一幕，大为惊讶。 士卒不敢擅自打开城门，匆匆跑去报给上级军官。 等上级知道后，张百松已被绑回了秦军大营。 到傍晚的时候，韩成文确定了韩宁源、张百松等人，被秦军扣留的事。 先是难以置信，然后眼中闪烁着滔天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烧为灰烬。 “不管秦军说什么，千万不要相信。” 恍惚中，韩成文想起了刘康信里的这句话。 第352章 放手一搏 本以为秦军是根救命稻草，想不到竟是一瓶烈性毒药。 最爱的嫡子，麾下最重要的将领，就这样落到了对方手上。 更让韩成文气愤的，秦军送来信，称韩宁源无缘无故辱骂秦军，这才被关押起来，希望韩成文能出钱赎人。 这一次，韩成文就是再傻，也不会相信秦军的话。 但对于刘康，韩成文同样是不信的。 赵、楚两军打了将近一个月，赵军攻取了韩成文治下大部分地盘，这事不可能随便就算了。 刘康若要表明合作抗秦的诚意，起码该归还一、两座城池。 然而，刘康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味的让他不要信任秦军。 “皆狼子野心之徒，它日必不得好死！”韩成文咬牙切齿道。 不管是李昭还是刘康，他从没有招惹过对方，对方却一心想把他置之于死地。 韩成文深深感受到了世道的恶意。 麾下将领建议出城，与秦军决一死战。 最近两天，斥候基本摸清了秦军的大致兵力，人数略少于青州城内的楚军。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且刘康并未返回徐州，依旧在西面虎视眈眈。哪怕我等打赢了秦军，到时候刘康再次来袭，又该怎么办？”长史卢彦铭道。 实际上，卢彦铭是不想打击众人。 开什么玩笑，连赵军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赢秦军；按照如今的情况，能守住青州城已经是万幸的事。 韩成文心中愈加烦躁。 “那你说说看，到底该怎么办？” 卢彦铭轻叹道：“为今之计，只有坚守青州城；赵、秦两方，早晚会大打出手，大王到时再趁势而动。” 韩成文无奈，勉强同意了。 见楚军不出钱赎人，魏显等人丝毫不恼火。 本就是预料之内的事。 秦军尝试对青州城发起了一次进攻，折兵数百人，未取得多大进展。 以防万一，魏显在青州以东扎下营地，与驻守在莱州的恒卓交相呼应。 ............................................................................................................... 六月中旬，刘康经短暂休整后，集结全部兵力，主动向秦军杀去。 为激励士卒奋勇作战，逼迫豪强献出大量钱粮，全部赏给了麾下将士。 这引发济南豪强的强烈不满，联合起来发动兵变，一度占据了济南城；幸亏高和及时率兵赶到，将其屠戮殆尽。 刘康又派人联络韩成文，做出种种承诺，希望楚军配合出兵。 韩成文置之不理，继续蜗在青州城内。 刘轩等人得知赵军大举杀来，跃跃欲试，准备与其野战一场。 潘有霖对魏显道：“对刘康而言，此战关乎生死成败、前途命运，无论多么艰难，都必须要打赢；是故，战端一开，赵军必然殊死一搏。且算上吞并的数万泰山贼、楚军降兵，赵军兵力在我方之上。刘康向来擅长收买人心，即使他们非刘康旧部，也不能轻视之。” “嗯，此言有理。”魏显微微点头。 杨智目前在淮安驻军，随时可能渡河北上，所以刘康绝不能长期离开徐州。 这一战打完，不管是胜是败；要不了多久，刘康必会率兵返回徐州。 “你是建议本将撤往莱州，暂避赵军锋芒？”魏显问道。 潘有霖摇了摇头，“我大秦将士，岂能惧怕区区刘康；一旦撤兵，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军中士气。不如择高处扎营，深挖壕沟，周围遍布栅栏、鹿角等物。暂时坚守营地，等敌气衰时，再举全军灭之！” 意思很明显，先防守，再反击。 “此计可行。”魏显欣然采纳。 不久，赵军杀到。 和潘有霖预料的一样，赵军全员出动，一上来就拼命。 包括刘康、高和、陈渭清在内，所有军中将领，全部参与厮杀。 连军中做饭的伙夫、干杂役的民工，皆纷纷持刀冲向秦军营垒。 没有什么精巧的战术，赵军如同一头狂暴的野兽，一个劲的往前冲。 秦军立于壕沟、栅栏后面，不断使用长枪捅刺赵军；即使这样，赵军仍如潮水般不断涌来。 壕沟内外，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大地，场景惨烈到让人窒息。 陈渭清伤势未愈，为鼓舞士气，强撑着奋战在最前面。 自从夺取了淮南，刘康已很久没有参与厮杀；但这一次，他必须要站出来。 不将秦军击败，最近一个月的奋战成果，极有可能化为乌有。 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一步，两步，三步............. 赵军不惜一切代价，疯了般向前推进，秦军始终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刘轩见状甚是惊讶，“赵军竟如此悍勇！” 他本以为据营不出，战斗会轻松许多，想不到赵军攻势会这么强劲。 魏显表情从容，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 “论悍勇，我大秦将士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有秦军老卒被激怒，主动跳过壕沟，向赵军发起反冲锋。 贴身肉搏、近身缠斗，向来血腥而残酷，是只有勇敢者才敢玩的游戏。 无非是玩命而已，对大秦众将士而言，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瞬间，血肉横飞、白刃相接。 混乱中，将士们互相角力、拼杀，兵器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有士兵仿佛失去了理智，不管阵地不阵地的，哪里有赵军就往那边冲去。 战场变得愈加混乱。 虽有少部分赵军成功杀入了秦军大营，但从场面上，秦军并未落入下风。 秦军中的悍勇之辈，甚至一边狞笑着，一边狠狠挥下长刀。 一个人的体力总归是有限的。 更没有人能长时间处于亢奋中。 作为进攻的一方，当迟迟无法击溃秦军，己方斗志难免会有些下滑。 战斗依然在持续着，秦军大营内外，遍地是断臂残肢和破损的军械。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战场。 刘康心渐渐沉了下去。 高和此时快步走了过来，鲜血早已染红了他的盔甲。 “大王，不能再这么继续打下去了。” 高和神情凝重，咬紧牙关，内心如刀绞般痛苦。 刘康微微握拳，过了好一会，缓缓道：“再等一等。” “秦军严阵以待，布置周密；我军再强攻下去，恐无法动摇其防线。”高和继续道。 谈话间，斥候来报，恒卓率一千余秦军，距此处已不到十里。 一千人若放在平时，不会影响大局；但眼下双方将士皆疲惫不堪，一千生力军，足以改变战场态势。 “此战只能这样了，撤兵吧！”高和表情略有些无奈。 “嗯。”刘康同意了。 “大王先行离开，我留下来率军掩护。”陈渭清郑重抱拳道。 高和同样抱拳道：“还是我留下来吧。” 陈渭清毕竟刚加入赵军不久，威望不足。 两人争来争去，谁也无法说服谁。 “你等先率兵退往博阳，本王留下来。”刘康沉声道。 两人大惊，连忙出言相劝。 “本王决心已定，无需多言。” 厮杀正酣时撤兵，绝非易事，秦军必然出营追杀；一个搞不好，将演变成一场大败。 不管是高和还是陈渭清，都无法稳定军心，唯有刘康才能做到。 只要他还留在战场上，赵军士气就不至于彻底滑落；一些忠于刘康的将士，也会继续战斗下去。 高和眼中闪烁着泪光，心里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王保重！” 陈渭清同样眼眶湿润。 不一会，两人率部分赵军先一步脱离战场，快速向西面撤去。 秦军很快发现赵军动作，魏显大喜，准备下令全军出营，追杀赵军。 就在这时，刘康站上了一处高台；其拄剑而立，面色从容，周围赵军战旗仍在风中飘扬着。 魏显心中疑惑，明明赵军已经开始撤了，为何刘康还留在这里？ 难道说，这是赵军的诡计？ 魏显一时有些拿不准。 “不如遣一支偏军追击赵军，其他兵马继续待在营内。”刘轩提议道。 潘有霖立刻反驳道：“战机稍纵即逝，怎能畏手畏脚；赵军若真有伏兵，绝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出现。” 魏显还是有些犹豫。 他常年率领水军作战，在陆地上战斗次数不是很多。 担心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过了许久，在潘有霖多次催促下，魏显终于同意出兵。 秦军全部出营，刘轩率兵追击高和，潘有霖朝刘康扑去。 之后恒卓也带兵加入了战场。 赵军局势变得愈加恶劣。 刘康率兵且战且退，麾下虽死伤惨重，仍勉强维持阵型。 直到退至青州以西时，赵军再也坚持不住，士卒四散逃命，刘康仅带千余人撤往博阳。 刘轩那边则战果不大，高和、陈渭清行动迅速，仅抓到百余人。 魏显心中倍感遗憾。 仗是打赢了，此次却未能全歼赵军，刘康仍有一战之力。 秦军原地驻扎，并派人联络淮南的秦军，详细通报青州战事。 第353章 雨幕中的金陵城 刘康回到博阳后，第一件事，拿出军中大部分钱粮，赏赐所有参战将士。 “此次兵败，非汝之过，尔等无需忧虑。”刘康温声宽慰众人。 然后一边想方设法，抓紧募兵征粮；一边再次派人给韩成文去信，希望两方联合。 凭魏显剩下的兵力，只要两方携手，完全有机会将秦军赶回大海。 可韩成文不知怎么想的，不管刘康说什么，始终不予理睬。 “此人目光短浅，甘愿做家中枯骨，早晚死无葬身之地。”刘康怒骂道。 “当前不宜分兵，末将建议召回济南、淄博等地的兵马；并提前将部分兵力，尽快派往徐州。”高和沉声道。 对刘康威胁最大的，不是魏显，而是淮南的杨智。 目前驻扎在淮南的秦军，约有六万余人。 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始终悬挂在刘康的头顶，随时有可能落下。 刘康表情略有些疲惫，“派人告诉韩成文，这些城池本王不要了，他随时可派兵收回。” 接下来，赵军需要全力应对淮南的秦军，刘康希望韩成文能牵制住魏显所部。 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韩成文仍没有答应，甚至怀疑刘康是故意诱楚军出城。 刘康心中极度无语！ 这种货色，竟然也敢自称楚王！ 谁特么给他的勇气。 同时心中又有些不甘，此次如果不是秦军干涉，他一定能灭掉韩成文。 六月十七，赵军在博阳等地留下一万兵马，用来牵制魏显。 之后，刘康率军南返，回到了徐州。 ............................................................................................................. 金陵城，乾元殿内。 龙椅上的皇帝神色淡然，翻阅着枢密院送来的详细战报。 殿内很安静，落针可闻，几名宫人面无表情站在下方。 李昭轻敲桌案，心中陷入沉思。 此次秦军跨海作战，虽没能灭掉刘康，却也让赵军北上徒劳无功；先前定下的计划，勉强算完成了。 突然，大殿外传来一声惊雷。 渐渐乌云密布，数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李昭不自觉向殿外望去。 最近十多天，整日太阳当空，烈日炎炎。 这场大雨，不仅滋润了干燥的大地，也给金陵城带来了一丝丝清凉。 李昭伸了个懒腰，离开龙椅，朝殿外走去。 雨水顺着皇宫的屋檐流下，滴落在石板上；发出的声响如同琴弦上跳跃的音符，回荡在空旷的宫廷之上。 李昭漫步在皇宫的回廊里，听雨声潺潺，感受着这座古老建筑的生命力和历史底蕴。 偶尔闲下来，呼吸着雨中清新的空气，倒也挺好的。 默默地望向天空，眼神迷离而深邃，脑中莫名回忆起很多人、很多事。 “六年了..........。”李昭轻声喃喃自语。 第354章 民间处处是人才 在攻克成都后，为了吸纳人才，秦国实行了科举制度。 早期参与的人不多，规模小，相关制度也不完善。 主要原则是：自由报名，统一考试，平等竞争，择优录取，公开张榜。 过程确实很简单，一些读书人来到成都，在一处规模较大的厅堂内；由李昭出题，谁文章写的好就录用谁。 只要站在台风口，猪都能飞上天。 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当时李昭手下甚是缺人，录取率极高。 前两批考生中，如今很多人已经成为了太守、县令，甚至入朝为官。 等到后来，秦军攻克夷陵，相继夺取荆襄、岭南等地，参与科考的士子越来越多。 再想要借助科举考试，实现人生的飞黄腾达，难度明显大了许多。 即使如此，平民百姓，及一些中小豪强，仍迫切希望通过科举入仕。 毕竟已经有了这么多成功事例。 比如紫薇阁的龚逸，先前在成都时，他写了一篇文章，内容是建议秦国集中全部力量，闪击关中；只有将蜀地、汉中、关中连为一体，可形成强秦之姿。 李昭读完后，觉得李昆非亡国之君，攻打关中风险太大，没有采纳此提议。 却也认同了此人的才能，逐渐将其提拔。 金陵称帝后，紫薇阁根据李昭的要求，对科举制度进行了一番较大的调整。 地方上，负责主持乡试、县试、解试；考试通过后，方可来到金陵，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和殿试。 为防止出现作弊，考场有专人监守；考生的试卷会进行糊名和誊录，以防止通过笔迹辨认考生。 在流程上，李昭参考了明清两朝；可在考试内容上，却截然不同。 现在北方还在打仗，处处狼烟四起。 四书五经读的太好，有什么屁用；既没法砍人，也搞不来钱粮。 李昭需要务实，能真正为朝廷做事的人。 不过这样一来，矛盾也就产生了。 明清两代的科举，虽然显得呆板，束缚了士人的思想；但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皇权的统治。 李昭对此心知肚明。 曾经范硕等人，关于相关制度专门求见过李昭，请教皇帝看法。 “万事万物，没有永恒不变的；等朕拿下长安、幽州，再议此事吧。”李昭淡淡道。 他这么一说，范硕顿时明白了。 天下尚未一统，皇帝目前需要的是人才；至于以后嘛.......... ............................................................................................................... 六月中旬，乾元殿举办了一场殿试。 次日，礼部尚书冯宁，将前二十名士子的考卷送到了李昭寝宫，交给皇帝审阅。 按照往年惯例，他们最终的名次，由皇帝来判定。 李昭看着其中一份考卷，面色略有些茫然。 “你出身军中，朕有件事不是太清楚。”李昭对冯宁道。 “敢问陛下是何事？”冯宁垂首道。 “我大秦的战船可否从大海，再进入黄河；然后沿黄河西进，抵达开封。” 秦军目前在襄阳、南阳等地秣马厉兵，准备进攻开封，剿灭曹泽。 而开封就在黄河边上，要是战船能进入黄河，战斗会变得简单而直接。 冯宁愣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船能不能经大海进入黄河？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番深思后，冯宁拱手道：“臣以为应该不能，黄河不同于长江，水道狭窄；黄河与海水不交融，且河床较高，由于水位的差异，此事难以做到。” 李昭笑了笑，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秦国灭齐后，频频向北面用兵；去年殿试出的题目，也和北方战事有关。 天下从不乏聪明人，更何况他们都是读书人。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大部分考生的文章，多多少少会涉及些北方战事。 别管擅长不擅长，是不是那块料；纷纷化身为谋士，为李昭出谋划策。 不仅有人提议，从大海进入黄河，直击开封。 还有人见秦军上次在莱州登陆，于是脑洞大开；建议大军可以在直沽（天津）登陆，偷袭幽州。 该考生自信地认为，刘泰打死也想不到秦军会从海上来，幽州城可轻易拿下。 除了兵略，各种阴谋诡计也少不了，李昭看的津津有味。 果然，民间处处是人才。 李昭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 当初秦军进入金陵后，杀了大批齐国官员，很多人担心秦国将无人可用，李昭对此嗤之以鼻。 历朝历代，前生今世，怎么可能少的了当官的人。 “这些士子写的文章，你以为如何？”李昭拿起一份考卷，微笑道。 “臣以为，想法大胆，可惜难以践行。”冯宁直言道。 这些考卷在送给李昭批阅前，冯宁全都浏览了一遍，对大部分内容，心中不以为然。 口嗨谁不会，老子当年在军中，什么牛逼没吹过。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谈及前线战事，比如来自江南的士子，明显兴趣不大。 类似“国虽大，好战必亡”这样的话，虽没人敢讲；但其文章中，话里话外都希望着李昭能休兵养民。 停战是不可能的！ 缺钱缺粮，可以稍微缓一缓；若要一直停下来，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先前紫薇阁里有人劝过几次，见李昭脸色阴沉，再也不敢提了。 秦军为何变得强大？ 很多人认为是因为兵器精良，士卒平日里训练刻苦。 在李昭看来，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秦军一直在打仗，全军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习惯了战斗；战场上，敢于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果李昭听取某些人的建议，休养生息个五年。 五年以后的秦军，和现在的秦军，会是两支气质不同的军队。 必然会少了许多凶煞之气！ 况且从形势上来讲，李昆驾崩不到一年，北方藩镇尚在成长中。 若过了五年，谁知北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十有八九，会变得更加难打。 期间要是再出现一个旷世枭雄，饮马长江，李昭肠子都会悔青。 对秦国来讲，如今是最佳时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战争都要进行下去。 第355章 贪官污吏 傍晚，李昭正在批阅考卷时，宫人来报，皇后朱莹求见。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朱莹缓缓步入殿内。 她身着一件华丽的凤袍，色彩鲜艳，绣着繁复的龙凤图案。 其妆容精致，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手指上戴着金镶玉的戒指，手腕上戴着玉镯，显得高贵而典雅。 李昭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深沉。 刚认识她时，虽偶尔会耍些小聪明，仍像一朵未经雕琢的白玉花，自然而清纯。 时光荏苒，仅仅过去几年时间，仿佛判若两人。 “今日来见朕，有什么事吗？”李昭问道。 朱莹嫣然一笑，“前几日，臣妾无意中见到邓信的孙女；见这孩子聪明伶俐、甚是可爱，希望其日后能服侍太子。” 李昭知道她什么意思，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婚约一事，朕准了。” 见皇帝答应的如此干脆，朱莹略有些诧异。 黑冰台的存在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难道有人提前通报了此事。 她想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可惜，李昭眼眸里平静无波，幽深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昭随意拿起桌上的甜点，递给朱莹，“你先坐下吧，一会留下来陪朕用膳。” “是。” 李昭继续埋头批阅考卷。 明日是放榜的时间，他需要今天把前几名的名次定下来。 李昭表情严肃而专注，每一份考卷都仔细阅读一遍。 若里面有好的建议，他也会记下来。 俗话说，认真做事的男人，往往更容易吸引人。 何况对方还是皇帝。 朱莹坐在一侧，默默地看着李昭，眼神柔情似水。 或许她觉得有些无聊，不知怎么想的，拿起一份李昭批阅过的考卷，浏览起来。 被文章里一句话给逗笑，刚想和李昭分享，却见李昭在定定地看着她。 朱莹心里咯噔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她不该碰这份考卷。 李昭向来反感后宫接触政事。 以前在黑虎岭或成都时，偶尔会和朱莹谈一谈；进金陵后，两人聊天时，从不涉及朝中诸事。 “臣妾鲁莽，望陛下见谅。”朱莹连忙躬身道。 “没事。”李昭没有严厉呵斥朱莹，语气异常的平静。 “谢陛下。”朱莹心中苦涩，又带有些许不安。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约有种感觉。 她与李昭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朱莹不明白，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 金陵城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阳光，让人感到闷热无比。 街道上筑起一座刑台，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刑台上，犯人身着囚服，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面对行刑者的利刃，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此人是朝中一名户部郎中，贪墨了白银四千两。 这些钱一方面用作花天酒地，一方面借给了自家小舅子做生意。 李昭得知后，勃然大怒。 秦军今年以来频频发动战争，钱粮不免有些紧张。 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敢贪污枉法。 李昭越想越生气，杀心大起，一度想要将其满门抄斩。 最终在范硕等人劝谏下，按照《大秦律》规定，处置了相关人等。 贪官污吏远远不止他一人，最近一个月来，地方和朝中官员，已有超过二十多人被处置。 而这里面至少一半人，并非是刑部、御史台挖出来的，而是黑冰台报给李昭的。 李昭对此略有些失望。 一个国家的正常运作，不能太过依赖秘密机构。 且黑冰台当前的主要职责，是打探军情、挖出意图谋反之人，抓捕贪官只是兼职。 六月下旬，和紫薇阁众人商议后，李昭正式将御史台升级为都察院。 长官为左、右都御史，地方上也设立监察御史，为大秦最高监察机构。 “不管是汉中、蜀地、还是江南、岭南，都给朕巡视一遍；贪官污吏一经发现，其家产立刻没入国库。”李昭对都察院众人道。 他现在正好缺钱，虽然有些不爽，但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 ................... 这日，褚子清单独拜见皇帝。 “既然前线军饷略有些不足，陛下为何不去找人借一些呢。” 李昭第一反应，是效仿齐帝姜岩，找豪强借钱借粮，然后在政治上对其做出让步。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动刀子。 见皇帝面色不悦，褚子清微笑道：“独孤凌惨败后，长安人心动荡；如今魏国已彻底失去关东，连洛阳都丢了。陛下猜猜看，此时此刻，关中豪强心里在想什么？” 李昭思索片刻，旋即面色一喜。 魏国这条大船要是沉了，坐在里面的王公贵族，绝不愿一同沉入水底。 人心都是自私的。 独孤家、南宫家、韦家、元家等关中贵族，其家主虽没露面，家族子弟却在私下里和黑冰台取得了联系。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朝中重臣。 尤其是南宫家，南宫音毕竟是李昭的嫔妃；因以前和离的事，导致平时不受宠，但这层关系还在。 南宫哲不止一次给李昭写信，对曾经的事表示歉意。 李昭在长安生活了十多年，心里很清楚，南宫家从不缺钱。 当天下午，李昭叫来了杜安。 “朕写了几封信，你速速派人送往长安。” “是。” 凡心思通透之人都能明白，李昭主动递给了他们一张船票。 若想坐上这条大船，总要付出些什么。 第356章 联络感情 六月二十三，是邢国公韦睿成亲的日子，新娘是韩志远三妹韩瑶。 前段时间，宋俊因频频和其他武将联姻，被冯宁弹劾，甚至称其有谋反之心。 此事后，虽然李昭从未说什么；但众武将为了避嫌，更担心引起皇帝不满，纷纷解除了之前的婚约。 有人劝韦睿也这么做，被韦睿拒绝。 一来，韦睿觉得事情没这么严重，他素来对皇帝忠心耿耿，不相信李昭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猜疑。 其次，韦睿非常喜欢韩瑶。 韩瑶长相秀丽，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气质，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齐宗洋对韦睿讲，既然不解除婚约，起码应该上奏或进宫，和皇帝详细解释下。 韦睿淡淡一笑，对此不以为然。 李昭知道韦睿成亲的事情，派人送去了几箱金银珠宝，及一些奇珍异宝。 在韦睿成婚当日，又和皇后朱莹亲临邢国公府。 听说皇帝都去了，金陵城内大大小小官员，不管和韦睿熟不熟悉，纷纷带上礼物前来祝贺。 鼓乐齐鸣，红烛高烧。 处处欢声笑语，整个庭院都被喜庆的气氛所包围。 韦睿穿着锦袍，英姿勃发，神采奕奕；新娘身披红纱，头戴凤冠，美丽动人。 美中不足的是，两方部分家人并未到场。 韩志远尚在南阳备战，韦睿父母兄弟均在长安，来人只有韦睿的堂弟韦侑辰。 不过韦睿常年带兵，和军中不少将领关系甚好；很多人都来喝喜酒，场面依然无比热闹。 韦侑辰见到这一幕，心中颇为复杂。 当初韦睿随黄锦云进攻汉中，被昭武军击败；韦睿兵败被俘，生死未知，韦家对他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反正韦睿不是家族嫡长子，韦延郎十几个儿子，少一个影响不大。 哪曾想，随着秦国的崛起，韦睿的名声渐渐传开。 尤其是韦睿上次孤军奔袭关中，一举攻破包括凤翔、武关在内数座城池，将独孤千刃、韦信二人耍的团团转。 长安众人这才意识到，韦延郎处处对人说“韦信之才十倍于韦睿”，此话纯属吹牛。 韦信要是真有韦睿十倍的才能，大魏禁军统领之职，又怎会是令狐承呢。 这次韦侑辰来金陵，任务有两个。 其一是恢复韦睿和韦家的关系，韦延郎还给韦睿写了封信，言辞甚是和蔼亲切；话里话外，满是浓浓的相思之情。 第二件事情，则是拜见秦帝李昭。 刘浩彦虽在洛阳被令狐承击败，却并未改变秦强魏弱的基本态势。 “李昭心性狡诈，绝非善类；而太子为人温和，厚待百姓，他日必是有为之君.............。” 这是韦延郎曾对李昆讲的原话。 如今看来，韦家显然下了一步臭棋；除了韦信以外，家族里大部分人都对魏帝李佑信心不足。 李昆驾崩还不到一年，李佑登基仅仅十个月，局面就崩坏成这个样子。 这是很多人事先完全没想到的。 更糟糕的是，燕军已经开始大举进攻河东。 刘泰动用兵力超过十万余人，军中精锐尽出。 其中一支燕军，绕道草原偷袭了雁门关，已经杀入了忻州。 河东要是再丢了，魏国将再一次受到重创，关中防御也会出现漏洞。 李佑急了，不断向河东增派兵力。 薛世行率数万魏军，死死拦住燕将陈闻欣。 双方杀得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在这种情况下，曹泽提议一同对付秦军，李佑只能选择拒绝。 唉.............！ 想起这些事，韦侑辰重重一声长叹。 魏国这艘大船，已经千疮百孔，是时候换条新船了。 ........................................... 次日清晨，韦侑辰进宫拜见李昭。 意外的是，他在路上遇到了南宫家嫡长子南宫少泽。 看到对方后，两人表情略有些古怪。 关于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金陵，皆心照不宣。 说起来，若论关系，南宫少泽还是李昭的大舅哥。 李昭早年在长安时，和南宫少泽的关系还算不错。 雍王府举兵逼宫当天，南宫少泽人在洛阳，否则极有可能参与进来。 见到两人后，李昭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专门设宴款待。 几日前，李昭已将南宫音升为皇贵嫔；感受到了李昭的诚意，南宫少泽心情颇好。 酒宴上觥筹交错，气氛甚是和谐。 李昭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朕自幼在长安长大，离开多年，心中仍旧无比思念；金陵风景虽好，这番水土终究比不了长安。” 韦侑辰、南宫少泽皆心中一动。 李昭身为大秦帝王，他要是回到了长安居住，这意味着大秦帝都也会一并迁往长安。 这话要是放在数年前，只会被人当做笑话。 可今时今日，大秦已是天下第一强国。 除了各地厢军，秦军正卒不下四十万人，军中猛将如云。 只要李昭一声令下，秦军随时随地都可以经汉中或武关，进攻关中腹地。 攻破长安，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 李昭都这样讲了，两人必须要表明下态度。 “为了大秦的千秋伟业，也为了天下能早日结束乱世；陛下若有所需，我南宫家必倾力相助。”南宫少泽行了一礼，郑重说道。 韦侑辰连忙起身拱手道：“我韦家同样如此，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两人并不担心秦军攻入长安时，像初入金陵时那样大开杀戒。 南宫家是皇亲国戚，韦睿又是大秦的邢国公；有这层关系在，秦军必然会克制许多。 至于长安城其他人，这就无所谓了。 乱世嘛，总归要死点人的。 “两位的心意，朕已知晓；等我大秦他日进了长安，绝不忘记两家的功劳。”李昭微笑道。 两人面色一喜。 几人喝得很是开心。 ............................................................................................................... 数日后，在黑冰台协助下，大批钱粮悄悄运入秦岭；然后经山中小道进入汉中，再送往秦国各地。 其实走武关要更方便一些，但武关周围有数万魏军，方圆二十里遍布斥候。 除了韦家、南宫家，其他家族也迅速行动起来。 用区区一些钱粮，换取家族未来的富贵平安，简直太划算了。 李昭到时候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这个问题不是没想过，但众人别无选择。 李佑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然，魏国毕竟立国近两百年，朝中仍有不少忠心做事的大臣。 关中豪强私通秦国这件事，被他们发现后，立刻禀告给魏帝李佑。 李佑顿时怒不可遏！ “南宫家、韦家，皆是关中百年名门，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可以罚之，却不能杀之！”丞相窦沛劝道。 河东目前在打仗，汉中、武关又有数万秦军，窦沛担心激起乱事。 李佑听从他的建议，没有挥起屠刀。 自从汉中惨败后，李佑性格发生些变化。 对窦沛的建议，大部分都会采纳；处理政事，比以往更加勤奋。 “我大魏不是齐国，朕不是姜宁贤，也不是姜岩..........。” 这句话常常被李佑挂在嘴边。 实际上，关中舆论、人心变化，李佑心里一清二楚。 可他对此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战争！ 才是魏国唯一的解药。 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方可重新凝聚人心。 第357章 真定战事 在刘康进攻韩成文的同时，燕军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燕将陈闻欣一举攻破雁门关，进攻河东。 太子刘文俊则带上周远、赵立恒等将领，携六万步骑，挥军真定（河北石家庄）。 燕军兵分两路，刘文俊出保州（保定）后，兵锋直指定州。 周远率一支偏军，经沧州西进，扫荡河间、安平等地。 燕军来势汹汹，行动迅速，每天都有城池失守的消息传来，崔知航不免有些慌乱。 这次燕军来袭，时机把握的非常好。 两个月前，崔知航趁着魏军在汉中大败，想要趁机偷袭太原，反被魏军击败，折兵两万余人。 最近虽招募了不少青壮，满打满算，周军也不过七、八万兵力。 “本王若率军与刘文俊决一死战，可有胜算。”崔知航看向部下。 长史沈弘急忙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燕军常年在辽东作战，士卒更为悍勇。且燕军铁骑远多于周军，野战恐不能敌。不如坚守真定，等燕军粮尽，自会退去。” 崔知航心中有些纠结。 既想出城一战，又担心损兵折将。 “唉.........，李昆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崔知航轻叹道，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情。 刘泰野心勃勃，做梦都想统一河北；仗着兵力强大，不止一次进攻过邺城、真定等地。 李昆需要维持河北的平衡，强势干涉河北战事。 燕军受挫，刘泰无奈下，被迫放弃河北，转而重点攻略辽东。 以前李昆还活着的时候，崔知航没有太深的感受；哪怕魏军数次帮了他，也没多少感激之情。 直到李昆去世后，崔知航才意识到，那棵护住真定的苍天大树，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黄河以北，再也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遏制住燕军。 ................................................. 不久，定州守军派人来报，燕军攻势凶猛，定州城岌岌可危。 定州一失，燕军将直接兵临真定城下。 这下子，崔知航坐不住了。 匆匆派人联络邺城的孟凯，希望和晋军联手，一同对付燕军。 为表诚意，崔知航愿意割让三座城池。 意外的是，孟凯想都没想，拒绝了崔知航的提议。 “朕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向，何惧区区燕军。” 这是使者传回来的原话。 崔知航听完后愣住了，久久没有言语。 你丫的是不是没睡醒？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你以为自己称帝了，你就是真龙天子了？ 到底谁给你的自信？ 当初要不是魏军出兵相助，你早就死八百次了。 再一打听，得知晋军有两万兵力渡黄河南下，称要协助曹泽抵御秦军入侵。 崔知航彻底无语了。 李昭打曹泽，关你屁事，你去凑什么热闹？ 秦、郑两军，加起来二、三十万人，就你那点实力，塞牙缝都不够，竟还幻想趁机拿下开封城。 崔知航越想越郁闷。 以前怎么没发现，孟凯是这样的蠢货。 他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刘泰不去打孟凯，却来进攻真定。 ....................... 定州那边情况愈加恶劣，崔知航咬了咬牙，由部将许松言率一万周军救援定州。 许松言距离定州五里时，被燕军发现。 刘文俊命燕将赵立恒继续率兵围城，他则领七千铁骑迎战许松言。 许松言麾下皆是轻步兵，他本人也不擅长对付骑兵。 燕军一个冲刺，快速将周军拦腰截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周军阵型大乱，逐渐被分割成若干个小块；士卒恐慌下，夺路而逃，许松言本人也被刘文俊射杀。 之后，燕军攻破定州城。 休整一日后，全军继续向真定进发。 周远那边同样进展顺利，晋州城不战而降。 六月上旬，历经半月的战斗，两路燕军会师真定城下。 望着城外乌压压的大军，崔知航心情异常沉重。 刘文俊向城内射去亲笔信，承诺只要打开城门，保证崔知航终生荣华富贵。 如今这世道，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已经毫无信用可言。 见崔知航迟迟没有回应。 刘文俊不再迟疑，果断下令攻城。 真定作为崔知航根基之地，易守难攻，燕军初期进展并不顺利。 刘文俊并不着急，城内老弱妇孺、青壮不下十万人，粮草总有吃完的一天。 第358章 贪婪(一) 六月下旬，金陵城。 阳光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无情地洒向大地。 人们走在路上，脸上热得通红，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衣服紧贴着皮肤，让人感觉黏糊糊的难受。 而在皇宫冰窖里，有很多冬天时储存的冰块；将其放到殿内，让人感到无比的清爽。 可让邓永清始终想不通的是，皇帝的脑回路为何与别人不一样。 如此炎炎夏日，李昭不在宫中凉快，偏要跑到城内晒大街。 明明已经满头大汗，还要显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暗自吐槽，不会当面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气温过高，今日街道上行人不多；往日里四处喊卖的小贩，看上去也没多少精神。 李昭不断摇着扇子，边走边看。 赵青带一众侍卫，跟随在后面。 他们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在看什么。 邓永清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唇，妩媚一笑，“陛下不辞辛苦，冒着烈日体察民情；我大秦有陛下这样的圣天子，真乃万民之幸。” 李昭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妾身句句实言。” “朕还以为你在心里埋怨朕，不该把你带出宫。” “怎么会呢，陛下带妾身出宫，乃妾身荣幸。”邓永清认真道。 李昭冷哼一声，倒也没怎么生气。 “朕不喜欢一直待在宫里，多走走，多看看，总能发现些平日里没注意到的事。”李昭悠悠道。 “陛下英明！” .................................................. 中午，众人肚子有些饿了；找了家酒楼，打算吃些东西。 酒楼里包厢满了，众人于是坐到大堂里。 用饭时，酒楼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人。 最前头两人，年龄约莫十八、九岁，均身着一袭细软的锦袍；看起打扮，显然是豪门子弟。 后面跟着的应该是其府邸内下人。 当听说包厢已满，两个年轻人顿时面色不悦。 其中的白衣青年，眸底闪过一抹戾气。 其下人见状，快步上前，二话不说，狠狠将店内伙计踢翻在地，“狗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快去把包厢腾出来。” 店内伙计貌似腰部被踢伤，忍着疼痛，勉强站了起来。 他知道这些人是他惹不起的。 动静闹得有点大，立刻吸引了李昭等人的注意。 他常常出宫，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不免有些好奇。 “朕没骗你吧，有的事，只有宫外才能遇到。”李昭道。 邓永清颔首微笑，眼神闪烁。 蓝衣青年看向白衣青年，笑容略有些谄媚，“此等小事，景川兄何必生气；我家在城西也有一座酒楼，随时欢迎景川兄大驾光临。” 白衣青年负手而立，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傲慢的气息。 不一会，店内伙计从楼上走下来，神色恭敬，“包厢已腾出，贵人可入座。” 几人缓缓往楼上走去。 刚走几步，白衣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从刚才开始他就隐隐有种感觉，身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他。 这道目光肆无忌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白衣青年皱了皱眉头，心中很是不爽。 转身回头望去，正好与李昭四目相对。 蓝衣青年面色疑惑，循着他的视线，也回头看去。 仅仅瞟了李昭一眼，两人所有的注意力，很快全放在邓永清身上。 两人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眼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引，完全无法移开。 “此女如仙子下凡，清新脱俗，堪称倾国倾城，绝非寻常俗物可比。”蓝衣青年赞道，眼睛依然直勾勾盯着邓永清。 白衣青年眼神炙热，咽了咽口水，没有吱声；片刻后，径直向邓永清走去。 邓永清见对方快步朝自己走来，猜到对方打算，不免觉得好笑。 心中丝毫不慌。 此人即将走到邓永清身边时，李昭面无表情拿起杯子，茶水瞬间泼了对方一脸。 赵青立刻带人上前，强行将双方隔开。 只要李昭一声令下，随时可将对方剁成肉泥。 白衣青年先是愣了下。 在这金陵城里，竟然有人敢朝他泼水？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不知死活的东西？ 旋即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拳头猛烈地颤抖着，似乎在寻求发泄的出口。 “呵呵............。”白衣青年狞笑着，笑容阴森恐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异常可怕。 其府邸内下人，纷纷举起板凳、桌子，准备朝李昭等人砸去。 赵青等禁军侍卫，毫不犹豫亮出明晃晃的长刀。 一股强烈的杀意，扑面而去。 双方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蓝衣青年此时走了过来，在白衣青年耳边低声道：“此人身旁侍卫，皆身材魁梧，想必非寻常人，还是算了吧。” 他从禁军侍卫手掌上，那一层厚厚的老茧，判断出这些人应该出身军伍。 这里可是金陵城，遍布达官贵人；搞不好面前之人，就是某位侯爷或某位国公。 哪曾想，白衣青年丝毫不领情。 “闭嘴！我窦景川看重的女人，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窦景川怒道。 蓝衣青年暗叹了口气，退后两步。 但眼下的情况是，一旦火拼，确实干不过李昭那边。 怎么办呢？ 只能摇人了。 窦景川用杀人似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李昭，然后派下人去府邸内通报。 赵青见李昭没有回宫的打算，以防万一，也派人去召唤更多禁军。 李昭嘴角轻扬，这一幕好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种情况，肯定是没法做生意了。 酒楼里客人担心打起来被波及到，很多人连酒钱都没付，慌慌张张跑出店外。 掌柜无奈，本着好意，悄悄告诉赵青两这人来历。 白衣青年叫窦景川，此人父亲是当今吏部右侍郎窦恒洛；蓝衣青年叫吕健航，此人父亲是吏部主事吕其桐。 “哦。”赵青丝毫不感兴趣。 李昭牵起邓永清小手，戏谑道：“现在还觉得无聊吗？” 邓永清眨了眨眼睛，依偎在李昭身上，抿嘴轻笑。 第359章 贪婪(二) 两人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公开秀恩爱。 窦景川双眼中闪烁着狠辣的光芒，仿佛毒蛇一般，透露出深深的嫉妒之情。 “你是在找死！”因过于愤怒，窦景川声音变得颤抖，“这次没人能救得了你。” 李昭淡淡瞥了他一眼，一缕寒光从眼中闪过。 吕健航手心冒出冷汗，心中的不安在渐渐放大！ 不对劲！.......... 对方太过于冷静，始终从容不迫，甚至不屑于和窦景川交谈。 其眼神深邃而锐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和尊贵。 身旁侍卫，抽刀动作干脆利索；眼中战意浓浓，显然是沙场老卒。 凭这些人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将窦景川等人砍翻在地，也可潇洒离去。 对方却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待在这里，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到底是谁？ “凭景川兄的家世，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面前女子虽美，却已嫁作他人。配不上景川兄，还是算了吧。”吕健航劝道。 话音刚落，李昭冷冷道：“掌嘴！” 一侍卫迅速走到吕健航面前，狠狠抽了几巴掌。 吕健航顿时脸庞红肿，火辣辣的疼，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他被抽懵了！ 吕健航心生恐惧，他现在确定了，对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爹吕其桐只是小小的吏部主事，没资格参与进来。 “你！你怎敢.........。”窦景川狠狠指着李昭。 对方此举，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外面渐渐传来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来人不少。 窦景川面色一喜，以为是家丁喊来的帮手。 “哈哈...........。”窦景川心情无比舒畅。 他已经在脑海中，想出一百种折磨李昭的方法。 又深深看了眼邓永清，眼神依然火热。 多么美好的女子............. 李昭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生活枯燥，总要想办法找点乐子。 对他来讲，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 “回去吧！”李昭淡淡道。 邓永清微微一笑。 她知道，李昭已经玩够了。 见李昭等人要离开，窦景川又怒又急。 “站住！谁允许你们离开的。” 李昭不搭理他，和邓永清手牵着手，自顾自往外面走去。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窦景川讥讽道。 奇怪的是，外面并没有人拦住李昭。 窦景川眉头微蹙，跟着追出酒楼；看到外面情形，面色猛然一变。 怎么会这样？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街上，商铺紧闭，百姓不见人影。 只有数百名全副武装，金黄色服饰的士卒，将酒楼团团围住。 窦景川认识这些人，他们是大秦禁军。 最前头士兵，皆手持连弩，瞄准窦景川等人。 吕健航脸色煞白。 实际上，窦府家丁确实喊来了帮手。 但看到大批禁军出现后，又灰溜溜返回了府邸。 《大秦律》里明确规定：反抗禁军者，视同谋反，夷三族！ 整个大秦帝国，唯有一人才能调动这么多禁军。 不会是............. 不可能吧............. 这么热的天，陛下不在宫内避暑，怎会出现在城内酒楼里。 窦景川多么希望如今是在梦中，当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影。 然而，过了许久。 士兵连弩上锋利的箭矢，仍在死死的对着他。 随时随地可将他射成刺猬。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窦景川颓然坐到了地上，嘴唇紧紧闭合，内心的恐慌和无助已经达到了极点。 这副模样，和刚才的嚣张至极判若两人。 禁军没有当众将其射杀，而是将其关入刑部大牢。 .............................................................................................................. 傍晚，户部右侍郎窦恒洛回到了府邸。 他像失了神一样，双眼空洞无光。 夫人刘氏神情焦急，一个劲的问他，刑部到底什么时候会把窦景川放出来。 “实在不行多花点银两，不管怎样，一定要把景川救出来。”刘氏道。 窦恒洛一声苦笑，如机械般摇了摇头。 “景川为人敦厚老实，此次一定是被奸人诬陷。”刘氏气愤道。 窦恒洛面无表情看着刘氏，缓缓道：“他活不了了，没人能救得了他。” “为何？” “他涉嫌刺杀天子，犯了谋反重罪，按律处以极刑。” “怎会如此！...........。”刘氏情绪瞬间失控，眼睛血红，神情剧变！ 窦恒洛默然不语。 “一定是被冤枉的，景川从小是我看着长大，他素来心性纯良；我求求你，你去拜见邓信邓大人，他一定会有办法。”刘氏一边流泪，一边死死拽着窦恒洛。 窦恒洛没有任何动作。 天下间除了皇帝，没有第二个人能救出窦景川。 当他匆匆进宫面圣时，却被告知皇帝事务繁忙，没空见他。 窦恒洛立刻明白了。 接下来，死的不仅是窦景川一人；搞不好，窦氏满门都将遭殃。 事情和他想的一样。 当天晚上，刑部衙役相继闯入窦府、吕府，将府邸内众人全部带走。 又在府邸内翻来翻去，搜寻相关书信。 窦景川这样的小人物，李昭并不太在意。 但他需要知道，除了其父窦恒洛，还有谁在暗中包庇窦景川；窦家是否有同党，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事，和哪些人关系亲密。 黑冰台也在暗中展开调查。 让李昭意外的是，包括刑部尚书邓信在内，朝中有不少官员有去过窦家做客。 “果然，多出去逛逛，还是会有些收获的。”李昭笑道。 邓永清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几日后，窦、吕两家被当众抄斩，根据李昭的旨意，金陵四品及以上官员皆前往观刑。 窦景川直到临死前，还在拼命求饶。 一想到会陷入永恒的黑暗。 没有什么词汇能形容他内心的恐惧。 午时三刻后，行刑手走上前去。 一刀下去，鲜血四溅！ 当观刑众人，看到那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脸上满是惊恐。 金陵城内，风气焕然一新。 第360章 江南好 “火炮造几门了？” 大殿内，李昭看向兵器司的刘光远。 皇帝表情明显不悦，态度略有些不耐烦。 刘光远垂着头，恭敬道：“启禀陛下，已经造好了五门，射程勉强可以达到两里。” 李昭冷哼一声，微微撇了撇嘴。 才五门火炮，能起多大作用？两里的射程，骑兵瞬间可至。 察觉皇帝心中的不满，刘光远又往下低了低头。 “炸膛那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比以往好多了。” “具体是怎么个好法？你和朕仔细说说。”李昭逼问道。 刘光远有一丝紧张，“每次发射后，多使用些冷水泼洒在炮管上，可防止出现炸膛一事。” “你的意思是，每次上了战场，还要多带上几十桶水，否则炮管就炸了，是这样吗？” 刘光远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他从黑虎岭时就追随李昭，很清楚皇帝的脾性，再辩解下去也没什么用。 皇帝最近两个月来，一次都没去过兵器司工坊，显然是对他持有不小的意见。 “烟雨江南，如诗如画。听说你前段时间去姑苏游玩了几天，不妨和朕聊一聊，姑苏的景致，是何等的美不胜收？姑苏的佳人，又是何等的似水柔情？”李昭面无表情道。 刘光远心中一惊，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为了让他能专注兵器司事宜，李昭特别允许，除了每月一次的大朝会，平常时间刘光远不用上朝。 这也使得刘光远有了更多的“摸鱼”时间。 兵器司成立这么多年，相关制度已经非常完善；刘光远觉得哪怕他缺席几日，也不影响兵器司的正常运转。 金陵城外的风景，该逛的都逛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约上几个好友，又跑去姑苏玩了几天。 本打算三日后就回来，但姑苏的小桥流水、古镇人家，让他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多待了几天。 嗯，顺便带回来几个女子。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他离开金陵的当日，李昭凑巧有事找他；听说他不在金陵，还以为他出城办事。这一等，就是八、九天。 整个大秦上下，没人敢让皇帝等这么久。 刘光明汗如雨下，紧绷着身子，心里越想越害怕。 李昭并未放过他，语气变得严厉，“火炮先不说，其它军械呢；去年攻克金陵后，朕有没有和你说过，当精益求精，再接再厉。” “臣让陛下失望了，臣回去后，一定..........一定废寝忘食；再，再催促工匠，努力改善工艺。”刘光远紧张下，有些语无伦次。 “废寝忘食就不必了，爱玩之心，人皆有之，朕可以理解；但朕要告诉你，有的话，朕不会再说第二遍。”李昭严肃道。 “臣一定谨记在心。” “退下吧。” “是。”刘光远缓缓退出大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昭心情略有些沉重。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是白居易赞美江南的诗句。 据他所知，大秦定都金陵后，除了刘光远，不止一人去姑苏、余杭等地游玩过。 户部尚书杨明升，去余杭处理当地税务时，甚至在钱塘江附近赋诗一首。 李昭有些理解了，为何南宋帝王不愿北伐，收复失地。 这方水土，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但也恰恰是这个原因，李昭不愿在金陵长久待下去。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李昭很认可这句话。 上次他接见南宫少泽、韦侑辰，谈及长安时说的那些话，并未全都是虚言，他确实喜欢长安。 洛阳也不错，同样是一座承载着帝王之气的古都。 ............................................................................................................. “驸马此次是去行军打仗，为何要带上这么多书籍。”公主府内，李雨青不解道。 杨叶秋一边将书籍塞入木箱，一边解释道：“我本是读书人，空闲时，手上若没有东西，总觉得有些无聊。” 李雨青噗嗤一笑。 恍惚中，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叶秋的情形。 当初，李昭将杨叶秋送进公主府，和李雨青见面时。 李雨青一开始对其没什么感觉。 一来她年龄比杨叶秋大，二来她一个人待久了，渐渐习惯了。 杨叶秋被她晾在院子里，不知该干什么，神情局促不安。 过了许久，李雨青经过院落时，发现杨叶秋静静的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书。 李雨青走到他跟前，杨叶秋毫无反应，仍在翻阅手中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你怎么还不回去？”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杨叶秋吓了一跳，猛地一哆嗦，手上书籍掉到了地上。 他先捡起地上书籍，认真擦了擦；然后起身行礼，表情苦涩，实话实说，“不敢欺瞒公主，我担心现在回去，会被父亲打断腿。” 父亲杨智是什么样人，杨叶秋简直太了解了。 李雨青认真打量了下杨叶秋，见其相貌堂堂，举止温文尔雅，很难对其产生反感。 慢慢的，发现杨叶秋为人品行正直；唯一不好的地方，性子略有些平淡，凡事不争不抢，喜欢躺平。 于是答应了此门婚事。 两人婚礼颇为盛大，李昭、皇后、李氏宗亲，及朝中大臣尽数参与；期间，杨智抽空从淮安回到了金陵，喜滋滋喝光了两壶酒。 ................................................... 杨叶秋整理书籍的间隙，李雨青脸上闪过一抹异色，疑惑道：“徐国公正在淮安备战，陛下为何不令你参与征讨刘康，却让你远赴南阳。” “大概陛下是觉得，曹泽实力更为强大，不可小觑。”杨叶秋随意道。 李雨青眼神闪烁，总觉得杨叶秋没有说出心里话。 杨智不止一次上奏过，希望将杨叶秋派到淮安，均被李昭拒绝。 击败独孤凌后，汉中基本不可能再有战事，杨智请求将马彦斌调到淮南，同样被李昭婉拒。 “四下无人，驸马在本宫面前，没必要有这么多顾忌？”李雨青略有些不悦。 夫妻之间感情笃厚，她很少自称“本宫”。 杨叶秋继续低头翻着箱子，眼中无一丝波澜 “公主误会了，我确实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 第361章 橄榄枝 摸了摸肚子，杨叶秋又道：“我有些饿了，麻烦公主吩咐下人，帮我弄些吃的。” 李雨青察觉出，杨叶秋是故意在扯开话题。 定定的看着杨叶秋，心中暗自苦笑。 当今陛下，就这么让你忌惮吗？ 夫妻之间无话不谈，唯独涉及李昭时，杨叶秋总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从不深入话题。 凭心而论，李昭对李雨青还算不错，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她，还为她找了个好夫君。 可不知为何，李雨青很难亲近李昭。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主府内，甚少进宫。 和李昭见面时，两人一问一答，从不多言半句。 之所以会这样，主要在于李昭的变化太大。 她和李昭是亲兄妹，两人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按理讲，两人应该非常熟悉，且关系亲密。 小时候，李雨青被独孤家旁系欺负，年幼的李昭火冒三丈；为帮李雨青出头，不管不顾，带上一众家兵，将其府邸砸的稀巴烂。 可是今日的李昭，却让李雨青感到无比的陌生。 龙椅上的李昭心思深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其杀心更重，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软禁父亲李齐，强行纳李云欣为妃，更让李雨青感到惊讶。 和当初在长安时，完全判若两人。 若不是相貌一样，李雨青甚至怀疑李昭是别人假扮的。 见李雨青迟迟没有动作，脸上神情变幻，杨叶秋也不催她。 “当今天子，你觉得如何？” 李雨青有些不高兴，杨叶秋不想聊，她偏要聊，反正周围没有旁人。 “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宽厚仁慈、心系百姓，乃万古明君。”杨叶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李雨青愣了下。 你丫的大秦周报看多了吧。 这种官方话术，有必要说的如此流畅吗？ 她和杨叶秋成亲一个多月，多多少少也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 正如他所说，他是个读书人，带兵打仗纯属被杨智逼得。 闲暇时间，喜欢躺在椅子上看书，显得颇为“佛系”。 但同时，杨叶秋心思缜密；与大大咧咧的杨智相比，杨叶秋处事更加小心谨慎。 李雨青一声轻叹，终于放弃了这个话题。 “成亲多日，你尚未拜见过父皇；去南阳前，我想带你进宫一趟。” 除去毫无血缘关系的李云欣，李雨青才是李齐的嫡长女。 李齐对李昭是彻底死心了，权当没这个儿子，但对李雨青的婚事素来比较关心。 杨叶秋略有些犹豫，在李雨青期待的眼神中，勉强同意了。 ......... 次日上午，杨叶秋见过李齐后，立刻拜见李昭，详细说明此事。 李昭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 六月底，卢彦铭受韩成文派遣，入金陵后，急匆匆进宫拜见李昭。 “我家大王愿与大秦同心协力，剿灭刘康；且希望陛下能大恩大量，放我家公子还有张百松回到青州。”卢彦铭躬身行礼道。 韩宁源、张百松被魏显等人强行扣押，韩成文觉得这是个人行为，和李昭没关系。 毕竟当时李昭远在金陵，没法遥控指挥。 “朕听说，韩宁源当众辱我大秦；魏显等人气愤不已，这才将其扣留。”李昭面无表情道。 “长公子为人敦厚，绝不会做出此等事。”卢彦铭连忙道。 李昭唇角渐渐扬起，眼神玩味，“难不成要把他们都叫到朕的面前，当面对峙？” 卢彦铭知道，这次不大出血，是不可能的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来金陵，刘康想要青州，难道李昭就不想吗？ 刘康返回徐州后，包括淄博、莱州在内，大量城池被秦军占据，完全没有归还的打算。 韩成文无计可施，只能派卢彦铭来金陵，和李昭当面谈判。 “楚王为表诚意，愿献出粮食两万石，白银三十万两。”卢彦铭拱手道。 李昭没有回应，不置可否。 卢彦铭表情略有些纠结，貌似心中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青州有一女子，年方十七，有沉鱼落雁之美，愿献给陛下。” 李昭冷哼一声，眼中有一丝不屑，依然沉默着。 “此女是我家长公子正妻，两人成亲尚不到一年。”卢彦铭道。 李昭微微一怔，脸上渐渐涌现出怒意。 除了韩成文，在本月中旬的时候，南昌太守刘梓朗上奏，说他次子因病去世，儿媳年轻貌美；虽没明说，言语间隐隐希望能将此女送进宫。 李昭越想越生气。 该死！.............. 一个个的................ 都特么该死！ 到底是哪些混账东西？天天在败坏朕的名声。 偏偏他又无法解释的清。 他有让黑冰台暗中调查，黑冰台查了许久，几乎没什么效果。 几个呼吸后，李昭稳住了心神。 “朕听说，卢家是青州第一大族，对吗？”李昭目光深邃，缓缓道。 卢彦铭不明白李昭是何意，“卢家百年前定居河北，后因战事，迁徙到了青州。” “楚州长史近来身体有恙，朕闻你家嫡长子卢明研，素来做事干练，不知可否担任此职？” 卢彦铭先是诧异，旋即眼睛一亮。 第362章 身在楚营心在秦 卢彦铭知道李昭是什么意思，也猜出李昭想要他干什么。 即使如此，卢彦铭依然心动不已。 韩成文只剩下了一座青州城，且此人资质平庸；在这个动荡不堪的年头，命运堪忧。 实际上，卢家子弟私底下不止一次抱怨过韩成文；称其优柔寡断，缺乏魄力，担心家族前途。 相比之下，大秦国土广袤，人口众多，秦军更是强悍。 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该如何选择。 在李昭的注视下，卢彦铭重重行了一礼，神情略有些兴奋，“陛下此举，在下不胜感激。” 李昭微微一笑，郑重道：“你尽可放心，凡忠于大秦者，朕绝不会忘记。” “陛下但有吩咐，在下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成文一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卢彦铭凝声道：“陛下万万不可把韩宁源、张百松放回青州，尤其是张百松，此人是沙场老将，征战半生；一旦回到青州，必然是个不小的麻烦。若不能将其收服，干脆杀之！” 世间诸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卢彦铭早就忘记了，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来的金陵。 当得到李昭保证后，卢彦铭毫不犹豫把韩成文卖的干干净净。 又向李昭提议，“韩成文缺乏见识，为人贪图小利；陛下可主动归还其一、两座城池，取其信任，以方便在下行事。” “你从城内直接打开青州城门，放秦军入城，岂不是更省事。”李昭疑惑道。 卢彦铭摇了摇头，“韩成文眼下只剩下一座青州城，此人对城池防务极为上心；城门处由其亲信日夜看守，即使是在下，也无法轻易从里面将其打开。” 李昭微微颔首，认可了此言。 青州是韩家根基之地，此城要是丢了，意味着韩成文彻底完蛋了；事关生死，他就是再蠢，这方面也不会疏忽。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李昭看向卢彦铭，唇角轻浅上扬着，脸上闪过一缕莫名的笑意。 “陛下尽可放心，在下清楚该怎么做。”卢彦铭自信道。 次日，带上李昭赠与的几箱金银珠宝，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金陵城。 渡过长江后，卢彦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在大殿上，他提出把韩宁源正妻送给李昭，虽然后来话题被转移了；但自始至终，李昭好像并未拒绝此事。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不要派人回去再问下。 卢彦铭心中略有些犹豫。 罢了............，正事要紧。 卢彦铭继续一路向北，心中不停盘算着，该如何忽悠韩成文。 .............................................................................................................. 淮河南岸，杨智带上陈哲，及偏将周知南、王峰等人，眺望着北岸。 “先前曹泽和刘康结盟，共抗我军；按照盟约，郑军冯钟毓所部驻扎在淮河北岸，与赵军一道，坚守淮河防线。可就在两日前，冯钟毓突然率郑军西撤，朝开封方向进发。”陈哲道。 杨智稍作思索，“应该是石艾那边逼的太紧，让曹泽感受到了压力，所以召回了冯钟毓。” “末将也觉得是这样。” 大批士卒、粮草聚集到了襄阳、南阳，动静如此大，郑军斥候很容易发现。 “冯钟毓撤走后，刘康立刻增加了北岸的驻军；看样子，这厮是决心死守北岸。”周知南道。 杨智静静地凝视着河对面，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这厮守不住的，况且，他也不一定会死守。” “徐国公说的对，刘康用兵，从不墨守成规；比方上次曹泽攻打徐州，郑军势大，刘康竟以弱势兵力驻守徐州，亲带赵军主力出城野战。”陈哲说道。 淮河这么长，其宽度远比不上长江，凭刘康手上兵力，想要每处都顾及到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看了，回去吧。”顿了顿，杨智露出一口皓齿，咧着嘴笑道：“再让这厮多活几日。” 众人皆神色淡定，面带笑意。 夺取淮南后，杨智未有丝毫松懈，在当地勤练兵马；期间儿子杨叶秋成婚，杨智喝完喜酒后，当日又匆匆返回了淮南。 皇帝把公主嫁给了杨家，他要是再不拼命，岂不是辜负圣恩。 唯一遗憾的，为了帮儿子刷战绩；他当面请求过，希望将杨叶秋调到麾下，却被李昭婉拒，称他对杨叶秋另有打算。 杨智无奈，只能作罢。 回淮安的路上，陈哲问道：“马上就到七月了，近来淮河水暴涨，徐国公打算何时发起攻击？” “快了，就这几日了。” “如末将猜的没错，杨将军是在等北面的魏显将军。” 魏显那边有一万余人，完全有可能从北面威胁徐州。 杨智笑了笑，没有回应。 战端一开，杨智手上起码可动用六万余秦军。 麾下这么多兵力，一座徐州城，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攻克青州、济南，推进到黄河南岸，这才是杨智真正的目的。 甚至说，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率军渡过黄河，直击河北重镇邺城。 夺下了邺城，秦军可以此处为根基，徐徐攻略河北。 在杨智看来，孟凯和韩成文是一样的货色。 之所以能存活到现在，完全是李昆出于种种考虑，有意庇护他们。 可笑的是，两人均未意识到这一点。 想着想着，杨智心中涌出些许亢奋。 仿佛面前已经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 陈哲无意中看了眼杨智，微敛眼帘。 他在杨智麾下这么久，熟悉对方作风，大概猜到杨智想干什么。 出于好意，陈哲提醒道：“刘康乃枭雄也，不可轻视之。” 陈哲觉得，刘康能攻灭彭昌，又把韩成文按在地上摩擦，这样的人，绝非寻常人等。 “你多虑了，我若真的小觑刘康，早就挥兵北上了，又怎会等到现在。”杨智道。 陈哲放下心来。 众人回到淮安不久，李昭送来了军令，众将精神一振。 看完李昭密信后，杨智对众人道：“陛下命我等七日内出兵，渡河北上，剿灭刘康。” 众将心中一喜。 “废话就不讲了，皇恩浩荡；我等当尽快取下刘康的脑袋，献给陛下。”杨智目光炯炯。 “我等早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兵。”周知南抱拳道。 “末将愿领一支偏师，先行出发，攻打沭阳、邳县等地，威胁徐州以东。”王峰提议道。 杨智摆了摆手，微笑道：“不急，再等几日。” 第363章 朝堂争论 金陵城，乾元殿内。 包括李昭在内，众人一脸的严肃。 “这次水灾最严重的地方，是武昌到九江流域，已有数十万亩良田被淹没。”户部尚书杨明升道。 李昭心中略有些不悦，“具体是多少万亩？” “目前还在统计中，估计不下七十万亩。” 李昭心情很不好。 七十万亩，显然是保守数字；实际情况，往往更加严重。 国家这么大，一年到头，各种天灾人祸常有发生。 今年早春的时候，岭南、大巴山等地皆发生火灾；火势凶猛，最终靠着几场降雨才将其扑灭。 而进入五月以来，长江中下游流域常有暴雨发生。 雨势过大，江水漫过河堤，吞噬了两岸大量农田和村庄；连一些用作军屯的良田，也被洪水彻底摧毁。 洪水会导致百姓流离失所，社会秩序混乱；更麻烦的，有可能引发各种疾病，如痢疾、霍乱等。 如今医疗条件落后，这些疫病往往会导致大量百姓死亡。 察觉皇帝面色难堪，范硕拱手道：“紫薇阁已下发文书，催促当地官员组织人手筑堤防洪、开沟排水；户部也已拨款赈灾，以银钱和米粮交相赈济。” “传旨，免去武昌、九江、池州等地，最近两年所有赋税。”李昭道。 “陛下英明。”范硕躬身道。 虽然南方地区，关于如何应对水灾，早有一套固定的流程，李昭仍不太放心。 赈灾的钱粮被当地官府贪污，这事偶有发生。 作为大秦皇帝，李昭最担心的，是有人趁机闹事。 这事在历史上，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要一直在金陵城里待着，紫薇阁可派些人去灾区；或者你等亲自去一趟，指挥当地赈灾。”李昭沉声道。 褚子清连忙起身道：“陛下放心，臣出宫后，立刻启程奔赴武昌。” “臣愿前往池州。”龚逸行礼道。 李昭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以范硕为首的紫薇阁众人，在重大事情上，从未让他失望过。 “范卿坐镇金陵，你就不用去了。” “臣遵命。”范硕道。 邓信神情略有些犹豫，缓缓行礼道：“陛下，如今南方发大水，百姓艰难潦倒；当前情况，北面战事是否先停下来。等此次灾情缓和后，再从长计议。” 李昭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龚逸立刻反驳道：“邓大人此言，我属实难以认同；十多万将士驻扎在南阳、淮安等地。战事每耽搁一日，即消耗大量粮草。更何况，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情况再艰难，仗也要打下去。” 龚逸出兵态度异常的坚决。 邓信生气了，怒目而视，“你可知，此次受灾百姓有多少人？” “户部和都水监那边统计的人数，我早有看过；即使如此，此战关乎我大秦的千秋大业。只有早日实现天下一统，结束乱世，方可救苍生百姓于水深火热中。”龚逸扬声道。 “天下一统，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 “我大秦士卒悍勇、猛将如云、军械精良，陛下又是胸怀大志之人，凭什么不能结束乱世。” ................................. 两人各执一词，言语犀利，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大殿内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褚子清、范硕、杨明升等人，皆面无表情，微微垂头。 礼部尚书冯宁，抬头望了眼上方的皇帝，见李昭眼眸深邃如渊，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几位大佬不说话，总要有人来打破僵局。 短暂思索后，冯宁站了出来，插入两人谈话，“微臣以为，只要应对得当，此次灾情完全可以化解，没必要暂停北面战事。” 邓信稍微愣了下，瞥了眼冯宁，不再吱声。 冯宁虽没有进入紫薇阁，但他早前是昭武军的人；王子辰被贬后，他从南郑太守，被李昭破格提拔为礼部尚书，足可见李昭对他的信任。 他说的这些话，极有可能代表李昭的态度。 大秦天下，终归是天子的。 能真正决定帝国走向的，唯有李昭一人。 工部尚书柳思行迅速站了出来，朗声道：“曹泽、刘康均狼子野心之徒，朝廷将其剿灭，乃顺应天道，怎能半途而废。” 柳思行是柳知捷之子，因身份特殊，只要李昭不灭了柳家，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坚定的站在李昭那边。 两人发言后，朝堂风向彻底改变。 这么多年来，秦军从未停止过战争，到底是谁想要打仗，众人怎会不清楚。 各部尚书、侍郎相继出声，别管心里怎么想，纷纷坚决拥护朝廷出兵。 李昭轻咳一声，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百姓受灾，朕心中同样难受，夜不能寐，饭不能食；然，为了天下苍生，只能继续行兵戈之事。”李昭凝声道。 “陛下圣明！...........。” .............................................. 下朝后，柳思行单独求见李昭，表示柳家祖上还有不少田地，愿将其中半数献给朝廷。 柳氏在一百年来，一直是金陵城顶尖的豪门。 虽然柳知捷已死，齐国覆灭，导致家族实力受挫，但底子还在。 李昭很高兴，重重褒扬其一番。 第364章 蔡州之战(一) 昭武二年，七月上旬。 秦军兵分三路，大举攻郑。 韩志远留守宛城，杨叶秋带上原南阳守将苏磊，率五万秦军，走宛洛古道，兵锋直指洛阳。 石艾率十多万秦军，出襄阳后，经信阳北上，进攻蔡州（河南驻马店附近）。 刘浩彦则独领一支偏军，杀往颍州（安徽阜阳附近）。 秦军如同一头凶猛的洪荒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意欲吞噬一切。 曹泽见其来势汹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应对。 早在一个月前，曹泽就察觉到秦军意图。 上上下下，拼命囤积粮草，并抓紧招募青壮。 由于中原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曹泽只能加固城池。 可若一味的死守，时间一久，形势同样会变得不妙。 有人劝曹泽主动放弃洛阳，将当地全部兵马调回开封，被曹泽果断拒绝。 那可是洛阳，曾经魏国的东都；在曹泽心目中，它的地位不亚于天下任何一座城池。 更何况，从全局来看，放弃洛阳绝非一招好棋。 “潘顾景、张流启继续驻守洛阳，负责击败北上的秦军；本王带人南下去蔡州，会会石艾这厮。”曹泽沉声道。 长史许清鸿心中略有些忐忑，“石艾被李昭封为卫国公，皆因此人战功赫赫，大王务必当心。” 曹泽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客气道：“通知韩清骏，让他率晋军与我一道南下，迎战石艾；他要是不同意，立刻滚回邺城。” 韩清骏是孟凯部下，此次来开封，表面上是协助曹泽对抗秦军，实则是想趁机夺取开封。 曹泽对此一清二楚，心中对此甚是不屑。 若不是秦军杀来，对方尚有些利用价值，曹泽早将韩清骏驱逐了。 .................... 不久，韩清骏得知此事后，心中顿时不爽。 老子又不是你曹泽的部下，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韩清骏于是没有理睬。 当天深夜，大批郑军突然将晋军营地包围。 韩清骏熟睡中被亲兵叫醒，知道外面情形后，心中大骇。 在郑军强势逼迫下，答应一同南下。 ........................................... 天亮后，曹泽准备率郑军主力前往蔡州。 刚出城没多久，许清鸿满头大汗追了上来。 曹泽心中疑惑，询问何事？ 许清鸿嘴唇微微颤抖着，脸上神情变幻，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曹泽道：“你我二人，相知多年，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许清鸿神情变得严肃，拱手道：“大王真的明白，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曹泽微微一笑，望了眼湛蓝的天空。 此战有多么重要，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这一次不同以往，根本没有平局的可能。 胜！则纵横于世。 败！则灰飞烟灭。 曹泽觉得，某种程度上，他和李昭是同类人。 哪怕是死，也不愿放弃心中的野望。 许清鸿猛地上前，死死揪住曹泽的衣袖，表情明显有些激动。 “大王乃英雄也！胸怀凌云壮志，它日应像雄鹰般展翅高飞，翱翔天地之间。臣从未去过辽东、岭南，更未踏足那遥远的西域。臣希望将来能陪大王一道，领阅山河之壮丽。” 曹泽深深看了眼许清鸿。 他察觉到，即使许清鸿平日里处事淡定自若；今时今日，面对这场生死大战，心中仍旧感到了紧张。 甚至说，产生了一丝惶恐。 “大王务必打赢此战，否则一旦让李昭入主中原，我等将对不起芸芸众生。” 后半句话，曹泽没明白什么意思，许清鸿未详细解释。 但他知道，许清鸿素来不喜李昭；每当和自己谈论李昭时，毫不掩盖眼中的厌恶之情。 这种厌恶，并非单纯的恨，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战情紧急，容不得耽搁。 许清鸿双手伏地，重重行了一礼，“臣恭送大王，祝大王马到成功。” 曹泽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迅速翻身上马，胸中涌出万丈豪情。 “观浩渺星辰，谁掌阴阳？看万里江山，谁定兴亡？” 话音刚落，曹泽策马扬鞭，挥师南下，迎战石艾。 ............................................................................................................... 古老的中原大地上，无数战旗，迎风飘扬。 十多万秦军，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黑色洪流，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士卒步伐坚定而有力，兵器林立，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深的光泽。 大军所过之处，一片肃杀之气！ 七月初八，韩振叶一举攻克罗山县。 七月初十，陈禄率偏师兵临正阳县，守将胆寒，不战而降。 七月十三，宋俊率六千步骑杀至汝南，守将弃城逃往蔡州。 各处捷报频频传来，郑军或死或降已超过一万余人。 石艾依旧淡定，郑军主力尚在，远未到庆贺的时候。 对石艾来讲，当前最重要的是攻克蔡州城。 拿下蔡州后，秦军完全可绕过许昌，直接攻打开封。 实际上，能够威胁开封的，不仅是石艾率领的秦军主力。 西路的杨叶秋所部，若能顺利拿下洛阳，同样可从西面，经荥阳逼近开封。 至于东面的刘浩彦，其麾下仅有一万余人；胜了固然可喜，败了也不至于动摇全局。 正当秦军阔步向前推进，形势一片大好时，传来了一则坏消息。 宋俊追杀汝南郑军时，郑将冯钟毓趁宋俊疏于防备，绕道秦军后方。 前后两处郑军，合力夹击秦军。 宋俊虽奋力苦战，仍陷入颓势，幸亏韩振叶及时带兵出现，冯钟毓主动退走。 战后一统计，秦军折兵一千余人。 宋俊面色惭愧，前来向石艾请罪。 石艾面无表情道：“陛下允你参与此战，乃是希望你能戴罪立功；若再败了，天下无人能救得了你。” 生平第一次，宋俊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以及少许的不甘。 “你与陈禄皆有一身出色的武艺，却很少独领一军，你可知为何如此？”石艾冷冷道。 宋俊汗如雨下，他就是再蠢也明白；在很多人眼中，他属于有勇无谋那一类人。 打打杀杀没问题，运筹帷幄纯属笑话。 不少人还认为，要不是宋俊、陈禄是黑虎岭时期“老人”，根本没机会封爵。 两人武艺虽厉害，但秦军中从不缺悍勇之辈，武艺高强者不在少数。 宋俊神情毅然，扬声道：“卫国公尽可放心，末将必殊死一战，绝不让陛下失望。” 石艾淡淡看了他一眼，未再言语。 七月十八，石艾携秦军主力，进至蔡州以南二十里外。 同时，曹泽领十多万郑军，抵达了蔡州城。 一战分高下，狼烟蔽长空！ 一股莫名的兴奋，悄然涌入石艾心田。 它如同一股激流，在平静的内心湖面上掀起了层层涟漪。 第365章 蔡州之战(二) 自从长沙大战后，石艾沉寂了一年多。 期间虽有参与南昌之战，包围金陵；但当时齐军主力已覆灭，战斗过程谈不上有多么艰难。 在性格上，石艾和沈宁一样的低调。 沈宁平日里喜欢宅在家里，和夫人品阅诗词，弹琴作画。 石艾生活则单调许多，半数以上时间都呆在军营里。 去年底李昭冒着寒风，巡视金陵大营时，军中高级将领仅有石艾一人。 那时起李昭就明白了，石艾平静如水的外表下，内心深处始终是一个好战分子。 当决心彻底铲除曹泽时，李昭毫不犹豫下旨由石艾领兵。 李昭曾问过他，如何能更快的消灭曹泽。 石艾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并未提出太过高深的战术。 “先取蔡州，再取开封，郑国可灭。” ................................. 得知曹泽率军来了蔡州，大军没有贸然前进。 “郑军进城了吗？” 斥候抱拳道：“曹泽没有进城，而是在蔡州城外扎下大营；军中大量民夫，正在深挖壕沟。” 石艾微微点头，示意斥候继续打探。 曹泽没有进城，这是正确的做法。 郑军十来万人，若全缩在蔡州城内，施展起来难免有些不方便。 “郑军初来蔡州，立足未稳，末将愿带一军前去试探；若有机可乘，卫国公再大举出动。”陈禄抱拳道。 和以往不一样，陈禄态度明显谦卑许多，少了几分傲气。 上次石艾斥责宋俊时，陈禄凑巧在一旁。 他因私藏甲胄一事，爵位被剥夺；和宋俊一样，此战一旦败了，或许永无翻身的机会。 石艾想了想，道：“你和韩将军一起去，两人之间好有个照应。” “末将遵命。”陈禄凝声道。 即使韩振叶在长沙之战时，被韦睿数次压制，石艾仍认可对方的能力。 凭心而论，哪怕是石艾自己，和韦睿对阵也没有百分百必胜的把握。 年纪轻轻，屡战屡胜；靠自身本事被封为邢国公，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 韩振叶做的已经够好了。 之后石艾静下心来，指挥士卒建设营垒；他有种预感，这仗一、两天结束不了。 除了洛阳的郑军，曹泽几乎带上了所有的家底，足可见他对此战的重视。 想想也正常，对曹泽来说，别管洛阳那边打的怎么样，只要能击败石艾，此战基本大局已定。 .............................................................................................................. 韩振叶、陈禄率数千骑兵，抵近郑军大营时，被了望台上的郑军士卒发现，随即鸣锣示警。 郑将冯钟毓、周璟立刻率兵出营，郑军以强弓劲弩射杀秦军。 箭矢如雨，铺天盖地。 幸亏两军之间有不小的距离，仅有十几匹战马中箭，大部分秦军借助速度优势，迅速避开郑军射程， 见秦军兵少，冯钟毓、周璟分别带人从左右两翼，想要合围秦军。 陈禄有意冲杀左翼冯钟毓所部，被韩振叶劝住。 以他多年厮杀经验，隐隐约，韩振叶觉得右翼郑军阵容更为松散。 一般来讲，这和领兵将领有很大的关系。 两人合力，迅速杀向右翼。 马蹄疾如闪电，尘烟滚滚而起。 大秦铁骑犹如一柄利刃，很快杀穿右翼郑军。 周璟大急，奋力朝秦军扑去，冯钟毓同时从后方杀了过来。 曹泽也带人出营观战。 “差不多了，我等该回去了。”激战中，韩振叶说道。 “嗯。”陈禄点了点头。 此处距郑军大营实在太近，久战不利于己方。 秦军渐渐与郑军脱离接触，返回驻地。 郑军没有追击，此战就这样不了了之。 对双方而言，这仅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曹泽清楚秦军野战强悍，没有贸然出动大军。 石艾得知郑军营垒坚固，戒备森严，同样选择按兵不动。 蔡州城外，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商旅、百姓，皆待在家中，不敢随意在外游走。 否则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被当做敌军探子，招来杀身之祸。 无论白天黑夜，只有双方斥候，静静地躲在暗处，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静谧，仿佛大自然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屏息凝神。 对峙期间，郑将冯钟毓向曹泽提议，趁夜火攻秦军大营。 放一把滔天大火，将秦军大营烧到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曹泽颇为心动。 可实施起来却发现，难度比想象大许多。 秦军士卒昼夜在附近巡视，一时找不到好的下手机会。 石艾每日要么查看舆图，要么摆弄沙盘，无视麾下各种催促。 第366章 蔡州之战(三) 七月下旬，双方渐渐按捺不住。 大规模冲突没有爆发，小股兵马却频频交手。 双方都在努力寻找机会，期望能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肥肉。 数次交锋后，曹泽不得不承认，秦军野战强于郑军。 即使双方兵力相当，胜利方往往都是秦军。 一些秦军老卒，当心中战意被激发，那副模样完全是不管不顾，不将对手斩于刀下，决不罢休！ 曹泽不甘心的同时，又有一丝无奈。 论士卒厮杀经验、凶狠霸道，大部分郑军确实比不上秦军。 曹泽现在有些理解了，为何他出发前，许清鸿会如此的紧张。 极有可能，郑军当前面对的，乃是天下最强大的敌人。 郑将冯钟毓向曹泽直言：“与秦军正面交锋，恐不能胜也；若没有好的机会，不如暂时坚守营地。秦军久攻无果，士气必衰。” 意思很简单，和秦军长时间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等秦军失了耐心或士气衰落，再寻机灭之。 曹泽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郑军全部兵马撤回大营，避而不战，继续加固营垒。 晋将韩清骏心情愈加烦躁，他根本不关心谁胜谁负，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孟凯交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偷袭开封城。 如今郑军大部分兵力都在蔡州或洛阳一带，开封兵力空虚，简直是天赐良机。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曹泽冷冷道：“秦军近万铁骑，一直在营外游荡；若你现在离开，将死无葬身之地。” 韩清骏心中一紧，有些害怕了。 这些天来，晋军参与过一次与秦军的战斗，但全程被秦军压制，幸亏周璟带兵接应，否则结局堪忧。 “郑王误会了，末将誓与郑军共存亡。”韩清骏笑容略有些谄媚。 曹泽瞟了他一眼，眸底闪过些许不屑。 从韩清骏身上，曹泽大概清楚孟凯是什么样的人；再加上对方擅自称帝，更让曹泽对其愈加鄙视。 曹泽心中已有打算，等击败石艾后，立刻挥兵北渡黄河，夺取邺城。 到时候，河南有开封，河北有邺城，在天下乱局中，郑军方可游刃有余。 时间来到了八月，双方依然在对峙中。 这一日，天空乌云密布，狂风怒吼。 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天空洒落，时而密集如瀑，时而稀疏如丝。 这场雨连续下了三天，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蔡州城外的战事。 地面湿滑且泥泞不堪，谁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打仗。 而雨中的夜晚，大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如此低的能见度，夜袭基本不可能。 .................. 深夜，除了周围巡视的士卒，大部分秦军将士在雨声中沉沉睡去。 石艾撑着雨伞，独自一人走出帐篷。 其神情平静如水，施施而行。 夏日炎炎，如今已悄然向晚；微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预示着秋天的脚步近了。 石艾顿住脚步，默默注视着前方。 在夜幕掩护下，一队秦兵悄然离开了大营。 ................................................................................................................ 雨停后，云层慢慢散开，太阳重新照耀大地。 石艾下令出击，秦军如饿虎扑食般，狠狠朝郑军大营扑去。 曹泽继续死守营垒，避免和秦军野战。 郑军借助完善的防御工事，死死将秦军挡在外面。 秦军强攻一个时辰，未取得多大进展。 军中有人提议，干脆攻打蔡州城；只要拿下了此城，曹泽要么选择决战，要么退兵。 石艾答应了。 陈禄旋即带万余步卒，猛攻蔡州城。 蔡州城之前有加固过，城内各类军械较为充足，战斗并不轻松。 陈禄发了狠，疯了般朝上面爬去。 连续两个昼夜，终于有秦军士卒在城头站稳脚跟。 可就在这个时候，冯钟毓率兵杀到蔡州城外，城内守军同时出城。 里应外合，夹击秦军。 秦军一时陷入慌乱，秦将齐宗洋连忙带兵接应。 双方各自罢兵。 “城外郑军大营距离蔡州城太近，一旦城池危急，曹泽可随时派兵增援；不攻破郑军大营，蔡州难下。”麾下忧心道。 石艾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几日后，毫无任何征兆。 韩振叶受石艾派遣，突然率一万余步骑绕过蔡州，径直向北进发。 曹泽知道后，略有些诧异，心中感到疑惑。 秦军直接绕过了蔡州，难道石艾不担心后路被切断吗。 “大王无需担心，蔡州城还在，秦军绝不会大举北上；且韩振叶所部是轻兵突进，其军中粮草有限。”冯钟毓说道。 曹泽觉得有理，放下心来。 为了应对秦军来袭，早在一个月前，各处粮草就被聚集到许昌、开封、宋州（河南商丘）等几座大城。 连当地豪强大户，也被一并迁移。 凭韩振叶这点兵力，在粮草消耗前，顶多打下几座小城。 然而，事情和曹泽等人预想的稍微有些不同。 韩振叶北上后，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以势如破竹之势，接连攻下上蔡、项城、临颍等地。 当地守军死的死降的降。 八月中旬时，秦军兵临许昌城下。 城内守军拒绝投降，秦军旋即攻城。 许昌坚固，秦军一时无法拿下。 但韩振叶此次北上，大秦铁骑在郑国腹地内肆意驰骋，对人心影响极大。 秦军竟然已经打到了许昌！ 下一个就是开封了。 甚至说，秦军完全可绕过许昌，直击开封。 一想到此，郑国官吏、豪强心升不安。 众人开始认真思索，曹泽到底能不能渡过此次难关？ 继续站在郑国这一边，是否真是明智之举？ 和立国近两百年的魏国不同，曹泽称王建立郑国尚不到一年；哪怕加上藩镇时期，也不过十来年。 其历史底蕴、忠实拥趸，远远不能和魏国相比。 面对郑国当前情况，众人心中愈加纠结。 可能是担心秦军日后的报复，有豪强暗地里给韩振叶送来了粮食。 韩振叶大喜，他此次轻兵北上，为追求速度，军中粮草有限。 围攻许昌期间，又遣一支千余人偏师逼近开封。 靠这些兵力，当然打不下坚固的开封城。 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367章 蔡州之战(四) 蔡州城外，郑军大营内，曹泽看着各地送来的消息，脸色无比阴沉。 韩振叶缺乏大型攻城军械，且兵力有限，开封、许昌等地尚在郑军手上。 即使如此，秦军此次北上，依然带来不小的影响。 他能想象到，当秦军大旗在开封城外出现时，城内众人内心是何等的震撼。 那可是曹泽的老巢，他的根基之地。 更郁闷的，当许清鸿派兵出城，想要剿灭此股秦军时。 秦骑随即撤离，未损失一兵一卒。 或许是尝到了甜头，几日后，石艾又遣一支两万人秦军北上。 这下子，曹泽坐不住了。 难不成，石艾真的指望这些人打破僵局。 十多万秦军，花了半个多月，连蔡州城都没攻下，哪来的自信夺取开封。 “本王意欲消灭北上秦军，诸位以为如何。”曹泽目光如炬，对众将道。 冯钟毓抱拳道：“末将愿领兵出战，先截断其退路，再寻机灭之。” 哪怕曹泽不说，众将也意识到，这一战必须打了。 秦军在郑国腹地纵横四野，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出事。 况且，秦军在没有攻克蔡州的情况下北上；一旦陷入久战，没了后方的兵力、粮草支援，处境必然会变得不妙。 对郑军来讲，这是一个不错的战机。 冯钟毓继续道：“大王还需下令，严禁任何人支援秦军，有违令者杀无赦。除此之外，开封最好能出兵，配合末将，压缩秦军行动范围。” 曹泽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下去。 冯钟毓没有耽搁，当天傍晚即率五万余郑军北上。 曹泽对此战异常的重视，只要打赢了此战，不仅能重创秦军，又能提振军中士气。 考虑到秦军中有不少骑兵，该股郑军中携带了大量重甲、长枪、劲弩，装备极其豪华。 在冯钟毓出发没多久，颍州（安徽阜阳）守将紧急派人来到蔡州。 据来人所说，秦军刘浩彦所部攻势凶猛。 颍州周边城池，包括临泉、霍邱在内，皆相继失守，守将恳求尽快派出援兵。 刘浩彦麾下仅有一万余人，石艾自始至终没给他规定具体任务，任其尽情发挥。 洛阳兵败后，其性子沉稳了许多；而在用兵上，却迅疾如火。 开战以来，三战三胜，虽加起来歼敌仅有数千人，却也给颍州守军带来不小的压力。 曹泽现在注意力都放在石艾身上，暂时没工夫搭理刘浩彦。 派去了两千士卒，又对颍州来人道：“能守则守，守不住则退往亳州。” 亳州有三千余郑军，死守城池的话，完全有能力挡住刘浩彦。 ................................................................................................................ 相比于开封，许昌城池稍显矮小几分，却也是一座中原重镇。 韩振叶驻兵许昌城下，使出各种方法。 或辱骂，或示敌以弱，城内守军始终不出城。 韩振叶丝毫不着急，并拒绝麾下继续强攻的建议。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即完成石艾交代的任务。 这可比拿下许昌城更为重要。 得知郑军杀来，韩振叶立刻率兵南下。 很快，与冯钟毓所部在上蔡县附近遭遇。 两军短暂交手后，韩振叶见难以取胜，主动率军后撤。 冯钟毓担心有诈，没有贸然追击；选择稳扎稳打，一步步把秦军逼回北面。 韩振叶一直退到了洪河北岸，拆除了河上木桥；利用面前这条长河，和郑军对峙。 （洪河是淮河支流，发源于伏牛山，流经河南省东南部。） 冯钟毓没有强行渡河。 对他来讲，秦军停了下来，驻兵在洪河北岸，并非是一件坏事。 过几天，开封守军也会配合出兵，合力压缩秦军活动空间。 对峙期间，秦军或许意识到了什么；几番尝试渡河，均被郑军击退。 见秦军如此着急南返，冯钟毓更坚定了在此处拦截对方的决心。 ......... 这天，从斥候那里，冯钟毓得知秦军粮草不足，心中大定。 “仅需三日，秦军必乱。”冯钟毓微笑道。 可就在这时，一郑军偏将突然指着西面大声道：“将军快看！” 其瞳孔放大，面色甚是惊讶。 冯钟毓不解，旋即抬头望去。 只见西北方向升起一道滚滚狼烟，它如同一根巨大的黑色柱子，直冲云霄。 冯钟毓紧皱眉头，死死望向远处。 黑烟弥漫，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 这是什么情况？ 这道狼烟有什么意义？ 莫非那里有秦军伏兵，可狼烟是在洪河对岸升起，即使那里有秦军，也难以威胁到郑军。 这时，斥候匆匆来报。 “启禀将军，河对岸的秦军撤了；不知为何，秦军看上去神色慌乱，有人连盔甲都扔了。” 郑军众将面面相觑，心中更加疑惑。 秦军为何突然撤了，听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冯钟毓心头悄然滋生，逐渐扩大。 他来回踱步，时不时环顾四周。 冯钟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无意中看了眼洪河，某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会吧........ 冯钟毓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眸底闪过一丝恐惧。 “若本将没记错的话，这里前段时间下了几场雨。” “是的。” 麾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可本将为何觉得，河水比往年浅了许多.........。” 话未说完，冯钟毓脸色骤然苍白，神情剧变。 他用尽全身全力，嘶声大吼，“传令全军将士，立刻远离此河，往高处跑去。” 见有人行动不够迅速，冯钟毓心急如焚，不停咆哮：“跑起来，再快一些。” 然而，终究是迟了。 此时，冯钟毓耳边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滔滔洪水，犹如无数条狂暴的野兽，奔腾不息，势不可挡，冲毁一切阻挡它的障碍。 第368章 蔡州之战(五) 汹涌澎湃的洪河水，犹如天罚之剑，倾泻而下。 士兵们惊慌失措，试图在水中稳住阵脚;但水流实在太急，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绝望的呼喊，然后永远消失在黑暗中。 郑军营帐、旗帜、粮草等，皆被一并冲走。 冯钟毓在亲兵协助下，艰难爬上了树，其身旁亲兵却不慎被卷走。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冯钟毓茫然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心中欲哭无泪。 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人类在它面前显得何等的渺小。 就在刚刚，此地有五万士卒；这里面不少人，是郑军中的精锐力量。 却在霎那间，在洪水的暴行中，除了极少数水性较好，以及幸运爬上树的士兵，大部分人已销声匿迹，不知人在何方。 这可是整整五万将士............ 突然就这么没了。 此事听起来是何等的惊悚，可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冯钟毓内心的痛苦，可谓撕心裂肺。 他现在反应过来，石艾遣军北上，其目的根本不是攻打开封；自始至终，目标只有蔡州城外的郑军主力。 洪水威力如此之大，显然上游早已被秦军堵塞。 “石艾............。”冯钟毓喃喃自语，其神色复杂，既有忌惮也带着少许憎恨。 过了许久，洪水渐渐退去。 无数尸体、军械，及各类辎重散乱在地，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冯钟毓慢慢从树上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边聚集还活着的士卒，一边返回蔡州 不一会，韩振叶率大批秦军渡过洪河，迅速杀向残余的郑军。 整个战斗过程，异常的轻松。 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收割胜利的果实。 郑军毫无还手之力，冯钟毓仅带百余人仓皇逃往蔡州。 秦军追了一阵，没有追上。 韩振叶对此微微有些遗憾，但仍是一脸的兴奋。 同时也感到些许后怕。 此事为了防止泄密，军中仅有寥寥几人知晓。 当韩振叶看到狼烟后，心知上游已开始放水；于是不顾一切，拼命招呼麾下撤离。 要是稍微慢了一步，后果是灾难性的。 ............................................................................................................... 石艾兵行险招，一举湮没五万郑军。 此战带来的影响，比曹泽预想的严重许多。 郑军野战本就弱于秦军，如今又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必然会削弱郑军大营的防御。 曹泽心情糟糕至极！ 冯钟毓兵败前，郑军虽有数次小败，却并不影响全局。 可这一次，郑军实力受到重创，且军中士气有所下滑。 毕竟这么多人不见了，营中其他将士不可能毫无察觉。 “继续扼守大营，恐难以抵御秦军，不如全军尽快退入蔡州城内。”周璟提议道。 晋将韩清骏立刻反驳道：“若退入城内，一旦城池被围，粮草耗尽，又该怎么办？” 表面是忧心当前形势，实际上，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韩清骏又道：“末将建议，当前唯一的办法，乃集结全部兵力，与秦军决一死战！” 他已做好打算，一旦出营，立刻率兵北上；要么趁机偷袭开封，要么干脆返回邺城。 至于郑军会怎样，关他屁事。 曹泽微微摇了摇头，与秦军决一死战，他不是没想过。 之所以不这么做，原因再简单不过。 郑军没有必胜的把握！ 有麾下建议，撤回洛阳的潘顾景所部，其中部分兵马可用来增援蔡州，再次被曹泽拒绝。 郑军要是放弃了洛阳，秦军杨叶秋所部必然挥兵攻打荥阳，而荥阳东面就是开封。 除此之外，曹泽仍对潘顾景寄予一定的希望。 若他能击败杨叶秋，然后挥兵南下进攻南阳，乃至襄阳，郑军则有机会彻底盘活全局。 到底是继续坚守大营？还是全军退入蔡州城内？ 曹泽心中迟疑不定。 但石艾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韩振叶取胜后不久，秦军立即对郑军大营展开猛攻。 为防止城内守军干涉，秦军铁骑尽数出动，来回冲杀出城支援的士兵。 这一次，秦军压上了全部力量。 各类弓弩、抛石车全被搬了出来，从早上开始，无数箭矢、火油罐、石弹仿佛不要钱似的，铺天盖地朝郑军大营砸去。 用李昭的话讲，这叫做地毯式轰炸。 石艾觉得还是不够。 原本作为攻城利器的井阑战车也被推了出来。 弓弩手站在上面，居高临下攻击下方的郑军。 石艾突发奇想，把小型抛石机给搬了上去，加强了攻击距离。 郑军迅速展开反击。 可与之前不同，箭矢等物攻击力度明显不如以往。 为阻止秦军推进，壕沟内外，遍布着尖木桩、竹刺、铁蒺藜等物。 大批民夫带上工具推填壕沟，这是项危险的工作，容易受到对方的攻击；但也正因如此，石艾不愿动用士卒。 无论交战双方出于何等目的，总归改变不了战争残酷的本质。 石艾从不喜无故杀戮，可他是军人，首先考虑的是战争的胜利。 冯钟毓刚刚惨败，郑军势弱，当前是最好的机会，秦军没理由不把握住。 与曹泽不同，石艾此次出击，完全是奔着决战去的。 “不破此营，绝不收兵！” 石艾眼神坚定如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军令迅速传遍全军。 将士们精神一振！ 夜幕降临，月色朦胧，战鼓声声。 秦军挑灯夜战，无数火把摇曳，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即使郑军拼命阻止，秦军仍在不断往前推进。 到了后半夜，已有少量士兵，攻到郑军栅栏外。 两军将士皆使用长枪长矛，快速捅刺对方。 当进入了肉搏战，战斗旋即变得激烈起来。 宋俊、陈禄带上军中全部重甲步兵，冲杀在最前面。 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刺杀都伴随着一阵惨叫和血肉飞溅。 壕沟被填平，进攻的道路渐渐打开。 士兵奋力推着刀车、武刚车、装满火料的草车等等，一波又一波朝郑军大营狠狠撞去。 撞击声、刀剑相交声、凄厉声交织成一片，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直到这时，曹泽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 他看的出来，秦军为了这一战准备甚是周全。 作为进攻的一方，且刚刚大胜一场，秦军气势明显在郑军之上。 继续打下去，此处真的能守住吗？ 可若此时仓促退入蔡州城内，极容易引起混乱，秦军必会紧随其后。 曹泽深深皱着眉头，一股强烈的焦虑涌上心头。 第369章 蔡州之战(六) 一道道栅栏、拒马桩相继被秦军推倒，宋俊第一个带人攻入郑军大营。 其眼睛血红，面色略有些狰狞，仿佛被压抑了许久，手中刀起刀落，愈加亢奋。 悍将刘晟挥舞着染血的长剑，左冲右突，越战越勇，丝毫不显疲态。 不一会，又有千余人举着火把涌进了郑军大营。 有人在营中四处放火，有人直接挥刀朝郑军砍去。 周璟惊怒交加，手持陌刀浴血冲杀，拼命率兵堵住缺口。 他必须趁秦军大部尚未进入营中，将里面的秦军尽快赶出去，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曹泽同样发现这个问题，不断加派人手。 短兵交接中，一条条生命在快速的消逝。 月光洒落在冰冷的刀剑上，增添了几分凄冷和肃杀。 这个夜晚注定被鲜血所浸染。 但同时，这个夜晚也属于勇气和信念。 当厮杀到白热化阶段，疯子和决绝者，渐渐成为了战场的主角。 有人盔甲残破不堪，身上伤痕累累，依旧不顾一切冲向敌军。 唯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享有今晚的荣誉。 曹泽瞳孔不自觉地放大，透露出内心的忐忑。 该做的他都做了，连半数亲兵都派了出去。 然而，依旧有秦军源源不断冲入郑军大营。 这意味着什么，曹泽怎会不清楚。 “把他们赶出去！...........。”曹泽再也忍受不住，失声咆哮。 越来越多的帐篷、粮草被秦军点燃，火势渐渐变大。 火焰在营中跳跃着、蔓延着，将一切可燃之物都点燃，犹如死神的魔爪，将生命一点点地吞噬。 曹泽发觉，石艾和他一样，都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之人。 一旦大营陷入一片火海，受到伤害的不仅有郑军，秦军士卒同样会被波及到。 即使如此，秦军将士仿佛毫不知情，仍是疯了般涌了进来。 他们的目的简单而明了。 杀人！放火！仅此而已。 秩序在逐渐崩塌，战场愈加混乱，处处在发生激战。 有的郑军将领，甚至难以有效指挥麾下。 无数身影在火光中交错，每一次冲杀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刀光剑影间，残肢断臂和破损的兵器散落一地，形成了一幅惨烈而震撼人心的画面。 见秦军攻势凶猛，郑军落入下风，晋将韩清骏第一个受不了了。 他不可能为了曹泽殊死一搏。 急忙招呼麾下，不管不顾朝营外跑去。 这个时候，没人有耐心去分辩郑军、晋军，反正皆是秦军的敌人。 见韩清骏要跑，陈禄立刻率兵朝他杀去。 晋军根本无心恋战，像一群惊弓之鸟般仓皇逃窜。 两万余晋军，跑出营的仅有数千人，之后又面临秦军铁骑的追杀。 跑路中，韩清骏坐骑中了一箭，从马上重重摔了下来；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被后方追上来的士兵乱刀砍死。 ......................................... 混战中，周璟匆匆找到了曹泽，“请大王立刻撤入蔡州城。” 郑军本就处于劣势，晋军这一走，更让处境变得糟糕。 周璟语气焦急，眼中满是浓浓的忧虑。 营中着火的地方实在太多，不少士卒忍受不了炙热，慌忙跑出营外，加剧了郑军的败势。 曹泽微微握拳，努力挺直脊梁，仿佛在压制内心的痛苦和不甘。 “此处确实守不住了，请大王尽快离开。”周璟催促道。 见曹泽不说话，周璟安慰道：“洛阳、开封尚在手上，只是丢了一座营地而已，大王无需过于灰心。” 曹泽一声苦笑。 此处营垒里数万郑军，有多少人能顺利撤进蔡州城？ 眼见形势已完全不可逆转，曹泽万般无奈，在亲兵掩护下，快速往城内撤去。 他这一走，郑军士气不可避免受到动摇。 一些尚在坚持战斗的将士，被迫抽身往城内跑去。 两军大范围纠缠在一起，想要从容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杀红眼的秦军将士紧紧跟在后面，如狂风骤雨般追杀郑军，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至死方休！ 营地内外，尸横遍野，血腥弥漫。 蔡州城内守军，连忙派兵出城接应曹泽。 其实早在开战之初，蔡州守军就有派兵增援，却受到城外骑兵的强势干涉。 守军冲了几次，没有冲出去。 当发现曹泽出现在城外时，韩振叶、齐宗洋等人，迅速率骑兵朝其扑去。 两人眼神兴奋，杀意浓浓。 只要抓到或杀了曹泽，此次秦、郑大战基本落下了帷幕。 然，曹泽盘踞开封十多年，麾下怎会没有忠勇之士。 即使是现在这种危难关头，郑军中仍有人誓死效忠曹泽。 为了让曹泽能尽快入城，甚至有人毅然决然主动冲向秦军铁骑。 蔡州守将心生一计，趁着天黑，且局势嘈杂、混乱。 找一体型外貌相近之人假扮曹泽，吸引秦军注意力。 此举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韩振叶等人暂时被迷惑，等发现时，曹泽等人已经进入了蔡州城。 见士兵作势要关上城门，周璟连忙道：“先不要关城门，城外尚有我军将士。” “秦军距离太近，再不关就来不及了。”守将急声道。 之后，蔡州城门紧紧闭上。 城外的数万郑军，彻底陷入了绝望。 第370章 风卷残云 蔡州城进不去，外面又有十多万秦军紧追不放，继续战斗下去显然不可能。 极度恐慌中，大部分郑军未加犹豫，放下兵器向秦军投降；仅有极少数人被激怒，转身冲向秦军，最终皆死于刀下。 等城外战斗完全平息后，石艾来到了蔡州城外。 和平日里一样，其面庞平静如水，不喜不忧。 然，秦军众将士看其的眼神，满是敬佩。 “卫国公运筹帷幄，数次击败郑贼，堪称天下名将。”齐宗洋微笑抱拳道。 此话完全出自真心。 从黑虎岭时期到现在，石艾除了和柳知捷打过一次平手，其它无一败绩。 柳知捷岂非寻常将领可比，此人可是被称为齐国战神。 “此战能胜，全赖将士们英勇杀敌。”石艾淡然一笑。 “是否现在攻城？”陈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石艾微微摇头，“将士们疲惫不堪，且城内多了不少郑军，此时不宜攻城。” 之后安排人打扫战场，清理战果。 为了将郑军堵死在城内，秦军大营前移；城内守军只要一出城，会很快被秦军发现。 此战中，郑军大营内粮草损失殆尽。 而城内除了士兵，还有十多万的平民百姓；时间一久，城内粮食耗尽后，郑军将不攻自溃。 “我军大破郑军一事，立刻传遍各城，包括开封、许昌、宋州、洛阳。”石艾对麾下道。 麾下领命后匆匆离去。 石艾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围城打援！ 作为郑国的大王，曹泽要是发生了不测，郑国自然就完了。 凡忠于曹泽的将领，若听说他被围困在蔡州，绝不会无动于衷。 事情和石艾预想的一样。 曹泽大败消息传出后，中原震动！ 许清鸿如遭五雷轰顶，久久没有言语。 缓过神后，立刻去信各城，催促尽快解蔡州之围。 八月下旬，亳州守将丁瑞，不顾城池被刘浩彦围困，集结城内全部兵力，朝蔡州杀去。 他刚一离开，亳州城即被刘浩彦占据。 丁瑞置之不理，一路急行，疯了般朝蔡州进发。 距蔡州城十里时，早已在附近埋伏的秦军一并杀出。 郑军骤然遇袭，顿时陷入慌乱，溃败后丁瑞被宋俊射杀。 许昌守将张腾，刚出城没多久，在汝河附近和秦军遭遇。 面对三倍以上的秦军，张腾苦战无果，最后死于军中。 许昌城兵力空虚，很快被秦军攻克。 宋州（河南商丘）守军认为局势无望，心灰意冷下主动打开城门，向秦军投降。 截止到八月底，除了蔡州，郑国仅剩下了洛阳、荥阳、开封等几座黄河南岸的城池。 秦军在围困蔡州的同时，部分将士北上，尝试对开封发起进攻。 在当前形势下，许清鸿建议放弃蔡州，况且也不可能守住。 斥候好不容易绕过秦军封锁，把许清鸿写的信送入城内。 曹泽看完后，表情苦涩。 他早就想返回开封了，但秦军岂会轻易放他离开。 城内粮食越来越少，不能再拖了。 当天深夜，曹泽率全部兵马离开蔡州。 不出意外，大批秦军迅速围了上来。 一路上，郑军或死或降。 等曹泽彻底摆脱秦军，回到开封后，身边仅剩下了数千士卒。 ................................................................................................................. 秋雨中的洛阳城，仿佛笼罩在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之中，远处的建筑和街景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遗憾的是，郑将潘顾景完全没心思欣赏这幅美景。 蔡州失守后，十万秦军很快兵临开封城下。 曹泽除了据城死守，毫无任何办法。 开封若被攻破，他们在洛阳的战斗将变得毫无意义。 想起城外的杨叶秋所部，潘顾景更加心烦意乱。 蔡州那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与之相反的是，洛阳这边一直很安静。 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开战之初，潘顾景设想过击败杨叶秋，然后挥兵南阳宛城，威胁石艾后方。 可无论他如何的计谋百出，杨叶秋始终不上当。 秦军择高处驻扎，营地周围戒备森严，甚少出动。 直到现在为止，秦军一次都没有攻击过洛阳城。 这期间，杨叶秋悄然去龙门东山玩了一趟，并在那里赋诗一首，以抒发对山中美景的赞美与感慨。 几日后潘顾景听说了此事，心中不禁感到郁闷。 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你丫的真是来打仗的吗？ 整日这么悠闲真的好吗？ 有郑军将领因此轻视杨叶秋，认为其是胆怯无能之人。 潘顾景却不这么想。 剑不出鞘时，往往更为可怕；那种平静外表下隐藏着无尽的杀机，让人无法预测其下一步的动作。 潘顾景仍旧警惕着。 不过，既然杨叶秋没有出兵的迹象，一直这么对峙下去，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然而，随着曹泽被石艾击败，潘顾景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唉............! 潘顾景重重一声长叹。 如今开封城被围，他必须离开了。 这座巍峨耸立，而又气势磅礴的洛阳城，终究是要放弃了。 叫来了副将张流启，潘顾景凝声道：“明日清晨，全军速速前往荥阳，然后返回开封。” “末将尽快安排。”张流启似乎情绪不太高。 他知道，等郑军一走，洛阳城会很快落到秦军手中。 就在郑军即将撤离之际，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曹泽兵败一事在军中渐渐传开。 众将士皆大吃一惊，暗地里皆在议论此事，军中士气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潘顾景心中异常恼火！ 明明他早有下令封锁消息。 现在情况紧急，也没时间详细调查此事。 .............................................. 八月二十九，数万郑军往荥阳进发。 当初魏军放弃洛阳时，将黄河渡口附近船只尽数烧毁，这使得郑军无法通过水路前往开封。 走陆路的话，最近的路线是经轘辕关，径直往东。 轘辕关是洛阳八关之一，却年久失修，早已失去原有的作用。 郑军占据洛阳后，此处仅驻扎两千士卒。 为加快行军速度，扔掉了不少辎重。 对潘顾景来讲，没有什么是比解开封之围更重要的事。 可在郑军离开洛阳没多久，潘顾景得知轘辕关被秦军占据，旋即心中一惊。 秦军终于出手了！ 洛阳城都送给秦军了，对方却依旧不愿放他离开。 潘顾景完全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秦军开战。 “末将建议另走它路？”副将张流启道。 返回开封的路不止一条，没必要在这里和秦军死磕。 潘顾景摇了摇头，他有预感，郑军已经被秦军盯上了，想要从容离开根本不可能。 郑军抵达轘辕关后，旋即发起猛攻。 秦军布置周密，郑军始终未能冲破关隘。 双方激战正酣时，一支千余人秦军突然从少室山上冲了下来，迅速杀向郑军后方。 郑军一时陷入慌乱。 张流启连忙率兵冲了进去，一番厮杀后，终于稳住阵脚。 潘顾景又遣一军，尝试从登封东进，同样受到秦军阻击。 杨叶秋频频派人向郑军射去劝降信，言曹泽早已兵败身死，劝郑军尽快投降。 即使潘顾景多次强调此乃秦军诡计，仍有不少人半信半疑。 连续十多日，郑军被阻于荥阳以西，行进缓慢。 潘顾景多次派人去荥阳，联系守将王勉，要求当地守军出城接应。 却不知为何，一点回应都没有。 第371章 末路穷途 昭武二年，九月初五。 开封城外，战马嘶鸣，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庞大的军队如黑云般压境，铠甲和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十多万大秦将士，排成密集而又整齐的阵列，犹如一片钢铁的海洋。 城头上众人定定地望着城外，周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大军逼近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许清鸿仰天长叹，眸底闪过一丝苍凉与无奈。 那一日，曹泽兵败，狼狈不堪逃回了开封，两人见面后均沉默许久。 许清鸿素来胸有抱负，作为一个传统士大夫，他无比渴望早日结束乱世，天下安康。 遗憾的是，他可能永远都看不到这一幕了。 曹泽同样心中惭愧。 两月前开封城外说的那些话，至今历历在目。 秦军向城内射去李昭亲笔信，李昭在信中承诺，曹泽若开城投降，不仅没性命之忧，且终生享尽荣华富贵。 除了秦军，城内豪强和部分官吏，也纷纷劝曹泽尽早打开城门。 主力丧尽，城池大多沦陷，局面糟糕到这种地步，他们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曹泽还是有些不甘心。 哪怕曾经的雄心壮志，已被现实击得粉碎，仍想最后再搏一搏。 他多次派人传唤荥阳守将王勉，以及洛阳守将潘顾景，命他们把荥阳、洛阳的军队全都带回去，在开封城下和秦军一较高下。 可等了许久，无论是王勉，还是潘顾景，皆没有任何反应。 曹泽怀疑，应该是城外秦军封锁太紧，导致消息传不进城内。 于是通过吊篮数次往外派人，最后却无一人回来。 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曹泽眼神渐渐变得黯然。 秦军动用各类军械，每日不间断强攻开封城，并不断射进来大量信件。 这些信件有的是给曹泽的，有的是给他人的。 内容要么是劝曹泽尽快投降，否则悔之晚矣；要么是建议其他人想方设法干掉曹泽，秦军必有重赏。 巨大的压力下，曹泽总觉得黑夜变得无比漫长，整晚整晚的失眠如同无形的锁链，貌似想将他紧紧束缚在无尽的黑暗中。 焦虑与不安如同尖锐的利箭，一次次地刺入心脏，让人痛不欲生。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曹泽明显苍老了许多。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原因再显然不过。 许清鸿依旧尽忠职守，忙来忙去，脸上却没了往日的光彩。 各种方法都试了。 也派人去了长安、邺城，连幽州都去了，但什么都没有等到。 ................................... 九月初十，荥阳守将王勉突然出现在开封城外。 然而，他不是来救援开封的，而是劝曹泽尽快开城归降。 王勉对着城头高声大喊，称潘顾景早已经降了，开封不会等来一兵一卒。 曹泽心中一沉，眼中又多了几分绝望。 人们觉得，城内士卒、粮食一天天的减少，又等不来任何援兵，再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每一天，都有各式人等频频劝曹泽投降。 在往常，为争取民心，曹泽向来以宽厚示人。 可这一次，曹泽一改反常挥起了屠刀。 城墙上在杀人，城内同样在杀人。 穷途末路之际，曹泽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总喜欢一边狞笑着，一边亲手砍下一颗颗头颅。 奇怪的是，曹泽偶尔会抱起头颅，时而失声痛哭，时而放声大笑。 许清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他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或许是觉得曹泽疯了，完全失去了理智。 某日深夜，城内有豪强造反，意图偷袭王府。 这一下，曹泽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他，又开始杀人了。 城内士气愈加低落。 九月十三日，天降大雨。 秦军和往常一样，继续强攻开封城，期间差点杀入城内。 谁都看得出来，开封城已摇摇欲坠。 许清鸿去见了曹泽，劝他开城投降，反被曹泽大骂卖主求荣，言辞极其难听，不堪入目。 许清鸿没有辩解，回府邸后饮下了一壶毒酒。 曹泽得知后，呆呆地愣了许久。 一个人枯坐到了天明。 九月十四清晨，秦军即将攻城时，开封城门缓缓打开。 第372章 徐州之战(一) 在石艾进攻蔡州的同时，杨智率军强渡淮河。 半日不到，在秦军强大攻势下，赵军淮河防线土崩瓦解。 刘康无奈，率军且战且退。 渡河后，秦军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沭阳、邳县等地纷纷被攻克；偏将王峰更是一路往东，杀到了海州城下（江苏连云港）。 刘康没有曹泽那么大的地盘，兵力上又少于秦军。 唯一优势在于徐州城墙高大坚固，城内粮草充裕，各类守城工具齐全。 野战可能打不赢，一味死守的话，秦军短时间内也拿他没办法。 但刘康心里清楚，不击败秦军主力，徐州城早晚失守。 在秦军行进途中，陈哲所部位置过于突出。 赵军发觉此事后，刘熙、陈渭清立刻兵分两路，打算合围陈哲。 双方鏖战许久，战斗依然僵持。 正在这时，周知南率两千骑兵从南面杀了过来。 赵军被迫缓缓后撤，最终在高和接应下顺利脱离战场。 开战不到七日，秦军主力兵临徐州城下。 除了陈哲打了一场硬仗，总体而言，此次北上还是蛮顺利的。 甚至说，杨智战前预想过的各种情况都没有出现，刘康很干脆的缩进了徐州城内。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简单多了，刘康要是不降，只有强攻了。 “刚刚据斥候所报，从一个月前直到现在，徐州城门一直紧闭；除了士卒，无论百姓、豪强、官吏皆不允许出城。”陈哲道。 周知南一声哂笑，“没想到，刘康这厮竟胆怯成这个样子。” 杨智微微皱眉，看了眼陈哲，“你刚才说，徐州近一个月来，城门几乎没打开过？” “是的，或许是担心我军混入城内。”陈哲道。 这个解释有些道理，毕竟徐州离淮河这么近，杨智勉强可以接受。 “吩咐人把陛下的亲笔信射入城内，刘康若拒绝投降，立刻攻城。”杨智沉声道。 弓弩手把信件射入城后，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回应。 “准备攻城！”杨智一声令下。 秦军立刻摆开阵势，箭矢、石弹等一番狂轰乱炸后，士卒开始攀爬云梯。 赵军不断往下方泼洒开始水、火油等物，秦军攻城起初并不顺利。 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徐州先后经彭昌、刘康经营多年，两人在防御上煞费苦心。 杨智曾想过围而不打，可城内粮食充足，这么一直耗下去，谁知会耗到什么时候。 秦军此次北伐，目标是要占据整个黄河以南。 青州韩成文不值一提，真正的对手只有两个。 开封的曹泽和徐州的刘康。 曹泽交给了石艾去对付，杨智负责灭掉刘康。 从实力上来讲，刘康不及曹泽，兵力甚至不到曹泽一半。 正因如此，杨智希望能比石艾更快一步，尽早攻破徐州，并把战线推进到黄河南岸。 目前来看，刘康除了死守城池，没有任何办法。 徐州周边城池相继被秦军攻克，城外也未发现有其他赵军存在。 只要拿下面前的徐州城，则大局已定。 秦军继续加大攻势，城头上每日厮杀惨烈，血流漂杵，呐喊声、金铁交鸣声此起彼伏。 过了十多日，徐州城上厮杀正酣时，从北面传来了一则消息，潘有霖已经攻破了博阳城（山东泰安），刘康在当地留下的兵马或死或降。 潘有霖去信杨智，询问是否需要他挥兵南下，增援徐州战事。 杨智略有些迟疑，刘康已被堵死在城内，且秦军目前并不缺兵力。 除此之外，杨智对潘有霖并不算太熟悉，两人之间来往甚少。 潘有霖是齐国降将，齐国濒临亡国之际，他在刘康猛攻下，以弱势兵力稳稳守住了扬州城，因此得到了李昭的赏识。 思索片刻，杨智答应了。 之后，杨智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徐州城上。 死磕徐州城，并非上策。 攻城战若变得持久，军中必会有不小的伤亡。 杨智想过各种方法，故意给刘康创造机会。 郁闷的是，刘康依旧是一副死守到底的样子；面对种种诱惑，完全不为所动。 仿佛是一头经验老道的乌龟，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始终坚定不移呆在坚硬的壳里。 这种情况下，秦军只能硬打了。 每日从早到晚，和赵军在城墙上展开火拼，一点点的磨下去。 .............................................................................................................. 徐州以北三十里外，潘有霖正率军急行。 路上，从部下那里得知了徐州战况。 “传我军令，暂时停下来休息。”潘有霖突然道。 众将士皆面色疑惑，明明半个时辰前刚刚休息过。 潘有霖没有详细说明。 他总感觉有些许不对劲，一味的坚守城池，绝非长久之计，刘康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难道说，刘康还有外援。 谁会出兵相助？ 幽州刘泰不太可能，距离太远，且河东和真定同时在开战。 邺城孟凯倒是有些可能，此人既然敢掺和秦郑之战，不排除也会搅和徐州之战。 潘有霖脑洞大开，连泰山贼也成为了怀疑对象。 距离秦军大营四、五里时，潘有霖再次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择一茂林处扎营；此处稍显隐蔽，不容易被斥侯发现。 虽说徐州城外，大批赵军斥候已被消灭；谨慎起见，潘有霖还是不敢大意。 “我等不去和徐国公汇合吗？”麾下不解道。 毕竟从此处到秦军大营，快的话一刻钟即可抵达。 潘有霖摇了摇头，“先在大营附近驻扎，我会派人和徐国公解释。” ..............................................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落下，将天边染成了一片醉人的红霞，宛如天边的晚礼服，迎接着夜幕的降临。 一天的战斗结束了，刘康疲惫不堪瘫坐在地上。 这几天来，秦军疯了般向墙头涌来。 原本刘康坐镇后方，从容指挥战斗；随之秦军攻势愈加猛烈，担心城池有失，被迫上阵厮杀。 前几日激战中，还被秦军砍中了一刀，幸亏没有伤及要害；为了不影响军心，刘康忍着疼痛，死战不退。 这时高和走了过来，递给了刘康一壶水。 刘康立刻往嘴里猛灌几口，看了眼高和左臂，“你受伤了？” 高和笑了笑，毫不在意，“小伤而已，已经包扎过了。” 刘康眸底闪过一缕关切，“明日你在府邸里休息一日。” “秦军压境，末将哪有心思休息。”高和连忙道。 “本王在这里守着，有何所惧...........。” 两人说话间，二弟刘熙满头大汗，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大哥，终于挖通了..........。” 第373章 徐州之战(二) 刘康和秦军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很清楚秦军的实力。 硬碰硬的话，赵军难有胜算。 然，兵者诡道也！ 古往今来，以弱胜强的例子不在少数。 刘康苦苦思索，猛然间，想起了李昭曾经对付沈天的手段。 于是在秦军来袭前一个月，赵军动用大量民夫，开始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地道必须挖的又深又宽，此事工作量极大，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为防止事情泄露，徐州城门紧闭；除了军人，任何人不得出城。 这使得潜伏在城内的秦军密探，即使发现了此事，也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刘康还是不太放心，担心被地面上秦军察觉。 严令挖掘过程中，除了铁锹的声音，任何人不得随意说话，违令者杀无赦。 就这样，民夫轮流挖掘，一锹一锹地铲走泥土，地道长度渐渐延伸到了城外。 ............. 如今听说地道终于挖通了，刘康等人欣喜若狂。 “地道出口距秦军大营约有八、九百步，我担心继续挖下去，会被秦军发现。”刘熙道。 “这个距离已经够了。”刘康又问道：“地道里有渗水吗？” “有一些，但不多，我已安排人去处置了。” “好！传令将士们好好休息，今晚丑时出兵，夜袭秦军大营！” “末将遵命！”众将精神一振。 兴奋之余，刘康冷静思索，是否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想了许久，未发现任何漏洞。 他无比确信，杨智虽多谋，却绝不会猜到赵军会从地底下出现。 这是赵军唯一获胜的机会，必须牢牢把握住。 慢慢站起身来，扶着城墙，望向远处的秦军，刘康眼神凌厉，身上涌出无尽的杀意！ ............................................................................................................. 深夜，明月皎洁无瑕，宛如一轮银盘高悬天际，洒下银色的光芒。 赵军集结完毕后，悄无声息的一波波进入地道。 刘康等人走在最前头，均面色肃然，屏气凝神。 这些年来，秦军夺取淮南，屡屡破坏赵军行动，仿佛成了赵军心头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等要和李昭算下总账！”刘康战前狠狠道。 众将皆战意满满，发誓今晚不破秦军，誓不罢休！ 行进途中，陈渭清发现一士兵揉了揉鼻子，貌似要打喷嚏；于是迅速捂住士兵嘴巴，同时闪电般划破对方脖子。 刘康面无表情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没有吱声。 军中三令五申，出地道前，不得发出巨大声响；别管是谁，死也要遵守。 不一会，众人来到了地道尽头。 今晚明月高挂枝头，天空繁星点点，夜间可见度不算太差。 为防止被秦军发现，影响行动的突然性。 赵军出地道后，不摆阵型队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秦军大营扑去。 甚至奔跑路上，也不允许发出杀喊声。 直到距秦军大营三、四百步时，被外围巡视的秦军士卒发现。 士兵紧急鸣锣示警，并高声呼喊。 刘康见被行迹暴露，不再隐藏，再次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了望台上士卒听到声响后，连忙敲响巨鼓。 可依旧来不及了。 开战至今，由于秦强赵弱，杨智等人从未想过坚守大营的情况；这反映到营垒的建设上，防御力很是一般。 赵军未费多大功夫，轻松跳过壕沟，推倒栅栏，攻入了秦军大营。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营中不少士卒被吵醒，并很快意识到外敌侵入；有人惊讶，有人连衣服都不穿，匆匆拿刀冲出帐篷。 杨智刚睡下没多久，被亲兵叫醒，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骤变，再无半点睡意。 “失算了！” 杨智紧咬牙关，又惊又怒。 他不明白，大营远离徐州城下，为何赵军会这么快杀到。 眼下情况危急，没时间细究这些，赶忙派人去召集众将领。 他很清楚，若不尽快将赵军赶出去，今晚全军危矣！ 赵军占据先发优势，趁秦军尚未做好准备，见人就砍。 高和、刘熙、陈渭清等人皆披甲上阵，参与厮杀。 秦军战旗被砍倒，粮草被烧毁，赵军如幽灵般在各个帐篷间快速穿梭。 有士兵睡的比较沉，浑然不知身旁长刀即将挥下，永远的留在了梦乡中。 处处在发生战斗，大营中渐渐沸腾。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 杨智微微握拳，脸色铁青；片刻之间，营中竟乱成这个样子。 陈哲、周知南等人竭力组织麾下，却在赵军干涉下难以奏效。 秦军不乏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卒，仍在尽忠职守，奋力冲杀赵军。 可在赵军有序攻击下，依旧落入下风。 刘康观望许久，渐渐笑了起来。 赵军准备充足，战前又经过多次模拟；当顺利杀入秦军大营那一刻起，这一战的结局几乎是注定的。 为了这一天，自己禅精竭虑，呕心沥血。 幸好，苍天有眼；要不了多久，所有的付出和坚持都将得到回报。 望着面前激荡而又血腥的战场，刘康胸中激发万丈豪情。 淮南的一山一水，他从未忘记过。 “这一次，看谁还能拦得了本王。”刘康目光如炬，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刘康好像听到了什么。 声音渐行渐近，似乎是从大营外传来的。 刘康紧紧皱起了眉头，猛地转过身去，死死凝视着远方。 第374章 徐州之战(完) 刘康面色渐渐变得难堪，手掌冒出了冷汗。 果然，外面出现了一支秦军，正迅速向这边赶来；同时，刘康听清了对方嘴里喊的话。 “大秦威武，杀光赵贼！” 声音齐整划一，如海浪般翻滚而来，响亮而震撼人心。 仿佛近在眼前，声音越来越大。 这下子，不仅刘康听到了，大营内越来越多的人也听到了。 显然，己方来了大批援兵。 数万战斗中的大秦将士，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士气为之一振！ 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情不自禁举刀高呼。 “大秦威武，杀光赵贼！” ............ 呐喊声此起彼伏！ 使用“糟糕至极”这个词，已不足以形容刘康当前的心情。 尤其是得知这支突然杀来的军队，旗帜上写了一个“潘”字。 要说刘康生平最痛恨之人，第一个毫无疑问是李昭，第二个必然是潘有霖。 若扬州在自己手上，秦军又怎能轻而易举夺取淮南。 “该死..........！”刘康一声怒骂。 战前，他预想过各种情况，唯独没想过潘有霖会在此时出现。 与恼火的刘康不同，杨智、陈哲等人面色大喜，内心激动不已。 犹如即将陷入绝望之际，前方出现一道耀眼的光芒。 不一会，潘有霖率兵赶到。 “杀！” 麾下士卒快步向前，朝着赵军狠狠砍去。 数面大秦战旗，再次高高挥舞着。 战斗旋即达到了高潮！ 秦军将士已不像刚开始那般慌乱，逐渐稳住了阵脚。 赵军此次奇袭作战，慢慢演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的野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刀光剑影中血花飞溅，犹如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凄美而惨烈。 厮杀中，刘康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吩咐部下，“速速派人去传令，城内兵马尽数出城，奔赴此地，与秦军决一死战！” 此战若输了，徐州城也守不了多久，刘康没必要再有任何保留。 部下深知此事重要性，匆匆离去。 然而，刘康等了许久，迟迟不见城内兵马赶到。 据斥候所说，刚出城时遇一队兵马拦截，双方正在激战中。 刘康愣了下，旋即暴怒。 如果他猜的没错，潘有霖必然是兵分两路，一路来了此处，另一路去了徐州城。 又是这个混账东西！ 刘康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死战到底。 月光穿透云层，斑驳地洒在战场上，为这血腥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肃杀。 阵阵惨叫中，不断有人永远沉沉的睡去。 秦军有人搬出了大批连弩，弩箭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啸声朝赵军疾速射去。 空气中又多了几分死亡的味道。 由于赵军刚才的放火，导致很多马匹受惊，跑了不少。 周知南带人骑上剩下的一百余匹战马，顾不得披甲，手持长枪直接冲了进去。 杨智命亲兵举起“杨”字大旗，直奔刘康本人而去。 今晚的遭遇，着实让杨智感到恼火。 狗娘养的刘康！............ 老子奋斗半生，吃尽苦头；好不容易被封为徐国公，差一点就没了。 杨智愈想愈生气！ “一个个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剁了他们。”杨智扯着嗓子，不断朝部下咆哮道。 态度虽极其恶劣，秦军众将士听到后反而更加亢奋。 尤其是看到地上一滩滩血渍，心中的狂野迅速被激发。 在硬实力面前，一切尔虞我诈都变得无比渺小。 尘土飞扬，刀剑乱舞！ 士兵在前进中，时不时会踩到死去士卒的手脚。 没人会留意这种小细节，人们眼中只剩下了杀戮。 高和在亲兵掩护下脱离战斗，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刘康面前。 “大王，此战恐不能胜，当早做准备。”高和话语简单而直接。 赵军尚未崩溃，但高和却明显察觉到，秦军气势凌人，已开始对赵军形成压制；且兵力上不如对方，他对此战不再看好。 刘康瞳孔猛然放大，却没有吱声。 没了徐州，天下之大，又该去何处安身？ “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到时难以脱身；不如趁着天黑，尽快，尽快........。”说着说着，高和说不下去了。 他心情同样难受。 陈渭清、刘熙也跑了过来，两人均察觉战况不妙，劝刘康尽快退兵。 “大王率兵北撤，末将带人掩护。”陈渭清抱拳道。 徐州城没必要回去了，否则就是坐着等死。 刘康没有投降李昭的打算，不可能去南方，只能往北面走。 具体撤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走一步是一步吧............ 刘康长吁了一口气，声音略有些无力，“撤吧........。” 不一会，赵军退兵的号角声响遍整个战场，士卒纷纷抽刀离开。 秦军将士挥舞着利刃，在后面紧追不舍，猛砍猛戳，鲜血流了一路。 遗憾的是，由于黑夜的掩护，仍让刘康等人逃掉了。 趁着大胜，杨智干脆下令对徐州城发起攻击。 刘康跑了，城内兵马无人指挥；没费多大功夫，秦军破城而入。 到了黎明时分，城内城外的战斗基本平息。 ............................................................................................................. 大秦有四位国公，杨智年龄最大，按理讲性格应更加沉稳、低调、不慕虚名，事实却恰恰相反。 潘有霖进城后，杨智见到他异常开心；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可能还觉得不够，又拉起潘有霖的手，态度甚是和蔼亲切。 如此热情洋溢，搞得潘有霖稍微有些尴尬。 “此战能胜，潘兄弟当立首功。”杨智拍了拍潘有霖肩膀，一副颇为欣赏的样子。 两人岁数相差有点大，听到这声“潘兄弟”，潘有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陈哲等人微笑着在一旁驻足。 当他们找到刘康挖的那条地道，皆大吃一惊。 还以为这厮只能死守城池，想不到竟然在暗中憋大招。 若不是潘有霖及时率兵赶到，搞不好昨晚真的会阴沟里翻船。 “若末将猜的没错，刘康应该是逃往济南。”潘有霖对众人道。 之前刘康攻克青州无果，返回徐州后，大部分城池被秦军占据；但济南由于城墙高大，且秦军兵力不足，尚未将其拿下。 “无妨，过几天再去收拾这厮。”杨智轻笑道。 刘康主力兵马损失惨重，剩下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秦军对抗。 秦军已将注意力聚集到了青州。 休整五日后，杨智挥兵北上。 第375章 人心叵测 刘康一路北逃，经过曲阜时，路上遇到刘轩领兵拦截。 一番厮杀后，身边仅剩下了数千人。 人虽少，但在这个时候，还愿意留在刘康身边的，大部分皆是其死忠。 陈渭清建议在前往济南前，先进入泰山，可吞并一些泰山贼，用来补充兵力。 刘康很快同意了。 让他意外的是，韩成文竟派人联系上他，提议共同抵御秦军。 刘康高兴的同时，又感到了一丝异样感。 因他早前多次联系韩成文，希望两军联手，皆被对方果断拒绝。 “或许是担心秦军主力北上，威胁青州城，这才联系大哥。”二弟刘熙猜测道。 刘康微微点头，且想到秦军霸占莱州、淄博，还把韩宁源、张百松等人强行扣留，韩成文不可能不生气。 但陈渭清、高和两人，皆不这么认为。 “韩成文志大才疏、目光短浅，大王不可轻信。”陈渭清劝道。 刘康稍作思索，又觉得这话有道理，心中不免有些犹豫。 不久，楚军突然出兵，一举从秦军手中夺回了博阳城。 刘康得知后，渐渐放下心来。 楚军再次派人联系刘康，称楚军愿出动两万余兵马，和赵军组成联军。 秦军若执意北上，两军可合力击之。 刘康心动了，从济南抽调了一些士卒，勉勉强强凑够了六千人，前去和楚军汇合。 .............................................. 深夜，楚军大营内。 主将邹池心情略有些紧张，久久无法入睡。 斥候刚刚传来消息，秦军距此处已不到七十里，大概在明日中午抵达此处。 刘康那边虽同意结盟，但其刚刚大败一场，实力远不如以前；打起来的话，估计作用有限。 实际上，邹池并不想打这一仗，他完全不想出城。 整个青州有三万余兵力，他此次带来了两万人；一旦有失，后果不堪想象。 上次卢彦铭从金陵回来后，虽没要回韩宁源、张百松；但其声称说服了李昭，秦军愿意归还三座城池。 韩成文一开始半信半疑。 没想到过了几日，秦军确实主动归还了三座城池，期间楚军未损失一兵一卒。 韩成文心中狂喜不已，对卢彦铭愈加信任。 这一次韩成文之所以同意出兵，也是听从了卢彦铭的建议。 卢彦铭认为秦军在徐州鏖战许久，已是疲惫之师，只要和刘康联手，必能大破之；等击退秦军后，可从容收复各城，包括济南。 他又提出，希望担任监军协助邹池；韩成文未加思索，很快同意了。 邹池原本对卢彦铭有些不爽，可一路上无论他如何找茬，卢彦铭始终和颜悦色，没有产生丝毫不满。 甚至表示其嫡女已到了适婚年龄，希望嫁给邹池之子。 卢家是青州首屈一指的豪门，邹池却是寒门出身；不管怎么看，此事对邹家都是天大的好事，邹池不好意思继续为难卢彦铭。 两人关系明显好了许多，常常谈笑风生。 .................................. 次日清晨，邹池正和卢彦铭一起用餐时，听说刘康即将抵达博阳，打算派偏将章茂领一军前去迎接。 卢彦铭称为表诚意，愿和章茂一块前去，邹池没有多想，爽快的答应了。 不一会，赵、楚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卢彦铭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邹将军有令，立刻攻杀赵军，不得有误！” 章茂顿感惊讶，眼中有些许疑惑，“末将先前未听说此军令。” “刘康狡诈，为防止泄密，此事只有邹将军和老夫知晓。”卢彦铭冷冷道。 章茂微微皱眉，还是有些迟疑。 卢彦铭怒骂道：“战机稍纵即逝，岂能摇摆不定；况老夫何许人也，此事重大，怎敢儿戏？” 章茂认真想了想，也觉得卢彦铭不可能骗他。 再说了，卢、邹两家即将联姻的事，军中人尽皆知。 不再犹豫，章茂猛然抽刀，一声怒吼。 “杀！” 数千楚军纷纷拔刀，迎面朝赵军扑去！ 刘康见状大吃一惊。 不是说好的结盟吗？ 怎么就突然兵戎相见了。 “无耻..........！” 刘康以为是韩成文诡计。 暴怒下，立刻挥兵朝楚军冲去，两方兵马旋即厮杀在一起。 章茂发现赵军至少半数士卒没有甲胄，且不少人脸上有伤，心中轻松不少。 “卢长史放心，要不了多久，末将即可砍下刘康的脑袋。”章茂信心十足道。 卢彦铭微笑颔首！ 可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赵军却越战越勇，丝毫不见颓势。 章茂慌了，喃喃自语，“怎会这样........。” 卢彦铭不满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骂：真是个废物！连群残兵败将都打不过。 楚军即将崩溃，两人匆匆逃离。 慌乱中，章茂没有注意到，卢彦铭已不见踪影。 刘康虽胜，损失也不小；没有继续追击，带上俘虏前往济南。 而邹池尚在营中，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章茂狼狈不堪在他面前出现，听说两军交战一事后，瞬间陷入狂暴。 “卢彦铭，贱人也！它日必不得好死.......。”邹池狠狠骂道，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斥候最新消息，秦军距此处已不到十里。 第376章 结束了 “秦军有多少兵力？”邹池问道。 “步卒五万余人，另有骑兵约三、四千。”斥候抱拳道。 邹池稍微愣了下。 刚刚还是一脸的怒气冲冲，仅在霎那间，彻底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邹池轻咳一声，看向章茂，“卢大人去哪了？本将军有事情麻烦他。” 章茂敏锐察觉到，邹池眼中已没了恨意。 “末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邹池不满的咂了咂嘴，然后让其他人离开了帐篷，单独留下了章茂。 章茂微微眯起眼睛。 大帐内很安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邹池坐在椅子上，轻轻敲击着桌案，目光深沉。 “当前之事，你有何见解？” “秦军势大，此战恐难以取胜。”章茂面无表情道。 “嗯。”邹池点了点头，定定的看着他，“那么该怎么做呢？” 章茂垂着头，眼神异样，他知道邹池想要干什么。 不过嘛...........，倒也可以理解，章茂实在不觉得青州城能守住。 “末将乃一粗人，见识浅薄；邹将军尽管吩咐，末将必唯命是从。” 邹池见其神色不似作伪，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 不久，当秦军抵达博阳城外时，发现城门大开，城头上高挂降旗。 杨智见到了邹池，重重褒扬其一番，并表示已上奏天子，为其请功。 邹池眼睛一亮，难掩心中的喜悦，抱拳道：“末将有一计，愿助徐国公拿下青州城。” 杨智笑了笑，他大概猜到邹池想怎么做。 之后，邹池率兵出现在青州城外。 城内守军未加多想，随即打开了城门。 邹池刚进城，“部下”迅速脱掉伪装，一边控制城门、城墙，一边杀向楚王府。 韩成文昨晚通宵饮酒作乐，在小妾屋内尚未醒来。 直到刘轩抽了他几巴掌，这才反应过来。 “你们是如何进来的？”韩成文面色大骇，心中满是惊恐。 刘轩懒得解释，目露寒光，“降还是不降，给句痛快话。” “本王愿........愿降。”韩成文颤颤巍巍道。 刘轩冷哼一声，慢慢放下了长刀。 在历史的舞台上，前后历经三代，盘踞青州长达四十余年的韩家，就这样仓促的落下了帷幕。 韩氏全家老小，皆被送往了金陵。 过往的荣耀与权利，瞬间烟消云散。 ............................................................................................................... 刘康进入济南后，先是足足大睡了一日。 这几天一直在赶路，又忙着派人招募士卒、搜集钱粮，几乎没怎么休息。 到了次日中午，刘康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木然，脑袋昏昏沉沉的。 揉了揉太阳穴，过了许久，意识逐渐回归现实。 傍晚时，命亲兵叫来了高和等人。 “城内有多少兵马。”刘康问道。 “算上俘虏、泰山贼等，约有一万人；但末将觉得，若战事来临，只有从徐州带来的两千余士卒可堪一战。”高和凝声道，语气中带有一丝沉重。 刘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刚刚传来一则消息，青州城已被秦军攻克。”高和道。 陈渭清轻蔑道：“本就是预料之内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众人默然不语，屋内安静了下来。 秦军即将兵临济南城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凭赵军当前的实力，怎么可能守得住济南城；城池一旦被围，几乎是死路一条。 仿佛知道众人在想什么，刘康微微一笑，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封信。 “晋帝孟凯已同意收留本王，回去后都准备下；在秦军到来前，我等渡过黄河，前往河北。” 众人面面相觑，大为诧异。 刘康暗中联系孟凯一事，先前完全没听他说过。 “我等去了河北，该在何处安身？”刘熙问道。 这也是众人比较关心的问题。 “孟凯允许我等暂时在滨城（山东滨州以北）驻扎。”刘康道。 即将寄人篱下，众人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刘康目光扫视一圈，扬声道：“一个个的，何必如此愁眉苦脸；哪怕去了河北，我等仍可大展拳脚。” 顿了顿，刘康眼角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意味深长道：“孟凯之愚蠢，不在韩成文之下。” 众人精神一振，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渐渐恢复了光彩。 “船只、钱粮等，在秦军抵达前，务必尽快准备好。”刘康道。 “是！” 众人离开后，刘康原本镇定自若的脸庞，再次写满了无奈。 九月初，潘有霖领兵进抵济南以南二十里外。 秦军来的如此快，刘康等人略有些诧异。 顾不得其它事情，赵军匆匆出城，带上各类辎重，奔赴黄河渡口。 所有人都在加快步伐，仿佛身后有一双大手，即将死死勒住自己的脖子。 一路上，频频有人被秦军追上，辎重杂七杂八丢在了地上。 秦军此时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目标只有一个。 刘康等人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在损失近半数士卒后，终于抵达了黄河渡口。 火急火燎坐上船只，操起船桨，奋力往对岸划去。 潘有霖追到岸边后，立刻命士卒搭弓引箭，向赵军疾速射去。 箭矢如雨，倾斜而下。 “嗖嗖”的破空声中，时不时有人中箭跌入河中。 水花四溅，血光映照着夕阳的余晖。 潘有霖望着刘康一行人渐行渐远，轻轻一声叹息。 到底还是让刘康跑了！ 或许是不甘心，潘有霖在河边驻足许久，迟迟没有离去。 波光粼粼的黄河水在阳光下闪烁，犹如一部流淌的历史长卷，书写着千年的沧桑与变迁。 猛然间，他察觉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望去，嘴角微微扬起。 他有一股强烈预感，将来还会遇到刘康。 很快，秦军进入了济南城。 至此，潼关以东、黄河以南最后一座城池，终于划入了大秦的版图。 第377章 虎视天下 当秋风轻轻吹过御花园时，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个美丽的季节唱响赞美的歌曲。 李昭漫步其中，不时能闻到淡淡的菊花香，清新而宜人，让人心旷神怡。 虽然皇帝看上去和往常一样平静，但只要仔细观察，依旧能看出眼角那一抹笑意。 人们对此丝毫不觉得奇怪。 开封、徐州两处战场，总兵力超过二十万人，动用民夫、钱粮、军械无数。 北伐开战以来，皇帝每日都要查看枢密院送来的战况。 时不时把英国公、邢国公召进宫来，几人盯着舆图，仔细探讨各种战术。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非常关心前线战事。 可话说回来，规模如此庞大的战事，朝野上上下下，谁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呢。 若此战败了，至少未来五到十年，秦军无力再次发动北伐；甚至说，曹泽有可能反攻荆襄，刘康有可能进攻淮南，搞不好连魏帝李佑都会产生别样心思。 幸好，天佑大秦！ 又是一场辉煌的大胜！ 不到三个月时间，整个潼关以东、黄河以南，皆为大秦之地。 李昭怎能不欣喜若狂！ 无论人口、面积等等，哪怕北方藩镇和魏国加起来都比不了大秦。 毫无疑问，若论权势，天下间无一人能与李昭比肩。 但这些就够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权利如同美酒，它诱人的芬芳让人无法抗拒；一旦品尝，便会深深沉醉其中，欲罢不能，只会一心渴望得到更多。 大秦皇帝李昭，远远没有满足........... 秦军攻克济南后，李昭一度动了渡过黄河，挥兵河北的心思。 最终在褚子清、龚逸等人竭力劝说下，暂时作罢。 接下来的善后事宜，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李昭当了甩手掌柜，诸多杂事交给了紫薇阁和枢密院。 不过，当复盘完整场战争，李昭稍微有些诧异。 赵军兵力远不如郑军，按理讲，杨智所部伤亡应该远少于石艾，实际情况却是两者差不多。 杨智攻克徐州城，在北上青州前，金陵又给他补充了两万兵力。 而在过程上，石艾发挥的也要更好些，出色的证明了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战将。 “这老东西，莫非整日沉迷于美色，导致水准下滑了.........。”李昭嘀咕道。 据他所知，杨智进入金陵后，已经纳了六个小妾，且她们年龄都小于杨叶秋。 未来河北战事以谁为主帅，李昭暂时没想好。 至于杨智，李昭打算让他进入枢密院，协助沈宁处理军中事务。 ............................................................................................................... 九月中旬，曹泽、韩成文两人先后被送到了金陵。 所有人都认为，皇帝一定会杀了他们，包括范硕、邓信等人。 毕竟这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让众人意外的是，李昭并没有这么做。 甚至在宫内设宴款待两人，态度甚是友好亲切。 韩成文始终是一副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的样子。 曹泽却大部分时间面无表情，眼神略显空洞；只有当李昭对其说话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酒宴后，李昭贴心的为两人分别准备了府邸，以及负责侍奉的下人。 礼部尚书冯宁很是不解，私下里拜见皇帝，询问为何不杀了他们两个，担心以后会有后患。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朕身为大秦天子，当胸怀天下，包容世间万物。”李昭展开双臂，目光如炬。 冯宁恍然大悟，顿时心悦诚服。 等冯宁离开后，李昭一声轻笑。 他刚才说的这些话，非主要原因。 实力才是硬道理！ 今日的大秦，地域辽阔，精兵猛将无数，已经不需要靠杀戮来震慑人心。 李昭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强大！ 韩成文、曹泽心里在想什么并不重要，可若他们一旦不老实，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李昭随时可像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将其摧毁。 李昭有这样的自信！ 唯一有些遗憾的，他准备了三个笼子，却只关进来两个人。 明明屡战屡败，损兵折将，刘康却总能逃出生天；都落魄到这般地步，竟还有人誓死追随他。 李昭心中多了几分认真。 即使如此，除非秦军渡过黄河，否则也拿他没办法。 况且，李昭心里总觉得，刘康的存在也不一定全是坏事。 真定被燕军围了三个月，如今岌岌可危，覆灭只是个时间问题。 等崔知航被消灭后，孟凯大概率会成为燕军下一个目标。 凭晋军当前实力，很难打的过燕军。 照这样下去，刘泰统一河北将是大势所趋。 这是李昭完全无法接受的。 河北绝不允许统一！ 李昭确实是答应了紫薇阁，短期内不再发动战争，国内专注休养生息。 但若河北真到了这种地步，李昭不可能坐视不管。 现在刘康跑去了河北，此人素有野望，既然死活不愿投降秦国，又怎么可能归顺燕军。 对刘康的本事，李昭还是认可的，或许会给河北形势带来些改变。 过了几日，杨叶秋从洛阳回到了金陵，进宫拜见皇帝。 此战中，杨叶秋并未完全击败郑军潘顾景所部，却成功将对方死死堵在了荥阳以西；开封被攻克后，潘顾景进退两难，被迫向秦军投降。 李昭褒扬其一番后，问道：“洛阳如今是何情形？” “城内秩序井然，百姓、商人未有慌乱。”杨叶秋恭敬道。 “嗯。”李昭微微点头，然后定定的看着对方，目光深邃。 “洛阳宫殿，你可曾去看过？” 第378章 朕即天下 杨叶秋心中一动，不由浮想联翩。 朝廷里很多人都知道，皇帝素来不喜欢金陵，心中理想的帝都始终在北方。 莫非，陛下想要迁都？ 可这个时候迁都，难免显得有些仓促。 况且潼关、河东皆不在手上，洛阳安全也得不到保证。 杨叶秋实话实话，“臣没有进入洛阳皇宫，但臣担心有歹人破坏殿宇，已派士卒进宫驻守；据他们所说，部分大殿残破不堪，甚是荒凉。” “嗯。”李昭眸底闪过一缕失望。 仔细想想也正常，李昆当年收复洛阳后，几乎很少去过，这使得宫殿失去原有的作用。魏军常年在洛阳囤积重兵，此城名义上是大魏东都，其实更像一座规模庞大的军营。 “你在洛阳这么多日，潼关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关门甚少开启，臣从未在周边发现魏军斥候。”杨叶秋回想道。 李昭稍作思索，“下月初，你带上公主一并去洛阳吧。” “臣遵命！” 杨叶秋暗道：看样子，陛下打算让自己长期驻守洛阳；这样也好，他挺喜欢洛阳的。 即将离开大殿时，突然被皇帝叫住。 李昭莞尔一笑，唇角微微勾起，“朕听说，你在龙门东山写了首诗；日后，若有什么好的诗句，记得拿给朕看看。” 杨叶秋稍微愣了下，不知皇帝此话何意；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李昭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 中原大战的影响，依然在持续发酵着。 不到三个月时间，秦军相继攻灭三股势力，并把战线推进到了黄河南岸；表现如此强势，天下间无人能够忽视。 占据了洛阳、开封、济南等地，秦国在世人眼中，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南方政权。 燕王刘泰派使者不远千里来到金陵，带来了大批奇珍异宝；表面是希望加强两国友好，实际上是想知道，秦军是否有意渡过黄河。 崔知航也派使者来到了金陵，表示愿将真定送给大秦，只希望秦军能尽快北上，解真定之围。 燕军把真定城围得水泄不通，事关身家性命，他确实急了。 让李昭感到好笑的是，孟凯来信，称希望秦、晋结成兄弟之国，秦为兄，晋为弟；更有趣的是，孟凯在信中还帮刘康说话，让李昭不要继续为难刘康。 大理国尤为热情，动不动送来几车金银珠宝。 李昭一一去信，释放善意，又回赠了一些礼物。 既然现在没有开战的打算，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与其它诸势力不同，长安方面未做出任何反应。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假象。 开战以来，出于种种目的，魏国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战场上的任何情况。 当得知石艾一举湮没五万郑军，关中豪强立刻在暗中加强和秦国的联系。 秦军兵临开封城下后，没几日，甚至有长安官员主动给李昭去信。 粮食、钱财、杂役、女子等等，频繁通过汉中送往秦国各地。 魏帝李佑早有察觉，很是生气；期间杀了几人，却依旧屡禁不止。 而在大秦内部，李昭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到，朝中官员进宫面圣时，身上多了几分敬畏。 无论官吏、豪强、士子，再无人怀疑李昭能否一统天下。 今年参加科举的人数，更是历次之最。 时光荏苒，随着此次大胜，历史的尘埃将曾经的齐国层层覆盖，使其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那些极少数，仍在企图恢复齐国社稷之人，心中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据黑冰台所报，秦国各地，频频有旧齐官员在家中自尽而亡。 李昭听闻后，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不久，李昭下旨修缮城外齐国皇陵；并催促紫薇阁安排史官，尽快编纂《齐史》。 ............................................................................................................... 秋季的草原，天高云淡，偶尔有几只南飞的雁阵划破天际，增添了几分寂寥和壮美。 草儿随风摇曳，宛如海浪般翻滚，散发着成熟的秋意。 然而，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以及地上的无数尸身，打破了一切的美好。 达里图累的气喘吁吁，瘫坐在地。 就在刚刚，他差点兵败身死，被阿鲁部的人剁成肉泥。 幸亏哈布其克、阿奴汗、巴雅尔等将领奋力冲杀，拼命将其击退。 过了许久，确定阿鲁部士卒已逃远，众人这才放松下来。 “幽州那群混蛋，不把我们置之死地，看来是不会罢休；我真想现在冲到幽州，杀了刘泰、刘文俊这些狗东西。”二弟合木池怒骂道。 达里图同样感到火大。 数月前，刘泰多次派人来草原，邀请达里图去幽州做客，声称有要事需当面相商，还表示愿把女儿嫁给达里图。 达里图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编个理由推辞不去。 自此以后，燕国频频联系草原其它部落；贿赂其钱粮、铁器，诱使其进攻达里图。 刘泰还向他们承诺，只要消灭达里图部落，必会再次予以重赏。 草原穷苦，且不乏目光短浅之人，为了些许钱粮，爽快同意出兵。 最近一段时间，达里图已历经三次恶战，此次阿鲁部来袭过于突然，一度把达里图逼到绝境。 “这一天，你早晚会等到的。”达里图眼中充满了杀意，手指着阿奴汗，扬声道：“你立刻带人出发，把阿鲁部牛羊、青壮，全部带回来。” “是！”阿奴汗迅速离去。 战争虽残酷无情，但每一个危险的背后，都隐藏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反正难以避免，那就去勇敢的面对。 达里图需要用一次次的胜利，来不断锤炼着军队的坚韧和毅力。 此时，巴雅尔疑惑道：“燕军为何不出兵草原？刘泰十多万军队，还有那太子刘文俊，都去哪里了？” “据说燕军在攻打真定，以及河东的魏军。”达里图道。 “哪怕是这样，燕军应该还有些兵力。” 达里图也不是太清楚，“好像南面出现一个强国，不少燕军南下布置防线。” 哈布其克笑了笑，目露深意，“这是一件好事，大汗觉得呢？” 微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吹过众人脸颊。 达里图眼中闪过一抹豪情。 “先休整两日，然后继续往西，跨过乌拉山，攻灭罕特部。” 如何能更快变得强大，对达里图来讲，战争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第379章 百善孝为先 “徐国公昨日对朕讲，他只需三万士卒，五日之内即可拿下邺城，你怎么看。” 寝宫内，李昭身着常服斜躺着，神态悠悠然。 沈宁正襟危坐，微微垂着头，表情略显一丝古怪。 这年头，吹牛都不打草稿吗？ 沈宁心中有些无语。 曾经十万幽州军，猛攻半月都没有拿下邺城，杨智到底哪来的自信？ 徐州城外那一战，差点阴沟里翻船，这么快就忘了吗。 当然，这些话他顶多心里想想，不会当面说出来。 看陛下这意思，应该并没有出兵的打算。 短暂思索后，沈宁沉声道：“徐国公素来用兵入神，臣甚是钦佩；只是臣听说孟凯近来有加固城防，恐此战会变得比以往艰难。” 李昭噗嗤一笑，“英国公是在糊弄朕吗？” 明明是不看好，却说的如此委婉，李昭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沈宁面色稍微有些尴尬，“臣以为，短期不宜再启战端。” “嗯。”李昭拿起旁边橘子，又扔给沈宁一个，边吃边道：“朕打算把卫国公召回金陵，开封那边该派谁驻守？” 开封地处中原腹地，也是多条要道交汇之处，地位不在洛阳之下。 城内外秦军多达六万余人，如此重地，寻常将领肯定是不行的。 沈宁大脑急速转动，首先排除了降将出身的将领，最好从侯爵和国公里面选。 魏显是水军将领，韩志远在南阳，马彦斌、齐景云在汉中，陈哲在济南；若刘浩彦之前没有兵败洛阳，本来是可以的。 史牧、王彦凯、刘轩、陈禄、宋俊、魏瀚辰等人因种种原因，同样也不太合适。 沈宁想来想去，除了禁军正副统领赵青、周君谦外，只剩下邢国公韦睿了。 凭他的能力、地位，完全是有资格的。 正当他要说出韦睿的名字，皇帝开口了。 “别人朕不太放心，要不还是你去吧，枢密院的事情可交给卫国公、徐国公。” 沈宁微微一怔。 若他去了开封，意味着将来河北爆发战事，十有八九是会参加的。 沈宁暗道：难道陛下是希望，日后由我来主持河北战事。 皇帝表情略显慵懒，眼眸却深邃如渊，他不知李昭是什么打算。 “臣遵命！”沈宁拱手道。 “辛苦沈卿了。” “为陛下效力，乃臣之荣幸。” 两人之后详细谈了其它事情。 到了中午，又留下沈宁一块用餐；君臣二人，相谈甚欢。 直到龚逸、冯宁有事求见，沈宁这才离开。 刚一走出殿门，沈宁顿感身心轻松许多。 现在已经不是黑虎岭或成都的时候，哪怕是沈宁，每次见了皇帝，说话总要小心翼翼，唯恐那句说错了话。 ............................................................................................................ 这日，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庭院中，鸟鸣声清脆而悦耳。 太上皇李齐踱步于庭院之中，赏花弄草，神情惬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宫人通报，皇帝来看望他。 李齐脸色沉了下来，心情变得无比恶劣。 他至少三个月没有见到李昭了，李齐对此倒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看到对方。 但前几天，李昭派人通知他，说过段时间要在乾元殿设宴，款待有功将士，并庆祝此次中原大胜，希望李齐能够出席。 李齐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他压根一点都不想去。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想不到李昭竟然亲自来了。 李齐打定主意，不管李昭说什么，他哪都不去。 不一会，李昭面带微笑，缓缓踏入院子。 “父皇如此悠然自得，朕却从早忙到晚，心中甚是羡慕。” 一个让李齐感到讨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齐冷哼一声，没有搭理李昭。 李昭丝毫不生气。 不管是何人，一天到晚连院子都出不去，又时刻被宫人盯着一举一动，发点脾气不是很正常嘛。 “金秋时节，气候宜人，江南风景秀丽如画；父皇若愿意，随时可携佳丽巡游一番。”李昭唇角轻扬，直直的看着李齐。 李齐瞬间动心了，又担心李昭是在骗他，“此言当真？” “朕身为大秦天子，向来是一诺千金，父皇尽可放心。” 李齐见李昭神色不似作伪，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所谓的立场，早就丢到了千里之外。 “六日后，朕在乾元殿设宴，烦请父皇准时赴会。” “嗯，为父那时正好有时间。” 李昭淡然一笑。 允许李齐在外人面前亮相，当然不是一时兴起。 今时今日，世人皆认可李昭的雄才大略。唯一被诟病的，是在孝道这方面。 即使《大秦周报》竭力美化，私下里仍有人偶尔议论。 百善孝为先！ 在一个传统的封建社会，人们常将孝道，作为评价一个人品德优劣的重要标准。 况且，李齐哪怕去了江南，其身旁处处是黑冰台的人，也没有作乱的机会。 事情就这么简单搞定了，父子之间，基本无话可谈，李昭转身准备离去。 “李睿、李策我偶尔能见到，你二弟李炎去哪了？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未看到他。”李齐突然道。 李昭脚步一顿，面无表情道：“二弟在蜀地，父皇若不信，下次可问问李策他们。” 说完，李昭旋即走出了院子。 第380章 北面战事 李昭没有坐轿子，缓步而行，脑中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刚才李齐提及李炎的名字，李昭稍微愣了下，毕竟他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李雨青、李睿、李策等人皆以为，李炎早被杀了；在李昭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唯恐激怒李昭。 实际上，李炎还活着；人确实在蜀地，只是彻底失去了自由。 当初在成都时，李炎虽没实质做过什么，心中却对南宫音产生了非分之想。 李昭找他谈话时，又当面怒斥李昭强纳李云欣，最终被强行送出了成都。 相比太上皇李齐，李炎关注度明显低了许多；尤其是后宫嫔妃相继生子，李炎几乎被世人所遗忘。 李昭从未解释什么，也没有谈及过此事。 不过，谁都无法准确预测未来的事。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李炎会在一个适当的场合，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李昭随意漫步着，步伐轻盈，仿佛没有特定的目的地。 这时，他看到前方出现一人。 世上诸事，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当脑中凑巧想到某人时，对方身影却正好出现在自己面前。 南宫音 在一条小池旁，南宫音静静地站在屋檐下。 其面如止水，两手摆放在一起，见到李昭后，表情略显局促。 “妾身见过陛下。”南宫音躬身行礼道。 “嗯。” 李昭心里有一丝疑惑，此处远离南宫音寝宫，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南宫音柔声道：“妾身刚刚拜见过皇后，回去时恰好经过此地。” “哦。”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往前面走去。 见皇帝没有停下脚步，南宫音眸底闪过一缕失落。 数年前，李昭等人狼狈不堪逃出长安城；因南宫音、刘莹莹两女不愿随他进入汉中，李昭仓促间写下了和离书。 “你我之间，一刀两断；往后余生，各自安好。”这是李昭当时说的话。 后来昭武军攻下了剑门关，南宫音来到了成都，李昭再次接纳了她。 可惜，裂痕一旦出现，很难再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李昭平日里没有为难她，也从未说过讥讽之类的话，可南宫音还是明显感觉到李昭的冷淡。 就像一张被撕破的纸，即使再怎么拼凑，也无法消除那些明显的痕迹。 自古以来，无情最是帝王家！ 若一直长久下去............. 南宫音内心深处，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眼见李昭渐行渐远，南宫音突然转身，朝着李昭的方向大声道：“陛下，妾身最近画了幅山水图，可有兴趣欣赏一番。” 李昭顿住身子，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恍惚中，那些在长安时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如今的李昭，其实并未经历过这些事。 然而，有个人虽早已不在了，可他曾经拥有的巨大情感，依然留在了李昭脑海中。 猛然间，李昭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为何无法下定决心，对李齐、李炎痛下杀手。 原来是这样............. 几个呼吸后，李昭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南宫音，眸底的深沉一闪而过，面庞露出些许笑意。 “好啊！让朕看看是何等佳作。” 南宫音嫣然一笑，那双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微风轻拂着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 傍晚，真定城。 一天激烈的厮杀刚刚结束，放眼望去，到处是残肢断臂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士兵们有的疲惫不堪地靠着墙边，有的躺在地上受伤呻吟。 周王崔知航刚看完手里的信件，骂道：“李昭这厮，竟建议本王弃城而逃，南渡黄河，说什么必会厚待本王。” 崔知航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心中的急躁与不安。 真定城已被燕军围了三个月，士卒死伤大半，更要命的是，城内的粮草为数不多了。 “孟凯派的援兵，到底什么时候来？”崔知航看向长史严林。 严林表情苦涩，“据臣猜测，晋军应该不会来了。” 崔知航心中一沉，不再吱声。 过了许久.............. “本王该何去何从？” 崔知航声音无力，表情多了几分无奈。 他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大王外无援兵，且粮草吃紧；要么投燕，要么投秦，别无选择。”严林凝声道。 “你觉得该投奔谁？” “秦帝既然没杀曹泽、韩成文，大王若去了，秦帝应该不会为难大王。” 崔知航对此不觉得意外，严林不止一次劝他投奔李昭。 “只能如此了？...........。” 崔知航还是有些不甘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王不可再犹豫下去。”严林急声劝道。 崔知航一声重重的叹息。 十月初三，深夜子时，崔知航带寥寥数人，匆匆往南逃去。 数万燕军，随即攻克真定城。 至此，能妨碍燕军统一河北的，只剩下了邺城的孟凯。 燕军大举南下，一度杀到邯郸城下。 可就在这时，燕军内部产生了分歧。 有的要求绕过邯郸，直击邺城，有的则建议再等一等。 之所以会这样，主要在于河东战场久攻不下。 之前刘文俊在进攻真定的同时，燕将陈闻欣对河东发起进攻。 趁魏军疏于防备，陈闻欣一举攻破雁门关，杀至忻州境内。 后来燕军周远、赵立恒所部，也加入了对魏军的攻击，投入兵力接近十万人。 可即使这样，太原、上党、临汾等地，仍被魏军牢牢握在手中。 而在秦军发动中原大战时，魏国断定秦国不可能在这期间进攻关中，于是往河东增兵数万。 令狐承、韦信、薛世行等魏将，多次对燕军发起强势反击。 两军厮杀惨烈，迟迟不见分晓。 一想起河东战事，刘泰心中满是烦闷。 此仗打太久了，让他渐渐失去了耐心。 秦军在黄河南岸屯兵十多万，随时有可能渡过黄河，更让刘泰感到一丝紧迫感。 不久，刘文俊得知达里图翻越乌拉山，进攻罕特部；向刘泰提议，率两万精兵进入草原，剿灭达里图。 刘泰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对他来讲，当下夺取河东比什么都重要。 刘文俊压力同样很大，进攻河东是他的主张，如今燕军陷入苦战，不少人私下里已对他产生不满。 不过他也承认，先前对魏军战斗力确实有所低估。 “父王可给李昭去信，邀其进攻关中。”刘文俊对刘泰道。 “没用的，李昭早已拒绝为父。” 刘文俊微微一笑，“无妨，秦军是否出兵是一回事；魏帝李佑是否相信，又是另一回事。” 刘泰闻言，眼睛一亮。 第381章 秋收 入秋以来，朝廷上下最大的事情，即做好秋收事宜。 其实在战争即将结束时，各地已开始忙碌起来。 之后又有大批士卒、民夫离开军队，返回家乡。 紫薇阁不断派遣朝中官员，到各地监督税收的征收情况，确保豪强、百姓按照规定，交纳应交的粮食和赋税。 同时，朝廷也会根据当年的收成情况，适当调整税收标准，以保证财政稳定和农民的生计。 在秋收之后，各地会将收来的粮食，运往金陵或开封等地，交由朝廷统一管理和调配。 今年谈不上多么的风调雨顺，岭南、蜀地皆有火灾，长江中下游又发了大水，淹没了两岸大批农田、房屋。 紫薇阁处置得当，期间未发生乱事。 为显示朝廷“重农桑、务耕田”，秋收后，又在金陵城外，精心挑选了一大片还算平整的田地，李昭率朝中文官武将下地耕种。 天子亲自下地劳作，如此大事，自然要搞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 聪明人都明白，这是场政治作秀。 为了讨天子欢心，所有人都在努力配合着。 哪怕有人出身富贵，压根未干过农活，仍在笨手笨脚挥着锄头。 让人们意外的是，皇帝这次格外的认真。 李昭撸起袖子，卷起裤脚，脱去鞋袜，赤着脚下地，连续干了近半个时辰，额头都冒出了汗水。 期间数名大臣劝李昭休息下，被李昭断然拒绝，并当众大声呵斥。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古往今来，耕种皆乃国之大事，岂能有懈怠之举。”李昭目光扫视众人，朗声道。 众人闻言，面色微微动容。 明明知道皇帝是在作秀，但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确实难得。 反观前齐历代帝王，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都是整日待在深宫之中。 这么一想，关于齐国为何不复存在，人们心中不禁顿悟。 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活该被秦国灭掉。 最终，在范硕、邓信等紫薇阁重臣竭力劝说下，李昭这才“不情不愿”放下锄头，被迫去休息。 礼部右侍郎潘思宜，同时也是《大秦周报》主编；其在一旁观摩全程后，很快写下了一篇三千字的文章。 经一番详细加工后，内容可谓感人肺腑，直达人们灵魂深处。 李昭读完后非常满意，赏赐他两箱金银，以鼓励他再接再厉。 潘思宜甚是兴奋，仿佛看到了尚书之职在向他招手。 ............................................................................................................... 回宫没多久，李昭传范硕进宫。 “此次秋征，可还顺利？” “正要奏禀陛下，基本还算顺利；只有少数人不理解朝廷政策，行不轨之举。”范硕拱手道。 李昭冷冷一笑，丝毫不觉得意外，大秦对豪强大户的税收标准，比齐国要多出一些，且名目更加细致。 “凡忤逆朝廷者，当施以雷霆手段；莫要畏手畏脚，天塌不下来。”李昭霸气十足道。 “臣遵命！” “嗯。” 李昭叫来范硕，不全是为了此事；不一会，他从身侧拿出一份奏折。 “王子辰上奏，说他在崖州开垦出数百亩土地，希望朝廷送去一些铁犁、斧具等物，此事到底是真是假？”李昭疑惑道。 崖州（海南三亚周边）荒蛮瘴疠之地，人烟稀少，连像样的城镇都没有。 李昭怀疑王子辰要么是故意刷存在感，要么另有居心。 “臣以为此事应该是真的，只是..........。”顿了顿，范硕继续道：“土地里种植的不一定是五谷杂粮，也有可能是各类瓜果。” “噢，原来是这样..........。”李昭恍悟，眼神玩味，莫名笑了起来。 他把王子辰贬往千里之外的崖州，自然是希望他死在那里。 可如今看来，王子辰好像并未完全死心；搞不好，还企图重返帝都。 范硕神色平静，心中却不由浮想联翩。 实际上，关于王子辰因何事被贬；直到现在为止，李昭都没给过具体的解释。 朝野上下，无一人敢探究原因。 范硕大概猜到什么事情，王子辰早年在黑虎岭时被关押过一次，估计和之前的原因差不多。 “他要的这些东西，派人全给他送过去。”李昭面无表情的道。 李昭倒想看看，王子辰能做到什么地步；若他真能搞出个崖州大开发，对朝廷来讲终归是件好事。 不过即使这样，李昭也没打算让他重返帝都。 毕竟擅自接待李齐派去的人，且没有奏禀此事，明显触犯了李昭的底线，此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功勋之臣犯了事，只要不涉及谋反，考虑到对方过往功绩，李昭有时会给予一次机会，很少发生一棍子打死的情况。 可如果再犯，这就不好说了，李昭终归耐心有限。 第382章 酒要少喝 “饮酒之道，在于适度，如细雨润物，无声无息中品味其深长；若喝多了，难免会伤了身体。” 邓永清知道今晚乾元殿有场庆功宴，一边服侍李昭穿衣，一边温声劝道。 “爱妃所言甚是，朕记住了。” 李昭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观其神色，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平日里，邓永清偶尔会讲些大道理，李昭早就习惯了。 “若盛情难却，陛下以茶代酒，也无不可。” “嗯。” 看皇帝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邓永清知道这些话白讲了，美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无奈。 衣服穿好后，李昭往外面走去。 刚走几步，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邓永清，嘴角微微弯起。 “今晚宴席，你要不要陪朕一起前去？” 皇帝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邓永清一跳。 据她所知，皇后朱莹从未出席过此类场合；李昭竟邀她赴会，此举到底何意？ 她若真去了乾元殿，朱莹会怎么看她，朝野上上下下又会怎么想。 一时摸不准李昭心中用意，邓永清出言婉拒。 李昭淡然一笑，不再强求。 ............................................ 夜幕渐渐降临，古老而又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华灯初上，光影流转，犹如星河倾泻。 廊下悬挂的精致宫灯，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照亮了整座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宽敞的乾元殿内，正前方的龙椅巍然矗立，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不一会，石艾、杨智、陈禄等军中将领，及范硕、龚逸、褚子清等人，缓缓踏入大殿之内。 每一次大胜后，陛下都会在宫中举办一场盛宴，众人已不像当初那般局促。 而这次胜利尤为重要，所获城池、人口无数，彻底奠定大秦天下第一强国的地位。 这也使得赴会人员多过以往。 众人皆身着锦衣华服，面带笑意，心情畅快。 潘有霖、韩振叶、恒卓、苏磊等降将出身的将领，心中尤为激动；他们今日能来到这里，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郑军降将潘顾景表情略有些茫然，他今天上午才来到的金陵，从未见过李昭，不明白为何允许他参加宴席。 宫女们手持托盘，上面摆放着各式精致的玉器和瓷器，里面盛满了佳肴美馔。 金黄的烤乳猪皮酥肉嫩，翡翠般的蔬菜翠色欲滴，海鲜鱼虾更是鲜嫩无比，精致的点心种类繁多，色香味俱佳。 然而，无一人动筷，也没人举杯畅饮。 因为皇帝尚没出现。 众人等待间隙，相互谈笑风生，场面甚是热闹。 “若不是粮草不继，老子早就渡过黄河，打下邺城了。”虽未饮一滴酒，杨智却满面红光，大言不惭道。 周围一众将领，不管信不信，皆哈哈大笑。 “邺城坚固，且孟凯已有防备，徐国公短时间内难以拿下邺城。”韦睿凝声道。 他并无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 话音刚落，察觉几道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杨智咂了下嘴，心中倒没怎么生气，只是略有些郁闷。 韦睿这厮，年纪轻轻，竟好生无趣！ 不一会，一名年龄稍长的太监走了进来；其望向众人，表情严肃，声音响亮。 “陛下驾到！” 众人面色一正，旋即躬身行礼。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出现的不止李昭一人。 只见李昭面带笑意，搀着太上皇李齐，缓缓踏入大殿。 虽然以李齐的身体状况，完全没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在龙椅旁边有一把精致的红木椅，直到李齐坐在上面，李昭这才松手。 在外人看来，好一副父慈子孝。 大殿内不乏老狐狸，不管心里想着什么，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李昭坐下后，目光扫视一圈，朗声道：“天佑大秦，中原大胜，朕与太上皇皆高兴不已；今夜诸位可开怀畅饮，不必过于拘礼。” “谢陛下！”众人齐声道。 宫廷盛宴，随之开始。 舞姬们身着华丽的衣裳，随着悠扬的丝竹之声翩翩起舞，裙摆飘飘，宛如盛开的花朵在夜风中摇曳生姿。 宫人穿梭于席间，为宾客们斟酒布菜。 不少人也确实饿了，举杯畅饮、大快朵颐。 觥筹交错间，褚子清压低声音，对范硕道：“陛下此举，甚是英明；即日起，太上皇一事，必会少了许多非议。” 范硕笑了笑，微微颔首。 坊间一直有传闻，说太上皇李齐被李昭软禁，终日不见光明；甚至私下里有人认为，李齐早已被李昭杀害。 无论李齐是什么样的人，弑父一事，终究是严重违背当世的伦理道德。 如今李齐光明正大在众人面前现身，且父子之间看上去关系不错的样子，谣言将不攻自破。 对皇帝名声这方面，自然是好处多多。 随着舞曲的节奏加快，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人们的情绪逐渐被点燃，大殿内气氛变得火热起来。 人声鼎沸，笑语喧哗。 今日的大秦帝国，国力雄厚，日益强盛。 人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自信和骄傲。 即使性子低调的石艾、韦睿等，不自觉多喝了几杯。 唯独坐在上方的太上皇李齐，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他被所有人无视了！............. 频频有人上前向李昭敬酒。 明明他就坐在李昭的旁边，却仿佛不存在一般。 隐隐约，李齐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李昭看向范硕那边，递过去几个眼神。 范硕心中一动，连忙举起酒杯走到了李齐面前，躬着身子。 “微臣见过太上皇，今有幸见到太上皇，臣心中甚是荣幸；愿太上皇圣体安康，洪福齐天。” 范硕神情谦卑，脸上未有一丝不耐。 李齐这才露出些许笑意，爽快的一饮而尽。 范硕身为紫薇阁首辅，其一举一动常常引人关注。 聪明人迅速反应过来，给李昭敬酒后，没有忘了李齐。 李齐一兴奋，渐渐不胜酒力，昏昏欲睡。 戏要做全套！ 李昭再次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搀扶出大殿，交给了禁军副统领周君谦。 李齐又回到了那座小院。 宴席尚未结束，李昭自我感觉还可以，继续与众人开怀痛饮。 人们常说，吃一堑长一智。 可当酒精一旦上头，自控力就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无踪。 不一会，李昭大脑反应变得迟钝，眼神迷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宫人们和上次一样，把皇帝送到了邓永清寝宫。 看着床上不省人事，呼呼大睡的皇帝，邓永清心中甚是无语。 “全部都退下吧，由本宫来照料陛下。” “是。” 宫人们纷纷退了出去，很快，屋里只剩下了两人。 屋外，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夜空中。 屋内一片寂静，仿佛空气凝固了一般。 邓永清静静的坐在床沿，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的李昭。 其实............. 偶尔的话，这样倒也不错。 四下无人，邓永清慢慢卸去了所有的伪装，眼中闪过些许肆意的光芒。 浑然不像平日里的温婉可人。 这副模样，哪怕是李昭也从未见过。 “明明聪明过人，为何不明白喝酒伤身的道理。”邓永清低声喃喃道。 “为何呢？.........。” 说着说着，轻轻捏了捏李昭的脸颊。 她的双手如同柔荑，细腻滑嫩，宛如白玉般晶莹。 李昭的嘴巴慢慢被掰开............... 邓永清莫名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动人，宛如初绽的花朵，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第383章 崔知航来投 次日上午，李昭终于醒了过来。 他的喉咙干燥而沙哑，酒精留下的沉重感仍环绕在他周身，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徘徊。 邓永清立刻端来一杯清水。 李昭喝下后，眼神逐渐清明。 长吁了一口气，又躺了下去，然后呆呆的看着屋顶。 有点小累，懒得说话。 邓永清嫣然一笑，轻柔而有力的按摩着李昭额头，像一股温暖的春风，给李昭带来些许舒适和放松。 “朕醉成这样，昨晚辛苦你了。”李昭闭着眼睛，缓缓道。 “些许小事而已，只希望陛下能注意身体，少喝些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朕一时兴起，下次定会有所节制。” 邓永清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皇后担心陛下，刚刚有派人过来，妾身以为陛下该过去一趟。” “嗯，”李昭于是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准备前往朱莹那里。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兴冲冲跑进屋里。 她叫李灵汐，邓永清之女；今年两岁，和太子李泓差不多的年纪。 或许是跑的太快，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清澈明亮。 看到李昭后，小嘴巴甜甜地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让人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李昭顿时心中一乐，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邓永清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眼神中满是柔情。 李昭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每一个都喜欢。 之后，在邓永清催促下，这才依依不舍将其放下。 ............................................................................................................... 十月上旬，崔知航等人来到了金陵城。 他此次南下，几乎是九死一生。 一路上，多次受到燕军攻击；南渡黄河时，更是差点淹死在水中。 明知危险，却还要坚持跑来金陵。 一定程度上，从侧面反应了大秦今日的强大，已经深入人心。 与韩成文、曹泽不同，秦军从未和崔知航交手过，双方之间不存在什么恩恩怨怨。 李昭很是高兴，赏赐其一座府邸，及几箱金银珠宝，又授予其正三品光禄大夫。 当然，光禄大夫是虚职，手中没多少实权，平日里基本不用上朝。 崔知航一副甚是感激的样子。 他看到李昭第一眼，心中不免感到诧异，李昭比他想象的年轻许多。 相比之下，自己年近半百，却失去了根基之地，麾下又损失殆尽，越想越心灰意冷。 李昭不知崔知航在想什么。 他善待崔知航，是做给全天下人看的。 若指望对方变得忠心耿耿，这就十分荒谬了。 像曹泽、崔知航之类人，曾经皆是一方霸主；李昭不可能放松警惕，始终是黑冰台的重点关注对象。 连他们府邸内的下人，都是黑冰台精心挑选的。 崔知航带来的一些人，紫薇阁皆妥善安置。 其中一人叫严林，之前在真定担任长史一职。 据说燕军围城时，崔知航之所以能坚持三个月，严林立下不小的功劳。 见其相貌堂堂、举止大方，李昭本打算安排其一个虚职，再赏赐些钱粮。 意外的是，严林没接受任何财物；而是恳求李昭，希望能到偏远地区担任县令之职。 这让李昭来了兴趣。 一番交谈后，觉得严林有些真才实学，将其遣到岭南一小城担任县令。 至于以后会怎样，就看他本事了。 实际上，不仅是崔知航。 中原大战后，除了关中，河北也有少数豪强、官吏南下投奔秦国。 甚至太行山南麓的一支山匪，因受不了山中穷苦，派人去洛阳联系杨叶秋，表示若愿赠送几车粮食，随时可归顺秦国。 目前来看，形势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虽然明明知道，当下不适合举兵，李昭原本平静的心湖，仍然变得波涛汹涌。 第384章 宋州造反 “宋州造反了？” 乾元殿内，李昭看向石艾等人，神情略有些诧异。 本来今天心情不错，顿时变得恶劣起来。 “带头之人叫吴庭浩，先前是宋州城一名营将。当初刘浩彦兵临城下时，宋州守将不战而降，因刘浩彦手上兵力不足，故城内兵马大多被留用。”石艾拱手道。 “此贼为何要反？是想称王称霸，还是另有所图。”范硕问道。 “吴庭浩发了封檄文，文章里对我大秦有诸多忤逆之言，并妄言朝廷对其有不公之处。据臣所知，实则是朝廷近期向宋州派去几名将领，吴庭浩担心手中兵权被剥夺，故才行此谋逆之举。” 中原大战结束后，按照枢密院安排，原本各城的主要将领，要么被秦军替换，要么调派到其它地方。 这期间也有人产生不满，可极少有人敢做出激烈的反抗。 李昭觉得，吴庭浩这厮本就是野心勃勃之徒，不管秦军做什么，此人早晚会反。 “此人檄文发出后，周边仅有单县、鹿邑两座小城有人呼应，其它各地未有异常。”石艾道。 “传令英国公，尽快派人收服宋州、单县等地；凡不服大秦者，皆杀之！”李昭冷冷道。 李昭虽有些恼火，却也不至于紧张。 此类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想当初齐国刚覆灭时，从岭南到闽地，再到荆襄的深山之中，屡屡有人起兵与李昭作对。 如今，曹泽十多万大军都灰飞烟灭，吴庭浩区区的几千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不过经此一事，李昭察觉到了，虽然迫于武力，中原百姓、豪强等选择屈服；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大秦有多么强烈的归属感。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别说中原了，南方至今有少数冥顽不化之人，心中始终认定自己是齐人。 对于此类人，该做的李昭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臣以为，当前应以稳定中原为主，当地赋税可适当减免。”褚子清拱手道。 李昭瞟了眼褚子清，他听出来了，褚子清担心他不顾当下形势，对北方继续大动兵戈。 “朕准了，紫薇阁商议后尽快报上来。” 李昭暗自嘀咕：一个个的，在你们心目中，我就这么好战吗？ 出大殿后，又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宫人匆匆跑来，称太上皇李齐情绪不佳，意图自寻短见。 李昭闻言，气的都想笑了。 多年来，李齐先后在长安、南郑、金陵等地，被长期软禁。 李齐早就习惯了，若真的一心寻死，早就死八百次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昭逼问道。 “太上皇说.....说陛下。”宫人在强烈威压下，心中惶恐，说话结结巴巴。 “朕不会罚你，如实道来。” “太上皇说陛下不守信用，故意欺骗他。” 李昭想起来了，他曾经当面承诺过，只要李齐配合他出席庆功宴，会放李齐出宫去江南游玩一趟；后来事情一多，李昭把这事忘了。 李昭没心思去安抚李齐，叫来了黑冰台吴瀚飞，让他多安排些人，陪李齐去江南游玩一趟。 .............................................................................................................. 石艾说的没错，吴庭浩之所以起兵，纯粹是担心手中兵权被秦军剥夺。 于是暗杀了秦军守将，迅速率亲信控制了宋州城。 可起兵后，吴庭浩心中却有些担忧。 自身实力和秦军相差甚大，秦军一旦杀到，几乎是死路一条。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边发出《讨秦檄文》，号召中原豪强、壮士群起反抗，合力将秦军赶回长江以南。 一边纠集全部兵力，及招募来的青壮向西面进发。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趁秦军不备，偷袭开封城。 此举风险极大，可若真的成功了，将所获甚丰，且影响力绝对是轰动性的。 一些尚在观望中的人受到鼓舞，有可能向秦军发起攻击。 到那时，中原大地将再次陷入混乱。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吴庭浩越想越兴奋，对麾下道：“想当初，李昭不过是逃进深山的一条丧家之犬；侥幸灭了齐国，已是极限。今不自量力染指中原，它日必遭反噬。”。 吴庭浩眼中满满的欲望，其野心犹如燃烧的火焰山，炽热而狂烈。 “此次只要拿下开封城，我必重赏尔等。” 麾下皆心中一喜，加快了对行进步伐。 然而，路上还是发生了意外。 当所部进抵开封城外三十里处，前方突然出现五千余秦军，领兵之人正是刘浩彦。 不少人顿时心生退意。 “无需慌乱，我等皆身着秦军服饰，对方难以察觉；等其靠近时，骤然攻之，必能大获全胜。”吴庭浩强装淡定，对麾下道。 此话有些道理，麾下渐渐恢复冷静。 秦军越来越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吴庭浩心中产生一丝不安。 他还没来得及下令攻击，秦军抢先出手。 弓弩手动作矫健而迅速，箭矢犹如流星般划破天空。 吴庭浩面色大骇。 数波箭阵后，秦军气势汹汹，挥舞长刀发起冲锋。 一股黑色浪潮，旋即席卷整个战场。 刘浩彦眸底闪过一抹轻蔑。 队形散漫，连秦军战旗都不举；竟以为能骗过自己，实在是可笑。 连一刻钟都不到，吴庭浩大败，率余部仓皇向北逃窜。 他不可能再回去宋州，否则就是等死，唯一的活路是尽快渡过黄河前往河北。 一路上，吴庭浩连吃饭都不敢停下来，唯恐被秦军追到，其状颇为狼狈。 先前立下的豪言壮语，早已丢到了千里之外，一心只想活命。 但秦军怎会轻易放他离开。 周知南、陈禄各领一支骑兵，一前一后，将其团团围住。 吴庭浩一番力战后，被陈禄生擒。 不久，单县、鹿邑两城相继被秦军收复。 短短几日，这场风波就被彻底平定。 世人再一次见识到了秦军的强悍。 吴庭浩被押到开封，当众凌迟处死，其部下无一活命。 即使这样，杀戮也没有停止。 大批宋州豪强、官吏等，遭到秦军严厉对待。 这期间，黑冰台密探尤为活跃。 他们需要向李昭展示自己的用武之地。 有人擅自收藏或传播《讨秦檄文》，被黑冰台发现后，结局要么身死，要么被流放。 吴庭浩战败后，人们知道秦军一定会报复，但没想到会杀这么多人。 一时间，中原大地，噤若寒蝉。 ......................................... 战报送到了金陵，李昭龙颜大悦。 本来他也不觉得吴庭浩能掀起多大浪。 沈宁坐镇开封，杨叶秋驻守洛阳，韩志远在南阳，中原再乱又能乱到哪里去。 乾元殿内。 “启禀陛下，这是臣等商议过的中原赋税草案。”范硕道。 李昭从宫人手里接过后，认真看了起来。 “可行！朕准了。” “曹泽、韩成文掌权多年，从未开过科举；礼部已派人去了北面，和当地官员筹划此事。如此一来，中原人心早晚归我大秦。”褚子清拱手道。 李昭微微一笑，他觉得太慢了。 “朕意已决，三日后启程，巡视中原。” 第385章 启程 巡视中原，并非李昭一时兴起，他早有这方面打算。 李昭觉得，人们之所以会产生恐惧，或不信任等情绪，主要在于对未知事物的不了解。 古老的中原大地，已经换了一个新的主人。 所有生活在上面的人，皆不清楚李昭会如何统治这片土地。 对未来的变化，难免会产生一丝不安。 既然这样，最直接的办法是他亲自走一趟。 让人们亲眼看一看，当今大秦天子李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除此之外，整天在金陵城里待着，他也确实有些闷得慌。 若一直局限在这一方天地里，不仅视野会变得狭窄，思想也有可能受到束缚。 李昭要去见识下黄河的波澜壮阔，泰山的峰峦叠嶂，以及洛阳的气势磅礴。 此行要去多个地方，时间会长些。 大臣里，褚子清、龚逸、韦睿等人一同前往。 后宫嫔妃里，李昭打算把邓永清带在身边。 不知她怎么想的，强烈建议李昭再带上一人。 邓永清引经据典，说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话，李昭听得懵懵的；大概意思是此举过于显眼，容易被大臣们误解。 李昭于是又叫上了李若晗。 与后宫所有人不同，甚至有可能异于全天下女子，李若晗不喜琴棋书画，不善红妆，独爱舞刀弄枪。 最近一年多来，李昭送给她不下十把宝剑，还有数柄长枪长矛，皆出自兵器司最新工艺。 她所在的寝宫，堪称一座微型武库，宫人们进去时常常感到战战兢兢。 朱莹专门针对此事和李昭聊过，李昭一笑了之，没太在意。 而作为曾经的百花岭寨主，李若晗多次上阵杀敌过。 若李昭此行真遇到什么危险，她也能帮得上忙。 和上次一样，李昭离开金陵期间，朝堂诸事由范硕总管，城内防务由赵青负责，后宫诸事由朱莹主持。 至于城外的金陵大营，杨智或石艾会坐镇军中。 暗地里，又有黑冰台在监视一切，基本可以确保金陵无虞。 ................................................................................................................. 这日，天气格外宜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在一切准备完毕后，千余人离开金陵城；然后坐上船只，浩浩荡荡，沿江而上。 魏显率大批水师战船，一路跟随护航。 微风吹过，长江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如同仙女洒下的金色珠帘。 江面上船只往来穿梭，船头破浪而行，激起层层水花，仿佛在书写着航行的诗篇。 李昭置身于船头，望着宽阔的大江，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壮美和宁静，心情舒展许多。 李若晗好久没出宫了，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步伐轻快，脸上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情。 邓永清则淡定许多，和平日里一样，身着一袭雪白色长裙；其面带微笑，安静的地站在李昭身后，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李昭本想和褚子清等人谈些事情，发现大臣们都坐在另外一条船上。 若让他们乘小船过来，又有些麻烦，于是暂时作罢。 天边，太阳渐渐西沉；云彩被染成了火红色，宛如燃烧的火焰般绚烂。 李昭望着远处的山峦，脑中灵光一闪。 是时候做些穿越者该做的事情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李昭负手而立，神情略显豪迈。 李若晗闻言，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邓永清眼睛一亮。 万万想不到，陛下竟有此等文采！ “陛下此作气势恢宏，意境高远，堪称千古佳句。”邓永清赞道。 李昭微微一笑，以防暴露，不再吱声。 李若晗疑惑道：“妾身觉得，陛下只作了上半阙，为何不见下半阙。” 幸亏李昭是背对着她们，否则脸上的些许尴尬必然会被发现。 下半句不应景，自然是不能说的。 此时，周君谦走上甲板，打断众人谈话。 “启禀陛下，大概两刻钟后，船队将抵达池州；不知今夜是在船上休息，还是进入池州城。” 李昭略作思索，“不进城了，朕今晚就在船上歇息。” “是。” 夜晚的长江，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在大地之上；既有宁静与安详之美，也有动感与活力之美。 两日后，船队抵达武昌水域。 一行人在北岸登陆，向蔡州进发。 第386章 中原之行 秦郑两军交战两个多月，半数以上时间是围绕蔡州城展开。 由于人口逃难或死亡，导致城外部分土地荒芜，城内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这一日，蔡州城突然变得喧嚣起来。 大秦皇帝即将来到蔡州的消息不胫而走。 城门外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看热闹，仿佛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反应；每当周围发生什么事情，人们总是不由自主地聚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尤其是天子驾临这样的大事，很难不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当地豪强、官吏及德高望重之人，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不一会，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在一番严密布置后，作为皇家的象征，代表着至高权力的龙辇，缓缓向众人驶来。 龙辇停下后，士兵掀开帘子，李昭嘴角挂着微笑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快步走上前去，拱手行礼，“我等见过陛下。” “无需多礼，近来天气转凉，却让诸位在外面等这么久，朕心中属实愧疚。”李昭温声道。 众人抬头看向皇帝，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李昭态度亲和，给人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数天前，受吴庭浩造反一事的连累，蔡州城内有多达近百人被当众处死。 人头滚滚落地，鲜血四溅，场面甚是恐怖，吓坏了围观的人群。 人们原以为秦帝长得凶神恶煞，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陛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奔波劳累；与陛下相比，我等这些辛苦又算得了什么。”一名老者躬身道。 李昭语气变得沉重，“中原大战，致使百姓穷苦、流离失所；朕身为大秦天子，又怎能安心待在金陵城内。” 众人闻言，面色动容，“陛下爱民心切，可为万世景仰。” 话虽是这么说的，其实人们没有这么天真，不会真相信“皇帝寝食难安”之类的话。 但起码皇帝表明了态度，且亲自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从李昭寥寥数言中，聪明人大概猜到皇帝北行的目的。 人们并不反感，反而心中有一丝喜悦。 何况如今的大秦已是天下第一强国，没人会傻的和皇帝为敌。 ................................. 光靠说肯定是不行，总归要来点实际的。除了宣布赋税减免，李昭此行还带来了大量粮食，当众在城内分发。 百姓们顿时欢呼雀跃，排成长长的队伍，挨个领取。 晚上，李昭在太守府设宴，凡蔡州城有名望之人皆获得邀请。 褚子清、龚逸皆是聪明绝顶之人，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逗留蔡州期间，两人频频接见各类人等，阐明朝廷的态度。 韦睿实在不擅长这些，多数时间要么待在自己屋内，要么待在李昭身边 听说皇帝在蔡州，一些其它地方的人也匆匆赶到了这边。 当然，此类人不可能是寻常平民百姓。 皇帝或许见不到，但有机会见到随行大臣，也算有所收获。 ................................................................................................................. 三日后，李昭等人离开了蔡州城，向许昌进发。 秋天的中原大地，天高云淡，气爽风清；广袤的平原和起伏的山峦，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望着眼前美景，李昭心情大好。 路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李昭笑着对褚子清等人道：“曹泽这厮明明姓曹，为何不以许昌为根基之地，反而选在了开封，活该这厮败得这么快。” 褚子清想了许久，愣是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以为，曹泽的失败是注定的；此人拥兵数万，却过于畏惧魏帝李昆，白白浪费了十几载光阴。”褚子清认真道。 李昭淡然一笑，不再言语。 褚子清虽说的有道理，但当时南阳、洛阳两处魏军接近十万人，曹泽很难放开手脚。 不久，一行人抵达了许昌城。 许昌受战争波及不大，反而是战后死了不少人。 城内大户范家，暗地里传播《讨秦檄文》，被黑冰台发现后，很快受到了秦军残酷报复。 李昭和在蔡州城一样，在城内设宴，并好言安抚众人。 宴席上，有不少人暗地里观察李昭。 毕竟没人会不好奇，大秦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无论如何观察，李昭的言行举止都显得那么自然、随和，一举一动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 这让人们不禁有些疑惑，外面关于秦帝的种种传闻，难道都是假的。 甚至严重怀疑，前段时间秦军的杀戮，都是那些将领擅自而为，和李昭没半点关系。 ....................................... 驻足两日后，一行人继续前往开封；这也是李昭此次中原之行，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 车轮滚滚，一路向北。 不久，一座巍峨挺拔，而又满是沧桑的开封城，映入众人眼帘。 犹如一颗璀璨明珠，牢牢镶嵌在黄河南岸。 沈宁、宋俊、韩振叶等人，早已在城外等候许久。 见到皇帝后，几人连忙上前行礼。 李昭先看向沈宁，嘴角轻轻扬起，“这些日子，辛苦英国公了。” 吴庭浩一事上，沈宁处理的干脆利索。 该杀的都杀了，该罚的都罚了，手段之老辣，浑然不像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为陛下效力，乃臣的荣幸，当不起辛苦二字。”沈宁躬身道。 李昭戏谑道：“英国公孤身一人常驻开封，朕实在是不忍心；正巧随从里有几位长相颇佳的宫女，一会给英国公送过去。” 沈宁心中一惊，他完全没有纳妾的打算。 想当初为了躲避家族联姻，甚至携夫人逃进了深山之中。 “谢陛下好意，但望陛下恕罪，臣万万不能要。” 李昭笑了笑，不再为难他。 之后，开封城内豪强、官吏等，皆纷纷过来拜见。 原曹泽治下的一些城池，或许还有人抵触秦国的统治，开封却除外。 因秦军围城时，曹泽有在城内大肆杀戮，引起很多人强烈反感。 再加上沈宁的努力，这座数一数二的中原重镇，反而最让李昭放心。 褚子清随李昭一同进了开封城，见城内街道宽敞整洁，店铺林立，商业繁华，不由眼前一亮。 次日清晨，李昭刚起床，褚子清前来拜见。 “陛下，开封城雄伟高大，且地势平坦，水陆交通便利；臣以为，不如直接定都于此。” 第387章 开封 这还不算，褚子清甚至提议，干脆别回金陵了，不如就留在开封吧。 至于住处问题，可先将就着住在曹泽以前的王府里，皇宫以后再慢慢建。 李昭听后，眼神闪烁，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唇，旋即表情变得严肃。 “开封虽是天下重镇，但帝都不可设在此处。” 见皇帝拒绝的如此干脆，褚子清不免有些疑惑。 在他看来，从历史、地利、商贸等诸多方面来看，开封完全有资格成为帝都。 褚子清不愿放弃，“若以开封为都，陛下可就近指挥河北或河东战事。” “将来我大秦出兵河北，朕或许会来此地督战；可若定都于此，还是有些不妥。” 皇帝都这么讲了，褚子清不再坚持，但他对于李昭拒绝的原因有些好奇。 李昭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开封缺乏王霸之气！” 褚子清眉头微皱。 “王霸之气”这种东西，看不见又摸不着，总感觉有些玄玄乎乎。 他本想继续询问，见李昭面露不耐，明显是不想继续说下去，于是只能作罢。 等褚子清离开后，李昭一声轻笑。 开什么玩笑，与其选择开封，还不如定都幽州。 它在后世，可是大名鼎鼎的北京城！ ............. 用过早饭后，开封城内官员、豪强、名士等，纷纷前来拜见。 收服中原人心，是李昭北上的主要目的。 先前在蔡州时，多是由褚子清、龚逸代为接见；此次考虑到开封城的重要性，李昭专门腾出一天时间接待众人。 从早到晚，李昭耐着性子，话语中始终透露出一种亲和力。 见皇帝如此好说话，人们或诧异，或欣喜。 但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每当向皇帝提出具体要求时，总会被皇帝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不知对方是答应还是拒绝。 不过即使发现了，也没人敢和皇帝较真。 吴庭浩被当街凌迟处死这一幕，很多人亲眼目睹过。 皇帝发起飙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 到了第三日，李昭空闲下来，诸多杂事交给了褚子清等人。 他好不容易来到了开封城，打算在城内好好逛一逛。 或许是水土不服，邓永清身体略有些不适；李昭没有勉强她，嘱咐她在屋内好好休息。 然后带上李若晗，在周君谦护卫下，乔装打扮后出了府邸。 “何须麻烦周将军，陛下若遇到危险，妾身可随时出手。”李若晗颇为自信道。 她一身轻装，腰间挎着一把长剑；这身装束紧贴身躯，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既显英姿飒爽，又不失女性柔美。 自从离开金陵后，李若晗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眼中多了几分光彩。 虽说她看不上很有把握的样子，李昭岂会真的这么做。 甭管大业成没成，安全第一！ 一行人兴致满满，在开封大街上走走停停，随意观望着。 如同清明上河图所展现的那般热闹，宽阔的汴河穿城而过，河水波光粼粼，舟楫往来不绝。 河畔两岸，商铺林立，酒肆茶楼、布匹丝绸、瓷器古玩应有尽有。 各色人等穿梭其中，有衣着华丽的贵人、挑担的货郎、手捧花篮的少女，也有沿街乞讨的穷人，共同构成了这幅热闹而又真实的画面。 李昭有些理解了，为何褚子清希望定都开封！ 此城古老，可又充满生机与活力。 若非担心强秦变成“弱宋”，搞不好李昭真会同意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开封的夜生活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街道两旁，商铺的灯笼高高挂起，发出柔和的光芒，为夜市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浪漫。各种小吃摊、手工艺品摊一字排开，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河面上，一艘艘画舫缓缓驶过，船上灯火通明，乐声悠扬。 李昭等人找了家汴河岸边的酒楼，一边欣赏夜景，一边享受着美食。 众人心情悠悠哉！ .......................... 开封待的差不多了，李昭准备启程前往下一个地方。 在临走前，他需和沈宁再聊一聊。 “英国公近来可有关注河东战事？” 沈宁神色一正，开封距河东并不远。 如果从开封出兵，渡过黄河后，走白陉古道，是进入河东的最近路线。 沈宁来到开封后，常常有派人渡河北上，打探河北、河东等处战况。 “据臣猜测，要不了多久，忻州将落入燕军之手。”沈宁沉声道。 李昭略有些诧异，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是魏军大举反击，燕军攻势受阻。 仿佛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沈宁继续道：“不知为何，魏帝突然从河东抽走三万精兵调入关中，此举影响了魏军在河东的布置。” 李昭眸底闪过一丝不屑，“李佑怎如此愚蠢，河东乃兵家必争之地，岂能擅自而为。” 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他打算派人仔细调查一番。 不久，一行人离开了开封城；一路往西，沿黄河前往洛阳。 第388章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从开封到洛阳，其实完全可以走水路。 褚子清等人却强烈反对，建议李昭走陆路，经荥阳前往洛阳。 主要还是担心安全问题，毕竟黄河不是长江，这里没有强大的秦国水师，很难在水中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虽没坐上船，却不影响李昭欣赏黄河的壮阔。 中下游地区，河床宽阔，水流平缓。 沿着黄河岸边漫步，可以看到岸边生长着一簇簇茂盛的芦苇；微风吹过，芦苇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村庄依水而建，炊烟袅袅升起，见证了黄河的沧桑岁月。 李昭无意中看了眼褚子清，见他神情略显激动。 “莫非子清想去河对岸看看。” “不瞒陛下，臣确实想去河北走上一趟。”褚子清道。 李昭微微一笑。 外界不少人都觉得，秦国之所以频频用兵，皆是因为李昭的原因。 但他可不这么认为。 近两年来，除了邓信对战事持有异议，像褚子清、范硕、冯宁、杨明升等人，在罢兵一事上并不积极。 大秦的好战分子，远不止李昭一个。 “子清再等一等，我大秦铁骑终将一往无前。”李昭眼中的战意无比的坚定。 “臣就提前恭喜陛下了。”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 车队进了荥阳城，待了一天，见了一些人，然后继续启程前往洛阳。 洛阳居天下之中，因地处洛水之阳而得名。 北面有黄河天险，周边大部分地形为山地丘陵，是秦岭的东部支脉；少量的平原，则分布在洛阳的东北端。 关隘虽多，但在李昭看来，其地形险峻和重要性略有不足。 杨叶秋、李雨青、洛阳诸将等，早已在城外等候。 看到皇帝的车队渐行渐近，众人立刻走上前来行礼。 简单寒暄后，龙辇缓缓驶入了古老的洛阳城。 李昭北上以来，去的大部分地方曾经都是曹泽地盘；唯独面前的这座洛阳城，长期处在魏国统治下。 洛阳百姓对魏国的归属感，明显是要强过其它地方的人们。 毕竟所谓的郑国，两年时间不到就灰飞烟灭，其历史底蕴远远不能和魏国相比。 李昭本还在思索，该如何安抚城内百姓，却发现城内繁华远不如往昔。再一问得知，魏国在放弃洛阳前，将大量人口、钱粮迁入了关中。 要不是当时郑军来袭，搞不好整个洛阳都变成了空城。 李昭冷冷一笑，心中对李佑又多了一分杀意。 接下来，有个地方是必须要去的。 李昭心脏怦怦跳，眼神炙热。 “带朕去洛阳皇宫看看。” “陛下这边请。”杨叶秋道。 不一会，众人来到了宫门外。 李昭定眼望去，见外层建筑巍峨壮观，不由面色一喜。 可走入皇宫里面后，心情顿时凉了半截。 殿堂楼阁破败不堪，屋顶上的琉璃瓦破碎散落，檐下的宫灯已经残破不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连台阶两旁的石狮和石雕，也看不出曾经的威武和栩栩如生。 李昭面色凝重，又往里面走去。 只见御花园内杂草丛生，奇花异草早已凋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和美景。 此情此景，凄凉且冷清。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李昭一声苦笑，喃喃自语。 没必要继续看下去，洛阳皇宫显然是不能用了。 而新建一座皇宫，耗费人力、物力巨大；天下尚未统一，李昭不可能做这种事。 心里暗道：看来，金陵城还是要回去的........... ............................................................................................................. 李昭暂时对洛阳失去了兴趣，天气越来越凉，不打算去城里逛了。 安排人在城内分发粮食，争取一波民心。 然后召集韦睿、杨叶秋等人，商讨明年战事。 “河北那边，由英国公主持；明年若攻打关中，该从何处出兵？”李昭直言道。 韦睿精神一振，双手抱拳，“陛下若要灭魏，臣以为当从武关进兵，沿丹江北上，穿越秦岭，直捣长安城。” 李昭微微颔首。 如果秦军能攻破潼关，自然是最好的；可此关易守难攻，难度极大，只能自汉中或武关北上。 杨叶秋面色疑惑，“敢问陛下，关中、河北两地，是同时开战吗？” “你以为呢？”李昭反问道。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一来，动用兵力恐怕不下二十万人，甚至更多。” 同时吞掉魏、燕两国，胃口如此之大，那么战争规模将超过中原大战。 况且，北面还有孟凯的数万晋军，同样野心勃勃。 胜了，固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一旦败北，秦国统一大业将严重受挫。 杨叶秋希望先灭掉其中一方，再去对付另外一个。 李昭淡淡一笑，眸子中多了些许深沉。 杨叶秋因情报有限，他无法看到更远的事情。 可李昭知道，大秦将来要面对的，绝不只有魏、燕两军。 不过嘛................ 也不一定全是坏事。 “邢国公不用回金陵了，明日直接去武关，朕之后会再给你派些人。”李昭沉声道。 “臣遵命！”韦睿神情略显亢奋。 谈话间隙，周君谦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件。 “启禀陛下，这是斥候刚刚从河东传来的消息。” 李昭看过后，面无表情对几人道：“燕军攻克了忻州，目前已大举南下，向太原进发。” 韦睿稍作思索，抱拳道：“臣以为，陛下无需过于担忧；虽失了忻州，魏军仍有一战之力，河东战场胜负难料。” “嗯。” 河东之战打了这么久，令狐承、薛世行指挥得当，魏军并未犯过战略性错误，士卒死伤人数犹在燕军之下。 唯一劣势在于兵力不足。 李昭忽然想到，李佑或许是中了燕军诡计，担心秦军突袭关中，这才不管不顾从河东抽调兵力。 ..................... 几日后，李昭离开了洛阳城。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是要去爬泰山的；济南、青州、徐州等地，皆在行程之内。 褚子清、龚逸等人觉得差不多了，离京已有一个多月，此行目的基本达到，强烈建议李昭返回金陵。 至于其它地方，明年再去吧。 见皇帝还在犹豫，龚逸劝道：“陛下久离京师，龙颜难睹，朝野忧虑，恐生不测之变。” 此话重了点，但也有些道理。 队伍旋即改变方向，踏上了返程之路。 第389章 刺杀 泌阳城外一座深山中，一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静静坐在巨石上。 左脸颊的一道长长刀疤，给面容增添了几分凌厉。 此人叫冯钟毓，原先是曹泽麾下一员重将；秦郑大战时不慎中计，致使五万大军瞬间被洪水淹没。 此战后，被曹泽贬为一员偏将；蔡州失守后，路上又被秦军追杀，被迫带余部遁入大山。 时至今日，其麾下仅剩下一百余人，皆是沙场老卒。 因担心被秦军发现，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深山老林里，平日里靠劫掠路人为生。 不一会，一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爬上山来。 “将军，已经打探清楚了，李昭进了泌阳城；何家宅邸外有不少士卒，李昭今晚应该是住在那里。”来人道。 冯钟毓冷笑一声。 事情和他想的一样，何家宅邸是泌阳最豪华的，他断定李昭经过泌阳时会下榻此处。 为了计划更好的实行，早在两天前，家主何光济最喜爱的两位嫡孙，在城外游玩时，被冯钟毓绑架，以此逼迫何光济听他吩咐。 ......... 不一会，其麾下全部聚集到此处。 冯钟毓目光扫视一圈，厉声道：“尔等若不想此生此世，就这么苟延残喘，唯有今晚杀了李昭。只有这样，我等才不用整日风吹日晒，担惊受怕。” 众人精神一振。 整天就这么躲来躲去，吃不饱睡不好，连女人都摸不着，这种苦日子真的受够了。 冯钟毓见众人神情激动，淡淡一笑，从袖子中抽出一份何府内部布局图。 分别指着上面两处，对部下道：“这两间房屋，其中一间，李昭晚上应该会住在里面；我等要做事情很简单，深夜翻墙进入何府，趁其不备，骤然杀之！” 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可没这么容易。 部下们最关心的，是如何对付众多禁军侍卫。 冯钟毓解释道：“何宅内房屋有限，大部分禁军士兵是在宅邸外面，里面的顶多三、四百人。” 其实他也清楚，即使这样，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但他别无选择，这是李昭踏入中原以来，他唯一能下手的机会；且李昭已开始返程，再不动手必会抱憾终身。 此时，天空渐渐乌云密布；虽尚没下雨，却有数道闪电划破天际。 冯钟毓死死注视着云层，心中大喜。 真乃天赐我也！ 泌阳已有十多日没下雨了，今晚若有雨，则帮了他一个大忙。 雨水声能掩盖行动的声音，且雨夜视野较差，更难以被人发现，冯钟毓又多了几分成功的机会。 “刀剑已提前放入城内，我等即刻出发，在傍晚前务必进入泌阳城。” “是！” 众人假扮卖柴农民，分批向城内进发。 ..................................................... 正当冯钟毓意气风发时，苍天再一次抛弃了他。 他计划的很详细，唯独有件事疏忽了。 他选错了人。 何光济是个猪队友！ 傍晚，李昭正用餐时，龚逸、褚子清一同前来拜见。 “这何家的家主真是个热心肠，不仅为陛下献出府邸，刚才还贴心的要为将士们安排住处。”龚逸眯着眼睛，貌似无心道。 李昭淡然一笑，这一路上，类似何光济这样的人他见多了，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除了安排住处，他还要为将士们准备些美酒佳肴，真是个好人啊！”龚逸一副颇为感慨的样子。 这下子，李昭终于回过神来，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随行禁军可有两千多号人！ 虽不至于把何家吃破产，却也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何光济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昭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抬头看了眼周君谦。 周君谦会意，立刻带人离去。 何光济受不了严刑拷打，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事情。 李昭几人大为惊讶，虽觉得何光济行为异常，没想到这厮为了两个嫡孙，竟真有弑君之心。 “冯钟毓估计已经混入城内，陛下不妨换个宅邸，此贼今晚交给臣来对付。”周君谦抱拳道。 李昭断然拒绝，他身旁有两千精锐禁军，岂会惧怕寥寥百余人。 ..................................... 深夜子时，天降暴雨。 伴随着阵阵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像开了闸门似的泻下来。 冯钟毓等人皆着黑衣，手持长刀，疾步而行。 雨声这么大，众人一点都不担心被府邸外禁军听见。 到了地方后，见正门外有大批士卒来回巡视，后门同样有不少禁军。 冯钟毓躲在暗处观望着，始终耐着性子，没有急着下令。 许久后，找到一处较为偏僻的院墙。 两架梯子靠在墙上，部下纷纷跳进宅邸内，最后面两人负责将梯子收起。 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众人分成两队，悄悄摸向李昭住处。 冯钟毓本来是走在最前面，在众人不知不觉间，落在了后面。 事情太顺利了！ 反而让他多了一丝不安。 脑海中，莫名想到了洪河两岸的那场滔天大水。 冯钟毓心中有些许迟疑。 可如今已进了何府，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环顾四周，独自一人藏进在了花园草丛中。 突然，耳边传来数道惨叫声。 声音凄厉，又带着些许恐惧。 冯钟毓顿时脸色煞白，微微握拳。 第390章 返程路上 从阵阵惨叫声中，冯钟毓心知此次带来的部下，估计大多已殒命。 郑国覆灭后，这些人一直追随在他身边，且无一人向官府举报，称得上是忠勇之士。 冯钟毓心情糟糕至极。 不一会，府邸内人影窜动，处处有士兵走来走去，四处搜寻。 冯钟毓顾不得伤心，此地不可久留。 否则天一亮，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问题是，周围这么多人，他现在根本不敢随意走动；甚至说，要不了多久，这片草丛也不再安全。 冯钟毓咬了咬牙，钻进了旁边的水池内；头上仰，脸上披了个草团，嘴巴、鼻子勉强露出水面。 借着夜幕的掩护，若不仔细看，一般很难被发现。 河水冰冷刺骨，冯钟毓瑟瑟发抖；可他别无办法，只能选择忍耐下去。 等李昭把府邸内内外外搜了个遍，若还是没找到他，定会以为他已经逃离了何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势忽大忽小。 冯钟毓一直待在水下，一动不敢动，身体被冻得发紫。 过了许久，府邸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周围巡视的士兵少了许多。 见禁军放松了警惕，冯钟毓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紧张。 过会天就要亮了，需早点离开这里。 冯钟毓慢慢浮出水面，蹑手蹑脚往院墙处靠近。 就在这时，不远处廊下出现一人。 夜间视野太差，他看不清楚对方是男是女，隐隐约好像穿着白色衣服。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迅速转身往回走。 冯钟毓面色大惊，如对方大喊大叫，他定是难逃一死。 必须尽快杀了此人！ 立刻抽出匕首，疾步追了上去。 对方转过一个墙角，不见了身影。 冯钟毓面色凶狠，杀气腾腾，再次加快了步伐。 紧跟在对方后面，他也拐过了墙角。 突然，有什么东西射中了冯钟毓左腿。 剧痛下，瞬间单膝跪地。 冯钟毓抬头望去，只见对方右臂上，一支精致的袖箭藏在其衣袖内。 对方眼眸深邃，表情平静如水，很快再次射出了一箭。 箭矢直接穿透了冯钟毓脖子。 直到死前的那一刻，冯钟毓还在紧紧盯着前方，眼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此人收回两枚短箭后，转身悄然离去。 ............................................................................................................... 天蒙蒙亮时，冯钟毓尸体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李昭得知后顿感诧异，找了冯钟毓一晚上，始终不见人影，还以为他早就逃走了。 “是谁杀的他？”李昭问道。 周君谦表情略显困惑，拱手道：“不瞒陛下，臣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嗯？............。” 见皇帝好像不太相信，周君谦无奈道：“臣问了部下，皆对此事毫不知情；若是他们做的，没理由不承认。” 李昭轻轻垂下眼帘，眸底一抹异色稍纵即逝。 “下手之人，一定还在这大宅内；烦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必能把他找出来。” “不用找了，冯钟毓本就该死；此事就这样了，莫要对外声张。”李昭定定的看着他。 周君谦是个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是否需要臣找个仵作，暗中再...........。” “朕刚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 李昭面色不悦，语气明显严厉了几分。 “臣遵命！” ............ 用过早饭后，李昭没有急着离城。 下了几道旨意，将刘浩彦、陈禄、韩振叶、潘顾景几人，分别调往汉中或武关。 他已经开始为明年战事做准备了。 “陛下使用潘顾景此人，臣以为有些不妥；倒不是怀疑其能力，只是担心此人不会尽力。”褚子清沉声道。 发生冯钟毓一事后，包括褚子清在内，不少人对郑军降将心存疑虑。 “只是一个偏将而已，且此人在韦睿麾下领兵，不至于生出其它心思。” 人们自古以来信奉强者，大秦是天下最强国，韦睿也是世上顶尖的战将。 潘顾景是个聪明人，且其全家老小都在金陵城，李昭不觉得他会有异心。 ............................................ 一行人离开泌阳后，车队向江边驶去。 李昭仔细想想，自己离开金陵确实蛮久了；他是十月中旬出发的，再不回去就要在外面过年了。 然而，在加急返程的路上，屡屡有人冒险拦路。 除了极少数是来献出奇珍异宝的。 大部分是自诩怀才不遇的读书人，要么是献策，要么是求官。 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立下豪言壮语：只需三万精兵，即可横扫整个关中。 李昭：“..........。” 你丫的张嘴就来，连草稿都不打，当朕是三岁小孩吗？ 拦路的人有些多，一路上不断地走走停停。 李昭渐渐失去了耐性，全交给了褚子清、龚逸处理。 有本事的酌情使用，其他人可给予一笔钱粮，安排参加明年的科举。 见李昭脸色不太好，邓永清眨了眨美目，唇角微微勾起。 “真是奇怪了，妾身记得先前来的路上，明明一个都没遇到；为何回去的时候，会有这么多人呢？” 李若晗快人快语，“自然是陛下中原之行声名远扬，这才吸引了他们。” “哦，原来是这样。”邓永清嫣然一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李昭看了两人一眼，轻声笑了起来。 其实在早些年间，他曾经有幻想过，在一片云雾缭绕的深山老林里，像仙境一样美丽而又神秘的地方，住着一位在此隐居的旷世高人。 高人被李昭的诚意所打动，终于答应出山，辅佐李昭成就一番大业。 但到了后来，李昭对世道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渐渐明白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刘备，世上有没有诸葛亮他不知道，反正是没遇到过。 哪怕现在终南山里，真的有隐世不出的贤者；对方到底适合做文人墨客，还是精明干练的官吏，尚未可知。 时至今日，大秦已经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则体系。 虽谈不上非常完美，李昭却不会贸然打破。 第391章 流言蜚语 十一月底，李昭一行人在江陵登船，一路沿江而下，向金陵驶去。 行至武昌水域时，一条船只出现在船队前方；对面旗手发出信号，希望上船面见陛下。 魏显见对方是黑冰台的人，将其送上了龙舟。 “微臣见过陛下。”吴瀚飞拱手行礼道。 李昭微微眯起眼睛，眸底有一丝疑惑，“这么着急来见朕，发生什么事了。” 吴瀚飞沉声道：“在陛下离京期间，有魏国密探或其它地方的人，在金陵城内四处散播谣言；尤其是酒馆茶肆等地，常常有人在议论陛下。” “噢？..........，朕恕你无罪，尽管说来。” “有心怀不轨之人，言陛下途中遇刺，重伤而亡。”吴瀚飞面色有些紧张，又气愤道：“贼子胆大包天，甚至称陛下灵柩，已在返回金陵的途中。” 李昭冷冷一笑。 连这种烂招都使得出来，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 天下局势变化太快，甚至快的超乎所有人想象。 曾经一个个强大的势力，仿佛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昨日的风云人物，今日或许已成了过眼云烟。 昭武军发动东征，大败齐军，一举攻入了金陵城；又仅在两年之内，大秦国土急剧扩张到了黄河南岸，俨然成了天下第一强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道彻底变了，再也不是曾经的一盘乱棋。 以秦军如今的强大，完全有实力统一天下。 这种情况下，李佑、刘泰、孟凯等人，怎么可能坐得住。 “金陵可有发生乱事？”李昭面无表情道。 吴瀚飞道：“未有乱事发生，范大人听到谣言后，立刻宣称此乃敌国诡计；并要求刑部和都察院，严惩散播流言蜚语之人。卫国公和徐国公，则一直待在金陵城外大营内，军中将士未有异常。”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靠一些流言蜚语就想搅乱大秦，这也太低估他了。 无论是宫内禁军，还是城外大营的十多万秦军，皆只忠于李昭一人。 哪怕城内真有人借机搞事，杨智或石艾随时可带兵进城。 “你今日来见朕，要说的不止这些吧。”李昭定定的看着他，眼眸里幽深一片。 吴瀚飞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递给了一旁的宫人。 “城内有部分官员或豪强，听闻陛下遇刺身亡，面露喜色；私下议论时，言辞中多有大不敬之语。” 李昭接过后，仔细看了起来。 “户部左侍郎刘雨泽，此人做了什么？” “此人原以为杨尚书升入紫薇阁后，会由他来接任尚书一职；因此事未成，故对陛下心生怨言。”吴瀚飞道。 “吏部尚书高泽伦，此人又是什么情况？”李昭问道。 “高尚书那边，臣暂未发现有忤逆之举；但其家人听说陛下遇刺，频频建议高尚书尽快入宫拜见皇后，高尚书没有听从。” “除了纸上写的这些，应该还有其它的吧。”李昭淡淡道。 如果真的只有这些事情，吴瀚飞根本没必要匆匆跑来，完全可等李昭回到金陵后再汇报。 “陛下英明！”吴瀚飞望了眼周围。 李昭看向宫人，“全部都退下吧。” 宫人们行礼后，缓缓退到了外面，然后闭上了房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 “启禀陛下，有两件事因过于重大，臣并未写在纸上。”吴瀚飞神色严肃。 “说！” “其一，太上皇三子李睿，听说陛下遇刺后，当天即进宫拜见太上皇；据周围宫人所讲，李睿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说话吞吞吐吐，和太上皇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出了宫。” 李昭脸上多了丝诡异的微笑。 “第二件事呢？” 吴瀚飞咽了咽口水，微微垂头，“就在七日前，外面谣言愈演愈烈时，皇后身边一侍女去了邓大人府邸；并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不知具体谈了什么。” 李昭没吱声，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 许久后................ “你做的很好，没有让朕失望，回京后朕必有重赏。” 吴瀚飞心中一喜，“谢陛下！” ................................................ 傍晚时，李昭独自一人来到了甲板上；吹着微风，静静凝望着远处。 夕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江面上，将江水染成一片橙黄。 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发出清脆的鸣叫声，为周围的宁静增添了几分生机。 李若晗本想走上甲板，却被宫人们拦住。 “望贵妃见谅，陛下有吩咐，今晚任何人不得上去。” 李若晗眉头微微挑起，心中略感诧异。 ....... 次日清晨，褚子清、龚逸登上了龙舟。 李昭简单谈及了金陵城内谣言一事。 “朕在想，若逼得太紧，燕魏两军是否会联手对抗我大秦？” “陛下尽管放心，燕魏两军绝不可能罢兵联手。”褚子清哈哈一笑，解释道：“河东乃天下重地，魏绝不可能放弃河东，否则定会危及关中。而燕军为拿下此地，数月以来，折兵数万，耗费钱粮无数，更不可能退兵。” “子清所言有理。” “更何况，燕军并未统一河北。孟凯虽非雄主，但邺城高大坚固，且其麾下仍有数万兵力，燕军难以速胜。” 李昭嘴角微微扬起，“朕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作用或许比孟凯还要大。” “若臣没猜错的话，陛下指的是刘康吧。”褚子清笑道。 第392章 进击的刘康(一) 刘康渡过黄河后，立刻宣布放弃王号，但麾下军队仍称作赵军。 他在滨城无任何根基，一开始举步维艰；赵军甚至不被允许进城，只能在城外扎营，晋国官员也不给其好脸色。 刘康丝毫不敢动怒，他麾下仅剩下了千余人，连粮草都是由晋军提供；若骤然和孟凯翻脸，几乎是死路一条。 为改善当前处境，刘康带上十几人，携大批金银珠宝前往邺城拜见孟凯。 他在城内等了数日，终于获得接见。 在孟凯面前，刘康长跪不起，泪流满面感谢晋国的收留；然后指天发誓，此生此世都将忠于晋国，若违此誓，当死无葬身之地。 即使有晋国官员当面嘲讽他，仍然笑脸相迎。 见刘康如此恭顺，孟凯不免有些得意。 丞相董宁却对其心生厌恶，劝孟凯尽快将其除掉，未被采纳。 一些被刘康贿赂的晋国官员，为他说了些好话。 孟凯同意了赵军进入滨城。 城内晋军约五百余人，且装备一般，有人担心滨城被刘康占据。 不过更多的人，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来滨城是座小城，其次刘康实力太弱。 一旦其有异心，数万晋军随时可扑向滨城，将其挫骨扬灰。 此城县令很是瞧不起刘康，动不动找茬，还克扣赵军粮饷；刘康每次都是以礼相让，从不生气。 县令在一次出城游玩时，马匹不知何故突然发狂，极度恐慌中从马上重重摔了下来；虽未致死，但伤势极为严重。 新任县令叫丁恒，据说出身穷苦；为交好此人，刘康多次送去财物，对方均未接受。 不过与前任不同，丁恒很少特意针对刘康；平日里两人来往甚少，关系不好不坏、平平淡淡。 ........................................... 滨城位于黄河三角洲附近，每年秋汛时水量变大，常常漫过河堤，淹没两岸大批良田、房屋，周围百姓常常为此感到忧虑。 这日中午，刘康前来拜访丁恒。 “陛下对卑职恩重如山，卑职无以回报，一直深感愧疚；麾下千余人平常颇为清闲，无事可做。若丁大人需要，可与河工们一道共同修建河堤。” 丁恒稍微愣了下，他确实没想到刘康会如此“热心”。 “既然刘将军这么说了，本官也不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此事本官准了。”丁恒脸上多了些许莫名的微笑。 “多谢大人，卑职必全心全力早点修好河堤，以使百姓们能安居乐业。”刘康郑重道。 “那就辛苦刘将军了。” 翌日，赵军全部出城；包括刘熙、高和、陈渭清等人，皆扛着钢钎、铁锹往河堤走去。 这一幕，被城头上晋军看到，顿时引来阵阵嘲笑声。 他们早就看赵军不爽了，一直在想方设法将对方赶走。 即使刘康多次让步，两者之间积怨仍越来越深。 高和听到笑声，面无表情望了眼城头，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而在河堤上劳作的数千名河工，看到这么多赵军后，心中顿时感到惊讶。 毕竟加固堤坝、巡视水位等事情，先前从未有士兵参与过。 本以为对方是做做样子，没曾想干起活来，看起来挺认真的样子。 虽谈不上多么熟练，起码没有偷懒松懈之举。 连续多日，无论刮风下雨，赵军将士和河工们一起在堤坝上劳作着。 双方渐渐熟络，关系变得融洽。 吃饭时，常常有河工因没有填饱肚子，厚着脸皮端着碗来到赵军这边。 刘康从不制止，任其吃喝，不少河工对其心生好感。 有次休息间隙，几名河工跑来询问刘康，能否加入军伍。 士兵每日饭菜明显要更好一些，河工们对此感到羡慕。 刘康正要同意，忽然发现丁恒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刘康微微皱眉，眸底带有几分疑惑。 最近这十多天来，丁恒常常站在堤坝上；其面无表情，甚少说话。 对自己的频频示好，对方始终无动于衷。 但这么久了，也没发现丁恒对自己存有敌意。 不管刘康在堤坝上做什么，丁恒从不干涉。 这搞得刘康有些懵逼。 一时摸不准丁恒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 刘康心中稍微有些紧张。 刘熙曾提议，一不做二不休，要不干脆找个机会，把丁恒彻底抹去。 他和刘康一样，在辛苦干活的时候，常常能察觉到，背后有一道来自丁恒的视线，刘熙被盯得心里发毛。 刘康思索片刻，没有同意此事。 短时间内，滨城若连续走了两任县令，傻子也能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刘康作为外人，第一个会成为怀疑的对象。 ........................................... 汛期即将结束，今年滨城受灾范围明显要少于往年，这里面刘康出力不少。 虽然每日累的精疲力竭，心里反而愈加欣喜。 此次收获极大。 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滨城站稳了脚跟。 为了更方便行事，刘康率一半兵力在城外驻扎。 因城内晋军对他的敌视，除非有要紧事，一般不会进城。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丁恒竟主动派人来，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刘康有些犹豫，担心是鸿门宴，有去无回。 “丁恒此人态度不明，此事或许有诈，末将建议推辞不去。”高和沉声道。 刘康思索许久，微微摇了摇头，“若不去，则相当于公然翻脸，眼下时候未到。” 不顾众人劝阻，刘康最终还是去了。 以防万一，衣服内穿了层软甲，袖中藏有短刀，陈渭清又率一百精兵护卫。 抵达地方后，陈渭清被下人拦住，只准刘康一人进去。 刘康顿住脚步，短暂迟疑后咬了咬牙，孤身一人走入了丁府。 第393章 进击的刘康(二) 跟在管家后面，刘康心提到了嗓子眼，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管家将其带到了厅堂，刘康佯装无意，看了眼周围，见里面只有丁恒一人。 “刘将军莫非以为，我屋内藏有甲兵？”丁恒轻笑道。 “大人误会了，卑职绝无此意。”刘康连忙道。 丁恒挥了挥手，管家随之退了出去。 “不知大人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丁恒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地端起茶杯，茶叶的清香，在空气中缓缓升腾；轻轻吹了吹，那缕热气随之摇曳。 “前几日，本官突然想起一件事；大魏天成二十八年，那时候刘将军在淮河大堤上，也当过一名河工。”丁恒悠悠道。 刘康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卑职不明白此言何意，烦请大人指教。” “刘将军当初为何要起兵？” “原因无他，生活穷苦，家人食不果腹。” 丁恒点了点头，“如今秦军兵强马壮，大半个天下都在秦帝手上，刘将军为何要苦苦与他为敌呢；既然秦帝能放过曹泽、韩成文，又接纳崔知航。刘将军若去了，他应该不至于为难你。” “秦帝为人心机深沉，且黑冰台无处不在，我担心他日遭到清算。” “此话虽有些道理，可并非全是心里话，请如实道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我也想尝尝，当皇帝是什么滋味。”刘康微笑道，同时悄悄摸向袖中的短刀。 若情况有变，以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一半成功的几率。 丁恒噗嗤一笑，“在我看来，刘将军应该是没机会了。” 刘康表情苦涩，“在下兵不过千余人，战将寥寥，自然是斗不过李昭。” “何必要找借口，之所以无法成就大业；皆因你为人愚蠢至极，且不识时务。” 刘康稍微愣了下，他倒没有生气，反而被丁恒搞糊涂了，不知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你真的不清楚，秦帝即将要做什么？”丁恒语气变得严厉，声音拔高，“黄河南岸的十多万秦军，你全都看不见吗？” 刘康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数千河工随时可为你所用；既然如此，为何还在犹豫不决？” “此时起兵，必会招来数万晋军，恐不能胜。”察觉对方没有恶意，刘康不再隐瞒，说出了心里话。 “那又怎样？争霸天下，本就是九死一生；若顾前顾后，秦军一旦大举北上，你又该如何？继续往北逃吗？逃到幽州？逃到辽东？或是更远的大漠以北？”丁恒怒道。 “大漠以北.........。”刘康低声喃喃，旋即瞳孔放大，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在屋内走来走去，胸中激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滔天巨浪在内心深处不断翻涌。 丁恒说的没错，没时间了！ 想要稳稳前进，按部就班的发展，显然是不可能的。 必须立刻起兵！ 死也要打下去！ 只有抱着这样的决心，才能在秦军的铁骑下生存下来。 “孟凯蠢人也！若惧怕这种货色，又谈何乱世争雄？”丁恒轻蔑道。 刘康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多谢丁兄指教，本王已清楚该做什么。”刘康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与刚进屋的时候截然不同，隐隐约多了几分强势。 察觉刘康换了称呼，丁恒笑了笑。 “该如何解决城内晋军，烦请丁兄教教本王。” “此事简单，我可将几位带兵之人请到府内，骤然杀之；剩下晋军无人指挥，赵王可轻松将其收服。” 刘康哈哈一笑，缓缓坐下下来，随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深邃。 “本王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只是想在大王身上赌一把而已。”丁恒淡淡道。 “你若不喜孟凯，可去幽州投靠燕王刘泰，或者去金陵投奔李昭。” “幽州太冷，属实难以忍受；至于金陵，更不可能了，秦帝手下人才济济，我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恐怕连秦帝面都见不着。” 对这个解释，刘康半信半疑，不再纠结下去。 次日，在丁恒配合下，赵军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滨城。 之后将大批河工并入军中，并抓紧训练士卒、打造各类军械。 趁晋军不备，高和连夜率兵突袭无棣、阳信等地，将当地钱粮一扫而空、青壮全部掳走。 ............................................................................................................... 邺城，皇宫正殿。 孟凯脸色铁青，满腔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 周围大臣皆垂着头，噤若寒蝉，唯恐招来一阵痛骂。 刘康竟然真的反了！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孟凯还以为是个笑话。 刘康一个出身淮南的丧家之犬，当初若不是自己好心收留了他，早就沦为秦军的刀下之鬼。 这厮竟敢............. 孟凯愈想愈气，重重拍击桌案。 该死！............. 紧握的拳头在颤抖，显示出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狂怒。 “传旨，由苏鸣领兵八千，踏平滨城，朕要看到刘康这厮的脑袋。”孟凯狠狠道。 “臣遵旨。”苏鸣抱拳道。 据他估计，刘康麾下能战之士，顶多一千余人，完全可一战而定。 晋军尚未出城，城内却疯传燕军即将南下，领兵之人是燕太子刘文俊。 孟凯不知是真是假，心中一惊，急忙叫停了出兵，并派人去北面核实消息。 ......... 刘康突然占据滨城一事，出乎所有人预料。 燕王刘泰听说后，一时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知道刘康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只是没想到会反的如此干脆。 驻守济南的陈哲，同样对此感到诧异。 一边聚集兵马，一边立刻派人去金陵送信。 第394章 李昭回京 十二月初，李昭一行人回到了金陵城。 和离开时一样，回京的队伍浩浩荡荡，威武而又庄重。 先前关于皇帝被刺身亡的谣言不攻自破。 金陵城瞬间安静许多，各色人等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黑冰台却变得异常活跃起来，酒馆、茶肆、风月场所等等，无一例外受到了严格搜查。 犹如恶狼嗅到了猎物的味道，黑冰台根据各种线索，紧紧追着不放。 魏国、燕国等潜伏在金陵的密探，再一次遭到严重打击。 石艾、杨智、赵青、范硕等人，因收到皇帝密令，于是心中大定。 金陵城自始至终，未发生大的乱事。 实际上，早在李昭回来的路上，报复已经开始了。 城内有三家豪强被严厉处置，六部中有七名官员被赐死，其家产全部收入国库。 最让人们感到意外的，邓信和柳思行两人职务互换，他由刑部尚书变为了工部尚书，并被踢出了紫薇阁。 皇帝此举，难免引人遐想。 要知道，文官中若论资历，邓信从龙的时间比首辅范硕还要早，仅次于被贬的王子辰。 朝中一直有传言，首辅范硕今年有可能被加封为国公，成为当之无愧的的文官第一人。 反观资历更老的邓信，至今仍是伯爵，连褚子清都比不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心中对邓信产生了不满。 不过，邓信既然仍是当朝尚书，说明皇帝并未想将其彻底除掉，仍保留了一定的余地。 皇帝这么做，是顾念往日的情谊？还是考虑到邓信孙女和太子有定下婚约？人们不得而知。 而这一切并未结束，不久后李昭再次下旨，吏部尚书高泽伦和礼部尚书冯宁职务互换，李昭又升冯宁进入紫薇阁。 而大秦科举一事，继续交给冯宁负责。 吏部实权绝对是在礼部之上，高泽伦显然受到了打压。 一时间，外面议论纷纷，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与邓信不同，高泽伦心中对此有些疑惑。 他不是李昭在黑虎岭时期的亲信，因在蜀地为官时做事干练，尤其是为昭武军筹集粮草时表现亮眼，这才有机会晋升尚书一职。 李昭离开金陵期间，他和平日里一样在吏部正常办公；期间未有懈怠之举，同时也对外面的谣言嗤之以鼻。 他想了许久，大概猜到家人催促他去拜见皇后一事，被李昭知道了。 皇帝心里不悦，这才有此调令。 高泽伦一声苦笑，没有上奏解释此事。 他又不是傻子，家里藏有黑冰台密探这事，肯定是要假装不知道的。 .............. 李昭懒得理睬宫外传言，陈哲从济南来信，称刘康和孟凯撕破了脸皮，又询问是否需要秦军出动，将刘康彻底碾成渣渣。 毕竟刘康现在没了晋军的保护，且兵力薄弱，陈哲完全有信心将其斩杀殆尽。 李昭认真思索了好长时间，最终没有同意出兵。 原因很简单，哪怕刘康确实掀起了一阵浪花，仍没有改变河北当前形势。 尤其是夺取真定后，燕军实力进一步增强；若不是在被魏军拖住，或许早就统一河北了。 就让他们去互撕吧！ 河北战场李昭交给沈宁了，如果真有好的出兵机会，沈宁绝不会放过。 ............................................................................................................... 大魏，长安城，广明殿内。 大殿内气氛有些压抑。 “启禀陛下，派去幽州的人回来了；刘泰称若想两方联手抗秦，我大魏必须把河东之地让给他。”丞相窦沛拱手道。 龙椅上的李佑脸色一变，身体前倾，眸底露出些许怒意。 “刘泰怎如此愚蠢，秦军势大，随时可能进入河北，此人难道眼瞎了吗？” 窦沛轻叹道：“燕军为夺取河东投入甚大，如今已兵临太原城下，岂会轻易放弃。” 李佑默然，逐渐冷静下来。 其实，当他派人去幽州议和时，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 即使如此，心里仍抱有一丝期望。 秦军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李佑事先猜到曹泽等人不会是李昭的对手，却没想到中原大战会这么快结束，搞得李佑有些措手不及。 秦军夺取洛阳后，甚至一度出现在潼关附近。 李佑迫切希望能和燕军停战，好尽快腾出手来应对秦军将来的进攻。 可是，刘泰别的条件他可以答应，唯独不能让出河东。 许久后，李佑眉头微皱，沉声道：“只能继续和燕军打下去，别无他法了吗。” 窦沛同样心情不太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当然明白。 秦军一旦大举进攻关中，哪怕以举国之力与之对抗，仍是勉勉强强。 这种情况下，却还要同时应对十万燕军，难度可想而知。 几个呼吸后，窦沛咬了咬牙，表情变得严肃。 “臣以为，当前只有两个办法。” “丞相尽管说来。” 窦沛目光如炬，眼中闪烁着决绝与冷酷，气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臣建议聚集重兵，关键时可从陇右、榆林等地抽调兵马；与燕军主力在太原城下大战一场，彻底平息河东战事！” 窦沛声音激昂，战意浓浓！ 看那架势，恨不得提刀上阵。 他的意思很明显，别再耗下去了，直接一战定胜负！ 李佑稍微愣了下！ 见窦沛在定定的看着他，李佑有些犹豫，“此事风险是不是大了些，万一武关、汉中的秦军趁机北上怎么办？” “凤翔、长安皆乃坚城，秦军一时难下，且据臣估计，李昭今年应该不会对外用兵。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大魏铁骑定能将燕军逐出河东。” 李佑喉咙滚动，“丞相刚才说有两个办法，另一个是什么？” 窦沛嘴角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化作了一缕无声的叹息。 汉中大败后，李佑确实变了许多，不再整天嚷嚷着剿灭李昭；他不贪图享受，甚至和先帝李昆一样勤奋。 谁都看的出来，李佑很想挽回大魏当前的颓势。 然而，魄力这种东西并非一蹴而就。 李佑没有举全军之力，与燕军决一死战的勇气！ 他担心败给燕军，更担心秦军北上。 考虑的太多，往往会错失良机。 窦沛眼中的失望稍纵即逝。 “丞相，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见对方不说话，李佑又问了一遍。 窦沛一声苦笑，“若陛下不愿增兵，不如干脆把太原让给燕军；两方平分河东之地，以太原为界，以北属燕，以南属魏。如此一来，起码上党、临汾等地，尚在我大魏之手。” 李佑脸色有些难看，令狐承、薛世行以弱势兵力苦战数月；要是得知朝廷主动放弃了太原，心里会怎么想？ 可思考了许久，好像只能这么做了。 “朕若给了太原城，燕军还是不愿收兵怎么办？” “臣也不能保证，但燕军急着统一河北，且秦军威胁日盛，大概率会同意罢兵。” 第395章 太原之失 “你说什么？放弃太原城？” 太原城头上，包括薛世行、令狐承在内，一众魏军将领面面相觑，眼睛瞪得像铜铃，透露出深深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薛世行抽出利刃，怒目而视，“我等还在死战，朝廷岂能将太原拱手让与燕贼；若这么做了，它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昔日同袍。” 兵部尚书独孤楚宣表情苦涩，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亲自来一趟。 “秦军势大，绰绰逼人；陛下有意和燕军联手，合力抗秦。” “秦帝野心勃勃，在黄河南岸囤积重兵，显然有图河北之心；即使不让出太原，刘泰也早晚会主动罢兵。” “可眼下刘泰执意打下去，此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万一秦军从汉中大举北上，恐关中难以应对。”独孤楚宣沉声道。 “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增兵河东，与燕贼痛痛快快大战一场，速战速决！”薛世行眼睛猩红，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我知晓朝廷的不易，只需再多个五万人，必能将燕贼斩尽杀绝！” 独孤楚宣轻轻蠕动嘴唇，脸上涌出些许复杂。 出于对李佑名声的维护，他无法告诉薛世行等人，李佑不愿和燕军决战。 “燕军有可能避而不战，增兵了也没用。”独孤楚宣强行解释道。 薛世行当即反驳道：“此战已近五个月，燕军为夺取河东调集重兵，精锐尽出；连刘文俊、陈闻欣等人都来了，怎会避而不战？” “薛世行！........。”独孤楚宣声音突然拔高，厉声道：“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薛世行张大嘴巴，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天下大势你看不清吗？秦国人口众多，国土广袤。凭我大魏一己之力，如何能对抗的了秦贼。”独孤楚宣朗声道。 薛世行微微一怔，眼眶渐渐湿润。 看了看远处，不再言语，转身走下了城墙。 旁边的令狐承暗自一声叹息，看向独孤楚宣，“你和刘泰谈妥了吗？” “他已经答应了，只要这座太原城，河东以南仍属于我大魏；日后愿结成攻守同盟，合力对抗秦军。” 至于刘泰会不会信守诺言？两人均没有提及。 有的事情，他们看的很明白。 李佑不想再打了！.............. 这个结局无论是否满意，只能这样了。 .................................. 三日后，魏军主动撤离太原，退往南面的临汾、上党等地。 刘泰顿时欣喜若狂，激动不已。 不仅是李佑，他也快被这场战争逼疯了。 只不过，没有夺取整个河东，总归是有些遗憾。 一度想要撕毁合约，挥兵南下，最终被谋士宋韬明、陈闻欣等人劝住。 “统一河北不能再拖了，必须在秦军北上前攻破邺城，迟则生变！”陈闻欣劝道。 刘泰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与孟凯积怨十多年，做梦都想将其生吞活剥，方能解心头之恨。 一边安排将士们休整，一边与众将筹划河北战事。 ............................................................................................................... 冬日的金陵城，寒风凛冽，冰冷的空气像针尖般刺入肌肤。 街头巷尾，霜花点缀着古老的青石板路，人们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化作了一缕缕白烟。 邓信缓缓走出宫门，面无表情坐上了马车。 这个冬天于邓信而言，尤其的煎熬。 不仅被踢出了紫薇阁，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工部尚书，这些都是邓信事先没想到的。 顾名思义，工部主要负责的就是建设工作，如修建行宫、水利工程、河道疏通等。 邓信很不喜欢做这些事，可他毫无办法；若不遵旨，形同谋反！ 不一会，马车抵达了自家府邸。 嫡长子邓奕晗早已站在外面等候，其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浓浓的忧虑。 见到邓信后连忙迎了上来，“父亲，陛下怎么说？” “去书房吧。” “是。”哪怕再是焦急，邓奕晗也只能耐着性子。 最近这几日，他真正体会到了何为世态炎凉。 二弟邓奕辰，和扬州太守嫡女有定下婚约；先前邓信在朝中权高位重，对方恨不得再嫁过来几个女儿。 过几个月就到了成亲的日子，对方却突然撕毁了婚约，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原本一些和邓家有交往的大臣，纷纷断了来往；若偶尔在路上遇到，对方会立刻调转方向，唯恐避之不及。 尤其是对方那嫌弃的眼神，邓奕晗至今记忆犹新。 到了书房外面，他先是仔细的环顾四周，确定不会有人躲起来偷听，这才放心走了进去。 “父亲，陛下刚才可曾讲了，此次为何要您退出紫薇阁？”邓奕晗迫不及待的问道。 邓信神色凝重，“陛下说为父年龄有些大了，担心为父过于劳累，坏了身体。” 邓奕晗一声苦笑，“紫薇阁里，父亲年龄明明不是最大的。” 邓信默然，他当然明白，这些只是皇帝的托辞。 归根究底，是皇帝对他产生了不满；或者说，皇帝已不像当初那般信任他了。 而这意味着什么，邓信怎会不清楚。 王子辰至今还在蛮荒之地苦苦度日，十有八九将来会死在那里。 他的遭遇，未来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邓奕晗在屋内来回踱步，许久后，严肃说道：“儿子以为，与天子对抗乃自取死路；若陛下心里真的不满父亲，在朝中继续待下去也无意义。” “你想说什么？”邓信道。 “我建议父亲请旨去地方任职，远离朝野；要么干脆辞官，整日闭门不出。” 邓信没回应，目光深沉，一味的沉默着。 邓奕晗又道：“父亲辅佐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这次主动退了，陛下不至于赶尽杀绝！” 许久后，邓信微微摇了摇头，“为了太子，为父不能离开朝堂。” 第396章 邓信的苦闷 邓奕晗刚刚坐下，又唰的站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陛下圣体健硕，头上连一丝白发都没有；太子登基一事，起码要等上几十载。时间如此之久，谁知道期间会发生什么事。”邓奕晗口舌干燥，喝杯茶后继续说道：“眼下邓贵妃得宠，李贵妃同样深的陛下喜爱。将来天下一统，是否又会.............。” “闭嘴！”邓信一声怒喝，强行将邓奕晗声音打断。 邓奕晗却并没有停下，“父亲，你是希望皇后...........。”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出屋子，又一次认真看了看外面。 见长子如此的小心，邓信心中不悦，冷冷道：“府内没有黑冰台的人。” 邓奕晗不置可否，勉强笑了笑，回到了屋内。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显然是有些大逆不道，不得不谨慎些。 “父亲，您是指望皇后帮您说话吗？” 见邓信不吱声，邓奕晗继续道：“难道您忘了皇后是什么出身？” 邓信当然知道，朱莹是汉中山匪朱大牛的女儿。 “皇后虽地位尊贵，但自幼未曾读书，哪怕是有些小聪明，终究见识有限。陛下登基不到两年，她却急不可耐要为太子定下婚约，甚至希望陛下早点为太子选好太傅。” 确定了没人偷听，邓奕晗不再顾忌，说出了心里对皇后的看法。 “后宫诸事复杂，皇后或许是有苦衷。”邓信道。 “无非是担心陛下宠幸其她妃子，行废立太子之事。” 邓奕晗不想再谈论后宫的事情，他说了这么多，意思很明显，这次没人能帮的了邓家。 眼下趁着事态还没发展到极端，不如尽快离开金陵城，远离朝堂上的各种是是非非。 反正邓信有爵位在身，家中良田千亩，生活富裕不成问题。 “为父要好好想一想，你先出去吧。”邓信淡淡道。 邓奕晗神情郁闷，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父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过个几年，陛下消气了，或许会重新启用父亲。” 邓信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 邓奕晗无奈，拱手后离开了书房。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久后.............. 邓信揉了揉太阳穴，重重一声长叹。 邓奕晗说的这些，他怎么会不明白。 从黑虎岭到现在，他认识李昭已有七年了，很清楚当今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昭武军早期的壮大，离不开雍王府家兵的全力相助。 可当发现他们心中站在魏国那边，李昭毫不犹豫将其全部圈禁。 后来只有王子辰、刘轩二人被放了出来，其他人要么至今还被关着，要么已不在人世。 以皇帝如今的权势，哪怕将自己处死，也不会在朝中掀起太大浪花。 但即使什么都明白，邓信也不愿离开朝堂。 赋闲在家，更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有很多事想做，更希望将来有一天能青史留名，不在朝堂怎么行。 更何况，一旦远离政治中心；日后到底能不能回来，只有天知道了。 可问题是........... 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邓信眸底仿佛被一层阴影悄然覆盖，一丝烦闷如闪电般划过；虽转瞬即逝，却难以掩饰那深藏的不安与躁动。 他没有任何办法改变李昭。 除非............. “太子要是快点长大该多好！”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邓信脑海中蹦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跳瞬间加速。 ................................................................................................................. 乾元殿内，枢密院和紫薇阁众人，均神情肃然。 唯有褚子清垂着头，面色惭愧。 李昭刚刚告诉众人，魏、燕讲和了，两家平分了河东。 而他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对皇帝讲，魏燕皆不会放弃河东，誓死打到底。 李昭倒没怎么生气，只能说，他先前高估了李佑。 本来他和褚子清想的一样，魏军虽在汉中惨败，折兵十多万；但国内仍有良将，应该不至于让燕军夺了河东。 毕竟所谓的燕国，早年只是河北一藩镇。 谁能想到，立国近两百年的大魏，竟然向谋逆之人服软。 李昭眼神变得轻蔑。 这到底是秦国逼得太紧，还是说李佑是个糊涂蛋。 “陛下，没了魏军的牵制，燕军必然会挥兵邺城；晋军战力不足，恐难以抵挡。”杨智抱拳道。 “晋军虽弱，但邺城坚固，城内粮草充裕，燕军难以速取。”石艾道。 李昭嘴唇微微一撇，“刘康呢，这厮最近在干什么？” “因燕军近来动作频频，孟凯无法抽调兵力围剿刘康；此人正在抓紧训练士卒，搜集钱粮。” “嗯。” 李昭绝不允许刘泰统一河北，但他也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刘康身上。 关键时，还需秦军出手。 十几万人暂时不宜出动，派个一、两万人恶心下刘泰，还是不成问题的。 褚子清心中一动，站了出来。 “陛下，河北除了孟凯，还有一支数万人兵马，或许可以用一用。” 李昭神色疑惑。 “哪里来的兵马？” 褚子清微微一笑，“太行山巨盗张旭，此人或许是听说了陛下的事迹，麾下兵马自称黑虎军；军械虽差了些，但人数众多。可派人与其联络，许下承诺，怂恿其进攻燕军。” 李昭眼睛一亮。 这年头乱的不成样子，除了泰山，吕梁山、太行山里，皆有大批百姓落草为寇。 有人野心勃勃，有人却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第397章 裂痕 一根精致的短箭，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轻盈而优美的弧线，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精准无误地穿入壶中。 “嘻嘻.........，妾身又赢了！”邓永清嘴角上扬，身姿随着笑声轻轻摇曳。 李昭揉了揉后脑勺，表情郁闷。 两人玩投箭入壶，邓永清一射一个准；他却屡屡失手，已经连输六把了。 邓永清也有些无奈，下棋时她还可以放放水，投壶是真没办法，她总不能一个都不中。 “朕看你技术精湛，莫非在南中时有学过射箭？”李昭一副好奇的表情。 邓永清嫣然一笑，目露深意瞟了眼李昭。 “南中蛮夷众多，以防万一，家中有安排人教授武艺；但只是略懂一些，和李姐姐比起来，肯定是远远不如的。” “若晗曾是一寨之主，没点武艺压身怎么行。” “以后有机会的话，定要和李姐姐好好学学。” 知道自己水平太烂，李昭干脆不玩了；从桌上拿起一份奏折，悠悠道：“天下尚未一统，却有人提议朕去泰山封禅，你对此事怎么看？” “妾身久居后宫，对朝中大事不甚了解，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大胆说，朕不会怪你。” 邓永清仍是摇了摇头，“妾身确实不懂这些。” 李昭表情略显不耐，“你尽可直言，说错了也不会罚你。” “妾身很想帮陛下解忧，可惜见识浅薄；想必范大人，或褚大人会有好的建议。” 李昭：“...........。” 几个呼吸后，李昭轻轻吐了口气，淡淡一笑，“一件小事而已，你这人还真是.........。” 就在这时，有宫人来报，皇后在外面求见。 邓永清立刻起身，“妾身就先回去了。” 李昭微微颔首。 .................................. 邓永清刚出门，正好与朱莹迎面遇上。 与往日的华丽装束截然不同，朱莹今天的打扮简朴了许多。 身上少了许多熠熠生辉的珠宝首饰，只留下几样简约而精致的饰品，点缀在发间与耳畔。 皇后朱莹 走廊下，她静静地站在一根红色巨柱旁，腰间系着一根红色丝带，两手放在一起，面无表情看着邓永清。 邓永清神色依旧平静如水，浅浅向朱莹行了一礼。 心中却有些诧异，朱莹这副打扮，着实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两女之间，早就无话可谈；哪怕是简单的寒暄，也会显得虚伪。 邓永清本以为和平日里一样，刚准备离开。 朱莹突然将她叫住，疑惑道：“为何本宫每次看到你，皆是一袭白色长裙，难道你宫内没其它衣服了？” 因为见面机会不多，以前朱莹没留意到此事，直到前几天，在侍女提醒下这才注意到。 一年四季，从成都到南昌，再到金陵，邓永清从未穿过其它颜色的衣服。 全身从上到下，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这是为什么呢？朱莹始终想不通。 但不得不说，纯净的白色与邓永清那绝色的容颜，可谓相得益彰；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在尘世中绽放着超凡脱俗的美丽。 只是............ 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真的会像外表一样纯净无瑕吗？ 朱莹绝不相信！ 在皇后强烈的视线下，邓永清稍微眨了下眼睛，脸上未起一丝波澜，“只是习惯而已！” 对这个解释，朱莹自然是不满意，可她又没其它办法。 深深看了眼邓永清，之后踏入了皇帝寝殿。 .................................................. “臣妾见过陛下。”朱莹躬身行礼道。 “无需多礼。” 朱莹无意中看到了一旁的箭壶，及周围散落在地的箭矢，微微眯起了眼睛。 “皇后来此有什么事吗？”李昭问道。 朱莹莞尔一笑，从袖中拿出几张宣纸，眼中多了些许温情。 “泓儿已经会写字了，这是臣妾让他抄录的论语，陛下看看写的如何。” 李昭接过后，认真看了起来。 李泓的字迹稚嫩，也谈不上多么工整。 毕竟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不可能有太高的书法水平；他能写成这样子，已经算不错了。 实际上，关于李泓的教育上，李昭和朱莹有很大分歧。 李昭觉得，李泓正处于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开开心心玩耍就够了，根本没必要整天学这学那。 可朱莹并不这么想，恨不得让李泓尽快学会所有东西。 上一次李昭去皇后寝宫，见李泓在朱莹监督下，一遍又一遍读着三字经；幼小的脸上，带有些许疲惫。 李昭对此很不理解，更不赞同。 正因如此，朱莹希望给李泓找个授课师傅，被李昭多次婉拒。 “陛下，你觉得泓儿写的如何？”朱莹一脸期待道。 “挺好的。”李昭边看边道。 此言半真半假，可不管怎样，同样的年纪，在李昭三岁时，肯定是写不出这么多字，或许连书都没碰过。 “泓儿和灵汐、钧儿年龄差不多，平日里不妨在一起多玩玩。” 朱莹表情变得严肃，“泓儿身为大秦太子，自当用功读书，不负陛下所望。” 李昭淡然一笑，指尖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 朱莹见皇帝迟迟没有回应，心中有些不舒服。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陛下，臣妾听说，邓大人离开了紫薇阁，调任工部尚书。”朱莹小心翼翼道。 “是有此事，邓信毕竟年事已高，朕不忍心见他如此劳累。” 此话显然骗不了朱莹，她想从皇帝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惜，李昭脸上仿佛戴着一张精致的面具，未有任何变化。 朱莹感到些许挫败。 邓信嫡孙女和太子有定下婚约，如今邓信受到打压，必然会波及到太子。 皇帝对此不可能不清楚。 朱莹秀眉微蹙，眼眸此刻染上了几分忧郁。 “一会留下，和朕一块用膳吧。”李昭主动撇开了话题。 “谢陛下。”朱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和李昭在一起时，相比蜀地那会，明显平淡了许多；没有了以往的肆无忌惮，更少了许多欢声笑语。 这到底是谁的错？ 朱莹心里多了几分茫然。 用膳后，自然而然留了下来。 一夜的激情.............. 次日清晨，朱莹即将回去时，李昭心中一动。 拿出一份关于泰山封禅的奏折，询问朱莹看法。 朱莹认真道：“陛下大业未成，臣妾以为绝不可封禅泰山；且此事向来劳师动众，耗费钱财巨大。上奏之人要么愚蠢至极，要么心怀不轨，建议陛下派人严查。” 朱莹觉得天下又没一统，封禅泰山只会让人笑话。 可奇怪的是，皇帝样子看起来稍微有些失望。 难道他真想去泰山封禅。 朱莹这下糊涂了。 不应该啊！.......... 皇帝向来务实，以他的睿智，不至于如此的贪图虚名。 朱莹疑惑之际，李昭开口了，声音异常的平静。 “皇后此言有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398章 昭武二年末 朱莹从皇帝寝宫出来后，经过御花园时，凑巧看到了姜雪颖、韩诗璃、南宫音、刘莹莹四女聚在一起。 她们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步履轻盈，随意漫步着；时而低头细语，时而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在花园中回荡。 哪怕是平日里异常低调的姜雪颖，脸上也挂有一丝浅浅的微笑。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们身上，映衬出肌肤的细腻与光泽，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花园里，一些在冬天开的花如诗如画地绽放着。 粉嫩的梅花在枝头含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水仙花清雅脱俗，宛如凌波仙子踏雪而来。 它们的花瓣洁白如雪，轻盈飘逸，为周围带来了一份宁静与美好。 然而，朱莹心情莫名变得恶劣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白色的花朵？ 这是她最讨厌的颜色！ 几位嫔妃看到朱莹后，纷纷行了一礼。 见朱莹脸色难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除了性子寡淡的姜雪颖，其他几人皆有些不知所措；唯恐说错了话，引得皇后大发雷霆。 这些人威胁不到自己，没必要为难她们，朱莹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简单寒暄了两句，随即离开了。 ................................................................................................................ 不到十来天，昭武二年就要过去了。 为了给《大秦周报》提供些素材，李昭年底前去看望了太上皇李齐。 李齐前几月在江南玩的很是开心，又向李昭提出，希望明年能去北面扬州玩上一趟。 李昭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只要李齐听话，不乱搞事情，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意外的是，李齐询问李昭，王思沐去哪了？ “王思沐”这个名字实在是陌生，李昭愣是想了许久还是没想起来。 在周君谦提醒下，最后才反应过来，此女先前是魏国派到李齐身边的密探；因长相妖艳，深的李齐喜爱，但早已被黑冰台秘密处死。 李昭心中惊讶。 一向野心勃勃、死性不改的李齐，竟会如此迷恋一女子，李昭打死都不信。 他一度怀疑面前的李齐是假的。 李昭嫌麻烦，假称王思沐逃回魏国了；至于李齐信不信，随他去吧。 之后，李昭顶着寒风，前往城外巡视秦军大营。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其它原因。 偌大的军营内，目前在金陵的高级将领里，仅有石艾一人在。 李昭记得很清楚，去年底他巡视大营的时候，当时也只有石艾一人在坚守岗位。 其神情肃然，来回巡视，敦促士卒加紧训练，未有一丝懈怠。 如此称职、忠勇，又屡战屡胜将领，天下间没人会不喜欢。 毫不夸张的讲，石艾要是投奔了长安或幽州，估计李佑、刘泰会激动地出城十里相迎，并给予重任。 这些年来，李昭赏赐给石艾的财物、良田等，其数目之大，整个大秦上下，唯有沈宁能比得了。 此时，天空飘起了小雪。 雪花如同轻盈的羽毛，在空中翩翩起舞。 石艾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做他该做的事。 “真是可靠啊.........!” 李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低声喃喃道。 他站在石艾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目光如同深邃的湖水，既包含着温暖的阳光，又隐藏着冰冷的暗流。 不久，得知李昭巡视大营，城内众将领皆大吃一惊。 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事先一点通知都没有，况且还没过年呢。 众人匆匆穿上盔甲，骑着快马，火急火燎赶到了大营。 到了后，李昭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懒得搭理。 众人垂着头，表情有些尴尬。 谁都不是傻子，在皇帝面前，肯定要好好表现的；不管做什么事，总要显得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李昭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不会点破。 夜幕降临，雪渐渐停了下来。 大营内灯火通明，无数火把高高擎起，照亮了这片夜空。 军营中摆满了几百张桌子，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桌面上琳琅满目地放着无数美酒佳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满足，尽情的举杯畅饮，品尝着各类美食。 李昭丝毫不摆架子，与众将士把酒言欢。 不过这一次，李昭真的不敢托大，酒壶里装的全是水。 在觥筹交错间，他多多少少能感觉道，军中士气高昂。 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将士们可随时随地亮出长刀，狠狠朝敌军砍去。 李昭心中大悦！ 仿佛有一团烈焰在胸膛里翻涌，热量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可以无视这寒冷的夜晚。 第399章 年末大朝会 这日，是昭武二年的最后一场大朝会。 平日里，除了紫薇阁及六部主要官员，臣子们见到皇帝的机会不多。 一些重要事项，很少会拿到大朝会上来讨论；基本是紫薇阁或枢密院众人商议后，由皇帝拍板决定。 众人没想到的是，今天宗府的人也来到了乾元殿。 如晋王李宣、李昭三弟李睿、四弟李策等人，皆身着华丽锦缎，眼中有一抹喜色。 与前齐，或魏国不同，秦国的宗府存在感极低。 一来李昭子嗣皆年幼，有人连路都不会走；其次，在大秦崛起过程中，从未有李姓皇族提供过任何帮助。 当然，李昆除外。 由于宗府实权有限，且李宣、李睿等人平日里极为清闲。 所以在外人看来，宗府不像是一个管理皇家事务的机构，反而更像是李姓皇族的“养老院”。 长安那边若有李姓皇族来投奔，李昭统统塞进宗府，然后让李宣根据资历安排职务。 这些人既然逃出了长安城，要么是身家性命受到了威胁，要么是不看好魏国的未来；对李昭的安排，不会也不敢心存怨言。 ......................... 朝会上，大臣们一个个发言；主要关于税收、土地等事宜。 多数事情李昭早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主要是为了向众人展示大秦今日的蒸蒸日上。 也不知杨智是不是想出风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为了明年的战事，希望能再募兵十万。 李昭心里顿时不悦，此等军国大事，明明可以私下里上奏，何必要当众谈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果然，金陵府尹张景、吏部左侍郎陶威相继站出来，对此事提出异议，称募兵人数过多，加重了百姓负担。 一听此言，朝中的好战分子当即不爽了，反而觉得十万人远远不够，甚至提出可多用一些蛮兵。 两方各持己见，在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杨智微微张大嘴巴，显然是有些懵逼。 他确实没想到，这些文官吵起架来，竟如此的凶狠。 作为始作俑者，按理讲他应该勇敢的站出来；然而，杨智直接选择了装死。 表情渐渐变得无辜，仿佛一切和他没关系似的。 范硕暗自叹息，又瞟了眼杨智，心中稍微有些窝火。 趁着皇帝还没发飙，范硕刚准备要发言，邓信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为增援前线战事，朝廷今年已三次募兵；致使秋收时节，部分地方无青壮可用。徐国公之提议，臣以为有待商榷。” 邓信本以为，张景、陶威等人会立刻出声附和。 可奇怪的是，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张景等人，皆不再吱声。 这让邓信显得有些尴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担心和邓信产生牵连。 周围空气中多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龙椅上的皇帝眸子幽深一片，面无表情看向众人，“募兵一事，枢密院再仔细商议下，万万不能苦了百姓。” “臣遵命！”石艾沉声道。 皇帝既然这么说了，此事自然就结束了，没人会再继续纠结下去。 今日大朝会时间有点久了，众人本以为快要结束了。 但皇帝好像并未有此打算。 “上个月朕在回京的路上，听说金陵城内，到处在疯传朕遇刺身亡。” 皇帝声音异常的冰冷，里面未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众人心中一紧。 皇帝回京后，已经杀了一批人，另有十多名官员被贬，难道此事还未结束？ “邓信、高泽伦，你二人可曾听说了什么。”李昭点名道。 高泽伦面色一正，坚定说道：“臣初闻此事时，断定是奸邪之人心怀不轨，企图兴风作浪。陛下洪福齐天，乃天下圣主。即使真有什么刺客，也是痴心妄想，自寻死路。” “臣和高尚书想的一样，从未理睬此类谣言。”邓信随后道。 李昭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众人皆垂着头，察觉到周围弥漫的浓浓杀气，心中愈加忐忑。 哪怕现在有人被禁军拉出殿外，众人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李宣几人同样紧绷着身子，大气不敢喘。 “皇叔，你对此事怎么看。” “臣，臣.........，臣和高尚书想的一样，一定是有奸人作乱。”李宣声音结结巴巴。 李宣虽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李昭并未完全相信，却也没有继续为难他。 片刻后，皇帝凌厉的目光，看向了李宣身后之人。 “李睿！朕听说城内出现谣言后，你因为担心太上皇忧虑过度、伤了身体，立刻进宫见了太上皇，可有此事？” 李昭此言一出，大殿内众人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李睿面色剧变，双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褚子清表情玩味，龚逸唇角微微翘起，冯宁忍不住瞥了眼李睿，眸底闪过一丝不屑。 皇帝刚刚被传遇刺身亡，李睿就迫不及待的进宫见李齐；真的是因为担心太上皇受不了打击，坏了身体？ 殿内这么多大臣，没有一个是蠢人。 用小脑都能猜出来，李睿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李宣、李策同样没想到，李睿竟如此大胆，明明大秦早就立下了太子。 同时，二人也反应过来，为何李昭允许他们参加今天的大朝会。 原因无它，杀鸡儆猴也！............... 李睿察觉到所有的视线，如同利箭一般射向他，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他清楚地感知到每一道目光中的审视、指责和愤怒，它们无情地剖析着自己的灵魂。 “李睿，朕在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朕？”李昭声音变得严厉。 “臣弟确实是担心父皇的身体。” 李睿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但苍白的脸色，以及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哦.......，是这样啊，你真是父皇的好儿子。”李昭微笑道。 不一会，太监高声宣布退朝。 昭武二年，最后一场大朝会就此结束。 李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乾元殿，所有人都远远避开他。 外面阳光高照，但温暖的光芒似乎无法穿透他内心的阴霾，更无法驱散那由内而外的寒意。 第400章 别无选择 大朝会结束的当日，李睿上奏，称希望去趟岭南，代朝廷考察当地民情。 皇帝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李睿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其实大部分人也不是很感兴趣，从李昭近两年，对宗室的安排上来看，显然是没打算重用他们。 平日里，仅有李宣偶尔在《大秦周报》上发表几篇文章，从各个方面重重抨击李佑，其他人几乎很少引外人关注。 人们更关心的，依然是皇帝的诸位子嗣。 但包括太子在内，他们皆年龄尚小；所以迄今为止，夺嫡之争在大秦还没有冒头的迹象。 这对李昭来讲是好事，朝野上上下下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统一大业上。 .......................... 最近几天，金陵城愈加的寒冷；南方尚且如此，更何况河北呢。 这年头，除了北方游牧民族，人们衣物主要是以丝麻为主，保暖性能较差。 据李昭所知，燕军已经停止了一切军事行动。 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年底的时候，南宫家举族上下，匆匆逃出了长安城，经汉中抵达了金陵。 家主南宫哲实在没办法，南宫音是大秦皇贵嫔，且家族屡次向汉中送去钱粮，彻底激怒了李佑；南宫哲要是稍微晚一步出城，下场可想而知。 从他和黑冰台那里，李昭对关中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魏军主动放弃太原，让关中不少人大为震惊。 先前谁都没料到，太原重地，竟然就这么拱手让人，导致半个河东落到了燕军之手。 虽然李佑对外解释，是为了和燕军联手抗秦，却难以说服所有人。 况且迄今为止，魏国朝野从不承认刘泰的燕国；在很多人心目中，刘泰、孟凯等人，皆乃乱臣贼子。 一些大臣，或文人墨客，有的上奏强烈要求收回太原；有的通过吟诗作赋，来表达心中的失望之情。 最激进的是刑部左侍郎裴茗，此人在激愤下，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撞死在了大殿上，鲜血溅了一地。 此事旋即轰动长安城！ 愈来愈多人对李佑心灰意冷。 偏将薛林远，是魏国重将薛世行的堂弟；他率七百余士卒，在夜间悄然进入秦岭，然后南下汉中投奔秦国。 李昭心中大悦。 他打算过完年后，再给韦睿增加些兵马。 灭国之战，自当全力以赴；以雷霆之势，席卷万物！ 魏有重甲骑兵，秦军同样也有。 或许经验上比不了魏国，但甲胄更为精良，李昭统统派给了韦睿。 ................................................................................................................. 河北，滨城。 刘康、高和、丁恒等人站在城头上，望着漫天的大雪，众人脸上带有些许愁容。 就在几日前，赵军经历了一场惨败，折兵千余人。 为募集钱粮、青壮，刘熙率兵进攻乐陵县（今河北、山东交界处）。 由于城内早有准备，赵军久攻不下，最终引来了沧州守军。 燕将赵立恒率两千步骑一路疾驰，骤然杀至乐陵城下。 赵军猝不及防，被燕军分割歼灭。 刘熙左臂负伤，狼狈不堪逃回了滨城。 受制于天气恶劣，赵立恒没有进一步追击。 刘康暂时没了危险，可处境依然恶劣。 等明年入春、天气转暖后，燕军必然大举南下。 即使没了燕军，晋军同样有可能出兵。 而在黄河南岸，又有十多万秦军虎视眈眈。 刘康压力巨大！ 每当夜幕降临时，刘康躺在床上，双眼沉重，但意识却清醒得可怕。 他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的睡一觉。 “形势危急至此，丁兄可有好的建议？”刘康问道。 与其他人不同，丁恒表情很是淡定。 “唯有以战养战，方能脱胎换骨，搏出一片天地。” 刘康闻言，微微皱眉。 丁恒这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实则极为好战！ 当初刘康本想晚一点再起兵，是丁恒建议他尽快动手，刘康于是和孟凯彻底撕破脸皮。 趁着晋军疏于防备，赵军顺利拿下了周围两、三座小城，兵力勉勉强强凑到万人。 可新增士卒，半数以上是未经战阵的新兵；刘熙此次被赵立恒轻松击败，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赵军当前的水平。 刘康也想打，但眼前情况，实在经不起再败一场。 高和不满的瞟了眼丁恒。 “你说的简单，这鬼天气，士兵连刀都握不稳，如何打仗？若要攻城，更是艰难。” 丁恒噗嗤一笑，冷冷道：“因为困难就不打了，高将军怎如此愚蠢；若闲的慌，不妨去南岸欣赏下秦军的强弓劲弩。” 高和表情明显不悦，正要开口说话，被刘康打断。 “怎么打？打哪里？还请丁兄细细说来。” 丁恒神色变得严肃，“有一地，大王如能得到，必有机会一飞冲天；哪怕明年燕军南下，也有一战之力。” “何处？”刘康好奇道。 “博州！” 众人面色一变，难掩脸上的惊讶。 博州（山东聊城）人口众多，非一般城池可比。此城东南隔黄河与济南相望，西面是邯郸和邺城；因位置重要，城内起码有一万余晋军。 凭赵军的实力，强攻博州城，几乎是死路一条。 “从滨城到博州，有四百余里；现在路上结冰，云梯湿滑，如何攻城？”刘熙忍不住道。 其实心里有句话他没说，哪怕赵军真到了博州，恐怕还没来得及攻城，就在野战中被晋军击败。 “如何打赢此战，我确实不知道。但大王应该清楚，只有拿下博州城，才有希望在河北立足。” 丁恒这话虽有些无耻，但并未说错。 刘康根本别无选择！ “传令全军将士，即日起，严加训练；有懈怠者，杀无赦！”刘康又看向高和等人，语气异常的坚定，“一月之内，出兵博州城。” “末将遵命！”众人抱拳道。 第401章 皇帝没钱了 “这到底是何物？先前从未见过。” “与黑熊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我幼时在山中好像遇到过。” ................ 家宴上，嫔妃、皇子们齐聚一堂；众人或好奇，或兴奋，围着一个圆滚滚、肉乎乎，又黑白相间的东西指指点点。 看着小家伙这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孙千羽按耐不住，直接将其抱了起来；也不管它是否愿意，尽情揉捏着。 还别说，摸起来手感颇佳，越摸越上瘾。 李昭莞尔一笑。 前几日南郑太守上奏，说在汉中发现了百年难遇的祥瑞，预示着大秦盛世即将来临。 李昭一开始没当回事，当得知“祥瑞”具体模样后，心中很是无语。 竟然是这货...........！ 他虽不是很感兴趣，但肯定不会讨厌，于是让人把它带到了金陵。 “陛下，此物可有名字？”南宫音问道。 “它叫食铁.......。”片刻停顿后，李昭唇角轻扬，“此物名叫大熊猫，常年生活在蜀地或秦岭，是熊不是猫；虽模样讨喜，但以后长大了，爪子会变得锋利，还是要小心些。” “妾身甚是喜爱此物，陛下可否将它送给妾身。”孙千羽笑容明媚道。 果然，世上没有女子，能够抵挡得了大熊猫的可爱魅力。 李昭还没答应，她就紧紧的将熊猫搂入怀中，一副毫不相让的样子。 年幼的李灵汐使劲拽了拽，想要夺回来，孙千羽摁着不放。 其她几人，也是一脸的期待。 李昭轻咳一下，“此物先到先得，等过些日子，朕再让蜀地多送来几只。” “谢陛下。” 李昭暗道：上有所好，下必趋之；万一此事在金陵城里流传开来，那些豪强大户绝不会吝惜钱财，极有可能派人去深山老林里抓捕。 这世道，人们可没什么保护动物的观念；要么把玩，要么干脆吃掉。 毕竟是后世的国宝，总归要给点面子，李昭打算低调些。 ................................................................................................................. 年末时，王子辰派次子王羽川进京，给宫里送去了十几车椰子、莲雾、火龙果等物。 这些水果是崖州特有，金陵城里大部分百姓或豪强，不仅从未吃过，连见都没见过。 王羽川颇为自信，相信一定能引起皇帝的兴趣。 然而，他等了数日，宫里始终没有传来半点音讯。 奇怪了.........？ 父亲明明说过，皇帝素来喜欢新鲜事物。 正当王羽川心中陷入迷茫时，有太监找到了他，命他立刻进宫。 王羽川顿时欣喜若狂。 他此次进京，不仅仅是为了送水果给皇帝品尝；主要目的是为父亲求情，争取皇帝开恩，允许王子辰早日离开崖州这个蛮荒之地。 哪怕将来回不了金陵，去其它地方也行。 皇帝如今接见他，是否意味着态度有松动。 王羽川愈想愈兴奋。 他在崖州真的受够了，连座像样的宅邸都没有；带去的两个小妾，都因水土不服而死去，做梦都想要离开。 不一会，踏入了乾元殿。 行礼后，王羽川正要表达对皇帝的思念之情，却听李昭面无表情道：“王子辰在崖州开垦了多少亩土地？” “约三千余亩。”王羽川面色一正。 “种的是什么？” “半数是水稻、小麦，其它是各类瓜果。”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凭这些成绩，远远不能弥补王子辰之前的过错。 李昭也根本没打算启用王子辰。 但他在最近，确实遇到个不小的麻烦。 简单来讲，内帑空虚！ 内帑和国库不同，这里面的所有财物全是李昭自己的，主要用于皇室的日常开支，可任意支配。 现在李昭快没钱了，若动用国库的钱，又会遭到杨明升、范硕等人的强烈反对。 为了这些事和大臣们争执，实在是没必要。 可身为天子，没钱绝对是不行的。 否则连给嫔妃买些首饰、胭脂，都要国库来拨款，这就显得荒谬了。 这次王羽川进京，李昭很快想到一条财路。 每年各地的赋税，都是直接上缴国库，可崖州除外。 崖州当地产的水果，在金陵城内甚是罕见；若大规模售卖，几乎稳赚不赔。 李昭很清楚王羽川目的是什么，一番简单安抚后，安排几人带上李昭亲笔信，随他一道返回了崖州。 在王羽川离京没两日，杜安匆匆来见李昭。 “臣冒昧，敢问陛下，是否打算召回王大人。”杜安拱手道。 李昭微微皱眉，“朕并无此意，发生什么事了？” “臣刚刚得到消息，就在上个月，王大人有派人往金陵送信。” “哦？..........。”李昭微微眯起眼睛，“信里写的什么？他给谁写的信？” “是给邓信邓大人的信，内容尚不知晓。”杜安道。 李昭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邓信回信了吗？” “臣尚未发现，已经派人继续监视。” 李昭心中不悦。 早些年，王子辰和邓信交好；为了重返金陵，希望邓信为他求情，此事没什么稀奇。可邓信却自始至终，从未向李昭禀告过此事，这就难免让人遐想。 邓信到底想干什么？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还是李昭一人的天下？ 都这个时候了，邓信难道还不明白吗？ .............................. 昭武三年刚开始，一则关于朝中官员任免消息，很罕见的登上了《大秦周报》。 傍晚，邓信翻看报纸时，目光一顿。 仿佛被雷击中，神色呆滞，久久没有动弹。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贬为工部左侍郎的事情，竟然是通过报纸才知道。 第402章 被贬 “天成二十五年，机缘巧合下，为父投奔了陛下；一开始是跟着王子辰做事，后来王子辰惹怒了陛下，被关了起来。黑虎岭上诸多杂事，主要是我和范硕协助陛下处理。” 书房内，邓信轻抿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为父自幼饱读诗书，随着昭武军日渐强大，也想过辅佐君王，为江山社稷出谋划策，为百姓谋福祉。” 长子邓奕晗面露不耐，他根本没心情听下去。 皇帝未经过紫薇阁，直接通过报纸，将邓信被贬一事公之于众。 如此做法，显然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邓信。 “岁月如梭，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七年。”邓信轻叹道。 邓奕晗愈加烦闷，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在他看来，当下情况，父亲要么尽快申请外调，要么干脆辞官归乡；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自保。 “你可知最近两年，为父为何屡屡惹怒陛下？” “儿子不知。” “夷陵之战时，有一次为父去汉中筹集粮草；发现汉中除了首府南郑，其它地方几乎寥无人烟。” “汉中屡屡爆发大战，人烟稀少实属正常。”邓奕晗道。 “数年战争，拖垮了整个蜀地，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直到今日，成都的人口也没恢复到齐国时的七成。”邓信感慨道。 邓奕晗双眉微蹙，他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当即出言反驳。 “一统山河，乃万民所向。只有早日一统天下，百姓方可安居乐业。” “百姓安居乐业？...........。”邓信勾唇讽笑，“你真的以为会实现吗？当今天子之好战，远超历代帝王！” “父亲！”邓奕晗瞪大眼珠，声音突然拔高。 他已经看出来了，父亲理念和皇帝严重相左；更糟糕的是，两人或许早已不信任彼此。 一想到此，邓奕晗愈加焦急。 邓信要是出事，遭殃的可不只有他一人，搞不好整个邓家都会受到连累。 邓奕晗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他可不想下辈子在牢里，或蛮夷之地度过。 “对我家来讲，金陵已成是非之地，当速速离去。”邓奕晗苦苦劝道。 邓信摇了摇头。 “近来朝中又多了些新人，若为父此次离开了朝廷，恐怕日后难以再回来。” 邓奕晗心中恼火，猛然站起身来。 父亲不愿离开帝都，到底是心系天下百姓，还是不愿放下手中的权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邓奕晗顾不得什么礼数，直勾勾盯着邓信。 “父亲难道不明白吗？陛下之所以没有直接罢免父亲官职，是希望您能主动上奏请辞，君臣之间，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可无论他说什么，邓信始终不为所动。 邓奕晗心里渐渐陷入绝望，嚎啕大哭后，离开了书房。 .......................................... 当天晚上，范硕来到了邓信府邸。 “你怎如此愚蠢，还不赶紧上表，然后离开金陵，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吗？”范硕毫不客气道。 他很了解皇帝，所以不可能为邓信求情；可两人毕竟相识多年，还是希望邓信能躲过一难。 邓信面无表情从书架上，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子辰从崖州寄来的信，你不妨打开来看看。” 范硕打开信封后，只见里面是一张白纸。 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范硕微微眯起眼睛，眸底划过一抹异色。 邓信一声苦笑。 “若我猜的没错，此番降职，正是和此信有关，陛下觉得我知情不报；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若把这张白纸交上去，陛下定会以为我在糊弄他。” 交或不交，邓信都有错，这是个死局。 这封信真的是王子辰写的吗？范硕不免有些怀疑。 如果不是，表明有人利用皇帝对邓信的不满，在暗中推波助澜。 一时间，范硕也猜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嘛............... 他还是觉得，哪怕没有这封信，皇帝也不会再重用邓信。 裂痕一旦产生，便如同深渊横亘，难以再复原如初。 更何况，范硕早就知道，邓信平日里过分关心太子，这点早已惹怒了皇帝。 见说不动对方，范硕不再纠结，随即离去。 几日后，朝中有数名大臣相继上奏弹劾邓信，称其恣意妄为，居心叵测。 李昭“无奈”下，降旨将邓信除爵，并贬去岭南，担任邕州（南宁）太守。 邕州境内蛮夷众多，且此地和交趾接壤，形势向来复杂；邓信全家迁往此处，无诏不得离开。 原以为皇帝会将邓信处死或幽禁，这个结果出乎大部分人预料。 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还是说皇帝顾念旧情。 外面众说纷纭........... 范硕、褚子清、杨智等一众元勋重臣，对皇帝的处置，皆甚是赞同。 历朝历代，开国帝王兔死狗烹之事屡见不鲜。 王子辰、邓信虽先后被贬，但李昭称帝后，迄今为止，尚未杀过一个功臣，这让众人不免放下心来。 然而，邓信却不这么想。 金陵城外，凉亭内。 他对前来送行的范硕道：“将来，陛下若真的统一了天下，恐我难逃一死。” “邓兄多虑了。”范硕安慰道。 邓信凄凉一笑。 七年了！............ 头发半白，皱纹深了许多。 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 不甘、气愤、落寞等各种情绪，在他眼中聚集、交织。 邓信不再言语，转身准备离去。 范硕突然将他叫住，“邓兄可曾去过北方？” 邓信摇了摇头。 在上黑虎岭以前，他生平只去过汉中、蜀地。 “怪不得.........。”范硕眼神深邃而复杂。 邓信不知范硕什么意思，没心思问下去；拱手一礼，随后上了马车，向南方驶去。 ............. 回城后，范硕立刻进宫见了皇帝。 御花园里，他把和邓信之间的对话，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看来，他还是不知道错在了哪里？”李昭轻笑道。 范硕微微垂头，“邓信虽熟读圣贤书，行事却略显迂腐。” “仅仅如此吗？”李昭意味深长道。 “臣.........。” “此事到此为止吧！”李昭将其打断，他不想再聊这件事。 “是！” 两人边走边聊。 阳光柔和地洒在青石小路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初春的御花园，嫩芽吐绿，梅花含苞，微风中带着丝丝凉意和泥土的芬芳。 李昭顿住脚步，表情多了几分严肃。 “卫国公对朕讲，应该先打关中，再攻河北。” “臣以为可行。”范硕沉声道。 “韦睿要的粮草，多久可以凑齐。” “最迟两月即可。” “朕想去洛阳督战，也可给潼关施压，你以为呢。”李昭眼中有少许亢奋。 范硕眨了眨眼睛，皇帝果然是闲不住；明明刚回来没几月，又想着北上。 第403章 黑虎军张旭 李昭提出要去洛阳督战，范硕想了想，觉得此事倒也可行。 皇帝此举，必然会导致魏军向潼关大举增兵，一定程度上可分散魏军的兵力，减轻韦睿那边的压力。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去洛阳？” “春耕以后。” 范硕略作思索，拱手道：“后宫之事，乃陛下家事，臣本不该多言；然，陛下几次出宫，皆未带上皇后。臣近来隐隐约，听到些不太好的传言。为稳定人心，陛下若再次北上，应携皇后一同前往。” 李昭眉头微蹙，不置可否。 见皇帝不语，范硕眼中划过一抹异样。 “邓信一事，多多少少波及到了太子；陛下若不带上皇后，可在朝中增设太子太保或少傅一职，以此堵住一些流言蜚语。” 李昭嘴角微微一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范硕。 这老家伙，竟然想试探自己！ “太子年龄尚小，无需为其配备属官；至于北上带谁去，朕以后自有打算。”李昭面无表情道。 皇帝态度不明，范硕心中不禁浮想联翩。 长期以来，大臣们对后宫事情，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可若说一点都不关注，自然是不可能的。 李昭爱出宫一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陪在皇帝身边的，从来都不是皇后，上次北巡带的也是其她妃子。 这样一直下去的话.......... 范硕心思通透，别人能想到的，他同样能想到。 皇室的事情向来敏感，贸然介入，极容易引起皇帝的反感，所以他绝不会擅自开口。 且后宫所有嫔妃，包括皇后朱莹在内，在朝中皆没有强大的母家，更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作为依仗。 这意味着后宫的变化，难以对朝野造成太大的影响。 ............. 两日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被任命为工部尚书。 乃褚子清的父亲褚士群。 昭武军当初兵临成都时，褚士群立了不小的功劳。 这些年来，因岁数已高，褚士群一直待在成都养老，每天弄弄花养养鸟，悠闲自得。 李昭称帝后，尚没有来过金陵，连褚子清都很少见到他。 皇帝的旨意，让褚士群大为诧异。 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自己只是个过渡人选，是天子用来临时救场的。 没有耽搁，收拾一番后，匆匆离开蜀地前往金陵。 除此之外，原成都刺史陈冉三子陈子弘，从长沙被召来了金陵。 早年间，若不是陈冉应对失措，石艾攻取蜀地恐会变得更加艰难；但陈冉的庶子陈子弘，却是个明白人。 他曾协助杨明升在蜀地分配田地，为昭武军筹集粮食时，同样尽心尽力。 陈子弘今年刚过三旬，先前担任了两年的长沙太守，此次被破格提拔为工部左侍郎。 .............................................................................................................. 初春的太行山，积雪尚未消融，银白的世界依然静谧而壮美。 山脚下，融雪汇聚成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水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为太行山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活力。 大秦礼部郎中陆坚，跟在几名黑虎军士卒的后面，一步一个脚印，艰难的在山中行走着。 刘熙被燕军击败，让李昭意识到，哪怕刘康斗志顽强，赵军仍难以和燕军抗衡。 至于孟凯，更没希望了；这厮除了死守邺城，李昭不觉得他能做得了什么。 而太行山巨匪，号称黑虎将军的张旭；此人拥兵四、五万，和刘泰关系向来恶劣，引起了李昭的注意。 黑冰台密探，有专门找过张旭；可他不喜黑冰台的人，认为大秦诚意不足。 礼部郎中陆坚毛遂自荐，得到了李昭允许。 虽渴望建功立业，但他还是低估了路途的艰险。 为避开上党等地的魏军，一行人只能走山间小道，期间数次遇到虎豹等野兽，差点丢了性命。 因同时得罪了魏、燕两军，张旭变得小心许多，行踪不定。 在黑冰台帮助下，好不容易遇到了数名黑虎军士卒，陆坚这才知道了他大概位置。 ........ 三日后，在太行山中部，井陉以南，终于见到了张旭。 陆坚行礼后，暗地里打量对方。 只见张旭身材高大魁梧，胡须浓密，双手粗糙且布满老茧，凌厉的眼神中带有少许凶狠，给人一种野性未驯的感觉。 陆坚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旭冷冷道：“李昭派你来的目的，本帅已经知道了，无非是怂恿本帅进攻燕军。” 对方没有招呼自己坐下，更毫无顾忌，直呼皇帝名讳，陆坚心中甚是不悦。 为了此次任务的成功，强忍怒意，脸上依旧挂着一缕微笑。 “刘泰狼子野心，不仅是我大秦之敌，也是大帅您的敌人；只要大帅同意两家携手，洛阳那边可随时送来几十车粮食。” 听到“粮食”二字，张旭眼睛一亮。 可只有这些，还不值当让他大动兵戈。 “本帅问你，将来秦军北上，刘泰被消灭后，李昭会如何安置本王。” “大帅劳苦功高，乃我大秦的功臣，天子自会重重赏赐大帅。” 张旭闻言，不屑的侧过头去，眼中露出少许嘲讽。 “别来这种虚的，你当本帅好忽悠吗？” “大帅需要什么，尽可直言。”陆坚一副诚意满满的样子。 张旭未立刻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双眼微眯，貌似在思考着什么。 陆坚没有催他，淡定的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几个呼吸后，张旭抬头看向陆坚，眸底闪烁着些许亢奋。 “刘泰被灭掉后，整个河东之地，必须尽数归于本帅；李昭若不同意，就不要再谈了！” 陆坚郑重道：“大帅尽可放心，本官在出发前，陛下已允诺封您为河东王；日后包括太原在内，皆为您的属地。”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未有半句虚言。” “口说无凭，本帅如何能相信你？” 张旭死死盯着陆坚，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试图从中读出对方是否在说谎。 陆坚神态从容，悠悠道：“本官到底该怎么做，大帅才会相信呢？” 张旭嘴角扬起，“很简单，我生有数子，秦帝可先嫁过来一个公主；两家联姻后，自会信任彼此。” 他本以为这个要求会让陆坚为难。 却见对方脸上未有丝毫慌乱，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陛下的亲笔信，大帅不妨看看。” 张旭神色疑惑，接过书信。 李昭在信中，不仅允诺他为河东王，还答应将邓贵妃之女李灵汐嫁到河东。 张旭顿时面色大喜。 陆坚微微一笑。 张旭完全注意到，陆坚袖子里藏有多封书信；根据对方的要求，他会拿出不同内容的信件。 “大帅的要求，陛下全都满足了；若大帅再不拿出点诚意来，恐陛下难以说服朝中大臣。” 张旭眉头微皱，表情略显犹豫，“等公主送来后，本帅必会出兵。” 陆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拔高，语气变得严厉。 “从此处到金陵，千里之遥，且路上还要躲避魏军，公主哪有这么快抵达；我大秦天子有意合作，大帅却毫无诚意；既然如此，此事就此作罢！” 陆坚拂袖，作势准备离去。 “陆大人稍等！”张旭连忙起身，急声道。 第404章 形势 陆坚扬言彻底断绝合作，张旭顿时有些慌了。 一番安抚后，陆坚“勉强”同意留了下来。 张旭这才松了口气。 他虽拥兵数万，这些年来，因受到魏军的长期打压，只能被迫待在深山老林里艰难度日。 野战虽然打不赢，可凭借对山中地形的熟悉，以及不断收拢流民，扩充实力，魏军也拿他没办法。 但山中的生活条件，自然是恶劣无比。 李昆驾崩后，眼看着一个个四方枭雄，要么称王要么称帝；张旭愈加按耐不住，迫切的希望早点走出大山。 特么的，老子也有不少人马，凭什么要过这种苦日子。 每当思之，张旭心中嫉恨交加。 这次李昭派陆坚来联络他，对他来讲绝非一件坏事。 张旭很清楚，李昭是在利用他；可他何尝不想利用秦军的强大，来替他消耗魏燕两军的实力。 秦若进攻关中，一旦魏军在关中战况不妙，上党临汾等地的魏军，大概率会撤入关中，参与守卫长安。 秦若进攻河北，同样会吸引河东北部，即太原、忻州等地的燕军。 到时候，河东各方兵力空虚，张旭正好趁势而入，借机割据此地，成为一方霸主。 只是............ 张旭有些担心，李昭日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哪怕李昭嫁过来一个女儿，也无法做到百分百保证。 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太想要河东了......... 雄伟壮丽的太原城，无数次在梦中萦绕。 短暂思索后，望了眼在一旁悠悠然喝茶的陆坚，张旭凝声道：“陆大人希望本帅怎么做，不妨直言。” 陆坚缓缓放下茶杯，莞尔一笑，“我有一计，大帅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冒充魏军，袭扰太原；另一路冒充燕军，袭扰上党。如此一来，燕魏失和，河东必然动荡，大帅以为如何？” 张旭闻言，眉头轻拧。 事情哪有说的这么简单。 黑虎军中缺乏甲胄，其它军械也不如魏、燕两军精良；现在却同时招惹两军，风险过大。 且对方又不是傻子，离间之计早晚会被识破。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陆坚继续道：“仅仅是袭扰而已，又不是攻城；一旦情势不利，大帅可随时撤走。” 张旭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大帅只要出兵，一月之内，洛阳那边至少送来两万石粮食。” “远远不够！” “五万石，再加两万两白银。” 张旭抬眸，直直盯着陆坚，“秦国公主李灵汐，具体什么时候能送来？” 陆坚微不可见的眨了下眼睛。 “路途遥远，且公主尚没到成亲的年纪；陛下需安抚好朝中大臣，起码要年中时才能抵达河东。” 张旭略有些不满。 “大帅尽管放心，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既然写信应了此事，自然会言出即行。”陆坚信誓旦旦道。 张旭脸色这才和缓起来。 十日后，黑虎军分别冒充魏燕两军，迅速杀往太原和上党。 黑虎军准备周密，来的过于突然，一时让对方摸不清虚实。 张旭一连攻破数座小城，杀伤千余名士卒，还有几名营将；在对方大举反击前，主动收兵撤回了太行山。 陆坚随即派人在河东四处散播谣言：要么是燕军买通了太行山匪军，要么是张旭已归顺魏军。 燕、魏两军虽迫于形势握手言和，但内心深处对彼此并没有多少信任。 令狐承去了长安，目前河东魏军是由薛世行统率，此人素来敌视燕军。 哪怕他知道来袭燕军是假冒的，仍会立刻加强戒备。 一时间，河东大地，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陆坚要的就是这效果。 刘泰可以不把孟凯、刘康等人放在眼里，但他绝不会小觑魏军。 如此一来，也会影响到燕军的河北攻势，从而给孟凯、刘康更多的准备时间。 ....... 意识到了张旭的作用，李昭很爽快的派人送去了十几车钱粮。 至于把公主送去一事，只说让张旭静下心来再等一等，朝廷里还在走流程。 ................................................................................................................ 武关。 韦睿一身戎装，双手环抱胸前，神情冷峻地伫立于关墙之上；他一言不发，目光深邃凝视着远方天际。 身后的韩振叶、陈禄、潘顾景、刘浩彦几人，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好奇，搞不懂韦睿在看什么，渐渐也就习惯了。 名将嘛，总归会有些奇怪的地方。 相处这些日子，众人对他性子多少有些了解；连和韦睿最不熟悉的潘顾景，都对他有莫名的好感。 近来大地回暖，万物悄然苏醒。 秦、魏两军的斥候再次活跃起来。 秦军有了武关，关中的东南大门相当于彻底敞开。 如果路上没有拦截，秦军从此处出发，三日左右即可兵临长安城下。 正因如此，在武关以北三十里外，有一座魏军大营，独孤千刃等将领长期驻守于此。 在去年年底时，察觉韦睿来到了武关，李佑心中一紧，连忙将令狐承派了过去。 即使如此，李佑还是不放心，又从榆林、陇右两地抽调了大批步骑，全交给了令狐承统领。 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明白，一旦拦不住武关外的秦军主力，后果难以想象。 除此之外，为了挡住汉中的齐景云、王彦凯所部，凤翔同样是魏军防守的重点。 只有守住凤翔，才能守住关中的西大门。 丞相窦沛力挺韦信驻守凤翔。 李佑颇为犹豫，种种迹象表明，韦家有可能暗中投靠了秦国。 但丞相窦沛替韦信担保，坚称韦信是忠义之士，李佑这才勉强同意。 二月初。 秦国耗费无数重金，打造的七千重甲骑兵，经南阳抵达了武关。 望着一个个威风凛凛，而又霸气十足的钢铁巨兽，众将心情皆有些激荡。 唯有刘浩彦，表情肃然，双手微微握拳。 当初在洛阳城外，他在魏军重甲骑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此战折损一万余秦军老卒，几乎是瞬间被冲垮。 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迄今难以忘记。 韦睿转身看向刘浩彦，目光炯炯。 “陛下特地下令，这些重甲骑兵，全交给你来统率。” 刘浩彦顿时两眼放光，面色大喜。 第405章 李昭下江南 金陵城，皇帝寝宫内。 李昭放下手里名单，看向面前的吏部尚书冯宁，眉头轻蹙，“江南之地，文风鼎盛；可参加科举的士子，一年比一年少。尤其是余杭，人数竟仅有去年的七成。” 冯宁佯装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此事确实有些奇怪，臣回去后，一定会仔细调查一番。” “嗯，是要好好查一查。” “臣遵命！”冯宁躬身道。 实际上，两人都清楚，这种事根本没必要去查。 无非是杀得人太多了，在当地引起了恐慌及不满。 即使如此，李昭丝毫不后悔。 他们本来就该死！ 三年前，秦军攻破金陵后，江南豪强随即携大批钱粮来到金陵。 一方面表示臣服，称愿积极配合秦军稳定江南；另一方面希望秦国能重用江南士人。紫薇阁或六部尚书他们不奢望，但江南各城的几个太守，需由当地人继续担任。 他们觉得这些要求不算过分，想当初齐国时，从六部到中书省，里面不乏江南子弟。 李昭态度强硬，断然拒绝对方的要求。 江南众豪强异常恼火，很快聚兵造反；期间还把一姜姓子弟推上皇位，和大秦公然为敌。 他们并不愚蠢，很清楚秦军的强大。 可双方之间的矛盾，几乎是无解的。 光税收这一项，他们就万万无法接受。 最终，在秦军多路围剿下，叛乱被彻底平定。 本以为这样就算了，毕竟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在江南大肆杀戮。 李昭偏偏就这么干了。 得胜后那段时间，血光冲天，死于刀下者成千上万。 但这并未结束。 上次李昭巡视中原，金陵城内有人造谣他被刺身亡。 后经黑冰台查实，有江南豪强、官吏参与其中。 李昭又一次展开血腥报复。 宜兴沈家，不下三百人被杀或被流放；而余杭的褚家，包括家主褚咏臻在内，嫡系子弟全部被杀光。 朝廷六部中，四品及以上官员，几乎再无人是来自江南；各城的太守，皆是来自蜀地或汉中。 时至今日，江南豪强势力已大为衰落。 然而，敢怒不敢言者仍旧存在。 一味的杀人，绝非长久之计。 况且，江南也是大秦的一部分；这片土地孕育出的名人俊杰，将来同样能为大秦所用。 针对此事的处理，李昭选择老办法，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 不识时务者，该杀的已经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该给点甜头了。 ................................................................................................................ 这日，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后宫一座院子内，李昭负手而立，心情颇佳，神态轻松望着前方。 只见周围剑光闪烁，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李若晗身影随之跃动，宛如一只灵巧的燕子在翩翩起舞。 宝剑在她手上挥洒自如，既有力度又不失柔美。 即使李昭剑术普普通通，也能看的出来，李若晗剑术比以往精湛许多。 不过，一招一式中明显缺乏杀气。 想想也正常。 自从她上了黑虎岭，手中长刀再没砍过人，就此远离生死搏杀之事。 突然，李若晗一个急转身，剑身闪电般直奔李昭而去。 又来！............. 李昭嘴角微微一撇，迅速后退几步。 对这惊险的一幕，周围宫人已不像当初那般紧张，更不担心皇帝会发怒。 貌似皇帝就爱吃这套！ 长剑入鞘，李若晗从宫人那里接过手帕，一边拭去额头的汗水，一边悠悠道：“陛下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李昭轻轻一笑，眸底带有一丝宠溺，“你整日嚷嚷着要出宫游玩，朕怎能不答应呢？” 李若晗心中一喜，连忙道：“陛下稍等片刻，妾身先去换身衣服。” “不急！还要过个两、三日，朕要提前布置下。” “不是去城内吗？”李若晗疑惑道。 “朕常听人讲，说江南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山水如画，朕想去看一看。”李昭道。 李若晗顿时开心不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对皇帝下江南具体目的她没兴趣，她不喜欢整天待在宫里，一直想去其它地方多逛逛。 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李若晗微微勾唇，眼神略有些玩味。 “除了妾身和朝中大臣，陛下还打算带谁一同前去？”。 “江南近在咫尺，来回要不了几日，何须再带他人。”李昭言之凿凿道。 李若晗轻笑不语。 皇帝口是心非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后宫的事她虽不上心，可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昭总喜欢把邓永清带在身边；甚至连偶尔喝醉酒，也会吩咐宫人把他送去邓永清那里。 李若晗非心胸狭窄之人，从不嫉妒别人。 去年她和邓永清一同北行，两人一路上谈笑风生，关系又密切许多。 只是........... 她和邓永清相处久了，心里隐隐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违和感。 那副绝美的面庞先不说，性格上邓永清温婉细腻、善解人意；其一言一行，落落大方，又谨慎小心，完全挑不出毛病。 甭管是谁，若没有利益上的纠葛，很难讨厌这样的女子。 正因如此，李若晗才觉得有些不正常。 可到底是哪些地方不对劲，她又很难理得清。 罢了！.......... 李若晗懒得再想下去。 她是土匪出身，早年间嫁过人，还当过两年百花岭寨主；能被封为皇贵妃已经是极限，压根没打算再进一步。 李若晗早就躺平了。 随他们争去.......... 至于未来会不会受到冷落，导致下场凄凉。 李若晗一点都不担心。 她生有皇子李卓，且目前为止，李昭对她很好，没有任何苛待她的地方。 不光如此，李若晗在朝中并非完全没有依仗。 卫国公石艾出身百花岭。 这件事包括范硕、褚子清在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李昭在早年间，为摆脱对雍王府家兵的过分依赖，急需培养其他亲信。 于是李若晗向他推荐了石艾。 这些年来，石艾夫人每隔一段时间会进宫拜见李若晗；给她送来一些礼物，双方关系素来不错。 ................... 数日后，李昭在朝中安排妥当后，准备开启江南之旅。 清晨，在御辇上，李若晗不出意外看到了邓永清。 和平日里一样，一袭雪白色长裙；纤纤玉手，正在为李昭剥着橘子。 见到李若晗后，微笑着点头示意。 不一会，宫门缓缓开启。 禁军副统领周君谦率两千步骑，护卫在御辇前后两侧。 车轮滚滚，一路向南。 第406章 姜桦佑 春日江南，草长莺飞。 一路上，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掀开御辇上布帘，一行人心情愉悦，悠悠然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李昭原打算吟诗一首，想想还是放弃了。 对面两个没这么好糊弄，老是剽窃他人诗作，难保不会被发现。 次日下午，车队途经太湖附近。 李昭唤来了周君谦，“此处距宜兴还有多远？” “启禀陛下，按当前速度，大概两、三个时辰可抵达。” 李昭不愿晚上进城，稍作思索后说道：“传令下去，今夜在附近扎营，明早启程。” “是！”周君谦抱拳道。 队伍当即停了下来，就地生火做饭。 太湖水清澈见底，湖面波光粼粼，与天际相接，形成一片辽阔无垠的视野。 周围的原野上，青草如茵，野花点缀其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湖面，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鸟鸣声。 李昭在湖边随便找块草地坐了下来，静静望着远方。 李若晗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渔船，兴冲冲邀请他湖上泛舟，李昭微笑着婉拒了。 他难得一次把繁忙抛诸脑后，任由身心沐浴在闲暇的微风中。 然而，世间诸事，往往无法随心所愿。 休息不到半个时辰，湖中划来一艘小船，上面有一白发老叟。 此人无官无职，更非出身豪强，却坚持要拜见李昭。 周君谦派士兵强行将其驱离。 “吾名‘姜桦佑’，出身齐国皇族，兄长是齐帝姜延泉，辛苦将军通报下。”姜桦佑凝声道。 周君谦顿时神色一正，连忙将此事禀告李昭。 李昭心中既惊讶又疑惑。 除了齐帝姜岩、太子姜凌，两人至今毫无踪迹，想不到姜姓皇族还有其他活着的人！ 姜桦佑这个名字李昭没听过，姜延泉貌似有点印象。 打听了下才知道，姜延泉是姜宁贤的父亲，庙号“齐康宗”。 他在位期间，趁魏国动乱，发起北伐之战，一度杀到洛阳城下；后来听信谣言，急令柳知捷撤兵，致使北伐功亏一篑，白白浪费大好局面。 李昭心生好奇，同意见见对方。 ..................................................... 不一会，士兵将此人带到湖畔。 “草民见过秦帝。”姜桦佑拱手行礼道。 虽衣着朴素，却难以掩盖身上的皇族气质，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优雅与尊贵。 李昭依然坐在草地上，随手往湖中扔了块石头，瞬间水花四溅。 “继续躲在岛上面，安度余生不好吗，何必要跑出来寻死。”李昭面无表情道。 姜桦佑脸上丝毫没有慌乱，淡然一笑，“我已年过七旬，重病缠身，本就命不久矣。” 李昭侧头看了他一眼，见其脸上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眼中未有一丝惧意。 “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在临死前亲眼看一看，夺我大齐社稷，屠戮我姜氏子弟者，究竟是何许人也！” 周君谦紧握剑柄，悄悄站到姜桦佑后面。 哪怕先前仔细搜过身，他还是不太放心。 李昭倒没怎么紧张。 无情最是帝王家，齐国未亡时，姜桦佑既然长期不住在金陵，说明和皇室关系并不好。 他来见自己，应该只为寻找一个答案。 “敢问秦帝，当初为何举兵攻齐？” 虽然这是句废话，且没有使用尊称，李昭耐心却出奇的好。 “齐帝无道，百姓穷困潦倒；朕心中不忍，被迫行此无奈之举。” “哦？”姜桦佑眼中多了丝玩味，“曹泽、刘康皆非残暴之人，秦军为何也要攻之？” “二人不顾百姓死活，频频对外用兵；为苍生计，朕只能出兵北上，以解百姓之苦。” 姜桦佑觉得有趣！ 两人在此处的对话，不太可能传到外面；可李昭依旧和往常一样，张口百姓，闭口百姓，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难不成假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 不过嘛.......... 姜桦佑同样清楚，在很多人眼里，胜利代表正义！ 后世史书，大概率不会记载李昭野心勃勃，只会写“太祖心忧百姓，愤而起兵！” 李昭微微歪头，定定看着他，“朕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谢秦帝！” “朕不杀你，你回去吧。” 姜桦佑轻轻摇头，“不用了，在下心愿已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原路返回，住处将彻底暴露，家中的其他人也将置于危险中。 对姜桦佑的行为，实际上李昭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但也没深究的打算。 看了眼一旁的周君谦，语气平静，“带他离开吧。” “是。” 周君谦手中拿着一根麻绳，把姜桦佑带到一偏僻处，然后不急不慢拴在对方脖子上。 ............... 微风吹拂，水面荡起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又渐渐消失。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晚，众人兴致勃勃吃了几条烤鱼，然后早早歇息。 次日拂晓，用过早饭后，队伍继续往宜兴进发。 第407章 姑苏 宜兴城外，人山人海。 豪强、士人的热情，超出李昭想象。 去年底，因有人参与造谣李昭遇刺一事，秦军一夜之间在城内屠戮四百余人，另有百余人被流放。 可今日迎接李昭的，不是满腔的怒意，而是.......... “我等盼陛下久矣！” “今见到陛下，此生无憾矣。” “陛下国事繁忙，却不顾疲惫，看望我等草民，真乃天下人之幸也！” .......... 话语间，其中几人眼眶泛红，泪流满面，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 李昭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好言安抚。 在出神入化的演技加持下，李昭的亲和力更上一层楼。 众人心中略有些诧异，皇帝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倒像是个年轻的读书人。 实际上，除了皇宫或战场上，很少有人见过他凌厉的一面。 宜兴竹海，风景秀丽，远近闻名。 白天时，在一众官员、豪强陪同下，前去游玩了一番。 短短两日，宾主尽欢。 相比姑苏、余杭，宜兴算不上大城，李昭没继续待下去；之后沿着太湖，前往姑苏。 这也是李昭此行的重点。 路上，有随行官员向他提议，可直接坐船横穿太湖，一日之内便能抵达姑苏，被李昭断然拒绝。 陆地上的事他可以控制，水中就不一定了。 没必要增加不确定因素。 ................................................. 姑苏太守名叫孙方，此人出身黑虎岭，曾参与过天泽山之战，后因伤残被迫弃武从文。 类似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虽能力上稍有不足，但对李昭忠心耿耿。 加上早年从军的经历，一有乱事，不至于慌了手脚。 得知御驾即将抵达，孙方恨不得发动全城百姓出城迎接。 对城内众豪强，更是放下狠话；扬言若在城外看不见他们，后果自负！ 其实，哪怕没有孙方的威胁，他们依然会出城迎接。 皇帝登基以来首次巡视江南，如此大事，没人会傻的不给面子。 李昭在这里，再次感受到了和宜兴一样的热情。 至于这份热情里面几分真几分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夜晚，李昭在太守府设宴。 大堂内座无虚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酒宴上，随行官员当众宣布，朝廷会在明年，适当减免江南各种赋税。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眼中喜色展露无遗。 李昭心中了然。 死道友不死贫道！ 无论秦军先前做了什么，人们更关心自己的利益。 感受到了皇帝释放的善意，次日，陆氏家主陆传廓拜访孙方。 主动提出愿向朝廷献出大笔钱粮，及家族半数以上田地，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 他希望将嫡长女嫁入皇宫。 孙方不敢做主，请示李昭后，替他婉拒了此事。 此事仅是一个小插曲，几乎未掀起任何波澜。 到目前为止，李昭江南之行还算比较顺利。 无论豪强，或是所谓的名士，皆十分的配合。 李昭原以为接下来，还会和之前一样。 然而，青溪书院年轻的书生们，却远没有这么“懂事”。 ............................. 在姑苏的第三日，天降小雨。 李昭冒雨来到了城内最大的书院，即有着两百余年历史的青溪书院。 前齐时，朝中数名官员有出自此处。 因名声显赫，书院内每当有房屋破损，常有人出资修缮。 大秦建立后，书院地位有明显下降。 据李昭所知，里面已有人对大秦心生不满。 此时，在一处较大的厅堂内，众学子、教书先生、豪强名士济济一堂。 众人皆面色肃然，全神贯注望着前方的皇帝。 “敢问陛下，太守孙方残暴不仁，数次屠戮姑苏百姓；陛下为何不将其严惩，反而继续用之？”一学子神色愤然，拱手问道。 李昭嘴唇微动，心中不禁冷笑。 到底是年少无知，竟然这么容易被他人蛊惑。 “在尔等看来，妄图复辟旧齐者，是不是乱臣贼子？”李昭反问道，语气虽谈不上严厉，却平稳有力。 学子一时哑然，吞吞吐吐道：“当，当然是乱臣。” “孙方所杀之人，皆和前齐乱党纠缠不休；他身负要职，为了城内百姓安居乐业，岂能坐视不管。”李昭朗声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却将尸身吊在城墙上三天三夜；此举非君子所为，我等甚是不齿！” 一群和大秦为敌的混账东西，本来就该死，有什么好同情的。 李昭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 顿了顿，缓缓道：“乱党心怀不轨，若不以重刑威慑，恐会波及更多的人。” 见皇帝丝毫没惩处孙方的打算，学子们虽不甘，也只能作罢。 “不过嘛.........。”李昭话锋一转，凝声道：“孙方终究是个粗人，做事难免会有失方寸，继续担任姑苏太守确实不妥。” 厅堂内众人顿时心中一喜。 他们早就看孙方不爽了。 况且一方说吴侬细语，另一方操着类似蜀话的汉中方言，显然不是一类人。 “陛下圣明！”众人高声道。 然而，他们高兴还是太早了。 李昭安排的下一任姑苏太守李维强，同样是个狠角色。 他并没有惩处孙方，倘若真这么做了，难免会让一些臣子寒心。 扬州太守近来身体有恙，已主动上奏请辞，过段时间正好把孙方派过去。 在地方上多一些历练，将来也方便调入朝中。 ........ 当天下午，陆氏家主陆传廓盛情邀李昭来家中做客。 齐灭后，陆家是少数识时务之人，自始至终没有逾越之举。 李昭给了他这个面子。 宅邸内曲径通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山石水木，无不透露出匠心独运的设计和巧夺天工的技艺。 一名身着紫色薄纱的少女，静静地站在假山旁。 女子身姿曼妙轻盈，相貌有沉鱼落雁之美；肌肤细腻如玉，仿佛吹弹可破。 李昭顿时明白陆传廓用意，心中生出一丝反感。 第408章 返程 后宫中，除了南宫音、刘莹莹两人，一个出身关中世家，另一个出身书香门第，其他人并无深厚背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不希望后宫嫔妃和朝堂有太多牵连。 李昭清楚，如娶了朝中重臣或地方大族的女子，有利于维护统治。 可他就是不愿意。 李昭的底气在于极高的威望，以及手里的数十万的虎狼之师。 既然皇帝不愿充实后宫，自然没人敢逼他，慢慢的大臣们不再提及此事。 但今天偏偏有人起了贪念。 一定要把女儿强塞入后宫。 李昭暗暗恼火。 陆传廓不是蠢人，之所以要把女儿陆安瑾送入宫中。 一方面是出于私心，另一方面是在他看来，秦军先前杀的人太多，姑苏萧家、余杭许家等等，一个个名门望族，几乎被连根拔起，株连者不计其数。 相比减税或罢免孙方，皇帝纳一个江南女子为妃，才能真正取得江南士人的信任。 李昭再次给了他一个面子，接纳了陆安瑾，下旨封其为昭仪，又吩咐宫人把她带去金陵。 陆传廓顿时心中狂喜，和皇帝联姻，好处简直太多了。 殊不知他已经彻底得罪了李昭。 皇帝也是人，同样会记仇。 李昭在姑苏足足待了五日，在一片甚是祥和的气氛中离开了城池，一行人继续南下。 路上，随行的工部尚书褚士群，见李昭面色深沉，拱手道：“臣冒昧，敢问陛下因何事所扰？臣愿为陛下分忧。” 与其他臣子不同，褚士群年事已高，随时有可能再次告老还乡；作为一个过渡角色，少了许多顾忌。 “朕听闻，类似青溪书院这样的地方，在江南还有三、四处。”李昭貌似无意道。 褚士群心中了然。 皇帝不喜青溪书院，厌恶学子们议论国事。 “臣以为，此类书院应由官府管辖，陛下可另外下旨，往后禁止民间私自办学。有违令者，当加以严惩。”褚士群凝声道。 李昭稍微沉默了下，“等回金陵后，你和子清、范硕他们，拟出个具体章程来。”顿了顿，又道：“此事不急，等大军拿下长安再说。” “陛下放心，臣明白！” 李昭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若无必要，先以“稳”为主，反正不能影响前线的战斗，这也是他此次来江南的目的。日后大秦统一了天下，他才能更好的放开手脚。 ................................................................................................................ 二月底，御驾经嘉兴南下，抵达了重镇余杭。 包括太守张甫骏在内，一众人早已在城外等候。 李昭在姑苏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余杭，人们普遍欢迎皇帝的到来。 旧齐时，余杭最大的家族是许家，已被秦军彻底铲平；如今城内顾氏，因雄厚的财力，地位隐隐在众家族之上。 家主顾璟阳是个聪明人，什么要求都不提，在李昭进城后，主动送出了家族三成的田地；李昭欣然纳之，并当众褒扬其一番。 褚士群暗道：此人如此的识时务，怪不得能在秦军清洗中活下来。 可类似顾璟阳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即使有人带头，其他人仍是犹犹豫豫；主要是他们看的出来，皇帝此行并不是为了筹粮。 一众豪强、士绅陪同皇帝逛逛西湖，欣赏下钱塘江大潮，倒也悠哉悠哉。 江南这么多城池，李昭不可能每一个都去。 觉得差不多了，李昭对褚士群、周君谦等人道：“会稽朕不去了，明日起驾返回金陵。” “臣遵命！”两人立刻安排部下去准备。 然而，即将离开之际，发生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简单来讲，李若晗杀人了！ 她在城内拔刀，砍死了一名富家子弟。 随行士卒匆匆将此事报给李昭，他很快得知事情前后起因。 李若晗在城内游玩时，一男子见其貌美，扬言要纳她为妾。护卫的士卒还没来得及出手，李若晗怒火交加，直接抽出利刃，朝其连砍数刀。 李昭听完，问道：“贵妃可有受伤？” “没有，贵妃已回到府邸内。” 说话间隙，李昭得到消息，此人是顾氏家主顾璟阳的嫡长子，也是他最重视的儿子。 “死者为大，且贵妃既然无恙；陛下可召来顾璟阳，好言安抚一番。”有臣子提议道。 臣子觉得顾家向来老实听话，且刚刚献出大批田地，现在却砍死人家儿子，总觉得有些不妥。 李昭却脸色一黑。 开什么玩笑！ 竟有人想给他戴绿帽，这怎么能忍！ 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估计顾璟阳这厮不像表面上这么温顺。 不过嘛.........，眼下确实不宜杀人。 李昭怒斥臣子一番，什么都没做，他知道顾璟阳一定会来拜见他。 果然，次日天蒙蒙亮，顾璟阳匆匆赶来。 “老朽无能，教出这样的败类，望陛下赎罪。”顾璟阳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 李昭不语，眼眸深邃而冷漠，仿佛冰封的湖面，不带一丝情感。 皇帝现在这副样子，浑然不像前几日那般温润如玉。 顾璟阳愈加恐惧，始终不敢抬头。 许久后........... 李昭淡淡道：“此事非朕本意，望顾家主节哀顺变。” “对家中子嗣，老朽一定会严加管教，此类事断然不会再有。” “嗯。”李昭微微垂头。 等顾璟阳离开时，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在一旁站着的褚士群，眼神晦暗，开口道：“此人嫡长子被杀，却丝毫没有怨言，看上去反而更加忠贞。” “看上去..........。”李昭扯了扯嘴角，“褚卿的意思是，此人口服心不服。” “只是猜测而已，臣不敢妄言。” “此事会有人盯着的。”李昭轻轻敲击桌案，“贵妃杀人一事，你怎么看？” 褚士群当然明白皇帝什么意思。 “陛下尽可安心，此次南下，江南士绅、官员、百姓，皆已领略天威，人心早晚尽归大秦。” 李昭微微垂头，表情舒缓了许多。 三月初，经湖州北上，御驾返回金陵城。 第409章 河北乱战 河北，博州城。 数日来，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带来了一丝清新和湿润的气息。 刘康等人头戴斗笠，默默站在城墙上，遥望着北方。 下雨是好事，地面会变得泥泞，一定程度上能延缓燕军行进速度。 但对刘康来讲，最大的喜事，就是脚下的这座博州城（山东聊城）。 在去年底的时候，感受到周围各方的虎视眈眈，刘康在谋士丁恒劝说下，决心冒险攻打博州。 一整个冬天，赵军不顾严寒，疯狂的整兵备战。 博州非小城，城内有一万士卒；赵军自上而下，皆以为会是场苦战。 万万没想到，晋帝孟凯昏了头。 他认为燕军一旦南下，根本不需要经过博州，邯郸和邺城才是重中之重。于是在一月初，要求城内守将黄晨抽出半数兵马，用来加强邯郸的防御。 黄晨持有异议，和孟凯发生了激烈争执。 孟凯一怒之下，将其撤职并关入大牢，又任命次子孟泽为新的博州守将。 孟泽缺乏领兵经验，更没把刘康放在眼里。不仅大胆往邯郸派去六千兵力，在博州防守上，也不如黄晨尽心。 最终，陈渭清领三百老卒混入城内，和城外的刘康里应外合，轻松拿下了博州城，孟泽猝不及防下被俘虏。 城内粮草、军械尽数被赵军夺取，刘康实力剧增。 孟凯得知后震怒无比！ “不把刘康这厮挫骨扬灰，朕誓不罢休！”孟凯眼冒熊熊怒火，大声对众臣道。 刘康故技重施，在邺城四处造谣，称燕国太子刘文俊即将大举杀来。 但孟凯已经气疯了，不管不顾一定要弄死刘康。 三万晋军在大将苏鸣率领下，迅速向赵军杀来。 见晋军来势汹汹，刘康考虑到麾下新兵甚多，野战胜算不大，干脆闭城死守。 苏鸣虽擅用兵，但赵军避而不战，他也没好的办法，只能选择强攻博州城。 晋军苦战半月，折兵数千，始终拿不下博州城。 而就在这时，燕将赵立恒察觉到有机可乘，心中一喜。 五千燕军步骑自德州南下，绕过数座城池，昼夜不停，直奔博州而去。 北面高唐县失守后，苏鸣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晋军连日攻城，如今疲惫不堪，同时应对赵、燕两军风险过大。 一番深思后，苏鸣果断撤兵，率军返回了邺城。 赵立恒大感可惜。 虽说上次击败了刘熙，杀伤两千余赵军，赵立恒仍不敢轻视刘康，觉得不宜孤军深入，短暂思索后，同样选择了撤军。 博州之战，就此结束！ 赵军彻底掌控博州，及周边各城。 刘康成为最大的赢家！ ............................................... 城墙上，望着远处的烟雨朦胧，刘康对高和道：“燕军攻打邯郸，已有十多日，你以为此城还能撑多久？” “孟凯治下，邯郸地位仅在邺城之下，城内晋军过万；只要粮草充裕，燕军短时间内难以拿下。”高和沉声道。 刘康微微颔首。 “据末将所知，已有少部分燕军绕过邯郸，直接杀向邺城，孟凯没有出城交战。”陈渭清道。 刘康冷冷一笑，“此事实属正常。” 孟凯根本没有和燕军野战的勇气。 从以前就是这样，每当燕军杀来，他总是第一时间龟缩城内。 这种货色也敢称帝，刘康对孟凯又多了些许不屑。 “孟凯虽无能，可他若是完了，凭我等目前力量，恐无法单独对抗燕军。”刘熙神情略有些忧虑。 刘康眉头轻拧。 燕军之所以没有杀来博州，不是因为邯郸在前面挡着；貌似是河东那边发生了什么，导致刘泰担心魏军收复太原，不敢大规模抽调兵力。 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河东形势稳定，燕军必然发力河北。 时至今日，谁都看的出来，刘泰有心统一河北，继而争霸天下。 “每日加紧训练士卒，万万不得有丝毫松懈。”刘康扬声道。 “是！”众将抱拳道。 即使刘康不说，他们同样会这么做。 自从和孟凯翻脸后，赵军的日常工作，除了征集钱粮，最大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募兵、练兵。 唯有这样，众将心中才能多几分安定。 “燕军势大，大王可尝试派人联络孟凯，若两军合力，定有办法将燕军主力阻击于邯郸以北。”刘熙提议道。 “没用的！孟凯目光短浅，且至今仍忌恨大王；哪怕情况再是危急，这厮也不会和我军携手抗燕。”高和道。 “可万一邯郸失守，十多万燕军杀来，到时又该怎么办？”刘熙语气中带有一丝急躁。 刘康侧头看向旁边，一直淡定自若的丁恒。 “丁兄，可有好的办法？” 丁恒微微一笑，“大王今日的实力，比当初在滨城时强了许多，何须惧怕区区燕军？” 周围有几人面露不耐。 丁恒手无缚鸡之力，却总是一副夸夸其谈的样子，赵军中不少人对其颇为不爽。 “丁大人，直言即可。”刘熙冷冷道。 丁恒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缓缓道：“以战养战，方能站稳脚跟；趁着燕军尚在围攻邯郸，大王绝不能坐以待毙。” 刘熙一声嗤笑！ 又是以战养战！........ 每次问丁恒有什么好的建议，他总是这么回答，一点新意都没有。 “大王无需担心，燕军绝无可能占据整个河北。” 刘康见丁恒语气笃定，不免有些好奇，“丁兄何以这么认为？” 丁恒唇角轻轻扬起，转身看向南边。 “大王是否忘了，黄河南岸还有十多万秦军。” “本王没有忘记，可我听说秦军正准备攻打关中。” “噢？所以大王以为，秦军无力两面开战？”丁恒玩味道。 刘康默然，两手微微握拳。 第410章 闲不住的皇帝 李昭回到金陵不久，枢密院收到韦睿的奏呈，内容简单明了。 韦睿坚定的认为时机已到，希望下月正式发兵夺取关中，攻灭大魏！ “可！” 李昭回复同样简单。 中原大战后，秦军已经休息了大半年。 期间，不仅筹备了足够多的粮草；同时在黑冰台努力下，也从各个方面渗透长安。 昭武三年以来，虽未开启战端，已有至少两名魏军偏将率部投奔秦国。 显然在不少人看来，魏国根本不可能挡得住秦军，它的灭亡几乎是注定的。 李昭再次按耐不住。 有意北上洛阳，率兵从正面威胁潼关，以此减轻韦睿那边的压力。 可他刚一提及此事，立刻引起众臣反对。 大臣们很是无语。 在宫里待着不好吗，干嘛天天往外面跑。 江南就在附近，来回最多十多天；可洛阳却远在千里之外，再加上此行是为了战事，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回金陵。 何况大秦又不缺带兵打仗的将军，何须皇帝亲自出马。 “陛下江南之行刚刚结束，如今却又要离开金陵，臣以为不妥。”褚子清拱手道。 “朝中有诸位爱卿在，朕有什么不放心的。”李昭微笑道。 这话说的.......，听起来蛮舒服的。 犹如一阵和煦的春风，温暖了朝臣们的心田。 “臣等必会为了陛下，为了大秦的千秋伟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龚逸表情认真，又道：“然，臣以为陛下即使要北上，起码也要过段时间。陛下久不在帝都，龙椅空悬，终归不是件好事。” “我家大儿叶秋正在洛阳，随时可提兵西进。”杨智接着道。 李昭稍微想了下，对石艾扬声道：“传令洛阳秦军，进逼潼关！” “是！” “另，传令英国公，从开封抽调一万兵马进驻荥阳，防范河东魏军南下。” “臣尽快去办。” ........ 议事结束后，大臣们纷纷退下，唯有石艾主动留了下来。 李昭有些好奇，“卫国公还有什么事吗？” 石艾神色严肃，抱拳道：“陛下，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即使东南方向的武关已被我军占据，潼关依旧有重兵把守。加上此处地势险要，若对方坚守不出，杨叶秋难以将其拿下。” 李昭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本来就没指望杨叶秋能攻破潼关。 反正只要韦睿那边打赢了，潼关也撑不了多久。 “卫国公有什么好的办法？” “臣愿提一万精兵，绕道奇袭潼关。”石艾战意浓浓道。 “此事，恐怕没这么容易吧。” 据李昭所知，除非使用火药，或守将脑残，历史上很少有军队能攻克潼关。 “臣想试一试。” 这下李昭听明白了，石艾纯粹是想去打仗。 可北面并不缺战将。 关中战场由韦睿负责，河北战场由沈宁负责，就差一个河东了。 河东当然是要打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李昭指尖微动，半合着眼。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无形中，石艾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朕上次巡视中原，金陵城内有人造谣生事，此事你还记得吧？”李昭直直看着石艾。 “臣记得此事。” “金陵乃我大秦帝都，若朕不在城内，再有人生事该如何？” 石艾眉头微蹙。 实际上，某些方面石艾和韦睿是同一类人，对政治远没有这么敏感。 更具体来讲是不感兴趣。 主要精力都放在带兵打仗上面。 李昭离开龙椅，走下台阶来到石艾面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卫国公报国心切，朕心中明了。只是，他日朕北上，没有你坐镇帝都，朕心中属实难安。” 皇帝都这么说了，石艾还能怎么办。 “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李昭微微颔首。 臣子毕竟是好心，一味的打压不太妥。 “卫国公若闲得慌，不妨多看看河东舆图。朕会吩咐人，再送去几座沙盘，或许你将来能用的上。” 听出皇帝话中之意，石艾顿时面露喜色。 “谢陛下！”石艾声音明显拔高了几分。 ................................................... 几日后，或许是听说了什么，杨智匆匆进宫拜见李昭，恳求允许他领兵北上。 李昭懒得搭理他。 一大把年纪了，进金陵后已经娶了七个小妾，听说下月又要纳一年轻女子入府。 当初在黑虎岭上仅有杨叶秋一子，最近几年，先后生有六子三女。 反正他家地多粮多，养得起。 李昭暗暗嘀咕，这老家伙头发都半白了，也不知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陛下，就让老臣去吧；就是拼掉这把老骨头，誓死要助我大秦一统天下。”杨智被拒绝后没有放弃，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你要去哪？河北还是关中？”李昭板着脸反问道。 杨智一时语塞。 他光想着领兵北上，具体去哪里打仗，确实没仔细想过。 貌似这两个地方并不需要自己。 他还没笨到，以为能指挥的动另外两位国公。 杨智不由老脸一红，厚着脸皮道：“陛下需要老臣去哪，老臣就去哪里。” “呵呵...........。”李昭冷笑两声，话锋一转，“朕去了几次金陵大营，为何在里面从未看到过你。” 杨智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眼睛，又往下垂了垂头，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出宫前，杨智专门去了趟太医院，在里面待了许久。 李昭以为他生有大病，连忙派人打听了下，还打算派几名御医去为他看看。 “据御医所说，徐国公夜间劳累过度，导致........，导致伤了身体，并无大碍。”宫人吞吞吐吐道。 李昭脸色一黑。 你丫的！........... ................................................................................................................ 三月初，礼部郎中陆坚从河东回到了金陵。 他这次北上，成功说服了黑虎军大帅张旭，同意和秦军联合。 张旭兵出太行山，不仅让河东各方紧张，同时牵制住了燕军一部分兵力。 对大秦来讲，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鉴于他此次功绩，李昭直接升其为礼部左侍郎。 目前礼部右侍郎，是负责编纂《大秦周报》的潘思宜。 陆坚在高兴的同时，提到一件棘手的事。 “陛下，张旭难以真正信任我大秦；臣在太行山时，他频频催促我，要求尽快把公主送过去。” 李昭一声轻笑，问道：“张旭此人如何？” “野心勃勃，生性狡诈。他麾下大部既没甲胄，军械也不如燕魏两军精良，却能利用对山中地势的熟悉，屡次躲避围剿。” “嗯，倒是和刘康有点像。” 陆坚沉声道：“在臣看来，张旭对河东之地向往许久，并无与我大秦为敌的打算；如陛下答应他要求，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你的意思是，把朕的爱女送给张旭当儿媳？” 皇帝虽没有发火，陆坚却隐隐感到一股寒意，连忙道：“并非如此，张旭及其子皆乃匪徒也，哪有资格迎娶我大秦公主。臣的意思是，可从民间挑一女，假称是公主给张旭送过去。” 李昭轻轻摇头，“你既然说了张旭心性狡诈，又岂会这么容易被骗。” “陛下英明。”陆坚恭维道。 “朕给他写封信，再送点钱粮，足以拖个几月。” “这样的话，臣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他还敢招惹我大秦。”李昭粗暴将其打断，毫不客气道：“张旭打仗又不是为了我大秦，皆是为了他自己。” 一个巨匪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如何在山中找到的张旭，路线还记得吗？”李昭眼神闪烁。 “臣大致还记得，臣尽量画下来。”陆坚道。 “那就辛苦爱卿了。” .......... 半月后，数十支队伍，每队寥寥数人，假扮山中百姓，悄然潜入太行山。 与此同时，杨叶秋离开洛阳，携两万余秦军向潼关进发。 第411章 陆安瑾 碧空如洗，皇宫深处的御花园里，金色的光芒柔和地洒落在精致的景致上。 繁花似锦，色彩斑斓，每一朵花儿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展现出最灿烂的笑容。 陆安瑾虽置身其中，却面色惆怅，无心欣赏眼前美景。 她入宫连一个月都不到，父亲陆传廓已经寄来了三封信，催促她尽快诞下皇子。 可问题是，这种事情又不是她说了算。 从小到大，常有人称赞她的美貌。 可当看到一个个后宫佳丽，陆安瑾顿时没了以往的自信。 李昭对她还算不错，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她。 可她依旧能感觉到，皇帝并不是太重视她；迎她入宫，不过是为了安抚江南士绅。 “唉！..........。”陆安瑾一声叹息，低声喃喃，“只是工具吗..........。” 她常常羡慕其她妃子，丝毫没有来自家族方面的压力。 像皇贵妃李若晗，整天舞刀弄枪，偶尔还能出宫游玩；哪怕砍死了豪强嫡长子，听说皇帝丝毫没有责备她，甚至提都没提，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的妃子虽不受宠，生活倒也悠哉悠哉。 从没见那个妃子被关入了冷宫，或遭恶奴对待。 至于皇后朱莹，貌似单独不太喜欢邓永清，甚少为难过其她人。 总体来看，后宫还算比较和谐。 .................................................. 在花园里漫步间隙，侍女冬晴神情紧张找到了她。 冬晴与其她宫女不同，是陆安瑾从姑苏带入宫的，算得上是身边人。 “发生什么事？” 冬晴表情略有些无奈，递过去一封信函，“小姐，这是家主刚刚寄来的。” 陆安瑾胸脯上下起伏，粉嫩的唇瓣此刻紧紧抿起，脸庞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一抹潮红。 许久后，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情，拆开了手中的信件。 内容和想象的差不多，父亲陆传廓再次催促她尽快诞下皇子，还说她母亲想进宫看望她。 陆安瑾再次被激怒，双手微颤。 连那双平日里温柔如水的眼眸，此刻也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母亲来金陵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看望她，主要还是为了当面逼迫她。 “他们怎么能这样？这里是皇家，我又能怎么办？”陆安瑾大声道，愤然将信件扔到地上。 “小姐..........。”冬晴突然神色一变。 “闭嘴！我什么都不想听。” “不是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也想逼我吗？”陆安瑾神色不耐，怒道：“没用的，皇帝根本不会来我这。” 冬晴表情愈加紧张，咽了咽口水，深深低着头。 “你干嘛这副样子，我有这么可怕吗？”陆安瑾厉声道。 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她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此事非她之过，何必对其生气。” 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够瞬间抚平内心的烦躁和不安。 陆安瑾听出了来人是谁，惊讶后，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李昭淡定的捡起地上的信件，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后，信件被撕碎，纸片随风飘散，慢慢消失在视线之外。 “你是朕的妃子，若你不愿意，天下间除了朕没人能逼你，否则就是与朕为敌。”李昭语气平静，隐隐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势。 陆安瑾微微一怔，眼神流转。 她确实从没想到，李昭竟然会出手帮她。 “妾身谢陛下！” “来日方长，无需过度焦虑。” “是。” 短短一小会，陆安瑾心中的愁闷一扫而空。 御花园里，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忙碌采蜜。 每一角落里，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第412章 宫事(一) “你说实话，你三弟李睿到底去哪了？为何这么久，我始终没有看到他。”深宫一处偏殿，太上皇李齐狠狠瞪着李昭，怒火中烧道。 “正如朕刚才所说，李睿去蜀地办事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父亲无需过于担心。”李昭面无表情安慰道。 “我已有四个月没有见到他，什么事情需要办这么久，你真当我老糊涂了？” “事关重大，不便透露；父亲还当静下心来，以免伤了身体。” “你，你说。”李齐指着李昭，手指微颤，“你是不是把他杀了？” 李昭摇了摇头，神色略显惊讶，“父亲怎会这么想呢？朕岂会残害手足兄弟。” “你二弟李炎，数年前不知所踪，你又该如何解释？” “朕早就和你说过，李炎一心向往山水田园，不愿沾染俗事，他现在蜀地隐居。” 李齐闻言暴怒，高高扬起右手，作势要打李昭。 周围数名侍卫迅速上前，挡在中间，凶神恶煞般看向李齐。 李齐脊背有些发凉，被迫缓缓放下右手。 但心中依旧气愤不已。 他总共四个儿子一女，对李昭早就死心了；剩下的几人，李炎、李睿均生死未知，仅有幼子李策尚在金陵。 次女李雨青处境倒不错，驸马是徐国公之子。 至于李云欣，反正不是亲生的，李齐丝毫不在意。 哪怕得知李昭把她纳入后宫，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将来，你会不会把李策也杀了。”李齐死死盯着李昭，咬牙切齿道。 “朕素来重视四弟，父亲此言属实让人费解。” “我不信你，你可敢当着我的面指天发誓。” “只要四弟老实本分，此生必会安然无事，锦衣玉食。”李昭不咸不淡道。 “你必须立下誓言，否则我难以安心。” 李昭嘴角微微一撇，即使李齐绰绰逼人，他也没怎么生气。 “父亲保重，朕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不管李齐在身后如何怒吼，李昭自顾自离开了这里。 他许久没有来看李齐，没想到今天刚进来，李齐就关于李睿的事冲他大发雷霆。 想想也正常。 李睿消失了这么久，李齐自然能察觉到异样。 而四弟李策，李睿一事后，他明显低调了许多，压根不敢询问李睿去哪了。 皇叔李宣更是常常闭门不出。 李昭对这些并不是太在意，本就没多少感情。 可若是杀了李齐，又确实难以下手。 范硕曾力谏李昭：无论李齐做了什么，绝不能做出“弑父”之事，否则将承担千古骂名。 骂名不骂名的，李昭不在乎。 大秦基业又不是李齐建立的，李昭才是开国之君。 他真正忧心的，是自己开了坏头，导致后代子嗣有样学样。 再一次，李昭动了改史的念头。 目前记录大秦国史的是起居院，史官刘笙是蜀地人氏，想来是听话的。 次日，起居院送来了他们平时记录的内容。 上面确实记载了李睿一事，对里面几句话，李昭要求修改。 没想到，他刚一提及此事，刘笙竟婉言拒绝。 哪怕对方是皇帝，也完全没让步的打算。 李昭暗暗恼火，没有进一步逼迫他。 但刘笙依然心事重重，他能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 皇帝显然没放弃此事。 ............................................................................................................... 李云欣 “二妹上个月来宫里看我，谈及了李睿一事。” 李云欣寝殿内，看着面前摆弄棋盘的皇帝，貌似随意道。 李昭心中顿时不悦。 又是这件破事！ 没完没了了。 他被刘笙气着了，本想来李云欣这放松下心情，结果却变得更加恶劣。 “她想知道什么？李睿死了还是活着，或者说李睿人在哪里？” “虽没明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听出皇帝话中恼意，李云欣平静道。 “朕记得，当初在长安时，你和李睿、李炎他们，好像并不怎么亲近。” “嗯。”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管了，朕不想再提这个。” “嗯。” 见李云欣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李昭火气渐渐消去。 恍惚间察觉到了什么，李昭环顾四周，奇怪道：“为何你寝殿内，宫人这么少？” 顿了顿，自言自语道：“是宫里没有安排，还是因为朕来了，你让他们出去了？” “刚来金陵时，殿中有人闲言碎语；妾身不喜，于是只留了两名宫人。” 李昭表情一滞。 具体什么样的“闲言碎语”，他当然清楚。 不仅金陵，早些年在成都；茶馆酒肆里，有人喝多了，也会议论此事。 最终在李昭强势压制下，声音慢慢少了很多。 实际上，李昭当时确实有些冲动。 事后想起来，稍微有些后悔。 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去面对。 他从不是怕事的人。 但李云欣这边，的确承担了不小的压力，这让李昭感到惭愧。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若还在意，要不踢朕几脚。”李昭讪笑道。 李云欣秀眉微扬，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妾身早就放下了。” “那就好。” “不过有的时候，确实是有些无聊。”李云欣眸色深沉。 “朕明日，会让管事的太监，多往你这里安排几个宫女太监。” 李云欣微微摇头，指尖间用力揉了揉，“陛下可知，妾身年龄几许？” “二十有六。”李昭道。 李云欣比自己大一岁，很容易算的出来。 李昭恍悟，她是想要个孩子。 两人谁都不再说话。 宫人们很快退了出去，窗户、殿门紧闭。 没人敢擅自进来。 屋内仅剩下了二人。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躁动气息。 它像是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缠绕在每一个角落。 理智被冲击！ 血液在沸腾！ 心脏在狂跳！ 李云欣感觉到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转头看向李昭。 他的眼睛中写满了狂热，仿佛随时会突破束缚，燃烧自己的灵魂。 动了！ 很剧烈！ 从桌子到床上............. 外面的宫女偶然间听到了那隐约传来的声响，她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红晕。 脑海中，顿时浮想联翩。 第413章 宫事(二) 李昭难得一次晚起，直到中午才离开李云欣寝殿。 回去路上，忽然耳边传来阵阵清脆的笑声。 李昭抬头望去，只见太子李泓，和一名年轻的太监在不远处嬉戏玩耍，看起来甚是开心。 太监的服饰虽不及太子奢华，却也整洁合体，透出一股机灵乖巧之气。 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制小玩意儿，时而高高抛起，时而低低降落，引得李泓哈哈大笑。 李昭站在暗处，观望了许久才离开。 等回到寝殿后，立刻唤来了一名岁数稍长的张姓内侍，询问刚才和太子玩耍的人是谁。 “启禀陛下，此人是凤仪宫的太监，名叫郑保保。”张姓内侍躬身答道。 “太子常和此人玩耍吗？” “据奴婢所知，太子来到金陵后，郑保保一直在其身边侍候。有时太子哭闹不停，郑保保总有办法安抚太子。” “朕多次经过凤仪宫附近，为何从不见其他皇子和太子玩耍？”李昭疑惑道。 内侍垂头，表情略有些紧张。 “说话！”李昭脸色阴沉，厉声道。 内侍浑身一颤，连忙道：“据奴婢所知，皇后不喜太子和其他皇子待在一起。是故，太子身边只有郑保保。” “此言当真？你若有半句虚言，朕饶不了你。”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除了这个，还听说其它的吗。” 貌似想起来什么，内侍眼神闪烁，说道：“去年有一次，太子在花园玩耍，张贵妃路过时给了他一块糕点。太子回宫后，糕点立刻被皇后扔了，并重重训斥太子一番。” “不错，你倒是个有心人。” 内侍见皇帝夸赞他，心中一喜，“奴婢和凤仪宫的几位宫人颇为熟悉，陛下若需要，奴婢可把听说的事情一一写下来。” 李昭半眯着眼，“辛苦你了，退下吧。” “是，奴婢告辞。”内侍眸底闪过一抹失望。 夕阳渐沉，光线在墙面上缓缓游走，为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动态的美感。 皇帝静静的坐着，任由余辉洒落在身上。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许久后，李昭微微侧头看向一旁。 “出来吧！” 屏风后面，悄然走出一黑衣男子。 他一言不发，单膝跪地。 “朕不喜此人。” “属下明白。”男子抱拳道，紧接着离开了。 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 空荡荡的大殿上，皇帝眼眸幽深如泉，脸上多了些许严肃。 ................................................................................................................ 太行山上，黑虎军大帅张旭拿着一封信件；其神色难看，眼中隐隐有一丝怒意。 按照先前的约定，黑虎军袭扰太原、上党，秦国必会把公主李灵汐送来。 如此一来，两家正式结盟。 黑虎军将专心攻略河东，帮助秦军牵制这里的魏、燕两军。 可现在都过了三个多月，压根不见公主的影子。 李昭在信里面解释，六月是公主的生辰，至少要八月后才能把她送来。 张旭又不是傻子，察觉到李昭缺乏诚意。 “李昭当世枭雄也，却舍不得家中一女子，真是荒谬可笑！”部将丁浩不屑道。 在这个动荡的年头，再漂亮的女子也只是工具，他们本以为李昭会同意此事。 张旭浑身戾气，狠狠道：“若我猜的没错，李昭是看不起我等，认为本帅配不上他大秦的公主。” “有什么了不起的，秦国虽大，又能奈我何；将来大帅夺了河东，天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丁浩杀气腾腾道。 张旭来回踱步，满是恨意的眼中，又带着几分不甘。 “若骤然和秦国为敌，洛阳那边，绝不会再向我军输送粮食。” 张旭深深的感受到了，他和李昭根本不是同一量级。 “可这样的话，那我黑虎军岂不成了.........。” 丁浩虽没说下去，张旭却明白他的意思。 秦国的雇佣军吗？............. 张旭很不爽。 可他确实缺钱缺粮，在魏、燕两军打压下，治下一座城池都没有，整天只能待在深山老林里。 即使要和李昭翻脸，也要先拿下河东再说。 “大帅再等一等，燕军已开始对河北动兵；要不了多久，秦军也会进攻关中。一旦战事吃紧，河东的魏燕两军必会调离。到那时候，我黑虎军定能在河东大展身手。”丁浩安慰道。 张旭点了点头，本来他就这么打算的。 然而，心中依旧生出些许焦躁。 要是秦军夺取了关中，或燕军统一了河北，他们又怎会放弃河东。 黑虎军虽有数万人，但野战能力较差，难以与其正面对垒。 “时不我待！...........。”张旭喃喃道。 众部下皆知当前情况，可他们也没好的办法。 丁浩灵机一动，“秦军不靠谱，大帅不如另找外援。” “哪还有外援？”张旭嗤笑道。 世道变了，偌大的齐国，已经灰飞烟灭。 曹泽、韩成文、崔知航等等，曾经一个个风云人物，如今只能待在金陵城内苟延残喘。 邺城的孟凯，张旭瞧不上。 刘康虽有些本事，但张旭觉得他实力偏弱，难以抵御燕军。 “大帅是否忘记了，北面的那些人？”丁浩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兴奋。 “北面？你指的什么？”张旭疑惑道。 “草原上的东胡人！” 第414章 来自草原的威胁 张旭 “东胡人！”张旭神情明显的惊讶。 其他黑虎军将领面面相觑，同样感到诧异。 这是他们先前从没想过的。 张旭没接触过东胡人，在他印象里，草原上的人，皆是一帮愚昧无知的蛮夷。 燕军早些年屡屡出击草原，刘文俊更是在草原大杀四方，所以张旭一直以为东胡人很弱，不免心存轻视。 “那帮蛮夷，如何能帮的了本帅？” 丁浩轻笑道：“大帅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草原出了个强者。有个叫达里图的人，已经占据了阴山以北，大漠以南，麾下有骑兵数万。我听说，现在连刘泰都有些忌惮达里图。” “刘泰忌惮达里图？不可能吧。”张旭一脸的不信。 燕军是河北最强一股势力，刘泰曾经甚至敢和魏帝李昆掰手腕，虽然最终没打赢，却也验证了燕军的强大。 在他看来，秦军若不北渡黄河；刘泰统一河北，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丁浩说道：“刘泰为了消灭达里图，买通了不少草原部落；可他们却皆被达里图击败，反使其愈战愈强。” “竟有此事？” “确实如此！达里图麾下有几名悍将，好像叫哈布其克、巴雅尔、阿奴汗，均是有勇有谋之人；二弟合木池，更是武力惊人。” 张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眼眸微动，注视着丁浩。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其他人也看向丁浩。 连达里图麾下有哪些将军都知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丁浩解释道：“有个叫郑彦的人，好像是达里图亲信；他派人联络到我，刚才说的这些，皆是从郑彦口中得知。” “不止这些吧。”张旭抬了抬眼帘，总感觉丁浩有事情瞒着他。 果然，在众人强烈视线下，丁浩嘿嘿一笑。 “郑彦送了我一箱银子，还有几个年轻女子，嫩的出水。” 众人恍然，其中几人露出羡慕的神情。 “别废话，达里图想要做什么？”张旭冷冷道。 “他希望大王日后配合他，从背后出兵雁门关。” 张旭瞳孔收缩，心头一震！ 短暂沉默后，问道：“然后呢？他们还想做什么？” “东胡人劫掠一番后，将会返回草原，打下来的地盘全送给大帅。”丁浩颇为兴奋，继续道：“反正只要胡人和燕军打起来，对大王来说都是好事，我军可趁势而动。” 雁门关是天下雄关，从正面难以攻克；但若走忻州一线进攻，难度会减轻许多。 张旭捋了捋胡须，心中陷入沉思。 见他久久不说话，丁浩略显着急，“大帅你还在犹豫什么，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是啊！凭什么别人吃香的喝辣的，我等却要过这种苦日子。” “蛮夷顶多抢一些粮食，掠走些人，又能怎样呢？” “此事百利而无一害，搞不好连太原都有机会打下来。” ........... 众人七嘴八舌，不停地劝说张旭同意此事。 仅有寥寥几人，觉得不太妥，对此事持有异议，却很快被其它声音所淹没。 屋内吵吵嚷嚷，乱成一片。 张旭有点心烦，旋即一声大喝。 “都给老子闭嘴！” 众人不再吱声。 张旭确实是有些迟疑。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担心事情超出控制。 丁浩说达里图有数万骑兵，万一对方进入河东后赖着不走怎么办。 “达里图军械如何？士卒是否善战？”张旭希望知道更具体一些。 “毕竟是蛮夷，其军械肯定残破不堪；草原穷苦，物资匮乏，估计士卒厉害不到哪里去。”丁浩想当然的说道。 张旭稍稍安心。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能闻到成功后的那份甘甜。 渐渐地，心跳开始加速，混杂着期待和紧张的悸动。 此事诱惑太大。 他动心了！ 他受够了山中的风吹日晒！ 每时每刻，做梦都想早日离开太行山，像李昭、刘泰、孟凯等人一样，整日锦衣玉食，住在华丽的宫殿内，享受着无数佳丽的侍候。 可就在这时，屋内出现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大帅，万万不能答应此事；万一胡人进了河东，百姓们必然遭殃。古往今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大帅此举必会让天下人失望。” 张旭瞬间恼怒，见说话之人是最近投奔他的一名书生，于是果断抽刀朝其砍去。 很快，书生倒在了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 “腐儒也！”丁浩朝其尸身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等连饭都吃不饱，还去考虑什么天下百姓，真是可笑至极。” 张旭缓缓将刀收入刀鞘，目光扫视一圈。 “本帅同意此事，不过雁门关没这么好打，短时间内拿不下来，还需仔细筹备一番。” 众人顿时大喜，连称大帅英明。 ............................................................................................................... 幽州城，燕王府。 关于达里图，这里同样正进行一场激烈的争执。 早期，刘泰一直以为主要对手是魏军。 后来秦军在汉中击败独孤凌，又夺取中原，推进到了黄河南岸。 李昭自然成了燕军最大的敌人。 可就在最近几月，刘泰惊讶的发现。 茫茫草原，大漠以南，再无部落能够对抗得了达里图。 也就只有漠北的几个部落，尚未受到达里图打击，漠南部落皆已向其臣服。 事情怎会这样？ 这也太快了吧！ 明明在数年前，达里图麾下仅有数千人。 如此短的时间，竟壮大到这般地步，很难让人不震惊。 刘泰有些后悔了！ 当初，太子刘文俊在达里图刚起步时，坚定要求出兵草原，将达里图等人斩杀殆尽。 刘泰因一心想夺取河北，没同意此事。 主要还是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如今再想将其剿灭，恐没有这么容易。 屋内，刘文俊抱拳道：“父王，儿臣愿领五万步骑，再联络漠北部落；半年之内，必能彻底攻灭达里图。” 话音刚落，立刻引起大哥刘钰泽的强烈反对。 “大军已南下邯郸，赵立恒将军更是突进到邺城附近，河北统一在即，岂能分兵进攻草原。” 二弟刘程元接着道：“魏军退守关中后，明明有机会拿下河北，你偏偏提议攻打河东，结果白白耽误这么多时间。” 刘文俊眉头皱了皱。 他最大的失误在于，完全没想到秦军会这么快击败曹泽、刘康等势力，短短三个月左右，潼关以东、黄河以南尽数成为秦土。 更没料到刘康会逃到河北来。 现如今，燕军一方面在河东驻军，用来应对魏军或张旭。 另一方面还要防范秦军突然渡河北上。 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河北的战斗。 在这种情况下，刘文俊还要抽调五万人北上草原，难免引起他人反对。 “儿臣理解父王的难处，可对于达里图绝不能坐视不管。根据儿臣最近得到的消息，其手下重将哈布其克，已领一万铁骑先行穿越大漠。” “他要打漠北？”刘泰表情严肃，沉声道。 “目标应该是燕然山附近的斡伦部。”刘文俊猜测道。 “斡伦部实力不俗，达里图没这么容易赢。”刘程元不以为然道。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刘泰，依旧忧心忡忡。 猛然偏头，看向手下大将陈闻欣，“邯郸还要多久能拿下？” “邯郸晋军死守不出，估计需一月左右！”陈闻欣抱拳道。 “尽快！” “是！” 长史宋韬明随即道：“大王，达里图野心勃勃，所图甚大；即使河北有战事，也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 刘泰微微颔首。 在认识到达里图威胁后，他终于狠下心来，任命麾下周远为主将。 在准备完毕后，一路燕军从云州（山西大同）北上，另一路兵出辽东；合计三万余人杀入草原，势必要将达里图彻底铲除。 第415章 进兵潼关 潼关，这座古老的关隘，巍峨耸立在秦岭与黄河之间；它见证了无数历史的变迁，依旧屹立不倒。 城墙上，魏将裴振阳双手环胸，神色冷然望着前方。 关门不远处，两万余秦军已列阵完毕；士兵皆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目光如炬，气势如虹。 裴振阳观望许久，不得不感慨：此乃天下锐旅也！ 一想到类似这样的士兵，在武关附近还有十多万，领兵之人更是大秦邢国公韦睿，裴振阳心情愈加沉重。 他可以借助潼关的险要，将秦军拦在外面。 但令狐承、独孤千刃他们，根本无险可据。 要么与秦军野战，要么选择坚守大营。 “不知令狐将军能不能挡得住..........。”裴振阳低声喃喃道。 临近中午时，杨叶秋觉得差不多了，一声怒吼，“杀！” 无数箭矢、石弹、火油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恐怖的轨迹，带着呼啸声和破空声，狠狠地砸向潼关。 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关墙上士兵很难继续站立着。 有士兵立刻举起巨盾蹲在地上，也有人爬在墙角处，以此躲避秦军的攻击。 一刻钟左右，杨叶秋认真看了看，发现魏军伤亡并不大，旋即下令步卒开始进攻。 世上有一类人，天生就是为了打仗；若长时间闲下来，总觉得不太习惯。 无论是曾经的昭武军，还是现在的秦军，这样的人一直存在着。 他们高举利刃，眼睛猩红，如饿虎扑食般，狠狠朝潼关扑去。 攀爬云梯时，动作无比熟练；即使被上方扔下的石头砸伤，仍在不要命的往前冲。 裴振阳脸上多了几分肃然。 他虽有自信能守住潼关，可秦军这般攻击力度，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天色将暮，秦军没有收兵，持续往上攻击着。 裴振阳以防万一，往关墙上增派百余名老卒，终于将秦军赶了下去。 首日攻击以失败告终，杨叶秋并未丧气。 潼关难打，本就在预料之内。 他此次出兵，主要目的是为了在潼关附近，牵制住更多的魏军。 当然，若是能打下潼关，那就再好不过了。 次日退兵时，秦军队形散乱，毫无章法。 哪怕发现秦军露出破绽，魏军依旧没有出关攻击。 当晚，杨叶秋又将大营前移，营垒靠近潼关。 暗中将士卒埋伏在附近，营中仅留寥寥百余人。 但连续多日，无论刮风下雨，魏军始终没来袭营。 杨叶秋意识到裴振阳非庸将，潼关短期难下。 于是后退十里扎营，在方圆遍布斥候，准备与魏军长期对峙。 ...................................................... 潼关的战报，很快送到了开封。 沈宁增派了五千士卒，及三万支箭矢。 他对杨叶秋比较放心，没打算干涉战事，主要精力仍放在了河北。 迄今为止，秦军未向黄河北岸派去过一兵一卒。 潘有霖给沈宁去信，称刘康在博州已有两万余人马；如沈宁同意，他随时可从济南渡河，径直杀往博州，剿杀刘康。 沈宁相信潘有霖能做到。 刘康在河北根基不足，以他的实力，应对燕军尚且艰难，又哪有精力再对付秦军。 真正让沈宁犹豫的，是秦军一旦踏足河北，必将引起连锁反应。 况且留着刘康在，也能牵制燕军兵力。 思考许久，沈宁决定按兵不动，暂不发兵河北。 他来开封已有半年，除了训练士卒，同时在思考未来的战事。 韦睿那边即将开打，又是一场灭国之战。 魏国败不起，否则长安不保，百年社稷灰飞烟灭。 魏帝李佑别无选择，必会竭尽全力，殊死一搏。 身为军人，未谋胜先谋败。 即使相信韦睿的本事，沈宁还是担心会出现意外。 若真发生不测，沈宁拼了老命也要拿下潼关，直捣长安城！ 第416章 交锋(一)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春天的大草原，如同大地上的绿色宝石，镶嵌在蓝天白云之间，闪烁着生机的光芒。 周远眉宇间隐隐显出一丝烦躁，毫无心情欣赏眼前的风景。 在三月中旬，他领兵进入草原。 不久，燕军偏将徐宁，率兵从辽东赶来会合。 燕军很快渡过阴山，往西北方向进军。 秦军虽未踏足河北，但依然给刘泰带来不小的压力。 要是北面再出现一个强盛的草原部落，燕国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周远此行肩负重任。 出发前，刘泰命令他务必找到达里图，最好能将其斩杀；实在不行，也要重创其部落。 但十多天过去了，燕军在草原上走了数百里，别说打仗了，连达里图影子都没看到。 期间遇到了一些牧民，逼问其达里图在哪里？牧民皆摇头表示不知。 周远甚是恼火，灭了两个小部落，屠戮百余人。 此事后，周远遇到的牧民越来越少。 斥候常常需搜遍方圆数十里，才能勉强看到人迹。 燕军就这样在大草原上，毫无方向的寻找着。 偏将徐宁忍不住道：“这样一直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胡人又没有城池，随时随地可更换驻地。我军此次携带粮草有限，要是再找不到达里图，只能先回去了。” 周远神情凝重，沉声道：“莫非..........，达里图这狗贼逃去了漠北？” 徐宁脸色一变，“他若真去了漠北，我等恐怕要暂时撤兵了。” 以燕军此次携带的粮草数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跨越大漠。 周远面色难看，紧紧握住拳头，浑身的郁闷无处发泄。 就这么无功而返，燕王刘泰会怎么看他？其他同僚又会怎么想？ 周远实在是觉得丢人。 就在他愁眉不展时，军中有斥候来报：“营垒西面两百里处，发现有千余名东胡士卒。” 燕军众将闻言，顿时面色大喜。 “漠南除了达里图，已无其他部落，此股兵马必是达里图所部；只要击败他们，定能探得到达里图位置。”徐宁笑道。 周远在高兴的同时，心中却莫名多了一丝忧虑。 还要再往西走，总觉得越走越远了。 况且来回就是四百多里，又会消耗燕军一部分粮草。 但机会难得，周远短暂思考后，依然下令全军西进。 为了不给胡兵反应时间，燕军连夜拔营，路上一刻不停歇。 可惜的是，距东胡兵两里处时被对方发现。 草原人逃命时没这么多负担，骑上马就往外面跑。 周远、徐宁各领一支骑兵，从左右两翼分别向前追去。 足足追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从俘虏口中，终于知道了达里图的具体位置。 然而，燕军众将却并无多少喜悦之情。 “达里图这厮，果真是胆小之辈，竟然还躲在西边。”徐宁满脸的不爽，长长呼了一口气，对周远道：“要是再往西走，搞不好就到了贺兰山。路途如此遥远，末将以为当从长计议。” 周远坐在矮椅上，单手支着额角，一副深思的模样。 正如徐宁说的那样，燕军行程已近千里，士卒多少有些疲惫。 周远意识到，他先前低估了此战的难度。 本想劫掠草原上牛羊，用来补充军需；可一路走来，见到的牧民越来越少。 这就不正常了，周远曾经随刘文俊来过草原，亲眼见过上千上万只牛羊，及数量繁多的牧民帐篷。 再一细想，燕军进入草原已有多日，达里图不可能毫无察觉，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周远越想后背越发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准备下！明日返回幽州。”周远对众将道。 有人同意，有人当即提出异议。 “既然知道了达里图在哪里，为何不继续打下去；如此仓促返程，大王那边该如何交代？” “本将军会负全责，此事莫要再议，准备退兵吧。”周远坚决道。 他可以不胜，回去后大不了罢官降职，不至于丢了性命；日后立了战功，有机会重新复出。 但若损失了麾下的三万余将士，后果可想而知。 ................................................................................................................ 深夜，月光轻柔地洒落，为这片草地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裳。 微风拂过，草尖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细语低喃。 达里图伫立在一处山坡上，腰胯长刀，面如止水，静静望着璀璨的星空。 合木池、巴雅尔、阿奴汗等人，默默地站在其身后。 实际上，达里图本打算集结重兵攻打漠北，麾下将领哈布其克已先行出发。 由于燕军来袭，果断暂停了进攻漠北的计划。 探知燕军兵力后，决心与其打一场。 “张旭那边，什么时候能动手？”达里图问道。 “还是和之前一样，他说雁门是重地，需仔细准备下；郑彦买通了他一名部下，此人会继续催促张旭。”阿奴汗道。 达里图微微点了点头，不再问此事。 “大汗，属下不太明白，以大汗您的实力，为何不直接举兵攻杀燕军，反而要等这么久？” 达里图占据大半个漠南，可动用兵力至少是燕军的两倍，麾下士卒皆历经数次血战。 这些年来，依靠郑彦等汉人的帮助，军中兵器愈加精良，完全可以与燕军野战。 所以对达里图避而不战，阿奴汗等人很是费解。 达里图想了想，解释道：“燕军早些年屡屡扫荡漠南，部众难免对其心生惧意；再厉害的战士，若是有了胆怯之心，就像猛兽少了一颗利齿，战力定会有所下滑。对本汗来讲，此战怎么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打赢。” 阿奴汗恍悟，大汗是要用此战的胜利，重新帮战士们树立战无不胜的信心。 突然，一缕马鸣声穿透了夜空的宁静。 几人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士兵快速向这边赶来。 不一会，士兵翻身下马，大声道：“大汗，燕军停了下来；少部分燕军开始往东行进，不清楚是不是要撤军？” “再探！” “是！” 等士兵离开后，合木池颇为兴奋，战意浓浓道：“大汗，汉人可能不想打了，赶紧追过去吧，不能让他们跑了。” 达里图眸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剑。 “传令！出击！” “是！” 瞬间，尘土飞扬，马蹄踏破草地。 夜色中，无数身影若隐若现；战士们手持利刃，背着弓箭急速前行。 周围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仿佛是大地的震颤，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417章 交锋(二) 燕军退兵不到三日，有斥候惊讶的发现，东面竟出现了大批胡人骑兵，数量约有四、五千。 除非燕军改变行进路线，否则大概率会撞上对方。 周远立刻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先前经过此地时，周围并未发现胡人兵马。 附近的这支敌军，要么是早已埋伏在附近，要么是从远处绕道而来。 后者可能性更大，毕竟草原广袤无垠，对这里路线、地形的熟悉，燕军不可能强过对方。 周远叫来了徐宁，神情严肃。 “你即刻领兵五千，务必将其攻灭。” 徐宁没有丝毫耽搁，迅速带人朝对方杀去。 两刻钟左右，双方相遇。 阿奴汗见燕军来势汹汹，抢先率军占据高处。 徐宁刚一抵近，箭矢如飞蝗般扑面而来，尖锐的破空声充斥着整个战场。 在密集的箭雨下，燕军队形被打乱；不少士卒、战马中箭倒地。 “胡儿箭矢怎如此犀利！”徐宁诧异道。 短暂慌乱后，燕军弓弩手立刻发起反击，狠狠朝对面射去。 由于东胡军居高临下，看起来箭矢更为迅疾。 徐宁一边派人去向周远通报这边战事，一边举兵强攻。 为防止对方突然冲下来，将己方阵型冲垮；徐宁干脆将部众分散开来，以合围之势，从多个方向朝上面杀去。 幽燕大地，自古多豪杰慷慨之士。 燕军中不乏悍勇之徒，丝毫不惧贴身肉搏。 徐宁举刀向前，因情绪过于激动而面部扭曲，朝着麾下不断嘶声大吼。 “给老子杀光这群蛮夷！” “冲上去，弄死这帮狗娘养的。”有燕军老卒高声咆哮着。 “杀！..........。” 千年以来，斗转星移。 这片草原上，历经了无数次汉人和胡人的较量。 每次都如同烈火与狂风的交锋，激烈而又残忍。 一方带着仇恨。 另一方带着不屑。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在草原的上空激荡着。 燕军挥舞长枪，奋勇向前，死战不退。 东胡骑兵则灵活机动，时而射箭，时而从高处发起冲锋。 不断有士兵跌落马下，随即被战马踩踏，模样惨不忍睹。 血腥与杀戮的气息，迅速弥漫了整个战场。 开战时间不算太长。 两方还有其他兵马没有投入，然而战斗却仿佛在一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阿奴汗面色微微动容，但并未被燕军气势所吓着。 “这就是汉人强军吗？”阿奴汗嘴角微微弯起，喃喃自语。 此时，一头苍鹰从上空飞过。 它的叫声尖锐而嘹亮，给战场增添了几分野性。 阿奴汗仰头望了望苍天，旋即一声怒吼，径直朝徐宁本人冲去。 他要在今日，告诉全天下人。 谁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 .................................................... 数里外，周远眼神中带着些许焦躁，来回踱步。 斥候刚刚传来消息，又有一支兵马从南面杀来，估计一刻钟左右会抵达此处。 由于该股兵马的出现。 周远再想从容退入南面的雁门关，估计没这么容易。 他隐隐有种感觉，燕军位置已经彻底暴露。 接下来，或许会有更多东胡骑兵出现。 更糟糕的是，打了这么久，徐宁那边竟迟迟无法取胜，显然对方战斗力并不差。 周远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给徐宁增兵，要么直接绕路返回幽州。 反正不能拖下去。 咬了咬牙，周远给徐宁增兵两千，然后率其他人继续东撤。 路上，有将领提出异议。 “我军主力尚在，周将军为何要撤呢？如今达里图主动来送死，这不是好事吗？”此人一脸不可思议道。 “闭嘴！本将军自有打算。” 周远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刘文俊当初扫荡漠南草原时，确实多次是以少击多。 可当时草原混乱不堪，各部乱战，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如今情况截然相反，漠南基本被达里图所占据，力量得以高度整合。 甚至达里图具体有多少兵力，周远压根不清楚。 他对部下道：“此战已失先机，本将军回幽州后会详细禀告大王...........。” 话未说完，周远见西面匆匆赶来一斥候。 “发生什么事？” “启禀将军，西面有敌，约数万骑兵。”斥候喉咙滚动，看上去有些紧张。 “具体多少人？” “蛮夷四处射杀我军斥候，属下难以靠近；但见敌万马奔腾，声音贯耳，想必不低于三万。” 周远眉头皱起，暗忖：不低于三万，还仅仅只是猜测，实际数量可能更多。 如今三面有敌，且东胡战马耐力持久，尤擅长途奔袭，燕军难以从容离开。 此战，避无可避！ 周远眸底划过一丝狠厉。 这群杂种玩意！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谁的刀更快。 周远自认为不是孬种。 既然决心要打了，就不会再考虑其它。 眼中的忧虑荡然无存，表情也变得亢奋。 “传令全军将士，准备迎敌！”周远扬声道。 “遵命！”众将齐声道。 燕军训练有素，很快摆好了阵型。 不一会，合木池率先头两千余骑兵，出现在燕军视线内。 他没有做任何试探，更不管主力还在后面，直接发起了冲锋。 第418章 交锋(完) 直到合木池率兵冲到了燕军面前，周远才诧异的发现，东胡铁骑军械之精良，丝毫不弱于燕军骑兵。 “奇怪了，这群蛮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装备。”周远疑惑道。 大敌当前，眼下来不及细究。 见合木池像头蛮牛一样，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周远大声怒吼：“拦住他！” 几名燕军营将立刻带人朝合木池杀去。 两方旋即展开了激烈厮杀。 周远屏起凝神，准备应对即将出现的达里图主力。 “胡人凶狠，当先下手为强！末将愿领兵三千，从侧翼袭扰蛮兵，配合周将军击杀达里图。”一名年轻的燕军偏将，急声说道。 “不可！敌况未明，不能乱了阵脚。”周远摇了摇头。 徐宁那边已经分走了七千士卒，若再次分兵，周远担心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用兵之道，当疾如风，迅如火，岂能在此坐以待毙。”年轻将军不满道。 “林溪闭嘴！你是在教本将军如何打仗吗？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林溪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道：“四周空旷无边，达里图麾下又多是骑兵，可在战场上随意游走；不管我军如何排兵布阵，估计效果都不大，此次终归要靠野战决出胜负。” “本将军自然清楚！” ............. 两人争执期间，铁蹄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燕军众将心头一凛。 达里图来了！ 不久，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如洪流般从地平线涌出，人数之多，犹如乌云压顶，遮天蔽日。 远远望去，连绵不绝，仿佛整个草原都被这股人流所淹没。 其散发出来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凝重，让人感受到一股透骨的寒意。 周远瞳孔猛然收缩，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将军还在犹豫什么，赶紧出兵啊！”林溪在一旁吼道。 周远咬了咬牙，挺直胸膛，用尽全身力气，一声大喝犹如雷霆般在战场上空回荡。 “全军出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股骑兵，均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彼此。 一方拼命挥舞着战旗，士卒铠甲在朝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另一方衣衫飘动，如同草原上掠过的疾风。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硝烟的气息，仿佛连天空都被这股肃杀之气染得一片苍茫。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 很快......... 砰！砰！........ 最前头的两军士卒、战马，猛烈撞击在一起，瞬间血肉模糊。 感受到敌人的强大，燕军没有做任何保留，从士卒到将军皆参与厮杀。 徐宁那边，周远已经顾不上了，而是全身心投入了面前的战斗。 达里图带人从正面冲杀燕军主力，巴雅尔则绕过战场，从两侧频频攻击燕军，不断制造混乱。 林溪见状，急忙下令弓弩手射杀两侧敌军。 东胡骑兵有着良好的机动性，游走自如，像风一样无法琢磨。 林溪见打击效果不大，干脆带一队人马冲了过去。 巴雅尔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矢，弓弦拉满，瞄准目标。 “嗖！”的一声，林溪战马被射中，陡然摔在了地上。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匆匆换了匹战马，又赶忙杀了过去。 外围数百名东胡弓弩手，一边驰骋，一边四处射杀燕军。 一时间箭矢纷飞，战马嘶鸣，铁甲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战斗如火如荼，血腥味弥漫，处处都在追逐与砍杀。 达里图周围的东胡骑兵，战斗力最强，带来的威胁最大；周远身先士卒，拼命率军拦截着。 两方的目标不仅是士卒，也包括座下的战马。 周远有些后悔，此行带的斩马刀不多。 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马匹躺在地上哀嚎。 草原上的绿草，被染成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激战中，周远猛然发现，燕军阵型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冲着最前面一人，正是最开始袭来的合木池。 他仿佛发狂了一般，面色狰狞，头发散乱地披落在肩膀上，丝间夹杂着斑斑血迹。 一波又一波燕军被击溃，合木池仍在往前推进。 一名燕军营将试图阻止他，反被拦腰斩断，血水瞬间撒了一地，连战马都被劈翻。 “该死！”周远一声怒骂，随即带人朝合木池冲去。 与周远这边不同，林溪在兵力略逊的情况下，成功在左侧挡住了巴雅尔。 巴雅尔不免有些惊讶，但并未陷入慌乱，继续与林溪缠斗着。 两人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厮杀间隙，在亲兵掩护下林溪脱离战斗。 他扫视整个战场，心情依旧紧绷着。 他看的出来，东胡真正的主力，也是最精锐的一股力量，目前在可汗达里图率领下，仍在猛烈冲击着燕军。 其中有数支东胡骑兵，排成密集的队形，发起了集团冲锋。 林溪眼眶泛红，呼吸急促，仰天高呼。 “燕军威武！” 周围士卒同时咆哮着。 有燕军悍卒被激怒，甚至跳到了敌人马背上，狠狠用长刀捅刺对方。 整个战场，仿佛被拖入了地狱。 断臂残肢随处可见，无数身躯倒在了血泊中。 周远被合木池砍中了左臂，他也重创了对方左腿。 合木池心中恼火，突然朝周远撞去，两人同时跌落马下，身上沾满了泥土。 旁边几名胡骑，目露凶光朝周远奔去。 周远脸颊被划破，亲兵连忙接应，后退避开了对方攻势。 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几波胡骑朝他冲了过来。 周远隐隐感觉到了，东胡攻势愈加凶猛，燕军越来越难以招架。 目前除了战场的左面，林溪指挥得当，稳住了阵脚，其它地方已被东胡压制。 极少数胆怯之人，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擅自逃离了战场。 “大燕不能败，随我杀回去。”周远满脸血渍，扯着嗓子喊道。 或许是太过疲惫，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为展示决心，周远脱掉甲胄，轻装上阵。 他要和东胡人不死不休！ 燕军中一些骁勇之辈，不顾处境危急，和他一道战斗到底。 嗖！嗖......... 又是一阵箭雨。 包括一名燕军偏将在内，近百人被射杀。 燕军的反扑，没有起到多大效果，战斗仍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混乱中，周远找到了韩林。 “我虽万分不甘，可此战败局已定，你带人赶紧撤吧。”周远表情苦涩，眼神痛苦无比，“徐宁那边，我估计也败了。” 林溪紧紧抿着嘴唇，艰难道：“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我要和这帮蛮夷拼了！”周远擦了擦嘴中流出的鲜血，狠狠说道。 见林溪久久没有动作，呆呆站着。 “你赶紧走啊！还再犹豫什么？”周远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若死了，日后谁来为我报仇雪恨。” 林溪眼眶湿润，看向一边，长长吐了一口气。 “将军保重！” 话音刚落，林溪带部分兵马离去。 巴雅尔发现林溪要逃，急忙带兵追赶，被周远拦住。 随着林溪的撤离，燕军开始溃散。 第419章 震惊 夕阳渐沉，天边的余晖如同流淌的金色河流，缓缓洒落在寂静的战场上。 战斗已经停止，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作为胜利的一方，达里图有理由高兴。 但此战的残酷，仍超出他的预估。 东胡战士死伤不下万人，以及损失了众多的战马。 打扫战场时，周远的尸体被发现。 他身上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狰狞的兽口，在他的肌肤上肆意张狂，仿佛在讲述着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实际上，当燕军落入下风时，达里图有派人招降周远，承诺投降不杀，反被周远痛骂一顿。 虽是敌人，达里图对其并无多少厌恶之情，吩咐部下不得侮辱其尸身，按照汉人规矩将其掩埋。 没曾想，合木池却把周远脑袋割了下来，扬言要用来装马奶酒。 达里图略有些不悦，却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合木池对他忠心耿耿，且在此战中表现悍勇，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大汗，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愿率兵跨过燕山，打下幽州城。”合木池兴奋道。 达里图摇了摇头，望向远方，眼眸深沉，“本汗要去漠北。” 统一草原，是他多年来的梦想。 这个梦想，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此战后，麾下士气更加旺盛，战力更加强大，是夺取漠北的最佳时机。 不一会，阿奴汗带人赶到了此处，显然他已经击败了徐宁。 “可有受伤？”达里图关心道。 阿奴汗笑着摇了摇头，“谢大汗，属下无伤。” 巴雅尔此时走了过来，一脸唏嘘道：“有个燕军小将，看样子年龄不大，倒是挺难缠的。” “此事不足为奇，汉人中本就有一些厉害角色。”达里图淡淡道。 合木池当即表示不服气。 达里图没有计较。 “吩咐郑彦多和张旭联系，不要吝惜钱财、女子。其它事情，等本汗从漠北回来后再议。” “是。”阿奴汗道。 战场打扫完毕后，全军整装待发，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 昭武三年，四月初九。 三万余燕军与东胡遭遇，包括周远、徐宁等将领在内，主力几乎损失殆尽。 仅有偏将林溪带百余人，侥幸逃回了幽州。 消息一传出，旋即轰动了整个燕国。 刘泰得知战败后，先是震惊，然后暴跳如雷。 既憎恨达里图，又大骂周远无能，损兵折将，辜负了他的信任。 燕国文武官员很快齐聚燕王府，商议此事。 “大王，达里图势力已成，若要再将其剿灭，起码要五万精兵。”部将赵立恒抱拳道。 刘泰脸色阴沉。 他清楚五万人不可能全是步卒，至少半数以上是骑兵。 如此一来，携带的粮草绝不是小数目。 而且抽走了五万人，必会影响燕军在河北的战斗。 长史宋韬明思考许久，拱手道：“大王若不想调兵，可在燕山险要处修建关隘，阻挡胡人南下。” 屋内众人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总觉得显得窝囊。 但又不得不承认，达里图已今非昔比，完全有可能南下劫掠。 “修建关隘，治标不治本。”刘文俊神情严肃，定定的看着刘泰，“父王，想当初蜀地险要，多崇山峻岭，石艾仍有办法绕过剑门，奇袭成都。燕山之险不及大巴山，我等凭什么以为能挡住胡人。” “你的意见呢？”刘泰道。 “儿臣愿领兵五万，半年之内，必能剿灭达里图。”刘文俊眼神异常的坚定。 刘泰心中犹豫，迟迟不说话。 事情很明显，算上先前损失的三万余人，再抽调五万兵力，必会影响燕军在河北的战事。 可要是不出兵草原，又担心草原部落大举南下。 “父王切莫迟疑，将来达里图若是击败了漠北部落，恐怕会更加难打。”刘文俊劝道。 刘泰微微颔首，正要同意。 “大王万万不可出兵，还是应先拿下河北。”宋韬明忽然道。 刘文俊皱了皱眉头，余光瞥了眼宋韬明。 仿佛察觉到了刘文俊的不满，宋韬明无奈苦笑道：“达里图虽野心勃勃，但诸位莫要忘记了，南面还有一头猛虎，同样会吃人的。” 众人心中一动。 他们当然知道这头猛虎是谁。 秦帝李昭！ 天底下权势最重之人。 从去年秦国夺取中原后，一直有十多万大军盘踞在黄河南岸，意图不明。 李昭虽数次来信表达善意，但这些话显然难以让人相信。 大秦国土广袤，精兵猛将无数，怎么可能安于现状？ 况且，李昭从夺取汉中到现在，哪一年不打仗？ 刘文俊本想说些什么，最终不再吱声。 几日后，刘泰安排人去燕山修建关隘，同时加紧在河北的攻势。 在燕军长久猛攻下，邯郸城终于摇摇欲坠。 第420章 敌人 （上一章，我今天下午3点有做了修改，若觉得情节不连贯，可以重新阅读下上一章，谢谢。） “燕军被东胡人击败了？”博州城内，刘康难以置信道。 “是的，据说损失了数万人马，大将周远也被胡人斩杀。”刘熙神色略有些激动。 “区区蛮夷，想不到竟如此强悍。”一旁的陈渭清诧异道，随即想到了什么，“燕军是否继续出兵草原，剿灭达里图？” “好像没有。”刘熙摇了摇头。 刘康、陈渭清皆神色凝重。 刘泰此次败得这么惨，却没有报复达里图，显然是打算先占据河北。 包括太子刘文俊、大将陈闻欣等人，皆会出战。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燕军在河北的攻势会更加凶猛。 “邯郸撑不了多久了，估计破城只在数日之内，大王当早做准备。”陈渭清忧心道。 刘康微微颔首。 燕军来势汹汹，赵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刘康继续贯彻以战养战的方针，派遣麾下重将高和屡屡出击。 一个月来，高和已经拿下了周边的临清、高唐、禹城等地，扩兵数千人。 问题是，赵军当前的力量，依旧无法和燕军抗衡。 等邯郸一失守，燕军大举南下，邺城与博州同时会受到攻击。 此战能打赢吗？刘康心里没有底。 他来河北这么久，对燕军的战力基本上有了大概的了解。 其士卒之悍勇，将领之谋略，绝对在昔日楚军之上。 再加上兵力悬殊，赵军明显处于不利的地位。 “孟凯这个混账东西，燕军主力即将抵达邺城，这厮竟然还杀了大王派去的使者，简直愚不可及！”陈渭清怒骂道。 刘康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些许不屑。 孟凯麾下至少还有五、六万晋军，刘康觉得全用来守邺城太过于浪费，于是前几日派人联络孟凯，希望能向城外派出一部分晋军，和赵军合力抗燕。 没曾想，孟凯不仅丝毫没兴趣，反而把赵军派去的使者活活蒸死。 刘康越想越恼火。 孟凯冥顽不化，赵军只能孤身奋战。 “大王，燕军势大，孟凯那边指望不上，我等何不另找强援？”刘熙眼神闪烁道。 “哪里来的强援？”刘康疑惑道。 刘熙兴冲冲道：“既然东胡人这么厉害，何不派人去草原联络达里图，怂恿其袭扰幽州或辽东。燕军腹背受敌，必然会撤兵。” 刘康微微蹙眉。 刘熙继续朗声道：“草原穷苦，食不果腹；再承诺日后送其一些钱粮，那帮蛮夷必会心动。到时候..........。” 刘康抬眸，眼神略显不悦，突然大声道：“闭嘴！” 刘熙声音戛然而止，表情错愕。 “本王岂能和蛮夷为伍，此事莫要再提。” 陈渭清面色肃然，旋即抱拳道：“大王英明，胡人不可信！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刘熙不再言语。 一番布置后，陈渭清领兵北上，参与拦截燕军。 ....................................... 邺城内，哪怕即将大军压境，孟凯依旧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 每日与后宫众女嬉笑玩乐，仿佛外面发生的战事和他毫无关系。 臣子们却无法像他一样淡定。 每当他们询问该如何御敌，孟凯总是回答：“邺城坚固，粮草充裕，有何可忧？” 但城内算上百姓、士卒，人口远超二十万，粮草再多也有吃完的一天。 一旦城池被长久围困，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臣子们愈加心慌。 有人提议和刘康联合，立刻遭到了孟凯重重斥责。 他对刘康的厌恶，早已深入骨髓。 有将领建议引秦军渡河，利用秦军来对抗燕军。 孟凯颇为心动，却遭到了丞相董宁、大将苏鸣的强烈反对。 “秦帝志在天下，不可信也！”董宁拼命劝道。 孟凯这才放弃此事。 随着邯郸晋军战力大损，眼看着城池不保；越来越多燕军绕过邯郸，直逼邺城。 这年头，从不缺少带路党。 孟凯又是这副样子。 城内不少官员开始寻找后路，要么投秦，要么暗中派人联络刘泰。 一时间，邺城人心惶惶。 .............................................................................................................. 四月中旬，李昭在金陵收到沈宁的奏折。 察觉到河北战事激烈，沈宁询问是否需秦军出兵干涉。 李昭思考许久，决定还是先打完关中，再进兵河北。 不过派出一支偏师，渡河给刘泰添些麻烦，也无不可。 于是命沈宁暗地里搜集船只，准备两万余士兵，随时准备渡过黄河。 沈宁在本次奏折里，简单谈及了燕军之败。 对于草原上的达里图，李昭虽重视，却也不至于紧张。 从古至今，草原一直是孕育枭雄的沃土。 哪怕没有达里图，早晚还会出现其他野心勃勃之人。 实际上，李昭对达里图的重视，远比刘泰要早许多。 当初黑冰台一名密探，无意中见识到一场以少胜多的战斗，迅速将此事报了上来，自此引起他的关注。 燕军惨败后不进行报复，生生吞下了这口恶气。 或许在大部分人眼里，刘泰是为了专心统一河北。 可李昭却觉得，这只是其中一方面。 东胡的崛起，能威胁到的不止是河北。 魏国陇右的雍、凉二州，或榆林、延州等地，同样有可能受到袭扰。 估计在刘泰看来，既然魏国不出兵，他凭什么要大动干戈。 而魏帝李佑，现在一门心思都想着如何对付秦军，不管北面发生了什么，根本不可能调集重兵去草原。 李昭不得不承认，对东胡来讲，现在是最好的发展时机。 接下来一段时间，甭管达里图在草原上做什么，都不会有外部力量去干涉。 第421章 旧臣 “总共赚了多少？” 一处偏殿内，李昭望着下方的王羽川，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启禀陛下，从崖州运来的那些瓜果，总共售卖三千七百四十二两白银，臣已全部交给了掌管内帑的宫人。”王羽川兴奋道。 “不错！这么短的时间，能有如此收益，王卿辛苦了。”李昭赞道。 “谢陛下，能为陛下做事，乃是臣的荣幸。” “朕会多安排几条大船，从松江口出海，你可一并跟着回崖州。” “陛下放心，臣回去后，一定和父亲一道，尽快把产量提上来。” 李昭微笑着点了点头。 出宫的路上，王羽川脸上满是雀跃，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去年的时候，他奉父亲王子辰之命来金陵，进贡了一批崖州当地特有的瓜果。 主要目的，是希望皇帝开恩，下旨召回王子辰；不一定要回到金陵，只求不再待在崖州那种鬼地方。 然而，李昭却吩咐他做另外一件事，即把崖州当地特产运到金陵城内售卖；所有赚来的钱，直接送入宫中。 王羽川心里顿时明白了，皇帝内帑缺钱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据他所知，皇室各种支出，本身就不是一笔小数字。 比方在今年初，李昭大手一挥，分别赏赐了韩诗璃、孙千羽两位嫔妃各一处庄园。 庄园皆位于金陵城外，占地不小。 孙千羽上次出宫游玩时，夜间就住在此处。 这笔开销和国事无关，户部尚书杨明升虽忠于李昭，但绝不会出这笔钱。 李昭犯不着因此事和大臣们争执。 而后宫嫔妃的胭脂、首饰，宫内殿宇的维护，皇帝的其它支出等等，又不可避免的需要大笔钱财。 时间一久，内帑难免有些吃紧。 察觉到了机会，王子辰父子二人立刻行动起来，在崖州加速开垦荒地，期间还雇佣了大批蛮人帮其耕种。 功夫不负有心人，产量大大提高。 王子辰无诏不得离开崖州，为打开销路，吩咐王羽川成立了一个商会。 未来不仅仅是金陵，也会去江南、淮南等地售卖。 王羽川对此事颇为尽心。 他很清楚，对当前的王家来讲，没有什么比帮助天子搞钱更重要的事。 时至今日，皇帝对王子辰仍心存芥蒂。 若此事没办好，或许父亲永远都无法离开崖州。 ............................................................................................................... 相比于兴致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王氏父子。 远在邕州（南宁）的邓信、邓奕晗等一众邓家人，心情却异常的糟糕。 邕州情况比崖州好不到哪里去。 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这些勉强都可以接受。 但此地各族夷人众多，向来不服官府管教；汉、夷之间冲突不断，屡有伤亡发生，邓信对此头疼不已。 除此之外，邕州以南是交趾，同样是个不安稳的地方。 早在秦、齐长沙对峙时，邕州一度被交趾的越人所占据。 直到后来杨智率昭武军攻入岭南，遣一偏师将其收复，这才正式纳入朝廷管辖。 越人自然是不甘心，不止一次妄图夺取邕州。 驻扎在邕州附近的秦军数量有限，且关中大战即将来临，朝廷在这节骨眼上，绝不会大举出击交趾。 即使有广州或梧州等地的秦军相助，处境依然没多少改善。 邓信整日忧心忡忡。 为摆脱当前困境，他设法在当地招募青壮，用来扩充厢军。 无论汉夷，皆可加入。 邓信、邓奕晗忙碌了许久，好不容易征集了一千余士卒。 可邓信不知怎么想的，事先没有通报朝廷，将所有人全交给了邓奕晗指挥。 连邕州的武将，都难以动用这批士卒。 邓奕晗无官无职，却执掌兵权，此举显然不合规矩。 尤其邓信一家还是被贬之人，以至于事情变得敏感起来。 黑冰台很快将此事报了上去。 没过多久，邓信收到了一份圣谕。 里面用词极其严厉，就差明说怀疑邓信是不是要造反。 不少邓家人看完圣谕后，当即吓傻了，有人甚至大病一场。 不过考虑到邕州情况确实复杂，已经募集来的青壮没有被解散，由梧州派来的一名营将接管。 广州又往邕州增派了五百余秦军，用来加强当地的防御。 察觉到皇帝的不满，邓信上奏金陵，详细解释了此事。 但过了许久，迟迟没有等来任何回复。 邓信无奈，整日游荡于山水田园之间，以此抒发心中的郁闷之情。 一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邓信攀爬到山顶时，望着蓝蓝的苍穹，心血来潮赋诗一首。 诗中有这么一句话：“空有凌云千丈志，却无展翅九霄鹏。” 该诗很快传到了金陵。 李昭专门派人赶到了邕州，当面逼问邓信为什么要写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对朝廷不满，还是对皇帝不满？ 邓信神情错愕，但却一言不发。 之后邓信再次被贬为邕州长史，其家中男子终生不得离开邕州，也不允许参加科举。 或许是受不了此次打击，次子邓奕霖病重卧床不起，不久撒手人寰。 直到这时，邓信才隐隐有些后悔。 他知道，皇帝有这么大的反应，绝不仅仅是因为这首诗的原因。 天子对他不满久矣！ 昔日的君臣之情，估计早已烟消云散。 邓信忿忿不平。 大秦能有今日，明明也有他的辛苦付出。 怨恨如同一条毒蛇，蜿蜒盘踞在邓信的内心深处。 嫡长子邓奕晗直言，“日后大秦统一了天下，陛下将再无任何顾忌。” 意思很明显，等秦军攻克了长安、幽州，天子威望到达了顶点，那时候邓家也将迎来覆灭之际。 万般无奈下，邓信给李昭去信，认认真真表达了心中的悔意。 但和上次一样，信件如石沉大海般，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第422章 太子的怒火 “母后，保保去哪了？” 凤仪宫内，太子李泓着急问道。 朱莹淡淡道：“他出宫办事去了，天黑前自然会回来。” 半个时辰后，李泓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朱莹面色略显不耐。 凤仪宫有个叫郑保保的年轻太监，一直陪伴在太子身边。 此人做事乖巧、机敏，和李泓在一起时，常常逗得他哈哈大笑。 朱莹不喜李泓和其他皇子玩耍，所以也乐见此事。 但在今日，李泓找遍凤仪宫里里外外，怎么都找不到郑保保。 朱莹派人一打听，得知他早上出宫采购物资，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李泓一遍遍催促，朱莹这才意识到，郑保保离宫时间有点久了。 马上就要到傍晚，按理讲他早该回宫了。 旁边李泓不断哭喊嚷嚷着，吵得朱莹心烦。 “闭嘴！” 见母后发怒，李泓不再吱声，两眼泪汪汪。 不一会，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启禀娘娘，刘总管刚刚派人传话，说郑保保出城后，不小心跌入河中，人已经没了。” 话音刚落，李泓连忙道：“母后，此话是何意？” 朱莹秀眉轻蹙，“不是说去城内办事吗？为何会在城外落水？” “奴婢不是很清楚。来人说凤仪宫若需要，会重新安排其他太监。”宫女躬身道。 朱莹暗忖，平日里去外面采购东西，总管太监一般不会指派凤仪宫的人，尤其是郑保保，他主要职责是侍奉太子。 偶尔出宫一次，竟发生这样的事！ 朱莹心中略感奇怪。 她倒没怎么伤心，既然人没了，李泓身边无非再换个太监。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 但到了晚上，李泓依旧哭闹不停，“儿臣想要见保保，母后要是不把他找来，儿臣就不再读书练字。” 朱莹恼火，脸上蒙了一层寒霜。 李泓如此依赖郑保保，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次日，李泓继续吵着让郑保保陪他。 “他死了！”朱莹冷冷道。 年幼的太子，对死亡没有太深的概念；又或许是知道些什么，可仍不愿放弃。 “儿臣不管，儿臣就要找保保。” 朱莹手掌陡然扬起，作势要落下。 许久后，最终还是慢慢放了下来。 轻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吩咐宫女把太子带出去玩耍。 时间能磨平一切，她相信用不了多久，李泓就会忘记此事。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临近中午，宫女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娘娘，太子跑去找陛下了；奴婢该死，没有拦住他。”宫女惊恐道。 “什么！” 朱莹猛地起身，瞳孔地震。 狠狠瞪了宫女一眼，快步离开凤仪宫。 ............................................................................................................... 寝宫内，李昭正在下棋，神态悠悠哉。 对面的邓永清一脸凝重，久久才落子，貌似己方棋局大势不妙。 李昭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迅速在棋盘右上角落子。 邓永清动作越来越慢，看样子情况甚是危急。 殊不知，她在心里暗暗吐槽。 李昭早先把她叫来，摆上了黑白棋子，一副要大战一场的架势。 邓永清并不担心，琴棋书画她幼时都学过，闲暇时有和他人数次对弈，胜多负少。 可是............. 皇帝总会做些出人预料的事。 李昭竟然要下五子棋。 没办法，他围棋水平实在一般。 又不是傻子，明知赢不了，何必要找虐。 这让邓永清心里变得纠结，她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取胜。 而是到底该如何下，才能更“真实”的输掉比赛，以此显示出皇帝的运筹帷幄。 一番思索后，她在棋盘左侧落子。 李昭见状，面色一喜，一边比划一边道：“爱妃过于求成，没有留意此处四子已连成一排，大局已定。” “不愧是陛下，竟早有布局，妾身疏忽了。”邓永清感慨道。 李昭今日兴致不错，清理棋盘后又来上一局。 邓永清基本已熟悉门路，不急不慢下了起来。 无意中抬头看了眼皇帝，唇角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这么多年来，有的地方，李昭好像从来没变过。 他放眼天下，对军政大事了然于心；但对所谓的“君子六艺”，依然是老样子。 不是学不会，应该是压根没打算去学。 就在这时，两人耳边传来些许声响。 很快，殿外进来一名宫人。 “启禀陛下，太子在外面求见。” 李昭停下手中动作，表情微诧，“只有他一人吗？” 言外之意，皇后在不在外面？ “奴婢未见到他人。”宫人回道。 “让他进来吧。” “是。” 邓永清把棋子放入棋盒，道：“妾身殿内有事，要不就先回去了。” “不用，你留在这。” 邓永清又坐了下来。 她同样好奇，太子想要做什么？ 片刻后，李泓走了进来，脸上有明显的泪痕。 “儿臣见过父皇。”李泓恭敬行礼道。 之后又向邓永清行了一礼。 年龄虽小，礼数却丝毫不差。 李昭目光打量着他，语气温和，“今日来见朕，有何事？” 李泓跪在地上，神情略显激动，“儿臣宫内有一玩伴，名郑保保；此人出宫办事不幸遇难，儿臣想为其讨一公道。” “此人后事朕会安排人料理，抚恤的银两也会给到其家人。”李昭平静道。 实际上，历朝历代，宫内死了太监宫女，皇帝很少会过问，甚至可能都不知道。 李昭这么讲，显然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 李泓摇了摇头，声音稍显稚嫩，“儿臣不太明白，宫内这么多太监，为何要派保保去办事。且他到底是如何落水，也没人说的清楚。” “哦？那你的意思呢？” “儿臣请求父皇，派人彻查此事。” 邓永清安静的坐着，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昭没有理他，自顾自收拾着棋盘。 第423章 乾坤已变 “儿臣恳请父皇查明真相，还保保一个公道。”李泓坚定地说道。 李昭不语，继续收拾着面前的棋盘，手上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没听到一般。 “你给我住嘴！” 朱莹快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胸脯急促起伏；向李昭行礼后，双眼狠狠盯着李泓。 她着实是被李泓气到了。 郑保保之死，竟让他如此激动，指不定现在皇帝会怎么想。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搞不好会危及李泓的太子之位。 余光瞟了眼旁边的白衣女子，朱莹心里更是恼火。 该死！......... 这一幕偏偏让邓永清看见了。 不知为何，朱莹有一种落入下风的感觉。 一口深呼吸后，朱莹凝声道：“泓儿年幼无知，冒犯了陛下；臣妾回去后，一定会对其严加管教。” 察觉母后动怒，李泓垂着头，不再吱声。 但脸上的神情，表明他心中依旧不平。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把他带回凤仪宫吧，今日之事，以后不能再有了。” 语气虽平和，话语中却隐隐带着一丝强势。 “谢陛下！”朱莹连忙道。 在强行拉拽下，李泓被带了出去。 殿内很快安静了下来。 周围空气中，莫名多了少许的诡异。 不一会，李昭收拾好了棋盘，望向面如止水的邓永清，淡淡道：“刚才之事，你怎么看？” 邓永清轻轻眨了眨眼睛，“妾身以为正如皇后所说，太子年幼，等日后明白了事理，定不会再发生此类事。” 李昭摇头，“朕说的不是这个，朕指的是郑保保一事。” “妾身不清楚此事。” 李昭一声轻笑，语气略显玩味，“连不到五岁的稚子，都能发现其中不妥之处；以你的聪慧，又怎会察觉不到。” 邓永清心头一动，手指间在暗处不断摩擦着。 她当然清楚，郑保保就是李昭杀的，这点估计朱莹也知道。 至于原因是什么，邓永清能猜到个大概。 但太子今日的举动，是她没想到的。 李泓显然不该这么做。 李昭不可能不生气。 毫不夸张的讲，若有心怀不轨之人想除掉太子，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大秦又不止一个皇子。 张楚宣之子李钧，李若晗之子李卓，两人年龄稍长，皆有机会。 邓永清暗道，刚才朱莹离开前多看了自己几眼，想必是担心自己在皇帝面前进谗。 她有把握，只需三言两语，不一定能废掉太子，但大概率能挑动李昭的情绪。 可是........... 真的能这么做吗？ 李昭心思深如大海，邓永清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短暂思索后，她选择一条最稳妥的路。 邓永清缓缓道：“妾身多次经过凤仪宫附近，每次都看到太子在认真读书；小小年纪，已熟读古诗词百余首，实在是不容易。” 她没有明确回答李昭的问题，话语中维护太子的意思非常明显。 李昭抬眸，嘴角扬起。 “爱妃乃狡诈之人！” 此话虽有些不好听，却毫无责备之意。 邓永清嫣然一笑，“陛下冤枉妾身了，妾身确实很喜欢泓儿，相信陛下也是如此。” 李昭沉默了一会。 “留下来用膳吧。” “是。” ............................................................................................................... 姜雪颖，曾经的齐国公主，当今唯一活着的姜姓皇族。 因身份特殊，在朝野内外一直都很低调。 她嫁给李昭这么久，很清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 武力比不了李若晗，美貌比不了邓永清；年龄更不占优势，后宫中仅次于李云欣。 她本就性子寡淡，也没打算去争什么。 平日里偶尔去御花园逛逛，大部分时间很少出殿门。 不过，无论是在成都还是金陵，李昭在吃穿用度上从未亏待过她，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然而，这份祥和的生活，终归是被打破了。 在昭武二年八月，中原激战正酣时，她生下了皇四子李赫。 从那时起，总有些心念齐国的官员、豪强，通过各种途径联系到她。 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帮助李赫参与夺嫡之争。 甚至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姜雪颖需要，他们随时愿出工出力。 有人已开始帮忙联络其他官员。 这类人虽不多，却让姜雪颖不胜其扰。 她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对众人的热情，态度甚是冷淡。 本以为他们会放弃。 可就在前几日，宫内有传言，说太子李泓犯了错，被皇后关了起来。 或许是察觉到了机会。 不久，刑部右侍郎何观昕，派正妻王氏进入后宫拜见姜雪颖。 王氏在宫里待的时间不长，临走前留下了一封信。 何观昕在信中提醒她要尽快布局，否则悔之晚矣。 姜雪颖有点心烦。 据她所知，已经有人下场了，结局很不好。 有一次，宣州太守刘鸣上奏，无意中提了句李赫，称希望为他找个好一点的教书先生。 李昭当即将刘鸣罢免，并抓回金陵关入大牢。 即使如此，上次李昭巡视江南，姑苏几名大儒当面提及李赫，言辞虽含蓄，李昭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 李昭只是笑了笑，随便找个话题盖过了此事。 天子不愿掀起夺嫡之争，姜雪颖对此心中了然。 ......... 夜晚，看着手中的信件，姜雪颖叫来了侍女，吩咐把它交给李昭。 毫无疑问，此举将导致何观昕迎来灭顶之灾。 朝中少数一群人，也会对她彻底死心。 可姜雪颖还是这么做了。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 不是因为夺嫡之争胜算渺茫，而是她压根对齐国没多少怀念之情。 从有记忆开始，见过父皇姜宁贤的次数屈指可数。 无情最是帝王家！ 这句话在齐国皇室表现的淋漓尽致。 因母家地位低下，连那些想和皇室联姻的名门望族，都懒得看她一眼。 思及此，姜雪颖不禁冷笑几声。 她对现在生活挺满意的，不觉得有改变的必要。 此时，月亮慢慢穿过乌云，柔和的光芒洒落在院内。 “乾坤已变，逆天而行，岂能长久。”姜雪颖目光深沉，喃喃道。 第424章 风雨飘摇中的大魏 春夏交接之际，长安城本应是繁花似锦、生机勃勃，此刻却显得萧条许多。 曾经车水马龙的市集，如今只剩下零星的行人，匆匆而过，脸上难见笑容。 风轻轻吹过，带着些许暖意，却无法驱散长安城上空的沉闷与压抑。 有心人不难发现，街道上大多是老弱妇孺，很少看到青壮。 人们都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汉中惨败、魏军撤离太原，形势每况愈下，朝廷开始频繁募兵。 哪怕春耕时节，田地无人耕种，仍在四处强征青壮。 范围从河东南部到关中，甚至是更远一些的雍凉二州。 一开始，征集的是十六到四十五岁的男子。 但魏帝李佑觉得还不够，年龄放宽到十四至五十岁。 可即使如此，大臣们依旧忧心忡忡。 战争的雾霾，已经笼罩了整个魏国。 汉中的齐景云所部，不久前派一支偏师北上，试探性地攻击凤翔城。 距离长安城两百余里的潼关，秦军也发起了进攻。 杨叶秋率两万余士卒，长期在潼关外安营扎寨，一副不破此关，誓不罢休的样子。 潼关一旦失守，若不想被俘，李佑只能逃往陇右。 甚至是遥远的西域。 ........................ 除了虎视眈眈的秦军，谁都没料到，草原冒出了个达里图。 此人野心勃勃，占据了大部分漠南草原，给关中带来不小的威胁。 随着魏军战略收缩，阴山、河套一带，皆落入了东胡之手。 十多年来，关中北面长期没有强敌存在，防备不免有些松懈。 达里图麾下将领塔尔古金，突然率数千铁蹄渡过黄河，击败当地魏军后，大肆在榆林一带劫掠。 其中一股兵马，一度逼近了延州。 众多百姓，及豪强，被残忍屠戮；粮食、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一切值钱的东西被搜刮一空。 唯独一些工匠，因有一技之长，侥幸活了下来。 直到听说燕军来袭，达里图需收拢兵力，塔尔古金这才带着工匠回了草原。 此事给魏国带来极大的震撼。 有魏军将领被激怒，大呼此乃奇耻大辱，强烈要求发兵报复。 魏将薛世行请命率五万人出击草原，发誓要将达里图斩尽杀绝。 李佑同样感到恼火。 可魏国压根抽不出其他力量，只能修建关隘，增兵防守要地。 不久，燕军被击败，折兵近三万人。 消息传到长安后，众人心头一惊。 于是有大臣提议与东胡和亲，嫁一个公主过去。 毕竟关中最大的威胁，始终是驻扎在武关的十多万秦军。 韦睿整兵秣马，引而不发；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长安众人心头。 把公主嫁给达里图后，或许能帮魏国争取更多的时间。 等日后击退秦军收复了武关，国力重新振作后，再与燕军合力，一道灭了达里图。 丞相窦沛却坚决反对，称齐国曾把公主嫁给了李昭，可时机一旦成熟，李昭毫不犹豫撕毁合约，不宣而战。像达里图这样的枭雄，即使再尊贵的女子，也不可能使其放弃心中的野望。 然而，这次魏帝李佑一反常态，没有听从窦沛的话。 连一些大臣们也同意和东胡和亲。 心想反正长安城里有十多位公主，送走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先帝九公主李芷媗，年芳十六，相貌秀丽，正适合用来联姻。 礼部主动派人奔赴草原联络达里图，努力促成此事。 失望的是，此行并没有找到达里图，据说是带兵去了漠北，一时半会回不来。 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 ............................................................................................................... 四月二十六，晨曦初照。 李佑身着华服携一众大臣，及宗室子弟，前往郊外皇陵祭祀。 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可能是因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际，队伍在肃穆中缓缓前行；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人们知道，秦军今年一定会开战。 大秦国土广袤，实力明显在魏国之上。 若败了，今日将是最后一次祭祀皇陵。 李佑走在前头，面容无比庄重；尽管内心忧虑重重，身姿依然挺拔如松，努力彰显着一国之君的威严与担当。 不久，皇陵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 李佑踏上石阶，一步步靠近。 想到面前的陵寝里，先帝李昆在那里静静地沉睡着。 李佑莫名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心跳声。 落寞、不甘、迷惘、愧疚......... 各种情绪在他眼中闪过。 曾经立下的豪言壮语，在现实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一场空洞的笑话。 李佑猛然死死攥紧拳头，身体不停颤抖着。 身后的独孤楚宣发现了异样，连忙出言提醒，李佑勉强平复了下来。 不一会，祭祀开始了。 祭坛周围，香烟缭绕，烛光摇曳，钟鼓齐鸣，声音在皇陵上空久久回荡。 这一刻，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隔阂，与历代帝王的英灵进行了一次神秘的对话。 之后到了朗读祭文的环节。 鉴于魏国当前情况，此次祭文写的极其用心，礼部尚书修改了数次。 文章大气磅礴，字里行间处处散发着坚定的信念和昂扬的斗志。 因文章有些长，往常是有其他官员负责朗读。 窦沛早前建议李佑亲自朗读，以此激励人心，李佑答应了。 可不知何故，当宫人把祭文交给李佑时，他本已抬起右手，却迟迟没有接过去。 窦沛见此，微微一怔，眸底浮现少许苦涩。 最终是由独孤楚宣代为朗读。 他读的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一句。 “天佑大魏！”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读完，独孤楚宣喘着粗气，额头冒出点点汗珠。 下面有人望了眼独孤楚宣，神色略显复杂。 一个公开的秘密，独孤家族去年就派人去了金陵，还暗中向汉中输送粮草。 可独孤楚宣、独孤千刃依然忠于大魏。 人们并不感到奇怪。 终究是立国百余年的王朝。 不管形势多么艰难，总有人希望它能延续下去。 此时，祭坛周围有人眼眶湿润。 哭泣声像细丝般微弱，却清晰可闻。 还有人情绪明显变得激动。 如此场面，身为帝王，窦沛再次建议李佑说些什么。 李佑没有回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有些呆滞。 窦沛以为他没听到，直到看到了对方蠕动的嘴角。 祭祀就这么结束了。 同时........... 短暂激起的热情和勇气，也像破碎的泡沫，消散在无情的空气中。 第425章 流言 “夫君还需当心，不仅开封有此流言，听说许昌、洛阳那边也有人在议论，夫君需速速向陛下解释此事。”夫人杨月忧心道。 沈宁笑了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无需多虑，我早已上奏金陵，相信陛下已知道此事。” “那就好。”杨月道，表情稍微和缓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开封城内出现几则关于沈宁的流言，要么是沈宁拥兵自重，将自封为王；要么是皇帝迫于无奈，将下旨封他为王，并划开封、许昌、洛阳等处为其辖地。 甚至有人说，开封的兵权已由沈宁亲信把控，连皇帝都指挥不了开封的兵马。 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真的似的。 酒馆茶肆等处，常常有人议论此事。 一时间，事情传的沸沸扬扬，难辨真假。 即使沈宁平日里性子温和，心中依旧一万个草泥马。 如此恶毒的流言，简直要置他于死地。 面对开封一些官员的试探，沈宁断然否认，谣言却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这多少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开封城内的黑冰台密探，迅速行动起来，配合官府抓捕了不少人。 但主谋者是谁，依然没有查出来。 同时，黑冰台并不完全信任沈宁。 作为大秦最大的特务机构，黑冰台仅对皇帝一人负责。 沈宁毕竟手握重兵，可以调动潼关以东、黄河以南的数万秦军，属于黑冰台重点关注对象。 除此之外，流言传播如此迅速，也和沈宁迟迟不挥兵北上有关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达里图一战后，燕王刘泰迫切想要尽快占据河北。 邯郸已被燕军攻下，邺城被围的水泄不通，刘康在博州苦苦支撑。 一旦邺城被攻破，基本意味着河北将彻底落入燕军之手。 到时候，燕军实力进一步增强，必然会渡过黄河南下。 被动迎战，不符合秦军一贯作风。 大秦将士，素来喜欢先下手为强。 不少将领坚持，当遣一支锐旅速速渡过黄河，趁着燕军主力被邺城拖住，猛然攻之。 可沈宁作为前线主帅，毫不出兵的迹象，怎能让人不着急。 他对陈哲等人解释，邺城是孟凯根基之地，城池经营多年，里面军械、粮草充足；刘康也是当世枭雄，不会这么快被燕军消灭。 此说法并未被所有人接受。 最近出现沈宁自封为王的传言，不少将领联想到沈宁不愿出兵，难免有些半信半疑。 陈哲原计划从济南前往开封，商讨日后战事。 中途称身体有恙，驻足不前，派一偏将代替他前往开封。 沈宁知道，以陈哲的谨慎，一定是在等金陵的消息。 察觉到周围一道道，若有若无异样的目光，沈宁心中又气又好笑。 大秦，终归是天子的大秦。 从昭武军时期到现在，军权始终牢牢握在天子手上。 军中无论是高级将领还是普通步卒，皆清楚真正效忠的人是谁。 他要是真敢自封为王，皇帝根本用不着出手，身边的人都能把他绑了。 至于加封为王，更是荒谬。 皇帝永远都不会封异姓为王。 ........................ 从开封到金陵，来回至少需十多日。 金陵传回来消息之前，沈宁军权未受到多大影响。 但宅邸四周，隐隐约感觉多了一些人。 沈宁假装不知道，和往常一样处理军务。 过了半月，有兵部官兵抵达开封，带来了李昭的旨意。 很快，陈哲、杨叶秋、潘有霖等人，皆聚集到了开封。 官员神色严肃，当众朗读圣旨。 “宵小之人，妄图离间君臣之义，毁朕大秦基业；然，朕与英国公相识多年，知其乃忠义之士。愿诸位明眸善睐，勿为所惑.........。” 皇帝毫不掩饰对沈宁的信任，还把其子女送来开封。 众将领高赞陛下英明。 沈宁长长松了口气，顿感身子轻松许多。 ................................................................................................................. 金陵城，乾元殿。 “朕记得，燕太子刘文俊好像是刘泰的三子，对吗？”李昭悠悠然道。 杜安回道：“是的，刘泰嫡子有三人，嫡长子刘钰泽，次子刘程元。” “刘泰废长立幼，想必幽州有不少非议吧。” “正如陛下所言，哪怕刘文俊战功显赫，仍有人劝刘泰改立刘钰泽为太子；且刘钰泽结交了不少官员，身边有一股不小势力。听说刘泰召集众人议事时，刘钰泽时常和刘文俊起争执，幽州众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李昭面无表情，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膝盖。 “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吧。” “臣明白！”杜安躬身道。 “去吧。” 杜安没有移动脚步，神色迟疑，“陛下，英国公那边，微臣有些不太放心，要不要再继续盯着？” “不用，把人全都撤走。”李昭凝声道。 大战在即，他需要前线将领心无旁骛，专注于眼前的战事。 “是！微臣告辞。”杜安缓缓退出了大殿。 李昭嘴角泛起一丝不屑。 虽然迄今没查出是谁在开封造谣生事，李昭觉得大概率是刘泰派人干的。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早年秦、齐交战时，黑冰台针对柳知捷、沈天等齐将，不止一次在金陵城内散发传言，使得齐帝姜宁贤起了疑心，一定程度上打乱了齐军的出兵节奏。 刘泰之所以这么做，估计也是被逼急了。 达里图带兵去了漠北，燕军必须在他回来前攻下邺城。 若此时秦军大举北上，邺城之战胜负难料。 刘泰怎能不担心！ 况乱世争霸，本就无所不用其极。 随着秦军威胁越来越大，敌人手段愈加疯狂。 下毒、暗杀、美人计、贿赂官员........... 只要能想到的，什么方法都可以用。 魏帝李佑身边亲信、大太监刘锦，从昭武元年开始，年年派人来金陵刺杀李昭。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买通了宫中的一名御厨，打算给李昭饭菜里掺点东西。 吃了就一觉不醒的那种。 巧合的是，李昭当时去了中原。 等回来后，该御厨已被关入死牢。 黑冰台有向李昭请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遣刺客暗杀李佑。 李昭没有同意。 当然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 魏国的未来，取决于接下来的战事，已经不是李佑能决定了的。 其次嘛........ 或许是出于一种恶趣味。 他想见到活着的李佑。 有些话，李昭想和李佑聊一聊。 安静的大殿内，没人注意到，皇帝眼神变得亢奋，表情稍显扭曲。 过了许久，才彻底平复下来。 .......................... 数日后，李昭召集了紫薇阁、枢密院及六部尚书侍郎。 主要议题只有一个。 他打算再次北上，赴洛阳督战。 本以为会有大臣反对，结果却意外的顺利。 甚至有人催促李昭尽快北上，万万不可耽搁。 见其态度如此急切，简单一想，李昭很快明白。 估计和沈宁一事有关。 沈宁手上这么多兵力，众人多少有些担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杨智等枢密院几人，面色却甚是不爽。 觉得文官们态度，是故意引皇帝对武将起猜疑之心。 若不是李昭在这里，估计当场就开骂。 廷议结束，褚子清主动留了下来。 他问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倘若战事顺利，陛下是否还回金陵？” 第426章 心思 李昭没怎么犹豫，很快给出了答案。 “金陵虽好，终究是偏安之地。” 褚子清顿时心中一喜，双手伏地，郑重道：“陛下英明！大秦承天之宠，必将一统山河，四海晏平。” “起来吧。”李昭微微一笑，“这次北上，你和龚逸一同陪朕前往。” 褚子清慢慢起身，貌似想起来什么，眸底闪过些许忧虑。 “不知陛下何时北上？” “约三日后。” “我身为外臣，本不应过问陛下家事，只是..........。” “只是什么？你我之间，何必吞吞吐吐。” “臣记得上次北上，陛下带的是李贵妃、邓贵妃二人，敢问这次可有不同。” 李昭眉头轻蹙，他大概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稍微迟疑了一下，道：“和上次一样。” 和预料的差不多，褚子清拱手道：“近来有些心怀不轨之人，假称陛下不喜太子；今陛下北上，又不让皇后陪同，臣以为不妥！” “皇后需坐镇后宫，不便离开。”李昭解释道。 褚子清眼神闪烁，嘴角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皇后离京，职责完全可由皇贵妃张楚宣代替，不至于后宫乱了套。 况且诸位嫔妃，大部分都是“躺平派”，少有狂傲或野心勃勃之人，压根用不着人坐镇后宫。 所以对皇帝这番话，褚子清心中并未接受。 大殿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君臣目光交汇，彼此都是聪明人，很容易看出对方眼中的深意。 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一股诡异氛围。 片刻后，褚子清抬眸，语气平静。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若想做什么，应当尽早。否则拖到将来..........。” “子清，你逾越了！”李昭淡淡道。 “臣知罪！” “下去吧。” “微臣告退。” 望着褚子清离开的背影，李昭心中了然。 大臣们平日里虽很少谈及后宫、太子，实际上有无数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紧紧盯着。 他想起前段时间，刑部右侍郎何观昕私自联络姜雪颖一事，心中稍感不爽。 朕今年还不到三十，年轻体壮，连个皱纹都没有。 一个个的............ 皇帝脸上蒙了一层寒霜。 ................................................................................................................. 中午，李昭用完膳；宫人来报，说太上皇李齐希望见自己一面。 李昭有些心烦。 他现在没心思和李齐吵架，断然拒绝。 可到了次日，宫人说李齐从昨日起就没有进食，不断嚷嚷着要见李昭。 李昭这次同意了。 到了李齐住处，只见他眼窝深陷，犹如干涸的古井；面容憔悴不堪，昔日神采已消失无踪。 “父亲，你这是何必呢？”李昭一边唏嘘道，一边瞥了眼周围宫人。 宫人连忙端起各类美食，摆放在李齐面前。 李齐没有动筷，难以置信的望着李昭，声音略显无力。 “你真的，要灭了大魏？” 李昭一声讪笑。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说这话还有何意义。 “为了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远离战祸，朕只能这么做。” 李齐闻言怔了怔，继而道：“那可是大魏啊！” “朕知道！” “一定要动兵吗？”李齐话语中，带了几分乞求的意味。 李昭收起笑意，不由的打量几眼李齐，既惊讶又感到奇怪。 总觉得李齐说的话，和他的人设不相符。 见李昭沉默，李齐又道：“我可奔赴长安，说服李佑让位给你；到时候，以长安为帝都。你既是魏帝又是秦帝，岂不美哉？” “哦？”李昭神色玩味，“那朕的国度，是叫‘大秦’，还是‘大魏’呢？” “当然是大魏！”李齐毫不犹豫道。 李昭没有和他争论。 这些话好像曾经听过。 李昭脑中莫名浮现了一人。 魏宣帝李昆！ 他曾经为了大魏社稷，不顾重病在身，也要和李昭见上一面。 然而，他最终失望而归，驾崩在回程的路上。 和上次一样，李昭态度从来没变过。 与其费尽心力修补旧房子，不如另盖一座新房。 第427章 所谓的信念 李昭端起一碗粥，轻轻吹了吹，温声说道：“父亲久不用食，必会伤了身子；这碗莲子羹，是朕特意让御膳房做的，父亲试试味道如何。” 李齐没有接过去，仍在死死盯着他，眼中巨大情绪，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 李昭仿佛没看到一样，自顾自道：“这些菜父亲若不喜欢，朕让人重新做几道。御膳房最近来了个扬州厨子，擅长淮扬菜，朕一会吩咐他做几道拿手的，父亲到时不妨尝一尝。” “够了！”李齐突然大声道：“顾左右而言他，莫非你觉得理亏，否则又怎会不敢谈论此事。” 李昭面色平静，“此事无需讨论，父亲若去了长安，必会被李佑所杀害。” “我可给他去信，分析利弊，劝其退位。” 李昭缓缓摇头，“没用的，李佑不会听的。” 他和李佑积怨极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完全没和解的可能性。 况且没到山穷水尽之时，李佑又怎会放弃手中的权势。 “能不能行，总归要试一试。”李齐坚持道。 李昭眼神有些疑惑，一度怀疑，面前的李齐是不是假的。 他不是整天想着，怎么谋权篡位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如此关心魏国的命运。 李齐说的这些话，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真的心念魏国？ 李昭一时有些拿不准。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李齐认真说道：“我居长安四十余年，幼时有在先帝面前发誓，日后定要兴复大魏社稷。如今，不仅未做到此事，反而.........。” 顿了顿，李齐眼中带有几分愧意，继续道：“若秦军攻破长安城，他日到了黄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先帝。” 可能是两人之间信任太少，李昭并未完全相信李齐的话。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李昭神色冷峻，毫不留情打碎了李齐所有希望。 “朕等不及了，朕想早日去长安城看一看。” 李齐抬眸看向李昭，嘴唇蠕动，仿佛牙齿间在剧烈摩擦。 “魏国只剩下关中和半个河东，李佑更非雄主，如何守得住？”李昭不客气道。 “你若不出兵，大魏必能渡过此次难关。” 李昭扶着桌子，轻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李齐不满道。 “听到了一个笑话，朕实在忍不住。” 李齐暴怒！ 用力掀翻桌子，霎时间，饭菜、碗筷散落一地。 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佳肴美馔，此刻却凌乱不堪，狼藉一片。 碗碟碎裂的声响，伴随着李齐的嘶吼声，回荡在厅堂之中，令人心悸。 几名侍卫迅速上前，随时准备拔刀。 李昭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一直饿着肚子，终归是不太好。”李昭慢悠悠道。 李齐冷哼一声，没理他。 李昭拍了拍手。 打算结束这场争执。 不一会，数名妙龄女子轻盈地步入屋内。 女子端着各类美食、瓜果，皆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李齐微微一怔，然后眯起眼睛，喉咙滚动。 “为父在和你商议大事，你这是干什么？” 李齐态度，明显没刚才那般强势。 李昭淡然一笑。 果然，人的本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即使心中有所坚守，在赤裸裸的欲望面前，很快变得不堪一击。 “朕就不打扰了，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说罢，李昭离开了屋子。 身后，同时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 ................................................................................................................ 昭武三年，五月初六。 魏帝李佑正式下旨，册封十六岁的嫡长子李文景，为大魏皇太子。 李文景是皇后窦月瑶所生，且其母家势力强大，此举没有任何争议。 东宫新立，给暮气沉沉的魏国朝堂，带来了几分朝气。 李文景极其激动，进宫拜见李佑。 “儿臣愿领一万精兵收复武关，解关中之患。” 李佑闻言，脸色一黑，心中不悦。 秦军在武关驻有重兵，军械精良，光是骑兵就超过万人，领兵主帅又是邢国公韦睿。 如此一股强大力量，哪怕令狐承手握魏国半数以上的军队，仍不敢强攻武关。 李文景哪来的自信？ “下个月就到了万寿节，儿臣将生擒韦睿，为父皇贺喜。”李文景一脸自信道。 李佑扶额。 感觉有点头痛。 隐隐后悔，不该立李文景太子。 说起来，李昭和李文景还是堂兄弟。 可能正因如此，李文景才这么渴望立下战功。 “儿臣心中已有妙策，必可大获全胜。”李文景道。 李佑轻呼口气，耐着性子，“你说来听听？” “儿臣打算从潼关出发，绕道伏牛山、秦岭，从后方奇袭武关。”李文景越说越兴奋，“到时候令狐将军从正面攻打武关，前后夹击，十多万秦贼弹指间灰飞烟灭。” 李佑听罢，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巴，好像很震惊的样子。 李文景以为他赞同此策，心中得意，抱拳道：“儿臣已准备好了，随时可带兵出发。” “呵呵..........。”李佑笑容有些阴森，“你可知，秦将杨叶秋率兵，一直驻扎在潼关周围。” “儿臣听说了。” “那你可曾知道，洛阳、南阳都在秦军手上？” “儿臣自然知道。” “你告诉朕，如何能避开路上的斥候、关隘、城池，顺利抵达武关后方？”李佑问道。 “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关键时，当随机应变。”李文景解释道。 这种没用的废话，让李佑彻底失去耐心。 一个硕大的耳光，从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狠狠地朝对面扇了过去。 李文景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滚出去！滚回你的东宫！”李佑怒吼道。 李文景惊恐，行礼后匆匆出了大殿。 心中过于愤怒，李佑大口喘着粗气，暗暗攥紧拳头。 他自认强于李齐，可论子嗣，肯定是比不了的。 甚至连他自己.......... 怕什么来什么。 此时，宫人来报，兵部尚书独孤楚宣求见。 他带来一个坏消息。 齐景云携两万余秦军出汉中，走陈仓旧道，击溃拦截的魏军，已杀至凤翔城下（陕西宝鸡附近）。 韦信率魏军与其野战，未能将其击退，全军退守城内。 李佑心中一紧！ 凤翔是关中平原的西大门，北连陇山，南接秦岭，位置异常重要。 曾经被韦睿用计攻破，致使秦军差点杀到长安城下。 “韦信那边还剩多少兵马？”李佑连忙问道。 独孤楚宣道：“步骑约还有一万余人。臣已命他死守凤翔，不得随意出城交战。” “能守得住吗？” “陛下放心，凤翔粮草充裕，城池已多次加固；韦将军更非庸才，足以守住此城。” “好.....。”李佑稍微松了口气。 独孤楚宣又道：“既然齐景云已出兵，估计过不了多久，韦睿也会有动作，陛下当早做准备。” 李佑心又提了上来。 “凡令狐承所求，能给的，朕都给了，还要朕怎么准备？”李佑反问道。 独孤楚宣轻抿嘴唇，没有吱声。 两人都清楚魏国需要什么。 战争！ 真正拼的是国力。 武关外的魏军大营，里面众多的战马、士兵、杂役，每天要消耗无数的粮草。 这给魏国带来了巨大压力。 而秦国可耕种土地，远多于魏国。 韦睿之所以不急着发起进攻，因为秦国耗得起。 第428章 无兵可用 想到了这一点，李佑坐不住了。 长安城里萧条的街景，真实的反映了魏国当前的情况。 他愈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佑咬了咬牙，“朕想把临汾、上党的兵马，全部调入关中，与秦贼决一死战！” “陛下若这么做，恐怕洛阳秦军会北上，经河东进入关中。”独孤楚宣反对道。 “太原燕军必会南下，可堵住秦军。” “有件事，陛下可能还不知道。” 李佑眉头紧皱，“何事？” 独孤楚宣抬眸，面色凝重，“秦国的卫国公石艾，此人已离开金陵北上，臣尚不知其意图。” 李佑身子一顿，脑中赫然想到一个词。 “全面开战！” 韦睿负责关中战事，沈宁负责河北战事。 石艾此时北上，任务再清楚不过。 显然是为了攻打河东！ 以石艾在军中地位，所率领的兵马不会在少数。 李佑有些嫉妒。 秦国兵多将多，这是目前的魏国怎么都比不了的。 要是李昭再狠点心，从岭南、闽地还能抽出数万兵马。 短暂思索后，李佑道：“凉州还有三万余步骑，能否调动。” “陛下您是知道的，高昌王张健，有不轨之心，一直觊觎凉州之地；武威、张掖等地兵马，属实难以抽调。” 李佑顿感烦躁，在殿内来回踱步。 “若秦军进了长安，下一个就是河北。朕有意派人联络幽州刘泰，借三万燕军，用来补充关中的兵力，可行？” 独孤楚宣苦笑了下，“若草原没有达里图，此事或许可行；可现在.........。” 他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达里图对河北威胁太大，刘泰需要防着他，无兵借给魏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彻底将李佑激怒。 命独孤楚宣再次在关中募集青壮，并找关中豪强借点粮食。 至于屠戮豪强，强行取其钱粮，这事李佑做不出来。 毕竟军中大部分将领，包括令狐承在内，皆是出身豪门；若这么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魏国有可能提前崩溃。 .............................................................................................................. 在独孤楚宣离开后，李佑立刻派人叫来了刘锦。 “养了这么多人，花了这么多钱，为什么李昭还活着？”李佑很是恼火，放开嗓子，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早知你这么没用，当初就不该杀姓赵的；他在父皇身边多年，办事远比你用心。” 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李昭身上。 只要李昭死了，问题就解决了。 起码李佑是这么认为的。 随着形势的崩坏，他连做梦都想着此事。 刘锦面色惭愧，无言以对，深深低着头。 “你聋了？说话！”李佑大声呵斥道。 “微臣无能，恳求陛下再等一等。” “到底要等多久，等到朕死了？还是等长安城被攻破？”李佑气急道。 刘锦连忙下跪，沉声道：“金陵城内，臣已买通几名对李昭不满的官吏，必能尽快铲除恶贼李昭。” 李佑狠狠瞪了他一眼，“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让朕失望。” “是！臣一定竭尽全力。”刘锦轻轻擦了擦额头汗渍。 李佑并没有放过他。 从桌案上拿出一份《大秦周报》，揉了揉，然后用力扔在了刘锦脚下。 “这上面写的文章，简直是胡说八道，为何屡禁不止？黑冰台那群混账，怎么还没杀光。”李佑问道。 最近两年，《大秦周报》使出浑身解数，针对李佑，各种造谣、抹黑。 标题大概是这样的。 “魏帝李昆真正死因揭秘！” “李佑毒害李昆全过程。” “李佑残害五百孕妇，天道不容！” ................ 李佑对此怎能不生气。 而部分文章的作者，是投奔秦国的李姓皇室或官员。 内容又写的引人入胜，看上去多了几分真实性。 而反观关于李昭的文章，里面用词恨不得吹上天。 “千古明君”、“圣天子”、“至德至明”等词语屡见不鲜。 有时连李昭做的一件小事，都能被无限放大，极力夸赞。 再试想下，士人、百姓天天看这种文章，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真真假假，又如何分辨的了。 第429章 出宫(一) 金陵城，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街头巷尾，商贩们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商品，从五彩斑斓的丝绸到香气四溢的小吃，应有尽有。 艺人则挥舞着手中的道具，或唱或舞，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一蓝衫青年和一白衣女子，在街道上闲庭漫步着。 两人身后不远处，跟着十多名青衣护卫。 只要皇帝闲下来，总喜欢出宫逛逛。 追随李昭多年，赵青对此早已习惯。 貌似除了青楼没去过，包括酒馆、小吃摊、铁铺、钱庄，甚至是赌坊，全都留下了李昭的足迹。 而自从上次在酒楼，和窦景川、吕健航起了冲突后；金陵城内大部分人，皆知道了皇帝喜好微服私访。 高官显贵们，不由加强了对家中子嗣的约束。 毕竟当今天子，向来是个狠角色。 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万一在外面惹事，被皇帝撞上，整个家族都会被连累到。 不过，此刻赵青心中产生一丝疑惑。 皇帝即将北上洛阳，在这个时候，为何今日还要出宫？ 李昭不知赵青在想什么。 和往常一样，感受着市井的喧嚣和热闹。 听到有人在叫卖“黄桥烧饼”，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赵青连忙上前，掏出几枚铜钱交给小贩。 包括侍卫在内，人手两块饼。 “不错！香酥可口，不油不腻。”李昭吃了一口，然后赞道。 邓永清莞尔一笑，柔声道：“陛下若喜欢，不妨把刚才那人召入御膳房。” “还是算了吧。”李昭婉拒道。 几人就这样捧着烧饼，在街道上边走边吃。 李昭吃的有点快，嘴角沾上少许残渣，邓永清掏出手巾帮他擦了擦。 不得不说，李昭这副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平日里的威严、端庄。 不一会，在一个算命摊前停了下来。 算命先生年约六十，双眼微闭，面容清癯；穿着一件略显破旧的长袍，头戴一顶斗笠。 摊位前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竹椅，桌上铺着一块布，摆放着一些算命用的道具，如龟甲、铜钱等。 李昭看着此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趣。 “先生真的能洞察天机，预知未来？”李昭问道。 算命先生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位客人，缓缓道：“贵人若有所求，或可帮助一二。” “哦........。” 李昭嘴角含笑，把邓永清轻拉上前，“麻烦看看我和夫人的面相，我二人将来运势如何？” 算命先生认真端详起来，慢慢的，眉头开始皱起。 惊讶、疑惑......... 各种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许久没吱声。 “先生为何不说话？”邓永清眼神清明，悠悠道：“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 算命先生回过神来，轻咳一声。 “烦请二位贵人，再张开右手。” 李昭、邓永清很配合，掌心向上，伸了过去。 算命先生时而观察李昭手相，又时而抬头望向对面，最后又开了几次龟甲，嘴中不停嘟囔着。 “怪哉！不该如此啊。” “有何奇怪之处？”李昭问道。 “有句话不太好听，在下不敢擅自开口。” “无妨！说吧。” “阁下本应是已死之人，如今不知为何，仍旧朝气蓬勃、神采奕奕。”算命先生凝声道。 话音刚落，赵青上前大声怒喝，“大胆！竟敢在此装神弄鬼，信不信我劈了你！” 李昭却心中一震，衣袖中暗暗攥紧拳头。 顿了顿，命赵青退了下去。 “先生刚才说的话，烦请详细解释下。”李昭佯装不解道。 算命先生眼神闪烁，余光扫了下不远处的赵青等人，心头微动。 “天机不可泄露！刚才一卦，就当赠予贵人了。” “呵呵........。”李昭一声轻笑，神色略显玩味。 算命先生又看向邓永清，目光深沉，“至于这一位，我观其面相，属实是贵不可言。日后.........。” 话未说完，被邓永清骤然打断，语气冰凉，“富贵由天而定！论语有言，不忧不惧，内省无疚，我对此深以为然。” 算命先生怔了怔，不再言语。 “江湖术士，往往喜欢故作高深；妾身觉得其言辞，听听即可，无需在意。”邓永清对李昭道。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付完报酬后转身离去。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算命先生拭去头上冷汗，长吐一口气。 然后迅速起身收拾摊位。 一刻都不敢耽搁。 旁边一小贩见状，奇怪问道：“莫非家中有急事，今日为何这么早收摊。” 算命先生苦笑道：“若此时不走，恐怕再也走不了了。” .................................................. 一处装修精致的茶楼内，李昭等人在这里歇息着。 赵青猛灌一杯茶水，微怒道：“臣想起来了，刚才问其运势，此人只回答了贵妃娘娘的，却没有谈及陛下的运势。” 李昭神色忽明忽暗。 对赵青道：“你去将其带入宫中，朕有其它事要问他。” “是！”赵青匆匆离去。 可等他到了刚才的地方，却未看到算命先生。 经过询问附近的人，好不容易找到其住处。 然而，屋内已空无一人。 算命先生及其家人，皆不知去处。 大白天的，几个活人还是凭空消失不成？ 赵青不信邪。 甚至找来了官吏，在周围大面积搜索，连城门处也没放过。 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李昭一直坐在茶楼里，听着小曲，静静等待着。 见赵青怏怏然回来，沉默了一会，笑道：“找不到就算了，小事而已，随他去吧。” “陛下出宫有两个时辰，已过了晌午，要不要回宫呢。”邓永清问道。 “朕今天要去见一个人，暂时不回去。”李昭道。 邓永清、赵青等人颇为疑惑。 皇帝不管要见谁，直接传唤即可，何必要专门出宫呢？ 更没想到的是，离开茶楼后，李昭直接带他们出了金陵城。 第430章 出宫(二) 李昭即将北上洛阳，褚子清曾问过他，若是前方战事顺利，是否还返回金陵。 李昭给出的答案很明确。 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 但是在走之前，有一件事，需要去做个了断。 见李昭要出城，赵青不太放心，又多带了些侍卫。 马车驶过山坡、树林、小桥，一路往北。 河岸边，垂柳依依，轻轻摇曳在微风之中。 远处，青翠的山峦绵延起伏，像一条绿色的巨龙蜿蜒盘踞。 李昭能嗅到淡淡的花香和草香，这是初夏特有的气息，清新而又带着些许甜腻。 水面上偶尔掠过几只悠闲的白鹭，留下一串串涟漪。 不久，马车经过一片碧绿的田野，慢慢停了下来，李昭从里面走出。 邓永清感到奇怪，不是说要出城见一个人吗？ 李昭为何要来这里？ 众人跟在其身后，默默的在田地间穿梭着。 周围有寥寥几名农户，正冒着烈日，在田地中除草。 可能是农户们在忙碌，又或者李昭等人的打扮，不像是官府中人，故没有太引人注意。 李昭边走边张望着，之后来到一名农夫面前。 此人穿着一件由粗布制成的灰色衣裳，衣袖上沾满了泥土的痕迹；看上去约三、四十岁，皮肤黝黑，正在辛苦劳作着。 李昭随便找块空地坐了下来，温声道：“老乡，这么热的天，不妨喝口水，先休息一会。” 赵青主动递过去一个水壶。 农夫闻言，稍微愣了下，不由打量李昭几眼。 见其态度亲切，不像存有恶意，于是道一声“多谢”；然后接过水壶，咕咚咚喝了起来。 可能是太渴了，一壶水很快见底。 李昭见状，一副感慨的样子，当众吟诗一首。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周围众人闻言，皆面色动容。 想不到，皇帝不仅文采斐然，且如此关心民间疾苦。 如此作为，简直堪比圣人！ 赵青眼眶湿润，毫不掩饰心中的激动之情。 农夫放下水壶，诧异道：“我虽是乡野粗人，但也能听出此诗不凡之处。” “此诗乃当今天子所作。” “陛下身份尊贵，却仍心念天下苍生，实乃我等草民的荣幸。” 李昭抬眸，望向他说道：“你觉得当今天子，是何许人也？” “自然是圣明之君。”农夫答道。 可能是错觉。 在一旁驻足的邓永清，眉头轻蹙。 她隐隐觉得，农夫刚才回话前，貌似迟疑了下，语调有所停顿。 李昭微微斜着头，脸上挂了一丝莫名的微笑，“此话，真的是你心中所想？” 农夫明显动怒，愤然脱下斗笠，“你这是何意？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岂能构陷于我。若此言招来了官府中人，想必你也难逃其咎。” 李昭没怎么生气，从邓永清那里接过一壶水，慢悠悠喝了起来。 几人都不做声，就这么沉默着。 之后农夫冷哼一声，继续弯下身子，铲除地上的杂草。 微风轻拂，带来田野间麦浪翻滚的沙沙声，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 周围村庄，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和牛羊的叫声，更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可惜！.......... 这些只是暂时的。 没人再有心情，去欣赏眼前这幅田园风光。 在李昭强烈视线下，农夫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终于，他轻呼一口气，缓缓转动身子，死死盯着身后的李昭。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农夫冷冷道。 “大概是三个月前。”李昭嘴角微扬，“坦率的讲，得知你还待在金陵，朕心中很是惊讶。”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动手，何必要拖到现在。”稍微顿了下，农夫好像想起什么的样子，自顾自道：“我懂了，放长线钓大鱼；秦帝是想看一看，有哪些人在暗中联系我，对吗？” 邓永清瞳孔一缩。 到了这个时候，她多多少少猜的出来。 李昭之所以今日出城，目的就是为了见眼前的“农夫”。 齐国最后一位帝王。 同时也是人尽皆知，早已驾崩之人。 齐哀帝姜岩！ 赵青也很快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以防出现意外，迅速站在李昭身前。 “天下之大，无边无际；你若隐姓埋名，逃到了千里之外，朕或许迄今都找不到你。”李昭喝了口水，继续道：“可朕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藏在城外。” “生于斯，死于斯，仅此而已。”姜岩不慌不忙道。 李昭轻轻点了点头。 实际上，当他得知姜岩就住在城外时，第一反应是姜岩暗中有什么阴谋诡计，十有八九是想谋取金陵城。 然而，黑冰台动用大批人马，监视许久，始终没看到其他人和姜岩见面，更未发现有书信往来。 平日里，他要么读书，要么耕地，家中还饲养了几只鸡鸭。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 要不是李昭打算离开金陵城，可能黑冰台还会继续暗中监视。 奇怪的是，李昭发现，他似乎对姜岩没太大杀心。 其中一个原因，和齐太子姜凌有关。 旧齐余孽，更多的是把希望放在了姜凌身上。 根据种种消息，姜凌已经去了海外，和闽地郑家的郑传杰勾结在一起。 当初韦睿率军攻入闽地，郑传彬、郑传赫相继被击杀。 但秦军进入泉州前，郑传杰被其父强行送到了海外。 目前在南洋一座海岛上盘踞，拥有大小船只数十艘。 由于姜凌年纪不大，势力单薄，更多时候是有郑传杰说的算。 李昭心中在暗自盘算，到底要不要留下姜岩。 “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朕是圣明之君，是心里话吗？”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无意义，难不成秦帝还能放过我。”姜岩面无表情道。 “回答朕！”李昭身上散发着一种强势的气场，令人难以拒绝。 邓永清心中一动。 她知道李昭这么问，并非是虚荣心作祟，而是在试探对方。 姜岩抿了抿嘴角，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表情渐渐认真起来。 许久后........ “你比我有魄力，杀伐果断，更适合当帝王。” 姜岩语气中带着少许无奈。 李昭眼神锋利，直奔主题。 “朕的大秦，你有本事推翻吗？” 姜岩摇了摇头，老实道：“我做不到。” “是不敢做，还是不想去做。” “都有。” 李昭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想要看出对方是否在说谎。 姜岩一脸的坦然。 “你觉得，朕该留下他吗？”李昭突然对赵青、邓永清道。 “臣觉得该立刻杀之！以绝后患。”赵青毫不犹豫道。 邓永清则垂着头，“妾身见识浅薄，不知该如何讲。” 李昭对她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声音拔高，“朕命令你回答。” 见皇帝动了真格，邓永清只能作答。 “妾身觉得，姜岩已是没了牙齿的老虎，杀不杀都可以；若陛下不放心，可将其迁至洛阳，圈禁于高墙大院之内，将来或许有其他用处。” 李昭心中了然，邓永清是打算利用姜岩，引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且日后对付郑传杰、姜凌，同样能起到一定作用。 反正姜岩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掀起多大波浪。 今日的大秦帝国，更不会畏惧一个亡国之君。 ................................. 傍晚，李昭回到了皇宫。 奔波了一日，确实有些乏了。 泡在浴池内，闭上眼睛，久久没有动弹。 但李昭大脑依然非常清醒。 姜岩的事情，由黑冰台指挥使杜安，亲自负责跟进。 可白天的那位算命先生，一直没有找到。 李昭只知道他姓张，其它了解甚少。 他说的那些话，在李昭脑中一遍遍回响，始终没有抹去。 李昭侧头望向一旁的屏风，眼睛眯起，突然道：“你去帮朕找一个人，不要走漏消息。” “是。”一道清脆又稍显娇媚的声音，从屏风后面响起。 不一会，窗户被打开，又快速合上。 第431章 徐国公威武(一) 秋香阁，是金陵城内最大的一家青楼。 它以其温暖而舒适的氛围、高质量的演出和细致的服务，从而受到士子、百姓们的青睐。 无论是附庸风雅之人，还是纯粹渴了的；闲暇时间，只要口袋里银子充裕，总喜欢去逛一逛。 此时楼内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丝竹之声缠绵悱恻，伴随着阵阵欢笑声和细语低喃。 美人们身着华服，妆容精致，巧笑嫣然地穿梭于宾客之间；她们或妩媚、或清雅、或俏皮，各具风情，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在一处包厢内，却仅有两名男子围坐在圆桌旁。 “刘公公已多次来信催我，此事不能再拖了；丁公子还需催促令尊，尽快动手，以防出现变故。”一黄衣男子说道，其神态明显的焦躁不安，完全无心享用桌上的美酒佳肴。 对面一蓝衣青年，却淡定自若地举起酒杯，悠悠然饮下，脸上毫无急色。 “秋香阁不乏佳丽，郑兄要是喜欢，我可叫几人来陪陪你。” 郑淳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直呼其名，“丁亦寒，你可别忘了；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完了，你们丁家同样会有灭顶之灾。” 丁奕寒并未生气，哈哈一笑，“郑兄莫要着急，一切皆在计划之中，李昭此次难逃一死。” 郑淳见其语气甚是笃定，脸色渐渐和缓，“不知令尊打算用什么办法，彻底铲除暴君。” “暴君即将离开金陵，可在其经过路上动手。” 郑淳疑惑，“随行禁军不下千余人，且皆装备精良，如何能杀得了李昭？” “城外自然是不方便动手，城内就不一定了；金陵繁华，街道两旁酒肆茶楼众多，李昭车队出城前，必然要从下面经过。”丁奕寒得意道。 郑淳眼睛一亮，“令尊已知晓，李昭具体会在何时，从哪条路上经过？” “当然！” 郑淳闻言，顿时高兴坏了。 秦国的一切，几乎全寄托在李昭身上；其诸子年幼，只有李昭一死，秦国必然会陷入混乱，崩溃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韦睿不仅会从武关退兵，可能连汉中都守不住。 大魏将彻底盘活全局。 “好！好！........。” 郑淳愈想愈兴奋。 他连忙举起酒杯，“刚才在下言语唐突，冒犯了丁兄，望丁兄见谅。” “无妨，只是希望贵国日后能遵守承诺。”丁奕寒道。 “丁兄放心，只要暴君一死，丁家就是我大魏最大的功臣。” 丁奕寒眸底浮现出些许贪婪，“江南陆家嫡女陆安瑾，如今居于后宫；等李昭死后，我要得到此女。” “小事而已，这有何难。只要暴君一死，天下间无论什么样的女子，丁兄都能得到。” 反正在郑淳看来，只要杀了李昭，其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丁奕寒满意的点了点头。 郑淳不自觉环顾下四周，稍微有些担心。 “此事重大，不容有失；不知今日，丁兄为何要选在秋香阁见面？” 丁奕寒夹起一块肉，貌似无意道：“此处喧嚣，可用来掩人耳目，黑冰台难以察觉。” 郑淳神色略显怪异，心中暗自嘀咕。 装什么正人君子！ 秋香阁是什么地方，金陵城里谁不知道。 其面色黯淡，眼圈发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果然....... 不一会，丁奕寒轻笑道：“既然来了，总要让郑兄快活快活，也不枉此行嘛。” “谢丁兄好意，只是在下还有其它事情，就不打扰了。”郑淳婉拒道。 说罢，缓缓起身，打算离开此地。 出门前，他还是不太放心，郑重道：“此事关乎我等生死，丁兄务必要谨慎；事成前，最好低调行事。” “嗯，知道了。”丁奕寒淡淡道。 ................ 郑淳一走，他再也忍不住，唤来下人。 “把月熙姑娘叫过来，我在这里等她。” 下人露出明显的为难之色，躬着身子，“月熙姑娘目前在陪其他客人，实在是不方便过来，小的可帮你叫其她姑娘。” 丁奕寒瞬间脸色一变，扬起手掌，狠狠对着下人扇了过去。 下人脸颊红肿，被扇得晕头转向，却丝毫不敢动怒。 “丁公子见谅，月熙确实不太方便。” 丁奕寒狞声道：“狗东西！给脸不要脸，你可知我是谁，信不信我砸了这秋香阁。” 下人知道其背景，心中恐慌，“烦请丁公子稍等下，小的再去帮你问问。” 说完匆匆离开。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过了约半刻钟，还是没有见到来人。 丁奕寒气的把酒壶重重摔在了地上。 柳月熙年方十八，模样貌美，又带着少许妖艳，让丁奕寒欲罢不能，怎甘心就此放弃。 他等不下去了，叫来一名下人，逼着他带自己去找柳月熙。 到了包厢外，丁奕寒一脚将门踹开，直冲冲闯了进去。 柳月熙被吓了一跳。 里面除了她，还有一锦衣老者；看起模样，约莫五、六十岁。 他坐在柳月熙旁边，自顾自饮酒，没有搭理丁奕寒。 “老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的话.........。”丁奕寒脸上布满戾气，随时准备动手。 杨智眼神不屑，心中着实感到好笑。 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特么算什么东西。 见杨智这副表情，丁奕寒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猛然掀翻桌子，紧接着拎起椅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柳月熙见势不妙，巧妙避开。 可能喝的有些多，杨智动作稍显迟缓，手臂不慎被砸到。 杨智怒了！ 我操你大爷！ 老子要弄死你！ 他快速一个躲闪，然后举起椅子，用力砸去。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各种物品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杨智终归是军人，久经沙场，擅长贴身肉搏。 曾经战场上的经验，此时有了用武之地。 丁奕寒被连砸数下，身子感到剧痛。 若非杨智手中拿的不是刀剑，估计他早已没了性命。 丁奕寒也感到奇怪，明明对面年纪这么大，怎么这么的能打？ 他不断后退，屋内能扔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朝杨智扔了过去。 即使这样，他还是打不过，连额头都被砸出血渍。 丁奕寒被迫退到屋外，站在门口朝杨智吼道：“老东西，你有种别走！” “老子就待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杨智轻蔑道。 丁奕寒咬了咬牙，快步离开。 下人们则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收拾屋内残局。 杨智终归上了年纪，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柳月熙缓缓走了过来，柔声劝道：“刚才那人虽非善类，但出身豪门；大人最好速速离去，不可耽搁，以防染上祸端。” 杨智一声嗤笑，毫不在意，“我岂会惧怕一毛头小子，他若敢再来，老夫奉陪到底。” “此人叫丁奕寒，父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丁泽云。”柳月熙道。 听到“御史”二字，杨智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不愿沾上麻烦事。 最重要的是........... 杨智来秋香阁一事，他不希望被外人知道。 怎么说自己也贵为国公，孙子都能走路了。 多多少少要些面子。 第432章 徐国公威武(二) 除了有些擦伤，想了想自己也没太吃亏，杨智打算就此离去。 然而，事情并未完全结束。 杨智刚走到楼下。 丁奕寒带着大批家仆，气势汹汹闯进了秋香阁。 家仆不下二十余人，皆手持长棍，一脸的凶相。 “就是这老东西，给我上去打死他！”丁奕寒厉声道。 杨智暗暗叫苦！ 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 他如今赤手空拳，如何能打赢这么多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 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奉陪到底”这四个字，很快被丢到了千里之外。 杨智灵活走位，且战且退。 可毕竟寡不敌众，身上多处挂彩，样子狼狈不堪。 秋香阁内众多的客人、佳丽，唯恐被波及到，纷纷四散而去。 丁奕寒见状，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一边催促家仆，一边出言讥讽。 猛然间！ 丁奕寒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激战中，杨智好不容易出了秋香阁，仓皇逃向远处街道。 丁奕寒正要命人追击，被秋香阁管事的劝住，说闹出人命不太好。 他想起了郑淳的叮嘱，不愿惊动官府，于是这才作罢。 “安排一雅厅，让月熙来陪我。”丁奕寒略显傲慢道。 “是，小的马上安排。”下人连忙道。 丁奕寒信步向楼上走去。 可就在这时，丁府的管家找到了丁奕寒，说丁泽云有事情找他。 丁奕寒大感可惜，只能随他回去。 ................. 杨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回到了国公府。 猛灌了几口水，顾不得查看身上伤势，匆匆聚集家兵，一声怒吼。 “带上家伙，带你们去干仗！” 虽说此举可能会引来御史弹劾，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么多年来，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太特么让人窝火。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以后在军中怎么混。 尤其是沈宁、石艾、韦睿他们，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 杨智携数十名家兵，迅速扑向秋香阁。 家兵们意气风发，战意满满。 他们半数以上出身军伍。 因伤残或年老等原因，被迫退役。 哪怕如此，对付丁府那些家仆，仍旧绰绰有余。 遗憾的是，当杨智抵达了秋香阁，得知丁奕寒已回了丁府。 杨智冷哼一声！ 那又如何，他不能平白被打。 跟了李昭这么多年，杨智学会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反正不能吃亏！ 杨智带人，继续往丁宅赶去。 他要把那里砸个稀巴烂！ ............................................................................................................... 金陵城西，丁家府邸。 书房的桌案上，摆着一副金陵舆图。 丁泽云面色肃然，手指着舆图上一处说道：“两日后，未时一刻左右，皇帝会从此处经过；你到时候安排人手，埋伏在酒馆二楼。” “儿子已布置妥当。”丁奕寒道。 “下手时动作要快，万万不能拖延，迟则生变。” “是！” 丁泽云表情仍没有放松，紧盯着丁奕寒，一字一句道：“刺杀皇帝，乃天下一等一的大事；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我丁家，将有灭门之祸。” “父亲放心，绝对万无一失。”丁奕寒沉声道。 丁泽云微微点头， 忽然想起来什么，不悦道：“当此关键之时，我听说你在秋香阁和他人争风吃醋，可有此事？” 丁奕寒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丁泽云脸色拉了下来，语气重了几分，“这两天你待在府邸内，不要随便出门；至于秋香阁那名艺伎，此事结束后，你可将其买来做妾。” 丁奕寒心中一喜，“谢父亲。” “退下吧。” “是。” 丁泽云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 但即将要做的事情过于重要，他很难睡得着。 脑中不断盘算着，何处可曾有纰漏？ 想了许久，没发现任何漏洞。 丁泽云渐渐安下心来。 突然，耳畔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丁泽云猛然睁开眼睛，匆匆走出书房。 “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伙贼人撞开了大门，强行闯了进来。”仆人惊恐道。 “他们有没有抓人？”丁泽云急声道。 “没有。” 对方不是黑冰台的人。 丁泽云立刻反应过来。 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快步走了过去。 然而，当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丁泽云顿时绷不住了。 只见一群人手持棍棒，无视府邸内的一切，肆无忌惮地四处打砸。 珍贵的瓷器、名贵的字画皆化为乌有，碎片四溅。 府邸内的家具被无情地推翻，精美的雕刻被践踏在脚下。 女子们倒是没事，顶多受些惊吓。 而府邸内男子，却纷纷遭殃，不少人鼻青脸肿。 尤其是嫡长子丁奕寒，被数人殴打在地，抱头惨叫。 其状甚是凄惨！ 丁泽云暴怒，大声咆哮，“都给我住手！” 杨智冷冷一笑，“继续砸！” 他虽生气，却也知道什么是底线。 只伤人，不杀人，更不取其财物。 丁泽云这才发现，带头之人是徐国公杨智。 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他非蠢人，察觉到事情或许有隐情。 丁泽云忍着怒意，走到杨智面前，“下官见过徐国公，不知国公此举...........。” 杨智不耐烦将其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妨问问你家好儿子，看看他干了什么好事。” 丁泽云愣了下，旋即脸色铁青，狠狠瞪了眼趴在地上的丁奕寒。 丁奕寒伤势过重，虽不致死，却难以站立。 当看到杨智上门时，肠子都悔青了。 他觉得有点冤。 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徐国公一大把年纪，两年内纳了十多个小妾，连天子都惊动了。 怎么都想不到，他还有精力去逛青楼。 觉得差不多了，杨智主动叫停了家兵。 然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摇大摆离开了丁府。 身后的丁家父子二人，眼中满是恨意。 等杨智走远后，丁奕寒面目狰狞道：“父亲，此仇不报，我心难平。” “再等等，这老贼活不了多久。”丁泽云狠狠道。 ........................................ 出了这口恶气后，杨智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路上，与众家兵有说有笑，步伐轻盈。 不过，与其他兴高采烈的人不同，其中一名家兵皱着眉头，好像遇到什么困惑的事情。 等回到国公府后，他还是那副样子。 有同伴察觉到，询问遇到什么事情。 此人迟疑了下，接着走到杨智面前。 “禀国公，属下在丁府发现一物；按理讲，丁家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是什么？”杨智好奇道。 “床弩！” 第433章 抓捕 “床弩？” 杨智面色疑惑，又问了一遍。 “属下从军三年，岂会不识此物；属下看的很清楚，屋内至少有两架床弩。”家兵沉声道。 “丁泽云乃一文官，家中怎会有这东西？” “这个嘛.......，属下就不知道了。” 杨智表情渐渐变得严肃，眉头深深皱起。 无论文官，还是武将，甲胄、床弩等物，皆不可私自拥有。 陈禄和宋俊两人，都犯过此类错误；导致爵位被剥夺，迄今没有恢复。 若此事属实，丁泽云明显触犯了大秦律法。 更重要的是.......... 他在府邸内藏有床弩，究竟想用来干什么？ 这可是军中利器！ 没怎么犹豫，杨智命人牵来快马，他要进宫面圣。 “国公身上的伤势，尚未进行处理；且天色已晚，宫门已关闭，不如明早再进宫。”府邸内管家劝道。 “事关紧急，不要废话！”杨智朗声道。 不一会，马匹牵来后，杨智迅速朝皇宫骑去。 到了宫门处，被禁军拦住。 考虑到其身份，值班将领连忙派人去通报。 很快得到允许，直接被带去皇帝寝宫。 李昭见到杨智后，吃了一惊！ 这老家伙，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貌似被人打了一顿！ “启禀陛下，左都御史丁泽云，在家中私藏床弩，恐有不轨之心。”杨智躬身道。 李昭眼中寒光一闪！ “为防此贼毁灭证据，陛下当速速派人查抄其府邸。” 以杨智的身份，不太可能、也没必要诬陷他人。 李昭命禁军副统领周君谦，立刻带人去搜查丁府。 然后又唤来御医，为杨智查看伤势。 虽说看上去挺吓人，幸好多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 “丁泽云一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有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李昭好奇道。 杨智轻咳一声，“是这样的，臣与其长子丁奕寒，因琐事起了争执；臣喝了点酒，一时冲动闹到其府邸内，这才发现此事。” 李昭心中更加不解，“丁奕寒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无官无职，你是如何与他起的冲突？” 杨智停顿了下，暗自郁闷。 陛下果然没这么好糊弄。 无奈下，杨智详细说清了事情的前后起因。 甚至他俩在柳月熙包厢内互殴一事，也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李昭越听下去，表情越怪异。 他心中很是无语。 “你......你。”李昭指着杨智，又气又好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老东西，怎么就这么的.........。” 杨智老脸一红，深深埋着头。 “不过你告知丁泽云一事，算立下一大功，朕心甚慰。”顿了顿，李昭又道：“你府邸内那名家兵，乃忠义之士，朕也会予以重赏” “多谢陛下。”杨智面色一喜。 他不缺钱财，也没打算封王。 相比接下来的封赏，他更看重的是皇帝的信任。 李昭话锋一转，表情略显费解，“那柳月熙，不过一青楼女子，值得你大动干戈吗？” “此女卖艺不卖身，因家道中落，被迫流落青楼；有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美。” “世上哪有这么多倾国倾城之人？”李昭觉得杨智夸大其词。 “确实如此，陛下要是不信，可把她唤入宫中。” 李昭冷哼一声。 杨智心中一动，放低声音，“陛下若担心引人议论，臣可为其赎身；藏于城内一宅邸内，保证不会有人碰她。” 本以为李昭会同意。 却见皇帝眼神陡然变得锋利，直直地盯着他。 杨智心中一凛，不再吱声。 短暂沉默后，李昭缓缓道：“朕深知你的忠心，但不该用错地方。” 杨智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陛下身边又不缺美人，自己何必要关心这个。 “你平日里闲下来，还会和以前一样，读一读兵书吗？”李昭目光深沉道。 杨智愣了下！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昭轻叹口气，“罢了！你今日终归是立了一大功。至于那柳月熙，前几日潘有霖夫人在济南去世，你安排人为她赎身，给潘有霖送过去。” “臣遵命！” 杨智当前的心情，隐隐有些难受。 并非是因为柳月熙。 大秦四位国公，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在前线，原因杨智多多少少猜的出来。 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慢慢退出了寝宫。 ................................................................................................................. 因丁奕寒伤势不轻，丁泽云光顾着为他找大夫，暂时忽略了府邸内情况。 等反应过来后，急忙命人把床弩等物运出府邸外，结果被赶来的周君谦当场抓获。 府邸内所有人被控制住。 数百名禁军，对每间屋子，包括花丛、假山、池塘，进行极其细致的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久，除了床弩，还搜出来二十余把长弓，三十柄长枪，及一定数量的甲胄。 李昭勃然大怒！ 早年间，丁泽云在齐国时，担任过江陵城太守。 夷陵大战后投奔的秦国，因处事干练，逐步获得提拔。 秦灭齐后，又被调入朝中，最终官至正三品。 李昭自认为待其不薄，想不到却是奸佞之人。 若不是杨智凑巧发现，搞不好真会出事。 其子丁奕寒更是色胆包天之徒，竟敢觊觎李昭后宫，连房间内都藏有陆安瑾的画像。 李昭顿时杀心大起！ 不过在动手前，有太多的事需要调查。 魏国大太监刘锦，这些年往金陵派来了不少人，极有可能是他在策划此事。 事情和李昭想的差不多，丁泽云在严刑拷打下，很快交代了一切，确实和魏国有关。 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由黑冰台副指挥使吴瀚飞带队，抓获了一批长安派来的间谍。 为首之人叫郑淳。 据说他是刘锦的外甥。 事情远没有结束，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黑冰台监牢里，各种刑罚手段花样百出，狠辣至极！ 很少有人能扛得住。 间谍们纷纷交代。 一环扣着一环，又挖出来更多的人。 发现暗中勾结魏国之人，不仅仅是丁家父子。 从地方到金陵，从豪强到官吏，名单不下三十余人。 显然，这是一场大案！ 他们的目的，并不全是为了荣华富贵。 有的是对秦国种种政策不满，期望恢复齐国社稷，还有人是单纯的厌恶李昭。 “抓！一个不留！”李昭冷冷吩咐下去。 鉴于此事重大，李昭北上洛阳的计划，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 在范硕、冯宁等人劝说下，暂时推迟了北上的日期。 几日后，经进一步调查，又牵连出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原郑王曹泽！ 刘锦派人联络曹泽，与其原部将潘顾景有关系。 目前潘顾景在韦睿麾下，准备参与和魏国的决战。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刘锦希望曹泽给潘顾景去信，说服其暗中和魏军合作。 承诺击败韦睿后，助曹泽返回开封，重振昔日的威风。 曹泽没有理睬，但却没将事情告知李昭，而是保持沉默。 李昭暗暗恼火，他没有杀曹泽，而是将其圈禁起来，加强监视。 至于潘顾景，李昭终归惜才，没有把他撤回。 况且曹泽不写信，可能是觉得说服不了潘顾景。 实际上，迄今为止，所有归顺秦国的敌国将领，尚未出现过一起谋逆之举。 远比那些文官靠谱的多。 ........................................... 五月中旬，金陵闹市之中。 包括丁泽云、丁奕寒在内超一百余人，被押到了刑场上。 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丁奕寒浑身颤抖不止，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不停的大喊大叫。 李昭没有立刻将其处死。 而是命城内豪强，及三品以下官员前来观刑。 以此教会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 之后........... 大刀疾速落下！ 刑场上顿时人头滚滚，场面甚是血腥。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在拍手叫好，有人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本已衰落的反秦势力，又一次遭到重创。 而这一次，几乎让剩下所有人，彻底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们渐渐明白了，此生此世，头顶这片蔚蓝的天空，注定永远属于大秦。 第434章 跑路失败 瓜洲渡，位于长江北岸；齐国未亡时，韩振叶曾在此率军驻扎。 如今时过境迁，早已不像往日那般重要。 但因渡口连接两岸，百姓们渡江往往会选择此地。 此时，江面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渡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青衣老人，携一蓝衣少女，刚刚抵达此处。 “好不容易在金陵安分下来，这才短短几年，又要被迫逃命；我如今年龄已过了二十，再这样下去，或许这辈子都没法嫁人。”少女边走，边抱怨道。 她白皙的脸庞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像是晚霞中的一抹云彩，为她的怒容增添了几分艳丽。 青衣老人陪着笑脸，“都是祖父的错，我哪能想到会这么倒霉，竟然碰到了皇帝；话说这皇帝也真是奇怪，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干嘛天天往外面跑。” “说来说去，当初就不该来金陵。”貌似想起什么的样子，少女又道：“都怪你，我等在成都生活好好的，你为何要劝石艾称王，还被人家打了一顿。” “可惜了！石艾有勇有谋，明明可以独占蜀地，成就一番大业，却偏偏忠于李昭。” “这话都听八百回了。”少女侧过脸去，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若石艾在此处，或许能认出该老者。（见105章） 正是天成二十七年，石艾率昭武军攻破成都后，劝他自封为王的张茗旭。 蓝衣少女是其孙女，名叫张悦。 因担心被杀害，在李昭进入剑门关前，全家匆匆跑路，逃到了金陵。 张茗旭怎么都想不到，李昭会找他算卦。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话多必失啊！.........。”张茗旭喃喃道。 “也不知大哥、二哥他们，现在处境如何？”张悦神情担忧道。 为避开官府眼线，更是为了不被一锅端，其他张家人走另外一条路北上。 “应该是无事，毕竟皇帝要抓的人是我。”张茗旭安慰道。 傍晚，夕阳渐沉，夜幕即将降临。 祖孙俩走累了，坐在路边简单吃了些干粮。 “看来，今日是到不了扬州城了。”张悦道。 “一会去找些干柴，就在城外歇息吧。” “嗯。” 不一会，银色的月光，柔和的泼洒在大地上。 繁星也悄然出现，在夜空中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少女抱着双膝，静静地坐在火堆边，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柔和而静谧。 张茗旭望向她，复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这次去了扬州，我帮你找个人嫁了吧，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东奔西走。” 张悦美目一闪，睫毛轻轻颤动，“我才懒得嫁人，就喜欢陪在祖父身边。” “荒唐，不嫁人怎么能行。”张茗旭笑骂道。 实际上，他不止一次为张悦找过婆家。 却从未成功过。 其中一个原因和张家身份有关，又是外来户。 张茗旭素来疼爱张悦，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可豪强大户不会让一平民成为正妻，顶多让她做妾。 张悦自然是不愿意。 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祖父，你给皇帝算卦时，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皇帝要抓你。”张悦好奇道。 这个问题她在路上问过，张茗旭始终不回答。 现在已经过了长江，张茗旭慢慢放松了警惕，打算和她稍微透露些。 “当今天子李昭，其面相甚是怪异。我平生阅人无数，可是.........。” “可是什么？老人家能否和我仔细说说。” 接着一道女子的嬉笑声，从周围传来。 这不是张悦的声音。 张茗旭身子顿住，脸色瞬间煞白。 祖孙二人立刻起身，神情紧张，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第435章 黑衣女子 幽深的树林内，一道神秘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位黑衣女子，她以一种不急不慢的步伐，从容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其面容被斗篷的阴影部分遮掩，只露出一双冷冽而明亮的眼睛，和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找到你们，可真是不容易。” 黑衣女子越来越近，给他们带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压迫感。 “你是什么人？”张悦急声道。 “你说呢？”黑衣女子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你是黑冰台的人？”张茗旭颤声道。 “不是噢！” 祖孙二人先是松了口气，又立刻感觉不太对劲。 既然不是黑冰台的人，为何要找自己。 他们环顾了下四周，并未看到其他人，以为眼前女子另有其它目的。 “你找我等有何事？不妨直言。”张茗旭道。 黑衣女子悠悠然道：“我在为皇帝办事。” 此言一出，祖孙二人皆心中一惊。 不过，对方终归只是一名女子。 个头还没张悦高。 努力稳了稳心神，张茗旭试探道：“此处，仅有你一个人？”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女子一声嗤笑。 同时，一柄锋利的匕首，悄然在她手中出现。 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透露出一种危险而致命的气息。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刀身，仿佛在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宠物，但那娴熟而自然的动作，却让人不寒而栗。 祖孙二人脸色微变。 两人皆未学过武艺，直觉上应该打不过对方。 幸好她没有其他帮手。 两人果断开溜，连行李都不拿，拼了命的向远处跑去。 “嗖！”的一声。 一柄短刀，准确的插在了张悦前方地面上，距离她仅有半尺之遥。 额头瞬间冷汗直冒，脚步猛然顿住，身子一动不敢动。 唯恐对方再补上一刀。 张茗旭也停下了脚步，神色异常的凝重。 “陛下要见你们，随我返回金陵。”黑衣女子道。 语气貌似平和，但隐隐透露出一股强势，使人难以拒绝。 事已至此，没有任何办法。 祖孙二人垂头丧气，跟着黑衣女子向瓜洲渡走去。 路上，他们想过逃跑，结果被对方一句话吓着了。 “别惹我！否则把你们全家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感受到强烈的杀意，祖孙二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女子。 这也太恐怖了！ 张悦脸色苍白，“陛下，是要杀我们吗？” “谁知道呢。”女子随意道。 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瓜洲渡。 按照规定，渡口夜间并不开放。 可当女子出示令牌后，渡口官吏连忙为其找来了船只，然后安排他们渡江。 今晚江面上的风有些大，黑衣女子不自觉整理下斗篷。 她并没有遮住面部。 当其抬头时，在月光映照下，张茗旭终于看清对方长相。 张茗旭佯装没在意，心中却大吃一惊。 他认识面前的女子，甚至金陵城内，很多人曾经都见过她。 怪不得武艺如此出色。 想不到，她竟然效忠了皇帝。 同时，他又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皇帝除了黑冰台，难道还有其它的情报机构？ .................................................................................................................. 一处偏殿内，一场规模不大的宴会刚刚开始。 除了皇帝李昭和皇后朱莹，其他多是留守后方的秦军将领。 如国公杨智，被封为侯爵的马彦斌，伯爵者则有恒卓、史牧、周知南、王峰等人。 虽说秦军在前线，已派去大批将领。 但偌大的秦国，必然要留下不少人镇守要地；殿内这些人皆身负要职，负责整个长江以南，乃至淮南等地的防御。 李昭今日召见他们，一来是加深下君臣之间的感情，其次当然还是为了稳定大后方。 尤其是金陵城内，刚刚杀了一大批人。 北方大战在即，李昭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变故。 不一会，各式各样美酒佳肴布满了酒桌。 “在朕这里，无需拘于礼节；敞开肚皮，该吃吃，该喝喝。”李昭笑着朗声道。 都是军中糙汉子，和他们交谈，没必要文绉绉。 众将领见皇帝如此亲切，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随着几杯美酒下肚，话也接着多了起来。 杨智满面红光，他刚刚立下一大功，除了赏赐钱粮，又被加封太子太保。 哪怕这是个虚职，但也能看出皇帝对他的信任。 他在这群人里面地位最高，首先向皇帝敬酒。 李昭很给面子，直接一饮而尽。 “你年纪比他们大，虽身子硬朗，仍要注意节制。”李昭温声道。 杨智顿时面露感激之色，“谢陛下关心，臣一定留意。” “朕不在帝都期间，酒更要少喝。” 杨智神色一正，“陛下放心！臣知道事情轻重，到时一定滴酒不沾。” 李昭满意点了点头。 对于酒宴上其他人，李昭也没有忽略。 “朕记得，王将军早年是汉中百花岭的人；当初李贵妃归顺朕，你跟着一道上了黑虎岭。”李昭对王峰道。 朱莹听到“李贵妃”三个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王峰略感诧异，这么久的事，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皇帝记得如此清楚。 连忙起身行礼，郑重道：“末将出身卑贱，原本一山中小卒，承蒙陛下信任，赐予富贵；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李昭摆了摆手，“坐下，闲聊而已，无需如此严肃，朕岂会不知你的忠心。” 实际上，相比同样出身百花岭的石艾，王峰才能确实显得普通，且存在感一般。 可能连李若晗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这么多年来，多数时候是作为偏将领兵，负责一些不太紧要的任务。 但此人老实本分。 纯粹是一点点的熬，终于熬到今天的地位。 李昭又看向另外几人。 史牧、马彦斌早前皆是齐国将领，归顺秦国时间较早。 杨智能攻下岭南，马彦斌在其中出力甚多。 史牧长期作为王炎凯副将，协助他牢牢守住了南郑。 恒卓曾率齐军水师，在长江上苦苦拦截魏显。 而周知南原本是襄阳节度使袁明钦的部下，被韦睿击败后归顺的秦国。 李昭一一与其碰杯。 君臣之间，回忆往昔，相谈甚欢。 气氛热烈而欢快。 宴席即将结束之时，李昭沉声道：“朕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想去战场上冲锋陷阵；朕知尔等的本事，以后自然会有机会。” 众将顿时精神一振！ 行礼后，纷纷离开了大殿。 见李昭面露醉态，朱莹柔声道：“陛下可要去凤仪宫，臣妾服侍你就寝？” 李昭大脑依旧保留一丝清明，“今日辛苦你了，先回宫歇息吧。” 朱莹轻抿了下嘴唇，然后缓缓离去。 .............................. 空荡荡的大殿内，李昭后背靠在椅子上，两只手使劲揉了揉额头，表情有少许痛苦。 直到喝下了几杯清水，稍微好受了一些。 正当他要回寝宫时，赵青来报，前段时间遇到的算命先生，已经被抓起来了，随时可以带入宫。 “先安顿下来，朕明日再去见。” “是！” “竟然这么快！”李昭目光深沉，喃喃道。 第436章 暗示 初夏的御花园，百花争艳，香气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邓永清和张楚宣、刘莹莹、孙千羽等人，身着华丽轻纱，漫步在其中。 众女衣裙轻盈飘逸，与花朵的绚烂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然而，就在此刻。 邓永清不经意间望了望远处，瞳孔一缩。 她看到禁军统领赵青，带着一老一少从周围经过，方向是李昭的寝殿。 其中一人，是前段时间遇到的算命先生。 邓永清眉头微蹙。 他明明已经逃掉，皇帝为何要把他找回来？ 从他口里，皇帝到底想要问什么？ 邓永清轻轻扣了扣指甲，眼神晦暗不明。 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了御花园。 其她几女正聊得兴起，没有太在意。 .................................. 路上，赵青见邓永清出现在前方。 出于礼数，他停了下来。 “赵统领，这是要去哪里？”邓永清抢先开口道。 “陛下召唤，臣正带他们过去。”赵青指着后面两人道。 “哦。” 本以为简单的偶遇，赵青正要继续向前。 邓永清却并未让开道路，而是望向后方的张茗旭，佯装无意道：“这位老先生，看着有些面熟，莫非我有见过你？” “在下张茗旭，拜见贵妃娘娘，前段时间有为贵妃算过一卦。”张茗旭躬身行礼道。 邓永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神色微怒，语气重了几分。 “你靠算卦谋生，言语虽略有些荒谬，也无可厚非。但凡事皆有底线，总是胡说八道，终归是不行的。尤其是到了陛下面前，更应恪守本分，谨言慎行，否则悔之晚矣。” 赵青回忆起张茗旭，曾说过李昭本应是已死之人，顿时恼火，觉得他确实是在胡言乱语。 张茗旭怔了怔，心中一动，连忙道：“在下明白。” 邓永清微微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他，“你真的明白了？” “贵妃放心，在下非愚笨之人。”张茗旭眼神闪烁道。 邓永清一声轻笑，“不打扰赵统领了。” 然后让开了道路。 一直保持沉默的张悦，不自觉回头望了几眼邓永清的背影，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 偏殿内，望着下方的张茗旭、张悦二人，李昭一脸的不爽。 “朕又没把你们怎么样，为何全家上下急着跑出城；朕若真起了杀心，那个人又岂会放过你们。” 张茗旭表情苦涩，祖孙二人长跪不起，双手伏地，不敢吱声。 “听说你要去北面，是徐州，还是济南，又或者遥远的辽东。” “在下无知，望陛下恕罪。”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李昭不耐烦道。 实际上，李昭并不觉得张茗旭掌握了所谓的天机；之所以把他抓回来，是不希望他在外面乱讲，同时也想问他几个问题。 “你上次说朕，是已死之人，是怎么回事？”李昭问道。 张茗旭这次学聪明了，郑重道：“在下故弄玄虚，望陛下见谅。” “是吗？”李昭表情玩味，“你说的可是心里话。” “确实如此！” 此话李昭当然不相信。 不过对方是识时务之人，这点就足够了。 李昭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桌案，眼神幽深，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祖孙二人不敢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一旁。 短暂沉默后，李昭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你说朕的爱妃贵不可言，后半句好像没说完；此处没有外人，你与朕仔细道来。” “不瞒陛下，在下先前并不知其是贵妃，只觉得此女气质高雅，故才有此言论。”张茗旭垂着头，解释道。 李昭神情疑惑，不信道：“就因为这个？没别的了？” “是的。” 李昭皱起了眉头，心中还是半信半疑。 当听到“贵不可言”四个字，他难免会联想到其它事。 “陛下，在下已回答了您的问题，可否放在下回去。”张茗旭鼓起勇气道。 “朕看你有些本事，别走了，去钦天监任职吧，朕会吩咐人给你安排职务。” 李昭觉得他有话瞒着自己，不打算放他回去。 “那在下的孙女怎么办？”张茗旭情急道。 “嗯？”李昭不解，“朕又没把你孙女怎么样，关朕何事？” 张茗旭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 李昭不自觉望向旁边女子。 然后眨了眨眼睛。 算了，多一个又能怎样？ 又不是养不起。 第437章 北上 “你想进宫吗？”李昭对张悦道。 她明显的不知所措，明亮亮的大眼睛，露出几分慌乱。 前天还在疯了似的逃命，今日就要成为妃子，貌似有点刺激。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暗自思索着得失。 张茗旭同样感到惊讶。 “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李昭只是一时兴起，没打算逼迫她，“你二人暂时留在金陵，日后会去洛阳。” 说完，李昭起身离开，向殿外走去。 “我愿意！”张悦突然道。 她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出嫁，在这个年代算的上是老姑娘；说一点都不着急，自然是不可能。 相比给富家子弟做妾，受人鄙视；还不如进宫当妃子，起码吃穿用度不用发愁。 张茗旭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吱声。 此事很快定了下来，宫人们为她安排了寝殿，被封为昭仪。 李昭当晚就住了进去。 他又不是吃素的。 既然把张悦纳入后宫，当然是看重对方清秀的样貌。 然而，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当李昭准备一展雄风时，却发现低估了战况的凶险。 对手远比他想象的强大。 战斗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 衣裳被随意丢落在地。 一次又一次.......... 张悦面色潮红，眼中的火焰始终疯狂燃烧着，久久没有熄灭！ 细腻柔滑的肌肤，更是带着无尽的妩媚。 李昭平日里加强锻炼，对自己极为自信，向来是强势的一方，如今却隐隐觉得招架不住。 人果然不可貌相。 看样子温婉细致，竟然是个“狠角色。” 许久后，李昭大汗淋漓，身上黏糊糊的，想去冲洗下。 张悦再次欺身上前。 “爱妃，稍，稍等下。”李昭轻咳一声，道：“如今已过了子时，朕明日还有其它事情。” 可惜，张悦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 清晨，旭日东升。 李昭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张悦早已起床。 她看上去心情颇佳，哼着小曲，正坐在铜镜旁整理妆容。 李昭面色略显古怪，默默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宫女进殿才起床。 早膳时，张悦提及一事。 “妾身昨日白天经过一处宫墙，却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哭声。” 李昭抬眸，神态疑惑，“是宫女吗？” “应该是陛下的妃子。” “嗯？”李昭皱眉，然后果断道：“绝不可能！” 李昭毕竟不是“百分百古人”，对后宫女子，哪怕是曾经下过休书的南宫音、刘莹莹，也没有做到真正的冷酷无情。 偶尔有人想出宫游玩，李昭基本都会同意。 “奇怪了，据宫人所说，那里住的确实是嫔妃，且还有不少人。”张悦不解道。 李昭更加感到迷茫。 之后叫来了几名岁数稍长的太监，终于反应过来。 张悦指的那座宫殿，又被称为冷宫；它位于皇宫深处，李昭很少踏足过那里。 里面居住的，多是前朝皇帝姜宁贤，或姜岩的妃子。 齐国灭亡后，她们几乎被人遗忘，彻底困在了冷宫。 “里面还有多少女子？”李昭问道。 “活着的，约还有四十余人，大多数年龄不到三十。”太监道。 李昭顿感惊讶，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很快吩咐下去，每人给予一笔钱粮，允许她们出宫；若无家人，又命当地官府为其登录丁籍，安排住所。 有人若想要嫁人，此事也容易。 秦军中有不少年轻将领，尚未成亲。 实际上，日后要安排的，又何止这些前朝旧人。 李昭迁都之心已定，宫内这么多宫女、太监，不可能所有人都北上。 接下来的处置，又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而前线战端已启，耗资巨大，国库本就吃紧。 对这方面开销，户部官员总是不情不愿，多数时候是内帑出的钱。 ................................................................................................................ 昭武三年，五月二十六。 在一切布置完毕后，李昭最后看了眼雄伟壮丽的金陵城。 可能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离别之际，难免会有些多愁善感。 短暂感慨后，李昭一声令下。 “启程！” 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江边进发。 范硕留在金陵，主持朝廷日常事务。 杨智留守城外的金陵大营，赵青负责皇宫的防务。 而在暗处，有黑冰台密探监视一切。 大臣里，褚子清、龚逸等官员随御驾北上，后宫中李若晗、邓永清、孙千羽一并随同。 周君谦率三千禁军，负责随行护卫。 这一次路线和上次不同，没有走水路。 队伍过江后，先抵达了淮南，然后继续北上，渡过淮河，自徐州西进，一路经过亳州、宋州（商丘）等地。 路上，为加快速度，除了在几座大城，李昭停下来接见当地将领，及士绅名流；其它地方，很少在城内落脚。 夏天的中原，和南方一样的炎热。 沿途蝉声不绝于耳。 带来的冰块不宜保存，早已融化。 有道是心静自然凉。 李昭多数时候懒的活动，掀开龙辇上的帘子，静静望着路边的风景。 李若晗倒是挺兴奋。 她独自骑着一匹骏马，腰胯长剑，一身青色劲装。 时而纵马狂奔，疾风般卷起一片尘埃。 时而放缓速度，长剑轻轻磕碰着马背，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飒爽的英姿，颇有几分侠女的风范。 李昭心中欢喜，又送给她一副长弓。 她好像不是很感兴趣，而是提起其它东西。 “妾身上次在兵器司见到一稀奇之物，好像带着一根细细的铁管，此物叫何名，可否赠与妾身。”李若晗眼神期待道。 “此物尚不太成熟，朕以后送你一把小一点呢？” 李若晗微微歪着头，她没听明白。 但既然李昭这么讲了，她也不再纠结，继续赶路。 车轮滚滚，往西而去。 六月上旬，经过一路的风尘仆仆，李昭终于抵达了重镇开封。 第438章 周边战事 沈宁携陈哲、潘有霖、刘轩、宋俊等将领，早已在城外等候多时。 远远望见御驾驶来，众人连忙上前迎接。 今日天气异常的酷热，李昭没在城外逗留太久，很快进了开封城。 沈宁见皇帝面露疲态，道：“陛下一路辛苦，臣已安排好府邸，是否先去歇息下？” “不用，先说战事吧。” 这几日李昭一直在赶路，收到的军情不免有些滞后，他急需了解最新情况。 “潼关那边，魏将裴振阳据守不出，杨叶秋一时难以攻下；但就伤亡来看，末将个人觉得，两方应该差不多。”沈宁道。 李昭微微点头。 潼关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关隘，魏国对其的防御极其上心。 杨叶秋本就是个慢性子，见潼关不好打，干脆不再死磕，选择和裴振阳一点点耗下去。 “给他增兵五千，朕另外再遣一千禁军。” “是。” “朕明日启程去洛阳，此事可大肆宣扬出去。” “臣明白。”沈宁抱拳道。 为了进一步给潼关施压，调动更多的魏军，李昭有意亲自去一趟。 “河北那边呢？” 沈宁神色一正，“邺城依旧在晋军手上，每日厮杀惨烈。” “孟凯那厮，还能守多久？”李昭不由心中一紧。 若邺城被攻克，燕军相当于在河北大地，牢牢扎下了一根钉子。 日后若要拔除，又要费一番功夫。 沈宁也想到了这一点，宽慰道：“根据得到的消息，臣认为晋军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城内粮草充裕，起码还能撑一个月。” “找准机会，出兵邺城，会一会燕军。” “陛下放心，将士们枕戈以待，随时可渡过黄河。” “刘康呢？”李昭又问道。 “赵军奉行以战养战，不再死守城池，屡屡主动出击。前段时日，燕将赵立恒不慎中计，被赵将陈渭清、高和联手击败，折兵六千余人。本来赵军有希望攻克德州，但燕太子刘文俊率四千铁骑突然南下，赵军担心被切断后路，被迫退兵。”沈宁娓娓说道。 李昭听到“刘文俊”三个字，不自觉微微皱眉。 一场胜利，改变不了燕强赵弱的现实。 尤其接下来面对的是刘文俊，此人擅长用兵，少有败绩。 再加上拥有兵力优势，刘康不一定能扛得住。 李昭表情渐渐严肃，“战机稍纵即逝，若有好的机会，当速速把握，不必提前来报。” “臣遵命！”沈宁肃然道。 ................ 中午，众将陪同皇帝一块用膳，边吃边聊。 关于前段时间疯传自己称王的谣言，沈宁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向皇帝解释下。 李昭仿佛没有察觉到。 其亲切温和的态度，军事上的大胆放手，无不表示和以前一样信任着沈宁。 沈宁渐渐安下心来。 见皇帝一面不容易，其他将士纷纷介绍其驻地情况。 陈哲是济南守将，当地渡口地利优越，早前刘康就是从那里渡过的黄河。 近半年来，陈哲已收集大批船只，在魏显帮助下训练出一支水军。 规模虽比不上长江水师，却也作用不小。 既能拦截河北的军队南下，又能快速运送秦军北上。 李昭很是欣慰。 同时他更清楚，军人们浴血冲杀，不仅仅是因为忠心。 在离开开封前，李昭分别为沈宁、陈哲增加了田地。 刘轩早年因立场问题，一度不受重用；从长沙之战起，屡屡浴血冲杀，此次被加封侯爵。 宋俊先前私藏甲胄，被一撸到底；而潘有霖是降将出身，归秦后战绩出色，连杨智都对他赞不绝口，两人皆被封为伯爵。 对于中下层将士，李昭同样没有吝啬，军中一片欢腾。 ................................. 数日后，李昭抵达了东都洛阳。 杨叶秋正在进攻潼关，无法前来接驾。 卫国公石艾，以及洛阳副将苏磊等人出城迎接。 在金陵的时候，石艾曾想过自洛阳北上，穿越中条山，直逼临汾。 可等来到洛阳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上奏李昭建议按兵不动，等韦睿先在武关击败了魏军主力，魏国被迫从河东调兵，他再趁势而动。 所以这些日子，相比韦睿、沈宁等人，石艾倒是轻松许多。 平日里督练士卒，读读兵书。 闲着也是闲着，见皇帝要去潼关，干脆跟着一并前往。 路上，石艾提及一事。 “陛下，太行山巨匪张旭，趁着燕、魏两军无暇他顾，半年来扩充了不少兵马；尤其是上次东胡人攻打榆林，魏军上党守将薛世行被调往延州后，黑虎军愈加猖狂，如今正在围攻太原东边的阳泉。” 李昭微微抬起下巴，发出一声不屑。 黑冰台针对黑虎军的实力，早就有过详细的研究。 其士卒虽过万人，但大多数没有甲胄，兵器简陋，不擅长野战。 之所以没被剿灭，无非是仗着对山中地势的熟悉。 石艾又道：“张旭多次派使者来洛阳，称其已牵制住大批燕军；除了索要粮草，还敦促朝廷尽快把公主嫁过去。臣和杨叶秋觉得此人桀骜不驯，找了个借口，暂时没有答应其要求。” “不用理睬，朕已派人进入太行山，探寻其位置。” 李昭眼神冰冷，尤其想到张旭觊觎公主李灵汐，更是对其厌恶至极。 .............................................................................................................. 清晨，潼关。 太阳慢慢从山峦背后露出脸庞，光芒逐渐洒满大地。 昨日战斗中死去的将士，已被尽数运走。 至于城墙上，那一道道斑驳的血迹，裴振阳实在懒得派人清理。 反正秦军很快会杀来。 潼关之战以来，除了刚开始的激烈厮杀；之后的时间，则稍显平淡。 秦军每日从早到晚，动用大量弓弩、抛石车、井阑战车等，持续对潼关展开疯狂攻击。 在魏军躲避间隙，有时会遣士卒迅速攀爬云梯登上城墙。 原以为秦军箭矢数量有限，这种战法难以持续。 可过了这么久，秦军箭矢、火油罐等物，仿佛用不完一般，丝毫没有衰减的迹象。 这让裴振阳既惊讶又羡慕。 大秦的国力，终究不是魏国比得了的。 有麾下心中不爽，考虑到两军在潼关附近兵力差不多，提议出关和秦军交战。 痛痛快快打一场！ 干它个天翻地覆！ 可却引来裴振阳的怒斥。 “武关已落敌手，若再失潼关，大魏焉存！” 他是这么说的，更是这么做的。 无论秦军如何挑衅，无论杨叶秋如何的破绽百出，裴振阳始终不为所动。 除非皇帝李佑下旨，否则绝不出关门半步。 此时，远处传来了响彻的号角声。 秦军来了！ 魏军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和之前一样，无数箭矢、石弹、火油罐在空中肆意飞舞。 之后秦军士卒扛着云梯，迅速攀爬关墙。 裴振阳连忙带士卒冲了过去。 双方激烈厮杀起来。 战至下午，秦军毫无退兵的迹象，士卒拼了命的往前冲，裴振阳不得不多次增派人手。 “奇怪，秦军今日战意，怎如此强烈？”一魏军偏将惊讶道。 他还发现，攻城士卒中，有一批人穿着黄色甲胄，挥刀更是凶狠无比。 裴振阳面容紧绷，死死盯着远处的秦军高台。 上面站有一人，其身姿挺拔，穿着黄金战甲。 虽看不清样貌，但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很容易猜出他身份。 裴振阳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匆匆写了封信，命亲兵火速送往长安。 第439章 各方反应 秦帝到了洛阳！ 此事一经传出，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把本就波澜起伏的水面，瞬间炸得汹涌澎湃。 时至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以秦国的实力，李昭是最接近一统天下之人。 其一举一动，无不牵动世人的眼球。 如今他离开金陵，冒着酷暑，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洛阳。 若说是为了欣赏中原的美景，恐怕傻子都不会信。 各方势力，愈想愈紧张。 魏国最新反应过来。 李佑从令狐承那里，还有长安、延州等地抽调兵马，勉勉强强凑够了两万余人，用来加强潼关的防御。 觉得这还不够，丞相窦沛强烈建议，必须把薛世行重新派往上党，以防备秦军进兵河东。 毕竟石艾本就让人忌惮，如今李昭又来了洛阳，怎能让人不担心。 于是薛世行风雨兼程，又回到了上党。 刚抵达后不久，收到了李昭写的信。 薛世行看完信后，心情异常的复杂。 接着一声长叹，将信件烧成了灰烬。 实际上，早在李昭没建立大秦前。 在李昭和李佑之间，不管是薛世行，还是令狐承、裴振阳等将领，皆持中立的态度。 反正历朝历代，皇室子弟间为争夺帝位，流点血死点人，不是很正常吗。 再怎么争，也不至于影响国家的存亡。 可以说，李昭若打着大魏的旗号，挥兵长安；许多魏人，包括薛世行在内，绝不会死战到底。 尤其李昭是白手起家，创业之主；手段有时虽略显狠辣，但在这个藩镇猖狂的年头，大魏更需要李昭这样的帝王。 可问题是.......... 李昭偏偏要当秦太祖，不仅没想过振兴大魏，反而要攻灭其社稷。 这怎么能行！ 薛世行祖祖辈辈，世居关中，皆忠于大魏。 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成为亡国之人。 ........................................................................................................... 除了魏国，对李昭北上的消息，燕王刘泰反应同样激烈。 一方面在黄河北岸，增派兵力，加紧布置防御；另一方面遣使者携带几车金银珠宝，匆匆赶去洛阳拜见李昭。 使者一再向李昭承诺，只要秦军不北上，燕国愿成为大秦附属国，永生永世称臣纳贡。 自始至终，使者态度异常的卑微。 之所以会这样，皆因刘泰当前境地，确实有些不妙。 在燕国内部，嫡长子刘钰泽和太子刘文俊之间，关系愈加紧张。 次子刘程元，也站在了刘钰泽一侧。 刘钰泽府邸内家兵，甚至在街道上，当众打伤太子府的人，刘文俊很是生气。 若不是刘泰及时干涉，搞不好事情会闹的更大。 而在外部，燕军迟迟没有拿下邺城和博州。 除了这些，刘泰已得到消息，达里图在漠北初战顺利，年底前有望彻底占据漠北。 自从上次北伐草原，被达里图一战打垮了三万人，刘泰再也不敢小觑对方。 一想到将来，十多万东胡铁骑，气势汹汹跨过燕山，长驱直入，刘泰就感到头疼。 如今，李昭又突然跑到了洛阳。 虽说他对燕国使者态度亲切，表示秦军毫无北上的打算。 可对这些话，刘泰很难相信。 此方面，李昭可谓劣迹斑斑。 他曾和齐国定下停战协议，也向曹泽、刘康保证过，绝不会对其动兵。 结果嘛......... 秦军毫不犹豫挥起了长刀！ 正当刘泰愁眉苦展时，正在进攻博州的刘文俊，传来了一则意外的消息。 刘康不想再打了！ 他派二弟刘熙去见刘文俊，称希望燕军罢兵，燕赵两军同心协力，共抗秦军。 为表示诚意，刘康愿意把其妻妾、子女，全送往幽州为质。 甚至只要刘泰同意，他本人可亲自来一趟幽州。 刘泰心里顿感惊讶。 刘康一介平民，历经艰险，从河工到当世枭雄；哪怕屡屡被秦军击败，依然斗志不减。 如此人物，竟然主动向自己服软。 刘泰担心有诈，一时有些犹豫。 长史宋韬明却建议答应刘康的请和，“秦军按兵不动，刘康此举，无非是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放过刘康，本王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刘泰神情略显郁闷。 “刘康麾下，至少有两万余士卒，陈渭清、高和等人，皆是良将；若能一心抗秦，对大王来讲，也是件好事。且他是个聪明人，只要秦军威胁不减，绝不会背叛大王。” 刘泰一番深思后，答应了下来。 六月下旬，正在围攻博州的数万燕军。 在刘文俊率领下，主动后撤五十里，解除了对博州的威胁。 此事迅速引起沈宁的注意。 他心里很不爽。 失算了！ 燕赵讲和，这显然不符合秦国的利益。 秦军进军河北的时间，也随之被提前。 第440章 伐魏(一) 昭武三年，六月二十七。 阴沉的天空中，云层不断翻滚，像是一头愤怒的巨兽在咆哮，让人感到心悸和惊恐。 武关城墙上，大秦战旗猎猎作响！ 韦睿默默伫立着，任由凌厉的大风撕扯他的衣袍和发丝。 刘浩彦、齐宗洋、陈禄、潘顾景、韩振叶、魏瀚辰等将领，一身戎装站在其身后；众人严肃的表情中，隐隐带着一丝亢奋。 没有多余的废话。 韦睿猛然抽刀，一声怒吼。 “开战！” “是！”众将齐声道。 武关城门，缓缓打开。 韩振叶率六千轻骑先行出发。 红圈处是魏军大营位置，篮圈处是长安城大致位置。 从武关到关中平原，需要经过一道狭长的山路。 出山路后，地势会变得平坦开阔，而蓝田县正好位于关中平原的东南部。 长安若要往魏军大营运送粮草，必然要经过此处。 韩振叶的任务是掐断魏军粮道，逼迫令狐承出战。 鉴于蓝田的重要性，城内驻有一万余士卒，领兵的是原洛阳守将吕良沣。 此人先前在洛阳协助令狐承，一举将刘浩彦击败，算的上是沙场老将。 秦军一路疾驰，以势如破竹之势，接连击败两股魏军。 斩敌虽不多，却大振军威！ 韩振叶抵近蓝田附近时，与魏军偏将裴昌遭遇。 裴昌以长枪兵迎战，重甲兵压阵，同时以强弓劲弩射杀秦军。 秦军则借助速度优势，不断游走于左右两翼，频繁袭扰魏军，以此搅乱其阵型。 裴昌渐渐失去耐心，直接下令全军冲杀。 韩振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秦军快速变化、机动，准备从其薄弱处入手，继而将魏军彻底冲垮。 遗憾的是，吕良沣及时出兵，更意图包围秦军。 韩振叶见势不妙，主动避开魏军攻势。 但他并未选择撤兵，而是出人意料直逼魏都长安。 靠自身兵力，加上缺乏重型攻城器械，想要打下长安城，自然是不可能。 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当魏帝李佑听说秦军兵临城下时，心中猛然一惊。 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大臣们也面色慌张，长安城内顿时乱作一团。 直到确定来袭秦军数量有限，李佑这才下令禁军出城交战。 韩振叶没有与其纠缠，果断退兵。 不久，秦军偏将魏瀚辰率八千步卒北上；与韩振叶合兵一处，再次逼近蓝田。 ................................................................................................................ 韦睿携秦军主力出武关后，迅速向西北方向三十里处进发。 那里的一处高坡上，魏军大营长期驻扎此地。 魏军轻、重骑兵，刀盾兵、长枪兵、弓弩手等十多万人，以及各式各样的军械，皆位于此处大营内。 毫不夸张的讲，这里代表的是魏国最强力量。 作为主帅的令狐承压力巨大。 一旦他败了，魏国基本就凉了。 得知韩振叶进攻蓝田，令狐承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若是韦睿，同样会这么做。 毕竟没了粮草，魏军将不攻自溃。 这是成本最小，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战法。 所幸营内粮草起码够撑两个月，且水源充足，他暂时不怎么担心。 但当前问题是........ 该如何面对外面秦军的挑衅。 咚！咚！......... 秦军巨鼓声不断响起，节奏明快而有力！ 久久回荡在战场上空。 令狐承放眼望去，无数秦军早已列队完毕。 每一行、每一列都如同刀切斧砍般笔直，没有丝毫的错乱。 士兵皆身着统一的黑甲，手持利刃，仿佛一片钢铁的森林。 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令狐承带兵多年，很容易看的出秦军士气高昂。 现在既然全军出动，明显是本着决战来的。 不过魏军中也不乏悍勇之辈。 有人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独孤千刃望向令狐承，面色略显犹豫，“将军真的要在今日，举全军之力，和秦军决一胜负吗？” “你说呢？”令狐承反问道。 “末将见对面有数千重甲骑兵，想必是为了此战准备良久；今秦军求战心切，将军当慎之。” 他虽没明说，话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令狐承笑了笑，声音中带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连你也觉得，此刻若出营决战，我大魏必败无疑？” 独孤千刃神色有些纠结，抱拳道：“末将绝非胆怯之人，然，此战关乎大魏存亡，只能胜不能败；且就兵力而言，我军并无优势而言。” 令狐承闻言，稍微沉默了下，旋即大喝道：“传令下去，弓弩手出击！” 哪怕独孤千刃说的有道理，但一味的避而不战，难免会影响军中士气。 无数箭矢，霎那间划破长空，直冲对面而去。 可由于两军之间距离甚远，未能给秦军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秦军中的大型床弩，则迅速发起了反击。 尤其是威力最大的八牛弩，它射出的巨箭，不仅距离远，连盾牌都挡不住。 八牛弩，又叫：三弓床弩 片刻间，数十名魏军士卒接连被射杀，死状甚是恐怖。 令狐承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两军你来我往，就这么互射下去。 但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光靠弓弩手，显然是无法决出胜负。 到了下午，令狐承依然没有大举出动的迹象，仅派出小股兵马和秦军周旋。 有秦军将领提议猛攻魏军大营，韦睿没有同意。 令狐承早前是潼关守将，本就是擅长防守之人；营垒周围碉楼、箭塔、壕沟、鹿角密密麻麻，为防止秦军火攻，甚至连周围树木也全部砍光。 强攻的话，伤亡不在少数。 韦睿一方面有序后撤，同时又遣三千士卒北上，参与围攻蓝田，并威胁长安。 人总要吃饭的，当营中粮食渐渐减少，令狐承早晚会出兵。 更重要的是，没人可以忽视长安城被攻击。 李佑的耐性，可没有令狐承这么好。 ...................................... 退兵路上，韦睿对潘顾景道：“你可知，令狐承为何要选在此地安营扎寨？” “此地居于高处，易守难攻。”潘顾景猜测道。 韦睿缓缓摇了摇头。 潘顾景眉头轻拧，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从武关至长安，道路两侧处处是大山，魏军明明有其它选择；且此处距武关过近，步卒半日内即可抵达，更容易受到攻击。 而这些仍不是问题的关键。 任何一个稍有经验的将领，行军打仗必然会考虑粮道的问题。 当前魏军大营所处位置，距关中平原至少两百余里；山中道路崎岖不平，又加剧了粮食运输的难度。 既然这样，令狐承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潘顾景忽然心中一动，抬头望向韦睿，神色略显诧异，“此人所图，竟如此大？” “唯有这样，魏国才能起死回生。”韦睿淡淡道。 第441章 伐魏(二) “大人，战事凶险，你何必亲自来此？”蓝田城内，守将吕良沣诧异道。 独孤楚宣面色异常的凝重，“陛下让我问你，蓝田到底能不能守住？” 相比武关外，秦魏两军主力稍显平淡的对峙；蓝田这边，却早已是腥风血雨，死尸遍野。 长安城距蓝田不算远，唯恐城池失守，导致秦军再次兵临长安，李佑已先后两次紧急增兵蓝田。 如今见皇帝又把独孤楚宣派来，吕良沣心知朝廷上上下下，皆无比关注这边的战事。 于是神情肃然，道：“烦请大人转告陛下，末将必能击退秦军，并恢复粮道。” “令狐承大营内这么多人，若是没了粮食，会发生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独孤楚宣语气严厉道。 魏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很难不紧张。 吕良沣缓缓抬眸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末将敢向苍天起誓，倘若真的败了，即使到了九泉之下，末将也会挖去双眼，皆因无颜面对死去的将士。” 独孤楚宣顿时心中一凛。 他不由回忆起当初在洛阳，面对刘浩彦率领的秦军，吕良沣为表决心，抬棺出战。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接下来，就拜托吕将军了。”独孤楚宣郑重道。 他刚走出城，准备返回长安，远远望到秦军再次攻来。 独孤楚宣站在偏僻处，久久凝视着前方纷乱的战场，心情愈加沉重。 目前在蓝田附近，两军兵马合计已超四万余人。 秦军一副不克蓝田，誓不罢休的样子。 吕良沣没有一味地固守城池，频频率兵出击，几乎每日皆战。 而此战对韩振叶来讲，同样极其重要。 他非李昭旧部，作为一名降将，立过最大的战功是遵循石艾计策，水淹冯钟毓的五万郑军；但仅靠那一战，还不足以被封爵。 前途命运、皇帝的信任等等，全都寄予眼前一战。 若再次请求韦睿增兵，难免会让人小觑。 是时候拼命了！ 韩振叶骑着战马奔腾而过，铁骑掀起阵阵尘土，手中长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似银蛇般在空中飞舞。 秦军将士们紧随其后，纷纷亮出利刃，呼啸着冲了过去。 魏军则主要依托城池，或守或攻。 再加上吕良沣悍勇无比，死战不退，战事一时陷入僵局。 傍晚时分，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殷红，残阳如血般挂在天际。 两军暂时收兵，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留下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夕阳余晖中。 这幅场景最近天天能看到，哪怕再多愁善感之人，也没心情再去抒发心中的感慨。 关键是接下来的战斗。 双方一方面加紧休整，一方面准备再战。 秦军偏将魏瀚辰觉得吕良沣有勇无谋，提议先示弱以敌，然后以伏兵杀之。 韩振叶觉得此战术太普通，应该没多大作用。 不过试一试也无不可。 结果吕良沣不仅没上当，反而当众嘲讽秦军。 激战中，魏瀚辰又试图率小股轻骑绕过战场，趁乱直接杀入城内，可惜很快被魏军发现，被迫退了回来。 这下韩振叶明白了。 基本没什么捷径，唯有硬磕到底，展示出秦军最强战力，才能彻底打断魏军的脊梁。 时间一天天过去，战事在继续，鲜血在乱飞。 可能是过于自信，又或是为了振奋军心，杀红眼的吕良沣，越来越喜欢出城和秦军野战。 对秦军来讲倒是件好事，蓝田虽不是大城，可若从下面往上攻，总归是件麻烦事。 除此之外，之所以打这么久，依然迟迟无法决出胜负。 皆因双方都有所保留。 魏军一旦察觉战事不妙，随时准备撤入城内。 而秦军又要提防着城内兵马，无法投入全部力量。 发现吕良沣战意愈来愈强，韩振叶心中一动。 在每日交战时，秦军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将战场远离城池。 ................................................. 七月中旬，韦睿派人来见韩振叶。 来人没有催促韩振叶尽快攻克蓝田，只是询问他是否遇到了困难。 目前令狐承在武关附近和韦睿对峙，大战没有，小战不断，通往关中的路上又容易受到秦军攻击，很难抽出兵力支援吕良沣。 蓝田的魏军，主要是得到长安的增援。 不过总体而言，数量并未远多于秦军，两者差距不算太大。 韩振叶实在找不到借口，死死攥紧拳头，指天发誓要不了多久，定能攻克蓝田，一粒粮食都不会流入魏军大营。 翌日，两军和往常一样，在蓝田城外杀得你死我活。 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仿佛苍穹被撕裂，紧接着雷声滚滚而来。 夏天的雨，虽短暂，但足够狂野。 形成的一片片水幕，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暴雨过后，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骑兵们干脆下马战斗，和步卒们一样，在泥水中艰难前行。 吕良沣嫌弃盔甲过重，里面又湿漉漉的，直接脱掉上衣，轻装上阵。 有秦军弓弩手见状，连忙举弓想将其射杀，却被其灵活避开。 “都给老子冲过去，杀光这帮秦贼。”吕良沣不断挥刀咆哮。 浑厚的嗓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战意。 周围魏军将士精神一震！ 尤其是出身长安的士兵，大多眼睛猩红，杀气布满全身。 他们很清楚秦军要做什么。 当一个国家即将迎来灭亡，无论士大夫还是平民百姓，里面总有人心有不甘。 他们不愿见长安城被攻破。 他们更想将敌人斩尽杀绝。 战场上，刚刚被大雨冲刷掉的血腥味，又一次弥漫开来。 见魏军斗志不减，韩振叶隐隐有种预感。 多日来的战斗，极有可能在今日得到终结。 韩振叶神情渐渐冷峻。 他无视嘈杂的战场，从旗手那里接过秦军战旗，站在高处全力挥舞着。 他虽是后来归顺的秦国，但和其他人一样，无比深信着秦军天下无敌。 “昭武！” 不知为何，韩振叶脑中莫名想到了这两个字，随即脱口而出。 附近有秦军老卒听到后，先是稍微愣了下，随即举刀狂呼。 “昭武！” “昭武！” ........ 越来越多人，不自觉跟着喊了起来。 只要是从军三年，及以上，没人会忘记曾经的昭武军。 这个名字虽不在了，可它的战斗意志，却完整保留下来。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有几名岁数稍长的秦军将士，甚至激动的泪流满面。 “冲过去！干掉他们！”魏瀚辰眼眶湿润，嘶声大吼。 大秦将士眼中的熊熊烈火，仿佛要喷薄而出，将面前的一切障碍都化为灰烬。 没有退缩，只有前进。 没有怜悯，只有杀戮。 本就沸腾的战场，彻底变得惨无人道。 韩振叶又命人推来十几台刀车，不顾地面湿滑，拼了命朝魏军撞过去。 在无数生命快速凋零中，战线一点点往魏军方向移动。 有魏军将领敏感察觉到这一情况，极力劝吕良沣收兵，全军尽快退守城内。 吕良沣却杀得兴起，丝毫没有理睬。 不一会，在秦军高压下，又有几股魏军被迫后退。 直到偏将裴昌被十多人围攻，力战而死，连脑袋都被杀红眼的秦军砍掉。 吕良沣这才惊讶的发现，身边秦军士兵好像越来越多。 几乎没怎么犹豫，吕良沣立刻下令撤退。 韩振叶见状，对魏瀚辰道：“你赶紧带人拦住他们，绝不能放其入城。” 魏瀚辰重重点了点头，匆匆带兵离去。 趁局势混乱，韩振叶又遣一支兵马，绕道直插城门处。 他自己则率剩余兵力，在魏军后方疯狂掩杀。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发现，胜利的天平已向秦军倾斜。 恐慌下，有人夺路而逃，此举更加剧了魏军的崩溃。 大部分人是希望能跑进城，可由于秦军拦截，只能逃往其它方向。 吕良沣无助的环顾了下四周，欲哭无泪，心如刀割。 “怎么会这样.........。”吕良沣不可置信道。 “将军请速速入城。”亲兵焦急道。 几人连拖带拽，奋力冲破秦军阻拦，终于掩护吕良沣进了城。 城门随即紧紧合上。 而大部分魏军，彻底被留在了城外。 除了少数人逃掉，剩下人都做了俘虏。 韩振叶尝试对城池发起进攻，由于秦军疲惫，未能登上城墙。 他并不着急，蓝田守军损失惨重，士气低落，相信撑不了多久。 韩振叶一边派人打扫战场，一边安排士卒在城外埋伏。 .................................... 长安城内，得知吕良沣战败，蓝田危在旦夕。 魏国朝野上下，皆大惊失色。 蓝田一旦失守，关中的粮食，将再也没法运往令狐承大营。 它带来的后果，几乎是致命的。 一番紧急商议后，由禁军将领柳智东，率四千步骑，紧急赶往蓝田。 然而，柳智东即将抵达蓝田时，道路两侧突然万箭齐发，魏军顿时陷入慌乱，死伤无数。 魏瀚辰迅速率兵从树林内杀出。 战斗很快结束，柳智东重伤被俘，四千魏军或死或降。 消息传回后，李佑久久说不出话来。 长安城兵力有限，难以再次抽调。 而凉州、延州等地的兵马，短时间内无法赶过来。 李佑暂时没任何办法，只能期望吕良沣能多撑些时日。 然而，他的希望很快破灭。 七月下旬，秦军携大批军械，对蓝田发起猛攻。 仅仅不到半日，秦军破城而入。 吕良沣拒绝投降，亲手挖掉自己两颗眼珠，然后自刎而死。 韩振叶虽见惯了生死，可看到这副死状，心中依旧震惊不已。 秦军简单在蓝田休整半日，之后再一次兵临长安城下。 第442章 伐魏(三) “儿臣年幼，能力尚有不足；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愿将太子之位让给二弟，望父皇允许。”大殿内，太子李文景双手伏地，颤颤巍巍道。 李佑气的都想笑了。 如今秦军兵临城下，长安人心动荡；在此关键之时，他怎么都没想到，李文景竟然要辞去太子之位。 李佑记得很清楚，当初被封为太子时，李文景一脸的兴奋，甚至扬言要生擒韦睿。 “父皇，儿臣绝非贪生怕死之徒，这么做皆是为了大魏；二弟他............。” “别在朕面前丢人现眼，滚出去！”李佑脸色铁青，粗暴将其打断。 李文景心中惊恐，踉踉跄跄跑出了大殿。 不一会，禁军副统领孙奕走了进来，抱拳道：“启禀陛下，秦军暂时退去，斥候探得其在五里外扎营。” 李佑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辛苦你了。” 顿了顿，李佑眼中带着一丝期待，“若此时出城交战，可否击败秦军？” 孙奕微微垂头，“秦军悍勇，我军守城有余，野战不足；若一定要出战，还需有更多的兵马。” 李佑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孙奕面色略显纠结，“有件事，末将还没来得及向陛下禀告。” “什么事？” “就在刚刚，礼部侍郎王禄桦，以及左宗正李怀双；两人不顾禁令，通过吊篮擅自出城，意图不明。” 李佑瞬间暴怒，猛然挥动手臂，拳头重重地砸在桌案上。 怒气似乎还未完全发泄，他的眼神凌厉如刀，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孙奕说的很含蓄，可他又怎会听不明白，这两人明显是出城投奔秦军。 而实际上，现在急着向秦国表露忠心的，又何止是这两人。 国家危难之际，愿共赴国难者，终归是少数。 蓝田之战后，越来越多的大臣选择闭门不出，导致朝中事务无人料理。 李佑猜测，这些人大概率在忙着讨好黑冰台的人。 心里越想越窝火。 “传令下去，此类行径当属叛国，一经发现，皆杀之！”李佑冷冷道。 “末将遵命！” 孙奕走后，李佑心情依旧烦躁，他命宫人全部退出去。 当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人难免会胡思乱想。 “凤翔能不能守住？” “令狐承为何还不回援？” “东胡人会不会南下？” “大魏真的要亡了吗？” ............ 一个个棘手的问题相继从脑中蹦出，但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空荡荡的大殿内，李佑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的扶手，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恍惚中，李佑思绪越飘越远，他莫名想到了先帝李昆。 往日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如同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他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何吕良沣在临死前要挖掉双眼。 “无颜以对啊........。”李佑低声喃喃道。 ............................................................................................................. 魏军大营，令狐承军帐内。 独孤千刃手中拿着兵部发来的文书，颤声道：“秦军已攻到长安城下，朝廷催促我等尽快出兵。” 令狐承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秦军已至长安。”独孤千刃声音拔高，又说了一遍。 令狐承还是没太大反应。 独孤千刃绷不住了，“令狐将军应当明白，若长安失守，我等哪怕击败了韦睿，也将毫无意义。” “我知道。” “末将愿领一军北上，解长安之围。”独孤千刃抱拳道。 令狐承微微摇了摇头，“从此处到长安，路途两百余里；我若是韦睿，必会在路上设伏。” “可陛下有难，臣子岂能视而不见。”独孤千刃厉声道。 或许是过于忧虑长安的情况，以至于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孙奕性子稳重，不会贸然出战；且长安城墙坚固厚重，城内兵马足够守城，应该暂时无忧。”令狐承道。 独孤千刃不由的一声苦笑，“眼下是什么情形，将军难道真不知道？” 话中之意，是指令狐承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令狐承缓缓转身，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深沉。 独孤千刃被盯得心里发毛。 “即使你解了长安之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独孤千刃眉头轻蹙，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令狐承继续道：“大魏此次危局，在于武关落入秦军之手，导致关中无险可守。” “此事我自然清楚。可若想收复武关，恐怕没这么容易。” 除此之外，独孤千刃更担心粮草问题。 魏军粮道已彻底被秦军掐断。 从上个月开始，关中没有运来一车粮食。 照这样下去，即使秦军不进攻，魏军同样会崩溃。 当前要么尽快出兵，和秦军决一死战；要么主力趁早撤入关中，独孤千刃实在想不到其它办法。 “你先出去吧，我另有打算。”令狐承平静道。 独孤千刃无奈，怏怏然走出了军帐。 他刚一离开，令狐承脸上立刻写满了疲惫。 蓝田失守，吕良沣战死，帝都长安被攻击。 这一件件坏消息，犹如利箭般向令狐承射去。 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风轻云淡。 中午时，为稳定军心，令狐承去大营里转了一圈。 他和几名将领有说有笑，神情看上去甚是轻松。 仿佛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不过有几人面带忧色，担心长安失守。 令狐承称凉州的兵马即将赶到，必能解长安之围。 众将心中一喜，这才放下心来。 ............................................... 夜晚，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向大地。 令狐承却仍未休息。 在其军帐内，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一个偌大的沙盘摆放在上面。 从很早以前，令狐承就开始研究秦军的战术战法。 而沙盘这种东西，逐渐引起他的兴趣。 从他来到这座大营的第一天，令狐承就开始着手制作沙盘。 为了达到和秦军一样的水准，还专门从长安城找来十几位能工巧匠。 经过一番努力，道路、山川、河流、树林、秦军位置等等，皆详细的体现在上面。 甚至连秦军斥候经常出现的地方，令狐承也专门标注出来。 他所做的这一切，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击败韦睿。 若能打下武关，魏军则可闪击南阳。 当前秦军主力北上，襄阳兵力空虚，同样有希望拿下。 如此一来，魏国则有希望盘活全局。 他自然清楚事情不容易。 韦睿既然被李昭封为邢国公，绝非浪得虚名。 比方秦军主力，连续两日前来叫阵，邀魏军决战。 可第三日却不来了。 显然韦睿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有感于对手的强大，所以哪怕独孤千刃再着急，令狐承都不会轻举妄动。 如今老天留给魏国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大军不动则已，一旦决定发力，只能一往无前，再无任何退路！ 翌日，令狐承早早起床。 连饭都没吃，第一时间叫来斥候，询问秦军是否有增兵长安。 “秦军并无兵马北上。”斥候道。 令狐承深深皱眉，不太相信，“你可看仔细了？” “属下及其他人，确实未见有秦军调动。” 令狐承这下纳闷了！ 只要攻克长安城，相当于一血封喉，傻子都能明白的道理，韦睿为何还不遣军北上？ 第443章 伐魏(四) “一路奔波，辛苦独孤将军了。”武关内，潘顾景对独孤凌道。 “无妨。”独孤凌面色略显僵硬，轻抿一口茶水。 自从归顺秦国后，李昭送了他一座位于南郑的宅邸，独孤凌一直居住在那里。 但在前几日，莫名被带到了武关。 独孤凌以为能见到韦睿，没曾想是潘顾景接待他。 而据他所知，潘顾景曾是郑军降将，在秦国连爵位都没有，只是一名偏将。 独孤凌感觉受到了轻视，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今日邀你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潘顾景道：“魏营中粮草已为数不多，此战如能不打，自然是再好不过。” 独孤凌稍作思索，试探道：“莫非是要我去信令狐承，劝其归顺大秦？” 潘顾景轻轻摇了摇头。 独孤凌不解，疑惑的望着他。 “仅靠书信，无法让其感受到我大秦的诚意；邢国公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当面劝劝令狐承。”潘顾景微笑道。 独孤凌身子一顿，再也没了喝茶的心情。 他不想去见令狐承。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被杀。 两人同样作为魏国重将，不止一次携手浴血沙场，关系还算不错。 如今自己却以“秦人”的身份去见他。 可想而知，在令狐承嘲讽下，他将变得多么的狼狈不堪。 独孤凌久久没回话，眼中闪过各种情绪。 “将军归秦后，陛下待你恩遇甚重，想必你不会拒绝吧。”潘顾景道。 独孤凌依然不吱声，无言的抗拒着。 潘顾景眼神闪烁，换了一套话术，冷冷道：“我大秦铁骑，已攻至长安城下；卫国公更在洛阳整兵秣马，随时准备北上河东。天下大势已定，将军乃聪明人，岂能在此时犹豫不决。” 独孤凌不由心中一紧。 无奈下答应了下来。 ............................................................................................................. 八月初，几名魏军斥候，突然在一处茂林内被数十名秦军包围。 大部分人被俘，仅放归一名斥候，让其带着一封信回到了魏军大营。 令狐承看完信后，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当前的形势，也没时间去感慨。 令狐承双手负背，在帐内来回踱步，思考着里面是否有机会可以利用。 慢慢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次日夜间，独孤凌在令狐承亲兵带路下，悄然来到其军帐内。 两人见面后，皆稍微沉默了下，场面略有些尴尬。 独孤凌眸底带有少许不安，不停地环顾四周。 令狐承首先打破了沉默，温声向独孤凌问好。 貌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宽慰道：“除了在外面巡营的将士，其他人我已安排歇息。”顿了顿，又特意强调：“包括独孤千刃。” 独孤凌闻言，神色舒缓了许多。 他来之前已做好被骂的准备，没想到令狐承对他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 稳了稳心神，独孤凌道：“你乃聪明人，我此行目的，估计你也猜到了；是否愿归顺秦国，直言即可。” 令狐承淡然一笑，指着旁边一张椅子，“独孤兄请坐。” 独孤凌不知其何意，慢慢坐下。 “独孤兄居于南郑，生活可惬意？”令狐承问道。 独孤凌嘴角微微抽搐。 他虽没被软禁，吃穿用度也不用发愁，但始终处于监视中，连宅邸内奴仆都是黑冰台的人。 最郁闷的是前途问题。 恒卓、韩振叶、潘顾景等降将，归秦后皆被重用。 可李昭始终不让他带兵，就这么一直闲置着，心中怎会没有怨言。 “尚可。”独孤凌勉勉强强道。 然而，他这副纠结的模样，被令狐承尽收眼底。 “独孤兄若过得不顺心，可曾想过回大魏？” 独孤凌一声苦笑，“回不去了！何况秦军势大，大魏已危在旦夕。” “不见得吧！”令狐承眼中精光一闪，出言反驳，“长安易守难攻，且我大魏还有十多万大军。” 独孤凌不打算讨论这些，见令狐承并无降意，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在我看来，大魏能否渡过此次难关，关键在独孤兄如何选择。”令狐承凝声道。 独孤凌被这句话吸引住，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道：“我如今无权无势，更无一兵一卒，又能做得了什么？” 令狐承笑了笑，走到他身前，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独孤凌眼睛瞬间瞪大，心中满是惊讶。 “你和我说这些，不担心泄露吗？再说秦军没这么好骗，此计不一定能成。” 令狐承神色极为认真，“世上本就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此计至少有七成把握；至于独孤兄会不会告密，我相信你依然心系大魏。” “你刚才讲的，我就当没听到，告辞！”独孤凌快步往帐外走去。 “等等！”令狐承忽然大声道。 “还有何事？”独孤凌皱了皱眉，回头看向他。 令狐承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当着他的面褪去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 独孤凌愣了下。 令狐承眼睛通红，死死盯着他，“我十七岁从军，独孤兄十九岁开始冲锋陷阵；你我皆经历过刀山火海，身上留着一道道伤疤。若大魏没了，往日的战斗还有何意义，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无数同袍。” 独孤凌心脏仿佛被重重击打了一下。 令狐承情绪略有些激动，“如魏军能收复武关，独孤兄则立下一大功，朝廷也会原谅你的过失；机会仅有一次，你何必再迟疑？” “让我再想想。” “独孤家乃关中首屈一指的名门，可若大魏覆灭，还会有今日的地位吗？” 独孤凌内心防线开始动摇。 “你曾统兵十多万，真甘心一辈子闲散下去吗？”令狐承趁热打铁道。 独孤凌猛然攥紧拳头，眸底划过一抹狠厉。 .................................................. 深夜，丑时。 独孤凌回到了武关，随即被带去见潘顾景。 “此行结果如何，令狐承可愿归顺我大秦。” 独孤凌面带歉意，“此人顽固，誓死不降。” 潘顾景“哦”了一声，丝毫不觉得意外；派独孤凌去劝降，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并未抱太大希望。 要是说令狐承愿降，他反而会怀疑其中有诈。 独孤凌从长袖中掏出一封信，“虽没说动令狐承，但魏军偏将赵灿虎似有降意，这是此人写的信。” 潘顾景神色一正，接过后仔细看了起来。 赵灿虎信中称麾下有两千余士卒，明日巳时左右，愿率众投奔秦军，希望秦军能派兵接应。 “此人你可了解？”潘顾景问道。 “乃旧日部下，我对其有提拔之恩；今见魏国大势已去，且营中粮食日益减少，故才有此举。” 潘顾景微微点了点头，暂未发现异常。 开战以来，由于对魏国失去信心，从大臣到将领，已不止一人主动投奔大秦，甚至有人跋山涉水跑去汉中。 “辛苦你了，事成后我必上奏陛下，为你请功。” “多谢。”独孤凌抱拳后离去。 不一会，屋内深处，一处屏风后传来动静。 韦睿慢慢从里面走出。 潘顾景把信件递给他。 韦睿简单扫两眼，随手一扬，信纸如同被丢弃的垃圾一样，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第444章 伐魏(五) 翌日，刘浩彦、陈禄、齐宗洋三人率兵出武关，准备接应归顺的赵灿虎所部。 距魏军大营约五、六里时，斥候通报前方正在发生战斗。 因情况不明，刘浩彦等人没有贸然上前，打算先暂时观察一会。 过了约一刻钟，赵灿虎亲兵气喘吁吁找到秦军，此人泪流满面，模样颇显狼狈。 “魏军正在追杀我家将军，形势危急，望诸位尽快出手相助。” “无需担心，我等正要前往。”刘浩彦安慰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秦军并没有动弹，继续停留在原地。 “我家将军不顾危险，冒死投奔大秦；倘若诸位见死不救，导致被魏军消灭，岂不是让人寒心。”赵灿虎亲兵气愤道。 “住嘴！本将军自有打算。”刘浩彦不耐烦道。 说完，命士兵将其驱逐。 之后，斥候陆续传来消息，赵灿虎所部伤亡惨重，看样子快撑不下去了。 放任对方被魏军攻灭，终归是不太好，秦军开始向前进发。 正在围攻赵灿虎的魏军，见秦军大举杀来，主动向后撤退。谨慎起见，秦军没有追击。 赵灿虎麾下或死或逃，如今只剩下五六百人，其中不少人身上有伤。 见到刘浩彦后，赵灿虎长跪不起，感激涕零道：“幸亏天兵相救，否则在下今日必死于此地。” 刘浩彦简单安抚几句，随即带兵返回。 路上，一名叫郑航的原魏军士卒，眸底闪过一缕疑惑。 走着走着，他明显察觉到，周围秦军士兵在逐渐减少，包括骑兵也不知去向。 这些人究竟去哪了？ 等到了武关外，包括郑航在内的所有降兵，皆放下兵刃，接受仔细的搜身。 赵灿虎当着一众秦将的面，毫不客气嘲讽魏国朝廷，言辞极其难听。 众人察其神色，未发现异样，这才允许他们进城。 ........................................... 中午，魏军大营内，独孤千刃刚刚从外面回来。 他浑身是汗，头发略有些散乱，拎起杯子猛灌茶水。 缓过一口气后，望向一旁的令狐承。 “事情还算顺利，赵灿虎已被秦军接走，想必现在已经进了武关。” “嗯。”令狐承没有抬头，认真注视着面前的沙盘。 “也不知赵灿虎能不能担此大任？”独孤千刃面色凝重道。 “噗！.......。” 令狐承忽然笑了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他这副神情，把独孤千刃搞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你莫非还在以为，赵灿虎是诈降？”令狐承轻笑道。 独孤千刃微微皱眉，“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令狐承眼中满是轻蔑，“赵灿虎本就是吃里扒外的小人。” 独孤千刃顿时惊住了！ “你太小看韦睿了，我若真用此计，很难不被识破。” “可要是这样，今晚又该如何进入武关？”独孤千刃忍不住问道。 令狐承眨了眨眼睛，“真中有假，虚虚实实。” “这种玄之又玄的话，末将可听不懂。” 令狐承没有进一步解释，让他走上前来，然后指着沙盘上一条长河。 “此河叫丹水，流经武关附近，两岸树木茂盛，又多是山地，可避开秦军监视；你立刻率本部兵马沿此河前往武关，隐蔽在附近。”（丹水，又名丹江，属汉江支流。） “若走此路，可能无法带太多人。”独孤千刃道。 “无妨！等天黑后，我会率全军将士尽快赶过去。”令狐承道。 独孤千刃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心脏在胸腔内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像是战鼓在擂动，激起他血脉中的热血。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决战。 它将决定魏国的命运！ 独孤千刃神色坚毅，目光炯炯，“令狐将军放心，为了大魏，末将知道该做什么。” 令狐承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接着又商议了一番细节。 ................................................................................................................ 夜幕低垂，星辰稀疏。 独孤凌自从魏军大营回来后，和往常一样闭门不出，一直在屋内读书。 之前他和潘顾景说，希望灭魏后能去长安看一看。 潘顾景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要先去禀告皇帝。 现在是战争时期，没人顾得上他，于是独孤凌就暂时留在了武关。 戌时，独孤凌揉了揉太阳穴，看样子有些疲惫。 “老爷，天色已晚，要不要先去歇息。”仆人道。 “也好。”独孤凌缓缓起身，貌似想起了什么，“有件事我差点忘记问了。” “老爷指的何事？” “你在黑冰台是什么级别？”独孤凌戏谑道。 仆人脸色骤然大变，刚要开口。 独孤凌从袖中抽出短刀，闪电般划过对方脖子。 仆人直直倒在了地上。 独孤凌冷冷望着地上的尸体，五官扭曲着，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 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他无数次后悔当年李昭逃出长安，没能在追击的路上杀掉李昭。 令狐承说的没错，他早就受够了这种鬼日子。 内心渴望恢复曾经的权势！ 既然李昭不给，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独孤凌凭借出色武艺，又趁其他人不备，连杀宅邸内三人。 此刻的他，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 一切的一切，都将会在今晚得出分晓。 独孤凌深吸一口气，然后带上长刀，骑着快马，迅速杀向城门处。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城内一处房舍内，大部分人已沉沉睡去，郑航却从屋内慢慢走了出来。 因魏军兵器均被没收，所以外面监视的士兵并未意识到危险。 “你要去哪里？”秦军一士卒问道。 “是这样的.......。”说话间，郑航突然近身上前，双手像铁钳一般，紧紧扣住士卒的脖颈，猛然发力，活生生扭断了对方脖子。 又有一百余魏军士卒，相继从其它房舍跑了出来。 周围秦军察觉情况有变，连忙抽刀砍去。 本以为魏军赤手空拳，战斗会很快结束。 却很快发现，这群人极擅长徒手搏斗，手段狠辣，招招直奔要害。 如果第一次挥刀没有砍倒他们，可能再也没了挥刀的机会。 有经验的秦军老卒，不由得联想到一类人。 训练有素的死士！ 只有他们，才会有这样的身手，才敢于将生死置之度外。 附近秦军数量有限，一边派人去向上级通报，一边大声呼叫，期望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对城内魏军而言，时间紧迫，不容有片刻耽搁。 “抢到兵器后，速速去打开城门。”郑航神情万分焦急，大声催促着。 街道上，不断有魏军士卒倒下，鲜血泼洒了一地。 活下来的人，仍不顾一切奔向城门的方向。 他们在和死神赛跑！ 否则一旦大批秦军反应过来，所有人都会丢掉性命，这次任务也将宣告失败。 “快！......。”郑航不停狂喊道。 最终，抵达城门处魏军士卒只剩下四十余人。 他们和独孤凌一道，拼了命的往前冲。 城墙上的弓弩手见状，连射数箭。 又有数名魏军接连被射杀。 郑航后背中了一箭，大腿也被砍了一刀，咬咬牙，继续往前冲。 独孤凌冲的很猛，武关大门被缓缓打开。 可这并未结束，剩下的人必须坚守一段时间。 他们不顾众多秦军的围攻，死死堵在城门处；交战中，郑航被砍得血肉模糊。 独孤凌面目狰狞，彻底杀疯了。 他已没了退路，只能拼死打下去。 幸好，暂时仅有小股秦军出现。 咦？ 等下！ 不对劲！ 独孤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他隐隐觉得，今晚武关内的秦军，好像比平时少了许多。 突然，耳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 独孤凌狂喜不已，顿时把刚才想的抛之脑后。 霎那间，三百余魏军轻骑先一步杀入武关。 此时，城内秦军已被惊动，在各级将领带领下，迅速向城门处集结。 潘顾景面色淡定，有条不紊调动兵马驱赶进城的魏军。 而独孤千刃率五千步卒，距武关尚有两、三里。 在轻骑损失殆尽前，勉强赶到武关城下，和秦军激烈厮杀起来。 混乱中，独孤凌找到独孤千刃，眼下形势顾不得寒暄，急忙问道：“令狐承呢？大军什么时候能到？” “令狐将军率大军已在路上，要不了多久， 必能赶到武关。”独孤千刃兴奋道。 “好！”独孤凌愈加激动，仰天大笑，“天不亡我大魏！” 第445章 伐魏(六) 独孤凌正高兴着，城墙上陡然袭来一阵箭雨，差点将他射中。 “此战不容有失，兄长还需当心；等击败秦贼后，我再在长安为你设宴，我等一醉方休。”独孤千刃凝声道。 说罢，奋力带兵朝前方冲去。 目前虽有少股魏军已进入武关，城墙和大部分街道却仍在秦军控制中。 独孤千刃先命人把武关城门拆掉，然后进一步往里面试探。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城门被打开后，独孤千刃应立刻带兵攻入武关，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实是，在他赶到前，武关的大部分秦军已被惊动，并迅速做出反击。 潘顾景一边在城内布置防御，一边遣刀盾兵、长枪兵迎击魏军。 秦军士卒皆有过巷战方面的经验或训练，而潘顾景应对得当，秦军并未陷入慌乱。 为了更便于厮杀，秦军在城墙上将一根根火把点燃，然后高高架起。 火光冲天，不仅照亮了武关的夜空，也将城墙上下映照得如同白昼。 大秦将士心中一振！ 独孤千刃有自知之明，不觉得五千士卒就能攻下武关。 他的任务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在令狐承率大军抵达前，牢牢占据城门的位置。 城门附近，地方狭窄，双方皆难以施展的开。 秦军兵虽多，一时也难以击退魏军。 可随着战斗的持续，独孤凌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不安。 “令狐承怎么还没到？” 这个问题他已经第四次问了，独孤千刃渐渐有些不耐烦，懒得回答他。 “你可曾有看到韦睿？”独孤凌换了个问题。 独孤千刃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变了变。 对啊，为何迄今为止，秦军主要将领中他只看到潘顾景一人？ 韦睿、刘浩彦、陈禄等人去哪了？ 难道说，韦睿不关心武关的得失吗？ 而事情正如他猜的那样。 武关对魏国来讲异常重要，但对韦睿来讲却不是。 哪怕没有武关，秦军同样可经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等方向进攻关中。 实在不行，也可先打下陇西的天水，再经天水徐徐东进，攻入关中平原。 ................................................................................................................ 朦胧的月亮静静地挂在空中，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在这幽暗的夜色中，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浩浩荡荡，疾速前行。 令狐承骑在马上，时不时抬头望向武关的方向。 尽管他竭力保持着镇定，心中仍有一丝紧张。 “此处离武关还有多远？”令狐承对偏将周昌道。 “约还有十里。”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轻骑先行，重甲跟之，步卒随后。” “是！”周昌抱拳道。 这时，一名魏军士卒由于水喝多了，得到上级军官允许后，跑到左侧大树下方便。 不经意间，士卒目光扫了眼远处。 似乎有一簇簇漆黑的东西，正在缓慢移动着，距离魏军越来越近。 “那是什么？”士卒觉得有些奇怪，低声喃喃，“怎么这么黑？” 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不知不觉间，那块黑色的东西来到了士兵面前。 他这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披着一块偌大的黑布。 士兵顿感不妙，连裤子都没系好，匆匆跑开。 “有........！” 他刚一开口，一支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猛然穿透他的胸膛，随即重重摔在了地上。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了再隐蔽下去的必要。 陈禄一把扔掉身上的黑布，嘶声大吼，“动手！” 秦军将士如同夜幕中的幽灵，带着惊人的杀气，和震天的战吼，以雷霆之势朝魏军扑去。 周围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嚣。 战斗发生的过于突然，魏军毫无准备，在秦军猛攻下，队伍顿时变得混乱。 令狐承脸色骤然大变！ 他紧握着手中的长刀，手臂微微颤抖，显然是被这意外的袭击所激怒。 本以为秦军来自魏军左侧。 可右侧树林里同样传来杀喊声。 只见无数秦军快速奔跑着，以至魏军连射箭的时间都没有，转眼两军就交上了手。 霎那间，刀光剑影在夜空中交织。 大把大把的鲜血，四溅而飞，浸入了脚下这片土地。 秦军拥有先发优势，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 令狐承轻易判断出，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埋伏，心中甚是恼火。 失误了！ 这条路上并没有山谷或悬崖，地势稍显平坦，所以他没料到此处会有伏兵。 “该死的！”令狐承一声怒骂，也不知是骂的谁。 眼下形势容不得想太多，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考虑到魏军十多万人，目前并非所有人都遭到了攻击。 其中部分步卒，以及轻、重骑兵尚未与秦军交手。 但继续打下去胜率太小，令狐承当前有两个选择，要么且战且退，撤回魏军大营；要么孤注一掷，剩下兵马继续奔袭武关。 几乎没怎么犹豫，令狐承很快做出了决定。 独孤千刃还在武关苦苦等着他，若此时退了回去，他恐将抱憾终身。 令狐承咬了咬牙，叫来偏将周昌，令他按原计划杀往武关。 周昌匆匆带兵离去。 然而，韦睿又怎会放魏军离去。 今晚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月光苍白而冷峻，勉强照亮了这片漆黑的战场，却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周昌率骑兵行进不到两里，最前头士卒发现有秦军拦路。 “冲过去，撞死他们！”周昌狠狠道。 魏军六千重甲骑兵打头阵，犹如一股钢铁洪流，排山倒海般直奔秦军而去。 对面的刘浩彦神情亢奋，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他从没忘记过，当初在洛阳，就是被重骑所打败。 现在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 刘浩彦望向己方的数千重甲骑兵，一声咆哮。 “杀！” 瞬间，战马嘶鸣，大地开始颤抖。 重骑之间的对决，是钢铁和钢铁的较量，也是这个时代，最强战力之间的较量。 砰！砰！..........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频频响起，不少士兵被撞的人仰马翻，场面壮观而激烈。 有士卒不慎被战马踩踏，即使身穿厚重的甲胄，但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甲胄瞬间变形，甚至被踩得凹陷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种情况下，骨折、断腿反而是幸运的事。 在重骑的使用上，魏军经验更丰富一些，但秦军皆手持马槊，有更好的穿透力，更适合贴身肉搏。 刘浩彦又派出陌刀兵参战，上砍骑兵，下斩马腿，硬生生将魏军压制住。 魏军中并非没有能人，见攻势受阻，偏将李安司率四千轻骑绕过战场，穿过一片茂林，然后前往东南方向，看样子是要去武关。 齐宗洋连忙率兵拦截。 李安司却又调转方向，绕了一个大圈，径直杀向刘浩彦后方，打算和周昌前后夹击。 刘浩彦见状冷冷一笑。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为了这一战，不管是刘浩彦，还是韦睿，已经等太久了。 可以说，为了赢，他赌上了一切！ “弓弩手准备，长枪兵结阵。”刘浩彦高声道。 秦军各式各样弓弩同时发威，箭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 正在冲锋中的魏军轻骑，瞬间陷入了箭雨的狂轰滥炸之中。 有骑兵被箭矢射中咽喉或胸膛，顿时鲜血喷溅，生命快速消逝；还有的被射中马匹，战马倒下后，将骑手甩出数米之远。 李安司见秦军箭矢猛烈，且长枪兵严阵以待，于是在战场周围游射，并不断袭扰秦军。 不一会，齐宗洋带兵赶了回来。 他刚才被李安司甩开，心中有些恼怒。 在刘浩彦建议下，秦军轻骑兵分两路。 一部应对李安司所部，另一部绕过战场，杀向后面的周昌。 相比于准备许久的秦军，周昌那边因时间仓促，显然没有详细的布置。 连续两股魏军被秦军杀穿，被迫步步后退。 周昌实在没办法，派人向令狐承通报这边的战事，之后抽刀朝刘浩彦冲了过去。 可他却不知道，令狐承那边战况同样不妙。 作为秦军一等一的悍将，私底下有人称陈禄有勇无谋；而除了他，秦偏将刘晟，也常常被人戏称脑子不太好使。 可毫无疑问的是，两人的武力值，绝对是当世顶尖的。 陈禄、刘昇分别带兵，从左右两侧不断往前推进。 犹如两把锋利的巨刃，毫不留情切割着敌军。 其实不止是他们两个，在这片开阔地带，这种不需要复杂的计谋，纯粹靠蛮力、血腥的拼杀，是很多秦军悍卒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一波又一波魏军被击溃，唯有一些沙场老卒被激怒，和秦军死死缠斗在一起。 无尽的杀戮中，死亡之花悄然绽放！ 一片片凄美，而又破碎的花瓣，无奈的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战场混乱不堪，魏军指挥系统基本失效，令狐承已很难调动所有人。 他只能命亲兵高高举起魏军战旗，期望更多人聚集到旗帜下。 可当令狐承得知周昌被刘浩彦挡住，无法前往武关的消息，令狐承彻底绷不住了。 独孤千刃还在那里等着他！ 他如果无法带兵赶到，独孤千刃怎么办？ 结局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 接下来，谁来拯救大魏？ 大魏要亡了吗？ 大魏怎么可以亡！ 令狐承对此无法接受。 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令狐承眼睛如血般通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顺着他沧桑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痛苦！失落！愤怒！无奈！............ 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着。 之后，全化为了冲天的战意。 令狐承打算作最后一搏！ 他一边疯了般高呼“大魏必胜”，一边率亲兵冲入了战场。 人心、士气，此刻比什么都重要。 令狐承要让所有魏军将士都知道，他没有放弃，他依然在战斗，魏军还有希望。 有秦军士卒见令狐承冲的很猛，当即挥刀朝他杀去，却反被砍翻在地。 此刻的令狐承，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着战斗。 他在战场上肆意驰骋，丝毫不顾及安危，一个又一个秦军士卒被其斩杀。 见主将如此生猛，确实激励到不少魏军将士。 连不远处观战的韦睿，也不由感慨他的勇武。 不过，该结束了！ 所有人都累了，是时候停下来了。 韦睿缓缓抬起右手。 很快，最后一支秦军冲入了战场。 听到漫天遍野的杀喊声，令狐承身子一顿，长刀从手中滑落。 他望着周围的一切，眼神无助又迷茫。 第446章 伐魏(七) 战斗已经没了任何悬念。 魏军将士们眼中，彻底失去了斗志的火焰，取而代之是绝望和惊恐。 有人慌乱逃窜，盔甲在溃败中叮当作响，仿佛是在为这场战斗的终结敲响丧钟；有人在死亡威胁下，被迫向秦军乞降。 放眼望去，处处是丢弃的武器和旗帜，以及受伤在地，痛苦哀嚎的士兵。 见败局已定，令狐承亲兵牵来快马，苦苦劝其尽快逃跑。 令狐承毫无动作。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兵急声道。 “呵呵........。”令狐承凄厉一笑。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长刀，认真的擦拭起来。 亲兵意识到了什么，泪流满面道：“将军万万不可！陛下和朝廷都需要你。” 令狐承没有回应，眼神中更无一丝波澜，宛如一潭死水。 之后，长刀划过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令狐承的战袍。 几名亲兵跪在其身旁，哭的撕心裂肺。 韦睿面色微微动容，没有为难亲兵，允许其收殓令狐承尸身。 魏偏将周昌被弓弩手射杀，李安司虽未被齐宗洋击败，但独木难支，被迫向秦军投降。 打扫完战场后，刘浩彦带一军去扫荡魏军大营，韦睿则率剩下兵马返回。 ........................................ 武关，魏军局势已濒临险境，大部分士兵已被赶出街道，唯有城门处还有少股魏军，在独孤千刃率领下苦苦支撑。 独孤凌满头大汗，心急如焚。 “令狐承怎么还没到？” “令狐承去哪了？” “为何一支兵马都没出现？” ........ 独孤千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奋战着！ “你说话呀！”独孤凌甚是恼火。 他和独孤千刃不一样，对方若降了，或许能保留性命。 可他之前归顺过李昭，此次复叛，又杀了黑冰台的人；一旦败了，秦军绝不会放过他。 此刻，独孤凌是真怕了，他不愿步入死亡的深渊。 他不禁埋怨起令狐承，咒骂对方拖他下水。 仗打到这个时候，独孤凌隐隐猜测，令狐承要么是搞错了时间，要么是发生了其它变故，反正是来不了了。 必须尽快离开武关，否则悔之晚矣！ “今夜武关已不可取，你我当速速退走；趁着天还没亮，只要遁入深山，必能逃过秦军围堵。”独孤凌对独孤千刃道。 哪曾想，独孤千刃毫无撤兵的打算。 “我答应过令狐将军，坚守到他赶来；且此战关乎大魏存亡，万不可轻弃。” “愚蠢！无知！”独孤凌骂道。 独孤千刃不再搭理他，拼命拦住秦军的冲击。 独孤凌扫视一圈后，发现不远处有一匹战马，匆匆骑上它往北而去。 可没走多远，与返回武关的秦军迎头撞上。 独孤凌大惊失色，又连忙调转方向，结果战马被射中，重重摔在了地上。 秦军士兵一拥而上，将其生擒。 韦睿冷冷瞥了他一眼。 许多年前，独孤凌名震关中时，韦睿还只是黄锦云帐下一名营将。 岁月飞逝，谁能想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韦睿不愿与其交谈，命人将他押往洛阳，交给皇帝处置。 武关附近，随着愈来愈多秦军赶到，本就处于劣势的魏军，局势变得更加糟糕；最终士卒四散而逃，独孤千刃伤重被俘。 而今晚的两处战斗，十多万魏军被击败，可谓酣畅淋漓。 在武关休整两日后，韦睿携秦军主力，正式挥兵关中，直逼帝都长安。 ............................................................................................................... 进攻关中的秦军，并不只有韦睿这一路。 在武关正式开战前，齐景云已先一步从汉中北上，穿越秦岭，杀向重镇凤翔（陕西宝鸡）。 守将韦信率兵和秦军野战，力战不敌，并折损四千余士卒；随即固守城池，不再出城交战。 凤翔坚固，城内粮草充足，秦军一时难下。 但城内情况，却有些复杂。 说起来，这还是秦军埋下的祸根。 早前韦睿曾用计攻破过凤翔城，在撤离前，由于无法带走大批俘虏，于是他采纳齐宗洋的建议，威逼城内豪强献出钱粮、地契，一部分赏赐给秦军将士，另一部分无偿赠予魏军俘虏。 等秦军离开凤翔后，城内豪强立刻逼迫魏军士卒，交出手中的钱粮和地契，士卒由此心生怨恨。 如今秦军再次杀来，相当一部分士兵不愿死战。 甚至对凤翔的安危丝毫不关心。 这让韦信有些头疼，接连杀了几名不出力的士兵，暂时将其威慑住。 但他们心中依旧不满。 韦信知道事情该如何解决，可他作为关中子弟，又出身名门，不可能对城内豪强动武，自然就没法补偿士兵。 秦军这边，齐景云从汉中搬来了一批攻城器械，连续一个多月的猛攻，再加上内部不和，凤翔城开始摇摇欲坠。 可正在这时，谁都没料到。 魏军天水守将马霖文，纠集天水全部兵力，共六千步骑，昼夜行军三百余里。 在秦军攻城时，突然率兵杀至。 秦军猝不及防下，一时陷入慌乱。 韦信同时从城内出兵，和马霖文里应外合。 结果秦军损兵六千余人，被魏军杀退二十余里。 此战，是秦魏开战以来，秦军损失最惨重一次，也是齐景云生平最大败绩。 齐景云彻底冷静下来，再也不敢对外豪言：自己用兵不逊于韦睿。 他不见任何人，把自己关在军帐内，默默地坐着，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王炎凯得知前方失利，立刻从南郑抽调兵马，给齐景云补充了三千士卒。 这一次，秦军不急于攻克凤翔，打算将矛头对准马霖文所部。 齐景云发狠了，眼神变得异常凌厉。 为表决心，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刀刃划破左臂，然后举起血淋淋的左臂，发誓要为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 全军士气瞬间被点燃！ 战士们脸上满是坚定与决绝。 齐景云见军心可用，当即下令开拔，秦军迅速朝凤翔扑去。 或许是首战赢得太过轻松，马霖文拒绝韦信退守城内的建议，准备举兵与齐景云一战。 “我陇西男儿，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岂会惧怕秦贼，韦将军可在城内静等佳音。”马霖文意气风发道。 没过多久，两军在凤翔城五里外遭遇。 齐景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保留一部分兵马，以防韦信再次从城内出兵。 这一战，从烈日当空的中午一直打到了傍晚。 两军杀得昏天暗地，你死我活。 犹如两道汹涌的洪流，在战场上剧烈地碰撞，激起惊天动地的浪花。 战斗初期，魏军还能与秦军杀得有来有往，势均力敌。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形势慢慢发生了变化。 高烈度的搏杀下，魏军兵力不断减少，士兵体力同时在急剧消耗。 而秦军斗志不减，依然在猛烈冲杀。 渐渐地，魏军阵型出现了松动，攻击愈发无力，一些士兵们开始后退。 马霖文手心冒汗，脸色苍白，再也不像刚开始那般自信。 “快！快去凤翔，请求韦将军出兵。”马霖文急忙对麾下道。 麾下匆匆离去。 然而韦信并未增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有股秦军始终在附近游荡，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他很难往城外调兵。 马霖文见迟迟等不来援军，即将兵败之际，不顾一切往凤翔撤去。 秦军紧追不放，一路掩杀。 在马霖文即将进城时，被齐景云一箭射中后背，一命呜呼。 此战后，凤翔城内士气愈加低落；韦信见实在守不住，被迫弃城东逃。 九月初，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 齐景云率西路秦军，终于抵达长安城下。 而早在数日前，韦睿已率十多万秦军进入关中，将长安城围得水泄不通。 第447章 伐魏(完) 长安城下，秦军战旗肆意在空中招展，十多万将士挺立如松，身上黑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凌厉的冷光；那股威武之势，仿佛要把面前这座城池吞噬掉。 城头上，李佑脸上无一丝血色，手指紧紧抠住城墙边缘，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似乎要将墙上石块都捏碎一般。 他瞳孔中映射出密密麻麻的秦军身影，那恐惧与震惊交织的情绪几乎要溢出眼眶。 上个月韩振叶兵临长安时，由于秦军人数不多，李佑还能保持少许淡定。 可如今令狐承全军覆没，连凤翔都落入秦军之手。 李佑实在想不到办法，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 他身后的众多大臣、武将、宗室等人，虽神色各异，但大部分人都清楚一件事。 魏国完了！ 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们已经开始认真思索，在新的帝国里，自己该待在什么样的位置。 不过，一个历经百余年的王朝，总会存在些忠贞之士。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人不愿放弃。 “陛下，长安粮草充裕，城内尚有两万余禁军。等河东的薛世行将军，武威的郭坤将军带兵赶到，仍有希望击退秦军。”刑部尚书薛文凯沉声道。 李佑僵硬的点了点头。 至于北边的延州，月初时就没了音讯，估计早就降了秦军。 “臣已于数月前在城内招募青壮，并严加训练，皆可协助守城。”兵部侍郎张苑惟道。 “好，辛苦爱卿了。”李佑勉强赞道。 他不想在城墙上呆下去，把防务托付给了禁军副统领孙奕，以及兵部的官员，然后摆驾回宫。 见皇帝都走了，其他人也纷纷离去。 有的步伐沉重，有的面无表情，也有的神色愤恨，边走嘴里边嘟囔着。 而在城下不远处，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形。 秦军一众将领，兴致勃勃望着面前巍峨的长安城，谈笑风生，心情甚是畅快。 “不愧是邢国公，用兵有如神助。”齐景云抱拳道。 韦睿淡然一笑。 “城内不愿投降，大军是否现在攻城？”齐宗洋问道。 韦睿轻轻摇了摇头。 长安城内士卒、百姓众多，粮草总有吃完的一天，他并不着急。 对秦军而言，当前还有一处重要的地方，需尽快拿下。 ............................................... 潼关，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战斗，秦军缓缓退去。 与往常不同，魏军今天明显缺乏战意，潼关差点被秦军攻克。 守将裴振阳面色难堪，怏怏然回到了宅邸。 早上秦军进攻前，大声高呼令狐承战败，长安城已被包围。 魏军将士闻言，心中半信半疑，匆匆跑去找裴振阳核实。 裴振阳本想说秦军是在造谣，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给出解释。 如今的他，同样陷入茫然。 众人见他这副表情，顿时明白了。 从士卒到将领，皆有些不知所措，哪还有心思打仗。 不久，韩振叶、魏瀚辰率秦军八千步骑，从长安的方向径直杀往潼关。 这下子，潼关东西两侧，皆有秦军来袭。 为了进一步给魏军施压，韩振叶掐断了从华阴到潼关的粮道，永丰仓的粮食全落入秦军之手。 九月十三，杨叶秋派人送去了李昭的亲笔信。 在信中，李昭承诺秦军不会滥杀俘虏，并会继续重用裴家。 裴振阳见事已不可为，一声长叹后，下令打开潼关大门，放秦军入城。 杨叶秋迅速遣士卒控制了潼关。 关中和关东之间的通道，彻底被打通。 杨叶秋并未带兵前往长安，而是杀往位于王屋山的轵关陉（位于河南济源），准备从那里直扑临汾。 与此同时，当秦军得知薛世行离开了上党，意图救援长安。 于是石艾立刻携军从洛阳北上，穿越太行山南部山脉，进攻晋城。 .................................................................................................................. 这一天，长安上空乌云密布，紧接着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滴打在城墙上、街道上、屋顶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是大自然为这座孤城奏响了一曲宁静的乐章。 这场清凉的雨水，洗去了守军身上的疲惫和焦虑，让他们暂时忘记了城外的十多万秦军。 然而，好比天气总归会变晴，人们也早晚要面对现实。 哪怕现实残酷无比！ 孙奕不断往城外派人，打探郭坤和薛世行带兵到哪了。 他们是长安城最后的希望。 魏帝李佑夜晚常常失眠，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从噩梦中惊醒。 皇后窦月瑶一直陪在他身边，频频以泪洗面。 太子李文景这些天疯了似的，不断要求李佑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皇宫里，一开始是太监、宫女，慢慢的，连一些地位较低的嫔妃，也带上珠宝首饰，不管不顾地从宫中逃离，唯恐破城后被牵连到。 大臣们，仅有少数人在处理政务，其他人早已闭门不出。 原本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 此刻的长安城，处处可见亡国之相。 昔日的繁华与喧嚣，宛如一场绚烂的梦境，随风而逝。 .......... 九月下旬，魏将薛世行领三万士卒，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从蒲津渡口过黄口。 正当他火急火燎奔赴长安时，被刘浩彦、齐景云联手阻击于冯翊（陕西大荔县）以北，迟迟无法前进。 薛世行心忧长安的情况，屡次发起挑衅，可秦军始终避而不战，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薛世行此次是轻装疾行，军中携带粮草不多。 于是他派人去附近城池筹集粮草。 没曾想，周边各城均拒绝魏军入城，更不愿提供粮草。 薛世行震怒不已，直接派兵抢粮。 而另一路，由武威守将郭坤率领的援军；当听说潼关失守后，立刻驻足不前，郭坤认为死守长安城毫无意义。 他派出数十名斥候冲破秦军拦截，望城内射入一封信。 内容是劝说李佑尽快离开长安，巡幸凉州。 至此，城内王公大臣、士绅豪强，最后的念想被撕得粉碎。 所有人都明白了，根本不可能再有援兵。 谁也救不了长安城！ 九月二十七，天气微凉。 太阳被遮挡在云层之后，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灰暗而沉闷的色调，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 这一日，李佑独自去了太庙；他跪在历代先祖的牌位前，痛哭流涕。 当天中午，丞相窦沛、兵部尚书独孤楚宣、侍郎张苑惟、刑部尚书薛文凯，禁军副统领孙奕，一同前来拜见李佑。 皇后窦月瑶，以及部分宗室中人也在场。 殿内，众人面色异常的凝重，时不时传来哭泣声。 “陛下，秦军势大，长安城难以久守，末将愿掩护你前往凉州。”孙奕眼眶湿润，双手伏地。 “去了凉州，就能避开秦军吗？”李佑苦涩道。 孙奕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以李昭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丞相，朕该何去何从？” 窦沛神情复杂，自从令狐承战败后，他很少在朝中发言。 他本想劝李佑尽早逃出长安，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但他又很清楚，哪怕真去了凉州，以李佑和诸皇子的魄力，顶多苟延残喘，很难不被秦军消灭。 大魏亡国已定！ 作为历经两朝的老臣，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悲凉。 深吸一口气，窦沛缓缓跪下，望向面前的李佑，说出了最无奈，也是最不愿说的话。 “陛下，降了吧。” 他的声音颤抖而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 第448章 镜花水月 古老的洛阳城，秋意渐浓。 街头巷尾，树叶开始换上了金黄的新装，偶尔几片叶子轻轻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好似秋天的舞者。 李昭自从来到洛阳后，除了去过一次潼关，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城里。 洛阳府尹邓译林，为他安排了一座较大的宅邸，所处地方远离闹市，里面环境还算幽雅。 不过他想要静下心来读书，自然是不可能。 除了关心关中战事，以及河北的情况；金陵那边，时不时送来几份紧要的奏折。 最让李昭恼火的，是交趾国再次发兵攻打邕州（南宁周边）。 他继位以来，阮哲雄已经是第三次进攻邕州；据密探所报，他甚至扬言要打到广州。 所幸史牧星夜带兵南下，在邓信快坚持不住时，及时赶到并奋力将交趾军击退。 “等朕打下河北，再去收拾这厮。”李昭眼冒寒光，低声喃喃道。 目前秦军已攻克了潼关，长安城也被围了一个多月，以韦睿的本事，李昭不觉得会有什么变故。 一想到即将拥有偌大的关中，哪怕李昭心性再平稳，也很难保持淡定。 用力伸了伸双臂，李昭阔步走出了书房。 他询问周围下人，李若晗在不在府邸内。 “贵妃娘娘早上出去了，尚未回府。”下人答道。 李昭闻言，丝毫不觉得意外。 李若晗天性爱动，前几天还去城外的龙门东山玩了一趟。 李昭不再纠结，叫上邓永清，一同出了府邸。 “陛下要去哪里？”她好奇问道。 “去皇宫。” 邓永清稍微有些诧异。 如今的洛阳皇宫，早已是一片废墟；可明知如此，李昭近一个月来，有事没事总喜欢去那里逛一逛。 为此，周君谦不得不在里面，临时搭了个亭子，以方便皇帝逛累了休息。 邓永清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 不久，马车到了宫门外，几人轻车熟路走了进去。 入眼所见，皆是断壁残垣，还有那无尽的苍凉。 李昭漫步其中，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其他人已来过多次，没有皇帝那样的兴致。 不久，觉得差不多了，周君谦道：“陛下，要不要去亭子里歇息会。” “嗯。” 李昭步入凉亭，躺在靠椅上，心中陷入沉思。 长安坚持不了多久，破城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该如何安置李佑呢？ 满朝文武，还有李姓宗室，又该如何处置？ 延州没什么大问题，凉州那边估计又要动兵。 ....... 想的事越来越多，李昭微闭着双眼，眉头轻锁。 此时，一双玉手放在他额头上，轻柔地按捏着，李昭顿觉舒服许多。 不知不觉中，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意识开始模糊，渐渐地睡了过去。 周围格外的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微风声，和远处小鸟的啾啾鸣叫。 李昭嘴角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梦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邓永清俯下身子，用指尖轻轻整理着李昭散乱的发丝，又找来一块毛毯给他盖上，然后静静地坐在旁边。 ................................................................................................................ 太阳高悬在天空，炽热而明亮。 一束光线洒在李昭脸上，微微刺痛了他久闭的双眸。 李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说道：“爱妃，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但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李昭察觉到异常，旋即睁开眼睛。 发现邓永清，包括周君谦及侍卫们都不见了身影。 甚至头顶亭子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李昭瞪大眼珠，对此很是疑惑。 然而，让他震惊的不仅于此。 映入眼帘的皇宫，不再是破败不堪的样子，而是气势恢宏，壮丽非凡。 它巍峨耸立，仿佛是天地间最为壮观的建筑；高耸的宫墙，坚固而厚重，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守护着皇宫的安宁与尊严。 无数宫殿错落有致，屋顶覆盖着琉璃瓦，色彩斑斓，闪耀着金光；每一根廊柱都精雕细琢，上面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展现着匠人的卓越技艺和无尽智慧。 亭台楼阁间，众多宫人、侍卫还有大臣们，或悠闲，或忙碌着。 望着这一切，李昭彻底呆住了！ “什么情况？” “为何会变成这样？” “朕只是睡了一觉，老天为何要开这样的玩笑。” 李昭不停的自言自语。 他实在受不了，询问旁边的宫人。 宫人却似乎听不到，也看不见他，继续自顾自忙着手头的事情。 “你聋了！”李昭有些生气。 宫人依旧没任何反应。 李昭火了，又喊了其他人，可还是没人搭理他。 李昭没办法，只能继续走下去。 不一会，他来到了御花园。 只见里面绿树成荫，花香四溢；清泉在庭院的一角潺潺流淌，水声悠扬动听。 几名身着华丽服饰的嫔妃，嫣然轻笑，漫步于其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让她们本就美丽的容颜更加光彩照人。 与宫人们一样，即使李昭近在咫尺，却像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所阻隔，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站在那里，孤独而无奈，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旁观者。 慢慢的，李昭握紧拳头。 一股强烈的怒气涌上心头。 他用尽全力，猛然间朝着一个方向，如离弦之箭般快速奔跑起来。 李昭隐隐觉得，前方某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答案。 穿越长廊，绕过假山，还有一处又一处高墙，李昭终于在一座大殿前停了下来。 这是皇宫内最大的一座宫殿，其庄严而神秘。 它上面高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太极殿！” 李昭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脚，踏上太极殿的台阶。 到了上面，李昭推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大殿内空旷而肃穆，仅有一人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之上。 他身着精致无比的龙袍，上面金龙蜿蜒，每一片鳞甲都绣得栩栩如生；头顶的冕冠，玉珠摇曳，流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尊贵。 李昭暗暗吃惊，他认识对面这个人。 正是魏宣帝李昆！ 尽管李昆没有开口说话，但李昭有股强烈的感觉，对方能看见他。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果然，随着李昭距离他越来越近，李昆表情慢慢发生了变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李昭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座皇宫，与金陵的相比，孰优孰劣？”李昆首先开口道。 李昭没过多思索，实话实说，“此宫殿之雄壮，美轮美奂，金陵不能比。” “可惜啊！它已经变成了那副样子。”李昆唏嘘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惋惜。 “恰逢乱世，它又怎会幸免。”李昭毫不客气道，随即话锋一转，朗声道：“你无需觉得遗憾，它已经找到了新的主人，要不了多久，定会恢复昔日的光彩。” “哦？”李昆一声轻笑，“你倒一点都不谦虚。” “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谈何一统天下。”李昭心情莫名变得愉悦，望着李昆，“如今秦军兵临长安，你是否后悔，当初没传位给朕。” “哈哈..........！”李昆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李昭有些莫名其妙。 “你难道真的不清楚，朕为何不传位给你？” “无非是觉得李佑是嫡长子，又或者担心朝中动荡。”李昭猜测道。 李昆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道：“其实，朕什么都知道。” 李昭瞳孔一缩！ 他听出了李昆话中之意。 不过，那又能怎样呢？ 李昭早就不在乎这个了。 “你我好不容易见一面，不会就想说这些吧。”李昭道。 李昆稍微沉默了下，目光直视着李昭，“以后，还望你能善待关中百姓。” “就这些？” “嗯。” “没别的了？” “没有。” 李昭还是不太相信，“你不担心李佑吗？或许我会杀了他。” “此事已非我能干涉。”李昆平静道。 “我父亲李齐呢？” “同样如此。” 李昭点了点头，他还有一些话想和李昆说。 可正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颤抖，大殿也随之摇晃起来。 高高的殿顶不断有灰尘和碎屑洒落，巨大的殿柱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眼见太极殿即将坍塌，李昭表情认真，大声对李昆道：“或许说这话有点晚，当初昭武军与齐国交战，你没有趁机出兵汉中，李昭心中不胜感激，将来必会善待关中百姓。” 话音刚落，大殿轰然倒塌。 之后.......... 凉亭内，李昭慢慢睁开了眼睛。 邓永清坐在他身后不远处，周君谦正带着侍卫在附近巡视，周围人或物皆是那么的熟悉。 李昭从靠椅上坐起，长吐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的一个梦。 他久久没有言语。 “陛下醒了。”邓永清起身道。 “回去吧。” 出宫前，李昭不由回头多望了几眼。 “陛下是要找什么东西吗？”周君谦好奇道。 “没什么。” 第449章 气吞万里如虎 昭武三年，十月初二。 清晨，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在这朦胧的曙光中，长安城门缓缓打开，同时象征着历经三个多月的秦魏战争，终于在今日画上了句号。 大臣们相继从城内走出，向秦军的方向行拱手礼。 “大秦万岁！”陈禄激动高呼道。 旋即，无数将士欢呼雀跃，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响彻天际，传遍四方。 “进城！”韦睿一声令下。 此战中，韩振叶顺利切断魏军粮道，也是第一个杀到长安城下，韦睿让他第一个进城。 秦军未费多大功夫，很快控制了整座长安城。 皇宫内，望着杀气腾腾的秦军将士，宫女、太监们皆神态惊恐；嫔妃们花容失色，紧紧依偎在一起，颤抖着身躯。 皇后窦月瑶担心受辱，一度打算自尽，后被侍女拼命拦了下来。 早前年，昭武军攻破金陵时，曾经针对齐国皇室、大臣们，展开过一场大规模杀戮。 长安与金陵不同，李昭自幼在这里长大，加之又出身魏国皇室，自然不可能再这么做。 不过嘛.......... 完全不见血，也不太现实。 长安城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人，其中有些人早就上了秦军的黑名单。 比如刑部尚书薛文凯，此人是个典型的反秦分子；宗正李映苇，屡次咒骂李昭是皇室败类。大太监刘锦更不用说了，哪怕李昭去了洛阳，他依然在谋划刺杀之事。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其中，刘锦在被处刑前，仍拒绝交出手中情报，死法最为残酷。 而针对魏帝李佑的处置，韦睿有专门请示过李昭，不知为何，迟迟没得到回复。 但就在几日前，洛阳那边终于来信，下令将李佑及皇室一众人，皆软禁于蓝田，并严加看管。 李佑神情悲怆，即将离开长安时，出现了意外的一幕。 兵部侍郎张苑惟，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纵身一跃，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李佑停下脚步，望着张苑惟的遗体，以及周围大片的血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韦信虽是韦睿的兄长，仍不顾众人劝阻，出城为李佑送行。 回来后他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韦睿去看望了他，两人之间仅寥寥数言，场面略显尴尬。 “望兄长保重身体。”韦睿留下一句话，随后离开了韦府。 按照秦军的老规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齐宗洋带人直奔城内粮仓，又找来了原户部官员。 仗打赢了，当然要想办法搞钱搞粮。 结果发现粮仓里仅剩下两千石粮食，国库更是空空如也。 简直惨不忍睹！ 齐宗洋大怒，逼问官员钱去哪了？ 官员无奈，称朝廷开销甚大；又由于战事，各地的赋税根本运不来长安。 齐宗洋闻言，脸色一黑。 为了赢下这一仗，大秦户部官员压力巨大，听说连皇帝内帑都所剩无几。 李昭不得不多次派人去江南，“建议”当地豪强积极发挥爱国精神，为了大秦的千秋伟业，踊跃做出该有的贡献。 如今打下了富裕的长安城，里面达官贵人众多；若不狠狠捞一笔，整个秦国上上下下，谁都不会满意。 而令狐家因为令狐承的缘故，在秦军破城后，始终态度冷淡，丝毫无示好之意。 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个打击目标。 秦军如狼似虎地闯入令狐家的府邸，将其家族几代人积攒的钱财、田地等悉数查抄。 所获得财富，堆积成一座小山。 可即使如此，仅仅一个令狐家，显然不能让秦国官员满足。 要知道，类似秦魏之战这样大规模战役的开销，绝非几万两，乃至几十万两所能填补。 很快，原魏国六部官员，宗室中人，以及一大批士绅豪强，得到了秦军的某种暗示。 众人心领神会，本着破财免灾，纷纷主动献出钱粮，出手甚是阔绰。 但这世上，总有些不识时务之人。 有人声称是雍王府旧部，态度强硬，拒不配合。 秦军对其失去了耐心，直接挥起了屠刀。 ............................................................................................................... 攻破长安后，魏军残存势力仍有不少，秦军并未停止进军的步伐。 在河东战场，杨叶秋攻打临汾异常顺利，秦军尚未抵达，城内魏军已主动送来了降书。 占据临汾后，秦军进一步往北试探，一度占据了平遥，直逼重镇太原。 感觉到了威胁，燕将林溪率五千步骑南下，迅速扑向平遥。 秦军立足未稳，不愿与其纠缠，主动后退至灵石县。 杨叶秋在灵石周围驻军，随时准备再次杀往太原。 另一路由石艾率领的秦军，由于上党魏军内部发生分歧，是战是降举棋不定，秦军前后仅损失百余人，即轻松突破魏军防线，攻克了上党。 此战后，原本魏国在河东的城池，基本全落入秦军之手。 若再继续往北用兵，必然会和燕军大打出手。 李昭今年无意和燕军决战，暂时停止了北上；改在险要处安营扎寨，修筑工事。 ..................... 关中战场，秦军同样以风卷残云之势，一路狂飙突进。 魏将薛世行与刘浩彦对峙许久，见大势已去，万般无奈下，下令向秦军投降。 他已心灰意冷，无意再奔赴沙场；交出兵权后，怏怏然回到了渭南老家，终日闭门不出。 之后刘浩彦自冯翊北上，将延州，乃至更北边的榆林，都纳入了秦国的版图。 考虑到榆林濒临河套草原，这里是东胡人南下的重要通道；为了防范达里图的侵袭，刘浩彦麾下兵马接近三万余人，其中骑兵、陌刀兵数量众多。 齐景云带兵从长安出发，经凤翔西进，一路跋山涉水后拿下了天水。 潘顾景携军进入雍州（甘肃平凉一带），当地魏军纷纷望风而降。 在雍州休整两日后，秦军继续西进，先后拿下固原、金城（兰州）等地。 十一月上旬，秦军抵近凉州。 守将郭坤牢牢控制武威及周边数城，秦军难以进入河西走廊。 如今魏国已不复存在，按理来讲，他已经没有再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 潘顾景又派人送去了李昭的亲笔信，给出的待遇甚是丰厚。 郭坤却依旧毫无降意。 秦军顿时反应过来，郭坤这厮所图不小，搞不好是想自立为王。 潘顾景当即挥兵朝其杀去！ 然而，此战秦军打的极为艰难。 凉州骑兵自古以来便以彪悍着称，再加上天气转凉，秦军部分将士适应不了当地的气候，交战时有些畏手畏脚。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军营中粮草日益减少，潘顾景只能选择退回金城。 事情传回长安后，韦睿意识到短时间内难以拿下凉州。 从长安到金城，路途超过一千余里；光是调集士卒、粮草，就起码需要半个月。 请示李昭后，同意秦军暂时驻扎在金城，日后再寻机西进。 而在凉州的东面，秦军偏将魏瀚辰率兵从上游渡过黄河，向灵州（今银川附近）进发。 意外的是，灵州已先一步被当地蛮人所占据。 蛮兵见秦军出现，竟主动发起挑衅，魏瀚辰按兵不动。 等对面冲锋时，秦军顿时万箭齐发。 蛮兵缺乏甲胄和护盾，骤然遇袭，士卒伤亡惨重。 在其被迫后退时，秦军趁势掩杀，一举将其击败，并夺取灵州城。 至此，除了凉州尚未拿下，秦军各地战事皆已落下了帷幕。 十一月中旬，气温骤降，寒冬在一夜之间席卷了北方大地。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它们轻盈地飞舞着，如同天空的使者，为帝国献上了最诚挚的祝贺。 第450章 畏惧 魏国亡了！偌大的疆土除了凉州外，尽数落入了秦国之手。 此事一经传出，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花，九州大地为之震动。 看着前方传回来的战报，范硕、杨明升、冯宁、杨智等人，难掩心中的喜悦之情。 杨智激动地紧握拳头，脸上的肌肉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天佑大秦！天佑大秦啊！..........。”范硕眼眶渐渐湿润，不停地喊道。 天成二十五年，他投奔昭武军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李昭会有今日的成就。 此刻，范硕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江南那边粮草筹集怎么样了？”范硕看向杨明升道。 “有几户不太配合，下官正在想办法。” 范硕一声冷笑，厉声道：“告诉他们，身为大秦子民，理应为朝廷效力；若再不识好歹，休怪本官无情。” “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范硕微微颔首。 这么多年来，他能坐稳首辅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对李昭的忠心。 在很多印象里，范硕待人亲切，与同僚间关系不错。 实际上是个狠角色。 早些年他陪同李昭，数次去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尸山血海也没将他吓住。 为达目的，范硕很多时候也会不择手段。 如今大秦蒸蒸日上，兵强马壮；只要李昭不犯大的错误，秦国一统天下绝非难事。 而自己身为紫薇阁首辅，同样能青史留名。 思及此，范硕心中怎能不激动。 若江南豪强不配合，导致影响前线战事，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 几日后，杨明升还没来得及动手。 江南豪强乖乖送来了钱粮，且态度看上去甚是诚恳。 他们虽贪婪，却绝不是傻子，对天下大势看的一清二楚。 秦灭魏后，世上再无人能与李昭相提并论。 与他为敌，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持类似想法的人，远远不止士绅豪强。 距齐国灭亡，只有区区的三年。 长江以南大部分人都是生在齐国、长在齐国，虽迫于秦军的强大，不得不选择屈服；但在内心深处，对秦国并无太深感情。 现在却不一样了。 很少有人觉得刘泰、刘康他们，能够挡得了秦军的铁骑。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顺应大势。 这样的想法在人们心里悄然滋长。 几乎在一夜之间，李昭身上再也没了“暴君”、“穷兵黩武”之类的标签。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赞美之词，尽管有时显得过于肉麻，却也真实地反映了人们对秦国态度的巨大转变。 ................................................................................................................ 幽州，燕王府。 厅堂内，众人皆面色肃然，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燕王刘泰端坐在桌案前，目光紧紧凝视着那份从关中送来的密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的他，多么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那白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锐的利箭，狠狠地刺入他的心头，让他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魏国既已不在，那么强大的秦军下一个征服的目标，必然会是燕国。 之所以尚未杀来，无非是因为先前的战争导致消耗过于庞大，且天气渐渐严寒。 等到气候转暖，秦军完成了粮草的补充，早晚会向河北用兵。 考虑到秦、燕两国，在疆土、人口，及其它可调用的资源上，差距甚大，秦国优势几乎是碾压性的。 两国一旦全面开战，燕军显然是处于不利的一方。 而邺城虽已摇摇欲坠，却仍未被攻破，这让刘泰更加心烦意乱。 “秦军势大，为今之计，当如何做，都说说吧。”刘泰对屋内众人道。 “大王，凉州郭坤乃野心勃勃之人，想必不会臣服于李昭；不如派人与其联络，送他些钱粮，相约日后一同攻秦。”燕将赵立恒道。 “你派人去联系吧。”刘泰虽同意了，但看上去兴致不大。 他对郭坤的实力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凉州军可能连金城都打不下。 又有几人相继站了出来，提出各种办法，有的干脆提出派刺客暗杀李昭。 刘泰顿时心中不悦，这种事上不得台面，何必要当众说出来。 哪怕不讲，他也肯定会这么干。 “大王，秦帝有虎狼之心，臣建议先下手为强，以攻为守。”长史宋韬明沉声道。 “具体该如何做？” “等再过几天，黄河会结冰；可集结重兵，直取开封城。只要将其拿下，定能重创秦军。” 刘泰稍作思索，缓缓摇了摇头，“不可！秦英国公沈宁擅长用兵，此人就在开封，怎会没有防备。” “秦将陈哲率军在济南驻扎，大王若不想打开封，不妨用兵济南。”宋韬明又道。 大将陈闻欣起身抱拳，“末将愿带兵渡河，必能打下济南城。” “此事容本王再想想。”刘泰缓缓道。 长史宋韬明望了眼刘泰，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韬明隐隐有种感觉，刘泰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除了身子渐渐发福，长出了不少赘肉，更多是心性方面的变化。 尤其是上次被达里图击败，损失三万步骑后，刘泰在战略上变得愈加保守，过于按部就班。 重视河北固然没错，可身为燕王，更应胸怀天下，放眼四海。 实际上，早在今年七月，秦魏交战之初，有军中将领就曾向刘泰提出，遣一支锐旅，乔装打扮，穿越山间小径，秘密南下偷袭洛阳。 要求速战速决，不能有片刻耽搁。 此计确实极为冒险。 可一旦成功，收益甚大。 毕竟当时秦帝正身处洛阳，若他遭遇不测，太子李泓又年幼无知，秦国必将陷入混乱，不久便会分崩离析。 可惜，偷袭洛阳的计划被刘泰所否定。 后来，令狐承战败，长安城被秦军围困，形势岌岌可危。 唇亡齿寒，魏国若覆灭，燕国又岂会不被波及到，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陈闻欣、刘文俊等人再次提议，率大军从河东进入关中，与薛世行联手救援长安；如果有机会，直接和秦军在关中展开大战。 然而，刘泰依然没同意，就这么坐视长安城被秦军攻破。 一开始，宋韬明以为刘泰是想先打下河北，所以才不愿轻易和秦军交战。 但慢慢的，眼见局势愈发严峻，宋韬明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刘泰惧怕李昭！ 他内心深处，或许从不认为燕军能打赢秦军。 这个念头在宋韬明的脑海中闪现，让他既感到震惊，同时又无比的失望。 一旦心中对敌人萌生了畏惧，又如何能与之争霸天下。 明明两军压根没交过手。 宋韬明非常希望自己猜错了。 可就在前几日，他意外获知，刘泰竟然私底下派人前往草原，给达里图送去了十几箱金银珠宝，还有三十多名年轻女子。 目的显然是希望对方不要进攻河北。 在宋韬明看来，像达里图这样的枭雄，再多的金银，再貌美的女子，都不可能使其满足。 想到燕国的未来，宋韬明不免变得忧心忡忡。 无意中，他望了眼屋内的太子刘文俊，眼神微不可见的闪了下。 第451章 萧墙之内 尽管秦国势大，领土辽阔，宋韬明依然毫无投秦的打算。 一来时代变了，秦国如今人才济济，他哪怕真心投效，李昭也不会重用他，顶多成为一小吏；宋韬明算得上是燕国文臣之首，自然不甘屈居人后，成为所谓的“凤尾”。 二来他毕竟效力燕国多年，多少有些感情。 且燕国仍有十多万军队，占据整个辽东，河北的大部分城池，以及半个河东。 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最让宋韬明不放心的，是这位昔日威震四方的燕王，是否还能保持那份锐气和决心，继续引领燕国前行？ 秦帝李昭，今年尚不到三十。 相比之下，过完年之后，刘泰便踏入了知天命的半百之年。 岁月如梭，曾经那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将领，现在鬓角已生出一缕缕白发，精力大不如从前。 而太子刘文俊不仅年富力强，且战功显赫，先后打下了辽东，夺取了真定，并逼迫刘康屈服。 宋韬明愈发觉得，将来只有刘文俊，才能带领燕国更好的对抗强秦，以及草原上那帮如狼似虎的东胡人。 可关键是............. 刘泰是否愿意主动让位，退居幕后，安享他的晚年时光？ 值此多事之秋，宋韬明不希望幽州发生内乱，否则会让秦军有机可乘。 权利如能和平交接，是最好不过了。 此事过于敏感，宋韬明是聪明人，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直接去劝刘泰退位。 刘泰众多妃子中，有一位是宋韬明送去的，此女平日里颇得宠爱，可以先让她去试探一下刘泰的口风。 一日，该妃子在榻上为刘泰揉肩时，貌似无意说了句：“大王乃一国之君，何必要如此劳累，诸多杂事可吩咐太子和大臣们去办。” 刘泰闻言，简单回了声“嗯”，让人摸不清他真实想法。 恰逢邯郸太守王斌身在幽州，宋韬明与其一番交谈后，便安排他前往燕王府。 在刘泰面前，王斌称为了日后更好的抵御秦军，建议将部分兵权下放给太子刘文俊，方便他可直接调动德州、邯郸等地的兵马。 刘泰没答应也没拒绝，含糊其辞地说需要再考虑考虑。 宋韬明心中恼火，根据他对刘泰的了解，所谓的“再考虑下”，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看来，刘泰还是不愿意放权。 对方是燕王，宋韬明既没胆量，更没能力去逼迫他，只能暂时作罢。 ................................................................................................................. 十一月底，一则战报被紧急送到了幽州。 杨叶秋突然挥兵北上，在大雪纷飞中，一举斩杀两千余燕军，并再次夺取平遥城，从南面威胁太原。 秦军中至少半数是南方士卒，很少在冬季用兵，故此举出乎燕军所料。 守将林溪深知太原是河东重镇，一旦此城失守，北面的忻州、朔州等地也将岌岌可危。 林溪当机立断，命偏将周恒率领八千余步骑，一路高举战旗、大造声势，直扑平遥。 他则率数百精兵，悄然沿汾河南下，意图切断秦军退路。 杨叶秋察觉到了危险，带上缴获，很是干脆的退回了灵石。 此战虽结束了，但战争的阴霾并未散去，秦军随时有可能再次杀来。 刘泰为此忧心不已。 在众人议事时，嫡长子刘钰泽主动请命，称愿意前往太原，与将士们并肩作战。 他还再三向刘泰保证，绝不擅自插手军中事务。 以他的身份，到了太原，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鼓舞军中士气。 刘泰不免有几分意动。 太子刘文俊却强烈反对此事，当众和刘钰泽激烈争吵起来。 “林溪非庸将，有他镇守太原足矣，何必多此一举。”刘文俊不悦道。 刘钰泽当即反驳道：“我乃燕国王室子弟，若我去了太原，可向天下人表明，我大燕与秦贼势不两立的决心。” “你..........。” “够了！本王自有打算。”刘泰一声轻呵，把刘文俊的话打断。 对这一幕，周围的宋韬明、陈闻欣及其他燕国重臣，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近些年来，刘钰泽和刘文俊之间关系愈加恶劣；两家府邸内下人，甚至多次大打出手。 最严重的一次是上个月，刘钰泽的亲信郑幸，在街道上偶遇刘文俊新纳的小妾；此人见色起意，上前调戏，小妾哭着逃回了太子府。 刘文俊得知后暴怒，亲自将郑幸打成重伤。 可打狗还要看主人，刘钰泽心中愤恨不已，跑去向刘泰告状。 手心手背都是肉，加之把太子之位给了三子，刘泰心中对刘钰泽一直有所愧疚。 哪怕明知此次是郑幸的错，仍然和往常一样居中调和，没有偏袒其中一方。 他自认为处理妥当，宋韬明作为旁观者，却并不这么认为。 刘泰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更没意识到，刘钰泽和刘文俊之间，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 兄弟之情，早就荡然无存。 .................................... 当天傍晚，宋韬明前去太子府拜见刘文俊。 两人相识多年，彼此间关系素来不错。 进入书房后，宋韬明没有废话，直奔主题，“长公子似乎有心染指军务，太子殿下务必要当心。” 他本以为对方会面色凝重，或露出焦虑之情。 然而，刘文俊神态颇为平静。 他不急不慢放下手中书籍，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 宋韬明微微眯起眼睛。 此时的刘文俊，一身白色华贵锦袍，双眸清澈，面容温和。 全然不像先前那般怒气冲冲，倒像个谦谦君子。 “我在军中亲信众多，大哥又怎会不着急。”刘文俊语调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 “秦军对太原虎视眈眈，黑冰台又无处不在；长公子若到了太原，秦军难保不会从中生事。”宋韬明忧心道。 两人都清楚，刘钰泽想去太原，明显是奔着军权去的。 问题是，那里濒临前线。 别看林溪两次逼退杨叶秋，但实际上秦军并未有多大损失。 且除了临汾的秦军，驻扎在上党的石艾所部，同样有可能翻山越岭进攻太原。 对手如此强悍，林溪要是再受到其它干扰，还怎么打仗？ 一想到此，宋韬明心情不免变得沉重，“殿下还需劝劝燕王，万万不可让长公子去太原。” “无需担心，我的话父王或许不会听，但陈闻欣和严汐图两位将军的话，父王应该会放在心上。” 宋韬明眼神闪烁，刘文俊话中，隐藏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 “长公子如今逼迫甚紧，太子殿下当早做打算。”宋韬明直直望着对方，脸上看似平静，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他知道，对方一定明白此话的含义。 果然，刘文俊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沙场用兵，有时乃以静制动；当今之事，同样如此。” 宋韬明眉头轻蹙。 刘文俊想等对方先出手。 这么做，到底是过于自信？ 还是说，他依然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第452章 进入关中 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树木，以及蜿蜒曲折的道路，无一不置身于洁白的雪海中，显得格外宁静而庄严。 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支庞大的队伍刚刚驶入了潼关。 车轮发出吱吱声响，雪花在碾压下飞溅而起，又轻轻落下，与大地融为一体。 天太冷了，尽管銮驾内两个炭盆还在燃烧着，几人仍能感到丝丝寒意。 “陛下此时去长安，莫非是要在那里过年。”李若晗好奇道。 她见李昭毫无返回金陵的打算，现在又进入了关中，估计短期内不会再去洛阳。 “先在长安待段时间。”李昭使劲搓了搓手，然后略显不爽道：“朕脚都冻麻了，还不如出去走走。” 话音刚落，他自顾自跳了下去。 周君谦见状，连忙请示队伍是否需要暂时停下。 “放慢速度即可。”李昭一边说道，一边饶有兴致捏着雪球。 凑巧李若晗从里面走出。 李昭咧嘴一笑，手中雪球直接朝她扔了过去。 李若晗反应迅捷，身形微微一侧，便灵巧地躲过了“攻击”。 在金陵时，此类雪战两人早有玩过。 没有多余的话，李若晗立刻行动起来。 一个个精心揉制的雪球，在空中肆意飞舞着，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为加强己方战力，李若晗又强行把邓永清拖了出来。 两女一左一右，分兵进击。 几人乐在其中，或追逐、或躲避，欢声笑语不断。 李昭见战事不妙，果断后退，选择大幅度拉开距离。 不过两女之间默契不足，多数时候是李若晗在攻击。 她不愧是曾经的百花岭寨主，速度又快，精度又准，李昭不得不全力应对；邓永清则明显攻击乏力，渐渐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李昭和李若晗斗志昂扬，互不相让。 一方雪炮轰鸣，一方灵活走位。 但人的体力终归是有限的，两人渐渐都有些累了，李昭正打算喊停。 突然，一个稍大一点的雪球，稳稳砸在了李昭的脑袋上。 雪花轻盈柔软，除了透骨的凉意，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见动手的是邓永清，李昭稍微愣了下。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昭不禁望了眼先前邓永清站过的地方。 大意了！ 对方竟然玩了招声东击西。 李昭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雪越下越大，像是无数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当他们停下来后，汗水迅速蒸发，带走了体表的热量，身上顿时传来阵阵寒意。 三人果断进了銮驾，披上厚厚的裘衣，又命人在炭盆里多放些木炭，这才好受一些。 许久后，李昭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将视线投向了外面。 眉梢微微挑动，如同柳叶轻舞在春风中，透露出他内心的愉悦。 一场雪战，仅仅是个小小的插曲。 李昭幽深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隔阂，直达那座雄伟而又古老的长安城。 严格来讲，李昭从未去过长安。 但自从他踏上了关中这片土地，心脏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每一次跳动似乎都在回应着长安城的召唤。 ................................................................................................................. 队伍经过渭南时，周君谦前来请示，是否在城内歇息。 因为按照当前的距离，若要继续赶路，起码要深夜才能抵达长安。 李昭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一路走来，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疲惫，于是答应了下来。 鉴于关中刚平定不久，尚有不少人心念魏国；以防万一，周君谦带禁军接管了城防，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此城太守主动让出了宅邸，屋内有熏炉，李昭几人又喝了几口热汤，身子顿时暖和许多。 不一会，他唤来了周君谦。 “朕听说，魏将薛世行卸下军务后，一直居住在城内，可有此事？” “是的。”周君谦道。 “朕想见他，你去安排下。” “臣马上去办。” 得知皇帝驾临渭南的消息后，当地士绅豪强们纷纷赶来拜见。 李昭对他们兴致不大。 今时不同往日，李昭已经不需要再像北巡中原那样，与他们把酒言欢。 不过简单的安抚，还是要做下的。 这些人里面，有的早年在雍王府曾见过李昭；看向李昭的目光中，除了敬畏，还多了几分探究。 有的事，他们想了很久，依然没想明白。 一个原本只会逞凶斗狠，毫无谋虑的皇孙，怎么就有了如今的权势。 虽然刘泰、刘康、孟凯、郭坤等人，尚未臣服大秦。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昭是事实上的天下第一人。 从各个方面来看，其它几家势力即使联合起来，恐怕也难以将其撼动。 一想到此，众人顾不得好奇，眼神渐渐炙热。 有人甚至把嫡女带了过来，意图再明显不过。 李昭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与众人寒暄，之后以旅途劳累为由将他们打发。 ............................. 傍晚时，周君谦怏怏然回到了宅邸。 他刚一说完，李昭眸底泛起一丝不悦。 “得知是朕召唤，薛世行依然不愿意前来？”李昭问道。 “臣无能。”周君谦面色愧疚，躬身道。 李昭一声冷哼。 大秦用人，向来不管对方出身；只要有本事，且忠于大秦，基本都会给机会。 薛世行平生用兵甚少有败绩，所以李昭起了爱才之心。 见他不给面子，李昭也没了耐心，反正大秦又不缺带兵打仗之人。 “拟招，任命薛世行为英德县典史；即日启程，不得有误。”李昭面无表情道。 英德县是岭南的一座小城，典史为县令的佐杂官，属于“未入流”，连品阶都没有。 对出身名门的薛世行来讲，此举无异于流放。 次日，黎明时分，天蒙蒙亮。 御驾早已准备妥当，伴着晨曦的微风，缓缓驶出了城门。 队伍一路西行，再次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第453章 太庙事件 长安城外，彩旗飘飘，人山人海。 一万余黑甲锐士早已列阵整齐，他们手持利刃，身姿挺拔如松，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黑色壁垒。 但与往常不同，今日的秦军将士们少了许多肃杀之气。 除了韦睿、齐景云、王炎凯等将领，还有一大批以窦沛为首的旧魏官员，及众多士绅豪强。 宗室中，李昊隆、李怀双等人，也早早地来到了城外等候。 纵观天下，能享有这么大欢迎阵势的，唯有大秦皇帝一人。 众人皆不顾严寒，一边与周围人随意交谈着，一边时不时抬头望向东面。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真心欢迎李昭的到来。 齐景云环顾四周，发现其中几人笑容显得勉勉强强，像是有人拿刀逼着他们。 “呵呵..........。”齐景云一声冷笑，眼中多了几分不屑。 临近中午，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率先映入眼帘。 他们骑着雄壮的战马，手持长矛，旗帜猎猎，气势如虹。 随后，金碧辉煌的的銮驾，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 见皇帝即将抵达，众人跟在韦睿后面，快步上前迎接。 不一会，銮驾慢慢停下，车帘被掀开；李昭身着华丽的龙袍，步伐轻盈地从里面走出。 “我等拜见陛下。”众人连忙躬身行礼道。 李昭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语调清晰又温和，“诸位无需多礼。” 随后，他目光转向韦睿，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邢国公辛苦了！” “效忠陛下，乃臣职责所在。”韦睿重重抱拳道。 李昭微微点头，正准备入城。 就在这时，原魏国礼部尚书萧灿承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陛下乃出身李姓皇族；今时隔多年重返长安，值此幸事，应先去祭拜皇陵，已告慰历代先祖在天之灵。” 李昭眉头轻蹙，心中顿时不悦。 朕是大秦的皇帝，为何要去祭拜魏国的皇陵？ 即使要祭拜，也不应该选择在今天。 还有，谁允许你擅自使用“臣”的称谓，魏国已不复存在，连窦沛都无官无职，你又何来的资格。 察觉皇帝脸色不太对劲，似乎有发飙的迹象。 王炎凯狠狠瞪了眼萧灿承，厉声道： “我家天子被伪帝李佑所陷害，被迫逃往汉中；但其心胸宽广，仍怀报国之心。为了魏国的江山社稷，历经艰险，不畏生死，终于从暴齐手中收复汉中、蜀地。然，魏国李姓皇族不仅不出手相助，反而屡屡攻我，毫不顾及同宗之情，实在是让人心寒。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祭拜皇陵。” 李昭闻言，余光不禁扫了眼王炎凯。 这厮...........，口才不错嘛。 想不到还有这本事。 是否颠倒黑白并不重要，反正气势上不能输。 萧灿承一时哑然。 他实在没胆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当年的真相。 哪怕真相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李昭面无表情，侧身看向窦沛，“王炎凯刚才说的，你以为如何？” 窦沛嘴角微微抽搐。 他当然清楚，王炎凯纯粹是瞎扯。 若承认对方说的，肯定会被某些人忌恨上。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 不远处，秦军将士手中的利刃，仍在泛着阵阵逼人的寒光，不免让人心惊胆颤。 为了整个窦家的未来，窦沛只能恭敬道：“王将军所言甚是。” 李昭轻声笑了起来。 话音刚落，窦沛顿时察觉到，周围有数道锐利的目光，在死死盯着他。 他故作不知。 .............................................. 之后，李昭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长安城。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而笔直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各种幌子、招牌随风摇曳。 地面由青石板铺就，那斑驳的痕迹是岁月留下的印记，光滑而坚实的表面见证了无数人的过往。 安全起见，城内实行严格的军事管制。 道路两侧，几乎看不到百姓的身影，楼上的窗户也严严的闭上。 李昭神色从容，深邃的目光中，透射出一种坚定而深远的力量。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步伐稳健而有力。 不一会，李昭在宫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仰望着那高耸的宫墙和金光闪闪的门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李昭心脏开始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 简单平复了下内心的亢奋，然后阔步走了进去。 皇宫依然是脑海中的样子，宫殿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庄严而雄伟。 李昭径直来到了太和殿，大袖一挥，毫不犹豫坐在了龙椅上。 他的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 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是一股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太和殿。 众人站在殿下，大部分人低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然而，世上总有不识趣之人。 原魏国工部尚书顾俊安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虽说李佑行事颇为不妥；但宣帝在位期间，待陛下多有照拂之处。臣以为，陛下哪怕不去皇陵，也该前去太庙祭祀一番。” “臣以为此言甚是，为了关中的稳定，臣恳请陛下祭祀太庙。”原礼部侍郎方心远附和道。 李昊隆、李怀双等宗室众人，同样眼神炙热，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昭冷冷望着他们。 一个个的.......... 还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若他去了太庙，加上他的出身，相当于承认大秦是继承了魏国的衣钵。 同时也从侧面表明了，秦国会继续留用魏国的官员。 无论哪一点，都是李昭绝对无法接受的。 大秦，是一个崭新的帝国。 是他费尽心力，一点点打拼出来的，和魏国没半点关系。 大秦有紫薇阁，六部、枢密院、都察院，建制完整，不需要再使用前朝官员。 是时候让他们认清现实了！ 李昭莞尔一笑，“好啊！朕明日就去太庙祭拜。” 顾俊安、方心远、萧灿承等人顿时大喜，连忙道：“陛下英明！” 王炎凯、齐景云则疑惑的望了眼上方的皇帝。 他们不理解，为何要答应对方的要求。 难道皇帝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李昭没有解释，命众人退了出去。 大殿内很快安静了下来。 “朕本不想这么做的..........。”李昭低声喃喃道。 ............................................ 夜晚，月明星稀。 顾俊安久久没有休息，心中既充满了兴奋，又夹杂着一丝得意。 不管怎么说，李昭都是魏国皇室血脉。 他的思绪飞速旋转，已经能想象到，明日李昭跪拜在魏国历代帝王画像前的场景。 如此一来，某种意义上来讲，魏国算保留了下来。 突然，房门被推开，管家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顾俊安被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 “不好了！”管家神色惊恐，支支吾吾道：“起，起火了。” “府邸内起火了？” “不是！是太庙着火了。” 顾俊安面色骤然大变，顾不得穿衣，匆匆跑出屋，站在高处望向太庙的方向。 虽然距离颇远，但冲天的火势却将天空映得通红，犹如燃烧的烈焰在黑夜中狂舞。 火光中，他仿佛看到了历代帝王的画像，在火舌中扭曲、崩裂，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第454章 没错，是朕干的 “好狠的心！”顾俊安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他，他怎么敢.........。” 此时的长安城内，不仅仅是他一个，很多人都看到了太庙被焚烧殆尽的一幕。 有人惊讶，有人惶恐，更有人愤怒。 窦沛望着远处冲天的火焰，目瞪口呆，久久没有言语。 韦信原本已入睡，被府邸内下人唤醒，并告知了此事；他顿时震怒不已，匆匆带人赶去太庙，希望能将大火扑灭，但还是晚了一步。 最无法接受此事的，当属宗室中人；皇叔李昊隆颓然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嚎啕大哭，令人闻之心碎。 这一夜，无数人心事重重，辗转难眠。 天亮后，很多人前往皇宫，想要找李昭讨个说法，却被禁军拦在了宫门外。 “无召不得擅自进宫，违令者杀无赦！”禁军一将领冷冷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如今的皇宫，已经不是他们想进就能进去的。 无奈下，众人只能怏怏然离去。 窦沛刚坐上马车，周君谦找到了他，“陛下要见你，请随我来。” 皇宫内，建筑和布局虽还是从前的样子，但经过昨晚的事情，窦沛清楚，一切都变了。 李佑在位时，对方的心思不太难揣测，他尚能从容应对。 但面对李昭，窦沛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位年轻又手握大权的天子，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不一会，周君谦带他进入了太和殿。 “在下见过陛下。”窦沛行礼道。 李昭仿佛没听到一样，正在认真翻看着金陵送来的奏折，直到过了好一会，才将其放下。 “听说外面有很多人要见朕，所为何事呢？”李昭淡淡道。 窦沛心中苦笑，除了昨晚的那场大火，还能有什么事？ “陛下，太庙起火一事非同小可；当前长安人心纷乱，在下以为，陛下最好能给个说法，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为了照顾对方的颜面，窦沛没直接挑明太庙一事就是李昭干的。 他希望李昭能找个恰当的理由，比方说天干物燥，里面的奴仆不小心将其点燃。 或者说，也可嫁祸给燕王刘泰或凉州的郭坤，一口咬定是他们派人干的。 然而，李昭毫无掩饰的打算。 “太庙是朕派人烧的，若有不妥之处，你不妨和朕仔细说说。” 窦沛微微一怔，心里有些恼火，拱手道：“陛下，您身为李姓皇族，如此行事，恐怕会引来非议。” “什么非议？说朕数典忘祖，还是说不配做这个皇帝？”李昭语气严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窦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你告诉朕，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哪一个王朝会保留前朝的太庙？”李昭直直望着他，冷冷道：“百年前，周朝覆灭后，魏国可曾留下它的太庙，以方便后人祭拜周国的皇帝，及一众功臣？” “陛下说的虽有道理，但焚烧历代先皇的画像，在下依然觉得不妥；以陛下的睿智，应有其它的办法。”窦沛道。 他是宣帝李昆一手提拔，这份知遇之恩，让窦沛对宣帝颇为感激。 一想到对方画像被焚毁，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李昭嘴角微扬，一声轻笑。 “你这话就不对了，朕可没把它们烧掉。” 窦沛愣了下，旋即不可置信望向上方的皇帝。 “朕送你几件礼物。” 李昭话音刚落，几名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数十轴画卷，缓缓步入了大殿。 “打开来看看。”李昭道。 窦沛展开一幅画卷，正是魏文帝李城伦的画像，心中顿时又惊又喜。 “太庙里，魏国历代帝王，还有众多功臣的画像都在这里了，你可将它们全带回去。”李昭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凝声道：“但你务必谨记，此事不可张扬；在朕有生之年，这些画像不能在世上大肆流传。” 窦沛不傻，知道李昭焚烧太庙的目的，也清楚李昭在担心什么。 连忙低下头，双手紧紧贴地，朝李昭重重行了一礼，“请陛下放心，在下知道该怎么做。” “退下吧。”李昭继续批阅剩下的奏折。 窦沛没有立刻出去，神情略显迟疑，“昨晚的事情，陛下若有需要，我可替陛下对外解释下。” 李昭似乎没多大兴致，“只要不惹出麻烦来，你看着办吧。” “是。”窦沛缓缓退了出去。 ................................................. 数日后，龚逸、褚子清一并从洛阳赶到了关中。 李昭此时手上无人可用，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武将方面基本没什么问题，长安守将由王炎凯担任，韦睿则负责统揽整个关中的防务。 可偌大的关中，包括凤翔、天水、冯翊等地，从太守到县令，大部分仍是旧魏的官员。 哪些人能用，哪些人要尽快撤掉，李昭需要褚子清他们尽快拟出个名单来。 龚逸、褚子清两人兴冲冲进了长安城，还没来得及四处逛一逛，就被李昭叫到了广明殿。 “官员选拔、调动，通常是由吏部负责，陛下应尽快把冯大人唤来长安。”龚逸道。 “汉中、蜀地濒临关中，且最早归附大秦，可先从那里调派官员。”褚子清沉声道。 “朕会让窦沛协助你们，但他身份特殊，你二人需多些心思。”李昭道。 “臣明白。”两人道。 李昭想起最近发生的几件事，道：“萧灿承、顾俊安之类人最好不要用，要么让其赋闲在家，要么调去岭南或琼州。” “是。” 褚子清听说了李昭焚烧太庙的事，建议让《大秦周报》尽快发表几篇好文章，让关中士人平日里多读一读。 时间久了，自然就能理解朝廷的苦心，以及天子的伟大。 几人聊了许久，李昭打算留他们一块在宫中用膳。 龚逸婉拒，他提了一件比较关心的事情。 “金陵众人即将北上，我大秦的帝都，究竟是长安还是洛阳，陛下该早做决定。” 第455章 鱼死网破 李昭闻言，稍微犹豫了下。 在他心中，大秦帝都当首选洛阳。 原因并不复杂，洛阳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它位于中原地区，境内河渠密布，交通便利，四通八达。 从军事上来讲，洛阳西依秦岭，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山且有黄河之险，周围几道关隘再精心修缮一番，完全可成为易守难攻之地。 唯一的问题是，洛阳皇宫过于破旧不堪，几处大殿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显然是不能用了。 如果重新建设一座雄伟壮丽，而又气势磅礴的宫殿，除了耗费巨大，短时间内肯定是完成不了的。 李昭稍作思索，缓缓道：“金陵来的人，先安置在长安吧。” 龚逸对皇帝的回答丝毫不意外，众多嫔妃、皇子、宫人们，需要有个稳定的住处；放眼整个北方，只有长安尚有保存完好的宫室。 不过，皇帝既然没明确表明长安为帝都，看样子日后可能会有变动。 龚逸不再纠结这个。 当前还有一事，他很难不在意。 “陛下，李佑被关在蓝田已有数月；此人只要还活着，总会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妄图复辟旧魏。不如干脆杀之，也好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一旁的褚子清微微皱眉，似乎对此不是很赞成。 李昭凝声道：“李佑活着虽有弊，但也不全是坏事。” 褚子清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以为李佑暂不能杀。其一，陛下和李佑同出李姓皇族，放过李佑，可让天下人看到陛下的仁德之心；若杀之，在皇室内部，恐将造成不好的影响。其次，世人皆知李佑人在蓝田，留他一条命在，或许能引出那些谋逆之徒。” 褚子清的话正合李昭心意。 当年齐国覆灭后，始终有人妄图将其复辟，岭南那边还有人起兵造反。 甚至迄今为止，尚有以郑传杰、姜凌为首的残存势力盘踞于海外。 如今魏国刚灭没多久，虽说之前杀了一些人，但仍有不少反秦势力，在暗中蠢蠢欲动。 而李佑相当于一个活着的鱼饵，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可帮助李昭把他们钓出来。 不求一网打尽，起码要使其遭受重创。 龚逸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还是觉得，让李佑活太久，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他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声音低沉，“魏国覆灭，李佑从帝王沦为阶下囚，心中必然是异常苦闷；不妨多送去一些美酒、美人，供其日夜享用，权当是对他的慰藉了。” 李昭不禁瞥了眼龚逸，神情略显玩味。 天天这么搞，哪怕是铁人也吃不消，这是想让李佑成为短命鬼。 ............................................................................................................... 河东，阳泉城。 外面北风凛冽，寒冷刺骨。 厅堂内，灯光昏暗，众人的面容被阴影所笼罩，显得异常凝重。 黑虎军历经数月，死伤数千人，终于在昨日攻入城内；按理讲这是件好事，可大帅张旭却脸色阴沉，全无庆祝的心情。 他刚刚得知消息，就在不久前，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在山中和秦军遭遇，几乎全军覆没。 阳泉距离上党，至少有四百余里，中间又多是崇山峻岭，这支秦军为何会出现在附近？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张旭周身散发着戾气，眼神如同被仇恨浸染的利刃，透露出冷酷而锐利的光芒。 他早就对李昭不爽了！ 在今年初春的时候，秦国礼部郎中陆坚找到了张旭。 陆坚希望黑虎军能袭扰河东的魏、燕两军，使其相互生疑，并借机搅乱河东局势。 为示诚意，他带来了李昭的亲笔信，信中除了封张旭为河东王、赠送黑虎军数万石粮草，还表示愿把公主李灵汐嫁给张旭的儿子。 张旭有些心动，再加上军中确实缺粮，于是照做了，期间还损失了千余名士卒。 可是到后来，杨叶秋仅仅提供了四个月的粮草，慢慢的就不再提供了。 张旭多次派人去洛阳，一边索要粮草，一边催促秦国尽快把李灵汐送过来，杨叶秋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拖延。 他虽然恼火，可考虑到秦军的强悍，只能吞下这口恶气，没有贸然和李昭翻脸。 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魏军撤离河东后，秦军突然自洛阳北上，夺取了临汾和上党。 张旭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愤怒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差点没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没有李昭那么大的雄心，从未想过一统天下，只想占据河东，这辈子当个河东王足矣。 秦军此举，明摆着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石艾战功赫赫，上党秦军至少有两万余人，张旭自认为打不赢，没敢主动出兵。 可对方却没打算放过他。 现如今，已有小股秦军渗透到阳泉附近。 张旭再也忍不下去了！ “达里图到底什么时候从漠北回来？”张旭看向部将丁浩，怒气冲冲道。 丁浩连忙道：“快了！上次听郑彦讲，再过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好！........。”张旭两眼通红，狠狠道：“等天气转暖，本帅带你们去忻州，从背后配合胡人拿下雁门关。” 其实这件事很早前就定下了，只是他为人多疑，有件事一直不太放心。 “胡人来河东后，万一不走了怎么办。”张旭道。 “大帅多虑了，郑彦对我说过，草原穷苦，这帮蛮夷顶多抢些钱粮，再掳走一些百姓，绝不会在河东逗留。”丁浩哈哈一笑，又道：“上次塔尔古金攻打榆林，仅待了十多天，就率兵返回了草原，大帅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旭闻言，心中再无顾虑。 既然李昭不让他好过，那么索性大家都别想好过。 第456章 漠北之战(一) （鄂尔浑河，发源于外蒙古杭爱山，古代称为燕然山。） 达里图是在秋天，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踏上了通往漠北的遥远征途。 一路上，飞沙漫天，如同在巨大的黄色帷幕中穿行。 早在达里图在和燕军交战时，其麾下重将哈布其克，已先一步率军穿越大漠；趁赫森部疏于防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其击败，缴获无数。 幸亏部下呼和巴日拼死抵抗，赫森部首领死里逃生，仅带百余人仓皇北逃；呼和巴日却受伤被擒，哈布其克欣赏他的骁勇，于是没有杀他。 十一月底，达里图终于率兵赶到漠北，与哈布其克会师于燕然山以南。 但接下来，是该原地休整、养精蓄锐，还是说继续出兵、扫平漠北诸部落，众将之间产生了些许分歧。 白雪皑皑的大地，静谧而美丽，可那透骨的寒意，同样会给肉体带来严峻的考验。 虽说东胡人本就耐寒，但漠北的冬天，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达里图稍微思索了下，很快做出决断，下令巴雅尔、塔尔古金两人带兵，杀往一百里外的一个部落。 严寒和雪地可以提供天然的掩护，敌人有可能因天气恶劣而放松警惕。 结果证明，达里图做法是对的。 巴雅尔和塔尔古金兵分两路，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部落，然后骤然攻之，轻松取胜。 尝到甜头后，达里图一发而不可收拾，频频分兵出击；一直到昭武四年二月初，才暂时停止了攻势。 与此同时，面对达里图疾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整个漠北草原彻底被震动。 自觉不是对手，规模较小的部落，要么主动归顺，要么匆匆迁徙到更遥远的北面。 然而，对强大而骄傲的怯烈部来讲，低下头颅、选择屈服是绝不可能的。 怯烈部位于鄂尔浑河中上游地带，在丰沛河水的滋养下，周边草场尤为茂盛，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编织的绿色地毯，铺展在天地之间。 部落中光是青壮就有数万人，皆能搭弓射箭，策马驰骋。 因其实力雄厚，包括赫森部在内，周边大大小小十多个的部落，一直臣服于怯烈部。 实际上，即使有大漠相隔，草原上的消息也不可能完全闭塞。 当达里图在漠南渐渐崛起时，就已经引起了怯烈部的注意。 首领乌托，曾派出使者去见达里图，向其索要牛羊、财物，以此试探达里图。 达里图没有丝毫犹豫，乌托的要求不仅全部得到满足，还表示要把女儿嫁给乌托的儿子。 见达里图主动示弱，乌托误以为对方惧怕怯烈部，不由慢慢放下心来。 等到后来，达里图席卷漠南草原，乌托这才惊讶的意识到，对方已经从一头恶狼，进化成了一头猛虎。 后悔也好，恐慌也罢，都无任何意义。 如今，面对来势汹汹的达里图大军，为了怯烈部的荣耀，更是为了生存下去，乌托能做的，唯有和对方殊死一战。 他一边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一边积极联络其他部落，争取聚集更多的兵力。 ...................................................... 三月，春天的脚步轻盈地踏过大地，积雪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完全消融，化作滋润万物的甘霖。 放眼望去，绿草如茵，处处是生机盎然。 可惜的是，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周围的风景。 达里图面色深沉，率军沿着鄂尔浑河缓缓东进。 队伍整齐有序，行进间尘土飞扬，气势如虹。 自始至终，达里图没有派人去过怯烈部。 他很清楚，乌托根本不可能投降。 此战本身就是注定的！ 若是打赢了，统一草原将再无阻碍。 为了这一天，他等太久了；此刻，连十六岁的长子赛赤都穿上了甲胄。 达里图眼神变得炙热，骤然加速的心跳声，犹如激昂的战鼓，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擂响前奏。 数日后，全军行至一处开阔地带，和以怯烈部为首的大军不期而遇。 战争的阴影，迅速笼罩了整片草原。 紧张的氛围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阿奴汗和塔尔古金，抢先带兵占据高处，随时准备率军冲杀。 二弟合木池素来悍勇，新归顺的将领呼和巴日，为感谢达里图不杀之恩，也强烈希望能出战。 达里图令他二人打头阵，神色异常的坚决，“冲过去！不砍下乌托的脑袋，就不要回来见我。” “是！”合木池面目狰狞，眼中冒出一股凶狠的杀意。 另一侧的乌托却微微皱眉。 他发现对面的军队，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一般来讲，只有汉人军队的着装，才会有统一的颜色和样式；而草原人人皆兵，闲时放牧，战时直接上阵厮杀，对衣服穿着没这么多讲究，基本是简朴的兽皮装束，只要能分辨出是敌是友就足够了。 可达里图的军队，士卒多是统一的黑棕色，更有不少人身披甲胄，看起来威武又壮观。 除了这个，更让乌托诧异的，是对面军中众多的床弩，反观怯烈部这边是清一色的长弓。 他心中略有些懊恼，先前对达里图实力缺乏了解。 但大战在即，他也顾不得多想。 能决定战争胜负的，终归还是要靠将士的勇猛与决心。 他相信怯烈部的勇士不会让他失望。 乌托深吸一口气，旋即昂首向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开战！” 刹那间，大地开始微微颤抖；急促的呐喊声、马蹄声，响彻草原。 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达里图面无表情伫立在阵前，声音简短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射箭！” 弓箭手们迅速松开手中弓弦，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出巢的蝗群，铺天盖地倾泻而出，直射向远方的目标。 不少战马被箭矢射中，顿时鲜血淋漓，传来凄厉的嘶鸣声，上方骑兵同时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合木池、呼和巴日分别带兵，猛然冲了出去。 第457章 漠北之战(二) 战斗的号角在辽阔的草原上空响起，声音穿透了云层，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两股澎湃的洪流，从相对的方向疾速涌向对方；速度之快，仿佛要将整个草原都踏在脚下。 片刻间，两军剧烈交汇、碰撞在一起。 伴随着战斗的展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合木池眼睛猩红，像头狂暴的野兽，紧握长矛不管不顾一个劲的往前冲；看那架势，恨不得要把所有人都洞穿。 呼和巴日同样冲杀在最前面，身影在战场上快速穿梭。 两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即像刚钻一样，从战场中间将怯烈部撕裂。 乌托死死凝视着远处的战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依旧胶着，他不自觉地来回踱步。 算上其他部落的人，乌托已经派出了半数以上的士卒，可仍没有占据上风。 他侧头望向旁边一名将领，高声道：“鄂里，达里图的白旄大纛，你有看见吗？” “我看见了！”鄂里朗声道，他手臂弯曲，将拳头紧紧贴在胸脯上。 “你带人从左边绕过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 双方大部分是骑兵，周围又全是开阔的草原。 鄂里率兵策马狂奔，绕了一个大圈，顺利避开了主战场，直奔达里图本人而去。 眼见怯烈部的人越来越近，赛赤急声道：“父汗，他们冲过来了！” 达里图面色冷峻，不为所动，仿佛没听到一样。 “大汗，让我去吧！”巴雅尔朗声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达里图缓缓摇了摇头。 怯烈部的人确实勇猛，即使身边的人纷纷倒下，依旧死战不退。 这是达里图预料之内的事。 毕竟此战一旦败了，怯烈部将不复存在，不可能不拼命。 达里图见此战无法速胜，打算先和对方耗下去。 随即，一阵阵猛烈箭雨从天而降，不少怯烈部的战士被利箭射中，身体摇晃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鄂里一边从背后抽出箭矢，朝对面射过去；一边咬咬牙，继续带兵冲刺。 达里图在开战之初，就结成了十多个古列延用来迎敌。（古列延：古代游牧民族某种组织形式，主要用于防御。） 大批毡帐和车辆，围成数个大小不一致的环形，士卒立于后侧，使用长矛、弓弩频繁攻击敌人。 为了起到更好的防御效果，达里图早前还命汉人工匠，制作了专用的长矛；其长约两丈，矛头更为锋利。 怯烈部士卒将古列延团团围住，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烈攻击。 古列延却如同坚不可摧的堡垒，稳稳地屹立在草原之上。 距此数里外，居于高处的阿奴汗和塔尔古金两人，得知达里图正受到围攻。 担心达里图会遇到危险，塔尔古金焦急道：“若我此时出兵，与大汗里应外合，既能解围，也能大破敌军。” “你我身边仅有四千余人，不可随意出动；且大汗那边，尚未发出让我等进攻的信号，说明情况并不严重，不妨先等一等。”阿奴汗冷静分析道。 塔尔古金只能静下心来，继续按兵不动。 此时，正面战场上，战斗彻底进入了白热化，所有人都紧密地缠斗在一起。 战士们眼神中赤裸裸地流露出对彼此的杀意，每一次刀剑的挥舞都充满了决绝与狠戾。 大批死去的战马和士兵，毫无规则的堆积了一处又一处。 高度紧张下的乌托，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的出来，士卒装备上，怯烈部明显处于劣势。 达里图麾下极高的披甲率，不仅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防护，更让他们在野战中能够无所顾忌地冲锋陷阵，充分发挥出战力。 如今的局势，也如实反映了这一点。 若不是怯烈部有其他部落相助，光靠自身的力量，此战可能已经败了。 不一会，在惨烈的搏杀中，次子被呼和巴日连续砍中脖颈，死状惨不忍睹。 乌托绷不住了，连部落中一些女子也被强行派去了战场，又命长子带上士兵去支援鄂里那边。 鄂里命令士卒将麻绳系在毡帐和车辆上，然后用力往后拖拽，打算以此方式将古列延瓦解。 这种方法起到一定的效果，接连有两道环形阵地被攻破。 赛赤见状快要急疯了，得到允许后，持弯刀冲了出去。 达里图居于最中间，脸上未有一丝急躁，仿佛一切纷扰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周围将士见大汗如此从容，心中不由安定许多。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从高悬于当空，渐渐向西面落下。 残阳如血，其光芒洒在战场上，给这片鲜红色的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合木池左腿被砍伤，血液顺着裤管流下，他忍着剧痛，仍在疯了般往前冲杀。 很多士卒因战马受伤，干脆选择步战。 怯烈部迟迟无法形成压制之势，这让一些归附它的部落首领，心中产生不满。 达里图环顾整个战场，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各种声音。 这些声音像是一股股暗流，在他心中激荡起层层波澜。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草原数十年来的乱战，即将在此刻得到终结。 达里图很难不激动。 他轻呼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之后唤来巴雅尔。 “挥旗，出战！” 巴雅尔闻言，面色大喜。 十几杆黄色旗帜，突然被高高举起，在空中肆意挥舞着。 古列延里面的士兵见状，顿时心中一振，随即主动推开木车，挥着利刃冲了出去。 差不多同一时间，远处的阿奴汗、塔尔古金两人，得知黄色的旗帜已经升起。 阿奴汗果断抽出弯刀，声音激昂，“荡平怯烈部！” 话音刚落，在冲天的杀喊声中，四千士卒从高处快速冲下。 鄂里早前有留意到他们，却低估了对方兵力，仅安排千余人负责监视。 阿奴汗留下百余骑与他们纠缠。 考虑达里图那边形势好转，基本不需要支援，于是他和塔尔古金兵分两路。 一路杀向正面战场，一路径直朝乌托冲去。 本已苦苦支撑的怯烈部，慢慢开始出现小范围的崩溃；士兵们的眼神，再不像刚开始那般坚定。 乌托受到阿奴汗的猛烈攻击，身边难以抽出多余的兵力。 在夜幕即将降临时，怯烈部后退的幅度越来越大。 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战已基本没了悬念。 鄂里放弃和达里图的战斗，火急火燎跑去见乌托。 “此战败局已定！首领若不打算投降，在下可掩护你逃往北面。”鄂里话语中夹杂着明显的哭腔，每一个字音都带着颤抖和哽咽。 乌托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 第458章 大汗 战斗接近尾声，怯烈部开始全面溃败，军中再无士气可言。 战马没受伤的，尚有一丝机会能逃掉；至于跌落马下或受伤的士卒，只能束手就擒。 达里图没有杀俘虏，这些人都是东胡的战士。 日后会和他一道，南下中原！ 草原人素来崇尚强者，此战后，原本依附怯烈部的那些部落首领，在乌托战败后，纷纷神色卑微，恭敬地跪在达里图面前，乞求他的原谅，并发誓会永远效忠于他。 达里图饶恕了他们，却唯独不能放过乌托。 阿奴汗和塔尔古金率兵，一路往北追击；在色楞格河附近，和怯烈部残余势力发生交战，鄂里被一箭射杀，乌托则继续仓皇北逃。 阿奴汗一直追到了北海（贝加尔湖），乌托见实在逃不掉，被迫拔刀自刎，其子女也皆被杀光。 此战后，整个漠北彻底臣服于达里图。 从辽阔的河套草原，到遥远的北海岸边；从最东边巍峨的大兴安岭，到西边连绵的阿尔泰山脚下，消息如狂风般迅速传遍每一个角落。 达里图率军在鄂伦河畔驻扎，静静等待着各部落首领的到来。 意外的是，郑彦竟然来到了漠北。 见到达里图后，他劈头盖脸道：“你怎么还不回去？雁门关到底还打不打？张旭那边派人来催促好几次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达里图坐在马上，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郑彦见状，心中顿时不悦。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并非达里图的部下，两人只是合作关系。 近些年来，郑彦利用汉人富商的身份，来回奔波，帮助达里图从中原购买生铁等资源；还把大批木匠、铁匠带到草原上，为胡人打造各式军械。 作为回报，他能得到大量牛羊、皮草，及一些貌美的草原女子。 平日里达里图对他客客气气，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这让郑彦不禁有些忘乎所以。 现在见达里图这副态度，郑彦心里愈加不爽，当即呵斥道：“秦军即将北上，张旭现在............。” 突然，郑彦被士兵狠狠踹翻在地。 两名东胡士兵正手持皮鞭，对着他后背、脸庞等处，毫不留情抽打着。 郑彦蜷缩着身子，嘴中不断传来阵阵惨叫声。 周围一众东胡将领，眼中露出明显的轻蔑。 良久，达里图抬了抬手，示意士兵可以停下了。 郑彦刚才说的话，有一处让他有些在意。 “你刚刚说秦军即将北上，此话何意？秦军不是在开封和洛阳吗？”达里图疑惑道。 郑彦浑身泥土，头发杂乱不堪，脸上挂着一条长长的血痕，模样颇为狼狈，和先前判若两人。 胡人这几鞭子，让他彻底清醒了。 郑彦跪地道：“大汗，魏国亡了！不仅是关中，河东除了太原、忻州，其它地方也都落入秦军之手。” 达里图大为惊讶，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又重复了一遍，“魏国真的亡了？” “是的，秦军于去年七月从武关出兵，历经四个月左右，基本占据了整个关中。” 达里图闻言，稍微沉默了一会。 东胡和魏军、燕军都有过交手，但唯独没和秦军打过任何交道。 甚至早前昭武军攻克金陵，在草原上也没激起任何反应，毕竟双方之间距离太远。 直到秦军相继攻克开封、青州等地，渐渐引起达里图的注意。 如今听说秦军攻灭了魏国，说明对方实力不俗，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达里图不用想都知道，两者开战是早晚的事。 他并不畏惧秦军，他相信东胡的勇士可以战胜任何敌人。 不过，他暂时顾不了南边的事。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 昭武四年，六月上旬。 阳光慷慨地洒在鄂伦河畔的辽阔草原上，金色的光芒与绿色的草地，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卷。 这一天，达里图在此举办一场盛大的集会。 对所有东胡人来讲，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蓝天白云下，各部落首领身披盛装；无数士兵、牧民皆汇集于此，气氛庄重而热烈，仿佛整个草原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不一会，在人们的注视下，达里图缓缓走上台前。 他目光如炬，每一步都迈得沉稳而有力，彰显出当世枭雄该有的威严与气质。 众部落首领们纷纷俯首称臣，共同推举达里图为草原唯一的汗王。 “大汗！” “大汗！” ......... 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哈布其克、巴雅尔、阿奴汗等将领，同样心情激动，不断地振臂高呼。 至此，草原多年来连绵不断的混战和纷争，终于画上了句号。 ..................................................... 七月底，达里图率大军回到了漠南。 让他没想到的是，秦国竟然派礼部官员来到了草原。 来人叫邹温，是礼部一名郎中。 据说在两月前就已经抵达了此地，一直在等他回来。 达里图眉头轻拧，隐隐有种感觉，秦国对他能击败怯烈部，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他没有去见邹温，只是派人去询问什么事情。 得知秦帝派官员来，是下旨封他为东胡王。 合木池当即怒道：“大汗已是草原之主，何须秦帝来册封？他算什么东西。大汗只要一声令下，我愿杀到长安，取下李昭的脑袋。” 达里图倒是没怎么生气，淡然一笑，同意了秦国的册封。 任务结束后，邹温却并未离开。 说来也巧，他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此时生了病。 他脸色蜡黄，草原没有大夫，只有巫医，也不知具体是什么病。 邹温就这么留了下来，他时常在草原上闲逛，东看看西瞧瞧。 直到十多天后，才离开草原，返回了长安。 第459章 狼烟再起 （灵州：位于今银川附近。真定：今河北石家庄。） 长安，广明殿内。 “三月中旬，达里图在鄂尔浑河畔，击败以怯烈部为首的众多部落，乌托于北海自刎而死；六月，达里图举办大会.............。”黑冰台指挥使杜安，拿着一份从漠北送来的情报，正娓娓道来。 李昭斜着身子靠在扶手上，手指轻巧地剥开鲜亮的橘皮，一边倾听着，一边把晶莹的橘肉放入口中。 与怯烈部不同，达里图麾下从天成二十六年开始，年年战斗不止，军中多悍勇之徒；再加上军械更加精良，李昭觉得能打赢此战实属正常。 他打断杜安说话，问道：“达里图麾下有多少兵力？” “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人！” “哦。”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目前，虽未发现东胡人有南下的迹象，但臣以为，达里图野心勃勃，不可不加以防备。”杜安凝声道。 “继续往草原上多派些人。”李昭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杜安行礼后缓缓退出了大殿。 李昭神色淡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案。 从某些方面来讲，李昭和达里图是同一类人。 正因如此，他很清楚，一个所谓的“东胡王”，远远不能让达里图满足。 派邹温去草原，也不过是暂时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等试探结束后，就是暴风雨来临的时候。 “战争嘛！..........。”李昭低声呢喃，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狂热。 不久，邢国公韦睿被唤到宫中。 漠北开战以来，枢密院一直有关注那里的情况；期间，韦睿还为李昭分析了战事走向。 两人一番商议后，打算给驻扎在榆林刘浩彦派去两个帮手。 一个是裴振阳，先前是魏军潼关守将，魏亡后归顺了秦国。 另一个是老将张百松，他原本是青州韩成文的部下；今年刚过六旬，戎马半生，年纪比杨智还要大。 此人并非是战败后归降的秦国，而是去秦营谈判时，被魏显、刘轩等人强行扣留。 青州被攻破后，李昭与他聊了几次，觉得此人可用；于是好言安抚，还为其嫡子安排了官职，张百松自此放下心结，专心为秦国效力。 在韦睿建议下，李昭又调齐景云驻扎在延州，一旦北面战事不妙，随时可出兵增援。 “有一处，臣始终不太放心；魏瀚辰当前率一万余人驻扎在灵州，方圆数百里皆是荒漠、丘陵。且当地各族蛮夷众多，素来不服我大秦，需防范他们与达里图勾结。”韦睿沉声道。 灵州距长安甚远，此地是否失守，其实对关中并无太大影响。 但李昭素来对土地，抱有异乎寻常的执着，若无必要，很少会主动放弃城池。 “给魏瀚辰增兵五千，提醒他务必要多囤些粮食；若胡人杀至，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据险而守，等待朝廷援兵。”李昭对韦睿道。 没打下关中之前，大秦在国土防御上压力不大。 至于草原上的胡人，那是刘泰和李佑要考虑的事情。 时过境迁，如今大秦边界直接与草原接壤，中间再无任何缓冲。 数百里的边境线上，不可能每一处都驻扎重兵防守。 更何况，从来都是秦军主动出击，横扫四方，又怎能容忍草原蛮夷肆无忌惮的挑衅。 “若此时出兵草原，是否可行？”李昭问道。 韦睿认真思索了一会，接着拱手道：“不瞒陛下，臣并不畏惧胡人；然，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陛下此时开战，臣总觉得有些仓促。” 连他都这么说了，李昭只能暂时收起心中战意。 ................................................................................................................ 昭武四年，又是烽火连绵的一年。 不仅仅是草原，太行山的积雪刚刚融化，河东也紧跟着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偏将周知南奉石艾军令，领六千步卒自上党北上。 秦军穿过茂林，翻越无数山峦，历经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终于抵达阳泉周边。 黑虎军将领丁浩率军迎战秦军，结果折损四千士卒。 部下认为秦军数量不多，建议集结全军将士，与秦军决一死战。 张旭见秦军士气旺盛，装备精良，不免心生畏惧；选择放弃阳泉，退往忻州境内的五台山。 周知南夺取阳泉后，与杨叶秋一道，分别从东面和南面两个方向，对太原形成威胁。 同时，因阳泉地处太行山与河北平原的交汇处；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正位于此处。 秦军随时可从这里出兵，进攻河北重镇真定府。 燕王刘泰得知后，顿时又惊又怒。 实际上，宋韬明很早就提醒过他：阳泉是重地，绝不可让其被黑虎军占据。 刘泰却坚持认为秦军才是大敌，留着张旭在，也能牵制一部分秦军。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黑虎军如此的不堪一击。 正当他调兵遣将，打算夺回阳泉时，河北又爆发了战斗。 七月初，秦军巧妙避开了黄河主要渡口，选择在燕军防守薄弱处登陆。 潘有霖携一万余步骑，兵锋直指博州（山东聊城）。 刘康没有丝毫犹豫，倾尽全部兵力，决定和秦军殊死一搏。 高和、刘熙、陈渭清等将领皆披甲胄，蓄势待发。 潘有霖则虚晃一枪，避开赵军主力，突然杀向黄河北岸的杨柳古渡口（位于今山东省东阿县）。 杨柳古渡口有七千余燕军在此驻扎，猝不及防下伤亡惨重。 秦军完全控制渡口后，陈哲随即率军渡过黄河，又一次逼近博州。 .................................. 数日后，孟凯得知了秦军出兵的消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邺城情况岌岌可危，粮仓空无一物，连一粒米都不剩。 绝望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邺城能坚持到现在，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奇迹了。 没人相信它还能守下去。 可就在城池即将沦陷之际，秦军竟然出动了。 人们激动得难以自抑。 丞相董宁认为天下大势已定，劝孟凯主动放弃帝位。 毕竟和庞大的秦国相比，晋国只剩下了一座邺城，实在是不够看。 孟凯虽答应了，但提出一个条件。 “朕愿意退位，然，邺城乃祖宗留下的基业，岂能轻易拱手让出；朕可为晋王，为秦国世代镇守邺城。” 第460章 较量 邺城外，燕军大营内。 大将陈闻欣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按照目前的情况，燕军三日内定能攻破邺城；可随着秦军的出动，必然会生出很多变故。 目前仅有陈哲、潘有霖所部进入河北，正在博州附近和赵军对峙。 陈闻欣一直都知道，刘康每日勤加练兵，对士卒的要求比燕军还要苛刻；以他当前的实力，不一定能打赢秦军，但暂时牵制住对方应该问题不大。 真正让陈闻欣担心的，是开封秦军大举北上。 怕什么来什么！ 刘轩深夜率军从德胜渡口强渡黄河，周围两千燕军骤然遇袭，仓促应战下，最终四散而逃。（德胜渡位于今河南濮阳市） 秦军目标非常明确，刘轩取胜后，马不停蹄直奔邺城而去。 燕将赵立恒领一万步骑，竭力阻止秦军北上，勉强将其拦住。 然而，这些只是刚刚开始。 河北大地上，再一次敲响了战争的巨鼓。 七月十三，英国公沈宁携四万余秦军渡过黄河。 秦军一路狂飙，以排山倒海之势连克数城；小股秦军更是渗透到邺城周边，给城内射去了李昭的亲笔信。 城内晋军得知秦军即将杀到，多数人以为对方是援军，士气为之大振！ 即使饿着肚子，依然拼命将城墙上的燕军赶了下去。 陈闻欣终于感到了一丝紧张。 邺城内，至少还有一万余名晋军在坚守；在秦军大举来袭的情况下，如果继续攻城，有可能腹背受敌。 可倘若就此放弃，陈闻欣又实在是不甘心。 此举意味着先前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更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他用小脑都能猜出来，秦军目的同样是邺城。 城池在晋军手里，尚有希望夺取。 可一旦秦军占据了邺城，燕军或许永远都无法得到它。 陈闻欣神情愈加凝重，在经过漫长的思索后，他猛然抽出利剑，眸底划过一抹狠厉。 他一边给刘康去信，命他务必要将陈哲拦在博州附近，绝不可使其西进；一边紧急派亲兵去幽州，详细禀告这里的战事。 之后，众将领齐聚大帐内；陈闻欣望向所有人，态度异常的坚决。 “邺城一战，事关我大燕前途命运，不容有失；本将决心已定，已一部兵马继续围城，其他人随我南下迎战秦军。” “末将遵令！”众人齐声道。 这一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燕军自上而下，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陈闻欣更以身作则，为表示和将士们共进退，把嫡长子也编入先头战斗序列，父子二人并肩作战。 由于秦军推进速度太快，陈闻欣未再耽搁。 拂晓时分，在清晨泥土的芬芳中，燕军主力浩浩荡荡，一路南下。 方圆数里遍布大量斥候，他们机警地侦察着四周。 因地势相对平坦，视野开阔，陈闻欣并不担心秦军会设伏。 可当燕军行进约二十里，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名叫张栋的燕军校尉，风尘仆仆地从幽州赶来；出示令牌后，被带到陈闻欣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陈将军，燕王命您立刻撤军，在邯郸重新布置防线。”张栋抱拳道。 此话一出，周围众将领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撤军，相当于不战而走，把邺城拱手让给了秦军。 不少人顿时怒了，怀疑消息的真假性。 陈闻欣眉头紧锁，定定地望着张栋，“你可知，大王为何要下此军令？” 张栋表情苦涩，缓缓道：“上月末，直沽（天津）外海出现大批战船，数量不下百艘；直沽守军疏于防备，被登陆的秦军击败，之后秦将魏显率兵逼近幽州。” 众人闻言，顿时震惊不已。 竟然是跨海作战！ 从古至今，此类事迹少之又少。 陈闻欣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冷静下来，心中陷入沉思。 跨海登陆确实出人预料，但战船终究运力有限；登陆直沽的秦军，估计顶多一、两万人，且里面多数是步卒。 太子刘文俊率几万铁骑，来回冲杀，完全有可能将其击败，并收复直沽。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张栋又道：“有件事，陈将军可能还不知道？” “何事？” “秦卫国公石艾，兵出上党，已夺取滏口陉。” 陈闻欣瞳孔猛然一缩，身子微微颤了颤。 他现在明白了，为何刘泰命他撤兵。 滏口陉位于太行山东麓、邯郸以西；周围地势险要，是连接上党和邯郸之间的交通要道。 此地一失守，邯郸随时会受到秦军威胁。 陈闻欣沉默了，心中的无奈和沮丧如潮水般涌起。 燕军眼下处境如此被动，看上去是因为秦军精心筹备、全面布局所导致。 但陈闻欣却看得更深一些。 秦、燕国力的巨大悬殊，才是燕军在这场较量中处于下风的真正症结所在。 没有多少的争议，燕军以轻骑掩护，步卒迅速调转方向，全军退往邯郸。 ................................................ 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的孟凯容光焕发，与前几日的愁云满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仅是因为燕军撤兵，更重要的是李昭在亲笔信中，郑重承诺封他为晋王，允许孟家世世代代镇守邺城。 “秦帝此次帮了朕一个大忙，你们俩说说，朕该如何答谢秦帝。”孟凯对大将苏鸣、丞相董宁道，神情又有些遗憾，一声叹息，“可惜了，朕两个女儿都已嫁人。” 似乎想到了什么，孟凯又兴奋道：“无妨！秦帝应该不会介意。” 苏鸣、董宁两人互看一眼，面色古怪。 他们不理解，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孟凯还是认不清现实。 为了逼退燕军，秦军苦苦谋划，连水军都出动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是为了做善事？ 傻子也知道不可能。 “明日，秦国使者会进城，朕要好好设宴款待他。”孟凯笑道。 苏鸣实在听不下去了，刚要开口，董宁忽然一声轻咳，朝他摇了摇头。 苏鸣怔了怔，眼神略显纠结，最终没有吱声。 第461章 停战 刘轩携四千轻骑，先一步抵达邺城。 一名秦军士兵上前喊话，称要进城宣读册封孟凯的圣旨，要求晋军打开城门。 城墙上孟凯见状，轻轻蹙眉；他没想到会来这么多秦军，事先还以为来的会是礼部的官员。 士兵又继续高喊，说给城内百姓带来了一万石粮食。 晋军众将士闻言，皆面色大喜，纷纷要求打开城门。 孟凯见群情鼎沸，同时又担心得罪秦军，一番纠结后同意了下来。 董宁、苏鸣二人默默地站在城头，望着下方不远处的秦军，面色复杂。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聪明人都清楚。 没有任何意外，城门被打开后，秦军迅速冲入城内，并很快接管了城池。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孟凯彻底傻眼了，一时间竟无法言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等反应过来后，他脸色涨得通红，双眼闪烁着滔天的怒火；由于过于气愤，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苏鸣一声叹息，接着去见刘轩，俯身行礼道：“邺城已是大秦之地，孟凯再也无能为力，恳求将军能留他一命。” “将军乃忠义之士，不过此事需禀告朝廷，由陛下定夺。”刘轩道。 按照惯例，孟凯及其子嗣，大概率会被软禁在洛阳或金陵；苏鸣、董宁等官员，则将去长安拜见皇帝。 自天下动荡以来，无论何方势力，麾下总有几位能征善战之人。 青州的韩氏父子，在崛起过程中，张百松出力甚多。 曹泽麾下，冯钟毓、潘顾景两人战功最为显赫。 而邺城在燕军长期围困下，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大将苏鸣的功劳首屈一指。 眼下正当用人之际，尤其是武人；只要有本事，又愿意为秦国效力的，李昭一般不会弃之不用。 次日上午，沈宁领兵抵达邺城。 随即下令宋俊、刘轩兵分两路，截断博州赵军的退路。 刘康听说陈闻欣压根没和秦军决战，直接退往了邯郸，心中甚是恼火。 燕军这一举动，使得赵军右翼彻底暴露在秦军铁蹄之下。 在博州被彻底围困前，刘康果断弃城而走，率全军撤向德州。 秦军没有追击。 战斗结束了。 此次出兵，夺取了邺城、博州等地，秦军在河北彻底站稳了脚跟，战前定下的目标基本完成。 且河北平原无险可守，井陉、滏口陉等关隘又皆被秦军控制。 只要李昭一声令下，秦军随时可扑向邯郸、真定（石家庄），进而杀向幽州。 .............. 八月初，燕国使者带着两大车的金银珠宝，不远千里来到了长安城。 广明殿内，使者双手伏地，掌心贴紧冰凉的地面，身体深深匍匐下去。 “陛下雄才大略，威震四方，燕王万万不敢与陛下为敌；先前冒犯之举，望陛下恕罪。”使者恭敬道。 龙椅上，李昭端坐如山，眸子漆黑一片。 见皇帝不语，使者内心有些局促不安。 良久，李昭缓缓道：“燕王的心意，朕已知晓；朕已命沈宁罢兵，燕王尽可安心。” “谢陛下！”使者连忙道。 等他退出大殿后，才发觉后背湿了一片。 随着权势的日益加重，李昭自己都没意识到，身上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愈加强势。 使者即将离开长安之际，秦国官员给了他满满一箱礼物，让其带给太子刘文俊。 “此物不是给燕王，而是送给太子殿下？”使者眉头紧锁，又问了一遍。 “陛下常言，太子刘文俊才华横溢，乃当世人杰！”秦国官员道。 使者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再粗劣不过的离间计。 问题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燕王刘泰的性子也更加敏感多疑。 明知道秦国用心不良，心中仍不免会多想。 ................................................................................................................. 在年初的时候，范硕、柳思行、高泽伦等朝中官员，先一步抵达了长安城。 朱莹、张悦等后宫嫔妃，及部分太监宫女们，也在三月中旬来到了关中。 李昭平日里住在太和殿，皇后朱莹则居于锦绣宫。 随着他们的到来，关中各地逐渐发生变化，新的秩序开始慢慢建立。 为了关中尽快稳定下来，李昭思考许久，决定让周铭担任京兆尹一职。 他是黑虎岭时期的老人，曾经两次奔赴长安拜见李昆，还去金陵见过齐帝姜宁贤。 秦灭齐后，周铭一直在地方任职，以他的经验和忠诚足以胜任此职。 让李昭稍感意外的是，工部尚书褚士群来长安没到半年，就上奏提出要告老还乡。 虽然他口口声称自己年老体衰，力所不及，但真实原因很多人都明白。 长子褚子清如今既是紫薇阁大臣，又兼任兵部尚书，父子二人同时在朝中任职，不可能不引人注意。 每隔一段时间，外面总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哪怕李昭从未吩咐过黑冰台，杜安、吴瀚飞仍派人在暗中监视。 毕竟黑冰台又不是都察院，官员是否渎职、贪墨，从来都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褚士群对此心知肚明，只要皇帝同意，立刻启程回成都老家。 他是真心不想干了。 然而.......... 李昭毫无放人的打算。 有件大事，必须有个靠谱的人去办。 他对褚士群的能力还是比较信任。 太和殿内，李昭问道：“褚卿可曾去过洛阳？” 褚士群稍微愣了下，心中疑惑。 不是正在谈离职吗，怎么突然扯到了洛阳？ “不瞒陛下，臣从未去过那里。”褚士群实话实说。 “洛阳人杰地灵，更坐落于中原腹地，被誉为天下中枢，你以为呢？”李昭意味深长道。 褚士群闻言，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在皇帝的注视下，只能拱手道：“敢问陛下，是否想要臣去监修洛阳皇宫？” 李昭微微一笑，“先开始规划，后面再慢慢建，不用着急。” 褚士群面露难色，“此事复杂，且耗时甚久，绝非一、两年可以完成；臣身为工部尚书，朝中诸事繁杂，再加上年近花甲，恐有心无力，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工部的事情，可交给左侍郎陈子弘，你不用操心这么多。”李昭大手一挥，直直望着他，“朕在洛阳为褚卿准备好了宅邸，洛阳皇宫的建造，就辛苦你了。” 第462章 月色迷离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去烧太庙；它日到了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一处偏殿内，太上皇李齐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父皇无需担心，朕日后会在洛阳，重新建一座太庙。”李昭面无表情道。 “你说的轻巧，你可知太庙里有什么？” “朕当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又怎能如此肆意而为？”李齐怒道。 李昭心中有些不爽。 可杀又不能杀，打又不能打，只能继续关着。 放眼整个长安城，甚至说整个大秦，也唯有李齐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不对！......... 貌似还有一个。 李昭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说话！莫要装聋作哑。”李齐青筋暴起，语气比刚才重了几分。 李昭回过神来，扫了李齐几眼。 他忽然感到一丝后悔，不该允许对方来长安。 两人每次一见面就吵架，实在是无趣。 有时真心觉得，互不相见，或许对双方都是件好事。 李昭深吸一口气，面色不悦，“烦请父皇告诉朕，长安的太庙若留着，百年以后，朕该以何种身份进入太庙？又该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自然是........。”李齐微微张着嘴巴，却说不下去了。 他就是再蠢，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李昭见对方神态略显窘迫，发出一声冷笑。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父皇若无它事，朕就不打扰了。”李昭说完，随即转身离去。 尚未迈出殿门，背后传来一声“等下！” 李昭停下脚步望向李齐，语气清冷，“还有何事？” 但等了许久，只见李齐脸上神情变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昭皱了皱眉。 过了好一会，李齐才开口道：“我听说，李佑被关在蓝田，你一直没有杀他。” 李昭微微歪着头，眼神玩味，“父皇想要说什么？” 李齐面色变得纠结。 李昭失去耐心，自顾自走出了大殿。 .............................................................................................................. 夏秋交接之际，微风轻抚过肌肤，给人一种宜人的舒适感，既缓解了夏日的酷热，又预示着秋天的凉爽。 金陵的御花园柔美且婉约，相比之下，长安的则是恢弘大气，每一处景致都彰显着皇家园林的庄重与威严。 孰优孰劣，只能说各有千秋。 李昭感受着花香和草木的芬芳，悠悠然漫步于其中。 远处，两道小小的身影，正在绿意盎然的大树下嬉戏玩耍。 一个是张楚宣之子李钧，他身穿一件蓝色小衫，头发稍显凌乱，却丝毫不减他的英气。 另一个是刘莹莹之女李芊洵，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圆圆的大眼睛清澈明亮。 两人时而追逐，时而欢笑，无忧无虑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李昭静静地坐在凉亭内，目光柔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先前从李齐那里受的闷气，瞬间一扫而空。 目前为止，他已有五子三女。 李昭还算开明，不愿过早将他们束缚住，迄今没给皇子公主们提前定下婚约。 趁着年幼，想玩就玩，想吃就吃，尽情享受童年时光。 等再过几年，宫中会为他们安排教书先生，文的武的都要学。 至于长大后能否成材，导致大秦江山后继无人。 李昭对此倒不怎么担心，一来他今年尚不到三十，虽没有壮的能打死一头牛，但也健健康康，头发乌黑，有充足的时间去培养继任者。 其次，和历代手握大权的帝王一样，李昭身上同样燃烧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甭管为什么，反正就是无比的自信。 但自信和自大的区别，李昭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他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尤其是对太子李泓的关注。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昭左手轻轻搭在桌案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太阳渐渐倾斜，天边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橘红色。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 周围禁军无任何反应，说明是宫中的人。 片刻间，张悦施施然走入凉亭，其笑容嫣然，带有几分俏皮，“妾身见过陛下。” “嗯。”李昭眼睛闪了闪，表情稍微有些勉强。 张悦同样看到远处玩耍的李钧两人，一脸的羡慕，“真好啊！妾身也想有个孩子。” 连个前奏都没有，一上来就这么直接。 丝毫不加以掩饰！ 身为铮铮男儿，李昭也是有骨气的，自然不能怂。 他随时随地准备奔赴战场，无论那里有多么凶险。 不过......... 由于最近批阅的奏折有点多，再加上昨日偶感风寒，导致身体不适，等等诸多原因。 李昭无视那道灼热的目光，偏头看向一边，“太和宫还有些事情，朕过几日去月华宫看你。” “陛下白天料理政务，晚上难道没时间吗？”张悦完全没放弃的意思。 李昭一时语塞。 躲不过去了。 开战吧！ ........... 深夜，皎洁的月光如银河般倾泻而下，轻轻洒在月华宫的院落中。 一名值班的年轻宫女，正安静的跪坐在外面的走廊上。 一开始，宫女尚能保持淡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从里面传出来的声潮，完全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加的猛烈。 这股汹涌的声浪，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劲地冲击着宫女的耳畔。 如同滔天巨浪，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宫女紧抿嘴唇，回头望向屋内。 之后又环顾四周，确定了附近没有其他人。 慢慢的，宫女呼吸变得急促，手指间不自觉地用力摩挲着，然后一点点往下........ 夜空中，云层厚重地堆积在天际，像一层层叠嶂，将月色映衬得迷离而神秘。 它若隐若现，如同梦境中的指引，不断引人探索未知的领域。 第463章 众怒难平 清晨，太阳已爬上树梢，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张悦缓缓醒来。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各种物品散落一地，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飓风。 张悦轻轻弯了弯嘴角。 偏头一看，却发现李昭早就不见人影，连被窝都是凉的。 “紫蝉！”张悦对着屋外大声喊道。 此时，一模样清秀女子走了进来，正是叫紫蝉的宫女。 她自金陵时，就一直在张悦身边伺候；平日里，主仆二人关系还算不错。 “娘娘您醒了，是否需要奴婢服侍您更衣？”紫蝉道。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张悦问道。 “陛下是一个时辰前离开的，临走时特意嘱咐奴婢，让你多睡会；陛下还说过几日，会再来月华宫看你。” “过几日？”张悦秀眉轻蹙，表情略显失落，“估计起码要十天半月了。” 朝野上下，有无数道目光注视着太和殿，那里不仅是皇帝居所，也是朝政要地，经常会有大臣出入；所以包括张悦在内，大部分嫔妃很少会主动去太和殿。 紫蝉灵机一动，“奴婢听说，陛下常常去永馨宫和长宁宫，娘娘可......。” “罢了！”张悦将其打断，幽幽道：“李贵妃剑术精湛，且最近脾气不太好，连皇后都不敢轻易招惹她；至于邓贵妃，更不能得罪了，最好不要生事。” 紫蝉一想到永馨宫中那大把的刀剑、弓弩，心中便顿时涌起一股寒意。 若非宫殿的主人是李若晗，估计早被五马分尸了。 张悦一边穿衣，一边道：“本宫肚子饿了，你去吩咐人准备早膳吧。” “奴婢听娘娘声音有些沙哑，是否需要我去拿几个梨子，用来润润嗓子。” “嗯？.......。”张悦动作一顿，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变得古怪。 紫蝉垂下头，鬓角的发丝遮住了侧脸，试图躲避对方探究的视线。 “昨晚，真的辛苦你了。”张悦嘴角含笑，意味深长道：“本宫的鼻子还算灵敏，你回去后记得先换身衣服。” 紫蝉俏脸一红，匆匆离开了屋子。 身后紧跟着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 长安城外，萧灿成庄园密室内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疯了吗？” “据说，他已经派褚士群去了洛阳，命其督建洛阳皇宫。” “焚烧太庙还不算，他甚至想要迁都洛阳。” “真乃昏君也！” ........... 众人个个义愤填膺，眼中满是恨意，毫不顾忌咒骂着李昭。 这里不仅有萧灿成、顾俊安、方心远等一众旧魏官员，还有不少关陇豪强，连宗室的李昊隆、李怀双两人也在场。 魏国灭亡尚不到一年，关中大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对屋内所有人来讲，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京兆尹一职，历来是关中豪门子弟所担任，一百多年来都是这个样子。 在李昭任命周铭前，关中士人通过各种途径上奏，满怀期待地提出他们推荐的人选。 结果李昭毫不理睬，周铭顺利上任。 不仅仅是京兆尹一职，从朝中到地方的大批官员，纷纷被吏部撤换。 紫薇阁先不提，枢密院，六部尚书及侍郎，竟然无一人来自关中。 这让关中士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意识到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正在逐渐丧失。 朝中没人，时间一久，家族的没落几乎是必然的。 太特么可恶了！ 如今李昭又打算把朝廷迁到洛阳，众人怒火被彻底点燃。 人们更倾向于保持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和社交圈子。 政治中心的转移，不仅会让他们的影响力进一步削弱，财富同样也会缩水。 如何能继续忍下去？ 顾俊安紧握着双拳，咬牙切齿道：“昏君倒行逆施，它日必遭天谴！” “我府中有人习过巫蛊之术，只需每日对着暴君人偶，连续诅咒七七四十九日，其定会重病缠身，命不久矣。”方心远厉声道，他眼中闪烁着狂热而近乎疯狂的光芒，仿佛被某种黑暗力量附身，中了魔一般。 萧灿成眉头紧紧皱起，实在听不下去了。 要是诅咒真的有效，李昭早就死八百回了。 城内处处是黑冰台密探，为了避开监视，萧灿成费尽心机，冒着巨大的风险，才好不容易把这么多人秘密召集在城外。 时间如此紧迫，他可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 萧灿成重重几下击掌，发出清脆的声响，将所有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 “李昭已将我等逼到绝路，若诸位不想等死，唯今之计，只剩下一个办法。” “到底该怎么做？”立刻有人问道。 萧灿成环视着众人，目光锐利，态度异常坚决道：“攻破蓝田，救出陛下，重振我大魏社稷！” 此言一出，人们面色各异。 有的惊恐，有的亢奋，还有的面色平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李怀双微微点了点头，“萧大人所言甚是，若不救出陛下，我等日后只能在暴君治下苟延残喘。” 从李昭来长安后，李怀双推荐过不少李姓子弟，希望李昭能重用他们，换来的却是冷冷一笑。 从他口中喊出“暴君”这两个字来称呼李昭，可以看的出来，即便是李姓宗室中人，同样对李昭感到愤怒和失望。 顾俊安面色有些迟疑，“我等多是文人，不擅兵事，如何攻打蓝田？” 萧灿成微微一笑，“韦信将军乃忠贞爱国之士，我等只需想办法凑齐兵马；蓝田仅有千余名秦军，且疏于防备，定能一举灭之。” 众人听到“韦信”二字，顿时心中一喜。 毕竟他和韦睿之间的矛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萧灿成声音愈加高昂，“救出陛下后，可向东胡人借兵，再加上郭坤将军和燕王相助；我大魏江山，复兴有望。” “好！好！”方心远激动的猛拍桌子，“我在城外，早就训练好了三百家兵，到时候我愿披甲上阵，与韦将军一道，痛击秦贼。” 萧灿成瞥了他一眼，“兵略非我等所长，还是该听出韦将军的安排。” “不亲手斩杀秦贼，我心难平。”方心远坚持道。 萧灿成不再纠结，勉强同意了下来。 众人又仔细商议了各处细节，趁着夜幕的掩护，悄然离开了庄园。 第464章 帝国崛起 刚攻克成都时，包括范硕、褚子清等人，普遍认为若要灭掉齐国，起码需十年时间，为此紫薇阁提出各种施政办法，用来养精蓄锐，积攒实力。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李昭压根没打算花太多时间去休养生息。 对诸如科举之类的事情，兴致乏乏。 夺取蜀地的次年，秦军就开启了东征。 之后更是年年皆战，且一打就是好几个月，从成都一直杀到金陵。 范硕每天一睁开眼，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哪里搞钱搞粮，以此来支撑秦军庞大的军费开销。 有段时间，范硕整宿整宿的失眠，心中快要愁死了。 慢慢的，包括范硕在内，很多秦国官员终于看明白了。 李昭好战的本性，已经深入骨髓！ 即使统一天下，秦军也不会停止进军的步伐。 至于草原上的东胡人，不管他们来不来，反正秦军是一定会去的。 实际上不止李昭一人，不少将士早就习惯了杀戮；觉得一直打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这些嗜血之徒的内心深处，或许早已将战场视为自己的归宿。 没人能改变这一切，除非大秦换个皇帝。 从此以后，朝廷在制定和执行各项政令时，始终坚守一个核心原则：即如何在不断发动战争、扩张疆域的同时，又确保经济发展不受干扰，保持国力的强大与稳固。 民以食为天，食以土为源。 在当前这个时代，农业才是国家的经济基础，农民更是兵源和劳役的主要来源。 从昭武军到秦军，每攻克一处，朝廷都会减免百姓赋税，并“建议”当地豪强主动献出田地分给百姓，同时释放家中部分奴仆。 有人配合，自然是好事；若不配合，后果自负。 在这方面，秦军素来经验丰富，从不心慈手软。 一开始范硕还持有异议，认为打压可以，但掀桌子绝对不行，否则会引来更激烈的反抗。 可到后来，随着秦军战线不断推移，需要的兵源、粮食越来越多，范硕想法逐渐改变。 尤其是一些南方大族，比方曾经的齐国中书令陈晋，户部尚书周召鹏，家中所拥有良田甚至超过十万亩。 这个数字就太夸张了。 所以在攻破金陵的当天，周召鹏迅速被昭武军处死，家中田地皆被分给将士或金陵百姓。 柳思行倒是个明白人，家族仅保留两成的田地，其它都献给了朝廷。 除了这些，紫薇阁近年来派人在各地兴造水利，修建道路，百姓生活确实好了许多。 在商业上，则取消一些对商人活动的限制，降低交易的税率。 总体而言，紫薇阁还算比较称职，范硕、褚子清等人没有让李昭失望；哪怕是被贬的王子辰、邓信两人，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在李昭和众人努力下，国库的金银熠熠生辉，铜钱堆积如山，部分粮仓丰盈满溢，国力稳步提升。 只要李昭愿意，随时可发动下一场战争。 ................................................................................................................ 在帝国崛起过程中，旧的秩序渐渐被摧毁，新的秩序开始形成。 别看李昭打击豪强如此凶狠，其实他很清楚，豪强很难被真正消灭。 冯宁家中良田五千余亩，奴仆百余人；陈哲拥有田地八千余亩，宅邸内奴仆不在少数。 徐国公杨智，卫国公石艾这些人就更不用说了。 李昭上次问马彦斌，家中具体有多少田地？ 马彦斌稍微愣了下，支支吾吾说记不清楚了。 现在只是开国初期，尚且如此；等过个五十年，乃至一百年，这些人拥有田地会越来越多。 得罪人的事情，只能李昭来做，不可能指望后继之君。 那些人即使再不爽，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昭武四年起，为了避免土地过度集中和垄断，朝廷相继出台一系列政令，其中不少被写进了《大秦律》。 比方设定土地转让的上限，严厉打击大地主购买、侵占土地，严重者可处死。 这年头不需要环境保护法，朝廷鼓励开垦荒地，农民仅需缴纳少量赋税即可。 禁止豪强子弟在当地担任官员，不允许官员长期在同一地方任职，通过轮换官员来防止地方豪强与官府勾结。 为了进一步限制豪强势力，允许对奴仆征税；家中奴仆越多，交的税就越多。 随着政令的一一发布，在秦国上上下下，激起了不小的反应。 长沙太守张宣延、金陵府尹陈雨昀、礼部左侍郎陆坚等人，纷纷上奏反对。 结果，一杯清酒直接被送到面前。 在禁军的注视下，三人谢恩后，旋即饮下清酒，至此长眠不醒。 事情一经传出，顿时震惊朝野。 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毫不留情。 尤其是礼部左侍郎陆坚，他曾经冒着严寒，不远千里进入太行山深处，成功说服张旭袭扰河东魏军，怎么说都是个有功之臣。 此事闹得议论纷纷，朝中人心不安。 .......................... 九月上旬，紫薇阁大臣龚逸前往太和殿。 “陛下若不喜三人，可将其罢官不用，何必要杀之？”他不解道。 李昭眼睛猩红，表情少有的失态，咆哮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你不懂吗？百姓一旦没了土地，他们定然会造反。当初汉中的深山中，山匪成千上万，他们昔日可都是种地的百姓。” 见皇帝这副样子，龚逸不免吓了一跳。 “朕去年在洛阳时，常常会去皇宫看一看，那片废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朕，莫要再重蹈昔日的覆辙。” 龚逸默然，神色严肃了许多。 “长痛不如短痛，只要大秦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朕做个坏人又有何妨？”李昭朗声道。 龚逸恭敬行了一礼，不再说什么。 而事实证明了，人们顶多抱怨两句。 当察觉皇帝决心已定，没人会傻乎乎的与皇帝为敌，风波很快化解。 从地方到朝中，从军中大将到紫薇阁重臣，纷纷上奏支持。 不过在推进政令过程中，唯独在关陇地区，仍有世家大族在抗拒着。 甚至有家兵抡起棍棒，殴打当地官吏。 直到处死一批人，他们这才变得老实些。 第465章 局中局 清晨，伴随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新的一天悄然拉开了序幕。 蓝田城门缓缓打开，百姓与商旅络绎不绝地穿梭其中。 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年，蓝田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守将朱溥先前在韩振叶麾下担任营将，随他一道攻打蓝田，得胜后一直率兵驻守此城。 此刻，他面无表情伫立在城头上，双手抱胸，将下方一切尽收眼底。 蓝田虽非大城，也非战略要地，但朱溥依然不敢有半分松懈。 魏国被攻灭后，包括废帝李佑，皇后窦月瑶、废太子李文景等一干皇室成员，皆被软禁在城内一处大宅内。 一旦让李佑逃走，朱溥前途基本就完蛋了。 他曾经疑惑的问过韩振叶，为何不直接将李佑处死，也好省去很多麻烦；而且即使不杀，与其将李佑关在蓝田，倒不如直接囚禁在长安。 毕竟长安城戒备森严，有重兵把守，李佑在那里插翅难逃。 韩振叶却大骂他是个蠢货，让他回去后好好想一想。 朱溥又不是真傻，仔细思索一番后，终于反应过来。 之后的每一天，无论刮风下雨，他都一如既往地来到城头上，定定注视着远方。 中午时，家中夫人带着仆人，给他送来了饭菜。 朱溥是个粗人，没这么多讲究，直接坐在小凳上，一手拿筷，一手端碗，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今日城内好热闹，感觉比平日里多了不少人。”夫人道。 朱溥边吃边道：“蓝田靠近长安，人自然不会少。” “奴家刚刚经过李宅时，差点被两匹快马撞到；那些人真是大胆，竟敢在城内纵马疾驰。”夫人抱怨道。 朱溥听到“李宅”二字，动作一顿，因那里是李佑居住的地方。 “你没受伤吧。” “无妨。” 等夫人离开后，朱溥想起她说的话，于是派士卒去城门处询问。 士兵很快回来，“启禀将军，下面的人告诉属下，今日进城的人确实比平时多，其中不少是生面孔。” 朱溥脸色一变，急忙起身望向城内，怒道：“为何不早点来报？” 士兵支支吾吾，“属下以为你知道此事？” “天天这么多人走来走去，老子哪里能数的过来？”朱溥骂完，打算先关闭城门。 “现在是未时一刻，尚未到关城门的时间，且城内还有众多逗留的百姓。”周围麾下道。 朱溥皱了皱眉，“即刻起，蓝田城只出不进，再多派些人去城内喊话，催促百姓尽快离开。” 实际上，他并不确定是否有敌人混入城内，但多年来军旅生涯的锤炼，使他变得异常敏锐。 关中有十多万秦军，蓝田哪怕丢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复回来；真正让他担心的，唯有李佑及其子嗣。 事情证明了，朱溥的猜想是正确的。 城内莫名发生骚乱，有人在四处纵火，毫不顾忌是否会殃及百姓。 朱溥气的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关闭城门。 可就在这时，约两百名百姓着装的人，突然抽出利刃朝城门处杀去。 附近秦军数量有限，城门很快失守。 朱溥大怒，紧握长枪，率兵快速冲了出去。 ...................................................... 蓝田城外，一处密林内。 萧灿成、顾俊安、方心远等人，带着四千余士兵，已在此地隐蔽了许久。 说来也巧，因周围树木茂盛，又距离官道比较近，韩振叶曾在这里埋伏过魏军。 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人心中愈加焦虑，来回踱步。 他们仔细谋划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凑够了这么多兵马，成败在此一举，怎么可能不紧张。 唯有韦信神情淡定，稳如泰山；其府邸内家兵同样表情从容，一动不动，显然是训练有素。 未时二刻左右，一骑快马出现在众人眼帘。 来人满头大汗，高声道：“城内已经按计划动手，朱溥目前正带人与我等争夺城门。” 萧灿成顿时面色大喜，郑重对韦信行了一礼，“接下来，就拜托韦将军了；只有早点救出陛下，才有希望复我大魏河山。” 韦信神色一正，没有片刻迟疑，迅速带兵出发，径直向城门处杀去。 萧灿成等人紧随其后，一窝蜂朝蓝田涌去。 方心远因家中奴仆众多，前段时间被朝廷收了一笔重税，心中对李昭愈加憎恨，不断催促家兵加快速度。 几人早就商量好了，等救出李佑后，立刻绕道前往凉州。 想到李昭对关陇士人的打压，李佑只需振臂一呼，凭借他的威望，必会有关中子弟响应。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可能是心中过于激动，方心远五官渐渐扭曲，并跑到了队伍最前头。 不一会功夫，韦信带兵杀进蓝田城内。 朱溥见状，拿出长弓一箭射去，却被其轻松躲过。 两人交手数十招，他察觉不是韦信的对手。 敌众我寡，秦军力战不敌，朱溥果断下令全军退守李宅。 韦信带人将宅邸围得水泄不通，一边命士兵拼命撞击大门，一边派人去找梯子，打算翻墙进入里面。 .................... 巨大的杀喊声，很难不引人注意。 李佑昨夜痛饮，刚睡下不久，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他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脸色略显苍白，酒精的后劲让他感觉头脑有些沉重，行动也略显迟缓。 屋内，仅有一名侍女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李佑问道。 侍女淡淡道：“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图将你掳走，朱将军正在与其交战。” 李佑闻言，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从床上下来，又惊又喜。 “他们来救朕了，他们终于来了，他们没有让朕失望........。”李佑兴奋的自言自语道。 这种天天被监视的日子，比杀了他都要难受，做梦都想离开。 李佑匆匆披上外套，快步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呢？”身后传来侍女清冷的声音。 李佑心中顿时不悦，区区一个侍女，有什么资格过问。 时间紧急，李佑没空搭理她，继续往外面走去。 刚走出屋子，一柄锋利的短刀，准确的插在他前方柱子上，距离他头颅不到半尺。 李佑被吓了一跳，后背冷汗直冒。 他艰难转过头去，却见侍女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上还把玩着一柄短刀。 李佑这才想起来，他先前从未见过对方，估计是李昭安插的高手。 “你这是何必呢？朱溥守不了多久，等朕的大军一到，你难逃一死。”李佑温声道。 “大军？.........。”侍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咯咯笑个不停。 李佑脸色沉了下去。 第466章 最后的抵抗者 韦信命几名士卒抱着巨木，用尽全力朝宅邸大门撞去；本以为可以轻松将其撞开，没曾想过了许久，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这才意识到，大门里侧应该是被彻底堵住了。 不过，宅邸院墙的高度，显然无法和城墙相提并论，通过寻常梯子完全可以翻进去。 迄今已有十多人顺利进了李宅，正在与里面的秦军展开厮杀。 韦信一边催促麾下尽快翻过院墙，一边派人去征集更多的梯子。 进入李宅的士兵越来越多，根据传出的杀喊声，韦信判断出宅内秦军不在少数。 这个也属正常，毕竟是关押李佑的地方，秦国不可能不重视。 附近的萧灿成、顾俊安等人，均是心急如焚的样子。 进城到现在，至少过去了两刻钟，他们连李佑的影子都没看到。 当下，时间比黄金还要珍贵。 关中肯定是不能再待了，等救出李佑后，必须尽快跑路，否则就死定了。 况且此次出兵蓝田，许多关陇大族的子弟都有参与进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萧灿成急匆匆找到韦信，凝声道：“万万不可再耽搁下去，辛苦韦将军尽快攻破此处，救出陛下。” 方心远眼神阴鸷，“何不干脆放一把大火，秦贼必会惊慌失措。” “不可！万一火势无法控制，恐会波及到陛下。”韦信摇头道。 话音刚落，他手持长刀，迅速爬上了梯子。 进入李宅后，望着周围的场景，韦信微微皱起眉头。 宅子占地广阔，秦军数量比他想象的要多，且皆身着甲胄，其中不少人更是举着连弩，不断射杀靠近的己方士卒。 “该死！”韦信一声怒骂。 这么多的房屋，他哪里知道李佑人在哪里？ 周围除了两方士兵，压根没看到府内下人，连个带路的都没有。 韦信咬了咬牙，带人拼命朝后院杀去。 而看守李佑的士兵，无一不是沙场老卒；在兵力悬殊下，仍坚持战斗，且战且退。 ................................................ 后院一间屋舍内。 李佑坐在圆桌旁，眼神闪烁，时不时抬头望向外面。 耳畔的杀喊声仿佛近在眼前，李佑不免有些情不自禁。 他不禁扫了眼附近的侍女，眸底闪过一丝恨意。 侍女脸上毫不掩饰的轻蔑之色，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针，深深地刺入他的内心深处，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与疼痛。 贱人！ 朕必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气归生气，李佑也知道打不过对方。 自被囚禁以来，整日要么饮酒，要么与女子作乐，身子明显不如以往。 他一旦往外面跑去，对方可轻松取他性命。 李佑只能耐下心来，继续在屋内等待着。 不一会，满身血渍的朱溥走了进来。 “柳姑娘，叛军攻势凶猛；以防万一，末将可留下来掩护，你带着李佑速速离开。”朱溥凝声道。 侍女神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她相信李昭。 两人谋划了这么久，不认为事情会超出控制。 唯一的失误，是没料到那些人能聚集如此多的兵力。 不过嘛......... 这也不全是坏事。 “眼下是什么时候？”侍女问道。 “再过一会，就到了寅时。”朱溥道。 “差不多了。”侍女微微颔首，“烦请朱将军再坚持半刻钟。” 朱溥没有丝毫怯意，转身又杀了回去。 .................. 蓝田城外，韩振叶携三千轻骑一路狂奔。 他抬头望去，已能隐隐看到远处的城头。 而在骑兵后面，还有陈禄率领的两万余步卒。 一道道杀意聚集起来，如同无形的黑暗丝带在空中舞动、缠绕。 慢慢的，一个深邃而冰冷的黑暗漩涡逐渐形成，它带着毁灭的力量，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无情地吞噬殆尽。 韦信留下来看守城门的士兵，望着渐行渐近的秦军将士，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什么军令，什么救出皇帝，重振大魏.........统统被抛之脑后，士兵不管不顾四散逃去。 铁骑轻松杀入城内，径直朝李宅冲去。 此时，韦信基本摸清了李佑的位置，正带人冲去。 李宅的大门已被打开，萧灿成等人心情激动，稍微整理下衣服，一同前往李佑的方向。 屋内，侍女面如止水，手持短刀，一动不动地坐在李佑身后。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战马阵阵嘶鸣声。 秦军来了！ 形势为之一变。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萧灿成先是愣了下，然后一道凉意沿着脊背，直冲天灵盖。 “人呢？为何事先没人来通报？”方心远惊恐道。 顾俊安反应最快，觉得走大门太危险；他环顾四周，发现一个梯子正靠在院墙上，于是快步跑了过去，打算趁着混乱跳墙离开。 可他刚爬上梯子，却被强行拽了下来。 “让我先走。”方心远蛮横道。 顾俊安怒了。 谁阻止他逃命，谁就是他的敌人。 没有半点犹豫，顾俊安从衣袖中抽出匕首，对着方心远大腿猛戳几刀。 “啊！.........。”剧烈的疼痛下，方心远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和顾俊安扭打在一起。 萧灿成找准机会跳上梯子，迅速向外面爬去。 至于韦信会怎样？都什么时候了，三人哪还顾得了他。 一些人有样学样，想方设法逃离李宅。 韩振叶见状冷冷一笑。 如今的蓝田城，好比一座巨大的牢笼；坚不可摧的城墙就像是牢笼的铁栏，将所有人紧紧地锁在其中。 进不去，出不来。 两万余秦军将士，在李宅内外，包括周围大街小巷展开疯狂的杀戮。 无论是数量、士气、装备上，秦军皆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一个个关陇子弟，永远倒在了血泊之中。 时间渐渐流逝，城内只剩下韦府家兵，及少部分魏国死忠，尚在继续战斗。 有人宁死，也不愿向秦军投降。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魏国最后的抵抗力量，也是魏国最忠诚的拥护者。 看在韦睿的面子上，众多秦军将韦信团团围住，韩振叶承诺投降不杀。 “陛下！陛下.........。”韦信眼睛猩红，头发散乱，疯了般大喊道。 他非常想见李佑一面。 李佑正好位于他左侧房屋内，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若想去见他，我不拦你。”侍女面无表情道。 李佑刚一起身，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怀疑侍女有什么阴谋诡计；纠结一番后，最终没有走出房门。 韦信等了许久，始终没看到李佑的身影，抿了抿嘴唇，心中大为失落。 “放下兵刃，陛下会饶你一命。”韩振叶道。 韦信一声苦笑，闭上双眼，手中长刀闪电般划过脖颈。 第467章 平息 蓝田城内的这场战斗，仅仅是一个开始。 有的人，李昭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既不交税，又动不动反对朝廷政令。 如今的大秦，随着家大业大，反而要顾及许多事情；难以再像以前那样，对豪强大户说杀就杀，半点不含糊。 而这一次，在外人看来，是那些人主动发起的叛乱。 李昭有了最佳动手的理由。 朝野上上下下，担心牵连到自己，不管李昭做什么，都不会有人上奏反对。 很快，整个关中大地，近到长安、冯翊，远到陇西、雍州，一场声势浩荡的大清洗，正式拉开了帷幕。 包括萧灿成、方心远、顾俊安等人在内，一大批关陇子弟被押到长安城，当众处死，家产尽数被查抄。 其家人同样受到波及，要么流放，要么被贬为奴籍。 最让李昭恼火的，发现有不少宗室中人参与进来。 李怀双是宣帝李昆的同胞兄弟，李昊隆是李齐的堂兄，两人早已知晓萧灿成的计划，均没有上报。 叛乱平定后，两人急忙进宫求见李昭，却被禁军拦在了宫门外。 不久，宫中太监分别去见了他们，称希望能留个体面，不要让天子背负屠戮宗室的恶名。 两人心中了然，当晚即饮下了毒酒。 而对于京兆韦氏，嫡系中仅有韦信参与；家主韦延郎当时人在洛阳，未发现有不轨之举。 看在韦睿面子上，李昭派人去申斥一顿，并让韦延郎带着族中子弟，全程观摩了对萧灿成等人的处刑。 望着刑台上的一颗颗人头，韦延郎顿时头皮发麻，恐惧深入到灵魂深处。 回去后，一边给韦睿写信，一边安排家中女眷前往后宫，分别给朱莹和邓永清送去了珍贵首饰，以及上好的胭脂，希望她们能帮忙吹吹枕边风。 同时又向朝廷献出了家族半数以上的田地，还有十多车金银珠宝。 李昭欣然纳之。 一味的杀人，没多大意义。 将庞大规模的豪强土地分配给普通百姓，并释放出大量人口，这才是李昭的最终目的。 紫薇阁对此事极为上心，为了办好这件事，向各地派去大批官员。 户部尚书杨明升更是离开长安两个多月，不辞辛苦，从东往西，走访关中数座城池。 ................................................... 风波平息后，关于李佑的处置，又被摆上台前。 为防止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周铭建议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李昭想了想，依然没有下手。 除了主动投靠秦国的崔知航，曹泽、韩成文虽行动受到限制，依然活的好好的。 外姓尚且能容忍，何况是同姓，两人又是叔侄关系。 当然，主要还是觉得李佑没什么威胁。 据李昭所知，李佑不仅身子比不上以往，意志力也有所下降。 韦信临死前，如果李佑去见他一面，或许对方不会死。 可李佑退缩了！ 人一旦有了惧意，就难免会有所动摇。 慢慢的，心中剩下的念想，会一点点消失殆尽。 永远沉沦在酒精和美女的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第468章 邓星阑 长宁宫，是后宫中一处规模较大的宫殿；其宏伟，足以和皇后的锦绣宫相提并论。 自来到长安的第一天开始，邓永清就一直住在这里。 宫内宫外，很少有人对此持有异议，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皇帝对邓贵妃的偏爱，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在金陵的那些年，皇帝每次微服出行，邓永清常常陪伴在身边。 更有甚者，私下底称她若诞下皇子，太子之位或许轮不到李泓。 对外面的风言风语，邓永清始终保持低调，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平日里，连御花园都很少去，大多数时候静静在宫内读书写字；若有宫外的人求见，总会找各种理由婉拒。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今日，秋风和煦，阳光温暖舒适。 一位蓝衫少年，跟在宫女南嫣的后面，正在向长宁宫走去。 少年双眸清澈，模样俊秀。 他叫邓星阑，是邓永清二哥邓永智之子，也是南中之战后，唯一存活下来的邓家男嗣。（具体见204章） 他之所以能光明正大在外面行走，丝毫不担心安危，主要还是因为邓永清早年的求情，让李昭放下了心中杀念。 不一会，南嫣带着他缓缓踏入了长宁宫。 邓永清早已等待多时，见到邓星阑后，眸底闪过一丝喜悦。 “见过姑母。”邓星阑恭敬行了一礼。 “在我这里，无需拘束。”邓永清道，又吩咐侍女南嫣，“太和殿送来的崖州瓜果，全都给端上来。” 邓星阑莞尔一笑，“谢姑母，但侄儿进宫前有用过午饭，恐无法享用。” “无妨，等你离开时，可把这些瓜果全都带回去。” 邓星阑不再推辞。 “长安水土与金陵大不同，住的可还习惯？”邓永清关切道。 “侄儿并无不适。”邓星阑道。 作为世上唯一的亲人，自他出生后，其生活起居邓永清一直有安排专人照料。 无论金陵还是长安，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他。 最近几年，又给他找了位教书先生，教他读书写字。 在邓星阑内心深处，也同样对邓永清充满感激。 他望了下四周，见里面装饰颇为精致、华丽，又听说眼前这些瓜果是太和殿送来的，顿时心中一动。 “侄儿听说，陛下待姑母甚好，看来传言不虚。”邓星阑貌似无意道。 邓永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明白他此话是何意。 考虑到他年纪尚轻，于是没太在意。 邓永清撇开了话题，“近来读书，可有遇到不懂的地方？” 邓星阑似乎没反应过来，继续道：“若姑母有所求，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邓永清秀眉轻蹙，望向一旁的南嫣，“你先出去吧。” “是。”南嫣眼眸微动，神色平静，缓缓退了出去。 等殿内只剩下了二人，邓永清一声轻斥，“妄自揣测天子乃大忌，你自幼聪慧，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见邓永清动怒，邓星阑连忙起身道：“侄儿近来遇到一事，甚是棘手，心中不安，只能来找姑母。” “何事？” “蓝田一事，姑母可有听说？”邓星阑颤声道。 邓永清面色微变，身子不自觉晃了下，“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些人攻打蓝田前，曾经找过侄儿，希望侄儿能出些力。” “你是否有搭理他们？” 邓星阑喉咙滚动，低了低头，“侄儿年幼，不擅武事；给了他们一些钱财，还送去了三十名家兵。” 邓永清愣了下。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邓星阑又重复了一遍。 “混账！李佑只是个诱饵，你怎如此愚蠢，连这个都看不明白？”邓永清语气变得严厉，“况且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对手。” 她非常失望，胸脯起伏不定，绝美的面庞上此刻笼罩了一层寒霜。 邓星阑嘴唇蠕动，迟迟没有吱声。 邓永清定定望着他，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一字一句道：“你和我说实话，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邓星阑猛地抬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杀父之仇，不共在天，侄儿也希望李昭能早点去死。” 邓永清闻言，沉默不语。 屋内，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过了许久，邓永清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温婉和从容。 “过去的事，不能说全是陛下的错；若你能放下，长大后不至于活的太累。”此刻的邓永清异乎寻常的冷静，声音不疾不徐。 “侄儿想过放下，可真的做不到。”邓星阑眼眶渐渐湿润，“侄儿曾经在梦中，无数次见过父亲的模样。一想到李昭仍在世间逍遥快活，心中总觉得对不起父亲。” “放下吧！彼此间力量悬殊过大，你毫无机会。”邓永清柔声劝道，“蓝田的事情我会帮你，不用太担心；你静下心来好生读书，不要再胡思乱想。” 邓星阑直接忽略了下半句，微微眯起眼睛，“侄儿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但姑母你在李昭身边侍候，应该会有下手的机会。” 邓永清轻轻点头，平静的目光中无一丝波澜，“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机会。” “姑母！”邓星阑双膝跪地，郑重道：“侄儿想要报仇，望姑母帮帮我。” “你真的下定了决心？”邓永清问道。 “侄儿不杀李昭，誓不为人。”邓星阑异常坚决道。 “此事非同小可，你不用着急，容我好好谋划一番。” 邓星阑闻言大喜。 一直以来，他都对邓永清有种莫名的自信。 “侄儿先告辞了。”邓星阑拱手道。 “等下！”邓永清突然将他叫住。 邓星阑不明所以。 邓永清带着温暖的微笑，轻盈地走到他面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柔而仔细地替他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摆，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无微不至的关怀。 邓星阑很是感动。 男子在后宫不便多待，行礼后离开了长宁宫。 似乎感觉到什么，邓星阑没走多远，回头望去，却见邓永清正在身后静静注视着他。 见他转身，邓永清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一道暖流，悄然涌入邓星阑心田；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冰雪，带给他无尽的慰藉与力量。 ............................................... 深夜，万籁寂静。 书房内，邓星阑久久没有去休息。 从小到大，不管他要做什么，邓永清都会帮他。 以姑母的睿智、沉稳，李昭疏于防备，大概率是难逃一死。 想到大仇将报，怎能不兴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敲门声。 “进来！”邓星阑道。 侍女彩云端来一碗热粥，“公子今天辛苦了，这碗粥是奴婢刚刚下厨做的，不妨尝一尝。” 她这么一说，邓星阑腹中感到少许饥饿。 于是接过粥，喝了起来。 喝完后彩云收拾碗筷，快步退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邓星阑忽然感到肚子传来一阵阵剧痛，如同被利刃反复绞割。 随着剧痛的加剧，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喉头涌出，低头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手掌和衣襟。 邓星阑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随后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第469章 前途 “你说什么，邓永清她侄儿死了？”锦绣宫内，朱莹看向侍女檀云，美目眨了眨，隐隐带有一丝兴奋。 檀云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人是怎么死的？”朱莹好奇道。 “应该是天干物燥，宅内不小心失了火，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朱莹秀眉轻蹙，“京兆府的仵作，难道没有去验尸吗？” “仵作去了，但人被烧的太严重，好像无从下手；京兆府那边，对外说是失火所致。”檀云道。 以锦绣宫的力量，难以得知更具体细节，朱莹也不再纠结。 反正不是一件坏事。 近两年来，她和邓永清之间，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 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连大臣们都有所耳闻。 后宫诸女各扫门前雪，尽量一个都不得罪；唯有张楚宣因早年和朱莹有些矛盾，平日里和邓永清走的比较近。 所幸邓永清尚未生下皇子，长宁宫只有长公主李灵汐，暂时威胁不到李泓的太子之位。 若是能一直保持现状，朱莹倒是可以接受。 朱莹想了想，抬眸望向檀云，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在你看来，若论美貌，本宫和邓贵妃相比如何？” 檀云面不改色道：“奴婢听说邓贵妃今年已二十有六，娘娘比她要年轻一些。” “你听错了，本宫问的是，若单论相貌，本宫与邓贵妃相较，谁更胜一筹？” 檀云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娘娘天生丽质，气质高雅，自然是极好的。” 朱莹脸色沉了下去。 要不是檀云在她身边多年，做事素来尽心，换个人可能早就开骂了。 察觉气氛不太对劲，檀云深深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良久，朱莹悠悠道：“长宁宫现在是什么情形？” “听说邓贵妃很伤心，连饭都吃不下，陛下一直在长宁宫陪着她。”檀云连忙道。 “她是装的。”朱莹冷哼一声，“侄子死了，在外人面前，当然要显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更何况陛下还在那里。” “娘娘所言甚是。” .............. 京兆府内，即使夜色已深，周铭仍面色凝重地坐在桌案前，查看邓星阑一案的卷宗。 他是邓永清的侄子，再加上邓贵妃素来受宠，周铭对此不敢有丝毫怠慢。 案宗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然而，这骗不了周铭。 他虽是文人，早年在黑虎岭时，有参与处理军中事务，对兵略并非一窍不通。 在邓星阑的府邸内，他闻到了些许猛火油的味道。 此物主要用于战场，无论豪强还是百姓，家中照明均用不到猛火油。 同时，这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尸体会被烧的如此严重。 凶手目的，显然是想毁尸灭迹。 不过，对方还是失算了。 在冯翊有一位年过六旬的仵作，经验丰富，明日就会抵达长安城。 周铭自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邓星阑的真正死因，继而找出幕后凶手，将其公之于众。 就在这时，属下通报外面来了一名太监。 周铭微微一怔。 太监很快步入正厅，他带来了皇帝的口信。 周铭听完后，面色惊讶，“此事还在调查，为何要这么快结案？” “周大人，到此为止吧！”太监瞥了他一眼，声音尖锐而冷淡，“这是陛下的意思，莫非你要抗旨？” 周铭无奈，拱手道：“臣遵旨！” ............................................................................................................... 尽管刚踏入十月，北方的天空渐渐露出了深秋的寒意。 簌簌秋风中，刘康衣裳单薄，站在一处高坡眺望着南方，眸底闪过一缕不甘。 自从徐州战败，逃到河北后。 很多事情，完全超出了刘康的控制。 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是慢慢获得孟凯的信任，然后取而代之，夺取邺城，在河北打下一片天地。 可刚在河北站稳脚跟，认识了一个叫丁恒的人。 丁恒认为秦军即将北上，时不我待，极力劝他立刻出兵，扩大地盘。 刘康当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和孟凯撕破脸皮；赵军连战连胜，一度攻下了博州。 结果，秦军尚未北上，却等来了数万燕军。 两方兵力悬殊过大，陈闻欣、刘文俊皆是精于用兵之人，刘康被迫向燕军屈服。 如此一来，赵军战略空间大为缩小，实力很难再提升。 秦军大举渡过黄河后，随着燕军主力退守邯郸，刘康只能放弃博州，全军撤往德州。 而德州并不是刘康的地盘，他又回到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赵军不仅被监视，将士们连城都进不了。 麾下不止一次和他抱怨，屋舍漏雨，还不如住帐篷，食物更是粗糙难咽。 刘康只能强装淡定，让他们暂时忍一忍。 除了吃住条件恶劣，钱粮也越来越少。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军中已经开始出现逃兵。 指望燕军接济不现实，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刘康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焦虑。 将来怎么办......... 到底该怎样迈出下一步？ 他确实不知道答案。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在茫茫大海之中，四周都是水天一色，却无法找到靠岸的方向。 “去把丁先生叫来。”刘康对亲兵道。 亲兵匆匆离去。 不一会，一位青衫文士缓缓走向高坡。 虽然知道眼下处境糟糕，步伐仍从容不迫，不急不慢。 刘康偏头望去，眼中杀意稍纵即逝。 “见过大王。”丁恒行礼道，神色甚是恭敬。 刘康态度和往常一样亲切，“你我相识这么久，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无论何时，大王都是君主，在下只是一名臣子，礼节绝不能废弃。”丁恒凝声道。 刘康笑容显得勉强，他现在没心情扯这些，直奔主题，“本王势单力薄，如今失了根基之地；日后何去何从，望先生教我。” 丁恒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大王觉得，河北还能继续待下去吗？” 刘康皱眉，“此话何意？” “邺城有数万秦军，燕军又不信任大王；别说获得粮草，哪怕想扩军，都难如登天。”丁恒道。 “所以本王该怎么做？”刘康定定地注视着他。 丁恒转过身去，远望北方大地，朗声道：“在下以为，大王应该换个地方。” “去哪里？” “去辽东！” 刘康瞳孔骤然收缩。 渐渐地，刘康莫名笑了起来。 笑声中蕴含着多种复杂的情绪，既有落寞，也有苦涩与自嘲。 他先在淮南起兵，参与争霸天下。 后来在徐州称王。 秦军来袭，他被迫逃到了济南。 接着又从济南来到了河北。 现如今，河北也容不下他。 只能去更遥远的辽东。 怎么就特么地这么难！ 刘康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好一会，他才稳定心神，沉声道：“此地距辽东路途遥远，且那里是燕国地盘，刘泰恐怕不会同意。” “大王无需担心，东胡人近来频频袭扰辽东，掠夺百姓、钱粮，燕王不胜其扰；大王以抵御胡人的名义北上，燕王绝不会拒绝，反而会欣然同意。”丁恒道。 刘康扫了他一眼，表情略显古怪，“此事你怎么知道的？本王都没听说过。” 丁恒解释道：“前些天在下遇到一个辽东商人，从他口中得知此事。” “哦？原来是这样。”刘康眼中杀意愈加明显。 丁恒仿佛没看到一样，继续道：“辽东混乱，大王可趁势而为；将来据辽东自立，成就一番霸业。” 刘康眉头紧锁，认真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天大地大，唯有辽东，才是大王您的安身立命之所。”丁恒语调拔高，慷慨激昂。 “本王要再想一想。” “大王犹豫不决，莫非是害怕那帮东胡人？”丁恒道。 刘康嘴角微扬，锋利的目光中带着少许轻蔑，“本王不是刘泰，岂会惧怕区区蛮夷。” 第470章 奔赴辽东 思考许久，刘康发现自己别无选择。 要么继续待在德州城外，日后作为马前卒，被燕军用来消耗秦军的兵力；要么前往辽东，重新开辟出一片天地来。 刘康毫无认命的打算，他仍想搏一搏。 次日，他召集陈渭清、刘熙、高和等将领，告知自己的打算。 “辽东苦寒之地，大王真的要去哪里？”高和惊讶道。 辽东形势复杂，不仅有东胡的袭扰，在更北面的深山老林里，还存在着一些不太老实的靺羯人。 众人对刘康的决定，多少有些不解。 “到了辽东，一来可以脱离燕军控制，二来可以避开秦军锋芒。”顿了顿，刘康继续道：“等本王在辽东重振旗鼓后，必会重返中原。” 刘熙第一个站出来，旗帜鲜明表达了对刘康的支持。 高和没怎么迟疑，同样表示赞成。 陈渭清凝声道：“锦州、沈州等地，依然在燕军手上，若燕王不同意怎么办？” 众人目光齐聚到刘康身上。 想法很好，但刘泰要是不答应，所有谋划都将毫无意义。 “他会同意的。”刘康语气很是笃定，“本王将亲自前往幽州，当面说服刘泰。” 众人皆担心此行会有危险，燕军连德州城都不让他们进，显然是不信任刘康。 但刘康决心已定，众人只能作罢。 不过在出发前，有个人绝对不能再留了。 刘康眼冒寒光，对高和道：“你去带人，把丁先生带过来，本王要和他说几句话。” 高和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心中一喜。 实际上，赵军中很多人早就对丁恒不爽了；认为若不是他频频怂恿刘康出兵，赵军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么糟糕的地步。 高和火速带人赶往丁恒住处，结果却扑了个空。 丁恒早已不见人影。 高和不死心，又将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仍一无所获。 刘康得知后震怒，冷冷道：“他家人呢？” 关于丁恒幕后之人，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 “全都不见了。”高和颇为遗憾道。 刘康悔恨没有早一点动手。 他觉得丁恒应该没有走远，厉声道：“此人定然是逃向了南面，你带人骑上快马，追上后立刻把他杀了。” “是！” 高和没有片刻耽搁，带上一百轻骑迅速往南追去。 一路上，赵军马不停蹄，吃饭喝水都在马匹上。 距离博州二十里时，终于发现丁恒的身影。 同一时间，丁恒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追兵，心中大呼吾命休矣！ 正当赵军要动手时，只见前方尘土飞扬，铁蹄声隆隆作响。 高和面色一惊，立刻朝丁恒射去一箭，击伤其左臂；因秦军越来越近，只能掉头返回了德州。 ................................................ 十月中旬，刘康带着十多名亲兵抵达了幽州城。 不管是燕王刘泰还是太子刘文俊，对此均有些诧异。 虽然刘康之前确实有来信，说要来幽州拜访，但大多数人没怎么当回事，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毕竟这年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异常脆弱；刘康一旦来了幽州，相当于主动置身于险地。 而刘康这些年的经历，燕国文武大概都有所了解。 他刚一进城，就有人对刘泰道：“刘康转战千里，屡败屡战，仍有枭雄之志；此人不可留也，当杀之！” 刘泰不免有些犹豫，在内心深处对刘康并无多少反感；打算先见一见他，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不久，刘康被带到了燕王府。 “赵王来此，所为何事？”刘泰不咸不淡道。 刘康连忙弯下身子，恭敬道：“若不是大王收留，在下已沦为秦军刀下之鬼，实在当不起赵王二字。” 见刘康态度如此卑微，能清楚认清自己的地位，刘泰很是满意，表情和缓了许多。 “你无需拘束，在本王面前，可畅所欲言。” “不瞒大王，上次和秦贼一战，赵军伤亡惨重，麾下士卒已不到万人；如此残兵败将，恐无法再帮助大王抵御秦贼。”刘康沉声道。 “哦！..........。”刘泰微微眯起眼睛。 “在下想率军退往北面，休整一段时间。”刘康道。 此话一出，屋内气氛开始变得诡异，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悄然弥漫开来。 “你想去哪里？”刘泰似笑非笑道。 “在下想率兵退往辽东，一来整顿兵马，日后好帮助大王抵御秦贼；二来胡人日益嚣张，在下去了辽东，可与当地燕军一道，好好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听到“胡人”二字，刘泰稍微沉默了一会。 他确实有些头疼。 从今年八月份开始，东胡将领哈布其克、巴雅尔等人，频频率军穿越燕山，进入辽东大肆劫掠。 而为了防御秦军，燕军在太原、邯郸、真定等地驻扎重兵；辽东兵力空虚，面对东胡的入侵，根本抽不出力量将其驱逐，大多数时候只能据城死守。 有些将领心中不爽，出城和东胡交战，却败多胜少；尤其是和哈布其克的几次交手，几乎没赢过。 慢慢的，在燕国内部逐渐分成两派。 一派以刘文俊、宋韬明为首，他们建议先和秦国讲和，然后集中力量和东胡决一死战。 另一派以长子刘钰泽为首，提议向达里图示好，利用东胡的力量来消耗秦国的兵力。 刘泰没有和东胡全面开战的勇气。 他更倾向于和达里图结盟。 问题是，达里图过于强势，刘泰摸不准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如今刘康要去辽东，这对燕国来讲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 刘泰还是不太放心。 他扫了眼面前低着头，貌似恭敬的刘康。 “此事本王同意了，将锦州作为赵军休整之地，你觉得如何？”刘泰道。 如此粗劣的试探，刘康怎会上当，“锦州乃军事重地，城池坚固，胡人又缺乏攻城器械，在下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那沈州呢？” “同样不妥。” 刘泰这下疑惑了，不知刘康到底想去哪里。 “在下兵力单薄，军中又没多少女眷；沈州附近随便一座小城，即可用来安身。”刘康道。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刘泰勉强可以接受。 “你先去驿馆休息下，本王明日给你答复。” “谢大王。”刘康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后，刘泰召集燕国文武，详细说了此事。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刘康意图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可东胡带来的威胁越来越大，现在是辽东，未来可能幽州都会受到攻击。 反正刘康在德州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干脆将赵军迁往辽东，用来分担燕军的压力。 次日，刘泰答应了刘康的请求。 ............................... 十一月初，各项准备完成后，赵军正式启程前往辽东。 军中有部分将士不愿前往，刘康没有强求，给了其一笔遣散费。 队伍经过幽州时，刘泰派人来传话，说担心刘康手下无人可用。 刘康会意，主动请求往赵军中派几名校尉，且允许他们手握兵权。 数日后，天降大雪，处处银装素裹。 赵军将士裹紧衣物，顶着刺骨的寒风，继续一路往北。 途经一地时，刘康突然眼睛一亮，在附近走走看看，停留了大半个时辰。 陈渭清见状颇为疑惑，“莫非大王发现了什么？” “此地西倚燕山，南连大海，乃是连接河北与辽东的咽喉要道。”刘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日后若能在此处建一关隘，辽东之地将尽归本王。” 第471章 日常 与正身处冰天雪地的刘康不同，太和殿内温暖如春，炭盆和暖炉持续散发着宜人的热量，以至于李昭完全感觉不到严寒。 黑冰台刚刚送来了刘康北上辽东的消息。 这在李昭预料之内，他甚至比刘康更早知道此事。 目前在河北，秦军在邺城、博州一线已经站稳了脚跟，燕军则在邯郸、真定等地布置重兵。 刘康夹在中间，处处受到限制，很难有大的作为；哪怕没有丁恒的助力，也早晚会另谋他处发展。 而燕军对于辽东的控制，正在逐渐走向崩溃。 不仅有东胡人的袭扰，连林中的靺羯人也在蠢蠢欲动。 对某些人来讲，混乱与动荡，反而是一件好事。 当初若不是汉中混乱，山匪众多，昭武军又怎会有机会夺取汉中。 自古乱世出枭雄，轻视他人才智，实为愚昧之举。 李昭对刘康的重视，更甚于日渐老迈的燕王刘泰。 他很好奇，刘康在辽东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要不要再派一个“丁恒”过去帮帮他？ 正当李昭陷入沉思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张昭仪派人过来，询问陛下今晚是否方便过去？” 李昭身子稍微颤了下。 “有说什么事情吗？” “来人未曾说过。”宫女道。 李昭偏头看向一旁岁数稍长的太监，语气略显僵硬，“你去拿几件上好的绸缎、首饰，给月华宫送过去；就说朕政事缠身，晚上不方便过去。” “是。” .................................................... 次日，李昭在太和殿用膳时，周铭前来求见。 在黑冰台的严密监视下，李昭能知道豪强、大臣，或敌国的一举一动，但有的地方，李昭了解甚少。 繁华的长安城，那些鲜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和城市的最底层，犹如一个隐秘的地下世界。 有的规则既非朝廷的法度，也非市井公约，而是在特定环境中，人们为了生存而自发形成的一种默契。 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汇聚各色人等；既有民间教团的信徒们，又有地痞无赖。 周铭才不管这些。 他只相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的规矩才是真正的规矩。 成为京兆尹数月后，长安、蓝田等地治安比以往好了许多。 李昭对他还算满意，加上他出身黑虎岭，资历没什么问题；等再过个几年，完全有希望升入紫薇阁。 不过今日，周铭看起来面色凝重，显然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果然，向皇帝行礼后，周铭沉声道：“启禀陛下，国丈朱大牛在城内纵酒生事，本月已经发生了数次；京兆府的人上去劝阻，反被其殴打。臣无能，不知该如何处置。” 李昭闻言，顿时有些恼火。 与李若晗、张楚宣等人不同，朱莹的父亲朱大牛，目前尚在人世。 人如其名，他体格高大魁梧，壮的像头牛，估计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这厮曾是汉中一山匪头目，大字不识一个；仗着女儿是当今皇后，当初在金陵时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导致被李昭训斥。 有几次李昭非常生气，私下里埋怨过齐景云，攻打朱大牛的时候，为什么要饶他一命。（见第18章） 朱大牛地位特殊，他是太子的外祖父，倘若严惩，有可能引来外界的无端揣测。 可若放过他，朝廷的法令又成了一纸空文，李昭对此自然不能接受。 “朕会下旨，半年内不许他出府邸，皇后也会去警告他。”李昭冷声道。 “谢陛下。”周铭拱手道。 过了一会，见他没有离开太和殿，李昭以为还有其它事情。 周铭似乎很纠结，迟迟没有开口。 李昭失去耐心，“有事则陈，无事可退下。” “臣冒昧，关于邓星阑一案，臣总觉得结案有些仓促。”周铭眼神闪烁，声音低沉。 李昭扫了他一眼，平静道，“凶手已伏诛，此案无需再查下去。” “原来如此，是臣误会了。”周铭连忙道。 实际上，他原本以为人是皇帝杀的；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皇帝若要杀人，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更没必要遮遮掩掩。 周铭见皇帝不愿深究，彻底不再纠结此事。 行礼后，慢慢退出了太和殿。 在他走出去没多久，似乎掐准了时间，一名宫人步入了太和殿。 “启禀陛下，张昭仪派人过来，询问陛下今晚是否方便过去？”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李昭身子再次颤了下。 他不太想去。 于是对旁边太监道：“你去朕内帑里，挑几件奇珍异宝，给月华宫送过去；告诉张昭仪朕政务缠身，晚上没法过去。” “是。” .............................................................................................................. 原青州将领张百松，曾经是楚王韩成文的部下。 他如今已年逾花甲，本来是在榆林协助刘浩彦抵御胡人。 可能是水土不服，或天气转凉的原因，前段时间大病一场，整日卧床不起，不得已返回长安养病。 现在病体初愈，便匆匆来向李昭辞行，打算今日返回榆林。 见他头发全白，脸庞上满是深深的沟壑，但仍旧保持着挺拔的身姿。 李昭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对面前这位沙场老将多了几分钦佩。 而正在金陵驻守的杨智，虽年纪稍小几岁，这老东西近来要么听个小曲，要么去秋香阁里逛一逛，大宅里更是妻妾成群，日子过得可比张百松舒坦多了，李昭都懒得说他。 李昭亲自送张百松出城，并送了他一把上好的长刀。 “陛下放心，末将只要活着，绝不让胡儿踏进关中半步。”张百松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 “好！老将军威武！”李昭高声赞道。 “陛下保重！”张百松抱拳行礼，之后骑上战马，慢慢消失在远方。 回到太和殿后，李昭派人给冯宁传话，催促吏部为张百松之子安排官职。 正在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时间把握得一如既往的精准。 李昭见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宫女刚要开口，他抢先道：“外面是不是来了月华宫的人？” 宫女稍微愣了下，随即称“是的。” 李昭长长吐了一口气。 又气又想笑。 张悦疯了吧！ 一次又一次........ 没完没了了。 真当朕好欺负的。 身为男儿，更是大秦天子，李昭绝不容忍自己被他人小觑。 谁要真敢如此，必然要让她尝尝厉害。 李昭突然起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到了月华宫后，也不管太阳有没有落下，更不管周围还有几名宫女，直接将张悦抱起，轻放到桌案上。 张悦一声轻笑，眼中的狂热，丝毫不逊色于李昭。 宫女们脸色微红，知道会发生什么，匆匆退了出去。 战斗瞬间爆发....... 激战中，李昭无意间望了眼周围，陡然心中一惊。 他发现一名叫紫蝉的宫女，不仅没有离开，竟然就在旁边观看着。 屋内画面实在难以描述，李昭虽有些诧异，但身上动作并未慢下来。 紫蝉最终没有上前的勇气，在李昭奇怪的目光中，踉踉跄跄跑出了殿门。 第472章 我能不能当皇后 床榻之上，张悦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那双眸中仿佛含有春水般柔情，又似秋波般动人。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伸了个优雅的懒腰，偏头望向旁边，没有看到李昭。 “陛下人呢？”张悦对侍女紫蝉道。 紫蝉似乎在想着什么，表情稍微有些呆滞，没有吱声。 “你这死丫头，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过几日本宫就将你嫁出去。”张悦怒骂道。 紫蝉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道：“陛下半个时辰前离开了，说过几日会再过来。” 张悦嘴唇弯了弯，一边穿衣一边道：“让人整理下屋子，再多备些瓜果、甜点，下午本宫祖父会来月华宫。” “是。” 张悦父母早亡，自幼是张茗旭带大；她进宫后和张茗旭见面次数少了许多，心中对他甚是想念。 紫蝉知道这些，立刻忙活起来。 中午时，张茗旭来到了月华宫。 他现在钦天监任职，是里面一名八品小官。 张茗旭半生漂泊，早已磨砺成了人情练达、世事洞明的人精，平日里和同僚间相处还算融洽。 不过对于深宫之中的孙女，他始终不太放心。 两人见面后，见张悦状态不错，脸上毫无愁闷之色，这才稍感安心。 谈话间隙，张悦突然让周围宫人全都出去，连贴身侍女紫蝉都没有留下来。 张茗旭心中疑惑，不知张悦想要说什么。 张悦美目轻闪，眸底隐隐有一丝期待，“祖父素来擅长相面，在您看来，我日后能不能当上皇后？” 张茗旭嘴中茶水瞬间喷出，染湿了衣襟，身子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他顾不得拭去身上水渍，一脸惊愕地注视着张悦，有一刹那觉得对方变得无比陌生。 “你为何会这么想？”张茗旭诧异道。 “祖父先告诉我，此事将来有没有可能。”张悦直直望着他。 “没有！”张茗旭态度异常坚定，毫不客气道：“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张悦微微一怔，神情明显有些失落。 历来宫廷斗争，都是对人性的一次严峻考验，血腥又充满残酷。 张茗旭担心张悦走错路，冷冷道：“后宫嫔妃们虽看上去不争不抢，但你若敢小觑她们，恐引来杀身之祸。” “不至于吧？”张悦半信半疑道。 “卫国公石艾，曾是李贵妃的部下，你猜他会支持谁。你出身寒微，而南宫音、陆安瑾、刘莹莹均出身名门，拿什么和别人争？至于皇后和邓贵妃，就更不用说了。”张茗旭凝声道。 张悦被说的无言以对。 张茗旭不忍心继续打击她，语重心长道：“你只要能生下皇子，一生足以平平安安，享尽荣华富贵，莫要再想其它事。” 张悦彻底冷静下来，急忙喊来紫蝉，让她暂时别派人前往太和殿。 .................................................................................................................. 黑冰台，大秦最大的情报机构；关于其内部运作，至今仍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遮蔽，让人难以窥见其中的奥秘。 他们从不管外界是什么看法，始终如同机器一般执行着皇帝的命令。 策反、情报收集、离间、暗杀、酷刑拷问......... 只要能达成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从大臣到豪强，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身边到底有没有黑冰台的人。 这样的存在，自然会引起他人厌恶或忌惮，不少人想要将其取缔并严惩。 类似“走狗”、“鹰犬”之类的嘲讽言辞，杜安和吴瀚飞他们，早就听得麻木了。 反正有大秦皇帝撑腰，那些人心中再不爽，也是毫无办法。 随着内部愈加庞大，里面难免会出现一些害群之马。 李昭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情况，有对杜安提过几次。 不过黑冰台的人实在太多，从南海之滨，到北方草原，活动的触角甚至延伸到遥远的西域。 想要保证每一个人都公平无私，基本不太可能。 杜安对此没怎么太在意。 毕竟大秦不能没有黑冰台，皇帝更不能没有黑冰台。 一直以来，包括杜安在内，几乎所有黑冰台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就在最近几日，杜安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 心中的怀疑终于被坐实。 他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淡定。 快到年底的时候，冒着鹅毛大雪，副指挥使吴瀚飞匆匆来到一处密室内，杜安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两人压根没心情寒暄，皆一脸的凝重。 “此事可属实？”吴瀚飞沉声道。 “前段时间叛军攻打蓝田，韩振叶、陈禄之所以能及时率兵赶到，应该是有人在暗中监视并发出信号。”杜安道。 “难道不是军中斥候吗？” 杜安摇了摇头，“我去查了下，为防止被韦信察觉，当时军中没有派出斥候。” 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尽管屋内寒冷如冰窖，吴瀚飞额头仍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两人怎么都没有想到。 大秦帝国除了黑冰台，竟然潜藏着另外一个情报组织。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两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而这个神秘组织绝不是刚刚成立的，起码有一两年的时间。 它有多少人？由谁来指挥？杜安和吴瀚飞均一无所知。 真正让二人惊恐的，是皇帝持何种态度。 黑冰台得罪的人实在太多。 杜安敢保证，他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那些人会立刻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良久后，吴瀚飞一声轻叹，“应该是黑冰台里面的一些人，让陛下不太满意，所以才会这么做。” “嗯。”杜安点了点头，“看来，是该下大功夫整治一番了。” 其实他们都明白，皇帝此举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可能是不愿黑冰台一家独大，又或者是担心失去控制。 不过这种话两人都不敢讲，只能藏于内心深处。 ............................................. 夜晚，御池内。 水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李昭静静地躺在温暖的水中，双眼微闭，身姿放松而自然，悠闲的享受这份宁静和安逸。 近几日朝中事务繁杂，张悦又恨不得将他榨干，难免有些吃不消。 突然，窗外传来一道声响。 李昭猛然睁开眼睛，眸底划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慢慢的，他将视线聚集到一处精美的屏风上。 虽说屋内水雾缭绕，视线不太好，依然隐隐约能看见屏风后面有一道人影。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为何在朕沐浴的时候出现，莫非你想要一起洗？”李昭轻笑道。 “我呸！”屏风后面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你杀了我祖父，竟然还敢痴心妄想。” “天地良心，你祖父柳知捷之死，和朕可没什么关系。”李昭觉得有些冤枉。 “昭武军若不攻打长沙，我祖父怎会自焚而死？” “柳姑娘若一定要这么讲，一言两语恐无法说的清楚。” 见屏风后面没有回应，李昭收起笑意，问道：“你今日来此，发生了什么事？” “你养的那条黑犬，可能察觉到了。”柳白洛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无非是早晚的事。”李昭道。 第473章 故人 “他们会不会乱咬一通？”柳白洛冷声道。 李昭淡然一笑，“他们不敢！” “你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李昭语气很是笃定。 柳白洛幽幽道：“谁知你心里怎么想的？” 李昭眼神闪烁，“你为何要待在屏风后面，到朕身边来，我与你仔细说一说。” 柳白洛在自己面前愈加嚣张，有必要好好教训下。 可由于意图太过明显，只听到一声轻哼，然后一道人影窜出窗外。 李昭轻轻咂了咂嘴，重新滑入浴池中。 周围水波荡漾，雾气腾腾，映照出皇帝沉思的面容。 很早以前，随着黑冰台人数越来越多，他就有心设立一个新的情报组织。 而促使他真正下定决心，是因为在成都的时候，黑冰台里面一个叫韩林君的人，因对紫薇阁不满，故意诱导李昭打压范硕等人。 李昭对此十分生气。 一个叫“暗月楼”组织，由此诞生。 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 哪怕是月亮，也依然黯淡无光！ 暗月楼注定如鬼魅一般永远潜藏在黑暗之中，史书上更不会留下一言半字。 在这个封建礼法森严的时代，李昭不可能让一个女子执掌暗月楼，柳白洛仅仅是其中一员。 暗月楼活动经费全部出自内帑，指挥使是曾经的一名雍王府家兵。 与规模庞大的黑冰台相比，暗月楼仅有区区百余人，但皆有着一身出色的武艺。 取人性命，只在瞬息之间！ 这些年黑冰台扩员太快，内部难免会有一些狂妄之人。 李昭要让杜安他们知道，大秦除了皇帝不能换，其他什么都可以换掉，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 ............................................................................................................... 昭武四年末，河北的战火暂时平息，刘轩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长安城。 他顾不上休息，便匆匆进宫拜见皇帝，详细讲述了河北战况。 皇帝对他很是亲切，和他一块用了午膳；刘轩始终态度谦恭，脸上没有丝毫的傲慢之色。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刚刚迈入三十岁的刘轩，头上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了丝丝白发；心性上，早就不似当初那般单纯。 在黑虎岭犯过的错误，绝不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 实际上，军中很多将领和刘轩一样，他们对于如今的皇帝，既感到畏惧又充满敬重。 上次朝廷出了几道加税的政令，虽然触犯了他们利益，军中却无一人敢有异议；不管心里怎么想，纷纷上表赞成。 出宫以后，刘轩顿感身子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约上齐景云、陈禄、宋俊他们几个，还有几名雍王府旧人，一同前往城中一家规模较大的酒楼。 大家是一块上过战场的同袍，历经无数次生死，感情自然不用说。 酒过三巡，几人已是微醺。 都是军中糙汉子，繁文缛节之类的压根不在乎。 齐景云一拍桌子，大声嚷嚷着要再干一杯，陈禄则豪放地挥舞着手中的酒杯。 宋俊更是直接，一把扯开衣领，露出粗犷的脖颈，大声呼喝着与众人碰杯。 “等喝完酒，我带刘兄去万花楼玩一玩，保证刘兄玩的尽兴。”陈禄兴奋道。 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战事，众将领除了巡视军营，就是活动下腰腹，充分发挥下男人本色。 刘轩沉默了一瞬，道：“谢陈兄好意，趁着天还没黑，我一会要去城外看望一位故人。” “是谁？”宋俊好奇道。 据他所知，刘轩当初随李昭叛逃出长安城，亲朋故旧早被杀光了。 “诸位不认识他，不提也罢。”刘轩随意道。 几人不再纠结，继续开怀畅饮。 ..................................................... 虽然雪早就停了，今日的天空还是雾蒙蒙的，仿佛一层轻纱遮蔽了冬日的阳光。 酒宴结束后，冒着瑟瑟寒风，刘轩独自一人骑马出了长安城，来到了郊外一处荒野。 下马后，他边走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目光在草丛、树木间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走过一片被雪覆盖的草丛，他终于停了下来，视线定格在前方。 一座坟墓静静地伫立在雪地中，肃穆而孤寂。 墓碑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与周围的白色雪地融为一体，只有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刘轩轻轻拂去墓碑前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酒肉全部摆在墓碑前。 他打开酒壶，斟满一杯酒，然后慢慢地坐了下去，紧挨着墓碑，仿佛在与墓中的故人共进酒食。 “周兄啊周兄，你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若不是我来看望你，恐怕这世间没人会记得你。”刘轩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低声喃喃道。 理所当然的，这片旷野除了簌簌风声，再无其它声响。 刘轩自顾自地饮着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刘北辰也死了，不知你在那边能不能遇到他。”刘轩晃了晃手中酒杯，神情稍显落寞。 天渐渐黑了，寒意也愈加明显。 刘轩缓缓起身，望了墓碑最后一眼，“陛下让我过几日去金城，参与讨伐凉州的郭坤，明年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随即转身离去。 不一会，黑夜彻底笼罩大地。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挡住，无法洒下它的光辉，周围漆暗无比。 这片偌大的荒野，更显寂寥、阴森。 一男子头戴斗笠，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宛如一个幽灵，悄然出现在坟墓前。 看着墓碑前的酒肉，来人紧抿嘴唇，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波动。 注意到有一壶酒还未开封，他直接打开一饮而尽。 片刻后，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第474章 东胡南下(一) 虽然已经到了昭武五年，北方依旧寒冷，风中丝毫没有春天的味道。 雁门关内，守将刘逸神情冷峻，眸底藏有些许不安。 从忻州运来的粮草，按理讲三日前便应该抵达雁门关，如今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众将一开始没太在意，以为是路面积雪导致有所延误。 直到往忻州派出了两波人马，皆有去无回，众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刘逸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代县还剩下一些粮草，先让人运过来；再多派些士卒，去忻州问问是什么情况。” 麾下连忙领命离去。 次日，一队人马从朔州方向急驰而来，匆匆进了雁门关。 他们个个神色慌张，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刘逸见状大为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东胡人突然南下，朔州城失守！”一人急声道。 刘逸顿时又惊又怒！ 他记得，燕王不久前已派使者深入草原，给达里图送去了十几车金银珠宝，意在缔结和平，联手对抗强大的秦国。 如今和谈尚未结束，对方却先一步杀来。 “这群该死的蛮夷！”刘逸咬牙切齿道。 心中虽恼火，但他深知雁门关若失守，要不了多久，忻州、太原都将暴露在胡人铁骑之下。 形势刻不容缓，燕军一边迅速收拢兵力，死守不出；一边派人去忻州、太原求援。 仅仅过了一日，北边卷起了滚滚尘烟，紧跟着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东胡骑兵很快兵临城下！ 战争的阴霾将整个雁门关紧紧包围。 刘逸心提到了嗓子眼，仔细数了数下方的敌军，起码有三、四万人。 本着先下手为强，他正要下令射箭，对方箭矢却先一步袭来。 草原人本就擅长骑射。 密密麻麻的箭雨，瞬间将城头的燕军彻底压制。 巴雅尔冷冷注视着前方高耸的城墙，嘴角闪过一丝不屑。 塔尔古金颇为遗憾道：“可惜了！若是把朔州那群人都杀光，定然不会有人来雁门关报信。” 雁门关是建在雁门山上，易守难攻；东胡人不擅攻城，一时间难以将其攻下。 巴雅尔也不着急，使用抛石车向雁门关不断投掷石弹。 连续数日，在刘逸的焦急等待中，忻州方向既没运来粮草，更未出现一兵一卒。 虽然雁门关被围得水泄不通，导致外面消息传不进来，他仍能察觉到有一股不小的力量，将援兵统统拦截在了南面。 刘逸认真思索后，脑中赫然想到了一个人。 黑虎军大帅张旭！ 和秦军阳泉一战后，黑虎军被迫退到了忻州境内，距离雁门关不到百里。 张旭兵力过万，加之对地形的熟悉，完全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混账东西！.........这个狗杂种！”过于愤怒下，刘逸身子微微颤抖。 正月底，随着粮草日渐减少，坚守十多日的雁门关终于撑不住了。 刘逸无奈下被迫放弃雁门关，在塔尔古金率兵追击下，仅携百余名残军逃入深山。 之后，东胡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兵锋直指忻州。 二月初四，攻克代县。 不到三日，巴雅尔率军踏入定襄城。 面对来势汹汹的东胡铁骑，忻州守将张涉心生惧意，一度想要弃城而逃，最终在部众极力劝说下，据城死守不出。 ................................................................................................................. 忻州城外，张旭一脸兴奋的抵达了东胡大营。 和刘逸之前猜想的一样，黑虎军全员出动，占据各处险隘，层层拦截。 将太原和忻州等地的援兵，尽数阻击于雁门关以南。 为此，黑虎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损失士卒超过八千余人。 要不是得知雁门关失守，燕军主动退去，黑虎军大概率是撑不住的。 不过在张旭眼中，只要东胡人能够成功进入雁门关，死再多人都是值得的。 等他们在忻州、太原抢掠一番后，黑虎军可轻松将这些城池接收。 这简直太划算了！ 此刻，张旭正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的坐在一处军帐内。 他认为自己才是雁门之战的最大功臣，哪怕是巴雅尔等人，在自己面前也只能毕恭毕敬。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等了许久，巴雅尔和塔尔古金两人迟迟不见人影。 张旭渐渐失去耐心。 他偏头望向周围一名东胡士兵，气冲冲询问是怎么回事。 对方叽叽歪歪说了一通，张旭半句没听懂。 幸好他麾下有人懂胡语。 “他到底说了什么？”张旭问道。 麾下神情难堪，支支吾吾道：“大概意思，是让大帅再等一等，不要......不要打扰他。” 张旭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区区一名东胡士卒，竟敢用此等语气和他说话，简直是找死。 张旭心中恼火，高高扬起手掌，正要对士兵扇去。 士兵迅速后退半步，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身子前倾，作势就要拔刀。 张旭愣了下，没有继续动手。 麾下轻轻咳嗽一声，使用胡语和士兵说了几句话，对方瞥了张旭一眼，脸色慢慢和缓。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巴雅尔才出现在帐篷内。 他衣服看起来有些松垮，身上隐约带着一缕女子的胭脂味。 张旭心中不悦，起身抱拳道：“在下黑虎军大帅张旭，见过将军。” 巴雅尔听不懂汉话，两人交谈全程都要靠翻译。 “你的功劳本将军知道了，日后允许你为大汗效力。”巴雅尔道。 张旭微微蹙眉。 他可从没想过要为达里图卖命。 自始至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割据河东，自成一方势力。 巴雅尔对张旭的想法丝毫不关心，直接问道：“你麾下还有多少人？” “约两万余人。”张旭道。 巴雅尔点了点头，“大汗准备成立几支辅军，你手下这么多人，以后一定能派上用场。” 张旭呼吸加重，眸底怒火稍纵即逝。 他恨不得将巴雅尔活活掐死。 什么辅军？什么为达里图效力？这些他事先统统没听说过。 张旭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拼命截断燕军粮道。 此地是东胡军营，他就是再蠢，也不能立刻和对方翻脸，准备先假意迎合，然后寻机开溜。 但仿佛知道张旭在想什么，巴雅尔没有给他机会。 几个胡人士兵拿来了纸和笔。 “你现在可写封信，让麾下将领全部赶来此地。”巴雅尔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见张旭动作缓慢，显然是心有不甘。 巴雅尔当即变了脸色，眼中露出杀意。 张旭见状无奈，只能照他说的做。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写完信后巴雅尔并未放他离开，包括随从在内皆被软禁。 第475章 东胡南下(二) 这帮狗杂碎，竟然真的杀来了！ 太原城内，守将林溪又气又恼。 本来一开始，他打算自己率兵救援雁门关，但忻州守将张涉觉得忻州距雁门关更近一些，主动请求出战，林溪答应了下来。 没曾想这厮如此无能，被黑虎军阻击了十多日。 等林溪发觉时，再想出兵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忻州被围，周边各城皆已沦陷。 一旦此城失守，太原北边将再无任何屏障。 而太行八陉中，北部山脉的飞狐陉、蒲阴陉和军都陉均被东胡占据，河东与河北之间的联络彻底被掐断。 刘泰就是想增援，短时间内也没法派兵进入河东。 此次来袭的东胡将领中，他曾经和巴雅尔有过交手，林溪并不畏战。 他有意以少股兵马坚守太原，然后率燕军主力北上，与东胡决战。 可又担心临汾的秦将杨叶秋，会趁机夺取太原。 前有恶狼，后有猛虎。 不知不觉中，林溪发现燕军已进退两难，腹背受敌。 他给忻州守将下了死命令，要求至少坚守半个月。 东胡此次动作如此之大，他相信燕王刘泰、太子刘文俊，绝不会坐视不管。 二月初，北面战况传到了临汾。 杨叶秋得知雁门关失守，忻州城被围攻，心中稍微有些诧异。 对于林溪的处境，他并没有幸灾乐祸。 毕竟太原要是完了，战火必会波及到临汾。 打就打呗！ 大秦将士岂会惧怕蛮夷。 谁敢来便弄死谁。 况且在背后的洛阳，还驻扎着两万秦军和一万禁军，卫国公石艾此时正在洛阳。 杨叶秋估摸着，石艾现在应该知道了河东发生的事情。 不过出于对东胡人的厌恶，他不想看到太原落到胡人手上。 杨叶秋给林溪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燕军可放心北上迎敌，秦军绝不会趁机偷袭太原。 林溪很快收到了信，看完后犹豫了许久。 众将纷纷道：“秦军不可信，我等一旦前往忻州，其必然会趁机出兵。” 林溪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他脑中莫名浮现了周远的身影，想到对方临死前的样子，拳头猛然攥紧。 心中再无丝毫迟疑。 燕军以少部分兵马留守太原，林溪携两万余步骑加速赶往忻州。 出发没多久，斥候发现有三千余胡骑绕过忻州，直奔太原而来。 轻兵冒进，乃兵之大忌。 林溪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燕军重甲兵率先出击，士卒手持长枪冲向胡骑。 带头的胡将很聪明，避开正面燕军，持续游走于两翼，意图扰乱燕军阵型。 此举正中林溪下怀，立刻集中兵力攻击左翼胡骑。 胡将察觉情况不妙，果断下令撤退。 对方退的如此干脆，林溪稍微有些遗憾。 正当燕军继续赶路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则坏消息。 忻州城失守！ 林溪顿时震惊不已。 “城内有七千燕军，怎会这么快陷落？”林溪问道。 斥候连忙道：“蛮夷驱赶黑虎军日夜攻城，并向城内喊话投降不杀；守将张涉胆寒，竟主动打开城门，放胡人入城。” “张涉！........此人该杀！”林溪眼睛猩红，肺都要气炸了。 麾下偏将道：“既然忻州已失，不如退守太原，等待大王的援兵。” “闭嘴！传令继续出发，本将要收复忻州，夺回雁门关。”林溪厉声道。 将士们简单休整了下，之后按计划北上。 对于该股燕军，东胡很快做出反应。 巴雅尔和塔尔古金各领一支兵马，在忻州城外摆开架势。 另派人去指挥黑虎军，开战时用来消耗燕军的兵力。 大战一触即发！ 秦军斥候也藏在暗处，屏气凝神，准备详细记录接下来的战斗。 然而过了许久，燕军始终没有出现。 ................................................... 忻州城三十里外，一处树林内。 一名叫袁烨的人刚刚抵达此处，正在与林溪交谈。 袁烨是燕王府一名散官，属于刘钰泽派系。 “大王已和达里图谈妥，允许雁门、代县等地，暂时让其驻扎；两家就此罢兵言和，永不开战。”袁烨颇为兴奋，“如此一来，林将军无需一兵一卒，即可收复忻州城。” 林溪：“...........。” 他以为袁烨带来了援兵的消息，没想到燕王竟让他停战。 “区区一座忻州城，又算得了什么？可若没了雁门关，胡儿随时可挥兵河东。”林溪脸色铁青，怒道：“胡儿本就不讲信用，大王定然是被骗了。” 袁烨闻言，心中不悦，一声嗤笑，“先不说秦军会不会趁机出兵，林将军即使全力一战，就真的能打赢吗？” “你怎知我打不赢？”林溪冷冷道。 袁烨不耐烦的“嗞”了下嘴，“这是大王的命令！林将军莫非要造反？” 林溪虽生气，但也不能真违背刘泰的命令。 燕军原地驻扎，等待东胡的退兵。 数日后，东胡士兵带着抢来的钱财，以及大批青壮、女子，徐徐向雁门关退去。 燕军随即进入忻州城。 在经过胡人的洗劫后，城内血迹斑斑，毫无生气，宛如一座死城。 望着周围惨状，林溪心情异常的糟糕。 不一会，有属下来报，杨叶秋率秦军进攻太原。 “哦，知道了。”林溪淡淡道。 不知为何，他现在忽然没了战斗的心情。 杨叶秋不算违背承诺，在他进入忻州前的这么多天，秦军并未发起攻击。 现在杀来，应该是知道了和谈的事情。 次日，林溪率兵返回太原。 迄今为止，秦军很少强攻太原城。 可这一次，即使林溪带燕军主力返回，秦军仍毫无退兵的打算。 此刻的杨叶秋，表情异常的认真。 他要拿下太原城。 既然燕军无力收复雁门关，那就让秦军来做。 于此同时，秦将周知南自阳泉出发，穿越山间小道，逐渐逼近定襄。 第476章 河东之战(一) 河东地图，长治和上党是同一个地方。 燕军先前出发的时候，将士们战意满满，一副不驱除胡虏，誓不罢休的样子。 结果却放任东胡离开，仅仅收复了一座空城。 燕军士气或多或少受到了打击。 正因如此，林溪没有出城和秦军交战，而是选择据守太原城。 杨叶秋在攻城的同时，大胆分兵北上。 短短五天之内，忻州城三易其主。 拿下忻州后，太原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都有秦军的存在。 而太行山脉的一些关隘，东胡尚未归还给燕军，这致使河北的援兵或粮草，短时间内无法进入河东。 不过凭借着太原城的高大坚固，林溪又是擅于用兵之人，秦军难以将其轻松拿下。 二月末的一天，太原城外骤然间人声鼎沸，欢呼之声如同雷霆般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林溪等燕军诸将大吃一惊。 原来是李昭率两万禁军，刚刚抵达了此地。 现在是夺取太原的最佳时机，李昭不愿在长安城苦等下去，他要亲自参与进来。 这也是灭魏以来，他第一次离开关中地区。 环顾四周激动的将士，李昭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他惊讶的发现，对于战争，内心深处从未有过丝毫的排斥。 战争所激起的热血与激情，总能让他如痴如醉，深陷其中而欲罢不能。 他现在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常有人说他穷兵黩武。 “给朕拿下太原城！” 李昭一身黄金战甲，长剑怒指前方。 除了少部分禁军护卫皇帝，其他将士皆面露凶光，带着凌厉的杀气冲了过去。 疯狂的杀喊声仿佛要撕裂天际！ 太原城头，顿时陷入一片腥风血雨。 林溪神情无比的凝重。 李昭的到来是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先前杨叶秋的猛攻，已经让太原损失了不少兵力，城内粮草日益减少。 如今随着李昭的出现，秦军士气更加高涨，燕军很难再出城交战。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察觉光靠自身的力量，无法坚守下去；林溪不断派人冒险出城，向燕王刘泰求援。 李昭不希望太原落到东胡手上，对方同样持有类似的想法。 由于担心太原被秦军占据，巴雅尔主动让出了飞狐陉和军都陉这两处关隘，以方便河北的燕军能快速进入河东。 不久，燕将严汐图领两万人自幽州出发，前锋兵马已抵近忻州。 周知南原本是打算偷袭定襄城，见燕军杀来，果断调转方向，将其暂时拦截于忻州以东。 但周知南兵力有限，无法长期对峙。 于是李昭命杨叶秋继续主持围攻太原城，他则领禁军北上迎战严汐图。 李昭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 他又不是没打过仗。 没曾想杨叶秋等将领却吓了一跳，纷纷提出反对，不愿皇帝涉险。 “朕本就出身军伍，用兵之道或许比不上尔等，但也是知兵之人。”李昭决心已定，当天即率兵前往忻州。 .................................................. 得知皇帝不顾安危，亲自披甲上阵。 秦军其他人又怎能没有动作。 沈宁一口气出动五万余士卒，大举逼近河北重镇邯郸。 陈闻欣所部皆被牵制住，难以向河东调兵。 潘有霖、陈哲同一时间从博州出发，兵锋直指德州。 其中清河、高唐等地，皆已被秦军占据。 反正燕国没有水军，沿海一线全是秦军说了算。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魏显与恒卓带领着庞大的水师，像一群凶猛的海狼，不间断地对直沽等地进行袭扰。 刘文俊虽领兵坐镇直沽，秦军战船仍然在外海游荡，似乎并不急于离去。 面对秦军如此大的阵势，刘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经过宋韬明等人的分析，他基本可以确定，秦军之所以动作频频，皆是为了夺取太原，拿下整个河东。 他开始认真思索，是否还有必要继续增兵太原？ 为了一座太原城，真的要和秦军决一死战吗？ 而现实情况是雁门关尚在东胡人手上，即使秦军此次退去，太原城依然腹背受敌。 燕军兵力毕竟有限，不可能持续增兵河东。 刘泰有些累了，心中渐生退意。 不过就在这时，他得知了李昭人正在忻州。 此事瞬间激活了他疲惫的身心。 如果能成功干掉李昭，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第477章 河东之战(二) 定襄，是河东的一座小城。 半月前胡将塔尔古金曾率兵在此驻扎，后来可能觉得离忻州太近，出于种种考虑，主动撤到了更北面的代县。 李昭北上后也没有进城，仅在城内留下千余名士卒。 秦军在城外七岩山（今定襄东南十五里）附近驻扎，占据有水源的一处高地，和严汐图率领的燕军对峙起来。 为防止东胡的干涉，则让周知南领兵监视代县的塔尔古金。 这么多年来，李昭踏上前线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夷陵之战、长沙之战等，都是沈宁、石艾在指挥。 上一次李昭用兵，还是在昭武二年的时候，与独孤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岁月如梭，当他再次穿上那沉甸甸的战甲，一股久违的熟悉感觉涌上心头。 众将见皇帝神情略显兴奋，纷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没曾想，李昭却下令道：“暂不出战，敌若来袭，以强弓劲弩射之。” 众将心中诧异。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确实没必要着急，反正时间在秦军这边。 此处战斗拖得越久，太原城就越危险。 皇帝这么做，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 此战术是不是有些太“苟”了！ 不过在如今的大秦，李昭威望已经到了顶峰；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代表着绝对正确！ 将士们皆依令而行，牢牢固守阵地。 燕将严汐图同样感到郁闷。 秦军实力明明不弱，军械之精良丝毫不逊于燕军。 可不管燕军如何挑衅，对方始终不应战。 得到刘泰增兵后，严汐图尝试强攻七岩山，却很快被赶了下去。 秦军战意旺盛，尤其是禁军中的将士，皆是一副“我要弄死你”的样子。 想想也正常，毕竟皇帝就在旁边看着，军中将士哪个敢不拼命。 连续数天，形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而太原城在秦军猛攻下已岌岌可危。 林溪派人来见严汐图，询问援兵到底能不能抵达太原。 如果能，务必尽快赶来，一刻都不要耽搁。 如果不能，趁着退路还未被截断，林溪打算主动放弃太原，尽早率剩下兵马撤出河东。 严汐图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快被逼疯了！ 除了林溪，燕王刘泰每天都派人来催他出战。 严汐图当然明白，只要李昭一死，大秦搞不好就完了。 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 天下间，希望李昭死的人十只手都数不过来，李昭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三月中旬，周君谦夜间突然率五百禁军下山，意欲放火焚烧燕军大营。 虽然被及时发现，严汐图仍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太原那边快顶不住了，斥候称最多支撑五日。 林溪在艰难困境下坚守了一个多月，严汐图没理由指责他。 燕军最后一次对七岩山发起进攻。 其决绝与猛烈超过以往，甚至连做饭的厨子，干杂活的民夫，全都冲入了战场。 战斗是清晨爆发，李昭始终神情冷峻，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 直到天空被血色染红，秦军阵地依旧岿然不动，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严汐图站在战场的一角，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实际上，在秦军夺取关中后，很多燕军将领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两方在国力、兵力上悬殊越来越大。 面对强势的秦军，燕军逐渐难以招架。 严汐图明白了。 他无法力挽狂澜，河东大势已定。 三月十九，林溪深夜弃城而逃，企图通过飞狐陉撤入幽州。 杨叶秋率兵追杀了两天两夜，最终将其团团围住。 林溪本欲自刎，手中长刀被亲兵拼死夺下，随即被秦军俘虏。 严汐图同样在退兵路上，遭到了李昭的追击。 不过严汐图为人谨慎，未谋胜先谋败，事先有安排好退路。 李昭虽将其重创，结果还是让他逃掉了。 燕军走了，但战事没有结束。 雁门关若不在秦军手上，河东的北大门就如同敞开了一般。 不久，杨叶秋抵达了忻州。 数日后，石艾也从洛阳赶到此地。 算上两人带来的兵马，附近秦军已接近五万余人。 第478章 雁门之战(一) 对于达里图这个人，可以说他坏，但绝不能说他蠢。 柿子捡软的捏，聪明人皆明白此道理。 统一草原后，不仅接受了李昭册封他为东胡王，对大秦更是秋毫无犯。 而燕军主力需要防范秦军，导致北方兵力相对薄弱。 达里图察觉到这一情况后，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立刻将矛头对准燕国。 辽东、河东等地，东胡屡屡出兵进犯。 从古至今，草原贵族们对财富、奴隶和女人的渴望，仿佛是他们血脉中流淌的本能。 每次破城后，从将领到普通士卒，都会疯狂的抢掠一通，尽情享受胜利的果实。 这种肆意的快感，不仅激发了他们的战斗热情，更唤醒了内心深处的野性和凶悍。 除此之外，利用掠来的大批生铁和工匠，又能帮东胡打造各类军械。 据黑冰台传来的消息，达里图还打算设立几支由汉人组成的辅军。 如今的东胡，可谓上下一心，实力一日强过一日。 东胡暂时没和大秦开战，无非是觉得准备还不够充分，仍在积蓄力量。 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会毫不犹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李昭忽然发现，部分剧情貌似在哪里听过。 但那又能怎样呢？ 这个世界无比的现实，李昭从没什么金手指。 秦军的强悍是一点一滴，实打实拼出来的。 军中敢以血肉之躯，与敌生死互搏者不在少数。 李昭从不畏惧战争。 反而有一丝狂热。 不过，达里图毕竟没和大秦真正翻脸。 秦军若不宣而战，在道义或舆论上是处于不利的一方。 朝中的一些文官，估计又会叽叽歪歪，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 李昭眉头微蹙，然后发出一声不屑。 他哪里会在乎这些。 难不成再过个两、三年，等东胡的军械更加精良，达里图又多出了十多万大军，到那时候再开战吗？ 李昭只相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不久，李昭给雁门关的巴雅尔传话，命令他赶来忻州接驾。 和事先预料的一样，巴雅尔完全没有理睬。 李昭也未太在意，他需要的仅仅只是个借口。 数日后，李昭提兵北上。 五万秦军锐士，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雁门关。 杨叶秋作为前锋，先一步率军向代县扑去。 ................................................... 此时，雁门关内。 一波又一波百姓，里面有男有女，在严厉监视下，步履蹒跚进入雁门关。 他们眼神既呆滞，又显得绝望，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几名东胡士兵，在旁边有说有笑。 城墙上，巴雅尔和塔尔古金两人正在商量，面对即将杀来的秦军，是战是走？ 达里图确实没有下令他们和秦国交战，此次攻入河东，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劫掠。 忻州、定襄、代县等地，能抢的都抢了，能杀的都杀了，本次任务基本已完成。 但若就这么撤了，心中总有些不甘。 雁门关地势险峻，得来不易。 且在二人心中，对秦军也没多少畏惧。 “大汗曾说过，草原男儿应战无不胜，以无敌之姿屹立于天下，岂能不战而走。”巴雅尔嘴角扯起冷意，双眸锐利如刀。 塔尔古金同样一身的杀气腾腾，“若能活捉汉人皇帝，太原、临汾，乃至洛阳，都将不在话下。” 太原和洛阳的繁华与富饶，绝非忻州所能比拟。 想到城内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以及肌肤水嫩的中原女子，两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几乎没怎么犹豫，两人决定打这一仗。 以此向全天下人，展示下草原男儿的强大。 东胡军中多是骑兵，擅长野战；哪怕雁门关易守难攻，也不会据城死守。 至于小小的代县，更是不管不顾。 秦军的步伐越来越近。 巴雅尔迅速集结全军，策马扬鞭，直奔李昭而去。 第479章 雁门之战(二) 今日无风，空气中却弥漫着肃杀和紧张的气息，仿佛连天地都凝固了，静待着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 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遮天蔽日般的尘土。 李昭耳畔紧跟着传来了轰鸣的马蹄声，抬眼望去，只见无数东胡士兵在呼啸驰骋。 大秦将士们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李昭下令击鼓，准备迎敌。 “嚯、嚯、嚯.......。”充满男人阳刚之气的吼声，随着鼓点的韵律响起。 鼓声节奏强烈，点燃了李昭胸膛中的一腔热血。 皇帝亢奋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狰狞。 唯一遗憾的是时间仓促，没能选个好一点的战场。 若是在沼泽、茂林、丘陵等地方战斗，也能更好的限制对方骑兵的发挥。 李昭偏头对石艾道：“卫国公，此战由你来指挥。” 石艾没有片刻迟疑，当即抱拳道：“臣遵命！” 明明麾下有韩信，何必一定要自己带兵，李昭可不打算学汉高祖。 石艾有条不紊地指挥秦军结成数个方阵。 大批弓弩手，及部分骑兵布置于外侧；重甲陌刀兵、长枪兵紧跟其后。 不一会，巴雅尔和塔尔古金率兵杀到。 他们仔细观察了秦军的排兵布阵，随即两人相视一笑，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轻蔑之色。 为抵御草原骑兵的集团式冲击，中原军队总会采取紧密阵型，两人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数万胡骑立刻分散开来，利用强大的机动能力，不间断地从两侧袭扰秦军。 抵近却不冲锋，避免与秦军正面交手，而是围绕着秦军大阵频繁进行抛射。 这是他们最拿手的狼群战术。 一旦有秦军某部显现出疲态，他们会迅速扑上去，狠狠地咬上几口；然后一点点的扩大优势，直到秦军完全崩溃。 虽然察觉到对方目的，石艾依旧神情冷峻，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射箭！” 军令很快传递到所有弓弩手，密密麻麻的箭矢顿时划破长空，如流星如闪电，带着凌厉的杀气，疾速冲向对面的胡人。 而对于距离稍近的胡骑，秦军则改用连弩进行射击。 猝不及防下，不断有骑兵中箭，鲜血喷涌而出；一些战马也不能幸免，在哀嚎声中重重摔在了地上。 巴雅尔见状，嘴角扬起，发出一声冷笑。 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 论射术，草原男儿岂会落后于他人？ 片刻后，东胡士兵纷纷从背后抽出羽箭，瞄准了对面的秦军，然后松开手中的弓弦。 霎那间，战场上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凄厉的惨叫声不时响起。 起初是一波波齐射，但随着形势愈加激烈，弓弩手们转为自由射击。 两军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有秦军将士激动下，甚至一弓三发、四发...... 甭管射的准不准。 反正皇帝说过，凡事要先下手为强，先把箭矢射出去再说。 慢慢的，巴雅尔面色开始动容，眉头微微蹙起。 两方士兵射技其实差不多，但秦军长弓射程明显要远一些，尤其是里面的大型床弩，这玩意攻击距离更是恐怖。 胡骑被迫和秦军拉开距离，可战场情况混乱，已有少部分士兵冒着箭矢快速突进，冲入了秦军阵中，正缠斗在一起。 李昭没有干涉石艾的指挥，面无表情凝视着偌大的战场。 在战斗中，东胡士兵手臂的力量和马匹冲刺的速度相结合，从挥刀到劈砍一气呵成，整个动作流畅且迅猛。 敌人确实训练有素，李昭对达里图不由高看了几分。 不过.......... 谁的骨头最硬？谁才是真正的悍不畏死？在李昭心中，从来都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答案。 在一番猛烈的互射下，双方箭矢逐渐减少。 巴雅尔敏锐的察觉到秦军箭矢威力开始变弱，但秦军阵型仍旧井然有序。 他果断拒绝了塔尔古金全军冲杀的建议。 达里图曾和他说过，当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时，必须要保持足够的耐心，仔细找出对方的破绽。 东胡再次逼上前去，战术没有改变，继续沿用熟练的袭扰与游击战术。 士兵行动迅捷，或南或北，或东或西，让秦军不胜其扰。 正在这时，秦军终于动了。 左翼和之前一样固守，周知南率四千轻骑，主动向右翼的塔尔古金快速扑去。 塔尔古金见状狂喜。 秦军中多步卒，骑兵数量本就有限，若能消灭这几千秦骑，必会重创其士气，接下来的仗会更加好打。 塔尔古今率部且战且走，有意拉大了周知南所部与秦军主力之间的距离。 同时分出数支小队，暗中绕到秦军背后，彻底截断周知南的退路。 周知南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率军一个劲的往前冲。 “哈哈.........。” 塔尔古金张开大嘴，露出满口的黄牙，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觉得差不多了，数万胡骑挥舞着弯刀，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好似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逐渐收紧，将秦军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周知南没有下令突围，即使兵力悬殊过大，仍死战不退，和东胡厮杀在一起。 “轰！......。” 沉闷的响声接连响起，那是战马撞碎人骨的声音，也是长枪刺穿铁甲的声音。 大地露出一片片殷红，无声的诉说着生命的脆弱。 巴雅尔那边，在确定周知南被困住后，顿时心中一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为防止秦军解围，他一举出动数千轻骑，疯狂冲杀秦军左翼。 同时，此举必然会面临秦军激烈的反击。 外侧长枪兵狠狠捅刺马上的士卒，出击精准而狠辣。 陌刀兵则将目标对准了下方的马匹。 马腿在锋利的刀刃下应声而断，鲜血喷溅。 失去了腿部的支撑，战马和士卒一起摔在了地上。 秦军趁其刚跌落马下，正慌乱之际，总会及时的补上一刀。 巴雅尔依然淡定。 他看的出来，秦军阵型已不像刚开始那般严整。 这证明他的战术是正确的。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秦军露出疲态或混乱时，他将给予致命一击。 激战中，周君谦和刘晟各自带兵，分两路朝巴雅尔杀去。 “噗！”巴雅尔一声轻笑，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竟然让步卒来包围骑兵，简直是愚不可及。 巴雅尔徐徐后退，引诱秦军不断靠前，另遣一支轻骑迂回到两侧。 打算将其分割，逐步围歼。 杨叶秋远远望到这一幕，先看了眼李昭。 李昭瞳孔漆黑，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看向石艾，正准备开口。 却听到石艾对亲兵道：“本将军准备的那些东西，吩咐人去布置吧。” “是！”亲兵匆匆离去。 杨叶秋转过身去，好奇注视着后方。 见那里有许多处，堆积了无数蓬草、艾叶、薪柴等，中间是一层又一层干草，数量巨大。 甚至还有灰、糠、杯、马粪等材料混合在一起。 石艾亲兵举起火把，直接扔了进去。 天空飘起了浓烟，漆黑如墨的烟柱冲天而起，遮蔽了阳光。 今日无风，大量烟雾无法被吹散，渐渐向四周扩散，像是一个巨大的灰色罩子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 第480章 雁门之战(三) 战场上，浓雾弥漫，空气中处处是刺鼻的烟尘味，许多人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巴雅尔视线被厚重的雾气所阻隔，只能看到近处模糊的人影，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兵器光芒。 至于更远一些的塔尔古金那边，是完全一点都看不到。 巴雅尔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危机感。 这场浓雾，必然会打乱战场的节奏。 即使都这样了，秦军还在不顾一切，继续点燃蓬草、艾叶、干草等物，以此制造越来越多的烟雾。 现在不仅是东胡士兵深受其害，连秦军将士自己都在不断地咳嗽，但他们好像并不在乎。 秦军似乎抱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心，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把东胡拉下黄泉。 这种决绝与疯狂，让巴雅尔心中一凛。 他本想急速后撤，率兵脱离战场。 但当他刚想这么做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包括塔尔古金所部，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军队，已经和秦军厮杀在一起，很难从容退出。 他若真的走了，不仅会损失大批兵力，可能连雁门关都守不住。 巴雅尔这下明白了，为何周知南、周君谦他们，敢于擅自冒进，应该就是为了将己方拖住。 一股无名之火，突然从巴雅尔的心底窜起。 他的面容因愤怒而变得狰狞可怖，双眼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意。 既然走不了，那就痛痛快快干一场。 有什么好怕的！ 没怎么迟疑，巴雅尔主动率军冲进了大雾深处，很快与刘晟率领的秦军撞上。 两人语言不通，没半句废话；战斗纯粹而直接，一招一式只为尽快取对方性命。 巴雅尔并不想和刘晟纠缠。 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快，拥有较强的机动和突击能力。 他的目的是率东胡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秦军队列彻底冲垮。 但在和刘晟交手中，却迟迟无法将对方斩杀。 让他惊愕的是，刘晟竟然在笑，看起来很亢奋的样子。 为什么要笑呢？ 到底哪一点值得好笑？ 巴雅尔很是恼火，出招愈加凶猛和狠辣。 厮杀中，刘晟不顾后背可能受伤，突然将他抱住，两人同时跌落马下。 若是赤手空拳的话，巴雅尔擅长摔跤，可刘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两人手中利刃毫不留情砍向对方。 双方士兵同时战作一团，难分难解。 周君谦作为禁军副统领，自然要表现出应有的悍勇；他率领禁军将士，奋力往前冲杀，眼神看起来甚是吓人。 数不清的弯刀、长枪、陌刀，仿佛猛兽的牙齿，互相咬合在一起，不断咀嚼中，有无数血肉被磨碎。 一些有经验的秦军老卒，将攻击目标对准了马匹。 利刃无情的插入它们的身体，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马匹的皮毛和战场上的泥土。 在战场的另一角，石艾静静地站立着，仿佛一具生动的雕塑；从开战到现在，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其亲兵还在不停地制造烟雾，丝毫没有要住手的迹象；几名秦军将领被呛得难受，眼睛也被熏得通红，泪水不自觉地流淌下来。 “卫国公，末将觉得已经够了，可以停下来了。”一名营将忍不住道。 石艾不为所动，没有理睬他。 杨叶秋替石艾解释道：“此计可一不可二，下次胡人必然会有所防备；其次，人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是马匹。” 众人恍悟，不再言语。 此时，石艾偏头看向杨叶秋，“趁着巴雅尔被挡住，你率剩下兵马前往右翼。” “是！”杨叶秋重重抱拳道。 ......... 实际上，当浓雾来临的那一刻，塔尔古金便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但大部分兵马均用于围攻周知南所部，短时间内难以撤出。 随着视野变差，冲上来的秦军越来越多，他愈加无法从容后撤。 和巴雅尔一样，他选择就地和秦军决战。 杨叶秋抵达此处后，先分出一支精干兵马，悄无声息地穿插到战场边缘地带，以防止东胡突然逃窜。 之后不再保留，一声怒吼后领兵杀了进去，战斗旋即达到了高潮。 东胡士兵骑在马背上，手中弯刀左右翻腾；秦军也不甘示弱，将士们挥舞着长枪、陌刀，或捅刺或劈砍。 虽场面惨烈，然而秦军中那些好战分子的内心深处，却异常地涌起了一股狂热。 在这片毫无人性的战场上，他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荣耀与归属感，更要在这生死一线的搏杀中，证明自己的勇气与价值。 战斗陷入了极致的疯狂！ 血肉、碎骨、脑浆、内脏、马腿....... 红的白的黑的满地都是。 杀红眼的士兵们像野兽一样战斗，每一次砍杀都带着致命的狠劲。 刺鼻的血腥味顽强地穿透了烟雾的遮蔽，弥漫在空气之中。 战斗间隙，塔尔古金认真观察周围的一切，眸底闪过一缕惊讶。 他能明显感受到秦军的强势与霸道。 开战前，他没想到会激烈到此等程度，虽不知东胡具体死了多少人，但从一堆堆凌乱的尸体可以推断出，损失绝不在少数。 胯下战马也隐隐不像以前那么听话，更让他感到些许焦躁。 “你速速去找巴雅尔将军，催促他带兵来与我会合。”塔尔古金对麾下说道。 麾下领命，正欲转身离去，突然一支冷箭疾驰而来，穿透了他脖颈的肌肤，身体僵硬地从马上摔下。 塔尔古金急忙望向后方，身子往右一斜，避开了射来的箭矢。 他又派出几队人马去找巴雅尔，可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来。 塔尔古金只能咬牙继续打下去。 良久........ 当战马被数杆长枪同时刺中，痛苦的在地上哀嚎。 当围攻他的秦军愈来愈多，甚至有东胡士兵擅自逃离，塔尔古金意识到局势已无法挽回。 若要将所有人都带走，显然是不可能的，秦军不可能放他们离开。 塔尔古金狠下心来，高声下令往北撤退。 至于最后能撤走多少人，只能看天意了。 杨叶秋见状冷冷一笑。 塔尔古金没走多远，被一支秦军拦住，两方旋即厮杀起来。 不一会，周知南率轻骑从后面追了上来。 塔尔古金无奈，仅带百余人向北逃窜，周知南在背后紧追不舍。 巴雅尔那边，尚且不知道塔尔古金逃跑的事情。 他和刘晟之间仍没有分出谁强谁弱。 这也是此处战场上，时间最久的一场单挑。 巴雅尔砍了刘晟两刀，自己则中了三刀。 幸好皆没伤及要害，只是模样看起来有些血淋淋的。 尤其是刘晟左脸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染红了半个脸庞。 右翼的胡骑逐渐崩溃，士卒丧失战意，有人慌不择路逃到了左翼，同时影响了此处的战斗。 巴雅尔一开始没太在意，直到发现多出来不少秦军士卒，和刘晟一起围攻自己，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妙。 秦军怎会有这么多人？ 旋即想到了塔尔古金。 难道他那里败了？ 巴雅尔脸色变得阴沉。 若塔尔古金真的败了，自己没必要再打下去，眼下守住雁门关比什么都重要。 巴雅尔不再犹豫，虚晃一刀后，快速脱离战斗。 本想抢一匹战马，然后离开此地。 没曾想刘晟追着他不放。 巴雅尔被逼急了，脸上大为光火，“你这厮........真是该死！” 刘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挥刀。 附近秦军很快围了上去。 巴雅尔应付不过来，接连中了几刀，绝望地倒在了血泊中。 战场上，随着烟雾渐渐散去，太阳又重新露出它的脸庞。 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同时宣告着战斗的结束。 李昭长长松了一口气。 让他欣喜的不仅是赢下此战，更是因为得到了近一万匹战马。 如今的秦军不缺钱不缺粮，唯独觉得战马不够用。 秦军在原地稍作休整，简单吃了些干粮，之后全军扑向雁门关。 （我在本书讨论区，发表了一篇文章，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下，谢谢。） 第481章 雁门之战(完) 秦军距雁门关不到十里时，斥候来报，雁门关内发生战斗。 原来是见塔尔古金战败而归，一些黑虎军将领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他们早就对东胡不爽了！ 不仅被强行驱赶攻城，时不时挨骂，甚至还受到严密的监视。 日子过得远不如在太行山的时候逍遥自在。 现在是脱离控制的最佳时机。 于是丁浩等将领，私下里去联系张旭，打算一同离开此地。 然而，却被监视的胡人发现。 两方人马旋即发生冲突。 东胡战力虽强，但由于战败导致兵力大减，且士卒疲惫，短时间内竟无法压制对方。 李昭得知后大喜，果断下令骑兵狂飙突进，步卒紧随其后，加速冲向雁门关。 即使发现有秦军逼近，黑虎军仍没有停止战斗。 塔尔古金无计可施下放了一把大火，将粮仓焚烧殆尽，然后仓皇逃往朔州。 等秦军抵达关下后，城内的战斗已经结束，张旭也被丁浩救了出来。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李昭稍微有些遗憾。 秦军随即派人向雁门关内喊话，承诺只要打开城门，不仅不会伤害黑虎军的人，更会有重赏。 此时，雁门关城头上。 张旭、丁浩等一众黑虎军将领，望着下方如乌云压城般的秦军，脸色异常的难看。 刚刚大胜一场，秦军正士气如虹；全军上上下下，散发着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 张旭毫不怀疑，两军一旦正面交手，黑虎军可能连一刻钟都撑不到。 丁浩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大帅，该怎么办？” 张旭努力保持镇定，但那不断闪烁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最终，贪婪的欲望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给秦帝传话，秦军只要后退三十里，我等会自行离开雁门关。”张旭厉声道。 他担心秦军进入雁门关，会将黑虎军吞并。 他可不想给李昭卖命。 黑虎军早已习惯了无拘无束，野蛮和放纵铭刻在他们的行事风格中。 而秦军纪律严明，军中有各种条条框框，对他们而言如同枷锁，实在是无法忍受。 雁门关外，李昭得知张旭的要求后，淡然一笑，爽快的答应了。 数万秦军开始后退，逐渐消失在黑虎军视野内。 张旭见状，不由心中一松。 雁门关内粮食皆被烧毁，没法继续久待下去。 黑虎军准备经五台山，遁入太行山深处。 可出城没多久，远处茂林内突然传来马蹄声。 张旭面色骤然变得煞白，惊恐与恼怒交织在他的脸上。 “李昭贵为一国之君，竟如此不讲诚信。”丁浩大声怒骂道。 张旭心情极其恶劣，不断环顾四周。 周知南率轻骑越来越近，他被迫下令迎敌。 黑虎军缺乏应对骑兵的训练和装备，此刻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几乎在霎那间，秦军如疾风般杀穿黑虎军防线。 杨叶秋、周君谦、刘晟等人各自带步卒，从不同方向围了上来。 两军压根不是一个档次，战斗很快失去了悬念。 丁浩被乱刀砍翻在地，死前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张旭则带上残部逃到一处山坡上，被秦军如铁桶般牢牢困在了上面。 值此绝境，张旭派人下山向李昭乞降。 李昭再一次爽快的答应了。 但临到下山的那一刻，张旭却反悔了，迟迟没有动作。 李昭也不着急，一边继续将其围困，一边派周知南直取雁门关。 石艾神色严肃，抱拳道：“陛下，黑虎军桀骜不驯，不可纳入军中；可全部贬为平民，赐其田地，以此方式安置，臣认为更为妥当。” 李昭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周君谦气愤道：“黑虎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且胡人之所以能进入河东，皆因黑虎军为一己之私，截断了雁门关的粮道，臣以为当严惩不贷。” 李昭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此事，你来处置吧。” 周君谦会意，“臣遵命！” 次日，秦军从后方搬来了大批抛石车和火油罐，对着山上狠狠砸去。 近来无雨，山上树木被砸中后，瞬间引发熊熊大火。 黑虎军士卒惧于火势，慌慌张张逃下山去，却迎面撞上一波波箭雨。 秦军竟要赶尽杀绝！ 张旭大为惊骇，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血色。 他急忙派麾下去找李昭，却无一人活着回来。 不一会，大火蔓延开来，愈发猛烈。 许多人痛苦的在地上来回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张旭知今日必死无疑，再无任何生路可寻。 他莫名大笑起来，那笑声在混乱的场面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然后身体渐渐被火舌所吞噬。 盘踞太行山十多年的黑虎军，就此画上了句号，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李昭远远望到这一幕，眼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深邃而平静。 ....................... 三月二十四，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雁门关内，李昭缓缓行走在高耸而古老的城墙上。 城墙砖石历经风雨侵蚀，仍显得坚固而庄重。 他目光远眺，关外辽阔的草原和连绵的山峦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情。 原燕军雁门关守将刘逸，及太原守将林溪，此时也来到了雁门关。 秦军和东胡一战，两人皆震撼不已。 作为军人，两人已经付出了所有的努力；该做的都做了，不觉得有什么亏欠燕国的。 面对李昭递过来的橄榄枝，两人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两日后，杨叶秋率兵奔袭朔州，一举将其攻克，塔尔古金兵败逃往草原。 朔州东北方向是云州（山西大同），它地处边陲，历来是北方的重要门户。 李昭任命杨叶秋为雁门关守将，命其日后寻机攻克云州。 刘逸、林溪二人归秦时日较短，尚在考察期，暂时留在杨叶秋身边担任闲职。 同时，石艾驻守太原，总揽河东军务。 在一切布置完毕后，李昭启程南返，前往东都洛阳。 褚士群负责督建的洛阳皇宫，已经紧锣密鼓地建设了大半年。 李昭很好奇现在是什么样子，迫切的想要去看一看。 第482章 帝都洛阳 雁门一战，击杀加上被俘的东胡兵超三万余人，并解决了黑虎军，拿下了整个河东。 利用缴获的大批战马，又能训练出一支精锐铁骑。 李昭此行，可谓收获满满。 返程的路上，心情颇为愉悦。 经过临汾时，李昭心中一动，吩咐人去长安传唤贵嫔韩诗璃，命她赶来洛阳。 周君谦见状感到疑惑，他原本以为皇帝在洛阳待个几天便会返回关中；如今看来，皇帝似乎另有其它打算。 不过这是皇帝的家事，他不便多问。 数日后，李昭抵达东都洛阳。 工部尚书褚士群、府尹邓译林等人，从清晨开始便已在城外等候。 远远望到御驾后，连忙上前行礼。 “陛下亲历箭矢，以无畏之姿一举荡平蛮夷，此举必为后人所传颂；我大秦有陛下这样的圣天子，真是我朝之幸，万民之福啊！”邓译林感慨道。 李昭凝声道：“将士勇猛，三军齐心协力；区区蛮夷，又岂能不败。” “陛下所言甚是。” 李昭目光转向褚士群，微微诧异。 因褚士群长期待在洛阳，除了督建皇宫，工部的其它事宜，基本都交给了左侍郎陈子弘。 一年前在长安的时候，这老家伙还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如今却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好比换了一个人似的。 李昭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打量着褚士群，缓缓开口：“看来，这洛阳的水土真是养人，丝毫不逊于江南的灵秀之地，褚卿觉得呢？” 褚士群一大把年纪，早就活成了人精，自然能听出皇帝话外之意。 “陛下待我褚家恩重如山，老臣就是再辛苦，也要办好陛下交代的事情。” 褚士群这话有些题不对意，说着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老狐狸........。”李昭嘴里嘟囔了几句。 简单寒暄后，众人知道皇帝最关心什么，随即一同来到了皇宫。 不过，与其说是皇宫，倒不如说是一片偌大的工地。 李昭放眼望去，只见面前是一幅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此处尘土飞扬，无数工匠在辛勤劳作，手中的工具与砖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木材、砖石等材料堆积如山，每一堆都显得那么庞大而沉重，彰显出这项工程的浩大和艰巨。 李昭心情略有些激动，仿佛看到了一座辉煌而壮丽的宫殿，在他眼前拔地而起。 褚士群介绍道：“包括石匠、木匠、泥瓦匠、雕刻师、画师等在内，约有一万余人已参与进来；但臣觉得依然不够，若要在明年建成，起码还要两万余人。” 见李昭眉头轻蹙。 褚士群解释道：“杨尚书的意思是，天下尚未统一，为了日后的战事，户部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财。” “朕知道了。”李昭淡淡道。 事情也只能这样了。 长安皇宫完全够用，且刘泰尚未被灭掉，户部开支当然要优先军队。 中午，李昭稍感疲惫，前往邓译林为他安排好的住处。 正是昭武三年的时候，李昭在洛阳住的那处宅子。 宅邸内，邓译林见皇帝没其它要吩咐的，行礼后正欲离开。 李昭突然将他叫住，状似无意道：“朕好像记得，你祖籍是在南中对吗？” “臣确实出生在南中，但三岁时便已离开；在效忠陛下前，一直随家人住在成都。”邓译林面色不变，平静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李昭笑了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 四月，河洛之地，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一辆华丽的马车，正不急不慢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在其周围，一百余名禁军正随行护卫。 车内有两名女子，其中一人身着锦绣长裙，面庞精致，皮肤白皙，眉如新月。 头上插着一支精致的玉簪，簪头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与她那如墨的黑发相映成趣。 整体装束既体现了贵族的奢华，又不失优雅和品味，宛如是从古画中走出的佳人。 侍女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依稀能看到远处的城廓在前方若隐若现，兴奋道：“娘娘，终于快到了。” 韩诗璃好奇的望了望外面。 在宫里待久了，偶尔出来一趟，一路欣赏青山绿水、田野村庄，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韩诗璃其实并不清楚，皇帝为什么要她来洛阳。 只要是人，总归会有偏心的地方；皇帝虽待她不错，但最喜欢的女子肯定不是她。 韩诗璃早已不像以前那般单纯，凡是和李昭有关的事情，总会变得敏感起来。 她不禁在想，后宫中仅有她一人从关中来到洛阳，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盘旋，韩诗璃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不久，马车驶入古老的洛阳城，抵达了皇帝住处。 意外的是，李昭竟站在大门外迎接她。 韩诗璃抬眼望去，只见李昭面带微笑，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身着纯色青衫，简约而不失雅致；虽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却显得分外潇洒。 这幅打扮确实不太像威严庄重的皇帝，反而更像是个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韩诗璃顿感轻松许多。 “爱妃一路奔波，若累了，不妨先去歇息下。”李昭温声道。 “谢陛下，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觉得辛苦。”韩诗璃道。 两人随即走了进去。 这座大宅，韩诗璃先前没有来过。 安顿下来后，李昭便带着她在里面随意参观。 两人穿过曲折的回廊，踏过青石铺就的小径，来到了后花园。 花儿竞相开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信步其中，神态悠悠哉。 韩诗璃边走边问道：“陛下让妾身来洛阳，不知是为了何事？” “并无大事，朕要去趟襄阳，你不妨一同前往。”李昭随口道。 即使大秦有了中原、河东、关中，甚至都已经进入了河北，但对于南方的防御，李昭从未掉以轻心。 金陵有杨智驻守，岭南有史牧坐镇，长江上更有强大的大秦水师。 而襄阳位于江汉平原和南阳盆地的交界，位置上沟通南北、承东启西。 李昭打算去视察一番，之后再经武关返回关中。 韩诗璃闻言，依然有少许疑惑，“陛下去襄阳，为何要专门带上妾身？” 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暗骂自己没脑子。 李昭面色奇怪的看着她，“朕记得你上次有说过，多年未回家乡，甚是想念家中父母。” 韩诗璃稍微愣了下，眼睛眨了眨。 貌似自己有说过这句话，不过时间有点久，她记不清了。 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轻柔地洒在她身上，瞬间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韩诗璃嫣然一笑，美目流转，透出一股子灵动与妩媚。 次日，御驾离开洛阳城。 浩浩荡荡，一路南下。 第483章 皇亲国戚 南下的路途，春风拂面，带着些许暖意。 銮驾内细腻的木雕、柔软的丝绸，以及桌案上各种瓜果和精致的点心，无一不在彰显着里面的奢华。 李昭和韩诗璃相依相偎，目光透过窗帘，惬意的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自上次金陵一别，朕许久没见你家兄长了，不知他在抚州过得如何？”李昭忽然对韩诗璃道。 “妾身也有多年没见他了，年初的时候有来过书信，谈了些在抚州的事情，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事。” “嗯。”李昭微微点头。 后宫妃子中，不仅是韩诗璃，包括南宫音、刘莹莹、陆安瑾、孙千羽等人，皆是有兄弟姐妹，而且数量还不少。 对于皇室来讲，皇亲国戚无疑是把双刃剑。 他们既是皇权的有力支持者，也可能成为皇权的潜在威胁。 若处理不当，他们便可能因私欲而动摇皇室的根基。 李昭不可能将他们全部闲置不用。 比方韩诗璃的长兄韩宁之，目前在抚州担任太守。 此人性子温和，待人宽厚，处理事务又颇为干练，李昭对他印象还不错。 但像朱莹的父亲朱大牛，刘莹莹二哥刘威，这些人就是典型的混蛋。 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想起他们种种作为，李昭就气不打一处来。 更可气的是，这两货竟然还主动找过李昭，腆着脸请求给他们安排官职。 李昭忍无可忍，一顿痛骂将他们轰了出去。 不过，像朱大牛、刘威这样的人，虽让人恼火，其实并不难对付。 他们的心思和动机太过直接而明显。 而对于陆家、南宫家那帮人，才真正引起李昭的警惕。 前年，听说李昭要把都城迁出南方，陆安瑾的父亲陆传廊便小动作不断。 私底下联络一大批江南士绅豪强，强烈反对迁都。 不仅如此，这老家伙似乎还想安排家中嫡系入朝为官。 李昭有时也会郁闷，都特么杀了这么多人，这些人怎么还不老实。 难道说杀得还不够？ 等日后统一天下，李昭有意再收割一波。 ................................................. 四月中旬，銮驾抵达襄阳城外。 韩诗璃挂念家中父母，先行去了韩家。 城门处，韩志远一身戎装，单膝下跪，声音异常的洪亮，“末将拜见陛下。” 李昭神态亲切，“无需多礼，起来吧。” “谢陛下！” 李昭打量他几眼，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这两年来，韩将军要么守南阳，要么是襄阳；没机会建功立业，是否觉得遗憾？” 之所以这么问，因近来一些驻守在南方的将领，除了岭南的史牧，像杨智、马彦斌、王峰等人，认为南方无事，频频上奏，希望能奔赴沙场。 李昭明白他们的心思，但偌大的南方，总要有人留下来驻守。 似乎知道皇帝在想什么，韩志远果断道：“末将身负重任，驻守要地，不觉得遗憾。” 李昭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韩志远，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经过一番审视，确信他的话都是发自肺腑，李昭对此颇为满意。 目前襄阳秦军有三万余人，防区覆盖江陵、岳阳，及大半个江汉平原。 可以说，只要襄阳无事，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都将稳如磐石。 李昭进城后没有休息，先去看望军中将士。 军中部分新兵，至今未曾目睹过李昭的样貌。 一到校场，便见到士兵们列队整齐，精神抖擞。 李昭自然不是空手来的，他深知激励士气的重要性，出手向来慷慨大方。 几车饷钱一发下去，将士们一片欢腾。 韩志远站在校场的高台上，大声发出指令，指挥士兵进行操练，以此向皇帝展示襄阳秦军的战斗力。 ............................................... 傍晚，韩诗璃满面笑容地离开了韩府。 此次回韩家，她能明显感受到父母、兄弟姐妹们对她的热情，甚至说表现有些谄媚。 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然而，原本愉悦的心情，却很快变得糟糕起来。 “你可知道，陛下为何要住在此处？”韩诗璃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侍女连忙道：“因这是襄阳城最大的一座宅邸，所以韩将军特意安排陛下和娘娘下榻此处。” “到底是陛下自己要住在这里的？还是韩将军安排的？”韩诗璃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奴婢确认是韩将军安排的。” 韩诗璃面色稍微和缓，但眼神依旧锐利，身上不见往日的温柔。 面前的这座大宅，许多年前是襄阳节度使袁明钦的府邸。 韩诗璃曾经作为袁明钦三子袁志灏的正妻，在里面住过一年。 昭武军攻克襄阳后，她原打算投河而亡，却因水太浅没死成，最后被李昭抱了上来。（见184章） 自己曾经嫁过人这件事，是韩诗璃最不愿提及的过往，尤其是不希望李昭回想起这些。 实际上，袁志灏死了这么多年，关于他昔日的音容样貌，韩诗璃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连他埋在哪里，都丝毫不感兴趣。 侍女跟随她多年，知道韩诗璃的顾虑，低声安慰道：“娘娘无需担心，宫里面孙贵嫔、李贵妃曾经都嫁过人，听说连张贵妃也........。” “闭嘴！”韩诗璃一声轻喝，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恼怒道：“你这个蠢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讲。” 大秦帝国有一个公开的秘密，皇帝最忌讳别人说他“好人妻”。 虽然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 可要是让李昭听到了，必然会大发雷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去年起居院有一位史官，隐晦的记录了此事；随即被朝廷贬去了岭南，这辈子估计是回不来了。 韩诗璃记得李昭当时很生气，大骂史官是个混账东西，不辨真假，损他名声。 第484章 陛下!该喝药了 “陛下，该喝药了！” 床榻前，韩诗璃轻轻吹了吹药汤中散发的热气，动作温柔而细致。 她又用汤匙搅动了几下，确保温度适中，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皇帝跟前。 李昭嘴角微微抽搐。 总感觉这话有些熟悉，貌似在哪里听过。 他其实没什么大病，晚上偶感风寒，大夫说喝下汤药后，睡上一觉就好了。 目前能跑能跳，之所以躺在床上，也是为了能更快点康复。 毕竟来襄阳已有三日了，李昭打算明日启程回长安。 “朕变成这副样子，爱妃可谓是难辞其咎。”李昭目光幽幽，若有所指道。 韩诗璃闻言，两耳不由地渐渐发烫。 与面色稍显蜡黄的李昭不同，她此刻神采奕奕，皮肤红润光泽。 “陛下觉得，身体现在可好受些？”韩诗璃柔声道。 “并无不适，应该快好了。”李昭道。 喝完药后，韩诗璃将药碗、汤勺，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李昭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闭目养神。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子一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 李昭连忙睁开双眸，惊愕地发现韩诗璃正乘坐在自己身上，纤纤玉手放在他小腹的位置。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朕现在可是病人。”李昭苦笑道，声音略显无力。 韩诗璃没吱声，只是目光灼灼盯着他。 此处无声胜有声！ ............... 三日后，李昭终于满血复活。 由于某些不可控因素，痊愈时间比预计的足足晚了两天。 之后銮驾缓缓驶出襄阳城，车帘车门紧闭。 为避免听到什么不雅的声音，侍卫们很是默契的远离銮驾。 正当李昭沉沦于温柔乡时，周君谦收到了两则关于南方的消息。 李昭得知后，心情瞬间变得恶劣。 一则消息来自岭南。 本月初，交趾国王阮哲雄再次发兵，大举进犯邕州（南宁周边）。 这一次阮哲雄动了真格，出动兵力超过四万余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目前史牧已率秦军南下，准备迎战阮哲雄。 为防有失，马彦斌紧跟着携一万余人从南昌出发，急速前往岭南。 李昭心中恼火，恨得牙痒痒。 阮哲雄这个狗东西，年年攻打邕州，真以为朕好欺负的。 若不是秦军暂时将重点放到了北方，早就派兵杀入交趾，将阮哲雄挫骨扬灰。 李昭旋即派人给史牧、马彦斌传话，可以适当进入交趾，但不要过于深入。 另一则消息是来自蜀地。 绵城发生了地震，有千余所房屋受损，连德阳等地也收到影响。 李昭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具体被波及人数尚未统计出来，肯定不是小数目。 阮哲雄进犯，李昭没什么好担心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仅此而已。 然而此次绵城地震，安置灾民、调集钱粮，还要防止官员中饱私囊，这一桩桩的马虎不得。 他仔细想了想，自从天成二十九年离开成都，已经有六年没有回过蜀地。 昭武军能攻克金陵，夺取半壁江山，其中蜀地贡献巨大。 对那里的百姓，李昭始终心存一份感激。 要不回去看一看？ 李昭很快拿定主意，吩咐队伍调转方向，打算走汉水抵达汉中，然后经剑门关进入蜀地。 周君谦出于臣子的本分，劝道：“陛下，每次地动，偶尔会有瘟疫发生；陛下龙体尊贵，不宜涉险。” 他的担心不是多虑的。 众多灾民或尸体聚集到一起，随着天气逐渐转热，为病菌的繁殖提供了条件。 这年头，普通百姓对卫生的认知有限，更没什么专业的医疗队，难保此事不会发生。 但李昭决心已定，没有改变计划。 ............................................................................................................. 成都，太守府。 “你说什么？陛下要来蜀地！”太守顾锋惊恐道。 主簿刘绍钧道：“陛下此时或许已经到了南郑，过几日便会抵达绵城。” 顾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茶杯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茶水溅了一地。 “为何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何没人早点来通报，为何.......。”他额头冒出冷汗，嘴里不断嘟囔道。 “卑职以为，陛下应该是临时起意。”刘绍钧猜测道。 顾锋慢慢弯腰捡起地上茶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久后，他凝声道：“即刻把成都的粮食全部运去绵城，今日便出发，一刻都不要耽搁；在陛下赶到绵城前，粮食务必发放完毕。” “府库里的银钱，是否也要运过去？”刘绍钧道。 顾锋眼神闪烁，“库房里的钱先不要动。” 两人说话间隙，嫡长子顾寒琛走了进来。 他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酒气，以及女人的胭脂味。 顾锋心中不悦，当即怒斥道：“陛下即将驾临蜀地，你竟然还有心思去那种地方；若陛下知道你干的那些丑事，又岂会饶过你？” 顾寒琛一声嗤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珠宝、金银器皿，还有文物、字画、古籍，父亲可是比我还要喜欢呢。” “库房的粮食，是为父让你贱卖的吗？还有里面的钱财，你都拿去做了什么荒唐事？”顾锋怒气冲冲道。 “好！好！”顾寒琛大力拍掌，厉声道：“反正全是儿子的错，若被陛下发现了，父亲可全推到儿子身上，死我一人足矣。” “逆子........。” 刘绍钧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河北、草原皆有大敌，陛下绝不会在蜀地久留；我等只要齐心协力，应对得当，必能渡过此关。” 顾寒琛面色渐渐和缓，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刚才的话只是气话，家中众多娇妻美妾，还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日子如此逍遥自在，他可一点都不想死。 “不知陛下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死几个贱民，下道诏令就行了，何必还要亲自来一趟。”顾寒琛忍不住抱怨道。 “闭嘴！不得妄议天子。”顾锋出声呵斥，继而望向刘绍钧，“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刘绍钧想了想，沉声道：“卑职觉得，陛下除了看望灾民，还会接见德阳太守陈步；只要他守口如瓶，定能瞒过此事。” 顾锋点了点头，“陈步与我关系甚好，应该没问题。” “卑职即将前往绵城，到时候会路过德阳；以防万一，请大人写一封信交给卑职，我好当面交给他。” 顾锋觉得此言有理，当即挥毫泼墨，写下了一封长信。 他仍然有些不放心，“陛下做事不循于常理，或许会见一些灾民；你务必要把他们的嘴全部堵住，万万不能在陛下面前乱讲。” “若要安抚住这么多贱民，我等积攒数年的钱财，恐怕要全部花光。”顾寒琛不满道。 “蠢货！等陛下一走，我自然有办法全都收回来。”顾锋骂道。 刘绍钧神情无比郑重，“卑职绝不让大人失望，定能办好此事。” “记得提醒陈步，信件不要保留，看完后烧掉。” “大人尽管放心，卑职明白。” 顾锋这才稍感安心，把写好的信交给了他。 刘绍钧离开太守府后，迅速回到了自家宅邸。 他径直走向书房，并支开了所有下人。 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信封，指尖轻轻划过封口，小心翼翼地撕开，抽出里面的纸张。 当看完了全部内容，两眼顿时发亮，心中涌起了无法抑制的狂喜。 第485章 皇帝震怒 李昭现在心情很不好。 銮驾进入剑门关没多久，就遇到了百余名逃难的灾民。 要知道，大秦有严格的户籍制度。 普通百姓若要通过关津或进入其它城池，必须持有官府发放的纸质路引，否则必会受到严惩。 面前的灾民不会不清楚这些。 而范硕有送来书信，称朝廷从各地调拨的钱粮及其它物资，数日前已经运往了蜀地。 以他的身份地位，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李昭的脸色变得阴沉。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李昭立刻换了一身劲装，骑上快马，带上三百余轻骑，昼夜不停，直奔绵城而去。 剩下步卒则护卫着韩诗璃，徐徐跟在后面。 此时，绵城外。 刘绍钧携几十车粮食，尚未来得及进城。 属下通报陛下已抵达此处。 刘绍钧闻言，心中大骇。 陛下怎会来的如此迅速！ 他运来的粮食，一粒都还没发下去。 刘绍钧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迎接，“微臣成都府主簿刘绍钧，拜见陛下。” 李昭冷冷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顾锋人呢？” “启禀陛下，顾大人事务繁忙，过几日便会赶来绵城。” 李昭一声轻哼，没再搭理他，大步流星地踏入城池。 紧接着，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惨状，映入了李昭的眼帘。 地震肆虐之后，只见无数房屋化为废墟，许多人依旧被瓦砾掩埋。 焦急的人们不顾一切地利用手中简陋的工具，甚至直接用双手，奋力地掀开一片片沉重的瓦块，只为尽快救出埋在下面的家人，或者积攒数年的财物。 灾民们衣衫褴褛，面露饥色，脸颊深陷，显然是长时间缺乏食物所致。 在城西的一角，数百张白布凄凉地覆盖着一具具无力的尸体；天气渐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却迄今没有下葬。 李昭环顾四周，仅有寥寥十余人在发放稀粥。 碗中的米粒稀疏可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昭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黑夜中的两点寒星，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绵城县令呢？朕怎么没看到他。” “启禀陛下，绵城县令人不见了？”刘绍钧拱手道。 “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李昭既疑惑又愤怒，语气加重了几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从成都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打劫，目前踪迹全无。” 李昭闻言，气的都想笑了。 太特么荒谬了！ 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李昭目光锐利，定定地注视着刘绍钧。 “朕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刘绍钧额头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恭敬道：“陛下请讲，臣知无不言。” “地震过了十多天，而成都距离绵城不到两百里，为何城内依然是这副场景？” “帐篷呢？粮食呢？衣物、布匹等，都去哪里了？” “还有德阳太守陈步，可曾有做过什么？” “堂堂一城县令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此大事为何不上报？难道想一直瞒下去。” ........ 皇帝字字如刀，声音中蕴含着滔天的怒意，让人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刘绍钧心中慌得很。 然而在内心深处，又隐隐带有一丝兴奋。 他看的出来，皇帝这次异常的生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话虽略微夸张了些，但其背后的分量却绝非空谈。 皇帝杀心已起。 黑冰台和都察院必会大举出动。 一切藏在暗中的秘密，都将被皇帝所知晓。 顾锋、陈步等人，这次十有八九死定了。 等顾锋一完蛋，按照顺序，成都太守的位置，很有可能会落到自己身上。 接下来要做的，是尽可能撇清关系，千万不能被牵连进去。 刘绍钧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深深垂下头，不让李昭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然后沉声道：“不敢欺瞒陛下，绵城的事情传到成都后；微臣立刻建议顾大人，尽快救济灾民。但不知为何，顾大人迟迟没有动作。”” “绵城属德阳管辖，太守陈步是什么情况？” “臣惭愧，确实不太清楚。” “哼！一问三不知。”李昭脸色愈加冰冷，望了眼刘绍钧身后的粮食，“先救济百姓吧，其它之后再谈。” “是。” 皇帝就在旁边看着，刘绍钧自然不敢耽搁。 一边组织人维持治安，一边派人去城内四处喊话，催促百姓前来领取粮食。 很快，城内排起蜿蜒曲折的长队，人们脸上流露出期待之情。 “有百姓还被埋在下面，你派人将他们救出来。”李昭道。 刘绍钧微微皱眉，“这么多天了，那些人恐怕已经没了生息。” “不要废话，照朕说的做！”李昭厉声道。 “是，臣马上去办。” ......................................... 傍晚，德阳太守陈步正在和小妾嬉戏，忽然得知了皇帝驾临绵城的消息。 陈步顿时面色煞白，后背窜上一道凉意。 他第一反应和刘绍钧一样，没想到皇帝会来的这么快。 陈步慌慌张张穿上衣服。 时间紧急，他顾不得联络顾锋，只能先去拜见皇帝。 可他尚未离开宅邸，百余名禁军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陈步颤声道。 “陛下要见你。”一名禁军将士面无表情道。 陈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此时，绵城，一处书房内。 李昭正靠在长椅上，认真阅读手中的书信。 刘绍钧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皇帝看完最后一个字，刘绍钧也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暴怒。 李昭异常的冷静，眼眸宛如一潭深水，波澜不惊。 “这封信，你先前可有看过？” 刘绍钧面色不变，凝声道：“臣未曾打开信件，不知其内容；只是觉得此事蹊跷，故才将信件转交给陛下。” “哦？”李昭眼神玩味，打量了他几眼。 次日中午，一道密令，悄然送进了成都将军府。 虽然太阳正当空，远远没到关闭城门的时间，守将吕霄仍下令全城戒严。 无论官吏、豪强，皆不得离开成都。 第486章 蜀地动荡 从一开始，李昭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大公无私的人。 在昭武军刚崛起的时候，他整天忙着搞钱搞粮，用尽一切办法壮大实力。 至于其它事，统统排在了后面。 岁月如梭，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 如今已到了昭武五年。 大秦虽尚未统一天下，但也今非昔比。 人生在世，总要背负些什么，更何况是帝王。 打造大秦盛世，建设一个强大而富有的帝国，成为李昭必然的使命。 他本就是心如坚铁之人，当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做。 若是有人从中阻挠。 那便是李昭的敌人。 ................. 此刻，成都城内。 太守顾锋惊讶的发现，事先没有通知自己，守将吕霄竟然关闭了城门。 现在可是大中午，城内尚有不少逗留的百姓、商旅。 吕霄此举显然有些异常。 长子顾寒琛匆匆来到吕府，询问具体原因。 “枢密院通报，成都出现燕国间谍，末将被迫行此举。”吕霄淡淡解释道。 顾寒琛闻言，脸色变得阴沉。 蜀地距离幽州千里之遥，刘泰吃饱了撑的派密探来成都。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吕霄安慰道：“顾公子无需担心，等明日清晨，成都自然会解禁。” 顾寒琛这才稍感安心。 不一会，他回到了宅邸。 “父亲，莫非陛下发现了什么，否则吕霄怎敢关闭城门？”顾寒琛道。 顾锋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粮食为父已经送过去了，灾情很快会缓解，陈步那边也不会乱讲。” “父亲说的虽有道理，可吕霄此举异常，总要有个原因。” 顾锋想了想，指着顾寒琛怒道：“绵城县令虽是小官，但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吏；你却胆大包天，未经我同意，擅自派人将他杀了。” “赵巍那厮，故作清高，给脸不要脸；我送去的美人、财物，他竟全都退了回来，甚至扬言要去长安告发我等。”顾寒琛身上散发出凛冽的戾气，一抹恨意从眸底闪过，“狗东西如此不识抬举，儿子还能怎么办？” “你这么做，可曾想过后果？” “杀都杀了，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顾锋缓缓起身，负手而立，面目深沉。 要不了多久，皇帝将抵达成都。 时不我待，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来。 顾锋很快写好了一封信，极其严肃道：“等明日成都一解禁，此信立刻快马送往长安，交给左都御史郑大人。” 见父亲如此郑重，顾寒琛知道事关重大，丝毫不敢耽搁。 这晚，父子二人整夜无眠。 一种凝重而又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个顾家。 第二天，城门依然紧闭，完全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城门处驻扎大批士卒，想要离开成都，似乎变得难如登天。 顾锋和顾寒琛顿时都有些慌了。 恐惧如同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两人心头。 顾锋急忙让人去唤吕霄，对方却没有理睬。 他只能前往城门处，当面询问为何不开城门？ “陛下即将驾临，成都城只进不出。”吕霄冷冷道。 顾锋面色骤然大变。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事情超出了控制。 此刻的成都城，无异于一座巨大的牢笼，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里面。 顾寒琛也同时反应过来。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 那是一种无尽的煎熬，每一刻都像是被时间拉长了一般，心中的焦虑与恐惧不断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把利刃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今时不同往日，大秦早已取消了“刺史”一职。 顾锋手中没有兵权，连府邸内家兵数量也受到限制。 他本人更没有造反的胆量。 不过与父亲不同，顾寒琛可不愿坐着等死。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顾寒琛眼神阴鸷，“今夜子时，儿子会遣刺客进入吕府。” “你疯了！”顾锋闻言一惊。 “儿子没疯，糊涂的人是父亲你。”顾寒琛厉声道：“若再不离开成都，整个顾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顾锋微微一怔，却没有出言反驳。 他很清楚当今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皇帝眼里从来不揉沙子。 对贪官污吏，见一个杀一个。 情节严重的直接杀全家。 顾寒琛见父亲不说话，急忙开始布置。 可他还没来的及动手，一则坏消息传来。 皇帝进城了！ 没有任何奇迹。 大批禁军很快闯入了顾府，包括顾氏父子在内，里面所有人皆被关押起来。 .............................................................................................................. 深夜，万籁俱静。 烛光在书房内摇曳生辉，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韩诗璃来过几次，轻声催促李昭去休息。 他仿佛没有听见，目光紧紧锁定在手中的供词上。 良久...... 李昭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在这世上，能够经受住黑冰台严刑拷打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 顾家两父子的骨头，显然没这么硬。 区区五、六下鞭刑，他们便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罪行有贪污受贿、买卖官职。 顾寒琛为人猖狂，其生活奢侈；明明无官无职，却能私自动用府库的钱粮。 在绵城地震发生的当天，县令赵巍星夜赶到了成都，希望顾锋尽快出粮赈灾，结果却引来杀身之祸。 德阳太守陈步，更是与顾氏父子沆瀣一气，意图联合起来欺瞒自己。 最让李昭无法接受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郑传予知情不报，甚至为其庇护。 “一群混账东西，该杀！.......。”李昭神情愤然，将供状狠狠摔在了地上。 五月中旬，巴州、荣州、遂州、南中、广安等蜀地官员，纷纷来到了成都。 城内，一座巍峨的处刑台拔地而起。 观刑的百姓如潮水般涌动，他们或交头接耳，或指指点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与百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蜀地官员们个个神情凝重，周围一片死寂。 李昭下令诛三族。 刑台上，顾锋及其家人，还有参与进来官吏，皆面如死灰。 顾寒琛舌头早已被割掉，依旧跪在地上哇哇大叫，面容扭曲且狼狈。 没人能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 望着这一幕，有人紧张，有人暗自窃喜。 此次被牵连的大大小小官员，多达数十人。 空出来的位置，自然会被其他人补上。 刘绍钧很庆幸，他这次赌对了。 近日来他配合黑冰台，忙前忙后，搜集各种证据，立下了一些功劳。 刘绍钧眼中闪过一丝亢奋，仿佛成都太守的位置在向他招手。 两日后，李昭突然任命一个叫“严林”的人，担任新的成都太守。 此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刘绍钧先是惊讶，旋即大怒。 严林是什么东西，他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字。 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竟然跑去见李昭，称蜀地是多么的重要，严林初出茅庐，名声不显，恐无法担此大任。 李昭冷冷道：“严林此人，曾在真定节度使崔知航麾下，担任长史一职，其素有才干；昭武二年，随崔知航一道投奔的大秦。” 刘绍钧顿时哑口无言。 北方常年兵荒马乱，像幽州的宋韬明、邺城的董宁、开封的许清鸿，还有真定的严林，这些人既然能受到重用，自然是因为能力出众。 他们的阅历，是刘绍钧远远比不了的。 刘绍钧只能灰溜溜回到了宅邸。 他心中很是失落，于是告假，称病不出。 李昭闻之，心中大为不悦。 根据黑冰台的调查，刘绍钧好像并没有那么清白。 虽没多少恶行，但极有可能知情不报。 相比金钱美女，他似乎更热衷于权势。 正好岭南苍梧县，县丞一职暂时空缺。 李昭不管刘绍钧真病还是假病，任命其为苍梧县丞，即日启程。 五月底，绵城情况好转，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严林上任后，李昭对其表现还算满意。 离开关中已有数月，他不便继续待下去。 銮驾缓缓驶出成都，向着长安的方向，踏上了归途。 第487章 战败 （金城：位于今甘肃兰州。河西走廊，位于甘肃省西北部，主要城市有武威、张掖、酒泉；武威也可称为凉州。） 銮驾途经汉中时，因天色已黑，且韩诗璃身体略有不适，李昭选择在南郑待上一晚。 夜间，一名秦军将领骑着快马，匆匆来到了城门外。 这个时辰，守城士卒一般不会打开城门，但来人说有紧急军情需要面见皇帝。 经过一番身份核实，又卸掉其兵器，这才允许他进城。 见到李昭后，来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抱拳道：“末将刘存，乃军中一营将，受金城潘将军所遣，前来汇报凉州战况。” 李昭见其神情狼狈，头发散乱，心里咯噔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陛下，二月中旬，潘将军和刘将军自金城出发.........。”。 随着刘存娓娓道来，李昭心情直往下坠，愈发沉重。 秦军在昭武三年，首次攻击凉州失利后，经过了一年多的准备，开始对凉州发起第二次进攻。 目标是干掉郭坤，占据整个河西走廊，由此打开通往西域的大门。 三月，两军主力战于石羊河畔，杀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 最终凉州军不敌，郭坤率残部逃往张掖。 秦军士气大振，准备继续西进，夺取金昌、张掖、酒泉等地。 可就在这时，草原出兵了。 东胡大汗达里图，携数万胡骑南下；一路穿越戈壁沙漠，径直杀往凉州。 而斥候没能及时发现来敌，秦军被迫仓促迎战。 之后潘顾景、刘轩下令放弃凉州，率军迅速撤往金城。 “损失了多少将士？”李昭突然问道。 刘存眼眶湿润，“应该不少于一万六千人。” 李昭面色一变，“竟有这么多人！” “当时情况混乱，为防止全军覆没，刘将军单独领一军走祁连山，准备经青唐返回金城。”刘存道。（青唐，位于青海西宁。） “刘轩这个蠢货！”李昭很是恼火，“祁连山复杂难走，光冰川就有数千条；况且青唐并不在我大秦手里，当地羌人桀骜不驯，难保不会生事。” 刘存怔了怔，默然不语。 李昭长长吐了一口气，凝声问道：“潘顾景能否守住金城？” 金城扼守黄河上游，控制西北要冲；一旦有失，李昭拼死都要夺回来。 刘存对这点倒是很有信心，郑重道：“金城周围，土丘、沟壑、石垒、关卡、陷坑层层叠叠，在几条进出要道上，潘将军又修建了一长串的坞堡；且城内粮草充裕，胡儿绝无可能打下金城。” 李昭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良久.....他渐渐冷静下来，语气缓和许多，“一路奔波，辛苦你了，先下去歇息吧。” 刘存行礼后退出屋子。 李昭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 失误了！ 他早该想到的。 雁门一战，东胡损失惨重，连悍将巴雅尔都被剁成肉泥。 大秦和东胡之间，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达里图不仅要报复秦国，更要想办法补充实力。 刘泰积极和东胡交好，两方暂时维持着脆弱的和平。 而雁门、榆林，皆有秦军重兵把守，东胡找不到好的机会。 李昭原以为达里图会进攻灵州，毕竟那里远离长安，仅有魏瀚辰一支孤军。 没曾想，他竟然也看上了河西走廊。 凉州军尚存一万余人，且河西民风彪悍，百姓家中多藏有刀剑、弓弩；若能全部收服，确实会大大提升实力。 李昭缓缓起身，独自一人来到静谧的院落中。 银白的月光如流水般洒落，为这孤寂的夜晚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轻纱。 李昭抬头仰望那轮皎洁的明月，平静的目光中，猛然划过一抹狠厉。 第488章 以牙还牙 李昭在院落中走走停停，面目深沉。 如何对付游牧民族，其实汉人的老祖宗们，很早前便想出了各种办法。 李昭要做的，便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再稍微加以优化。 草原一望无际，地势平坦，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广袤的土地在东胡看来，是他们肆意驰骋的战场。 然而在李昭眼中，借助轻骑的优势，灵活快速游走，秦军同样能做到这一点。 东胡可以南下劫掠，秦军一样可以北上烧荒。 只要精心筹划，行动迅速，放一把熊熊大火，将牧民的草场或过冬的粮草付之一炬，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做到。 偌大的草原上，无论人、物、牲畜、毡包等等，没有什么是不能烧的。 曾经的大明军队，尤其爱干这种事。 而秦军中的猛火油一旦点燃，极难扑灭，效果素来不错。 但这些仍然不够。 目前，大秦和东胡之间，已经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 在对方眼中，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李昭有意遣多支小股精骑，频繁进出漠南草原。 若遇到牧民，不归顺者皆杀之！ 若遭遇胡骑，则灵活应对，可攻可走，不会与其纠缠。 游击战那一套，经历的多了，不断摸索、总结，自然能运用自如。 论速度，秦骑不一定慢于对方。 这么做，风险当然是有的，搞不好有去无回。 但这个险值得冒。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秦军中本就不乏嗜血之徒。 据李昭所知，大秦和东胡开战以来，秦军中那些好战分子，多次去信枢密院，强烈请求杀入草原，将那帮可恶的东胡人屠戮殆尽。 只要军令一下，他们恨不得第一个冲出去。 此刻，已经到了深夜。 院落中异常的寂静，偶尔能听见夜风轻轻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李昭仍目光炯炯，毫无睡意。 想把东胡一棍子打死，暂时不太现实。 他不急于求成，而是采用稳健而持久的战略。 先一点点的磨，派去一批又一批人，慢慢消耗对方的人力、物力。 反正拼国力，东胡怎么都拼不过大秦。 至于大规模的战斗，步卒随时可以开拔，但骑兵数量依然不足。 枢密院已经派人去灵州、青唐等地，继续采购更多的马匹。 李昭忽然心中一动，眸底泛起些许亢奋。 他想起了兵器司的大家伙！ 拖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派它上场了。 ................................................................................................................. 次日，阳光温柔地穿透窗帘的缝隙，落在李昭沉睡的脸上。 因昨夜睡得太晚，直到巳时才醒来。 简单用过早膳后，李昭便下令启程，准备沿陈仓旧道进入关中。 车轮滚滚，扬起一缕缕尘土。 回想这段时间的奔波，他从雁门到襄阳，再从襄阳辗转至蜀地，行程达千余里。 离开长安数月，有的人，有的事，李昭心中多少有些挂念。 无论路边风景多么秀丽，如今也很难再吸引到他。 “不知下一次出巡，陛下是否还会带着妾身。”韩诗璃偏头望向李昭，柔声问道。 她今日换了一身新的打扮，裙摆宽广如碧波荡漾，用的是上好的丝绸，触感柔软且光泽度极佳。 腰间束着一条精致的丝带，上面绣有精美的图案，既展现了她的曼妙身姿，又彰显了如兰般的气质。 此次出宫，不仅回了趟襄阳老家，与父母团聚，还陪皇帝走遍各处，领略了大好河山的壮丽；如果有机会，她还想来上一次。 韩诗璃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直直望着李昭，意思不言而喻。 面对她这副神情，尤其是那片樱唇越来越近，李昭还能怎么说呢；片刻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谢陛下。”韩诗璃嫣然笑道。 其实平日里她若想出宫游玩，一般李昭都不会拒绝。 只是孤身一人，仅有些侍女、护卫跟从，总觉得有些无聊。 銮驾内，韩诗璃无意中瞥见一个小玩意。 其色彩鲜艳、造型别致，她记得此物好像是叫“拨浪鼓”，一般民间小孩子喜欢玩这个。 韩诗璃把它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随即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昭道：“朕在成都偶遇此物，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便随手买了下来。” “陛下是要送给宫中哪位皇子？”韩诗璃好奇道。 “灵汐应该会喜欢。”李昭目光变得温和。 “哦。”韩诗璃眼眸微不可见的颤了下。 果然，人人都有偏心的一面，皇帝也不例外。 宫里面这么多皇子公主，皇帝偏偏想到了出身长宁宫的公主李灵汐。 韩诗璃轻轻拂去落在额头的几缕发丝，动作自然又流畅，巧妙的掩饰了心中的些许烦闷。 她现在有些理解了，为什么皇后会与邓永清交恶。 六月上旬的一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銮驾终于抵达长安城。 皇帝御驾亲征，一举收复整个河东；且亲临战阵，大败东胡，歼敌数万，此消息早已传遍天下。 即使秦军在凉州败了一阵，李昭的威信在朝堂和民间，仍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范硕是个聪明人，有意将迎驾搞得热热闹闹。 城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朝中大臣，及宗室中人，皆早早在城外等候。 李昭与众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随即踏进了长安城。 以往每一次李昭离京，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见黑冰台的人，详细了解近期发生了什么。 此次同样不例外。 太和殿内，宫人们陆续退了出去，杜安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神情恭敬而专注。 李昭坐在御座上，面无表情翻看着写有情报的纸张。 似乎是看到了特别有趣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第489章 无处不在 “李佑这厮，还是老样子吗？每天都在对朕口出怨言？”李昭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问道。 杜安躬身道：“回陛下，据身边的人所说，偶尔会有几句犬吠之言。” 李昭淡然一笑，倒没怎么生气。 蓝田城内的那场杀戮，关中反秦势力损失惨重，几乎遭到毁灭性打击。 剩下的豪强大族，其力量也被大大削弱。 府邸内家兵数量、装备皆收到《大秦律》的严格约束，不仅没有甲胄，连刀剑、长枪也不允许持有，顶多拿棍棒用作武器。 天下间再没人能救出李佑。 他发发火，抱怨几句，这不是很正常嘛。 李昭继续翻看手中情报，突然眉头一挑，“太上皇派人召唤太子，是怎么一回事？” “太上皇说要将太子养在身边，亲自教导，但皇后没有同意。” “呵呵........。”李昭撇了撇嘴角，“看来他对朕是彻底失望了，打算把希望全寄托在太子身上。” 这话不太好接，杜安没吱声。 李齐想要亲自抚育太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朱莹答应，李昭也不会同意。 况且太子李泓今年已经八岁，心智逐渐成熟，李齐很难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除了这些，还有其它的吗？”李昭目光幽深。 “暂无其它要事。”杜安道。 “不对！”李昭摇了摇头，直直望着他，“你再仔细想一想。” 杜安顿时有些紧张，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拼命回忆是否有漏掉什么。 可想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你若实在想不起来，朕来告诉你。”李昭语气变得冰冷，“五月初三，冯翊城一处酒楼内，两名黑冰台密探酒后闹事，无故殴打数名官吏，致其中一人重伤，此事你可还记得？” 杜安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面色变得苍白。 此事不管怎么看，都是黑冰台的错；杜安其实早有知晓，但觉得事情并不重要，于是没有告知李昭。 但让他恐惧的不仅于此。 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且发生地点也不在长安城，皇帝却一清二楚。 这说明了什么，傻子都能反应过来。 “暗月楼！”杜安脑中赫然浮现这三个大字。 皇帝的目光愈发锐利逼人，杜安连忙下跪道：“微臣失职，等回去后必会对其严惩。” “仅仅是这几个人吗？” “臣会认真整治一番，将所有害群之马逐出黑冰台。” “黑冰台现在有多少人？”李昭问道。 “总计约四万余人。” “具体是多少？”李昭声音加重了几分，厉声说道。 杜安连忙道：“四万三千七百余人。” 黑冰台每月都有扩充，成员遍布五湖四海，像一只隐形的巨网，无声无息地覆盖着这片广袤的大地。 杜安只能说到这个数字，再精准的话他确实不太清楚。 “黑冰台，乃朕手中利剑，必须无坚不摧、锋利无比，你可明白朕的意思。”李昭凝声道。 “臣明白，黑冰台绝不让陛下失望。”杜安异常郑重道。 李昭点到为止，没再继续为难他。 杜安暗自松了口气。 趁着殿内气氛逐渐缓和，他赶紧转移话题，拱手道：“启禀陛下，派去大宛的人已经回来了，对方愿意与我大秦交好。” “哦。”李昭看起来兴致不大。 杜安对此可以理解。 毕竟河西走廊现在被东胡占据，道路不通，短时间内无法联络西域。 且大宛实在太远，中间还隔着疏勒、龟兹等国；不管其是否与大秦交好，都无多大意义。 杜安灵机一动，说道：“据来人所讲，大宛女王态度较好，有意与我大秦通商。” 李昭陡然抬眸，既惊讶又疑惑，“大宛国主，是一个女人？” “正是，似乎还很年轻。” 李昭闻言，心里对东胡的厌恶，莫名加重了许多。 这群该死的蛮夷！ 第490章 下毒、撒盐 回到长安的第一日，朝中诸事繁杂，李昭顾不得休息。 杜安离开后，一众文官武将又相继来到了太和殿。 李昭先前在南郑，制定了几条对付东胡人的计策。 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或许众臣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很快，冯宁首先站了出来，“即使蛮夷残暴不堪，陛下却依旧怀有仁爱之德，堪称天下圣君。” 李昭闻言，大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焚烧草场，屠戮牧民，哪一点能和仁德挂上钩？ 冯宁继续道：“但是臣以为，蛮夷行径天地不容，陛下万万不可心慈手软。” 李昭眯起眼睛，好奇道：“冯卿的意思是？” “臣建议直接下毒！” 李昭先是愣了下，脸上旋即浮现出微妙的表情。 目光扫视一圈，只见殿内不少人微微颔首，一副很是赞同的样子。 “具体怎么一个下毒法？冯卿不妨仔细说说。”李昭问道。 “像鄂尔浑河之类的大河，下毒效果甚微；但像一些小的河流、水塘，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冯宁慷慨激昂，愈说愈兴奋，“陛下可让御医，或民间能人，配置专门的毒药，量要足够多，毒性要足够强，保证几大包下去，毒死一大片。” 堂堂大秦吏部尚书，在威严庄重的大殿上，竟毫无顾忌地谈论下毒放药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有失朝廷重臣之体面。 不过嘛......... 李昭又哪里会在乎这些。 草原上，牧民往往是逐水草而居；无论人还是牲畜，总归是要喝水的，冯宁的提议没任何问题。 李昭欣然采纳。 不管最终效果怎样，先试几次再说。 殿内又有一人，紧跟着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有一计，或可一试。” 李昭定眼望去，见说话之人是礼部尚书高泽伦。 六部尚书里，平日里属他和柳思行最为低调；因不是出身黑虎岭，李昭曾经还把他和冯宁的位置对调。 但论能力，高泽伦肯定是不弱的。 李昭道：“高卿有何妙计，直言即可。” “如今我大秦已占有河东盐池，不用再担心无盐可用；若将大量的盐泼洒在草地上，可能会有奇效。”高泽伦沉声道。 大殿内不乏聪明人，顿时反应过来。 冯宁一声轻笑，拍掌叫好，“不愧是高兄，此计果然狠辣，能使草原寸草不生。” “需小心胡人干涉，行动需果断迅捷；可先用在边塞，或水草丰茂的地方。”龚逸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随之升温，逐渐热烈。 然而，原本兴奋的李昭，此刻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深知，若这些计策全都一一实行下去，确实能给东胡带来不小的伤害。 可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更何况是手握十几万铁骑的达里图。 秦军如此做法，势必会引起东胡的激烈反击。 两军决战的时间，将会大大提前。 范硕、褚子清、杨明升等人，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他们没有参与讨论，静静等待皇帝的决定。 几个呼吸后，李昭一声轻咳，太和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石艾如今人在太原，沈宁在邺城，杨智在金陵，枢密院诸事宜是韦睿在主持。 “邢国公，刚才诸位的话你也听到了，尽管放手去做吧。” 畏手畏脚从来不是李昭的风格，几乎没怎么迟疑，毅然选择硬扛到底。 “臣遵命！”韦睿话语虽短，但异常的坚定。 他又向皇帝提议，雁门之战中俘虏了大量胡人，针对少数人可酌情使用，令其参与培育马匹。 除此之外，幽州、云州濒临草原，部分投诚的燕将，如林溪、刘逸等人精通骑兵战术，也可协助训练骑兵。 对刘逸此人，李昭不是很熟悉。 但林溪常年担任太原守将，和杨叶秋对峙大半年，表现不落下风。 韦睿提的两条建议，李昭全都准了。 不过他对东胡没多少信任，提醒韦睿多注意些。 若发现胡人有异心，当果断杀之！ 第491章 刘莹莹很后悔 傍晚时分，天空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 长宁宫宽阔的院落内，皇长子李钧，长公主李灵汐，带着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在院落中你追我赶，奔跑嬉戏。 他们的笑声像是明媚的阳光，洒满了整座长宁宫，为这座古老的建筑增添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树荫下，邓永清和张楚宣、刘莹莹三人，围坐在一座厚重的石桌旁。 桌上铺着细腻的青色锦缎，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茶香袅袅，与周围的花香交织在一起。 邓永清穿着和往常一样，白衣胜雪，一尘不染，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给人一种清雅脱俗的感觉。 张楚宣则身着一袭璀璨的宫装，上面每一朵花纹都栩栩如生；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金步摇，流光溢彩。 这身打扮相比平日，则多了几分华丽。 刘莹莹在三人中地位最低，穿着一件素净的衣裙，没有过多的装饰；虽不显眼，却自有其独特的魅力。 几女一边轻啜香茗，一边闲聊着宫廷中的趣事，神态颇为轻松。 后宫的生活，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嫔妃们来说，总是带着些许的枯燥与单调。 只要没有太大的矛盾冲突，她们才懒得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不过，若要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无欲无求，也是不可能的事。 张楚宣望了眼不远处的李钧等人，貌似无意道：“还是长宁宫好，我那倾羽宫甚是冷清，平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邓永清莞尔一笑，柔声道：“你若得闲，随时可以过来，我倒也想多个人说话。” 其实她清楚，张楚宣的话多少有些夸张。 皇帝每个月都会去几次倾羽宫，且李钧一直陪在她身边，怎么也不至于太寂寥。 听到“冷清”二字，刘莹莹慢慢放下杯子，眸底划过一丝落寞。 若说整个后宫，哪位妃子的存在感最低，且最不受宠？不仅是宫女太监，连大臣们都知道。 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当初雍王府逼宫失败，李齐、李昭狼狈逃出长安城。 南宫音和刘莹莹两女，因不愿忍受汉中的穷苦，含泪签下了和离书。 哪怕后来昭武军攻克成都，两女都去了蜀地，也重新被李昭接纳；但裂痕一旦产生，就很难再愈合。 刘莹莹出身比不上南宫音，家族无法像南宫家那样，在秦国崛起过程中出钱出粮。 论美貌，后宫诸女中不乏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之人，自己基本没什么优势。 刘莹莹暗自一声叹息。 她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早知道李昭能有今日的作为，当初打死她都不会和离。 朱莹虽贵为皇后，曾经也不过是汉中一山匪之女，听说幼时不仅没读过书，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而自己出身书香世家，若是能和李昭共患难，说不定早就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思及此，她心中不由多了几分烦闷。 实在是可惜！............ 一旁的邓永清和张楚宣，皆察觉到刘莹莹眼中流露出的苦涩，原因是什么她们当然清楚。 张楚宣微微张嘴，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邓永清微微一笑，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仿佛能融化周围的一切，“我听闻昭仪出身名门，琴艺尤其精湛，如行云流水，又似余音绕梁。” 刘莹莹不知此言何意，如实道：“我四岁学琴，家中有从洛阳为我请了授艺的先生；论琴艺，自认为不弱于宫中琴师。” “陛下近来喜欢听曲，昭仪若是方便，不妨常来长宁宫坐一坐。”邓永清道。 刘莹莹顿时面色一喜，她听出了话中意思，连忙道：“多谢邓贵妃。” “些许小事，何须客气。” 夏季的白天，太阳往往落的更慢一些。 刘莹莹见天色未黑，颇有兴致道：“两位姐姐若是喜欢，我可让人将琴取来，在此为两位奏上一曲。” 张楚宣美目眨了眨，不动声色地轻抿一口茶水。 凡是女子，都对年龄有着敏锐的感知。 张楚宣记得，刘莹莹还比她大上一两岁。 再说了，皇帝离京数月，今日才刚回的长安，稍后肯定会去锦绣宫，怎么都不可能来这边。 “今日有点晚了，不妨改日吧。”张楚宣道。 刘莹莹想了想，不再坚持。 微风吹拂，带着清新的气息，众女裙摆如云朵般轻盈飘逸，宛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忽然，张楚宣秀眉轻蹙。 似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这边。 转身望去，却什么都没发现，唯有长宁宫一名叫“南嫣”的宫女，端着果盘站在后方不远处。 张楚宣扫了眼邓永清。 她正慢条斯理品尝着手中的甜点，神色淡然，没有异样。 张楚宣猜想应该是错觉，于是未放在心上。 夕阳西斜，夜色开始蔓延。 张楚宣、刘莹莹，带着李钧和李芊洵，准备向邓永清告辞。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众人顿足，不约而同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李昭面容惬意，手中摇着拨浪鼓，悠哉悠哉走了进来。 第492章 迷雾 李昭微微一怔。 什么情况！ 为何长宁宫有这么多人？ 包括姜雪颖之子李赫，也位于其中。 众人同样没想到会遇到皇帝，连忙俯身行礼。 皇帝回京第一日，不去皇后的锦绣宫，却来到了长宁宫；宫中之人向来敏感，心中难免会多想。 刘莹莹暗中望了眼邓永清，眸底闪过各种情绪。 等众人离开后，李昭忍不住好奇道：“朕往常来你这里，从未见过如此热闹。” 邓永清只是浅浅一笑，转而吩咐侍女南嫣，“你去为陛下泡杯贡茶。” 李昭把拨浪鼓送给了长公主李灵汐。 小丫头却对此物不感兴趣，甚至还有点嫌弃。 李昭一度有些尴尬。 邓永清从她手里拿过拨浪鼓，把玩了一会，然后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李昭注视着她这番举动，眼睛眨了眨，没有说什么。 院落内，邓永清坐到李昭对面，柔声道：“陛下刚刚回长安，忙来忙去的，要不先去里面歇息会。” “朕尚未沐浴，爱妃是否心急了些。”李昭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 邓永清耳根发烫，一抹嫣红悄然爬上她的双颊。 看她这副娇羞的模样，李昭心中一动，凝声道：“偌大的长宁宫里，灵汐连个玩伴都没有，爱妃不觉得她有些孤单吗。” “她向来好动，不怕生，宫里的孩子都能玩得来。”邓永清道。 李昭一声噗笑，“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要故作不知。” “妾身只是觉得，膝下有灵汐一人足矣。” “长宁宫若有个皇子，岂不是一件好事？”李昭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话里话外好似在透露着什么重要的事。 “妾身怕麻烦，平生所求，只愿陛下和灵汐能平平安安，再无其它。”邓永清一边轻摇曳着蒲扇，一边平静道：“她虽是女子，但长大后肯定是个孝顺的孩子。” 李昭闻言，不禁动容。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道，尤其是皇室中人，谁不希望自己宫中多几个皇子。 相比刘莹莹对李芊洵的抚育，邓永清在李灵汐身上，明显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夜色慢慢笼罩了大地，李昭没有待太久，喝完一杯茶水后准备离去。 太子年龄渐渐大了，朝廷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要是今天不去一趟锦绣宫，估计外面又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你早点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妾身恭送陛下。”邓永清起身道。 李昭没走多远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陛下可还有它事？”邓永清问道。 “上一次，京兆尹.......。” “陛下您知道的，妾身素来不关心政务。”邓永清少见的打断了李昭说话。 空气骤然安静了一瞬。 周围光线不太好，彼此都看不清对方脸上表情。 不一会，长宁宫已经没了李昭的身影。 今夜不见月亮，乌云如浓墨般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 宫人们本打算点起灯笼，却被她拒绝。 黑夜渐浓，微风悄然吹起，带来了丝丝凉意。 “南嫣，你去帮本宫拿件衣裳，其他人也都退下吧。”邓永清道。 “是。”一侍女转身步入殿内。 宽阔的院落内，很快只剩下了她一人。 邓永清优雅地伸出她那纤纤玉手，缓缓浸入茶水之中。 手指在水中有规律的晃动着，既显得诡异，又流露出一种迷人的病态美。 第493章 锦绣宫内 （ps：朱大牛迎战昭武军那段剧情，本书十八章有写到。） “太傅教导儿臣，凡事应以仁义为本，待人以诚，治事以公，方能赢得民心，江山稳固。”锦绣宫内，面对皇帝的问题，太子李泓说道。 李昭又问道：“若有奸佞作乱，当如何处置？” “人之初，性本善；天下间，岂会有无缘无故的恶。即使有人行不轨之事，也应先探明缘由，再酌情而定。” “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嘛。”李昭笑道。 李泓表情认真，“若是贸然用武，必将引来百姓或大臣们非议，人心恐会浮动不安。”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李昭暗自一声叹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泓儿刚才所答，陛下觉得如何？”朱莹眼眸发光，一脸期待道。 “不错！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已是非常难得。”李昭赞道，随即话锋一转，“他是太子，非寻常人家子弟；无论是书中之言，还是太傅教授的那些道理，不可尽数信之。” 朱莹面色稍有些迷惘，大脑尚未反应过来。 李昭见状不禁感到郁闷。 在黑虎岭的时候朱莹古灵精怪，头脑聪慧，怎么长大后变笨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李昭屏退左右宫人，神情严肃地把李泓拉到自己面前。 “圣人有云，民贵君轻，此言荒谬至极；圣人又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言可用也。朕这么讲，你明白了吧？” 李昭此番言论过于直白，给年幼的太子内心造成不小的冲击。 李泓眉头轻拧，拱手道：“父皇此言，与太傅平日所讲大为不同。” “此乃迂腐之人，要之何用，朕明日给你换个太傅。”李昭淡淡道。 与前朝不同，在如今的大秦，像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之类的官职，主要职责是教导太子读书习武，在朝中并无多少实权。 换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李昭都毫无压力。 但李泓却不愿意了，连忙跪下求情，“太傅自教导儿臣以来，可谓尽心竭力，未有一日懈怠，儿臣恳请父皇能饶过他。”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回事？”朱莹心中不悦，厉声道：“区区一老叟，你何必如此维护他。” “恩师本无大错，儿臣以为，父皇申斥一番即可。”李泓坚持道。 朱莹柳眉倒竖，脸上布满一层寒霜。 李昭稍微有点心烦，他今天才回的长安，身子确实有些累了。 “朕会再给他一个机会，此事到此为止吧。” “多谢父皇。”李泓大喜道。 李昭深深望了他一眼。 今日来锦绣宫，除了要堵住一些流言蜚语，还有一件让他颇为恼火的事。 国丈朱大牛先前因殴打官吏，被下令半年内不许出宅邸。 但李昭不在长安期间，他竟然擅自跑了出来，再次在城内纵酒闹事，打伤百姓。 李昭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此刻，当他说了此事后，朱莹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朱莹母亲早逝，在汉中深山艰苦的条件下，是父亲朱大牛好不容易将她养大。 当初昭武军杀来，朱大牛为掩护朱莹安全离开，甚至不顾危险孤身迎战。 如今自己做了皇后，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田地庄园等等，多到下辈子都用不完，她自然是希望父亲能生活的更好一点。 只要朱大牛别做的太过分，朱莹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陛下息怒，臣妾明日出宫见见父亲，定能让其收敛。”朱莹眼眶泛红，语气中带了一丝哀求。 她那骄傲而美丽的脸庞上，渐渐多了几分凄楚。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李昭终究没有狠下心来，点了点头。 然而，或许是有些疲惫，他忘记了后宫中从不乏演技派。 在李昭转身的那一刻，不远处的铜镜内，赫然浮现出另一副面庞。 第494章 国丈朱大牛 注视着空荡荡的床铺，朱莹脸上不禁涌起一抹失落。 昨晚一切平静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在沐浴时，还特地吩咐宫女在浴池中洒满鲜艳的花瓣，使得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但当她身着轻纱回到殿内，准备大战一场的时候，却发现李昭已呼呼大睡。 朱莹一声苦笑，枕着李昭的胳膊沉入了梦乡。 天亮后，身边已没了皇帝的身影。 侍女檀云推门走了进来，服侍朱莹更衣用膳。 因为父亲朱大牛的种种行为，早就让皇帝心生不满。 朱莹昨晚有答应过李昭，今日会出宫一趟，当面严厉警告他一番。 而得知皇后要出宫的消息，父女二人许久未谋面，朱大牛顿时高兴不已。 全府上上下下，自拂晓时分便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清扫院落，有的给门窗上缀满各种装饰，营造出一种喜庆而庄重的气氛。 朱大牛及其他朱家人，唯恐外人不知道此事；府内仆人采购东西时，四处在城内大肆宣扬。 中午，凤辇抵达朱府大门外，朱莹缓缓从里面走出。 她抬头望去，只见周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百姓们或交头接耳，或指指点点，面色各异。 这场面完全出乎意料，朱莹大为诧异。 她本不想这么高调。 进府后，顾不得和家人寒暄，连忙问道：“为何外面有这么多人？” “大姐乃一国之母，回府这样的大事，自然要搞得热热闹闹。”二弟朱彪笑道。 “糊涂！”朱莹瞪大眼睛，紧绷着脸颊，“难道你等真的不清楚，我今日为何要出宫？” 朱大牛和朱彪面面相觑，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父亲和二弟近来所作所为，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朱莹恼怒道。 朱大牛神情愈加迷惘，“为父到底做了何事？让你如此的生气。” “陛下让你半年内不得出府邸，你为何私自跑出去？” “酒馆上菜无非慢了些，你竟然一怒之下，在里面乱砸一通。” “还有，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府邸内为何要养这么多年轻女子；她们是你买来的，还是抢来的，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 .......... 一桩桩事情，朱莹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因为过于激动，唾沫星都飞出来了。 朱大牛闻言，神情略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挠了挠头。 朱彪一声轻笑，“我当是何大事呢？区区几件小事，皇后何必动怒？” “我家乃皇亲国戚，未来的大秦天子，更是我朱大牛的外孙，外人谁敢说三道四。”朱大牛扬声道。 见这两人一脸的无所谓，朱莹胸脯剧烈起伏，怒气又加重了几分。 “除了草原的达里图，以及幽州的刘泰；天下间，谁敢忤逆当今陛下。父亲你追随陛下多年，从成都到金陵，莫非是觉得，见过的死人还不够多。” 听到“死”字，朱大牛脸色变了变，终于感到一丝恐惧。 金陵城内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这一幕他可是亲眼见过。 如狼似虎的的秦军将士，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可是当今皇后，陛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对我朱家吧。”朱大牛强装淡定道。 “想想当今太上皇，再想一想消失的李炎和李睿，他们皆是陛下的至亲。”朱莹面无表情道。 朱大牛身子抖了一下，面色很是难堪。 朱彪同时也收敛起笑意。 朱莹见状，声音拔高，“泓儿虽是太子，但陛下年富力强，远远未到登基之时；期间，父亲和二弟若是再惹是生非，东宫之位，恐有变数。” “难......难道说，陛下会换掉太子，泓儿可是唯一的嫡子。”朱大牛顿时急了，慌慌张张道。 他就是再蠢也明白，一旦李泓不是太子，整个朱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父亲别忘了，大秦不止一个皇子；李若晗之子李卓，陛下曾赞他有英挺之气概。皇长子李钧，陛下同样对其喜爱有加。” “那到底该怎么办？”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朱彪也有些怕了。 “父亲现在写封信，向陛下认错，再保证一年内绝不出府邸半步。”朱莹提议道。 朱大牛神色无奈，“为父没读过书，连名字都不会写，如何给陛下写信？” 朱莹无语，“你负责说，由别人替你动笔。” “为父马上去办！”朱大牛连忙道。 见父亲服软，朱莹长长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的千斤重担。 屋内，侍女端上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朱莹轻抿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舒服地躺在柔软的靠椅上。 和李昭夫妻多年，朱莹很清楚他的性子。 虽杀伐果断，心思难以捉摸，却还不至于无情无义。 后宫一众嫔妃，哪怕是最不受宠的刘莹莹，也从未遭受过苛待。 孙千羽喜欢蜀地的大熊猫，李昭命人走遍一个个深山老林，好不容易为她抓来了两只幼崽。 后宫气氛虽谈不上其乐融融，但远没到冷若冰霜的地步。 将来，只要朱家或李泓不犯大的错误，不管是皇后的位置，还是太子之位，基本不可能被更换。 想到此次出宫，成功说服了父亲和二弟，他们应该不会再瞎折腾。 朱莹内心深处的紧张、担忧和焦虑等情绪，渐渐烟消云散。 既然出来一趟，她打算陪父亲用过晚饭后再返回宫。 正当她神游之际，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阵铜锣声。 声音急促又响亮，震动了整个朱家。 朱莹猛然睁开双眸。 她以为是父亲安排的所谓欢迎仪式，心中不悦，呵斥道：“吵死了，不要再敲了！” 可过了许久，声音依然没有停下来。 朱莹秀眉轻蹙，察觉到声音是来自府邸外。 附近其他人也被惊动了，朱大牛怒气冲冲边走边嚷嚷：“谁在敲锣打鼓，赶紧给老子停下来！” 朱莹心生好奇，紧随其后，想要一探究竟。 此时，又一道清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国丈朱大牛，公然当街辱我妻子，恳请皇后娘娘为在下做主。” 朱莹娇躯一震，顿住脚步，身子不再向前。 第495章 请皇后主持正义 “国丈朱大牛，当街辱我妻子，并将我打伤，望皇后娘娘为在下做主。” “朱大牛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恳求皇后娘娘为天下人伸张正义。” “皇后娘娘，小民求求你了。” ......... 声音一遍遍响起，如同催魂的魔咒，不断冲击着朱莹的耳膜和心灵，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朱莹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或许是出于看热闹的心理，又或是对朱大牛不满，周围聚集了不少百姓，约有百余人。 此等情况下，到底该不该走出去，直面这件棘手的事情，朱莹心中不免陷入犹豫。 “姐，你千万别出去；此事不难解决，爹一会就将这厮赶走，之后会再送他一些银两。”二弟朱彪道。 朱莹也不愿事情变得复杂，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 府邸外，一壮年男子身着粗布制成的衣裳，满脸愤慨，不断对着朱府巍峨的大门高呼着。 朱大牛带着十多名仆人，气势汹汹来到该男子面前。 他直接往地上扔了十多枚银两，不爽道：“带上钱，赶紧滚！” 男子眼睛猩红，一眼都没有瞥向散落在地上的银钱，“朱大牛，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早晚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朱大牛顿时被激怒，狠狠朝其踹去一脚。 对面男子身体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后踉跄退去。 男子胸口沉闷，忍不住单膝下跪，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一股鲜血溢出嘴角，染红了他的嘴唇和下巴。 望着这一幕，周围百姓既惊讶又愤怒；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男子的咳嗽声和吐血声持续在空气中回荡，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朱大牛愣了下！ 怎么会这样？ 他确实没料到，这一脚能给对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大门内侧，发现外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朱莹担心事情失控，连忙对朱彪道：“万万不可伤其性命，多给点银钱，要么尽快将他打发走，要么客客气气将其请入府内；实在不行，让父亲当众给他道歉。” 朱彪闻言撇了撇嘴，不悦道：“父亲岂能给他道歉，他算什么东西。” “闭嘴！快去！照我说的做。”朱莹厉斥道。 朱彪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朱大牛面前，转述了朱莹刚才的话。 朱大牛阴沉着脸，“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谁要你的臭钱，我知道皇后娘娘就在府邸内，我要她出来主持公道。”男子眼眸中满是怒火，大声气愤道。 朱大牛失去耐心，把事情交给朱彪处置。 “三千两白银，五百亩良田，够了吗？” “朱大牛见色起意，辱我妻子，难道不该严惩吗？” “再加一千两白银，三百亩良田。”朱彪冷冷道。 “朱大牛无故将我打伤，天理何在？”男子继续道。 “一万两白银。”朱彪高昂着头，嘴角泛起一丝不屑，“这下子，你总该满意了吧。” 门内的朱莹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 而男子见朱莹迟迟不出来，挣扎地站了起来。 他环顾周围百姓，用尽全力高声道：“朱大牛坏事做尽，皇后却顾念亲情，视若无睹，真是让天下人寒心。” 话音刚落，突然从衣袖中抽出匕首，快速朝自己脖子划去。 瞬间，刀光一闪，鲜血四溅！ 男子身体缓缓向后倒去，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数倍，让人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细节。 殷红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与地面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第496章 矛头所指 深夜，京兆府。 一处厅房内，京兆尹周铭和通判裴志相对而坐。 两人皆神色凝重，屋内气氛紧张又压抑。 两日前，有人当众自刎，地点在国丈朱大牛府邸大门外。 鉴于对方身份特殊，事情发生后，京兆府很快派人驱散周围百姓，并封锁现场，严禁他人靠近。 皇后也没有在朱家继续逗留，立即返回了皇宫。 当时现场人数不少，此事很快传遍了长安城。 朱大牛、朱彪父子二人，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甚至有人路过附近时，都会朝着朱府的方向狠狠吐一口唾沫，或者骂上几句难听的话。 为平息民愤，皇帝很快下旨，剥夺朱家八成的田地，且朱氏父子三年内不许出府邸半步。 这次和以前不同，由禁军负责监管，相当于变相的软禁。 至于朱大牛以后会怎样，周铭和裴志丝毫不感兴趣。 问题的关键，是此事涉及到了皇后。 男子在自刎前，称皇后让天下人寒心，许多人都听说了这句话。 不管怎么看，朱家父子的种种恶行，皇后朱莹都负有一定的责任。 同时，也间接影响到了太子。 事关重大，周铭不得不认真对待。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他凝声问道。 “自刎的男子叫杨辰，其夫人刘氏，两人都是蓝田人氏，暂时住在长安，平常做些小买卖。”裴志喝了口水，继续道：“半个月前，杨辰和刘氏在街道上采购布匹，好像是打算给家中女儿做件衣裳。朱大牛凑巧从旁边经过，见刘氏长相清秀，于是上前调戏，动手动脚。杨辰极力阻拦，反被殴打一顿。” “然后呢？”周铭问道。 “杨辰当时扬言要报官，加之身处闹市，附近人太多，在管家劝谏下，朱大牛放过了夫妻二人，后来也没有和二人产生瓜葛。” “嗯？”周铭心中疑惑，“还有发现其它的吗？” 他想不通，明明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为何杨辰偏偏选在前日主动找上门。 难道说，杨辰心中气不过，得知皇后当时正在朱府，希望她主持正义，严惩朱大牛。 周铭还得知，朱彪提出一万两白银私了，杨辰依然没同意。 那可是一万两白银！ 杨辰、刘氏夫妻二人，即使再辛苦个一百年，估计也赚不了这么多钱，诱惑不可谓不大。 周铭心中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裴志一声苦笑，“事情确实不简单。” “什么意思？” 周铭皱了皱眉头。 裴志长吐了一口气，缓缓道：“在杨辰死后，谨慎起见，卑职找来仵作验尸，结果发现杨辰早已身染重病；哪怕不自刎，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周铭面色顿时一变。 他能成为京兆尹，自然不是笨人。 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杨辰之妻刘氏，你有审过吗？”周铭问道。 “她不见了！” 见周铭表情错愕，裴志仔细解释道：“刘氏在长安的住处，已空无一人，邻居也不知她去向；卑职派人骑快马赶到了蓝田，同样没找到她。” “她不是有个女儿吗？” “皆不见踪影，应该是被她带走了。” 周铭嘴角微微抽搐，他不想再查下去了。 “卑职觉得，此案针对之人，应该不是国丈吧。”裴志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 周铭眼眸深邃，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案，久久没有吱声。 第497章 结案 屋内，周铭和裴志都陷入了沉默，大脑开始复盘整个案件。 杨辰大概率是知道自己身患重病，而他和刘氏之间感情笃厚。 既然这样，从常理来讲，为了妻女将来考虑，应该接受朱彪的一万两白银。 其次，朱大牛虽然调戏了刘氏，可根据周围人描述，顶多是摸摸小手的程度。 可杨辰那日在朱府外面的反应，却好似两者之间，已经仇深似海。 周铭还察觉到，杨辰表面上针对朱大牛，句句却不离皇后。 似乎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后不顾大义，公然包庇亲人。 案件查到这种地步，周铭和裴志多多少少都意识到，此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极有可能牵扯到皇室内部斗争。 后宫一众嫔妃，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 朱莹要是不下台，她们哪里有机会。 南宫音背后有南宫家，陆安瑾背后有江南豪强。 而那些旧齐势力，做梦都希望姜雪颖之子李赫，日后能成为大秦九五之尊。 即使后宫嫔妃没有参与，她们的家族依然会蠢蠢欲动。 不过这些话过于敏感，容易犯忌讳，周铭只会在心里想想，绝不会说出来。 他猜测，皇帝十有八九，最后会将此案转交给黑冰台。 裴志神色玩味，莫名发出一声轻笑。 周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可惜了！.........。”裴志叹道。 “什么可惜？” 其实周铭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自己不愿谈及。 裴志幽幽道：“凡事有弊有利，既然杨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让皇后主持公道。皇后当时如果能站出来，大义灭亲，严惩朱家父子。此刻的风评，必然是另一番样子，太子之位也会更加稳固。” 周铭闻言，心中有同样的感触。 区区一个朱大牛，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朱莹偏偏躲在府邸内，没有做太多的干涉。 此事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朱大牛显然不是一个靠谱的国丈，皇后朱莹虽非愚昧无知之人，但遗憾的是不够果断，魄力不足。 无论民间风评如何变化，都不至于给朱莹带来致命的伤害。 然而紫薇阁、枢密院、六部、都察院、宗室等，这些大臣、王公贵族们虽无一人公开议论，但心里深处肯定会有些想法。 至于陛下会怎么想，这就更不是周铭能够关心了的。 夜色渐渐深沉，天空中云层厚重，今晚好像会有雨。 两人又聊了一小会，之后各自返回了府邸。 因为心事重重，周铭在床上翻来覆去，晚上只睡了两、三个时辰。 天亮后，稍作洗漱准备进宫面圣。 此案到底还查不查，最终还需皇帝来定夺。 好像知道他的打算，周铭连府邸都尚未走出，宫中便主动来了一名岁数稍长的太监。 “陛下口谕，京兆府结案。”来人面无表情道。 “臣遵旨！”周铭躬身道。 旨意虽简短意赅，可让他更加确定了，此案必然是和后宫有关。 接下来，该黑冰台忙碌了。 周铭身上没了这个沉重的包裹，顿感轻松许多。 他不免有些好奇，此次针对皇后的风波，皇帝到底会如何处置？ 周铭很快得到了答案。 次日，长安城大大小小酒肆茶楼里，某些言论悄然流传开来。 有的说，皇后久居宫中，长期被朱大牛所蒙蔽，对其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晓。 还有的说，在杨辰自刎的那天，皇后原打算出府主持公道，却反被朱家人强行拦住。 甚至有人爆料，皇后在杨辰死后，因伤心过度，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更夸张的是，说杨辰的女儿已经被皇后接入宫中，打算当亲生女儿一样抚育。 .......... 诸如此类的话，使得皇后在民间的评价渐渐发生反转。 包括周铭在内，其实朝中许多人都清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介入了此事。 大秦有能力做到的，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有谁。 皇帝选择出手维护朱莹，周铭虽稍微有些意外，但也认为在情理之中。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自黑虎岭时期相伴到现在，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至于因为舆论的压力，就贸然废掉皇后。 大秦天下，终归是皇帝的天下。 短短几日，外面关于皇后的种种声音，逐渐销声匿迹。 第498章 神威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月华宫院落内，张悦悠闲地躺在一架精心雕刻的秋千上。 裙摆轻盈且飘逸，随着秋千的节奏，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皇后那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张悦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如今宫内宫外，已经没人再议论了，事情应该过去了。”侍女紫蝉道。 张悦咂了咂嘴，神情有些微妙。 在风波愈演愈烈时，张悦兴冲冲找来祖父张茗旭，询问自己是否还有机会。 张茗旭很是恼火，让她安分一点，要是再敢胡思乱想，一定大嘴巴抽死她。 张悦只能作罢，继续老老实实吃喝玩乐，享受奢华生活。 李昭内帑里，关于月华宫的各种开支，甚至超过了锦绣宫、长宁宫。 昨日听说孙千羽宫里，养了几只大熊猫幼崽，她还厚着脸皮讨来了一只。 张悦从紫蝉手里抢过一块甜点，边吃边道：“这些天，宫里很热闹吧。” “主要是南宫贵嫔和陆昭仪那边，来了好几拨妇人。”紫蝉想了想，又道：“姜昭仪那边，也有人拜访，不过听说吃了闭门羹，姜昭仪根本不见她们。” “张贵妃、李贵妃，还有邓贵妃呢？” “无人拜访，没听说什么特别的消息。” 张悦闻言，丝毫不觉得奇怪。 张楚宣为人佛系，很少与外朝往来。 李若晗喜欢舞刀弄枪，时不时出宫游历一番，日子逍遥自在；唯有卫国公夫人，偶尔会进宫看望她。 邓永清平时养养花、弄弄草，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即使异常的受宠，处事仍格外的低调。 可不管怎样，朱莹那件事，背后肯定有一个主谋。 “你说一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本宫想破了头，始终没有想明白。”张悦表情略有些抓狂。 紫蝉为难道：“此等大事，奴婢怎么可能知道。” 她又转身望了望周围，压低声音，“娘娘说话最好小心些，皇后目前正在气头上，万一让她听到了，或许会把气撒到你身上。” “皇后嘛.........。”张悦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 她能察觉到，朱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反而对暗中策划此事的人，张悦感到了一丝忌惮。 对方绝对是个狠角色！ “奴婢觉得，宫中有六位嫔妃诞下了皇子，必然是其中一人谋划了此事。”紫蝉道。 张悦渐渐停下手中动作，神情平静又严肃。 祖父曾对她讲过，人心最是复杂，其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哪怕再温柔如水之人，也隐藏着鲜为人知的一面。 一道惊艳的身影，陡然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张悦摇了摇头，随即莞尔一笑，“何必自添烦恼，不聊这个了。” 紫蝉认真点了点头，“娘娘说的对，反正和咱月华宫无关。” ............................................................................................................... 长安城外，兵器司。 李昭在里面走走停停，把玩着几件新式兵器。 在襄阳、金陵、洛阳等地，兵器司都建有工坊；但最大的一座，肯定是在关中。 这么多年来，兵器司的主管依然是刘光远。 他从黑虎岭时期就一直负责兵器司的事情，其实按照他的资历，起码可以在兵部当个侍郎。 李昭曾经也问过他的意见，但刘光远完全没这方面打算，哪怕是兵部尚书他都不感兴趣。 兵部诸事繁杂，他觉得自己应付不过来，不如继续待在兵器司称心。 如今大秦最强的敌人是草原上的东胡人，兵器司的主要职责，是研发出克制东胡人的各式利器。 刘光远拿起一物，介绍道：“陛下请看，此物名叫骨朵，东胡军中大批装备此物。骨朵由锤头和木柄两部分组成，此物虽简陋，却不可小觑。比方锁子甲可以应对普通的刀剑，但若被骨朵伦击，必然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李昭在战场上见过骨朵，不觉得稀奇，他只想知道兵器司会如何应对。 “陛下放心，蛮夷有骨朵，我大秦有索命流星锤。”刘光远颇为自信道。 李昭神情稍显怪异，他敢断定，这名字绝对是刘光远自己取得。 可李昭记得，流星锤乃软兵器，锤头系于长绳或铁链一端，更多的时候是作为暗器使用，大秦军中仅有少数将士喜用此物。 仿佛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刘光远详细讲解道：“索命流星锤与一般流星锤不同，由锤头、铁链、铁管三部分组成，铁链随时能收缩于铁管之中，骑兵即能用来伦击，亦可通过旋转或挥舞攻击蛮夷。其锤头坚硬无比，砸击威力远超东胡人的骨朵。不过，骑兵若要熟练使用，起码需训练数月。” 李昭微微点头，面露满意之色。 “针对胡人的角弓、骨朵等物，兵器司正在对军中甲胄进行改进；先赶工做出来的几批，将按照枢密院的安排，优先送往金城、雁门关、榆林等边塞要地。” “不错！爱卿辛苦了。”李昭赞道。 “为陛下效力，不觉得辛苦。” 李昭继续往里面走去，穿过一扇小门，一片辽阔的空地映入眼帘，视野瞬间豁然开朗。 今时今日，李昭什么样的兵器没见过。 无论是索命流星锤，还是更精良的甲胄，或是射程更远的弓弩，已经很难引起他太大的兴趣。 除了更多精良的马匹，他还需要一件更强的大杀器！ “轰！.......。” 远处，一道道巨响，不断在李昭耳边回荡。 他快步向前，眸底浮现出些许亢奋。 “十多年了........。”李昭心情激荡，喃喃自语。 不一会，一根根又粗又壮的铁管，静静伫立在他的面前。 它们长度不一，金属质感显得格外明显，冷硬而坚实。 就像是坚毅的战士，散发出一种沉稳而强大的气息。 第499章 王子辰 “其一，先把产量提上去；其二，火炮一事，务必要保密。”李昭一瞬不瞬盯着刘光远，语气带着一丝冰冷，“为防止有人泄密，当行株连之策。” 刘光远身子不禁抖了下，急忙道：“陛下放心，兵器司上上下下，必会守口如瓶。” “先弄三十门出来，时不我待，朕要开始训练炮手。” “臣马上去办。” 又巡视一番后，李昭返回了太和宫。 禁军统领赵青来报，朱大牛整天在府邸内乱发脾气，动不动打砸一通；且一直口口声称自己是冤枉的，希望能进宫当面向李昭解释。 李昭顿时火冒三丈。 这老东西真烦人。 李昭早看他不爽了！ 以前没有收拾朱家那帮人，无非是看在朱莹和太子的面子上。 现在出了那档子事，李昭已经没了耐心，“不用搭理这厮，给朕看严实了，没有朕的旨意，不允许朱家人出府邸半步。” “臣遵命！”赵青抱拳道。 李昭凝声道：“以后无论朱府发生何事，只要没闹出人命来，都不用去禀告皇后。” “是！” 李昭很忙，他才没空把心思都放在朱大牛身上。 宫中近来开支有些大，加之李昭出手大方，有时一高兴，又是珠宝又是庄园，随手就送了，导致内帑不免有些吃紧。 户部那边，倘若是军费、漕运、屯田等方面支出，尚书杨明升往往很是爽快。 但对宫中的开销，只会支付年初时约定好的数额，一分钱都不会多出。 如果李昭一定要从户部拿钱，杨明升往往采取“拖”的策略，能拖一天是一天。 李昭虽有些恼怒，但暂时也没打算换掉他，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除了通过王羽川在江南的生意，持续为内帑供血。 李昭近期还将几名贪官污吏的田产，全部变更为皇庄，里面田地交给身边宫人打理。 利用无上的权势，反正他总能找到各种办法。 或许是觉得皇帝的吃相有些难看，杨明升有一次看不下去了。 他隐晦的提到，宫中某几位嫔妃开销过大，每月都要购买大批首饰、胭脂，以及上好的绫罗绸缎，甚至派宫人多次去洛阳、开封，购买当地盛名的甜点，他建议稍微加以节制。 李昭知道杨明升指的人是谁，但仅仅是淡然一笑，没有采取特别的措施。 那几位不搞宫斗，不与外朝勾结，不参与夺嫡，不为家族子弟谋官职。 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李昭还能说什么。 无非就是花钱多一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 八月上旬，秋意初起，天气微凉。 王羽川携几大车财物，千里迢迢抵达了长安城。 他本就是关中子弟，自幼在这里长大；能再一次回到长安，是他以前完全没想到的。 随着大秦的版图愈发辽阔，王羽川心中时常会抱怨起父亲王子辰。 他无数次在想，老爹当时脑子肯定是进水了。 否则怎会在陛下和太上皇之间摇摆不定，以至于彻底惹怒了陛下。 如果王子辰能坚定的站在李昭身边，搞不好早就成了紫薇阁首辅。 在他看来，论资历或是才能，父亲都丝毫不逊色于范硕、褚子清等人。 可惜了！ 王羽川不禁发出一缕长长的叹息。 从昭武元年被贬，已经过去了五个春秋，父亲至今还待在崖州那个鬼地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 受父亲连累，所有王家子弟，包括王羽川在内，皆无官职在身。 只能以商人的身份，为皇帝忙前忙后。 赚来的大笔钱财，除了保留一部分用作生意上的本钱，其它都送进了宫中。 他此次来长安，目的和以前一样。 希望皇帝念在自己多年来对内帑的巨大贡献，宽恕父亲王子辰曾经的过失。 进入紫薇阁是不奢望了，起码不能继续待在崖州。 可让他郁闷的是，已经过去了数天，皇帝却迟迟不见他，王羽川只能在客栈内焦急的等待着。 后来想到大将齐景云同样出自雍王府，往日和父亲较为熟悉，于是前往拜访，结果连府邸大门都没进去，便被拦在了外面。 齐景云显然不想搭理他。 王羽川一声苦笑。 然后买个几本书，在客栈内打发时光。 直到半个月后，才传来允许他进宫的消息。 王羽川没有片刻耽搁，立即跟着一名太监步入了太和殿。 虽许久未面圣，皇帝面容似乎没多大变化，唯有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愈发地强势。 “在下见过陛下，”王羽川恭敬行了一礼。 李昭不疾不徐道：“多年没有相见，崖州湿热，不知你父亲身体如何？” 王羽川心中一动，拱手道：“父亲身体尚可，与我等兄弟几个在一起时，常常会念叨起陛下。” “哦？”李昭嘴角微微一扬，“莫非你父亲还在怨恨朕？” “万万没有！”王羽川顿时有些急了，连忙道：“父亲认为陛下英明神武，乃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圣主；虽久在崖州，心中依旧满是对陛下的思念之情。” “泉州如何？”李昭突然说道。 王羽川愣了下，大脑没有反应过来。 “朕问你，泉州太守怎么样，你父亲能否干得了？” 王羽川闻言，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喜悦。 泉州可是闽地首屈一指的重镇，地位和福州不相上下。 他双手伏地，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激，“在下代父亲叩谢陛下圣恩。” “旨意很快会送到崖州，你只要用心办好朕交代的差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王家。”李昭淡淡道。 “在下明白，请陛下放心。” “退下吧。” “在下告辞。”王羽川行礼后离开了太和殿。 李昭面无表情瞥了眼他的背影，又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信件上。 此信是黑冰台刚刚送来的，里面写着：“齐国余孽郑传杰，及旧齐太子姜凌，近来率大批战船离开南洋，极有可能北上进犯泉州城......。” 李昭已令魏显、恒卓率水军南下。 王子辰无论人品如何，能力总归是不差的。 且对军略并非一窍不通，配合驻军守城应该没多大问题。 至于将来是否将其调入长安或洛阳，李昭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 王子辰离开朝中太久了，如今大秦人才济济，基本没他的位置。 哪怕让他当个侍郎，估计都有人不服气。 更何况，李昭记性很好，没那么容易忘记过去的事情。 第500章 海阔凭鱼跃 宾化城位于沈州（沈阳）以北三百里处，西面有辽河，东靠长白山脉。 刘康自从来到辽东，以此城为根基，不断招揽各族人氏；当然，他更喜欢用汉人。 见辽东土壤肥沃，他又令高和、陈渭清带上众士卒，在城外开垦出大片田地。 刘康麾下还是有几位能人，在他们建议下，专门组建了一支商队，主要将鹿茸、人参等物运到幽州或高丽售卖，赚来的钱财全部充作军饷。 赵军动作频频，军中有将领忧虑会引来燕军的干涉，刘康却哈哈一笑，毫不担心。 去年到今年初，东胡大将哈布其克多次率军攻入辽东，烧杀抢掠，大大动摇了燕国在辽东的统治。 而秦军攻占河东后，已经可以从西面、南面两个方向，同时出动大军进攻河北。 局势如此的糟糕，燕军被迫收拢在辽东的兵力，选择重点布防锦州到沈州一线。 更让刘康欣喜的是，鉴于和秦军撕破了脸，达里图同意了燕王刘泰的求和，哈布其克逐渐率铁骑撤回了草原。 如今沈州以北的广阔土地，除了不被他放在眼里的靺鞨人、高丽人，再无任何势力能够威胁到赵军。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句诗很准确的表达了刘康此时的心情。 从淮南之战到今天，赵军第一次远离了秦军的兵锋。 刘康每晚睡觉，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这种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他不免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早一点来辽东。 心中对丁恒的恨意，渐渐少了许多。 但刘康也清楚，河北平原无险可守，燕军抵挡不了多久，秦军早晚会杀到辽东。 他要趁着这段时间，尽快强大起来。 这天下，终归是长刀、强弩说了算。 随着天气即将入秋，赵军加快了扩张了步伐。 否则一旦入冬，面对茫茫的冰天雪地，且辽东的冬天尤为苦寒，赵军将举步维艰。 九月初的一天，二弟刘熙在外巡视的时候，突然遭到靺鞨人的偷袭。 不仅损失了十多名士卒，刘熙本人也负了轻伤。 刘康得知后很是恼火，脸色异常的阴沉。 相比燕王刘泰，刘康显然对蛮夷更为厌恶，哪怕是强大的东胡，都不屑于去打交道，更何况是实力偏弱的靺鞨。 很快，赵军众将领齐聚一堂，商讨出兵的事情。 “本王若趁其不备，率兵直捣其腹地，能否一战灭之？”刘康凝声道。 高和面色肃然，轻轻摇了摇头，“末将以为，蛮夷居于茂林深处，熟悉地势，且对我军素来警惕；大王率军征讨，恐难以将其重创。” 实际上，有句话高和没有当众说出来。 赵军总兵力不到两万，其中仅有四千余人，是跟随刘康一路迢迢来到的辽东；其它士卒，皆是最近几月刚招募的，里面还夹杂了不少异族，整体战斗力尚有待提升。 世上没有百分百一定能打赢的战斗，可如今的赵军败不起。 刘康同样清楚这点，没有出声反驳。 众将领神情严肃，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陈渭清一声轻笑，打破了周围的沉默。 众人齐刷刷望向他。 “既然不能强攻，何不以计取之！”陈渭清笑道。 刘康微微眯起眼睛。 ................................................. 翌日，主簿许安凉因与刘康起了争执，结果被士卒强行押到城门外。 当着一众来来往往商旅或百姓的面，将其重重鞭打一顿。 许安凉今年已过四十，此举让他颜面尽失。 “大王不纳良言，早晚必败矣！”许安凉眼含怒意，高声咆哮道。 刘康闻言愈加生气，罚其跪在城外一天一夜。 直到许安凉体力不支，昏厥倒地，这才放过了他。 不久，许府下人通过各种办法，找到了几名靺鞨人，给了一些钱财，请求他们带几句话回去。 靺鞨王乌素可讫，很快得知了许安凉想要见他的事情。 经一番思索，同意了下来。 两人见面后，许安凉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 “在下追随刘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其近来频繁征税，我无非是劝谏了一句，却被其毒打一顿；此人如此昏聩，我又何必再效忠于他。” “哦？.........。”乌素可讫高昂着头，冷漠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玩味，“莫非是想要本王帮你报仇。” 许安凉目光中满是恨意，扬声道：“我愿助大王夺取宾化，击灭赵军。” 乌素可讫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昔日的宾化仅是一座小城，在燕军眼里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后来刘康来了此地，进行了大规模扩建，使其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如今城内日益繁华，商铺林立，百姓也多出了不少。 出于掠夺的本性，乌素可讫早就想将其占为己有。 可赵军防范周密，又在周围修建了不少石垒、关卡、坞堡，大大加深了靺鞨进攻的难度。 几次规模不大的冲突，己方并没有占据上风。 若有了许安凉的配合，真的能攻下宾化城，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许安凉终究是刘康的部下。 乌素可讫并不太信任对方。 他缓缓开口道：“你先回去吧，事关重大，容本王再想一想。” 许安凉颇为恭敬道：“平日若要向大王通报消息，不知该如何做？” “本王会安排人和你联络。”乌素可讫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等许安凉离开后，立刻派人前往宾化，确认了许安凉被刘康重罚的事情，对他说的话相信了几分。 几日后，许安凉传来消息，称有一车队装满粮草即将运入宾化。 乌素可讫半信半疑，根据情报，遣百余名士卒在必经之路埋伏。 中午时，果然有车队经过。 领头的靺鞨将领下令以弓弩射之，然后迅速领兵冲出。 赵军骤然遇袭，顿时陷入慌乱，士卒或死或降。 靺鞨人足足拉回了十车粮草，其中还有少部分金银珠宝。 乌素可讫高兴不已，心中对许安凉再无怀疑。 第501章 扩地五百里 “燕国有大臣抵至沈州，邀刘康前去议事；以防万一，刘康带走了半数以上的赵军。如今城内兵力不足，大王宜速速进军.......。” 这是许安凉刚刚送来的密信。 靺鞨探子同样发现有大批赵军出城。 乌素可讫心脏狂跳，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间隔不到一个时辰，许安凉再次派人来催促，称机会难得，万万不可迟疑，否则悔之晚矣！ 乌素可迄不再犹豫，下了出兵的命令。 方圆数百里的靺鞨族青壮，无论是在狩猎，还是正在捕鱼，得到首领的召唤后，迅速开始集结起来。 其兵器略显简陋，制式不一，长矛、弯刀、斧头，用什么的都有。 除了少数将领，其他人皆未身着甲胄。 所有人脸上皆满是亢奋之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们听说，宾化城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娇艳动人的汉人女子，还有数不清的财物；等仗打赢了，可以肆意的抢掠一通。 为了能速战速决，尤其是抢在刘康回来前结束战斗，乌素可迄出动了部落中近七成的青壮，兵力超过三万余人。 趁着夜色的掩护，巧妙的避开了赵军的关卡，全军直扑宾化城。 直到距离城门不到五百步时，城头上的赵军发现这一情况，急忙鸣锣示警。 虽然行踪暴露，乌素可迄倒不怎么担心。 直到现在才被发现，已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靺鞨士兵一边将粗糙的长梯，紧紧地靠在城墙上，士卒快速往上面爬去。 一边使用巨木，一次又一次猛烈地撞击着城门。 连半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城门便被撞开，士兵们一拥而入。 看上去，基本锁定了胜局。 迄今为止，己方伤亡可能连百人都不到。 整场战斗之轻松，让许多老卒感到不可思议，在他们印象中，赵军不应该是这样的水准。 有人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将乌素可迄拦住，劝道：“大王不妨稍等一会，等入城的士兵控制此城后，大王再进去也不迟。” 乌素可迄微微皱眉，他也发觉此战有些过于简单了。 可众多士兵已经冲了进去，眼下撤走也来不及了。 突然，远处一支箭矢呼啸而来，险些将他射中。 乌素可迄面色骤变，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嗖！”、“嗖！”........ 箭矢尖锐而又刺耳的破空声，频频在周围响起，犹如一道道闪电瞬间撕裂了空气。 猝不及防下，街道中央的靺鞨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靺鞨众将惊讶望去，见有大批赵军埋伏于两侧的房屋内。 “许安凉！........。”乌素可迄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骗了。 赵军准备良久，箭矢仿佛用不完一般，进城的靺鞨士兵死伤惨重。 “撤！” 没有片刻的迟疑，乌素可迄果断下令退军。 然而此时四面八方皆有杀喊声传来，声音渐行渐近，充满了肃杀与紧迫感。 “城外竟也有赵军！”乌素可迄惊恐道。 城内的赵军同时从各个角落涌出，先一步和靺鞨交上了手，并从后方将其死死拖住，使其难以从容离开。 乌素可迄眼睛猩红，不管不顾嘶吼着撤退，这让己方更加陷入慌乱。 高和、刘熙各领一军，气势汹汹地从东西两个方向席卷而来。 靺鞨三面被围，不断有士兵身体被无情地割裂，血液喷涌而出。 战场逐渐形成一边倒的态势。 乌素可迄见只有北面尚未出现赵军，猜出赵军是在“围三阙一”。 可他别无选择，再继续待下去将全军覆没，只能带人往北面走。 但没走多远，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渭清携军中全部轻骑，整齐地排列在山坡上。 当乌素可迄带兵经过时，赵军战马如离弦之箭，从上方俯冲而下。 极快的速度，几乎霎那间将对方冲垮。 高和、刘熙紧跟着率步卒追了上来，在后方疯狂掩杀。 蜿蜒曲折的道路上，铺满了靺鞨人尸体。 有些血液已经凝固，有些则瞪大眼睛，扭曲着身子，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痛苦与挣扎。 曾经去宾化城中抢掠一通的美好愿望，此刻如同被风吹散的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此战失去了悬念，但刘康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追亡逐北，除恶务尽！”他眼神狠厉，朗声对众将道。 刘熙、高和等人顾不得休息，根据俘虏提供的消息，全军轻装疾行，穿过了一处又一处山坡、河流、茂林。 路上一旦遇到靺鞨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乌素可迄回到老巢后，心里实在憋不下这口气；聚集剩下的全部兵力，打算和赵军决一死战。 结果却再一次被击败，他本人也被乱箭射杀，其妻妾子嗣皆被处死。 此战后，赵军势力范围，自宾化向北至少延伸了五百里。 这些地方不管是汉人或是异族，皆纳入刘康治下。 乌素可迄所有的财富，自然也都落入了赵军的手上， 陈渭清带上两千偏师，继续向更北面进发，期间还发现了几座汉蛮混居的小城。 到十月的时候，辽东有些地方飘起了小雪，赵军这才完全停止了攻势，转而开始消化胜利的果实。 正当赵军众将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斥候匆匆来报，沈州燕军千余人，突然出现在宾化以南五十里处，意图不明。 陈渭清道：“末将以为，我军近来大胜一场，燕军担忧我军图谋沈州城，故才出兵试探。” “嗯，应该是如此。”刘康道。 “大王暂时不可与其刀锋相对，应主动去信示好，再送去几车缴获来的财物。”陈渭清稍作停顿，嘴角含有一丝笑意，“听闻沈州副将陈琰为人贪婪，可用钱财、女子贿之。” 刘康微微点头，立刻吩咐人着手准备。 正如陈渭清所讲，现在还没到和燕军翻脸的时候。 秦军明年大概率会北上，一旦战事吃紧，燕军必然会从辽东抽调兵力。 到那时，赵军方可趁势而动。 其实在刘康看来，刘泰在河北死撑着，无非是拖延时间罢了。 除非东胡十万铁骑南下，否则幽州城根本守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日后秦军要是真打到了辽东，赵军即使和燕军协力，恐怕也不是对手，灭亡几乎是注定的。 刘康在数月前，给燕太子刘文俊写了一封长信。 建议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要尽快在锦州以南，辽西走廊狭窄处修建出一座关隘。 时间紧迫，万万不可拖延。 刘文俊很感兴趣，以他的睿智，很快意识到此关隘的重要性。 可刚一提出，却遭到了刘钰泽等人的反对。 听说双方依然在争执中，燕王刘泰始终拿不定主意。 第502章 草原怒焰 蓝天白云下，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像一张巨大的绿色地毯铺展至天边，令人心旷神怡。 牧民们忙碌的身影点缀其间，他们弯下腰身，专心地割着青草。 天气渐渐有些凉了，要开始准备过冬用的干草。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名叫“敖登”的牧民，干活速度明显比其它人快的多，干草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敖登抬头望了望其他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手中握着的镰刀，是随哈布其克攻入辽东时，从一名汉人那里抢来的。 不仅仅是一把镰刀，那名汉人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全都属于他。 有消息说，大汗明年有可能讨伐南面的秦国，敖登早已兴奋地把弯刀擦得锃亮。 他很想知道，长安城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富丽堂皇、应有尽有。 不一会，觉得活干的差不多了，敖登停下了手中动作，稍微伸展了下双臂。 这时，头顶的天空中，一群乌鸦如黑色的云团般盘旋着，数量之多，至少有数十只。 嘈杂的鸦鸣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他感到一丝心烦。 于是从旁边拿出一副长弓，引箭上弦，准备将其射落。 可还没来得及射出，上方已有数道寒光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 敖登以为是周围同伴射出的箭。 可随着箭矢愈加密集，他渐渐意识到不太对劲。 猛地转身望去，只见远方尘土飞扬，约百余名骑兵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虽尚未到跟前，已能感受其凌厉的杀气。 敖登惊讶的张大嘴巴，眼中又有些难以置信。 此地可是阴山以北！ 除非是掠来的奴隶，否则怎么可能出现汉人？ 然而，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很快让他认清了冷酷的现实。 牧民们接连倒下，血液不断在空气中飞溅、扩散，最终落下了一片片殷红。 犹如美丽又残酷的死亡之花，静静地绽放在绿色的草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情急下，他迅速躲进了旁边的干草堆里，尽量压制自己的气息，以免被秦军发现。 敖登的父母、妻子皆被乱箭射杀，大他三岁的兄长则被长枪刺破了脖颈。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快要气疯了，眼睛红的吓人。 打算等秦军离开后，立刻去报告千户，一定要让秦人付出代价。 然而，刺鼻的烟味和身体的灼热感同时传来，使得自己被迫跳了出去。 秦军每隔百步便抛下一个火折子，为加剧火势，又在草地上洒下猛火油。 渐渐地，烈焰越蹿越高，从方圆数里，乃至数十里，好似一条巨龙在草原上翻腾。 浓烟滚滚，伴随着火焰的噼啪声和草木燃烧的焦味，整个草原仿佛陷入了末日般的景象。 包括敖登在内，无论是少数侥幸活下来的牧民，还是他们辛苦整理好的干草。 所有的人或物，尽数在火海中化为乌有。 在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上，相似的一幕正在不断上演。 东起燕山，西到贺兰山脉，秦军少则数十人，多则二、三百人为一组。 将士皆骑快马，像风一样疾驰。 为防止被东胡人堵截，秦军路上很少停下来休息，除了兵器，仅带上少量的干粮和水。 如果在草原上没法得到补给，就必须尽快返回驻地。 路上遇到牧民，可能会象征性问两句，是否愿意南迁；要是对方听不懂汉话，又或者忘记问了，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秋冬交接之际，草地更易于点燃。 焚烧东胡人的草场，不仅仅是为了炫耀武力，主要还是为了通过减少草料的供应，来影响牛羊或战马的饲养，从而削弱其实力。 考虑到草原人沿水草而居的特性，秦军常常在水源地附近来回搜寻。 一旦发现牧民的毡帐，及其过冬用的干草，立刻将其焚烧殆尽。 下毒这件事，军人一般不太擅长。 不过做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毒药是精心配置的，当遇到稍小一些的水塘，直接往里面扔下几大包。 毒性似乎不错，没过多久，鱼儿便翻着白肚漂浮在水面上。 在不下雨的情况下，牧民、牛羊若喝了里面的水，结局可想而知。 ................................................... 从九月份起，秦军疯了般往草原派遣轻骑，用尽各种手段，只为给东胡造成更大的伤害。 动静如此之大，自然引起了东胡上层的注意。 一开始，达里图收到牧民遇袭的消息，因秦军人数不多，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随着多地发生战斗，尤其是大批草场、营地被焚毁，他渐渐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大规模行动。 达里图虽然颇为愤怒，却也没有失了方寸。 一声令下，青壮们纷纷备好弓弩，骑上矫健的战马，迅速集结起来。 东胡各地的贵族，不管千户还是万户，一边加强警惕，一边派人搜寻秦军的踪迹。 草原上的规矩，永远是血债血偿！ 有些棘手的是，秦军兵力过于分散，压根不存在什么主力。 于是绵延两千余里的战线上，大大小小的战斗接连爆发。 其实枢密院有下过军令，此次出击，主要以破坏为主，不要与胡人长时间纠缠。 简单来讲，有便宜就占，打不赢就跑！ 毕竟不是在自家地盘，也不算太丢人。 然而此次奔袭草原的秦军，多是军中悍勇之人，有的甚至是主动请缨。 一旦杀得兴起，不把胡人脑袋砍下，再狠狠踢上两脚，是决不会罢休的。 到十月中旬，双方都出现了不小的伤亡，也发生过几次秦军被胡人包围的情况。 但朔州、榆林两地，仍不断往草原派遣兵马。 达里图能察觉到，秦国是在故意和他耗下去。 反正秦国人口远超过东胡，且马匹数量也越来越多。 见这场游击与反游击作战，迟迟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达里图果断改变策略，根据秦军的活动轨迹，分析出对方经常出现在水草茂盛的地方。 阿奴汗、塔尔古金、哈布其克、呼和巴日等将领，各率一部，分兵突进，接连击杀数股秦军。 让达里图意外的是，秦军老将张百松，竟然带三千骑兵跑到了漠北。 此人年逾七旬，听说去年还患了一场重病。 达里图不免感到疑惑，路途如此遥远，又带了这么多人，秦军后勤补给如何解决。 莫非，走到哪抢到哪？ 达里图眉头轻蹙，立刻命合木池携一万余人，紧跟着前往漠北。 十一月，草木枯黄，万物萧瑟。 寒意在草原上弥漫，刺骨的冷风让人感受到冬天的临近。 秦军终于停下了脚步，除了张百松所部，各路人马纷纷返回了驻地。 他们有的大胜而归，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有的则带着疲惫和不甘，默默拭去盔甲上的血渍，似乎在为下次出击做准备。 榆林城墙上，刘浩彦一身戎装，英姿挺拔，面无表情遥望着北方。 再过不久，今年就要结束了。 边塞的秦军众将领，却无一人回长安过年。 他们做好了各种准备，静静等待着昭武六年的春天。 第503章 老将张百松 “张老将军回来了吗？”刘浩彦在屋内走来走去，凝声问道。 裴振阳连忙道：“末将刚才去问了一遍，尚未发现老将军。” 刘浩彦眉头紧锁，眸底泛起些许焦躁。 都特么一大把年纪了，玩什么老命。 去年张百松患病，被送去长安的时候，刘浩彦特地给韦睿写了封信。 大概意思是无论张百松能否痊愈，不要让他再来榆林了，就待在长安城安度晚年吧。 他这么做，一来是因为张百松年老，其次对方是降将出身，归秦后也没听说有什么出色的战绩，迄今连个封爵都没有。 没曾想，张百松病刚一痊愈，便急匆匆返回了榆林。 听说还在皇帝面前立下誓言，称只要有他在，蛮夷休想踏进关中半步。 虽不是主将，平日里与刘浩彦、裴振阳等人在一起时，完全没有身为下属的觉悟。 张口闭口，总是那句：“老夫认为........”，又或者是： “根据老夫的经验.........。” 刘浩彦懒得和他计较。 此次奔袭草原，起初很顺利，打了东胡一个措手不及。 后来达里图做出反击，各地开始频繁发生战斗。 见迟迟无法将秦军逐出草原，又把东胡能打的将领都派了出去。 随着秦军伤亡增多，刘浩彦坐不住了，打算领兵去草原上逛一圈。 剿灭达里图不太现实，击杀几股胡骑应该没多大问题。 张百松认为刘浩彦是榆林主将，不应涉险，请求允许自己带兵前往。 刘浩彦犹豫许久，勉强同意了。 如今除了战死或被俘的，各部秦军皆已返回驻地，却始终未见张百松身影，众人不免变得着急起来。 “草原已经下雪了，处处是冰天雪地，他到底去了哪里？”刘浩彦又气又无奈道。 裴振阳语气不太确定，“难道说，老将军真的带兵去了漠北？” “他仅有十日粮草，连漠南都出不了，又如何穿越茫茫大漠？”刘浩彦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懊悔，“本将军不该让他去的，若陛下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 裴振阳神情一凝，抱拳道：“末将愿立刻带人北上，或许是把老将军接回来。” 刘浩彦苦笑道：“草原这么大，你去哪里找他？” “总归要试试。”裴振阳一再坚持。 刘浩彦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裴振阳没有片刻耽搁，当即带兵出发。 可连续五天五夜，从大青山找到乌拉山，始终未发现张百松所部的任何踪迹。 后因粮草不足，被迫停止了搜寻。 唯一的好消息是，无论军中斥候，还是黑冰台的人，皆没听说他被东胡俘虏或杀害。 刘浩彦这才渐渐确定，张百松极有可能真的杀去了漠北。 他和达里图有同样的疑惑，张百松粮草不足，三千轻骑路上该如何补给？ “莫非老将军在漠南抢了几个部落，补充一番后，然后再前往的漠北？”裴振阳大胆猜测道。 “可惜了，漠北太远，我等鞭长莫及。”刘浩彦颇为遗憾道。 事情暂时只能这样了。 连张百松具体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众将唯有默默等待着。 数日后，为犒赏边塞的将士们，长安送来了几十车美酒美食。 刘浩彦打破惯例，专门留出一天，允许在营中饮酒作乐。 夜晚，深邃的星空下，将士们围坐在火堆旁，手中捧着沉甸甸的酒碗，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喝的正酣时，有些将士时不时会抬头望向北面，似乎在遥远的黑暗中寻找着什么。 北方彻底步入了寒冬，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落在了榆林的每一个角落。 远远望去，街道、房屋、田野，无一不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纯净的白色所吞噬。 不过军中多是粗汉子，加之天气太冷，完全没兴趣欣赏眼前的景致。 为激励士气，各营组织了几场大大小小的雪仗，全当练兵了。 白茫茫的大地上，将士们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伴随着雪球的飞舞，以及阵阵的欢声笑语，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昭武六年。 外面依然是滴水成冰，寒冷似乎并不急着离开。 深夜，除了当值或在外面巡视的士卒，其他人皆早早步入了梦乡。 刘浩彦正呼呼大睡，突然被亲兵大声叫醒。 “什么事？”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眸，心中略有些不悦。 亲兵激动得满脸通红，兴奋道：“老将军带兵回来了。” “谁？”刘浩彦刚醒，脑中还带着一丝迷糊。 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猛然从床上弹跳而起。 随便披了身外套，就急急忙忙往外面走去。 裴振阳也得知了消息，眼中闪烁着无法言喻的喜悦，和刘浩彦一道来到了城墙上。 大秦军纪森严，如今是夜间，视野有限；为防止有胡人混入其中，哪怕是张百松也不能随便入城。 城头上，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刘浩彦扯了一嗓子，“下面之人，是张老将军吗？” “正是老夫。”张百松答道。 声音浑厚有力，依旧如初。 刘浩彦旋即对麾下道：“不用检查了，开城门吧！” 麾下稍显迟疑，“属下担心，万一........。” 刘浩彦大手一挥，打断他说话，“本将军知道你的顾虑，但老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麾下不再犹豫，快步带人走下城墙，打开了城门。 张百松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如松；部下们紧随其后，同样在马背上坐得笔直，整支队伍气势如虹。 刘浩彦见其面色有些疲惫，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这才放下心来。 “老将军数月没有音讯，我等可要急死了。”裴振阳笑道。 张百松哈哈一笑，“老夫大杀一通，好不快活；只是一时迷了路，差点没回来。” 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不知此行，收获如何？”刘浩彦好奇道。 “烧了十多处草场，斩首一万余人，半数是青壮。”张百松道。 “将军壮哉！”刘浩彦怒赞道。 谎报军功这样的事很容易查出来，张百松说的应该是实话。 他又大概数了下回来的士卒，估计秦军折兵一千余人，剩下的人不少有伤在身。 “我今晚会写好奏折，为众将士请功。”刘浩彦道。 张百松轻笑道：“不急！还有个好东西，可一并送回长安。” 众人疑惑，不知是何物。 一士卒抱着个木箱子走了过来。 刘浩彦将其打开，见里面是一颗人头，看样貌还很年轻。 “这是何人？”他问道。 张百松目露轻蔑，“此乃达里图长子赛赤，合木池欲围剿我军，赛赤贪功冒进，被我军击杀；也正因此战，合木池这厮疯了似的追了我数个昼夜。” 众人闻言，皆又惊又喜。 赛赤是达里图最喜爱的儿子，连他都被秦军斩杀了，足以给东胡带去不小的震撼。 不过在众人离开后。 张百松叫住了刘浩彦、裴振阳，表情甚是严肃，“东胡此次损失不小，绝不会善罢甘休。” 裴振阳沉声道：“陛下也有来信，让我等做好准备。” 从草原南下进入关中平原，其实有好几条路可以走。 榆林、雁门两地因濒临草原，毫无疑问对东胡的威胁最大。 去年秋季杀往草原的兵马，基本都来自于这两个地方。 雁门关地势险峻，关墙高大坚固，死磕不太明智。 那么达里图的兵锋会指向何处，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第504章 顶峰之上 李云欣指尖轻微泛白，一双玉手紧紧握住床单，秀发、枕头等皆被汗水打湿。 李昭双眸像火一般灼热，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仿佛丝毫不知道疲惫。 所以说，经常锻炼身体，好处还是很多的。 良久........ 一股子难以言喻，又异常熟悉的气味，渐渐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李昭缓缓坐起，脸上没什么表情，彻底进入了圣人模式。 李云欣面颊的潮红尚未褪去，艰难的用双臂撑住身子，勉强倚靠在床榻上。 她捋了捋散乱的发丝，悠悠道：“现在可是白天，陛下如此着急，不担心御史说些什么。” 李昭一声噗笑。 他哪里会在乎这个。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况且此等闺中趣事，御史就是再闲得慌也懒得管。 李昭随手捡起地上的亵衣，递了过去，眼中带有一丝恶趣味：“天气严寒，记得多穿些衣服。” 李云欣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急不慢系上带子。 她还是比较了解李昭，好奇道：“陛下今日兴致不错，莫非朝中有什么好消息。” 李昭哈哈一笑，“老将张百松去年领兵出征，消失了数月，朕原以为他败了，想不到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还斩杀了胡人大汗的长子。” “东胡吃了大亏，恐怕会狗急跳墙。”李云欣道。 李昭沉声道：“朕估计，快则春天，晚则夏秋之际，蛮夷会大举南下。” “陛下语气如此轻松，想必是有好的办法。” 李昭犹豫了一瞬，“还需一些时日，朕从未指望一仗就能将其消灭。” 他其实从不排斥和李云欣聊朝中的事情。 因为他很清楚，李云欣并无干涉朝政的意愿。 在后宫中论佛系，她足以和姜雪颖相提并论。 若是皇后朱莹，李昭就不会主动聊这些。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我要见母妃，你们为何拦着我。” “陛下和娘娘正在谈论事情，公主此时不能进去。”宫人连忙道。 “我不管，我偏要去。” 李昭听出来人是三公主李宜妍，今年还不到三岁。 眼瞅着对方要闯进来，李昭顿时有些慌了，急声道：“朕的衣服呢？朕的衣服怎么不见了？爱妃快点帮朕找一找。” 李云欣见他这副窘迫的样子，感到好笑又无语，“陛下无需担心，宫人们知道方寸；妾身不发话，他们不会让宜妍进来。” 李昭这才稍感安心，之后找遍了床底、被褥，终于凑齐了衣物。 “怎么会这样.......。”他小声嘀咕了两句。 李云欣整理好了衣衫，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妾身年前的时候去看望太上皇，他让我问问陛下，什么时候能见到李炎和李睿；看样子，太上皇对他们很是思念。” “过段时日吧，他们两个此刻都不在关中。”李昭边穿鞋边道。 李云欣挑了挑眉，“陛下此话，可能瞒不了太上皇。” “嗯？”李昭又重复了一遍，“他们二人确实不在关中。” 李云欣美目闪了闪，神色变得微妙，“陛下没明白妾身的意思吗？” 李昭微微一怔，疑惑的望了她一眼，大脑逐渐反应过来。 “难不成，连你也觉得，朕早已将他们杀了。” 李云欣不语，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不怪她这么想，朝野上上下下，包括范硕、褚子清、沈宁等人，皆认为李炎、李睿已被皇帝所杀。 毕竟他们消失了这么多年，无影无踪。 若说还活在世间，估计没几人相信。 “朕连李佑都能放过，又怎会忍心杀害一母同胞。”李昭轻叹口气，声音中含有一丝无奈，“因这二人不太安分，朕只能暂时把他们关起来。” 虽然皇帝表情显得冤枉，但帝王之心难以揣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云欣依然是半信半疑。 李昭见状有些恼火，“四下无人，朕何必骗你，早晚你会看到他们。” 李云欣想想觉得有道理，勉强相信了七、八成。 不一会，得到允许后，三公主李宜妍风风火火跑了进来，直接扑进了李云欣怀中。 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气呼呼地嘟起嘴巴，双手叉腰，“我在外面这么久，他们却不让我进来，气死我了。” 最后那一句，奶声奶气的，李昭听了都想笑。 “母妃会替你教训他们的。”李云欣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屋里怎么这么乱？”李宜妍望了望周围，明亮亮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 李昭尴尬地轻咳一声，“妍儿肚子饿了吗，父皇一会让御膳房给你做点好吃的。” “不饿，我刚刚吃饱了。” 李云欣见她嘴角留有食物的残渣，笑道：“是不是又去御膳房偷拿糕点了。” 李宜妍当即反驳道：“母妃猜错了，我是在长宁宫拿的。” 见李昭面色稍显疑惑，李云欣解释道：“邓贵妃偶尔会做些甜品，宫里的孩子都喜欢去那里。” “你往日里和邓贵妃来往多吗？”李昭忽然问道。 李云欣摇了摇头，“除了年底前的家宴，平时很少见面；但妾身觉得，邓贵妃素来温婉大方，对孩子们又颇有耐心，应该是极好的人。” 李昭嘴角微扬，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随即转过身去，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因是背对着自己，李云欣看不见李昭脸上的神情。 .................................................... 翌日，有感于张百松此次的出色表现，李昭想起了在金陵城的另一位老将，大秦徐国公杨智。 如今已是昭武六年，南方百姓、士绅豪强逐渐习惯了大秦的统治。 李昭有意将杨智调去金城（兰州），另派他人驻守金陵。 潘顾景先前两次率秦军进攻凉州，目标是占据整个河西走廊，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这让李昭对他的能力，不得不产生一些怀疑。 李昭准备在今年，第三次发起凉州之战。 这一次，秦军将出动更多的兵马，备足更多的粮草。 杨智带兵多年，本事自然是不差的。 以他的资历，完全可以担任主帅。 但让李昭失望的是，过了约半个月，杨智竟然上奏朝廷，虽没有明确拒绝任命，可话里话外总是在说自己年老体衰，担心影响了战事。 李昭一声冷笑，不再坚持。 之后火速派人去传唤潘顾景，他要当面问问对方：第三次凉州之战，到底能不能打赢？ 大秦从不缺精兵猛将。 若是潘顾景没把握，李昭会毫不犹豫将其撤掉，或者大不了御驾亲征。。 河西走廊，他是一定要拿下的。 不仅仅是为了掌控西域的通道，主要目的，依然是那帮该死的东胡人。 实际上，朝中大臣不止一次劝过李昭，暂时不要招惹草原上的部落，先集中力量灭掉燕王刘泰，统一天下。 然后休养生息数年，再选一良将领兵北伐，与胡人决一死战。 可李昭没这样的耐心。 达里图同样等不了。 对权势的无限执着和强烈独占欲，注定了唯有一人，才能登上那座令人望尘莫及的顶峰。 第505章 刺杀未遂 夜晚，锦绣宫内。 侍女檀云凝声道：“娘娘，此事已经结束了，奴婢觉得不应再纠结下去。” “你无需多言，本宫自有打算。”朱莹脸色阴沉，冷冷道：“都这么久了，刘氏还没找到吗；一个大活人，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檀云微微欠着身子，神情苦涩，“奴婢安排人走遍了整个关中，却始终不见其身影。” “继续找。”朱莹厉声道：“关中若找不到，就派人去中原，哪怕是天涯海角，本宫也要找到她。” “是，奴婢会尽快去办。”檀云道。 朱莹轻轻揉了揉额头，眸底含有一丝烦闷。 杨辰当着朱大牛，及众多长安百姓的面，自刎而死的事情，即使过去了数月，给朱莹带来的影响仍未完全消散。 随着李昭的强势介入，长安城内，针对皇后的种种负面言论，已经烟消云散，事情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可那些大臣、宗室、豪强，虽一个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内心深处怎会没有想法。 朱莹很想找到杨辰的妻子刘氏，然后通过她，揪出幕后谋划之人。 她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报复。 朱莹有股强烈的预感，对方不会轻易罢手，下一次出招会更为狠辣。 黑冰台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关中，朱莹不相信李昭什么都没查出来。 在风波被平息后，李昭曾和她长聊了一番。 大概意思是不要再搭理朱家那帮人，管理好后宫，教育好太子，其它的事不用担心。 皇帝语气虽温和，却让朱莹更加确信了，是后宫里的某一位在算计她。 否则若是别人，早就被李昭抓起来了。 众嫔妃中，张悦进宫前和祖父走南闯北，靠算命谋生，朱莹想都没想，第一个便将她排除在外。 而陆安瑾和南宫音两人嫌疑最大。 她们一个来自江南大族，另一个出身关陇豪强；凭借家族的力量，完全有能力做成此事。 特别是南宫音，她过去曾经是李昭的正妻，要是当初两人没有和离，如今皇后的位置毫无疑问是属于她的。 南宫家的家主南宫哲，常常对此事倍感遗憾，这在整个关中，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卫国公石艾，早年是贵妃李若晗的部下，其夫人素来与李若晗交好，同样有可能在暗中谋划。 邓永清是李昭最宠爱的妃子，长宁宫规模之大，赏赐之丰厚，足以和锦绣宫相提并论。 朱莹平日里与她关系最为恶劣。 可邓永清没有强大的母家，更未听闻宫外有势力存在。 至于孙千羽、韩诗璃、张楚宣、李云欣等人，要么家族实力一般，要么性子柔弱，概率要小一些。 “难道是姜雪颖。”朱莹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那帮齐国余孽，做梦都希望李赫登上太子之位。” 檀云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她总觉得皇后现在的状态，显得有些疑神疑鬼。 檀云是个忠心之人，忍不住劝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锦绣宫不犯大错，以陛下的英明，天下间无人能威胁到娘娘。” “犯错？”朱莹柳眉倒竖，面色不快，“本宫只想让世人知道真相，又能犯什么大错？” “事情既然被陛下压了下去，何必再起波澜；万一惹恼了陛下，总归是不太好。” “本宫与陛下相识十多年，做事自有分寸。” 檀云不再坚持，躬身退了下去。 .............................................................................................................. 初春时节，草原上依旧弥漫着料峭的寒意。 尚未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刚刚过去的冬天，对许多东胡人来讲，可谓是糟糕至极。 即使来袭的秦军死伤了不少，但相较而下，东胡的损失明显要更严重一些。 大批草场，以及过冬用的干草被秦军烧毁，导致无数牛羊、马匹被活活饿死。 而河流被下毒，毡房被焚烧，同样影响了很多牧民。 秦军此举，自然会引来东胡人的强烈愤恨。 二月上旬，乌尔逊河畔。 宽敞而豪华的大帐内，东胡众将领、王公贵族，齐聚一堂。 即使女仆端来了马奶酒和烤得金黄香脆的羊肉，众人也没有享用的心情。 不存在任何争议，一致要求出兵南下。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势必要给予秦国最惨烈的报复。 悍将塔尔古金在雁门一战被秦军击败，迫切想要一雪前耻。 合木池态度最为积极，强烈请求率兵直取长安城。。 他先前和侄子赛赤一道领兵，打算消灭杀到漠北的张百松所部 结果由于赛赤轻率冒进，反被秦军砍下了脑袋。 虽说东胡和汉人不同，不存在嫡长子继承制，反而是达里图的小儿子，日后会继承达里图直属的军队和领地。 可赛赤作为长子，仍被达里图所重视，平日里与合木池关系也不错。 赛赤之死，合木池心中既恼火，又深深地感到愧疚。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眼睛猩红，指天发誓要攻入关中。 然而，大帐内气氛正热烈的时候。 哈布其克忽然眉头轻拧。 他隐隐觉得，站在达里图左侧的一位长相貌美的女仆，此时正在慢慢移动脚步，逐渐向大汗靠近。 哈布其克瞳孔收缩，死死盯着她。 或许是有所察觉，女仆面色不变，身体未再动弹。 其他人皆在讨论日后和秦国的战事，没有留意到刚发生的事情。 傍晚，在休息间隙，哈布其克立刻去见了达里图，详细说了此事。 达里图心中一惊。 黑冰台派死士暗杀东胡将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竟然盯上了自己。 他急忙命人去抓捕此女子，对方却已不见踪影。 达里图没有放弃，杀心大起，遣千余名士卒骑着快马，一路往南搜寻。 终于在朔州西北方向找到该女子。 东胡士兵直接搭弓射去，女子中了两箭，血流不止；趁着夜色的掩护，逃进了茂林中。 此番动静有些大，引起了秦军斥候的注意。 不久，附近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秦军。 料想女子应该活不了多久，又担心被困住，带头的胡将随即领军北返。 第506章 长公主 （本章末尾部分情节，如不记得了，具体可查看389、390章。） 长安城，太和殿内。 兄妹相见，本应是温馨和谐的场面。 李昭神色亲切温和，时不时谈些小时候的事情，试图拉近与妹妹李雨青的距离。 可不管李昭说什么，李雨青的反应始终显得有些冷淡。 每当李昭开口询问，她都只是简洁地回答，不多说一句话；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使得气氛变得生硬和尴尬。 在如今的大秦，若是其他人用此种语气和皇帝说话，无异于是不想活了。 李昭此刻却没怎么生气。 手指无规律地轻敲着桌案，瞳孔漆黑如墨。 软禁太上皇李齐，纳李云欣为妃，以及李炎、李睿的销声匿迹。 这一桩桩的事情，使得他和李雨青之间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继续聊下去，已无多大意义。 正在这时，宫人通报邓永清求见。 和在金陵的时候一样，尚未获得皇帝的允许，她便直接踏入了殿内。 李雨青挑了挑眉，感到些许诧异。 她和邓永清并不熟悉，确切来讲，后宫嫔妃里除了李云欣，连皇后朱莹都很少来往。 “若无它事，就不打扰陛下了。”李雨青欠着身子，向皇帝告辞。 李昭先是扫了眼邓永清，然后道：“朕在城西有座宅子，且驸马在雁门之战中又立了大功，朕之后会让人把地契给你送过去。” 李雨青婉拒道：“谢陛下好意，只是眼下住处足够宽敞，无需更换它处。”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李雨青行礼后，准备向殿外走去。 突然间，一只如白玉般的纤细手掌迅疾伸出，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左臂。 李雨青被迫顿住脚步，惊讶的偏头看去，只见邓永清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又望向端坐在上方的皇帝。 李昭面无表情翻阅着手中的奏折，似乎没有察觉到对面的目光。 “邓贵妃这是何意？”李雨青秀眉轻蹙，面色略显不悦。 “本宫与长公主许久未见面，若不聊上几句，心中不免觉得遗憾。”邓永清道。 声音虽温柔细腻，但李雨青左臂受到的压力丝毫没有减轻。 “邓贵妃想要聊什么。”她冷冷道。 “陛下刚才说的那处宅邸，本宫先前曾去看过；里面庭阁错落有致，园林中各种奇花异草，本宫觉得，公主应该会喜欢才对。”邓永清淡淡道。 李雨青更加不开心了。 都说不要了，怎么还硬送。 李雨青态度开始变得强硬，“我在洛阳、长安皆有宅邸，驸马也非奢侈之人；邓贵妃若喜欢，就送给你吧。” “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宫多管闲事了。”邓永清慢慢松开了手，颇为遗憾道。 刚才力道不小，李雨青左臂已然是红通通一片。 “邓贵妃可还有它事？”她不耐烦道。 邓永清唇角微扬，“公主既然不要，本宫实在不好强求；等将来二王爷、三王爷来了长安，不妨让他们住在里面。” 李雨青闻言，面色顿变，身体也不自觉地紧绷着。 原本恼怒的眼神此刻渐渐凝重起来。 二王爷、三王爷，显然指的是消失已久的李炎和李睿。 听到邓永清提到这二人，李雨青心中难免会多想。 同时，一道若有若无的凉意，悄然蹿入了灵魂深处。 明明周围烧着炭盆、香炉，大殿内温暖如春；可不知为何，李雨青仍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皇帝依然是一言不发，仿佛注意力都放在了奏折上面。 李雨青虽对李昭有所不满，但她从来不是笨人。 几乎在片刻间，她懂得了许多事情。 李雨青缓缓转过身去，面带微笑，对着上方异常恭敬的行了一礼，“刚才是我疏忽了，望皇兄见谅；皇兄说的那处宅子，我其实是极喜欢的。” “嗯，那就好。”李昭开口道。 “多谢皇兄。”李雨青躬着身子，退出了大殿。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李昭这才抬头望向下方，神情略显微妙，悠悠道：“当着朕的面，竟敢恐吓长公主，你胆子倒是不小。” “妾身错了，请陛下恕罪。” 邓永清完全不做解释，果断低头认错。 其实她很清楚，为向世人展现厚待宗室，加之驸马杨叶秋的战功，皇帝早有赏赐李雨青的打算。 可李雨青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大概率是不会接受的。 自己凑巧来了太和殿，又“凑巧”听到宅子的事情，自然要配合皇帝。 否则她吃饱了撑的，平日和李雨青无冤无仇，何必要去得罪对方。 “罢了，朕不怪你。”李昭果然没有生气，笑道：“来，到朕身边坐。” 邓永清慢慢走上前去，步伐带着几分优雅与从容。 腰身柔软纤细，李昭轻轻将其揽入怀中。 宫人们皆默契地垂下了头。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萦绕在李昭鼻尖。 忽然间，她察觉皇帝的脸色不太对劲。 原来是一名宫人步入了太和殿。 来人行礼后却没有吱声。 李昭皱了皱眉，随即对邓永清道：“辛苦爱妃先回去吧，朕改日再去陪你。” 邓永清猜测外面有黑冰台的人，有要事要禀告。 她没有迟疑，当即告辞离开了太和殿。 不一会，宫人们悉数退下，一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李昭问道。 “启禀陛下，柳白洛暗杀达里图不成，反被其发现；虽逃入了雁门，但身负重伤。”黑衣男子道。 李昭火气瞬间涌了上来，“暗月楼里这么多高手，为何要派去一个女子；你曾经也是领兵打仗之人，怎会不明白此行的风险。” 男子苦笑道：“臣也是后来才得知此事。” “她如今情况如何？”李昭眸底浮现一丝关切。 黑衣男子轻叹口气，“身中两箭，流血过多；雁门杨将军已为她找了大夫，依然在昏迷中。” “你现在带上宫里的御医，备齐药材，立刻骑快马去雁门关，朕不允许她死掉。”李昭厉声道。 “是，臣马上去办。” 过了一会，李昭见他没有离开，心中大为不悦。 “还有何事？” 黑衣男子沉声道：“昭武二年，陛下北巡中原；在返程途中，郑将冯钟毓欲行不轨之事，陛下是否还记得？” “以弩箭射杀冯钟毓之人，已经查清楚了？”李昭问道。 “正是！” 说话间，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封密函。 然而，奇怪的是，男子手举了许久，李昭迟迟没有接过密函。 大殿内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把它烧了吧。”李昭平静道。 男子露出惊愕之色，确定了皇帝没有开玩笑，旋即把密函扔进了炭盆中。 随着火焰的跳跃，化为了一道道青烟。 第507章 春雨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长安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密集的雨幕如同细腻的绸缎，顺着琉璃瓦的精致纹路蜿蜒而下，形成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 打在皇宫古老的青石板上，时不时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 与许多人不同，李昭从不讨厌雨天。 它洗涤了大地上的一切，带来了清新的空气，每当深深的呼吸着，肺腑之间总能感受到那股湿润和凉爽。 李昭独自漫步在长长的走廊下，思绪在细雨绵绵中随风飘荡。 昭武六年开始没多久，胡人尚未杀来，大秦就已爆发了两场战事。 齐国余孽郑传杰和旧太子姜凌，率大批战船从海上进攻泉州。 泉州太守王子辰配合当地驻军，在秦军水师抵达前，勉强守住了城池。 最终虽没有干掉郑传杰和姜凌，却也成功摧毁了三十多艘战船。 海外条件艰苦，物资短缺，经此一战后，估计起码两到三年，这帮海贼才能恢复元气。 其实在李昭看来，南方的敌人，无论是海上的齐国残余势力，还是野心勃勃的交趾国王阮哲雄，皆不足为虑。 大患依然在北方。 东胡先不说，燕军至今还有十余万军队。 河东一战后，太行八陉除了军都陉，其它均由秦军所掌控。 其中太行山东麓的飞狐陉，因濒临幽州，对燕国威胁最大。 正月的时候，在一片大雪纷飞中，燕太子刘文俊率两千精锐，一头扎进了太行山深处。 燕军费尽千辛万苦，翻越数道崇山峻岭，突然出现在飞狐径背后，配合正面的燕军，一举将此关隘攻下。 之后数万燕军涌入了河东。 刘文俊有个大胆的计划，意图集中燕军半数的力量，与石艾在太原决一死战。 他很清楚此战异常凶险，可燕军目前的情况很是不妙。 若再不想办法破局，予以秦军重创，搞不好燕国连年底都撑不到。 燕军起初进展顺利，周知南所部被刘文俊打了个措手不及，被迫退守忻州城。 但曾经的太原守将，即如今的秦军偏将林溪，率士卒扼守在城外的五台山。 燕军久攻不下，耽误了不少时间。 而此地战况迅速传遍了河东、河北。 沈宁尽起邺城大军，直逼重镇邯郸。 潘有霖、陈哲领军攻向德州。 石艾压根不搭理刘文俊，兵出井陉，攻打真定。 杨叶秋自朔州出发，气势汹汹杀往云州（大同）。 秦军陆上动作频频，海上自然不会闲着。 恒卓领水师战船，盘踞在直沽外海，摆出一副随时可能登陆的样子。 刘泰顿时有些慌了，连忙下令刘文俊退兵。 秦军在追击的同时，轻而易举收复了飞狐陉。 此战虽没给双方带来太大的损失，却让世人更加看清了燕国虚弱的本质。 一旦秦军四处发力，燕军往往难以招架。 李昭估摸着，最迟下半年，秦军便可大举北上，将所谓的燕国化为乌有。 .............................................................................................................. 三年前，由工部尚书褚士群负责主持兴建，一座崭新又巍峨的皇宫，逐渐在洛阳拔地而起。 虽然户部因种种原因，为其拨款有限。 但在内帑、及各方捐赠支持下，建设工作始终稳步推进，如今已初见规模。 褚士群近来公开宣称，最迟明年下半年，天子和嫔妃们便可移居洛阳。 中原百姓、士绅豪强，皆对此喜闻乐见，连一些出身南方的官员，也甚少提出反对。 不过对关陇豪强来讲，这显然是一个无比糟糕的消息。 一旦朝廷不在长安，他们在朝中的影响力必然会减弱，从而影响家族利益。 早前蓝田的那场叛乱，其中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天子要迁都洛阳。 以当今天子的权势和威望，他们既不敢，也没能力把事情闹大，只能频繁上奏朝廷，试图以关中位置优越等方面说服李昭。 比如关中北依渭河，南靠秦岭；周围还有潼关、武关等易守难攻的关隘。 还有人称，因宣帝励精图治，关中平原人口众多，长安之繁华远胜过洛阳。 诸如此类的言辞，李昭最近听了不少。 这些人的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反而更加坚定了明年迁都洛阳的决心。 渐渐地，许多人无奈选择了放弃，只有极少数人仍心有不甘。 在他们眼中，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其它都是虚的。 觉得难以直接说动皇帝，开始将目光转向了后宫。 随着皇子们渐渐长大，后宫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关中几乎所有的士绅豪强，均一边倒的支持南宫音。 原因无它，南宫音出身关中大族南宫氏，属于“自己人”。 遗憾的是，她仅是个贵嫔，在皇帝面前份量不够。 反而是长宁宫的邓贵妃，论对皇帝的影响，或许连皇后都比不上。 但派去的人均吃了闭门羹，连邓永清的面都见不到。 他们又随即前往了锦绣宫。 朱莹倒是接见了几拨妇人，招待了几杯茶水，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忙却一点都没帮。 事情很快传到了李昭耳中。 他不免觉得有些心烦，眸底划过一抹凌厉。 李昭想到了一个人。 曾经的大魏禁军统领独孤凌。 因此人降而复叛，李昭对其彻底失去了耐心。 位于洛阳的一座终日不见阳光的大牢里，独孤凌已经被关押了三年之久。 李昭觉得，他还可以再发挥下余热。 二月中旬，风和日丽的一天。 在数十名禁军的护卫下，一架沉重的槛车缓缓驶入了长安城。 槛车上的人眼窝深陷，皮肤紧贴着骨骼，头发凌乱而干枯。 街道两侧的百姓，见独孤凌变成这副样子，均大吃一惊。 处刑台上，哪怕听到“斩”字，独孤凌依然是两眼无神，满脸的麻木。 当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周围安静的一瞬。 不一会，围观的百姓纷纷离去。 唯有一些衣着华丽之人，手脚发麻，冷汗直冒，呆呆的停留在原地。 长安城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也很快烟消云散。 第508章 大炮轰鸣 长安城外，宽阔的演习场上。 “轰！”，“轰！”......... 十几门火炮化身为狂暴的巨兽，一次次地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大地在颤抖！ 连鸟儿都不敢从上空飞过。 随着每一声巨响，尘土被高高扬起，像是战场上的烟雾，为这场演练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目睹了大炮的强悍，韦睿眼珠子差点都瞪出来了，尽管久经战阵，见多识广，整个人仍被深深地震撼住了。 那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般击打在他的心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邢国公觉得，兵器司的火炮威力如何？”李昭笑着问道。 韦睿愣了下，旋即道：“此物堪称神器，足以摧毁世间万物。” 他暗道：以后攻打坚城，还用什么云梯，直接大炮轰炸即可。 刘光远插话道：“ 陛下高瞻远瞩，早在天成二十六年，尚在黑虎岭的时候，便命令兵器司研制此物。” 韦睿闻言顿感诧异，“发明出此物，竟花费了十多年的光阴？” 他能猜到火炮造出来不容易，但没想到会这么的困难，耗时如此之久。 “早在昭武二年，火炮就已造了出来，只是当时产量有限，又容易炸膛，于是暂未用于前线战事。”刘光远道。 韦睿仔细地摸了摸炮管，思索良久，问了几个关心的问题。 “炮弹具体可以打多远？” “是否所有火炮射程均一样？” “如何快速调整准度？开战时，火炮能否灵活移动？” ........ 刘光远耐心地一一为其解答。 李昭道：“各式火炮，兵器司已造出了一百多门，朕打算攻打凉州时用到它。” 本以为韦睿会双手赞成，他却没有吱声。 李昭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邢国公莫非觉得不妥？” 韦睿弯腰凝声道：“臣以为，此等杀器，与其用在凉州，倒不如先用在河北。” 其实，不仅仅是韦睿一人，朝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河北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凉州。 毕竟武威、张掖、酒泉这些地方过于偏远，当地又生活了不少蛮族，而河北属于传统意义上的“汉土”。 拿下了河北，基本上就统一了天下。 “即使没有火炮，凭借将士们的勇猛、兵戈之锐利，依然能杀进幽州城，活捉燕王刘泰。”韦睿面色肃然，继续道：“臣担心的是，东胡铁骑会进入河北，阻拦我军北上。” 李昭眉头轻拧，心中陷入沉思。 韦睿说的不无道理，东胡若直接南下进攻关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李昭迁都之心不会改变，但他从不否认关中位置的优越性。 而河北地势平坦，刘泰一旦放任胡人跨过燕山，大举进入河北平原；对秦军来讲，绝对是个不小的威胁。 李昭很快明白韦睿的意思，暂时不要暴露火炮的存在，日后或许会有更大的用处。 他轻轻点了点头，同意暂不使用火炮。 ................................................. 数日后，潘顾景一路快马，风尘仆仆来到了长安城。 顾不得休息，连忙进宫拜见皇帝。 李昭没心情和他寒暄，直奔主题。 “到底能不能拿下凉州，何时才能打通河西走廊？” 潘顾景双手伏地，深深垂着头，“启禀陛下，算上郭坤麾下的凉州军，眼下东胡在凉州的兵马，不下五万余人；臣正在金城抓紧备战，望陛下能再给臣一些时间。” “朕还要等多久？”李昭面无表情道。 听出皇帝语气中的不悦，潘顾景不由感到些许紧张。 作为降将出身的将领，归秦以后，他最拿得出手的战绩是参与了灭魏之战。 加之韦睿的推荐，他才得以久驻金城，统率数万秦军。 可皇帝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 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他也听说过皇帝对西域很感兴趣。 潘顾景神情严肃，凝声道：“臣敢立下军令状，一年之内，必将率大军西进，直抵酒泉城下。” “要多少兵马？” “五万步骑足矣！” 李昭问道：“高昌王张健，近来遣人送来了一封信，说要与我大秦联合抵御胡人，是否可信？” 潘顾景眼中含有一丝不屑，“臣以为，张健乃反复无常、色历内茬之人；郭坤归降达里图后，此人立刻将子女送去了草原。且高昌境内，至今还驻扎着数千胡骑。” 李昭轻笑道：“达里图这厮野心果然不小，竟也觊觎西域之地。” “我大秦若要连接西域，往往需通过河西走廊；而东胡因位于北面，位置上更为方便些。”潘顾景道。 “罢了！朕本就对高昌没抱太大希望。”顿了顿，李昭语气变得温和，“刘轩的病好点了吗？” “现已康复，臣离开金城期间，是刘将军在主持当地防务。”潘顾景道。 李昭关切道：“他大病初愈，不宜过于劳累，朕打算再派个人去金城，你二人也好轻松些。” 潘顾景眼睫微不可见的颤了下。 他知道，不管说什么，自己和刘轩先前的表现，让皇帝多多少少有些不太满意。 鉴于战绩不佳，潘顾景实在没资格提出异议。 他躬身问道：“不知陛下准备派何人前往金城。” “孟凯昔日的麾下大将苏鸣，此人征战多年，或许能帮到你。”李昭道。 潘顾景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松了口气。 苏鸣出身藩镇，非昭武军旧部；即使曾经战绩再厉害，如今也仅仅是枢密院一闲官。 他到了金城，顶多出出主意，或担任一偏将，不至于强势干涉军中事务。 中午时，李昭留潘顾景在宫中一块用膳。 尽管皇帝言辞亲切温和，潘顾景仍紧绷着身子。 实际上现在除了后宫嫔妃，臣子中只有少数人愿意陪皇帝吃饭。 倒不是说他们不忠心，主要是面对皇帝时，总能感到一股无形的重压，让人不得不集中注意力，一举一动唯恐坏了宫里的规矩。 在潘顾景离开后不久，黑冰台指挥使杜安手持一封信函，兴冲冲踏入了太和殿。 “启禀陛下，幽州密报，燕太子刘文俊与刘泰起了争执，其军职皆已被剥夺。” 李昭眼睛一亮，连忙打开信函看了起来。 第509章 裂变前夕 哪怕不是聪明人，只要眼不瞎耳不聋，任何人都能洞悉如今燕国所处的困境。 河东失守后，燕国失去了大量疆土和士卒来源，其战略空间进一步受到压缩。 幽州现在除了北面暂且安全，其它三个方向皆有秦军的存在。 邯郸、德州一线已经摇摇欲坠，即使勉强能守住，秦军依然能经由飞狐陉，直接杀往幽州。 然而，让燕国众人忧虑的，不仅仅是外面如狼似虎的秦军，还有内部的情况。 就在上个月，燕王刘泰又纳了两名小妾。 一个年方十六，另一个年方十七，皆是样貌清秀的女子。 此事如果放在三、四年前，基本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男人嘛，食色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当前的局势，秦军马上就要重兵压境了；燕王不想着尽快摆脱困局，反而沉迷于美色，人们对此难免有些失望。 从去年开始，就不断有人通过各种方式，隐晦的劝说刘泰让位给太子刘文俊。 刘泰既没答应也没拒绝，称事关重大，他要认真考虑下。 至于具体要考虑多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燕国的信心如同秋日黄昏的树叶，逐渐黯淡并凋零。 觉得燕国十有八九要凉了，文官武将中频频有人南下投奔秦国，或逐渐成为黑冰台的内应。 不过燕国这艘大船，仍有些人不愿见它沉入海底，还想再搏一把。 为挽回颓势，刘文俊选择主动出击。 年初的时候冒着鹅毛大雪攻打河东，初战夺取飞狐陉，次战击败周知南。 但林溪率军驻守五台山险要之地，死战不退，打破了燕军速战速决的计划。 等各处秦军开始反击时，燕军已失去了战机，被迫退出了河东。 刘文俊不甘心就此作罢。 目前对燕军威胁最大的，当属英国公沈宁率领的邺城秦军，其周边士卒起码有七、八万人，将领有宋俊、陈禄等人。 另外博州的陈哲、潘有霖所部，同样受沈宁调遣。 刘文俊郑重向刘泰提议：由燕将陈闻欣、赵立恒等人，率兵牵制博州的秦军，他自己则率燕军主力，南下与沈宁决一死战。 若是打赢了，则有希望攻取邺城，并将秦军逐出整个河北。 可这一次，刘泰没有答应，刘文俊心中甚是不快。 父子二人吵着吵着，情绪开始变得激动，当着屋内一众人的面，刘泰气得甚至举起了手掌，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类似这样的争执，最近一年发生了数次。 先前刘泰多次派人携财物去草原，主动向达里图示好。 在刘文俊看来，两家是共抗秦军的盟友，地位应该平等。 但刘泰姿态放的太低，有点“称臣”的意味，这使得刘文俊大为不满。 去年刘康有来信，建议倾尽物力、人力，尽快在辽西走廊狭窄处修建出一座关隘。 刘文俊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对此颇为赞同。 可刚一提出，就遭到了大哥刘钰泽、二哥刘程元的强烈反对。 刘泰担心此关隘一旦建成，会让辽东之地脱离控制，心中很是犹豫，迟迟没有同意。 于是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分歧中，父子二人之间渐渐出现了一道无形的裂痕，悄然侵蚀着他们曾经坚不可摧的关系。 这一变化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察觉把刘文俊赶下台的机会来了，刘钰泽怎能不兴奋。 作为儿子，最重要的当然是孝顺。 刘钰泽在煽风点火的同时，不忘给燕王府送去一批又一批美女佳人，用来讨刘泰的欢心。 此举效果竟然还不错。 刘钰泽推荐的几人皆被刘泰任用，其势力骤然增强。 反观刘文俊，因屡屡和刘泰起冲突，连调兵令牌也被收了回去。 一时间，幽州城内传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某种紧张、诡异，又不安的氛围，慢慢笼罩了幽州城。 ................................................................................................................. 夜晚，暴雨肆虐着整个城市，雷声轰鸣不断，仿佛要将天空撕裂。 长史宋韬明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响动，像是脚步踩踏在泥水中的声音。 宋韬明猛地回头望去。 周围漆黑一片，视野受限；隐隐看到是一头野猫窜了出来，正躲在屋檐下避雨。 他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加快了步伐。 不一会，悄然来到了太子府外。 管家开门后，先是往左右两侧仔细望了望，暂未发现有人跟踪，这才连忙将其引入府内。 宋韬明顾不得拭去身子的水渍，跟着仆人向太子书房走去。 两人见面后，宋韬明没心情说那些虚的，直抒来意。 “燕国已处生死存亡之际，太子殿下更是立于悬崖之上，万万不可犹豫不决。” 宋韬明神情严肃，声音中满是急切，拱着的手久久未放下。 刘文俊面色深沉，“在你看来，无论如何，父王都不会退位是吗？” 宋韬明斩钉截铁道：“燕王贪恋权势，哪怕沦为秦军阶下囚，也绝不会让位给太子殿下。” 见刘文俊不说话，似乎还在思索。 宋韬明重重拍打桌案，又气又急道：“殿下还在迟疑什么？莫非您还看不明白，燕王老迈，早无进取之心；而大殿下为一己之私，不断造谣生事。如此继续下去，我等必将死无丧身之地。” 刘文俊凝声道：“我唯一担心的，是一旦起事，致使人心不稳；父王毕竟在位多年，各地的将军，包括陈闻欣、严汐图等人，仍然忠于父王。” “此言多虑了，殿下征战多年，在军中本就素有威望，且陈、严两位将军，和殿下关系向来不错。只要顺利控制了燕王，当木已成舟，幽州上上下下，无人再敢有异议。”宋韬明道。 第510章 幽州事变(一) “殿下最多能调动多少士卒？”宋韬明认真问道。 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刘泰毕竟主政幽州数十年，他所拥有的力量，绝非刘文俊能轻易抗衡的。 刘文俊淡淡一笑，“父王虽收走了我的调兵令牌，但我征战沙场数年，军中怎会没有亲信；光是在幽州附近，再加上太子府卫队，至少五千余人。” “兵从何处来？”宋韬明道。 事关重大，他必须要问个明白。 “六日后，幽州城内、城外两处兵马开始换防，偏将郭岩会带兵入城。”刘文俊沉声道。 宋韬明闻言顿时了然，渐渐放下心来。 五千士兵不算太多，但足够包围燕王府。 宋韬明府内还有两、三百名家兵，同样会参与进来。 关键是动作必须要迅速。 片刻都不能耽搁。 幽州可是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又是刘泰根基之地，城里的兵马自然不止郭岩一部，他们皆由大将严汐图统一指挥。 一旦事前走漏消息，或行动时出现变故，导致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刘泰。 等其它忠于燕王的军队赶来后，刘文俊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在宋韬明心里，还有另外一套方案。 相比于密不透风、无处下手的长安皇宫，刘泰的燕王府可谓是“漏洞百出”，里面从奴仆到卫兵，皆有宋韬明或刘文俊派去的人。 估计刘钰泽或刘程元两个，也往燕王府安插了一些人。 若直接下毒或遣刺客将刘泰弄死，岂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到时候即使有人追究下来，可把所有罪行，一股脑的全推到黑冰台身上。 而刘文俊是太子，等刘泰死后，他可顺势登基为王。 有秦军威胁在侧，陈闻欣、严汐图、赵立恒等人也不会持有异议。 可惜，书房内宋韬明这方面的几次暗示，皆被刘文俊无视掉，他只能无奈放弃。 两人又密议许久，约定了动手的时间。 ........................................................................................................... 雨后初霁，经过一夜大雨的洗礼，天空终于撩开了厚重的云层，展露出久违的蔚蓝。 近年来，为了防御北面的胡人，更是为了应对秦军的进攻，刘泰数次颁布政令，一方面广泛征集男丁入伍，一方面加大对百姓的赋税。 种种举措下，使得昔日繁华的幽州城，明显萧条了许多。 此时，一架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在宽阔的街道上。 刘钰泽掀开帘子，望着道路两旁稀稀疏疏的人群，双眸没有任何情绪。 一名骑着马的属下感慨道：“这幽州城里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刘钰泽一声轻哼，然后催促车夫稍微快一些。 他刚刚从燕王府离开。 刘泰还和以前一样，说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之类的话。 这些言辞，刘钰泽早就听腻了。 不知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为何到了今天，还相信自己能和刘文俊友好共处？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刘钰泽既是嫡子，又是长子。 从出生的第一天开始，直至十五岁，包括母亲在内，所有人都告诉他日后会继承刘泰的基业。 刘钰泽自己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然而当三弟刘文俊十二岁随军出征，屡战屡胜，让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刘钰泽如何能甘心认命？ 他恨不得亲手掐死刘文俊。 不一会，马车抵达自家府邸外，慢慢停了下来。 下人告诉他，刘程元已在府邸内等候多时。 “好生接待，我先去换身常服。”刘钰泽吩咐道。 “是。”下人道。 刘泰总共生有三子五女，除了和刘文俊关系恶劣，刘钰泽和其他人相处的还不错。 尤其是庶出的二弟刘程元。 两人自幼便形影不离，一起读书，一起习武。 基本上刘钰泽说什么，刘程元就做什么，从未发生过争执。 即使刘文俊被封为太子，刘程元依然坚定的站在刘钰泽身边，全力支持他争夺太子之位。 正因如此，刘钰泽心中对这位弟弟，始终怀有一定的感情，很多事情都没有瞒着他。 当然，无论是论嫡长还是才能，幽州之主的位置怎么都轮不到刘程元，他想争也争不了。 片刻后，刘钰泽换好常服来到了厅堂。 “发生了什么事。”他开口问道。 刘程元拱了拱手，说道：“宋韬明那厮，这些日子与刘文俊走的越来越近；我担心其密谋不轨，望大哥多加小心。” 刘钰泽冷冷一笑，丝毫不觉得意外。 宋韬明身为燕国文官之首，刘钰泽在数年前便想与其交好，可送去的财物、美人悉数被退了回来。 刘钰泽当时就明白了，对方绝不会支持自己。 “宋韬明手无缚鸡之力，顶多在父王面前进几句谗言，无需担心。”刘钰泽轻描淡写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哥还需多加小心。”刘程元凝声道。 “你的意思是？” 刘程元压低声音，“城内的兵马，不知大哥能调动多少？” 刘钰泽闻言，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兵马”二字过于敏感，难免会让人多想。 刘钰泽眼眸微动，“父王与刘文俊之间已生间隙，被废黜是迟早的事，没必要再用其它手段。” “大哥说的虽没错，但您也知道，父王年纪越来越大了，万一哪天一睡不醒，我等又该怎么办？”刘程元苦笑道。 刘钰泽眉头轻蹙。 他想起今天在燕王府的一幕。 刘泰脸上又新增了几道皱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苍老。 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可根据安插在燕王府的人所说，刘泰每晚依然沉沦于温柔乡中，往往到下半夜才入睡。 哪天要是突然死在了床榻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思及此，刘钰泽脸色变了变，眸底含有一丝焦虑。 刘程元望了望四周，沉声道：“为了我燕国的基业，大哥当先下手为强。” “此事要谨慎，需先好好谋划一番。”刘钰泽道。 实际上，从许多年前开始，他便逐渐收买军中将士为自己所用。 但有一点让他很郁闷。 投靠他的那些人，多数是下层军官，且其中大部分人贪财好色，或本事平平。 和刘文俊的部下比起来，明显不够看。 好在随着刘泰对刘文俊信任的逐渐下降，近来军中有两名偏将倒向了自己。 若真要动手，起码有两、三千人可以调用。 刘程元笑道：“城内营将赵垒，麾下有七百余刀盾兵，皆是军中精锐；前几日我偶尔遇见此人，言语间隐隐希望投靠大哥，我可安排他与你见一面。还有我府邸内的几百家兵，可尽数交于大哥。” 刘钰泽顿时眼睛一亮。 他听过赵垒这个名字，知道其武艺不错。 且七百余刀盾兵，绝对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此事你干的不错，我记下了。”刘钰泽语气既柔和又认真。 “大哥客气了。”刘程元面色肃然，“我平生所愿，只望大哥能尽快成为我大燕之主。” “好！我若成为燕王，此生必和你同享富贵。”刘钰泽发自肺腑道。 “多谢大哥！”刘程元重重行了一礼。 兄弟二人定定望着对方，厅堂内，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温馨，令人感受到亲情的深沉与温暖。 两人商谈到了傍晚，刘钰泽心中很是兴奋，命仆人端上美酒，两人一起多喝了几杯。 直到刘程元不胜酒力，这才告辞离去。 进入马车内，原本微醺而显得有些萎靡的刘程元，眼神陡然变得清明犀利。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了狰狞的面庞！ 第511章 幽州事变(二) “我有点好奇，韩兄是如何得知宋韬明深夜去了太子府？”自家府邸内，刘程元疑惑问道。 他面前坐着的一人，年纪看似三十岁左右，身穿一袭青衣，色泽淡雅而清逸，给人一种古朴清雅的感觉。 此人正是刘程元口中的“韩兄”，名“嘉铭”，乃刘程元身边首席谋士。 韩嘉铭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扇子，轻启扇面，不急不慢道：“宋韬明与太子素来交好，若长公子做了太子，他岂能活命；我料定此人必会有所动作，于是有安排人盯着宋府。” “哦！原来是这样。”刘程元微微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惜太子府戒备森严，没法帮二公子打探到更多。”韩嘉铭略显遗憾道。 刘程元笑了笑，“无妨！虽不知他和太子具体聊了什么，但无非是和眼下形势有关。” 韩嘉铭凝声道：“燕王老迈，长公子和太子皆是野心勃勃之人，我估计最近可能会有变故，二公子当早做准备。” “我已按照你的建议，将赵垒推荐给了大哥，他看上去很高兴。”刘程元轻笑道。 “长公子对太子之位觊觎多年，如今又有了赵垒的帮助，必然会更加的迫不及待。”韩嘉铭道。 “呵呵......。”刘程元毫不掩饰心中的轻蔑，“区区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废物，还妄想当太子，真是个笑话。” 对于刘钰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刘程元许多年前便看透了。 刘钰泽对刘文俊有着滔天的恨意，但每到下死手的时候，又会顾前顾后，犹豫不决。 平日里只是不断地找刘文俊麻烦，或在刘泰面前喋喋咻咻吵个不停。 如此的缺乏魄力，能成事才见鬼。 韩嘉铭见刘程元神情不屑，劝道：“长公子固然不足为惧，可太子征战多年，在军中有不小的威望，万万不可小觑。” “这是自然，连陈闻欣、严汐图那些跟随父王多年的老将，都对其心悦诚服，我又怎敢大意。”刘程元认真道。 韩嘉铭微不可见地眨了下眼睛。 他隐隐感觉此话中带有一丝妒意。 韩嘉铭心中一动，收起扇子，沉声道：“属下以为，二公子为人睿智，颇具勇略；日后若带兵征战沙场，功绩绝不在刘文俊之下。” 刘程元扬眉，谦虚道：“我知自己几斤几两，韩兄就莫要诓我了。” 韩嘉铭一脸的真诚，“属下句句发自真心，论坚韧、果毅，二公子不逊于秦帝李昭；它日执掌我大燕基业，定能击退秦贼，扬名万世。” 听到韩嘉铭把自己和李昭相提并论，刘程元再也藏不住眼中的喜色。 两人谈话间隙，仆人称晚饭已备好。 刘程元留下韩嘉铭一块用饭，两人相聊甚欢。 “韩兄乃我最信任之人，何不把家人都接来幽州；我为韩兄备好了一处大宅，吃穿用度更无需发愁。”刘程元貌似随意道。 韩嘉铭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面露感激之情，“多谢二公子好意，只是母亲年事已高，不便远行；家妻更是一乡野村妇，言行粗鄙，若来了幽州，恐让人笑话。” “河北现在兵荒马乱的，还是尽快接来吧，我也是为了你好。”刘程元声音陡然加重了几分。 韩嘉铭手上动作停顿片刻，旋即高兴道：“既然如此，属下实在不好辜负二公子的好意；今日便写好书信，家母他们下月会抵达幽州。” “那就好。”刘程元微笑道。 .............................................................................................................. 二月上旬的一天，拂晓时分，曙光初露，但天空还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一支全副武装，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现在幽州城外。 核实完相关手续后，沉重的城门在“吱吱”声中缓缓打开。 偏将郭岩一声令下，麾下开始有序进城。 城门处一将领仔细观摩入城的阵容，心中略有些疑惑。 他发现郭岩此行带了不少战车，具体包括各式刀车、冲车等。 不管怎么看，守城的话压根用不到这些。 不过他怕给自己带来麻烦，没有将此事向上通报。 郭岩先是安置好部下，又在城内转了一圈。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幽州，但他还想再熟悉下各个街道。 傍晚，郭岩前往太子府拜见刘文俊。 可看到他后，刘文俊明显的不太高兴。 “你一介武将，为何不等到天黑再来；我先前写信和你说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刘文俊怒斥道。 郭岩心中一紧，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来的路上，可曾留意有人在后面跟着？”刘文俊问道。 “末将保证无人跟踪，我一直有留意身后。”郭岩连忙道。 刘文俊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今晚要做的事情太过重要，不容有半点闪失。 郭岩拱手道：“殿下，有件事末将始终不太明白。” “什么事？” “与其费力控制燕王，为何不直接杀了刘钰泽、刘程元；到时候燕王只剩下您一个儿子，将来自会由您继承燕国大业。”郭岩道。 刘文俊闻言，暗自一声叹息。 他哪怕现在杀了刘钰泽、刘程元二人，刘泰也不会立刻让位给他。 他等不了，确切来讲是燕国等不了了。 秦军威胁越来越大，刘文俊若再不掌控全军，做出强有力的反击，恐怕燕国熬不到明年的春天。 更何况，刘钰泽长子今年已八岁，刘程元长子六岁；刘泰去年老树开花，一侧室也有了身孕。 要是他干出同室操戈的事，刘泰必定会勃然大怒，搞不好将来把王位传给他人。 刘文俊不想解释这些，板着脸道：“我自有打算，你无需多言。” “是！”郭岩抱拳道。 刘文俊拿出一幅颇为细致的幽州舆图，指着上面几处街道。 “迅速封锁这几个地方，用战车堵住道路，后面是重甲步兵；无论是谁，务必要将其拦住。我则率其他人，攻入燕王府。” 第512章 幽州事变(三) 明月高悬，光华柔和似水。 繁星点点，如同无数钻石镶嵌在一块无比巨大的黑幕上；它们或明或暗，或远或近，闪烁着神秘而遥远的光芒，引人无限遐想。 太子府内，刘文俊一身戎装，抬头静静望着这浩渺的苍穹。 片刻后，眼神变得异常坚毅。 “出发！” 随着刘文俊一声令下，数千名士兵气势如虹，迅速向燕王府扑去。 因燕军多是统一的着装，为避免战斗中的误伤，士兵皆在右臂系上红色丝带。 通往燕王府的各条要道，在第一时间被众多战车牢牢封锁住。 重甲步兵则举着巨大的盾牌，紧密地排列在战车的后方。 郭岩还用上了鹿角、栅栏等物，进一步加固了防线。 城内街道狭窄，即使兵马再多也难以施展的开；郭岩自信这番布置，足以将外敌尽数拦在外侧。 刘文俊与宋韬明汇合后，当即开始挥兵攻打燕王府。 府邸内，燕王刘泰尚未睡去。 突然，他耳畔隐隐传来杀喊声，声音虽有些微弱，但在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刺耳。 刘泰面色猛然一变，用力推开身上的女子，匆匆跳下床榻。 正在这时，亲兵没有敲门便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启禀大王，外面有贼兵作乱，不下千余人。” 刘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哪里来的贼兵？” 亲兵面色纠结，支支吾吾，“好......好像是太子殿下的人。” “什么！”刘泰顿时又惊又怒，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他狠狠指着亲兵，颤声道：“你是否有看错？” “属下应该没有看错，请大王立刻前往后院。”亲兵急声道。 刘泰边走边道：“派人去找严汐图，命他速速带兵来此。” “是，属下马上去办。” 刘泰并未正式称帝，但自他称王起，王府便历经了数次扩建；不仅规模上日益宏大，防御力也提升了不少。 府邸内卫兵有不少是沙场老卒，对刘泰更是忠心耿耿。 刘文俊带兵攻入燕王府后，随即陷入了激烈的肉搏中。 双方你来我往，鲜血横飞，惨叫声与兵器的交击声此起彼伏。 宋韬明虽是文官，可身处乱世，拿刀砍人的本事还是会一些的。 他带着宋府的家兵，一个劲的往前冲，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刘泰一手提拔的。 府内女子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仆人们同样乱作一团，四处逃窜，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刘文俊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向自己人，尤其是向父亲挥起利刃，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手中长刀快进快出，肆意挥舞，所过之处，对手纷纷倒下。 凭借出色的武艺，以及人数上的优势，刘文俊带人稳步向前推进，逐渐逼近后院。 刘泰知道后脸色苍白，事关生死，他彻底急了，不断遣人去传唤大将严汐图。 ............................................... 城内动静如此之大，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刘钰泽在睡梦中被属下摇醒，得知刘文俊正在进攻燕王府，睡意瞬间消失无踪。 短暂的惊讶后，一边匆忙地穿上衣服，一边大声召集所有人手，然后火急火燎，直奔燕王府而去。 路上，与刘程元、赵垒等人迎面撞上。 刘钰泽和韩嘉铭不熟悉，眼下也没心思寒暄。 “二弟带了多少人？”刘钰泽急忙问道。 “除了我府内家兵，还有赵将军的七百刀盾兵。”刘程元道。 赵垒弯着身子，重重抱拳道：“末将今晚必当全力以赴，助大公子铲除逆贼。” 刘钰泽拍了拍他肩膀，凝声道：“它日我若为王，绝不会亏待赵将军。” 刘程元望了望刘钰泽身后，说道：“大哥带的人有点少，恐怕不够。” “我已让人一一去通知了，他们会尽快带兵过来。” 事情紧急，容不得耽搁；几人简单聊了几句，又加快了步伐。 即将抵达燕王府时，被郭岩拦住了道路。 望着战车上那一排排的锋利刀刃，以及后面杀气毕露的重甲兵，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韩嘉铭高声提醒道：“燕王命在旦夕，我等万万不可在此地耽搁；即使再艰难，也要冲过去。” 刘钰泽面色一正，抽刀向前。 “杀！” 赵垒首先带兵冲了出去。 郭岩早已严阵以待，丝毫不慌。 他冷冷一笑，以长枪兵辅助重甲兵，稳稳守住了防线。 韩嘉铭见状提议道：“可先以弓弩射杀，然后再派出长枪兵。” 刘钰泽听从了该建议，可依然进展缓慢。 不久，城内几名投靠刘钰泽的将领，纷纷带兵赶来，一并向郭岩杀去。 有人拿出巨斧，或搬来巨木，摧毁了数台战车，一定程度上动摇了郭岩的防线。 韩嘉铭仔细观察了一会，对刘钰泽道：“照这样打下去，我等即使攻入燕王府，估计也来不及了，长公子还需更多更精锐的兵马。” “严汐图将军执掌数万大军，大哥可派人向他求援。”刘程元道。 刘钰泽恨得牙痒痒，“都这么久了，严汐图这厮却毫不动静，明显是站在刘文俊那边。” “不一定，长公子以保护燕王的名义，借出三、四千兵马，他应该会答应的。”韩嘉铭道。 刘钰泽点点头同意了。 此时，震耳欲聋的杀喊声冲破天际，吵醒了城内的所有人。 百姓们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担心被波及到，均关紧了自家门窗。 一处厅堂内，大将严汐图眉头紧锁，满脸焦虑地来回踱步。 他追随刘泰数十年，按理讲应该立刻派兵救援。 可刚刚收到了两封刘文俊和宋韬明的亲笔信。 在信里面，两人均发誓绝不会伤害到燕王，此次兵变，没有私心，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燕国。 私心不私心的，严汐图不在意。 但如今的燕国，确实是日薄西山，眼见离败亡不远了。 相比老迈又失去斗志的刘泰，包括严汐图、陈闻欣等人在内，均更看好年富力强，又能征善战的太子刘文俊。 所以严汐图才选择按兵不动。 可不管怎么讲，他内心仍然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不一会，刘钰泽派人来见他，要求借走四千士卒，理由是保护燕王。 严汐图本不想借的，对方却厉声道：“严将军身为臣子，若坐视燕王死于乱兵之中，注定会背负一世骂名，为后人所唾弃。” 严汐图心中一凛，勉强给了两千兵马。 第513章 幽州事变(四) 算上原本的兵马，再加上这两千士卒，刘钰泽身边力量大增；己方攻势愈加凶猛，离燕王府越来越近。 考虑到刘泰随时有可能落入刘文俊手中，所以他一刻都不能耽搁。 为尽快击溃郭岩，更是传令下去，先攻入燕王府者，赏百金，连升两级。 赵垒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虽浑身是血，依然毫无畏惧地冲杀在最前面。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他们的身姿僵硬，再无声息。 初春的这个夜晚，血腥又冰冷。 重压下，郭岩没有失去方寸，且战且退，尽量为刘文俊争取更多的时间。 刘钰泽见状，皱了皱眉头。 刘程元、韩嘉铭均感到一丝诧异。 他们发现先前对刘文俊的实力，还是有所低估，对方要比想象的强大。 刘程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烁着阴森的光芒。 他对刘钰泽道：“我有一计，或可一用。” “什么办法？” “放一把大火，趁乱杀入王府。”刘程元道。 旁边的韩嘉铭听到此话，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刘钰泽面色有些犹豫。 “在城内放火，若扑灭不及时，恐会波及到整座城池。” 幽州是刘泰根基之地，又是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城内百姓有数十万人。 要是整座城池真陷入了一片火海中，对燕国的打击绝对是沉重的。 刘程元见刘钰泽迟迟下不来决心，心中大为不快，于是显出一副焦急的样子。 “管不了这么多了，父王那边撑不了多久，大哥万万不可迟疑；万一刘文俊抓了父王，夺取了王玺，我等日后岂能活命。” 刘钰泽不自觉地攥了攥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大哥莫要再纠结，快来不及了........。” 在刘程元的一遍遍催促声中，刘钰泽终于下定了决心。 无数火把点燃猛火油，奋力朝对面扔去。 火光在黑暗中疯狂舞动，迅速蔓延开来，点燃了街道两侧的房屋。 郭岩所部受不了滚滚热浪，被迫退入燕王府。 刘钰泽、刘程元紧跟着带人冲了进去。 两方人马燕王府内，继续展开厮杀。 .................................................. “启禀殿下，皇长子已带兵进入王府，正在往这边赶来。”一名士卒抱拳道。 “知道了，尽量拦住吧。”刘文俊不慌不忙道。 “是。” 此时刘泰已濒临绝境，身边只剩下十余人，被牢牢包围在后院一处屋舍内，刘文俊随时能取他性命。 与淡定的刘文俊不同，宋韬明却满头大汗，神色很是焦急。 “时不我待，请立刻杀了燕王；然后再去见严汐图将军，今晚则大事定矣！” 刘文俊沉默了一瞬，轻轻摇了摇头，“无需如此，我会劝父王主动退位。” “太子如现在不杀了燕王，将来必会后悔莫及。”宋韬明披头散发，不顾形象怒吼道。 “李昭与李齐不和，尚未行弑父之举，我又怎能这么做；况且我答应过严将军，绝不会伤害父王。如果父王死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刘文俊沉声道。 宋韬明气的都想笑了，“李齐势弱，压根威胁不到李昭，他何必给自己引来坏名声；至于严将军那边，顶多大骂太子一顿，却仍会支持你执掌燕国。” 刘文俊依然没答应。 他带人撞开刘泰的屋门，闯入后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刘泰双眼瞪得溜圆，愤怒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刃，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逆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文俊没有起身，拱手道：“请父王退位，我愿替您击退秦贼，振兴大燕。” “你懂什么？你真以为我每日醉生梦死，不知外面是何情况？”刘泰怒道。 “父王在等达里图下场，指望他帮你对付秦军，对吗？”刘文俊平静道。 心中的想法被点破，刘泰模样稍显窘迫。 刘文俊眸底划过一丝不屑，“胡人不可信，达里图同样觊觎燕地，乃狼子野心之人。” 时间不等人，话音刚落，数名士卒杀气腾腾持刀向前。 刘泰一声轻叹，无奈下答应让位，并交出了燕王印玺。 其实哪怕和对方近来不和，三个儿子中，他依然更看好刘文俊。 王印到手后，刘文俊心中为之一松。 外面杀喊声愈来愈近，他带着刘泰来到宽阔的院落内。 不一会，刘钰泽、刘程元等人带兵出现。 “全都给我住手！”刘泰站在高处，一声咆哮。 见说话之人是燕王，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 “我意已决，即日起传位给太子。”刘泰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抬了抬手，“今晚之事，太子保证概不追究，都回去歇息吧。” 刘钰泽呆呆地立在原地，眼中一片死灰。 他嘴里不停嘟囔着，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刘程元则面无表情，偏头死死望向阴暗处的赵垒。 赵垒朝他点了点头。 月光洒在刘程元阴沉的脸庞上，映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刘文俊抬头望向远方，见火光染红了半个天空，心中很是生气。 他狠狠瞪着刘钰泽，“你竟然........。”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不知何处射来一根箭矢，以迅雷之势穿透了刘文俊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刚刚成为新王的刘文俊，就这么直直的倒下了。 身躯沉重地摔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幕发生的太快，惊住了所有人。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宋韬明长刀从手中脱落，眼神空洞，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刘泰愣了下，待他回过神来，巨大的打击让他双腿一软，颓然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他是恨这个儿子，可自始至终没想过让他去死。 刘钰泽先是诧异，片刻后心中陷入狂喜。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轮到我了......... “大哥你疯了吗，为何行如此卑鄙之举？” 忽然传来一声怒斥，让他再次怔住了。 第514章 幽州事变(五)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刘程元神情愤然，指着对钰泽说道。 “不是，不是我干的.......。”刘钰泽慌忙解释道。 他察觉一道道凌厉如刀的目光，带着强烈的谴责和不满，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赵垒走了过来，惋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长公子和太子血脉相连，骨肉至亲，怎能因事败，就做出这等荒谬之事。” “和我无关，真的不是我干的。”刘钰泽见郭岩、宋韬明等人面露怒容，拼命解释道。 “莫要狡辩，除了你还能有谁？”韩嘉铭扬声道。 郭岩眼睛红的吓人，他浑身发颤，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杀了他，为太子报仇！” 片刻间，数不清的长刀、长枪，汹涌澎湃地朝刘钰泽冲去。 滔天的杀意，狠厉而冷酷。 即使有部下相助，刘钰泽仍倍感吃力。 刚刚恢复宁静不久的燕王府，再次被喧嚣和混乱所笼罩。 阵阵杀喊声中，不断地有人倒了下去。 此时，一名家兵统领对刘程元道：“燕王或许会干涉，属下愿护送燕王先去休息。” 说话之人姓李，先前是韩嘉铭推荐的。 刘程元微微蹙眉。 不过刘钰泽毕竟是刘泰长子，确实很有可能出声制止。 趁着刘泰尚在悲痛中，他勉强同意了。 李姓家兵当即带人强行将刘泰拖走，关在一处屋舍内。 韩嘉铭见状，悄然后退数步，将自己隐藏于黑暗中。 刘钰泽这边愈来愈难以招架，处境已极度危险。 郭岩像是疯了一般，一副不杀了他誓不罢休的样子。 情急下，刘钰泽朝着刘程元的方向高喊：“二弟救我！” 刘程元却破口大骂：“狼心狗肺，不知廉耻之人，竟还有脸妄想活命。” “你误会了，真的不是......。” 刘钰泽陡然不再发声，他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 恍惚中，他看到刘程元眼角的笑意，瞬间清楚了一切。 “狗杂种！你竟敢陷害我。”刘钰泽咬牙切齿道，声音中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愤怒。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郭岩的长刀已落下，插入了刘钰泽的胸膛。 和刘文俊一样，双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没有闭上，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遗憾与不甘。 刚才那句话其实郭岩听到了，只是尚未想明白，就被赵垒带人围了起来。 一番乱砍后，也倒在了血泊中。 刘程元望着地上的刘文俊、刘钰泽，内心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 他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会笑出声来。 之后叫来一名亲信，低声吩咐道：“把宋韬明关起来，然后带些人扮作乱兵，刘文俊、刘钰泽两人府邸内子嗣，尽数杀光。” “属下马上去办。”亲信抱拳道，随即转身离去。 “等下！”刘程元又将他叫住，稍作思索，淡淡道：“女子也不要留了，全都杀了吧。” “是，属下明白。” 刘程元缓缓地伸展出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天空。 他扭了扭脖子，伴随着颈椎关节发出的细微响声，一股轻松与畅快的感觉油然而生。 赵垒抱拳道：“启禀殿下，外面有人来报，严将军即将入府。” “我估摸着，他也该来了。”刘程元笑道。 今晚动静太大，事情明显失控，严汐图不可能不出现。 “是否要末将把他带过来。”赵垒问道。 “不用，你今晚是功臣，该好好休息下。”刘程元柔声道。 “多谢殿下，末将日后必会鞍前马后，披肝沥胆。”赵垒声音洪亮而坚毅。 刘程元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膀，又拂去了甲胄上的尘土。 赵垒眼中满是感动。 “有件事，我不太明白，辛苦你告知你。”刘程元温声道。 “殿下请讲，末将必知无不言。”赵垒道。 刘程元慢慢移动脚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烦请告知下，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黑冰台？” 声音虽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赵垒瞳孔一缩，面色骤然大变。 可他尚未来得及抽刀，一柄锋利的短刃已插入他的腰间。 “殿，殿下，你，你为何要........。”一口鲜血从赵垒口中涌出。 刘程元噗嗤一笑，“你和韩嘉铭两个，真当我是傻子吗？” “何出此言？”剧痛下赵垒单膝跪地，他不指望能活命，只是担心连累到家人。 刘程元轻叹口气，眼中含有一丝嘲讽，“日后你在九泉之下见了韩嘉铭，提醒他下次换个名字。” “嘉铭”二字，和“假名”是同音。 “韩嘉铭”这个名字，十有八九是假的。 赵垒死后，刘程元立刻派人去抓捕韩嘉铭，但始终没有找到。 他并不着急，幽州城门紧闭，韩嘉铭肯定还待在城内，日后有的是机会。 ............................................ 燕王府外，火势漫天。 严汐图的心在滴血，肺都要气炸了。 城内不仅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还有近百万石的粮草。 到底是愚蠢，还是自私，才能想出这种破招。 严汐图一边安排人救火，一边带兵进入燕王府。 望着里面满地的尸体，严汐图心情异常地沉重。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太子刘文俊被暗箭射杀。 据说是长公子刘钰泽指使人下的手。 而刘钰泽又被偏将郭岩斩杀。 如今燕王三个儿子中，唯有次子刘程元幸免于难。 严汐图彻底懵了。 今晚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实在是想不通。 刘钰泽先不说，刘文俊之死，对燕军士气打击巨大。 前线将领中有不少人，要么是跟随他一起打过仗，要么是被他提拔过。 严汐图难以想象，当他们听到刘文俊死去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后院。 看见刘程元正瘫坐在地，抱着刘文俊、刘钰泽两人僵硬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 周围有人上前安慰，仍没有停止哭声，其状甚是凄惨。 严汐图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没有贸然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走了过去，面无表情道：“敢问大王何在，是否有受伤？” 刘程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士兵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 “严将军尽管放心，父王安好；我宁肯去死，也不会让父王受到半点伤害。”刘程元郑重说道。 “请殿下带路。” 刘程元边走边道：“我担心有奸人谋害父王，一直有安排人贴身保护。” 严汐图压根没心情听这些，只是催促他加快步伐。 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屋舍外。 刘程元忽然皱了皱眉头。 周围太安静了。 竟然无一人出来迎接。 他心中莫名感到些许不妙。 严汐图脸色不太好看，他几个箭步，大手推开了屋门。 只见屋内众人或倒在地上，或趴在桌子上，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严汐图用鼻子嗅了嗅，“屋内气味有些奇怪，像是民间那些下九流所用的迷魂香。” 他走到刘泰面前，轻轻摇了摇对方身子，却怎么都唤不醒。 刘程元正要上前，但当看到地上的一滩黑水，便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第515章 幽州事变(完) 黑色的血水，来自燕王刘泰的胸膛。 根据伤口的大小，应该是被匕首所创，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刘程元咬了咬牙，心中很是恼火。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并不希望刘泰死掉。 自己在军中基本没什么威望，若没有刘泰的支持，日后很难掌控军权。 况且今晚发生的事情，对燕国来讲无异于是一场地震。 天下不乏聪明人，刘钰泽、刘文俊都死了，连他们子嗣都尽数被杀光，唯有刘程元自己还活着，难免会让人多想。 刘程元一方面把事情全推到黑冰台身上，一方面需要利用刘泰的威望，来为自己背书。 严汐图神色异常的凝重，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到刘泰的鼻下，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指尖的触感。 他感到一丝微弱的温热气息，说明刘泰还活着，顿时心中一喜。 “去找大夫来，快点！”严汐图急忙对麾下道。 “是。” 麾下未有片刻迟疑，迅速离开屋子去喊人。 听到刘泰尚有一线生机，刘程元虽面色激动，心里却又不免生出一丝忐忑。 先前是自己的家兵强行将刘泰带来此地，万一他醒来后追究此事怎么办。 严汐图光顾着照看刘泰的情况，没有察觉到刘程元眼中的纠结与矛盾。 不过刘程元想了想，很快就放下心来。 如今刘泰只剩下自己一个儿子，日后燕王之位除了传给自己，还能传给谁？ 不一会，大夫被带了过来。 经一番诊治后，确定刘泰只是暂时昏迷，明后日便会醒来。 但根据他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显然是不能再料理政事。 次日，太阳缓缓从东方的天际升起。 城内经过了一夜的暴乱，街道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破损的战车，无数散落在地的箭矢、刀枪，以及血渍斑驳的路面，无一不在诉说着昨夜的惨烈与混乱。 在昨夜的那场大火中，虽没有波及到粮草，但数百所百姓房屋或商铺被烧毁，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而关于动乱的各处细节，也逐渐被人们所知晓。 太子刘文俊死了！ 长公子刘钰泽也死了！ 燕王刘泰身负重伤，迄今昏迷不醒。 这一个个震惊的消息相继传来，人们仿佛被巨浪一次次冲击，心神俱震，面面相觑。 城内士绅豪强、将领、百姓等等，皆满脸的不可思议。 疑惑、忧虑、恐惧、失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金色的阳光，没能驱散人们心头的阴霾。 身为燕王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刘程元自然而然成为许多人的主心骨。 即使有人怀疑他是这场风波的主谋，但无论外界如何猜测，刘程元始终保持着沉稳与淡定。 他之所以不杀宋韬明，为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其儿女、妻妾均落入刘程元手中。 宋韬明别无选择，只能对外宣称昨晚发生的一切，皆是由刘钰泽和黑冰台勾结所为。 黑冰台在幽州存在数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宋韬明在幽州有不小的威望。 有了他的发言和支持，刘程元洗清了不少嫌疑。 当然，这种把戏骗不了所有人。 ............................................ 两日后，燕王刘泰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缓缓苏醒。 他抬了抬手，示意屏退左右，下人和士兵们相继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仅剩下刘程元端坐在一旁。 父子二人均没有立刻开口。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刘泰近些年来确实变得沉迷于美色，意志有所消磨，但当了这么多年的燕王，岂会是个蠢人。 刘泰不说话，深邃的眼神只是定定地望着刘程元，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刘程元被盯得直发毛，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虚。 良久，刘泰轻叹口气，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扛不住的？” 刘程元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儿子糊涂，不知父王此话何意。” “你不是他，扛不起燕国的大业。”刘泰面色平静，又重复了一遍。 刘程元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气。 刘泰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刘程元自然很清楚。 正因如此，他才感到火大。 在父亲刘泰的心中，好像认定只有刘文俊才有希望稳住当今的局势。 从许多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对刘文俊的夸赞之词，他早就听腻了，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凭什么认为我不行？ 刘程元缓缓抬头，直视刘泰，眸底划过一丝狰狞。 “父亲是否知道，儿子自幼苦练武艺，论砍杀、骑射，我并不弱于三弟。” “但你终究不是他。”刘泰淡淡道。 刘程元刷了一下站了起来，面容阴沉，整个人散发着冷冽的气场。 刘泰偏头望了他一眼，依旧淡定。 时至今日，父子二人关系已然恶劣，但谁都杀不了对方， “父王好好休养，我就不打扰了。”刘程元面无表情道，他不想再聊下去了，转身往外面走去。 “若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宋韬明、严汐图、陈闻欣他们；至于以后会怎样，听天由命吧。” 刘泰说完又躺了下去，闭上双眸，不再搭理他。 刘程元出屋后，叫来了一名亲信。 “城门足足关了两天，韩嘉铭这厮，为何还没找到。” 听出刘程元语气中的不耐烦，亲信额头冒出冷汗，拱手道：“属下无能，望殿下再多给些时间，定能抓住此贼。” “如果找不出来，就不要来见我了。”刘程元厉声道。 “属下必将全力以赴！” 然而又过了两日，韩嘉铭仍不见踪影。 为尽快抓住他，幽州城门大白天都是紧闭着的。 城内不少官员对此强烈不满。 主簿王霖匆匆跑来见刘程元，泪流满面，称若再不打开城门，百姓们生活将难以为继，商人们也撑不下去了。 城内愈加人心惶惶，大将严汐图也开始对他施压。 刘程元勉强同意了下来。 哪曾想，城门打开没多久，王霖便带着全家老小逃出了幽州城，一路往西而去。 刘程元勃然大怒，当即派出轻骑追杀。 数日后，又传来一则更糟糕的消息。 燕将赵立恒携两万余步骑不战而降，同时向秦军献出了德州城。 第516章 开心的皇帝 （观州：位于今河北东光县，真定：河北石家庄。） “哈哈.......！” 空旷而庄严的太和殿内，李昭满面红光，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合不拢嘴。 见皇帝如此开心，杜安脸上很是配合的堆满了笑容。 无怪乎李昭这么高兴，此次幽州之变，给燕国带去的伤害实在是巨大。 凡是部署在前线的军队，一般不会是弱旅。 归顺的赵立恒所部，光是战马就超过四千匹，李昭又能组建出一支精锐铁骑。 拿下德州后，秦军不费吹灰之力夺取了观州，潘有霖正率兵逐渐逼近沧州城。 石艾同时兵出井陉，表面上是攻打真定，实则逼迫陈闻欣主动放弃邯郸。 除了军事上的胜利，因刘文俊之死，造成燕国人心上的动荡，才是李昭最想看到的。 当初魏国即将灭亡之际，从士绅豪强到各级将领，不断地有人南下投奔秦国。 要不了多久，这一幕将会再次上演。 “想办法把韩林君接回来，此事他办的不错，朕要重重赏赐他。”李昭笑道。 “城门处士卒盘查过于严格，他一时半会出不了城，但臣会努力去办的。”杜安躬身道。 “尽快吧。” “是。” 自天成二十八年被贬，韩林君在幽州已有将近十个年头，能混到刘程元身边做谋士，绝非是一件容易事。 李昭其实也清楚，此次风波之所以爆发，根源在于燕国内部长期积累的矛盾。 而燕王刘泰既贪恋权力，又对刘钰泽等人的行为放任自流，这无疑加剧了矛盾的激化。 不过刘程元能胜出，李昭多多少少感到些许意外。 “朕对刘程元了解的不多，此人你觉得如何？”李昭问道。 杜安轻蔑道：“论阴谋诡计，或许比较在行；但若说其雄才大略，那就显得荒谬了。” 李昭闻言，本就愉悦的心情又多了几分美妙，一副颇为感慨的样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毕竟是亲兄弟，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何必要做出杀兄弑弟这等恶事？” 杜安眼中神色微动，“陛下所言甚是。” “再往辽东多派些人，刘文俊死了，按照刘康的性子，必会有所动作。” “臣觉得，刘康应该是想从燕军手中夺取沈州。” “沈州倒还好说，但赵军若对锦州起了心思，终究是有些麻烦。”李昭凝声道。 “臣已经往北面派人，准备联系锦州守将。” “嗯。”李昭微微点头。 任何一个稍有眼力的人，都能认识到锦州的重要性，他可不愿看到辽东的大门被赵军锁上。 两人谈话间隙，宫人通报紫薇阁首辅范硕求见。 “如没其它要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杜安缓缓离开了太和殿。 不一会，范硕走了进来。 行礼后，很快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李昭四弟李策来到长安后，平日主要是在宗府做事。 大臣们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不合规矩。 关于具体如何安排李策，希望皇帝能拿出个办法来。 李昭一听，顿时感到些许不耐烦。 “朕不是已经安排他，协助晋王李宣处理宗府事务吗；每次逢年过节，田产、宅邸、金银珠宝等等，朕哪样没有赏赐？” 见皇帝心中不悦，范硕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以为，这或许只是试探而已。” 李昭冷冷一笑。 他当然明白，李策仅仅是个幌子，几乎没人对他感兴趣。 人们真正关心的，是皇帝日后如何安排诸位皇子，在这方面因皇帝迟迟不发话，相关制度尚不完善。 皇长子李钧今年十一岁，太子李泓也接近十岁。 皇室子弟向来早熟，加之六岁起便接受教育，对朝中很多事情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关于此事，你怎么想？”李昭问道。 “按照历代惯例，皇子一般是封郡王或亲王，不过有的是实封，有的是虚封。”范硕沉声道。 李昭摸了摸下巴，稍作思索，然后眼睛一亮。 “朕日后要是把交趾、大理灭了，让皇子们去那里做国王，你觉得是否可行？” 范硕还没来得及回话，李昭又摇了摇头，“交趾或许可以，但大理不行。” “臣认为还需商榷，请陛下慎重。”范硕语气重了几分，似乎是不太认可。 李昭深深望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左右皆退下。 等大殿内仅剩下君臣二人时，范硕拱了拱手，神色甚是严肃。 “其一，皇子外封蛮夷之地，朝廷必然要提供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予以支持，否则难以在当地站稳脚跟；但从昭武元年到昭武六年，大秦一直在打仗，国库本就吃紧，实在是有些力不能及；其次，恕臣说句冒昧之言，日后皇子们在封地势力壮大，三代以内或许会亲近朝廷，至于三代以后会怎样，臣就不知道了。” 其实还有句话范硕憋在心里没有讲。 也就当今天子这样的好战分子，对开疆拓土异常的热爱；后继之君，大概率对征伐之事没多少兴趣，能守好这份基业就不错了。 李昭闻言稍作沉默，心中暗骂：朕就知道那些书不靠谱，都特么一群白痴。 将来如何安置诸位皇子，李昭数年前便想过这个问题，但不管怎么思索，都想不出一个万全之法。 每种制度，都有其优势或弊端。 李昭暗道：难道真要效仿金钱鼠尾那帮家伙。 皇子们一律不外封，幼时接受严格的教育，成年后再用完善的等级制度和皇室规矩加以约束。 这么做倒也不是不行，但李昭仍觉得某些地方不太合适。 比方为了防止后宫干涉朝政，不允许妃嫔养育自己所生的皇子，而是交由他人抚养，这一条恐怕就无法在大秦实行。 李昭敢断定，他要真的这么做了，李若晗会分分钟冲到太和殿，和他闹个不停。 哪怕是温柔如水的张楚宣、韩诗璃等人，也绝不会答应。 大臣、豪强们，同样会持反对意见。 “此事重大，容朕再好好想一想。”李昭道。 范硕见此行目的已达到，行礼后退了出去。 第517章 柳白洛 柳白洛，乃是齐国名将柳知捷长孙女，同时是刑部尚书柳思行之女。 当初昭武军围困长沙，柳知捷自坠于火海中。 柳白洛为帮柳知捷报仇，意图刺杀李昭，之后被生擒。 看在柳思行的面子上，虽没有杀她，但也被软禁了大半年。 李昭觉得她这人蛮有趣的。 不爱红装爱武装。 长矛、长剑、弓弩等各式兵器，样样顺手。 嫌日子太无聊，又不想匆匆嫁人，于是找到李昭想加入黑冰台。 李昭当时正好在组建暗月楼，顺势把她塞了进去。 但李昭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敢孤身一人行刺达里图。 结果事败，并身中数箭，血流不止；在雁门关内足足躺了两个多月，最近才回到关中。 这日，长安城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李昭换上便服离宫后，直奔城内一处宅邸。 入内后，只见一少女悠悠然地躺在秋千上。 其肌如白雪，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清晰的五官，弯月般的黛眉，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 一袭海蓝色长裙垂及地面，外披浅蓝色薄纱，长发用一根玉簪轻挽起来，几缕发丝遮住了她那英气的脸庞。 她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书籍，实在没看下去的心思，直接扔在了地上。 李昭陡然发出一声轻笑，顿时引起她的注意。 柳白洛一个翻身，动作利落的从秋千上跳下，“陛下贵为天子，竟偷偷摸摸躲在暗处，实在是让小女子感到奇怪。” 李昭假装听不懂话中讽意，轻飘飘道：“此乃小事不算什么，但有人虽勇气可嘉，却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扭转天下大局，这就有些荒谬了。” 柳白洛嘴角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神态略显窘迫。 她昏迷的那几天，意识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迷雾，重逢了已故的祖父柳知捷。 那梦境如同一个迷离而深邃的世界，她看到祖父站在古老的奈何桥上，桥下三途河悠悠流淌，桥上祖父的身影若隐若现，带着温和而慈祥的笑容。 柳白洛想要靠近，祖父却让她停下脚步。 “你在想什么？”李昭见她神情变幻，好奇问道。 柳白洛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李昭轻轻吐了口气，凝声道：“以后草原就不要去了，达里图乃世之枭雄，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若非是被哈布其克发现，我必能将其除掉。”柳白洛遗憾道。 李昭微微弯着头，用怪异又略显生气的眼神望着她。 “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柳白洛摸了摸脸庞。 “如果真在大帐内杀了达里图，你又岂能活命？”李昭道。 “无非是一死，我从未怕过。”柳白洛毫不畏惧道。 “是吗？你太小瞧胡人了。” 李昭看了看她秀丽的容貌，以及玲珑有致的身材，凑上前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柳白洛听完，明亮亮的眼睛瞪得豆大，脸颊逐渐泛起一抹红晕。 “这，这不可能吧，胡人怎会用这种手段，也太卑鄙了。”柳白洛结结巴巴道。 “你现在明白，朕为何不想让你去草原了。”李昭道。 柳白洛没吱声，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你以后就待在长安吧，你父亲也不希望你去外面。” 听到李昭谈起柳思行，柳白洛嘟了嘟嘴巴，面色不悦，“父亲说我年纪不小了，老想让我嫁人。” “嫁给别人不如嫁给朕，天下间哪有人比得上朕。”李昭笑道。 柳白洛瞪了他一眼，“父亲有次喝醉酒，说陛下贪恋美色，以后宫中嫔妃恐怕不在少数。” 李昭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他恨不得撕破柳思行那张老脸。 昭武三年攻克长安以来，后宫中没有纳过一位妃子。 李昭坚信身体是事业的本钱，经常勤加锻炼，很少夜夜笙歌。 从哪点看出自己贪恋美色？ 李昭心中愤愤不平，怒道：“肯定是有刁民诬陷朕。” “哦？.......。” 柳白洛双手抱臂，一双美目中写满了怀疑。 “朕平时修身养性，国事上没有丝毫怠慢，莫要相信外面传言。”李昭很是自信道。 “陛下好人妻，这也是假的吗？” “统统都是假的，朕不是那种人。”李昭斩钉截铁道。 “可据我所知，陛下曾在年初，给居住在蓝田的前皇后窦月瑶去过信，询问她生活可有遇到困难。”柳白洛幽幽道。 李昭面色一僵，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嘴边。 有一瞬间他很后悔，不该让柳白洛进入暗月楼。 禁军统领赵青，此时“恰巧”走了进来。 “陛下，午膳已备好，是否要用膳。” 李昭侧身望去，避开了柳白洛探究的目光。 “饭菜先端上来吧，朕傍晚再回宫。” “是。”赵青很快退了下去。 李昭慢慢转过身来，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仿佛忘记了刚才谈及的话题，“朕听说你喜欢淮扬菜，让人多做了几道。” 似乎识破了皇帝的打算，柳白洛一声轻哼，又坐到了秋千上。 李昭走到她身后，轻轻推了推。 蓝色裙摆随着秋千的起伏而飘动，如同碧波荡漾，柔美至极。 午膳时，柳白洛忽然想到了一事。 “我观周指挥使，好像对行军打仗颇有见解，他以前是不是出身昭武军？” “嗯，他是朕昔日麾下重将，后来因一些事情离开了军伍。”李昭一边夹菜，一边含糊道。 “上次他查清冯钟毓一事，为何陛下不看密信，反而要将它烧掉？” 李昭抬眸，先是诧异，然后轻笑道：“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事都和你讲。” “是我主动问及的。”柳白洛道。 “此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说了。”李昭轻描淡写道。 柳白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之后闷头吃肉。 “永馨宫的李贵妃，剑术高超，她正愁找不到对手；你哪天如果闲的慌，不妨用木剑和她切磋几下，她应该会很高兴。”李昭随口道。 柳白洛猛地放下碗筷，简单擦了擦嘴，拿出宝剑，气势汹汹往外面走去。 李昭被吓了一跳，旋即追出屋外。 “你想要干什么？” “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教训下她。”柳白洛兴冲冲道。 第518章 比试 “小女子柳白洛，见过贵妃娘娘。” 永馨宫内，柳白洛施施然行了一礼。 动作看似恭敬，但她唇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暴露了内心的不以为然。 李若晗秀眉轻蹙。 这里可是皇宫，寻常人根本进不来，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握有长剑。 见柳白洛面容姣好、红唇娇艳欲滴，顿时明白了对方肯定和皇帝有关系。 李若晗心中产生些许不快。 “何事？” 柳白洛闪电般抽出利剑，凌厉的目光中带有一丝挑衅，“听闻贵妃早年在汉中百花岭，乃是一女中豪杰，我愿讨教一二。” 李若晗不再多言，正欲挥剑向前。 李昭此时出现在了永馨宫。 柳白洛走的太急，李昭被迫跟在后面，一路快马加快跑，终于勉强赶上。 “你二人比试前，先把护具穿上，再换上木剑。” 柳白洛闻言，有些不太情愿，“陛下放心，我会手下留情，不会伤害到贵妃。” 李若晗倒是很配合，默默地穿上护具，拿起了木剑。 柳白洛还在坚持，李昭语气重了几分，“若你不同意，就不要比了。” 柳白洛无奈下答应了。 两人很快准备完毕，李昭大手往下一挥，“开始！” 柳白洛身形一闪，抢先出手，木剑如离弦之箭，直奔李若晗而去。 李若晗不慌不忙，后退半步，身形轻盈地避开其锋芒。 柳白洛继续攻势如潮，招招致命。 李若晗见状，不由地对其身份产生一缕疑惑。 她隐隐觉得柳白洛像是一名刺客，此类人一般更喜欢速战速决，所以出招更为狠辣。 数十招后，柳白洛大步往前逼近，剑尖直指李若晗的脖颈或胸膛处。 李若晗心中冷冷一笑。 这丫头估计是被皇帝宠坏了。 剑势如此激进，实在是小瞧自己了。 她瞅准时机，一记凌厉的踢击正中柳白洛手腕，使其手中长剑脱手而飞。 在柳白洛一脸诧异之时，李若晗的木剑已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她的脖颈上，胜负立判！ “精彩！”李昭大笑着拍掌叫好。 李若晗一个流畅的转身，以一种近乎舞蹈般的优雅姿态，缓缓收起手中木剑。 相比之下，柳白洛脸色苍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李昭安慰道：“胜败乃常事，莫要灰心；若晗自幼习武，又长你数岁，曾经还上过战场，经验自然更丰富些。” 柳白洛表情稍微和缓些。 李若晗却不乐意了，“陛下此言，难道是嫌妾身老了，妾身顶多比柳姑娘大个四、五岁。” “爱妃误会了，朕没有此意。”李昭当即道。 李若晗继续拆台，“妾身十三岁才开始练习剑术，若我猜得没错，柳姑娘才是真正的自幼习武。” 柳白洛闻言，紧抿红唇，眸底带有些许挫败。 “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日后定会再上门讨教。” 话音刚落，柳白洛随即抽身离去。 李昭却没有追过去，而是留在了永馨宫。 “佳人垂泪，楚楚可怜；此情此景，陛下怎能视而不见呢？”李若晗戏谑道。 李昭仿佛没听懂话中之意，淡定道：“多受些挫折，对她来讲并非全是坏事。” “此女子姓柳，莫非出自金陵柳氏？”李若晗猜测道。 “是柳知捷的孙女。” “怪不得........。”李若晗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笑道：“长安城里会武艺的女子不多，陛下不妨让她多来几次，妾身也好解解闷。” 像陈禄、宋俊那些沙场悍将，甭管李若晗能不能打得过，但他们皆不敢全力出招，对后宫更是极少踏入。 李若晗更多时候，是独自一人沉浸在刀剑的世界里，多多少少有些无聊。 李昭想了想，说道：“永清习过武，和你过几招应该问题不大。” “是吗？妾身认识她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听说。”李若晗双眸中划过一抹意外。 李昭莫名地笑了笑，然后向屋内走去。 宫人们端上茶水，李昭饮上几口。 他认真环顾了下周围，疑惑道：“李卓呢，朕有好几日没见他了。” “妾身也不知道，估计去御花园玩了。”李若晗随意道。 李昭无语地望了她一眼。 这个母亲当得，心还真是大。 “反正等他肚子饿了，自然会跑回来。”李若晗道。 在抚育儿女上，相比严苛的朱莹和张楚宣，李若晗明显宽松了许多，几乎是采用放养策略。 但要是李卓做错事，该罚就罚，从不心慈手软。 受母亲影响，李卓虽年幼，但性子坚毅、果敢，武艺更在太子李泓之上；再过两年，可能连皇长子李钧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昭很喜欢这个儿子。 为此还送了他一副上好的甲胄，是兵器司耗费数月，专门精心打造的。 “日后朕御驾亲征，想把卓儿带在身边，你觉得如何？”李昭试探道。 “不可！”李若晗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开什么玩笑，李卓如果真的跟去了，朱莹还不恨死她。 到时候，在朱莹的黑名单上，邓永清将滑到第二名，自己则会“荣登榜首”。 李若晗虽不畏惧，但也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昭挑了挑眉，知道李若晗在担心什么，没有继续强求。 夜晚，他没有返回太和殿。 宫人们很有眼力的带走了李卓。 李昭则针对某些事情，和李若晗进行了一番热烈，又极其深入的探讨.........。 ................ 清晨，李若晗首先醒来。 她穿上衣裳，坐在铜镜前，不急不慢整理着散乱的发丝。 皮肤呈现出水润的光泽，仿佛被晨间的露珠轻轻拂过，散发着柔和而健康的光彩。 在铜镜里，她看见李昭缓缓从床榻上坐起。 “陛下现在是否要用膳？”李若晗一边盘起亮丽的秀发，一边问道。 李昭没吱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两人相识十多年，早已知根知底。 李若晗一看就知道，皇帝又进入了“沉思模式”，没人知道他脑袋里在想着什么。 第519章 沉沦 “杨智这个老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太和殿内，李昭怒气冲冲对紫薇阁众人道。 他和杨智有三年未见了，前段时间召其来长安一趟，可杨智却找各种理由推脱，始终不愿离开金陵。 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 先前李昭想让他主持凉州战事，杨智也是以年老体衰为由，迟迟不答应领兵。 “老家伙，莫非是想要造反？”李昭脸上蒙了一层寒霜，阴沉的可怕。 目前驻守南方的诸位将领中，属杨智的地位最高，一直握有金陵大营的兵权；马彦斌、王峰、史牧等人，也皆受他调遣。 龚逸清了清嗓子，拱手道：“造反倒不至于，徐国公应该是贪恋于金陵的美景、美人，意志有所消磨，所以才不愿来关中。” 褚子清、高泽伦相继发言，同样不认为杨智会造反。 李昭一声轻哼。 他刚才说的其实是气话，杨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除了过去立下的赫赫战功，昭武三年有一次杨智逛青楼，和他人争风吃醋起了冲突，意外发现有人妄图用床弩暗杀李昭；杨智当即不顾伤势，星夜进宫汇报了此事。 思及此，李昭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之后又一次派人，召杨智速速来长安。 这次去宣诏的官员，让不少人感到少许意外。 乃是在邺城孟凯手底下，曾做过丞相的董宁。 董宁今年四十有三，归秦后先是在吏部做一名主事，后升至郎中。 此次受朝廷派遣，董宁不敢有片刻耽搁，快马加鞭前往金陵。 ............................................... 数日后，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到了地方。 但当他进入国公府后，却惊讶的得知，杨智此时压根不在金陵，而是携佳人去了姑苏。 董宁顿时勃然一怒，“金陵乃南方要地，大秦旧都，国公身负重任，岂能擅离职守；万一有外敌来袭，又该如何应对？” 国公府管家听了这话，面色不快，冷冷道：“莫要在此危言耸听，南方百姓、士绅早已归心，处处太平安康，哪里来的外敌？” 董宁狠狠瞪了他一眼，当即离开了国公府。 他一边派人去信长安，一边匆匆南下寻找杨智。 董宁是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此前从未踏足过南方的土地。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春风拂面。 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花香，与他所熟悉的北国风光截然不同。 他经过太湖畔，眼前是碧波荡漾的水面，远处是轻纱似的山峦，一切都显得那么温婉细腻，如诗如画。 感受到江南风景之美，以及山水间所蕴含的灵秀之气，董宁也不由得为之感慨。 为加快行程，董宁选择在宜兴坐船，横穿大半个太湖，直抵姑苏城下。 他先找到了姑苏太守，得知江南一众豪强、名士，正在灵岩山脚下为杨智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董宁微微皱眉，总觉得杨智有些过于招摇。 即使知道江南豪强财大气粗，但等他来到灵岩山下，才发现对场面还是有所低估。 宴席上，美酒如琼浆玉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佳肴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 在美不胜收的风景下，数位江南女子身着轻纱华服，身姿曼妙，她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舞姿轻盈而优雅；一颦一笑间，似乎连周围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众人纷纷陶醉在这美酒、佳肴与舞姿的交织之中，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流连忘返。 半头白发的杨智坐在上首，左右各有一名少女手执酒壶与玉盘，细心服侍着。 耳边不断传来江南士人的恭维之词，此类话听得多了，杨智渐渐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 对方毕竟是大秦国公，朝廷重臣，董宁多多少少要给些面子，没有立刻进入会场，而是让随从低声向杨智传话。 但杨智或许是喝多了，不耐烦的抬了抬手，示意不要打扰他。 董宁见状，面色陡然变得冷峻，心中不再迟疑。 他手持利剑，大踏步向前，直接步入了宴会中。 “徐国公，你是要忤逆陛下吗？”当着所有人的面，董宁一声重重的怒斥。 听到“忤逆”二字，杨智一个哆嗦，瞬间酒醒了许多。 舞女们见情况不太对劲，纷纷退了下去。 一众豪强、名士们神色各异，没有贸然插话。 “你是何人？”杨智揉了揉眼睛，疑惑问道。 “我乃吏部郎中董宁，奉陛下之命召你入京，你是否要抗旨？”董宁厉声道。 右手已紧紧按在剑柄上，一旦杨智敢说个“ 不”字，随时可挥剑砍去。 而董宁常年生活在混乱的北方，剑术本领可能比不上军中武将，却不至于太差。 杨智见其一脸的杀气，心头巨震，端正坐姿，再无半点醉意。 “董大人误会了，我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万不敢抗旨不遵？”他连忙道。 杨智觉得有些冤枉。 在金陵的这些年，日子实在太过舒服。 既然已经高居国公之位，他只是想好好地享受下生活，不太愿意踏入那尸山血海般的战场。 况且他觉得如今大秦人才济济，在皇帝手底下，有的是能征善战之人。 见杨智态度还是恭敬，董宁松了口气，“陛下召唤，不可耽搁，请徐国公随我速速回长安。” “好！”杨智爽快的答应了。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要是再不去，就真的完蛋了，搞不好还会连累到儿子杨叶秋。 杨智刚一起身，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董宁无语的望了他一眼。 两人一路快赶，几天后抵达了金陵城。 杨智不能就这么走了，城外大营里有数万秦军，离开前要认真交代一番。 可当二人来到大营，却被士卒拦在了外面，不允许他们进入军营。 “你知道我是谁吗？”杨智不悦道。 “韩将军有令，徐国公不得入营。”士卒道。 “韩将军？哪个韩将军？” 杨智和董宁互相看了一眼，既诧异又疑惑。 不一会，韩志远从营中阔步走出，朝二人抱了抱拳。 董宁其实不认识韩志远，但他很快明白过来。 估计皇帝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当董宁南下姑苏寻找杨智的时候，韩志远已悄然带兵沿江而下，迅速接管了金陵大营。 “你不是在襄阳吗，什么时候来的金陵。”杨智好奇道。 韩志远没有解释，淡然一笑，“莫要让陛下久等，徐国公还是尽快启程吧。” 第520章 赐酒 长安城，太和殿。 杨智双手伏地，头部低垂，神情甚是恭敬。 他记不清自己跪了多久，两个膝盖已开始隐隐作痛。 即使这样，杨智仍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发出声音惊扰了上方的皇帝。 实际上，从他踏入太和殿的那一刻起，李昭迄今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皇帝始终面如止水，聚精会神批阅着桌案上的奏章。 杨智心中愈加惶恐不安，每一声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 就在这压抑至极的时刻，一名太监端着酒杯，缓缓朝杨智走了过去。 太监声音略显尖锐，“徐国公，这是陛下恩赐的御酒，喝了它吧。” 杨智身子猛地一颤，慢慢抬起头来。 先是望向皇帝，又看了看面前的酒杯，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布满各种情绪，有惊讶，有苦涩，还有一抹无奈。 片刻后，全化为一缕叹息。 自己从一介平民，能官至大秦国公，已经知足了。 长子杨叶秋也娶了公主，立了不少战功，日后父子二人，应该有机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杨智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徐国公，赶紧喝了吧。”太监催促道。 杨智望向皇帝，重重地行了一礼，“臣谢陛下圣恩，愿吾皇早日一统天下，愿大秦千秋万代！” 声音激昂，响彻整个大殿。 他话音刚落，很干脆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杨智继续伏在地上，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李昭压根不搭理他，继续看着各地送来的奏折。 良久，除了两腿有些酸痛，杨智身体并无其它不适，完全没有生命流逝的迹象。 什么情况？ 难道酒里没有下毒。 大难不死，怎能不激动。 一股巨大的喜悦之情，瞬间在杨智心间弥漫开来，哪还有半点愁云惨淡的样子。 “行了，别跪了，朕看着就心烦。”李昭不爽道。 杨智嘿嘿一笑，在太监搀扶下艰难站了起来。 李昭微微歪着脑袋，促狭道：“朕的酒，与那些江南佳酿相比，孰优孰劣？” 杨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陛下赏赐的御酒，如天上之甘泉，岂是江南区区俗物所能比得。”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李昭语气陡然重了几分。 “臣不该一昧的贪图享乐，臣不该擅自离开金陵；没有早一点来长安拜见陛下，臣更是罪该万死。”杨智神情严肃，拱手凝声道：“臣心中后悔不已，为弥补过失，臣愿意领兵出征，替陛下收复凉州，打通河西走廊。” 李昭闻言，看了眼杨智明显发福的肚子，嘴角不由撇了撇。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也！ 数万人的军队，李昭不得不谨慎对待。 哪怕杨智所言发自真心，李昭现在也不敢用他。 况且一码归一码，杨智做错了事，必然要受到惩罚。 “你暂时不要带兵了，先留在长安教皇子们习武；国公府的田产减去七成，商铺尽数抄没，你可心服？”李昭牢牢盯着他，沉声问道。 “臣心服口服。”杨智当即道。 李昭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杨智即将出太和殿时，背后传来一道轻飘飘地声音。 “事不过三，望徐国公勉之。” 杨智顿住脚步，转身行了一礼。 出太和殿后，他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湿了一片。 ............................................................................................................... 京兆府，正厅内。 通判裴志刚一步入，便察觉到周铭眼角挂着的笑意。 裴志暗道：莫非是升入了紫薇阁。 “此次去洛阳查案，辛苦你了。”周铭道。 “我倒不觉得麻烦，无非是两个小毛贼而已。” 两人交情素来不错，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裴志自顾自的坐下，轻抿了几口茶水。 先前有贼人在长安行凶，逃到了洛阳，他根据种种线索，一路追了过去，并将其关入大牢。 “听说洛阳皇宫建造顺利，不知眼下是何情况？”周铭问道。 裴志回想起他看到的，不禁感慨道：“宫殿高耸、气势恢宏，其雄伟壮丽，不在长安皇宫之下；尤其是太极殿，巍峨矗立，金碧辉煌。” “在你看来，年底前能否完工。” 裴志诧异的望了眼周铭，隐隐觉得对方略显急切。 “具体工期，还是要问工部那边；但据我观察，要么年底，要么是明年二、三月。” “好！”周铭一拍大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见你如此高兴，莫非遇到了什么好事。”裴志笑道。 周铭不再藏着掖着，娓娓道来。 原来是今日进宫，皇帝告诉他，日后由周铭来做新的洛阳令。 一般来讲，京兆尹的权势绝对在洛阳令之上。 但大秦一旦迁都洛阳，情况则截然不同，又想到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周铭怎能不高兴。 “恭喜！恭喜！........。”裴志抱了抱拳，好奇道：“现在的洛阳令邓译林，将来是调入朝中，还是派往地方为官？” “陛下自有打算，我不便多问。”周铭道。 裴志微微蹙眉，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见他久久不说话，周铭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有何奇怪之处？” “邓译林此人，你觉得如何？”裴志忽然问道。 “其出身蜀地南中，性子温和，处事公正，连褚老尚书也对其印象颇好。” “这就奇怪了，我听闻邓译林惹恼了陛下，被罚去一年俸禄，还令其闭门反省半月。”裴志道。 周铭大为惊讶，“此非小事，我为何从未听过。” “或许陛下没有通过朝廷下旨，而是直接让人去传的口谕。” “邓译林犯了何事？结党营私，还是欺压百姓？”周铭不解道。 裴志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此事有些诡异，我曾当面问过褚老尚书，他对此不发一言。” 周铭面色微变。 不过想了想，这事和自己又没多大关系。 当了三年的京兆尹，周铭早就看明白了。 宫里宫外藏着太多的秘密，只有皇帝才知道答案，他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第521章 沈州之变 “陛下登基已有六年，却至今没有修建帝陵，臣以为甚是不妥。”太和殿内，褚子清拱手道。 李昭微微一怔，心情略显复杂。 其实他也清楚，许多历朝历代的帝王，在刚登基的时候便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寝。 但他终究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何况自己现在年富力强，离躺平起码还有数十年。 “如今天下尚未一统，修建帝陵为时过早；且此事耗资巨大，过两年再说吧。”李昭婉拒道。 褚子清坚持道：“即使暂不开工，也当先派人考察风水，选好地址。” “行，你去办吧。” “陛下，太上皇现已年过半百，陵寝一事也不能再拖了。” “哦。” 尽管褚子清语气显得急切，李昭看上去仍兴致不大。 根据黑冰台密探所报，以及御医方面的说法，除了夜晚在床上功力不足，李齐身上并无其它毛病。 目前能吃能喝，精神矍铄，骂起人来更是中气十足，浑厚有力。 李昭估摸着，李齐再活个一、二十年都没多大问题。 君臣之间这么多年，褚子清大概猜到皇帝在想什么。 他眼神闪烁，拱手道：“臣以为，陛下贵为天子，应当以身作则，为万民做表率。” 对方这么一说，李昭很快恍然大悟。 无论古今，皆是百善孝为先。 李昭身为人子，又是天下间最有权势之人，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外面难免会出现些风言风语，影响他的名声。 “你去找冯宁，你二人仔细商议此事。”李昭道。 “臣遵命！” 等褚子清离开后，李昭心中一动。 他有段日子没去看望李齐了，哪怕父子之间关系恶劣，起码要做做样子。 不一会，他便来到了深宫中的一处宫殿。 意外的是，二妹李雨青和四弟李策恰好也在此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脸庞红扑扑的，应该是李策的小女儿。 此刻正被她的爷爷李齐紧紧地抱在怀里，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与宠溺。 李昭没有立刻向前，而是将身子隐藏在暗处，避开了几人的视线。 李齐一直面带喜色，心情显然十分愉悦。 他招呼李雨青和李策，要他们一同来品尝宫里最新送来的鲜美瓜果。 偌大的院落内，几人围坐在石桌旁，边吃边聊，好像在说着有趣的事情，欢声笑语不断。 李昭远远地望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陛下，是否要奴婢去传话，让他们来见驾。”一名宫人低声道。 李昭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宫人们虽觉得皇帝行为有些反常，却又不敢多问，紧跟着离开了这里。 ................................................................................................................ 辽东，宾化城。 厅堂内，高和语气甚是笃定，“燕国完了！或许坚持不到年底，大王应当早做准备。” 赵王刘康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其它诸将，也对此话甚是赞同。 年轻有为，又能征善战的太子刘文俊一死，燕将赵立恒便立刻投奔了秦军。 实际上远不止他一人，秦军未费一兵一卒，前前后后至少有三万多燕军主动放下了兵器。 这已经充分说明了，燕国内乱一事，对军中士气打击巨大。 刘康对刘程元了解不多，但仍觉得对方扛不起燕国的大旗。 秦军杀入幽州城，几乎是早晚的事。 陈渭清凝声道：“大王，趁着还有时间，我军要么跨过鸭绿江，攻入高丽国；要么南下夺取沈州，进而谋取锦州，从而封住辽东的大门。否则一旦幽州被秦军攻破，赵军万万难以匹敌。” “高丽乃蛮夷之地，我等岂能和蛮人为伍。”刘康目露轻蔑，朗声说道。 刘熙、高和等人，同样不愿前往高丽。 既然这样，唯有想办法尽快夺取沈州。 可问题是，沈州城墙高大坚固，城内燕军不下万人，强攻难度颇大。 刘康另外还担心，一旦沈州受到攻击，刘程元会从前线抽调兵力北上。 到那时候，必然会加剧燕军在前线的崩溃。 燕王完了，赵军自然也会受到波及。 似乎知道刘康的顾虑，陈渭清微微一笑，“大王放心，刘程元应该不会与赵军大举开战。” “为何这么讲？” “大王难道不觉得，刘程元自成为燕国太子以来，所作所为，多数是在模仿先太子刘文俊。” 刘康微眯起眼睛，“所以呢？” “他可能是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刘文俊差，所以绝不会向秦军妥协。”陈渭清道。 “噗！.......。”刘熙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含有一缕嘲讽，“无聊的执念！” 陈渭清面色一正，“不过，大王此次谋取沈州，事情还是要做的漂亮些，总归要给刘程元一个台阶下。” “嗯。” 再坚固的堡垒，若是从内部进攻，往往也是能攻破的。 刘康近一年来，为打点沈州上上下下，可没少花钱。 .................. 几日后，幽州城内出现一则传言，称沈州守将何思琮意欲投奔秦国。 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据说何思琮为表诚意，连女儿都送去了长安。 刘程元听完，不由半信半疑。 宋韬明则直言，此必是离间之计，劝刘程元不要理睬。 可没过多久，又收到了沈州副将陈琰的来信。 信中内容很多，陈琰称何思琮心怀不轨，不仅和黑冰台的人眉来眼去，还常常在背地里咒骂刘程元，言辞粗鄙不堪。 刘程元看完后顿时勃然大怒，恨得牙痒痒。 宋韬明认为，陈琰虽武艺不错，但为人贪财好色，所言不一定为实，建议尽快派人赶往沈州，了解具体情况。 可派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发，却得知了何思琮擅自出城挑衅赵军，结果被赵军射杀，并丢掉了沈州城。 刘程元这次就是再蠢，也能察觉到其中的古怪之处. 刘康很快派亲信许安凉来到了幽州。 他在刘程元面前指天发誓，称赵军无意和燕军为敌，沈州城内的钱粮更是分文未取，此次交战，完全是何思琮为讨好秦军，恶意挑衅赵军。等赵军休整几日，便会将城池移交给燕将陈琰。 刘程元没这么好糊弄，怀疑陈琰可能暗中投靠了赵军。 可如今木已成舟，燕军兵力本就捉襟见肘，实在难以两面作战。 在宋韬明的建议下，一方面，派老将严汐图北上，驻守在锦州，防范赵军南下。 另一方面，遣人去草原联络达利图，意欲借东胡之手，一举铲除掉刘康。 第522章 意料之外的败仗 太和殿内，李昭脸色铁青，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妙。 “朕说过多少次了，万万不可轻敌大意，为何一个个的就是不长记性。” 在皇帝严厉的斥责声中，韦睿、杨智、陈禄等人，皆深垂着头，不敢贸然说话。 河北前线，鉴于石艾对真定的攻击力度越来越大，燕将陈闻欣担心后路被切断，主动放弃邯郸，全军退守真定。 在东线的沧州战场，潘有霖不慎从马背上跌落，导致右腿骨折，被送往了邺城养伤，周围秦军主要由陈哲指挥。 或许是由于秦军近来连战连捷，让一些将士对燕军生出轻视之心，以至于有所松懈。 燕将丁鹏深夜偷袭秦军营垒，他携百余名精兵利用火攻，烧毁了大批秦军营帐及粮草。 之后燕军尽数出城，欲和秦军决战于沧州城下。 陈哲见失了先机，急忙下令退军。 燕军紧跟着一路追杀二十余里，杀伤秦军近万人。 这一战，是秦燕交战以来，秦军少有的败绩，更是秦军疏忽大意所致，李昭心中怎能不恼火。 “现在是何情况，陈哲退到哪里了？”李昭冷冷道。 韦睿连忙拱手道：“英国公已派周知南带兵接应，目前陈将军正在观州整顿兵马，随时可重新扑向沧州。” 李昭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些。 仔细想了想，他和陈哲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据李昭所知，无论是在济南还是博州驻兵期间，军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多数时候是副将潘有霖在料理，陈哲明显清闲不少。 其实若单论带兵打仗的本事，潘有霖并不比陈哲差，只是资历上明显不如陈哲。 李昭真正担心的，是陈哲变得和杨智一样，对征伐之事有所懈怠。 “潘有霖有伤在身，短期内不便征战；朕想给陈哲派个副手，诸位觉得谁更合适。”他询问众人道。 杨智思考了一会，拱手道：“臣认为，史牧可以胜任。” “不可！史将军一直在岭南统兵，对当地较为熟悉，交趾贼军更是对其闻风丧胆。”韦睿当即提出了反对。 “马彦斌久经沙场，臣当年与其一同从成都出兵，转战千里；对其能耐，还是比较了解的。”杨智道。 “南昌四周山水环绕，乃是南方重镇，金陵的西面门户，臣以为当慎重。”韦睿道。 连续举荐的两个人都没获得支持，杨智面子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他不悦的瞪了眼韦睿。 若不是前段时间被皇帝整治一顿，否则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恐怕早就开撕了。 李昭忽然开口道：“马彦斌驻守在南昌，有两年了吧。” “是的。唯有一次邕州战急，他带兵南下增援。”杨智道。 “传令下去，调马彦斌北上，暂在英国公麾下带兵；齐宗洋则南下，担任新的南昌守将。”李昭朗声道。 “陛下英明！”杨智笑道。 见皇帝决心已定，韦睿不再多言。 “再派人给陈哲传话，让他来一趟长安；期间，由英国公统揽前线战事。” 经此一败，李昭也看出来了，燕军虽处于弱势，但军中仍有些能人。 他倒不怎么着急。 打了败仗并不全是坏事，知耻而后勇，秦军方能变得更强。 况且，燕军六成的兵力都在真定，由大将陈闻欣指挥。 他的南面有沈宁，西面有石艾。 同时面临着两股最强战力的攻击，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 最终将他压垮的，可能就差一根稻草了。 李昭心里痒痒的，又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 第523章 废帝姜岩 夜晚，两具血淋淋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大地上。 废帝姜岩神情复杂，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没有吱声，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他是在昭武三年初，在金陵城外被黑冰台发现。 原本李昭打算杀了他，后邓永清建议，将其圈禁于洛阳深墙高院之内，用来引诱出那些心怀旧国之人。 早在前两年，时不时有南边的人北上，意图寻机救出姜岩。 但在黑冰台严丝合缝般的布置下，无一例外没了性命。 后来，随着大秦在南方的统治日益稳固，如今已经没多少人想要将他救出。 慢慢的，曾经的齐国皇帝姜岩，逐渐被人们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中。 夜色渐渐深了，今晚明月皎洁，清辉洒满了整个庭院。 姜岩依旧毫无睡意，他身披一袭简朴的素衣，独自一人走在偌大的院落内。 周围偶尔传来几声凄清的鸟鸣，打破了夜的寂静，更添了几分孤寂之感。 姜岩思绪飘向了远方，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帝王生活，那时的他，何等风光，何等自在。 然而一切的美好都如过眼云烟，转眼间，国家沦丧，自己也被囚禁于此，成为了一个亡国之君。 不记得有多少次，在梦中见到了长子姜凌，妻子周可青，以及母亲周太后。 这份深深的哀愁和无尽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他完全无法自拔。 有时也会想，当初要是没有和陈晋闹翻，两人全力支持柳知捷，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 一切都晚了。 姜岩来到书房，他蘸了蘸墨水，将心中的悲痛和哀怨化作了一行行深情的诗句。 “回首当年兴亡事，几多悲怆几多怀.......。” 他的笔触时而有力，时而轻柔，仿佛是在与自己的内心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可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一名样貌清秀的女子径直走了进来。 她认真读了读姜岩所写的诗句，突然夺过姜岩手中的毛笔，将其折断并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疯了吗？若当今陛下知道这些诗句，你又该怎么办？”她怒极道。 这位平日里温婉的女子，此刻却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姜岩怔了怔，然后一声苦笑。 面前的女子叫薛思茜，自从姜岩住进这座牢笼般的宅邸，生活起居等一直是由她照料。 可姜岩心里清楚，对方十有八九是黑冰台安插进来的，负责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过单纯凭直觉，觉得她应该没有恶意。 “你无需多虑，姜凌还在南洋，且我现在对皇帝已没了威胁，他不会杀我的。”姜岩道。 薛思茜柳眉倒竖，怒气未消，“哪怕是这样，也不能惹恼陛下。” 她又道：“下月初三，就到了万寿节；你既然文笔不错，何不写首诗为陛下庆贺。” 姜岩皱了皱眉，未加多想，便果断拒绝。 “时至今日，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何必再纠结所谓的尊严。”薛思茜似乎看透他心中所想。 姜岩满是沧桑的脸庞上多了几分认真，“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得；但我终归曾是一国之君，大齐国祚历经一百余年，姜姓皇室的名声不能不顾。” 薛思茜暗自一声叹息，不再继续劝他。 第524章 试探 辽东，沈州。 “在下韩林君，奉大秦皇帝之名，前来拜见赵王。”城头上，韩林君拱手道。 刘康心情在不久前还是踌躇满志，如今却出奇的凝重。 他认真打量着韩林君，疑惑道：“本王怎么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韩林君微微一笑，“在下曾化名韩嘉铭，在太子刘程元身边做事。” “哦，原来如此.......。” 对幽州事变里的种种诡异之处，刘康瞬间理清楚了。 “秦帝让你来此，具体所为何事？” 话虽是这么讲，其实刘康心里也明白，大概率是要劝降自己。 果然，韩林君简单寒暄了下，很快直奔主题。 “陛下让我问你，到底需要朝廷怎么做，你才愿意归顺我大秦？” 刘康怔了下，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压根从未想过此类问题。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哪怕没了争霸天下的念头，刘康仍未放弃割据一方。 况且，即使归顺了秦国，万一日后李昭反悔了怎么办。 见刘康迟迟不说话，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韩林君郑重道：“你若不放心，陛下愿向全天下颁布诏书。” 刘康道：“朝廷若下旨封我为辽东王，允刘氏世世代代镇守辽东，我则愿举全军归顺大秦。” “如果朝廷不答应，你就要与大秦刀兵相见吗？”韩林君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语气中多了几分杀气。 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势，刘康却并未生气。 韩林君区区一人，要杀他再容易不过了。 可他背后站的是整个大秦，其强大的实力，足以碾压现在的赵军。 刘康没有为难他，淡淡道：“人各有志，使者不必强求；若无其它事，使者请回去吧。” 说完，刘康准备让人送他出城。 “哈哈.........。” 韩林君忽然大笑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他拍了拍掌，“大王果然有志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刘康眉宇轻蹙，不解的望向他。 韩林君自顾自的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大王不妨看一下，应该会感兴趣。” 刘康心中半信半疑，刚看了几眼，面色顿变。 信上赫然写着：“达里图已答应刘程元，最迟下月中旬，三万铁骑将杀入辽东........。” 黑冰台的情报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信中所写应该属实。 三万铁骑非同小可，刘康丝毫不敢大意。 片刻间，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韩林君刚才说的那些，统统是在试探他。 自己既然不愿归顺大秦，又怎么可能屈从于胡人。 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韩林君才会拿出密信。 “此次帮了本王，对秦国来讲有什么好处？”刘康问道。 韩林君仰头朝天抱拳，义正言辞道：“我朝天子，对蛮夷向来深恶痛绝，岂能坐视蛮夷祸害汉土，此乃大义也！” 刘康笑了笑，不置可否。 等韩林君离开后，刘康立刻叫来了刘熙。 简单说了东胡来袭的事情，然后命他多派些人，详细打探高丽国的情况，主要是兵力方面的。 “大王莫非是担心此次和胡人交手，我军万一战事不利？” 刘康摇了摇头，面色深沉。 “本王真正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一个。” 第525章 历史的回旋镖 “曹泽是怎么死的？”李昭好奇道。 杜安微微欠着身子，“据周围的人所说，他常常郁郁寡欢，整宿整宿的喝酒，身体每况愈下。” “你是否有派人下手？”李昭语气陡然加重了几分，目光异常的犀利。 “没有陛下的允许，微臣万万不敢做此事。”杜安连忙道。 自从知道了暗月楼的存在，黑冰台在处事风格上，明显谨慎了许多，唯恐被对方抓住把柄。 “奇了怪了，喝酒都能喝死人，为什么李佑还活的好好的，难道里面掺了水。”李昭小声嘀咕道。 尽管皇帝声音不大，杜安依然听得很清楚。 他眼睛顿时一亮，以为皇帝是在暗示他。 李昭抬眸，很容易看出他心中所想，没好气道：“莫要多此一举，朕自有打算。” “臣遵命。” “崔知航现在金陵，生活可还正常？”李昭问道。 “这老东西在金陵有十多家商铺，时不时还和金陵士人举行宴会，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听说其气色甚好，无病无灾的........。” 李昭突然将其打断，不耐烦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杜安心中一凛，迅速反应过来，“崔知航虽偶尔会出城游玩，但从未离开过金陵地界；臣曾故意安排一江南大族，邀请他南下余杭游玩，结果被他断然拒绝。” 李昭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倒是个识时务之人，不像孟凯这厮，眉毛都白了，还天天在宅邸内咒骂朕。” 崔知航和曹泽、孟凯等人不同，从未和秦军交过手。 他是在真定城被燕军攻破后，主动渡过黄河，千里迢迢南下投奔的秦国。 为向天下人展示大秦天子的仁德之心，李昭赏赐他大笔钱粮，还封了他一个光禄大夫的虚职。 其昔日的麾下重臣严林，历经数年，从岭南一座小城的县令，如今已官至成都太守。 可以的话，李昭还是希望崔知航不要起异心，能善始善终。 良久，他见杜安神情严肃，问道：“还有其它事吗？” “陛下，臣今日来此，其实主要是为了姜岩一事。”杜安凝声道。 李昭面色不解，“姜岩不是被关在洛阳吗？难不成他也天天在宅邸内说朕的坏话。” “此事不太好说，辛苦陛下看一下。” 说着，杜安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交给了一旁的宫人。 李昭接过后仔细看了起来。 “往日繁华成幻梦，今朝落魄痛断肠........。” “山河破碎心凄凉，故国难回泪沾裳........。” ........ “这几首诗，全都是姜岩写的？”李昭大为诧异，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确实如此。” “噗！”李昭莫名笑了起来，连续拍了好几下桌案。 杜安见状有些莫名其妙，他还以为皇帝会勃然大怒。 “臣还有件事要禀告，有黑冰台的人明知姜岩作诗一事，却没有选择上报，反而帮其隐瞒。” “是谁？” “此女叫薛思茜，昭武四年加入的黑冰台；臣怀疑她动了恻隐之心，已将她关了起来，随时可处以极刑。”杜安道。 李昭闻言，表情变得微妙。 自古佳人爱才子，何况姜岩一天到晚，身上都散发着忧郁的气质；和他待久了，难免不受到影响。 “放了吧，允许她继续待在姜岩的身边。” “姜岩写的那些诗，该如何处理？” 李昭思考了一会，淡淡道：“先收起来，等将来的哪一天，朕和他都不在了，再流传出去吧。” 第526章 陛下，我女儿不见了 春日，万物复苏，天高气朗。 长安城，太和殿内。 “臣冒昧，敢问陛下，是否知道小女柳白洛人在何处？”刑部尚书柳思行躬身问道。 李昭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 “你女儿不见了，来问朕做什么，朕怎么可能知道。” 见皇帝推得一干二净，柳思行嘴角微微抽搐。 在很早前，他便惊讶的发现，女儿柳白洛可以自由的进出皇宫。 甚至是在寂静的深夜，无需去通报，禁军也会为其打开宫门。 此等情况，显然是得到了皇帝的允许。 男女之间，说白了无非就那么点事。 柳思行对此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为此，他爽快地推掉了数个豪门大族的丰厚聘礼。 只等着皇帝将来迎柳白洛入宫。 可过了这么多年，事情一点苗头都没有。 柳白洛依旧常年在外，行踪神神秘秘，柳思行迄今不清楚她整天在忙什么。 鉴于她背后有皇帝撑腰，柳思行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不过，再美丽的女子，终有芳华逝去的一天。 时间久了，柳思行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今天来太和殿，表面上是询问柳白洛的去向，实际上是和皇帝摊牌。 爽快点！要娶就赶紧娶。 别再拖下去了。 思及此，柳思行沉声道：“陛下，小女自出生以来，从未和其他男子有过婚约，虽性情........。” “等下！”李昭抬了抬手，突然打断他说话。 柳思行稍微愣了下。 李昭一脸不爽的样子，气冲冲道：“你是不是四处对他人讲，说朕贪恋美色，还说朕好人妻，有没有这回事？” 柳思行心中霍然一惊，脸色苍白如纸。 他记得很清楚，只和柳白洛一人谈及过此事。 真他么的坑爹！ 这种事怎么可以和皇帝讲。 “臣，臣冤枉。”柳思行颤颤巍巍道。 “哦.........，具体哪一点冤枉？你仔细说说。”李昭目光玩味道。 “万万没有此事啊！”柳思行长跪不起，只是一个劲地喊冤枉，其它皆避而不谈。 “狡猾的老东西，赶紧滚！”李昭骂道。 柳思行如释重负，连忙行了一礼，迅速离开了太和殿。 李昭又望向两侧的宫人，“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 宫人们悉数退了出去。 偌大的太和殿，很快变得空荡荡的。 此时，一面容娇艳的女子，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其一身紧致的黑衣，完美地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英气，而胸部的线条在黑衣的勾勒下更显挺拔，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凡的气质。 “父亲也真是的，区区小事，何必要跑到太和殿来。”柳白洛不禁抱怨道。 李昭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朕倒是能理解。” “我父亲那边，你想个办法吧。” “行。” 李昭上下打量她几眼，“近来暗月楼没有给你指派任务，为何不换件其它颜色的衣裳。” “黑色简约而纯粹，为什么不行？”柳白洛悠悠道。 “白色岂不是更好？” “世间有的人，虽看似洁白无瑕，容貌美丽的像是天上的仙女；但背地里，或许是另一副模样。” 柳白洛这话，就差直接点名了。 李昭揉了揉后脑勺，苦笑道：“人家又没得罪你，何必要话中带刺。” 柳白洛偏过头去，轻哼一声。 李昭望着她，双眸闪烁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光芒，拍了拍身旁的御座，示意她坐过来。 柳白洛刚一靠近，便感到一股温暖而有力的力量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纤纤细腰被李昭的手臂紧紧环绕。 同时，一只大手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游走着。 柳白洛身子抖了下，却没有制止他，不客气道：“我父亲说的没错，陛下明明就是好色之徒。” 李昭莞尔一笑。 面前那两团柔软，尤其让他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一阵阵酥麻，柳白洛耳根泛红，身子开始不自觉地晃动。 她嘴上依旧不饶人：“陛下总说他人不思进取，贪图享受，自己还不是一样。” 对她的种种嘲讽，李昭丝毫不介意，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柳白洛牢牢咬住下唇，尽量不发出异样的声音。 铺天盖地的愉悦漫过她的大脑，感觉整个人变得很糟糕。 李昭越来越不满足，掀开裙摆，右手慢慢向下面探索........ 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柳白洛瞳孔一缩，美目中瞬间写满了震惊。 她用力推开李昭，迅速后退数步。 “那里，那个地方不可以；我，我还不太习惯。”柳白洛脸颊滚烫，支支吾吾道。 说完，她稍微整理下衣衫，转身就跑了，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情况？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李昭整个人懵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又郁闷又想笑。 翌日，柳思行再次进宫。 主要是和皇帝谈及几件刑部的大案。 按照《大秦律》的规定，凡是涉及到死刑的案件，必须经过皇帝亲笔勾决后方能执行。 李昭问的很细，两人认真聊了许久。 柳思行离开前，又壮着胆子，说他女儿昨夜没回府，询问皇帝是否知道人在何处。 “闭嘴！立刻给朕滚出去！”李昭忽然怒目道。 皇帝这副架势，好像要吃人的样子。 柳思行愣了下，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还是很聪明的跑开了。 第527章 毫无节操 静绯宫内，一年约四旬的妇人，此刻脸上挂着略显谄媚的微笑。 “瑾儿，你父亲寄的信，都收到了吧。” 在旁边还坐着一年轻女子，其肌肤胜雪，明眸皓齿，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如同初绽的紫罗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陆安瑾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母亲陈氏，声音不疾不徐，“本宫收到了。” 听到她在自己面前，竟然使用“本宫”的称谓，陈氏心中很是不快。 不过想到此行的任务，她只能尽量压下心中的怒意。 “你三弟年纪也不小了，你父亲希望，你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帮他求个官职，最好能在长安或洛阳任职。”陈氏道。 “朝廷有规定，后宫不能干政，本宫帮不了他。”陆安瑾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就像冬日的寒风，冷冽而直接。 陈氏闻言，脸色霎那间变得无比阴沉。 “为了帮你入宫，你父亲花了数不清的钱财，还向朝廷献出了至少半数的田产；可是你呢，这些年来又帮陆家做了什么？” 陈氏越说越生气，只差说陆安瑾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 要不是周围有数名宫人，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陆安瑾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在母亲严厉的斥责声中，并未失去方寸，依旧镇定自若。 “母亲可知道，陛下如今最爱的妃子是哪一位？” “朝野皆知，乃是长宁宫的邓贵妃。”陈氏冷哼道。 听到这句毫不犹豫的回答，陆安瑾眼睫不自觉地颤了下。 仿佛有一颗小石头，在她内心的湖面上掀起了一片片涟漪。 陆安瑾幽幽道：“既然如此，你与其来我这里耽误时间，不如多去求求邓贵妃；她说的话，陛下应该会听的。” 陈氏不悦道：“你又不是不清楚，长宁宫的门根本进不去，我连邓贵妃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还有皇后、李贵妃她们，你一个个的去拜访，总归能见到正主。” “没用的，皇后只会说些好听的；每当求她办事，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想起这几天的遭遇，陈氏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她长长叹了口气，“你三弟的事情可以先放一边，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何事？” 陈氏猛灌了一口茶水，平息了下心情，然后讲了一件最近遇到的倒霉事。 在半个月前，她从千里之外的姑苏城，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长安。 身为女子，不便抛头露面，便安排家族嫡系子弟携大批金银，前去拜访吏部尚书冯宁。 看在皇亲国戚的面子上，冯宁勉强接待了陆家来人。 可当听说是要为家族中人求取官职，冯宁当即脸色一变，称要么皇帝发话，要么参加科举，或也可报名参军，去沙场上建功立业，别无其它办法。 陈氏又安排人去见了范硕、褚子清等人，几乎都是没聊到两句，便被客客气气请了出去。 见这条路实在走不通，无奈下，陈氏被迫将目光转向了后宫。 近些年来家族和陆安瑾之间关系愈加恶劣，且她仅仅是个昭仪，所以陈氏第一时间想到了邓永清、朱莹等人。 可惜效果甚微。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后宫中每一位嫔妃都送去了礼物，包括：南宫音、孙千羽、姜雪颖等人。 结果多数人都主动把礼物退了回来，称无能为力。 唯有月华宫的张悦，给陈氏送去了一丝希望。 张悦爽快的收下了所有礼物，并表示皇帝近来对她宠爱有加，此事并不难办，但需要多花点银两。 陈氏心想，对方可是皇室中人，又是皇帝的嫔妃，起码有一定的节操，绝不会骗自己。 于是一高兴便送去了一万两千两白银，还有数箱黄金，以及众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上好的胭脂等等。 张悦脸上洋溢着甜甜地微笑，欣然接纳了这一切。 她拍拍胸脯，一再保证事情没问题，只是担心钱不够。 陈氏咬咬牙，又变卖了几家在长安的商铺，给张悦送去了六千两白银。 该做都做了，该花的钱也都花了，陈氏唯有静静等待着。 但等了多日，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氏逐渐没了耐心，只能前往后宫，想当面找张悦讨个说法。 没曾想，却被数名宫人拦在了外面。 张悦的贴身侍女紫蝉，轻描淡写道：“事情没有办成，娘娘为此非常伤心；你就不要再来了，以免坏了娘娘的心情。” 此言如天降雷火，瞬间将她心中的美好愿望烧的一干二净。 陈氏眼中冒着熊熊烈焰，“昭仪明明前几日还保证过，事情可以办妥，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娘娘也尽力了，可惜陛下那边不同意。”紫蝉颇为惋惜道。 陈氏肺都要气炸了。 她这才明白，自己完全低估了张悦的下限。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诈骗。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既然张昭仪没有办成此事，请把钱退回来。”陈氏愤怒道。 紫蝉秀眉轻蹙，明亮亮的大眼睛里，同时充满了疑惑与惊讶。 这副神情，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紫蝉不爽道：“娘娘几日来为你跑前跑后，连饭都吃不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还想把钱要回去，良心难道被狗吃了？” 陈氏彻底呆住了，久久没有言语。 月华宫的人，难道都这么厚颜无耻吗？ 她敢断定，张悦压根没和皇帝提过此事。 陈氏实在想不通，像张悦这样的奇葩女子，到底是怎么混进宫的？ ........ 此时，静绯宫内，陆安瑾终于听完了陈氏所讲的全部遭遇。 她唇角微扬，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或许是最近屡屡受到打击，陈氏态度放低了不少。 “瑾儿，陆家虽是江南大族，但在关中根基尚浅；我变卖的几家铺子，都是好不容易才在长安立足。你父亲要是知道了，必然会责备我。” 陆安瑾目光清冷，静静等待陈氏的下文。 “你终归是宫里的人，能否从张昭仪那里，帮我把钱财讨回来，哪怕一半也行。” 陆安瑾缓缓摇了摇头，“母亲，不是本宫不想帮你，而是确实做不到。” 根据她对张悦的了解，钱只要进了月华宫的大门，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为何这么说？”陈氏不解道， “关于张昭仪过去所作所为，母亲不妨去长安城里打听下，相信很快会有答案。”陆安瑾轻叹道。 陈氏大吃一惊，“难道说，收钱不办事，她干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陆安瑾浅浅一笑，无声的证明了此事。 “她如此肆无忌惮，我若去告发她，陛下是否会将其严惩？”陈氏怒极道。 陆安瑾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疑惑地望着她。 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变得这么蠢。 张悦和陈氏，一个是自己的女人，另一个相当于陌生人。 皇帝会站在哪一边，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第528章 温柔与狠厉 今日长安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为这座古老的皇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细雨如丝中，陆安瑾身着紫色长裙，手持一把精致的雨伞，慢慢地踏在湿润的青石板上。 她的身影在雨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朵盛开的紫莲，更添几分柔美与雅致。 不一会，一座巍峨耸立、气势恢宏的庞大建筑，映入了她的眼帘。 即便在雨中，太和殿依然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庄严气息。 陆安瑾顿住脚步，轻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因为被张悦坑的太惨，且陈氏此行一无所获，实在没脸就这么返回江南。 依照父亲陆传廓那薄凉的性子，恐怕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陈氏不敢去找李昭讨要说法，只能请求陆安瑾去找下皇帝，甚至以死相逼。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陆安瑾难免有些心软，于是答应了下来。 可当现在来到了太和殿外，陆安瑾却有些迟疑，不清楚到底该不该进去。 尽管从未受到过阻拦，她仍然极少来太和殿。 一些规矩或许没有写在纸上面，但在宫里住久了，自然会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陆安瑾足足在外面驻足了半刻钟，最后还是宫人发现了她，并立刻通报给了李昭，她这才走了进去。 大殿内，望着御座上锦衣玉袍、面容俊朗，又尊贵非凡的年轻天子，陆安瑾清澈的双眸中划过一道亮光，却又稍纵即逝。 行礼后，她安静的站在一侧。 李昭放下一本刚刚批阅好的奏折，抬眸看向她，神色平静。 “衣服都淋湿了，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妾身知陛下国事繁忙，不愿惊扰。”陆安瑾柔声道。 “你想的太多了。”李昭道。 然后命宫女递过去一件长袍，让她披在身上。 陆安瑾穿上后，简单说了下母亲陈氏的事情。 和她想的一样，李昭丝毫不意外，似乎对此事早已知晓。 “张悦素来抠门，一毛不拔，指望她还钱是不可能的。”李昭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 陆安瑾红唇轻抿，浅浅一笑。 她也知道张悦是什么性子。 “这样吧，朕内帑里拿出七千两，之后会派人送你母亲回江南；你父亲那边，朕也会传话给他，你觉得如何？” 至于陆安瑾三弟求官一事，李昭则是提都没提。 陆安瑾点了点头，觉得只能这样了。 “不过，在朕看来，你父亲对这些钱应该没多大兴趣，他想要的是其它东西。”李昭轻笑道。 .......................................... 次日，长安城外。 陆安瑾来为母亲陈氏送行。 “你区区一个昭仪，竟然能够出得了皇宫？”陈氏诧异道。 “无论出宫还是回家探亲，陛下并未做过严格限制。”陆安瑾轻描淡写道。 陈氏皱了皱眉，心中不悦，斥责道：“既然如此，入宫以后，你为何从未回过陆家。” 陆安瑾默然，没有解释。 陈氏见状不太高兴。 哪怕陆安瑾送来了七千两银子，再加上皇亲国戚的身份，终于买回了商铺，但她仍对陆安瑾极为不满。 “既不受宠，连个子嗣都没有，陆家的事更是一点帮不上忙，要你有何用？”陈氏话语如刀割般尖锐，声音颇为刺耳，“我和你父亲真是瞎了眼，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一旁的侍女看不下去了，“请您说话慎重些，连陛下都从未训斥过娘娘。” 陈氏冷哼一声，嘲讽道：“陛下或许连静绯宫都没去过，又哪里有机会骂她。” “母亲如果说完了，就赶快启程吧。” 陆安瑾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让陈氏愈加怒火中烧。 “你什么意思，是要撵我走吗？” 陆安瑾没吱声。 “身为女子，一点手段都不会用，怪不得不引人注意。”陈氏面容稍显扭曲，讥笑道：“偌大的关中，百官或豪强，恐怕都不知道宫里有你这么一号人。” 此时，连周围侍女都看出来了，陈氏显然是因为这次长安之行的不顺利，把怒气全都撒到了陆安瑾身上。 “天气不早了，本宫要回去了，母亲一路保重。” 陆安瑾说完，转身准备往城内走去。 “站住！”陈氏厉声道：“你以为进了宫，你就翅膀硬了。” 陆安瑾并未停下脚步。 陈氏气极，快步上前，猛然抬起手掌，用力朝陆安瑾挥去。 然而，她低估了对方的反应速度。 高举的手腕突然被陆安瑾牢牢握住，动弹不得，停在了半空。 慢慢地，加在手腕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传来的阵阵疼痛，让陈氏表情明显不太好受。 她大为震惊，没想到陆安瑾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快点松手！”陈氏忍不住急声道。 陆安瑾没有放开，反而继续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松手啊！.......。”剧烈的疼痛下，陈氏额头开始不断冒汗。 刚才不久前，陆安瑾还是一个温婉如水的江南美人。 片刻间，她的眉宇间凝聚起一股狠厉之色。 “母亲，你是否忘记了，本宫乃是大秦皇帝的妃子，不是陆家的棋子；放眼天下，除了当今皇帝，无人可以对我动粗。” 陆安瑾声音拔高，字字扎心。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陈氏不禁心生寒意，仿佛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她。 “还有件事要告诉母亲，本宫昨日已被加封为贵嫔；日后族中来信，记得改下称谓。”陆安瑾目光中毫无温度。 说着，终于松开了手。 陈氏手腕处仍有些发红。 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当一个人地位的提高，确实能改变很多事情。 几乎在刹那间，陈氏似乎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的脸庞上，再次出现了亲切又和蔼的微笑。 第529章 太和殿酒宴 这些年来，李昭很少再像以前在金陵那样，设宴款待军中的诸位将领。 主要是今日的大秦疆土辽阔，多处要地需要有人镇守，尤其是前线的将领不能随意离开。 今日陈哲、马彦斌两人，凑巧在同一天抵达了长安城。 李昭索性把韦睿、杨智、陈禄、韩振叶、宋俊、刘晟、王炎凯等人也叫进宫。 没有安排舞女或乐师来助兴，也没有叫上皇后或其他大臣作陪，直接在太和殿内摆下了几张长桌，上面布满了美酒和各式佳肴，几人边吃边聊。 都是军中糙汉子，又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李昭嘱咐他们不用管宫里的规矩，美酒尽管喝，无需收敛。 但事情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将军们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有些拘束。 哪怕是陈禄、刘晟这样的莽夫，也不像以前那般豪放不羁。 对待皇帝，他们皆保持着一种谨慎而恭敬的态度。 李昭见状，唇角微扬。 他随手拿起身旁的一个小物件，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朝陈禄扔了过去。 “你这厮是什么样的货色，朕心里怎会不清楚；在朕面前，莫要再装出这般文绉绉的样子。” 李昭嘴上虽是在骂他，脸上却并未出现不悦之色。 陈禄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咧嘴一笑，“在陛下面前，臣总要懂些礼数。” “但朕让你喝酒，你若不喝，岂不是不给朕面子。”李昭佯怒道。 “臣喝，臣现在就喝。”陈禄手忙脚乱地举起了酒杯。 其他几人见此，也纷纷沾满了美酒。 酒这玩意，奇妙无比，只需多饮几杯，话语便如泉水般自然涌出，滔滔不绝。 宋俊、刘晟等人很快暴露出本性，眼神开始飘忽，嚷嚷着要给皇帝敬酒。 李昭只是浅饮几口，目光转向陈哲、马彦斌，温声道：“你二人来的这么快，朕心中很是高兴。” “陛下召见，乃臣等幸事，岂能在路上耽搁。”马彦斌连忙放下酒杯，凝声回道。 无论是中原之战，还是灭魏之战，马彦斌都没有参与过，而是一直率兵驻守在南方。 他以前是齐国剑门关守将，生平也从未踏足过北方的土地。 当李昭命令一传达，马彦斌便立刻将防务转交给副将王锋，然后兴冲冲渡江北上。 他可不单单是为了领略北方的风光，心中觉得大概率是不用再回南方了。 果然........ 李昭轻笑道：“你在长安休息两日，然后去河北吧，听英国公调遣。” 马彦斌闻言，心中顿时一喜，重重抱拳道：“为了陛下，为了大秦的千秋伟业，臣明天就出发，誓必要消灭燕贼。” “好！”李昭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举起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望着相谈甚欢的君臣二人，陈哲则面色略显苦涩与沉闷，内心不禁生出些许的不安。 不久前在沧州城下，他因为疏忽大意，被燕将丁鹏夜袭了营地，折兵近万人。 要不是燕军兵力不足，搞不好连观州城都会丢掉。 纵使皇帝没有斥责过他，但并不表示皇帝心里没有想法。 陈哲真正担心的，是皇帝将他留在了长安，把沧州战线的指挥权交给潘有霖或其他将领，这样的话，他恐怕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人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偏头望去，韩振叶朝他眨了眨眼睛。 陈哲怔了下，随即拱手对李昭道：“臣无能，在沧州城下........。” 李昭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朕曾经也败过；既然败了，那就想办法赢回来，其它那些虚的，朕不感兴趣。”李昭轻描淡写道。 见皇帝仍会让他继续在前线带兵，陈哲感激的同时，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正要拱手谢恩，杨智突然跳了出来。 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写满了钦佩之情，“陛下此言不对，臣记得很清楚，陛下自黑虎岭起兵，迄今百战百胜，哪里来的败仗？” 众人闻言，仔细想了想，皇帝好像确实没打过败仗。 对李昭带兵打仗的本事，他们基本还是认可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帝亲征的次数有限；唯有的几次汉中之战，沈宁和韦睿在其间出力甚多。 但这些话，众人也只在心里想一想，绝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有了杨智的开头，哪怕不是聪明人，也明白此刻该说什么。 “没错，陛下用兵，堪称当世战神。”刘晟脸不红心不跳道。 “臣带兵打仗的本事，至少一半是从陛下那里学来的。”宋俊掷地有声道。 ......... 各种赞美之词扑面而来，唯有一人没有吱声。 李昭神情淡然，扫了眼长桌左侧的韦睿。 察觉到皇帝那边传来的视线，韦睿不由感到一阵紧张，他的嘴唇微微蠕动。 不是对皇帝不忠，纯粹是性格使然，有的话他不太擅长去说。 李昭目光偏移，和陈禄、韩振叶几人碰了一杯。 酒过三巡，大殿内气氛开始热烈起来，欢声笑语与碰杯之声交织成一片。 杨智借着酒劲，厚着脸皮问皇帝，什么时候让他再次奔赴沙场，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你这老东西，先待在长安吧，日后有的是机会。”李昭笑骂道。 “张百松年纪比臣还要大，论本事，他也不如我。”杨智自信道。 “哦.......？朕倒不这么觉得。”李昭摸了摸下巴，道：“要不你去雁门吧。” 杨智神情一苦，无奈道：“叶秋在那里带兵，臣身为父亲，总不能去抢儿子的功劳。” “既然这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长安吧。” “臣遵命！”杨智道。 其实他心里情况，皇帝迟迟不让自己带兵，估计是先前在金陵抗旨一事，尚没有完全结束。 他要是再不识趣，执意要率兵打仗，就只能是自找难看了。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李昭也有了醉意。 宴会结束后，按照惯例，宫人们把他送去长宁宫。 第530章 门外有人 “狼说，你把我喝的水弄脏了；羊说，你在上游，我在下游......。” 邓永清整个人懵住了。 谁能告诉她，李昭嘴里说的到底是什么。 虽有些乱七八糟，却又莫名觉得好笑。 不一会，李昭便彻底进入了梦乡，呼声均匀而深沉。 邓永清松了口气，卸掉了李昭身上的衣物，为他盖上了被子。 “这里有本宫照料，你先下去吧。”她对身后的侍女南嫣道。 南嫣没有移动脚步，“奴婢在这里，也好帮帮娘娘。” 邓永清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下。 她转过身来，语气温润如常，“你累了，出去前把门关上。” “是。”南嫣欠身道。 房门和窗户被慢慢合上，太阳的光线被隔绝在外，屋内很快陷入一片幽暗之中。 邓永清点燃了一根蜡烛，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 她随后坐在床沿，轻轻捋了捋李昭额前的发丝。 在这宁静的时刻，时光显得格外恬淡，岁月也仿佛静止了。 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真好.......。”邓永清眼神迷离，低声喃喃道。 她的手掌白皙细腻，宛如凝脂般柔嫩，温柔而细腻地抚摸着李昭的脸庞。 然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邓永清身子陡然一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她冷冷注视着房门的方向，眸底瞬间散发出几道凌厉的寒意。 那冰凉而深邃的目光，像是地狱最深处的寒冰。 “砰！”、“砰！”....... 急促又刺耳的敲门声接连响起。 邓永清起身向外面走去，然后打开了房门。 耀眼的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入，霎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床榻上的李昭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去。 门外空无一人，也没有看到南嫣的身影。 “来人！”邓永清高声道。 附近的一名宫女，应声跑了过来。 “南嫣人呢？”邓永清问道。 “月华宫的紫蝉姑娘刚才来过一趟，说她那里有上好的胭脂，邀请南姐姐去鉴赏一番。”宫女答道。 邓永清秀眉轻蹙，“除了紫蝉，你是否有看见过其他人。” “未曾见到。”宫女摇了摇头。 “你再仔细想一想。” 宫女面色略有些惊讶，“娘娘是觉得有人偷偷来过，可奴婢并未发现他人。” 邓永清笑了笑，“可能是本宫看错了，你去忙吧。” “是。”宫女行礼后离开了。 邓永清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地上几条浅浅的脚印，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她俯下身子，静静地凝视许久。 根据脚印的尺码和深度，很容易地判断出，刚才有一位女子站在门外面。 邓永清很早前便知道，皇宫内，除了明面上的精锐禁军，在暗地里，还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默默地、无声地保护着皇帝，确保他的安全无虞。 但他们从不会出现在长宁宫，更不会贸然引起动静。 邓永清沿着脚印，缓缓向前走去，最终来到了一棵大树下。 此树位于长宁宫角落处，年代久远，枝繁叶茂，蔚为壮观。 邓永清微微低着头，没有向大树上方望去。 习武之人，往往耳朵灵敏，听觉敏锐。 周围不仅有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邓永清轻轻眨了下眼睛。 片刻后，悄然离开了此地。 ........................................ 傍晚时分，晚霞映照，天空被染上了一片绚烂的色彩。 南嫣提着满满一大包的东西，从月华宫回到了长宁宫。 院落的凉亭内，只见邓永清慵懒的倚靠在长椅上；她手中捧着一本略显陈旧的书籍，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 南嫣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邓永清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饶有兴致道：“你下次问问紫蝉，月华宫还缺不缺宫女，本宫也可以去的。” “娘娘说笑了，单论陛下的赏赐，后宫有谁比得了娘娘。”南嫣轻笑道。 说着，她望了望屋内的方向。 “陛下尚未酒醒，本宫已安排其他人在照料；晚上的时候，你吩咐人多准备些瓜果、醒酒汤之类的。” “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南嫣正要去安排，邓永清将她叫住。 “长宁宫西南一角有棵大树，灵汐这丫头好动，我担心她擅自攀爬，不小心摔下来。” “娘娘的意思是，把那棵树砍掉？”南嫣凝声问道。 “倒不必如此，毕竟砍了怪可惜的。”邓永清道。 这副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庞，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在大树周围，种满荆棘即可。”她淡淡道。 第531章 高昌事变 （金城：今甘肃兰州。高昌国，位于酒泉以西，今新疆吐鲁番、哈密一带，人口半数是汉人，包含其它民族。） 高昌国，王宫内。 王座上，达里图手肘倚着扶手，手掌轻轻托着脑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下方的高昌王张健。 张健此时披头散发，身上仅穿着单薄的衣裳，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被几名东胡士兵强行拖拽至此。 他现在心跳如鼓，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每一拍都伴随着一阵颤抖，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链，紧紧缠绕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大汗，小王对您忠心耿耿，确实从未派人联系过秦军。”张健跪在地上，急声说道。 “哦，是吗？”达里图不咸不淡道。 塔尔古金冷冷瞥了眼张健，然后往地上扔下了十多封书信。 张健瞳孔猛地睁大，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 “你这蠢货，以为我等不识字是吗？”塔尔古金眼中划过一缕轻蔑，怒道：“竟然在信里称我等是蛮夷，还说什么同出汉系，要把高昌献给秦国。” 张健闻言，身子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上。 他也不是真心要归顺秦国，主要是东胡将他压制的实在太狠。 如今高昌境内，张健名义上依然是高昌王。 但国内税收、官员任免等等，皆要听东胡人的。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东胡人直接插手军中事务，逐渐完成对高昌军队的控制。 数万高昌士卒，慢慢沦落成胡人的辅军。 日后和秦军全军开战，恐怕会沦为消耗秦军兵力的牺牲品。 张健无可奈何下，只能频频派人往金城送信，期望秦军和胡人尽快打起来，他好从中谋利。 遗憾的是，他小觑了达里图。 不仅仅是卫兵，连身边的女人，都早已听命于胡人。 这一点，达里图是从李昭身上学到的。 他被黑冰台暗杀过数次，对这个神秘组织厌恶的同时，又深感兴趣。 “大汗，若能饶小王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张健颤颤巍巍道。 “你确定吗？”达里图冷冷道。 “小王万万不敢欺瞒。” 东胡大将呼和巴日不耐烦道：“大汗，这个狗东西满口谎言，还是赶紧杀了吧。” “不要，不要动手，从今以后，大汗就是我的父亲，我愿终身效忠于大汗。”张健急声道。 他这副极度卑微又胆怯的样子，反而让达里图失去了兴趣。 在一众胡人士兵的逼迫下，张健不得不以高昌王的名义，正式宣布高昌国并入东胡。 不过，此举并未得到国内全部人的认同，尤其是一些大臣和贵族。 达里图的应对方法很简单。 数万胡骑，兵分多路，在高昌境内大肆杀戮，并掠夺他们的财富。 到三月底，所有对东胡不满的人，基本都被杀光了。 高昌平定后，达里图目光自然而然转向了东面。 实际上，在和秦军几次交手后，东胡人也意识到秦军实力不弱。 于是有人提议，先将矛头指向西域。 等完全控制疏勒、龟兹、大宛等国，再与秦国一决雌雄。 但此提议被达里图断然拒绝。 西域再好，也比不上中土。 况且，草原和秦国接壤，边境线长达数千里。 达里图熟悉汉文，读过汉人写的史书。 一个统一又强盛的中原王朝，加之有李昭这样的雄主。 这对草原来讲意味着什么。 达里图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第532章 本宫不是好惹的 “你说，偌大的长安城，权贵众多，怎么没人来求本宫办事？”月华宫内，张悦唉声叹气道。 说话间，一块又一块精致的糕点，被她迅速送入了嘴中。 侍女紫蝉闻言，表情有些微妙。 心想：人果然不可貌相，即便拥有再姣好的皮囊，里面包裹的也可能是一个奇葩的灵魂。 “你是不是在骂我？”张悦忽然道。 紫蝉连忙摆了摆手，“怎么会呢，娘娘想多了。” 见盘子里糕点快被张悦吃完了，她连忙抢过来两块。 张悦一脸的嫌弃，“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本宫明明告诫过你，凡事要淡定。” “可若再不吃，就要被娘娘吃光了，这可是奴婢好不容易托人从开封买来的。”紫蝉委屈巴巴道。 张悦懒得和她计较，用手巾擦了擦嘴巴，“最近宫里有何趣事？” “听说孙贵嫔不小心被熊猫抓伤了，所幸没有伤到脸部。” “我就说嘛，那玩意早晚会伤人；陛下白花了这么多钱，去秦岭深山老林里给它找竹子。” “邓贵妃前几日和皇后偶遇，皇后好像说话不太好听，邓贵妃却没有生气，然后就离开了。” “斗吧！斗吧！两败俱伤才好，到时候.......。”张悦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兴奋地笑了起来。 紫蝉见状，不禁撇了撇嘴。 张悦出身寒微，早年混迹于民间三教九流，迄今连子嗣都没有。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皇后的位置都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张悦对身边人倒不错，即使是在等级森严的皇宫里，紫蝉等宫女依然少了许多压力与拘束。 主仆二人正相聊甚欢时，另一名宫女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锦绣宫刚才派人来传话，皇后让你尽快过去一趟。”她说道。 张悦闻言，顿时露出不悦之色。 “她想干什么，已经是第二次了，还有完没完。” 张悦气势汹汹，又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去找朱莹干架的样子。 “娘娘不要冲动。”紫蝉急忙劝道。 由于张悦总是光收钱不办事，惹怒了不少人。 他们找过李昭，结果李昭压根不搭理。 大秦又没有太后，目前能够管住张悦的人，唯有当今皇后了。 于是，有人便告到了锦绣宫。 前几日，朱莹把张悦叫了过去。 两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昭仪，身份上的差距，致使面对朱莹的一顿劈头盖脸，张悦只能连连认错。 可她也是有脾气的。 明明连皇帝都从未指责过她。 张悦愈想愈恼火。 她身体微微前倾，在紫蝉耳边小声吩咐几句。 之后又往衣袖里塞了几件东西。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锦绣宫。 和预想的一样，是某位大臣的夫人在朱莹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面对朱莹的严厉训斥，张悦垂着头，面色很是恭敬。 离开锦绣宫后，在回去的路上，她悄悄从衣袖中拿出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在自己小腿处划出一道不太大的口子。 但流出的血实在太少，而且马上就要凝固了，张悦又果断掏出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瓶子，洒在了小腿处。 浅绿色的裙摆瞬间被染红，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紫蝉此时跑了过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天哪！娘娘，你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夸张的表情和尖锐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不少的宫人。 “你身子本就虚弱，皇后娘娘怎能下手这么狠。” 紫蝉眼睛都哭红了。 然后她背着“重伤在身”的张悦，艰难地往月华宫走去。 “真重。”紫蝉暗自嘀咕了一句。 ...................................... 约不到半刻钟，锦绣宫的宫女檀云，将此事告知了朱莹。 朱莹大为惊讶，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碰过张悦，又谈何动手打她。 事情闹得有点大，御医们丝毫不敢耽搁，迅速前往了月华宫。 孙千羽、韩诗璃等人和张悦关系不错，急忙赶往月华宫探望。 李昭和范硕聊完事情后，也匆匆赶了过去。 床榻之上，张悦看起来分外虚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走。 那副娇艳的脸庞，此刻更增添了几分病美人的风韵，令人见之不禁心生怜爱。 不过，御医们则个个神色怪异。 “朕的爱妃，到底病情如何？”李昭焦急问道。 他虽对朱莹种种行为很少干涉，但也是有底线的。 后宫决不允许出现暴力行为。 朱莹倘若真的这么干了，李昭必然是要出手的。 几名御医大眼瞪小眼，最终一名年龄稍长的御医站了出来。 他请李昭借一步说话。 “启禀陛下，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怎么可能，她流了这么多的血。”李昭半信半疑道。 “这个嘛.........，我等也不太清楚；陛下如果还不放心，我可为娘娘开个药方，正常服用三日即可。” 李昭眉头轻蹙。 他忽然心中一动，随即望了眼周围的紫蝉。 紫蝉眼神闪烁，微微偏着头，试图躲避皇帝的视线。 李昭瞬间明白了一切。 心中无语至极！ 他一度想把张悦脑袋劈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当听说皇帝也去了，连和张悦关系一般的南宫音、姜雪颖也来了。 此时的月华宫内，不是一般的热闹。 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对张悦各种嘘寒问暖。 李昭心中很好奇，如今来了这么多的人，最后到底该如何收场？ 张悦很快给出了答案。 她直接睡了过去。 至于真睡还是假睡，李昭不知道，反正她眼睛是闭着的。 “都回去歇息吧，过几日就好了。”李昭道。 众人行礼后纷纷离开，唯有朱莹主动留了下来。 “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朕知道你没有打她，但张悦身子虚弱，以后还是要留意下。”李昭轻描淡写道。 见皇帝没有责备自己，朱莹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可不管怎么看，张悦和“虚弱”二字都挂不够。 朱莹心里清楚，此事过后，再想随意把张悦叫到锦绣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之后，朱莹怏怏然地离开了。 即使四周没了其它宫的人，张悦双眸仍紧紧闭着，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李昭一声轻笑，近身上前，将嘴唇贴近她的耳边。 “你知道，什么叫碰瓷吗？” 第533章 太子李泓(一) （部分情节若不记得了，可看下413、422两章。） 清晨时分，旭日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树叶的缝隙，洒下了斑驳陆离的光影。 皇宫，文华殿内。 太子太傅宋谨，此时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太子李泓的到来。 他年逾五旬，身着一袭深青色的袍子，显得沉稳而威严；头发已半白，被一根简朴的发簪轻轻束起，脸上皱纹如同细密的纹路，记录着过往的风雨，为他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 在昭武二年，大秦帝都尚在金陵时，他便被任命为太子太傅。 一开始，宋谨颇为兴奋，但很快发现，他仅仅只是太子的其中一位老师，进不了紫薇阁，更成不了六部重臣。 顶多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他有参加的资格。 不过要站在后面几排。 日后宋谨若想一展胸中抱负，或名留青史，大概率要等到太子李泓登基了。 不一会，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 太子李泓步入了文华殿。 其身着华服，头上插着精致的发饰；虽尚未满十岁，稚嫩的面庞已流露出不凡之气。 迄今为止，无论刮风下雨，他从未迟到过一次。 宋谨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 “见过太傅。”李泓行了一礼，以示尊敬。 “殿下请坐。” 宫人们在太子身后放下了一张软榻。 宋谨捧起一本书籍，道：“昨日说了梦蝶一事，今日臣要讲的，乃是知鱼之乐，百年前........。” 然而，李泓与往常不同，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宋谨放下手中的书籍，凝神问道：“殿下可有心事？” “太傅授课以来，多谈及道家与儒家学说，而对于法家之事，孤却知之甚少。”李泓沉声道。 宋谨蹙眉，“等太子再长几岁，臣自然会讲到，如今还不是时候。” 他觉得李泓年纪尚幼，应先培养一颗宽厚仁慈之心；而法家学说过于注重实际，太早接触可能会对太子心性有所影响。 “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太傅以为此言如何？”李泓道。 宋谨面色深沉，没有贸然回答这个问题。 “父皇曾经说过，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 宋谨闻言，抬眸望向太子，眸底划过一抹惊讶。 他敏锐的察觉到，与其说李泓想了解法家学说，更像是对王霸之道感兴趣。 可即使学了这些，此时又有何意义。 陛下并未让李泓参与国事。 他没有上过一天朝，更没有阅览过一封奏章。 满朝的大臣、勋贵，乃至那些桀骜不驯的猛将，他们眼里也唯有当今陛下。 至于太子，威望及影响还是远远不足。 宋谨心中疑惑，是有人和太子说了什么吗？ 或者是陛下对其他皇子的喜爱，以至于让李泓产生了些许焦虑。 宋谨稍作思索，不再谈哪些虚的，直言道：“以臣看来，殿下与其了解法家学说，倒不如谨言慎行，恪守为人子为人臣之道。” “太傅此言，莫非是觉得孤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李泓轻笑道。 还别说，他笑起来的模样，和李昭极为的相似。 宋谨神色一正，指了指远处的一名年轻太监，不悦道：“敢问殿下，此人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吗？” “并不是。”李泓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每次来文华殿，后面总是跟着此人；据臣观察，殿下常常一高兴，便赏赐其财物，臣以为甚是不妥。” 李泓皱眉，压下心中的不快，道：“此乃微不足道的小事，太傅无需在意。” “小事.......？”宋谨冷冷一笑，厉声道：“郑保保一事，殿下这么快就忘记了？” 李泓愣了下，旋即面色苍白如纸。 郑保保在金陵城外失足跌入河中，他原以为是意外，后来才明白，是皇帝派人杀了他。 皇帝能杀一次，自然就有可能杀第二次。 李泓起身拱手道：“孤知道了，谢太傅教诲。” “陛下不喜阉人，请太子务必要谨记。”宋谨望向远处的太监，眼神阴寒，“太子若不忍心下手，可遣他出宫办事，其它的事情，统统交给臣来办。” 李泓心中猛地一惊，连忙道：“不必如此，孤以后定会离他远一点，或者把他送去其它地方。” 宋谨脸色稍微和缓些，又叮嘱道：“长安、洛阳达官贵人众多，包括宫里面的，殿下除了要安心读书，不到万不得已，更不可与他人交恶。” 李泓即使贵为太子，但在他身边并未形成一股强势的力量，宋谨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 “太傅放心，母后对孤甚是严厉，此方面常有教诲。”李泓凝声道。 宋谨微微点了点头。 ............................................. 下午，李泓还需前往学习剑术、马术等，遂告别了文华殿。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宋谨心中不禁陷入了沉思。 方才两人交谈时，李泓无意间提及了一件事，他说皇帝有晨跑的习惯，每日至少要跑个四、五里路，几乎从不间断。 李泓并没有意识到，此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宋谨却知道，自己想在仕途上更近一步，应该是没多少希望了。 有一次，皇帝驾临文华殿，询问关于李泓的学业情况。 宋谨在回答的同时，借机仔细观察了皇帝。 他吃惊的发现，皇帝的皮肤细腻且富有光泽，容貌与刚登基时相比似乎没有多大变化。 世间万物皆有生老病死，无人能真正做到长生不老；只能说皇帝注重养生之道，懂得劳逸结合，保养得宜。 “陛下有长寿之相。”宋谨暗道。 思及此，宋谨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既希望太子李泓能早点登基，又期盼大秦能在当今皇帝的带领下，走向辉煌盛世。 “但愿吧.......。”宋谨小声嘀咕了几句。 第534章 太子李泓(二) 随着李泓年纪渐长，和皇长子李钧、皇三子李卓一样，都不再和母妃居住在一起，而是在宫里有另外的住处。 等再过个两、三年，李昭便会赏赐他们宅邸，允许出宫生活。 大秦注重孝道，李泓每隔一段时间，不管天气如何，都会前往锦绣宫看望朱莹。 这一日，李泓行礼后，便察觉朱莹面色阴沉，显然心情不佳。 李泓没有立刻离开，陪着朱莹一块用了午膳。 “你父皇病了，正在长宁宫静养。”朱莹忽然开口道。 李泓心中一惊，急忙道：“父皇病情如何，御医那边怎么说？” “无妨，脚扭伤了，休息两日便可痊愈。” “那就好。”李泓松了口气。 朱莹唇角微微扬起，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既不像是在生气，也不像是在伤心。 她没有告诉李泓，李昭是在宫外受的伤，朱莹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胭脂味，甚至还发现了一缕女人的发丝。 而按照李昭的说法，他是在宫外考察民情，不慎被石头绊倒的。 至于其中的具体细节，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儿臣过一会，想去长宁宫探望父皇。”李泓凝声道。 朱莹稍微迟疑了下。 要是别的地方，她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可长宁宫是邓永清的地盘。 不过想到李泓毕竟是太子，若对李昭受伤一事不管不问，终归是不太合适，于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李泓简单换了身衣裳，便往长宁宫走去。 凑巧，在路上遇到了李钧、李卓，还有二公主李芊洵。 他们同样得知了李昭受伤一事，在母妃的要求下，结伴前往探望。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朱莹就不允许李泓与其他皇子公主们一块玩耍，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和兄弟姐妹间的关系，多少显得有些生疏。 其他几人看到李泓后，原本还在叽叽说个不停，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这让李泓感到少许的尴尬。 几人很快来到了长宁宫，正要走进去，却被禁军副统领周君谦拦了下来。 他抱拳道：“请诸位殿下稍候片刻，容在下先去通报一声。” “有劳周统领了。”李泓道。 片刻后，周君谦迈着大步回来了。 他歉意道：“辛苦诸位殿下再等一等，陛下刚刚睡去，不宜去打扰。” “父皇中午，一般会睡多久？”李卓问道。 “臣不太清楚，或许约莫半个时辰。”周君谦答道。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想到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必然要被母妃痛骂一顿。 尤其是李若晗，一向奉行棍棒教育，李卓可不想挨打。 于是他们耐下心来，在外面继续等待着。 此时，长宁宫内。 香炉里轻烟袅袅，皇帝正安然入睡。 宫人们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邓永清静静地坐在一旁，手捧书卷，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柔顺地垂落，轻轻拂过肩背，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而典雅的气质。 春夏交接之际，白日的气温逐渐攀升，热意渐浓。 太阳底下，李钧、李泓等人的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南嫣见状，在邓永清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随后将他们带入院内凉亭内，又端来了几杯冰冷的荔枝杨梅汤。 几人接过后一饮而尽，瞬间感觉身子清爽舒适了许多。 不一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邓永清拿起书卷，在李昭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 李昭慢慢醒了过来，迷离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明亮。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舒展。 邓永清递过去一杯清水，道：“几个孩子来看你了，正在外面的凉亭内。”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他们进来。”李昭微笑着说道。 得到允许后，李泓几人往里面走去。 因为母后朱莹的关系，李泓是第一次踏入长宁宫，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好奇。 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雪白色的身影，李泓面色一正。 时至今日，连母后都拿邓贵妃没有办法，他又怎敢大意。 李昭则靠在床榻上，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皇长子李钧走在了太子李泓的前面，这让他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悦。 “见过父皇，见过贵妃娘娘。”几人恭恭敬敬行礼道。 “都随便坐吧。”李昭拍了拍床沿，对女儿李芊洵柔声道：“你来这边坐。” “父皇，你伤怎么样了？还疼吗？”李芊洵关切道。 小丫头的嗓音很甜，像泉水般清亮。 李昭听了，心里暖暖的。 “父皇乃当世英雄！区区小伤，何足挂齿。”李钧英气十足道。 “儿臣最近跟母妃学了一套新的剑术，等父皇伤好后，儿臣演给您看。”李卓扬声道。 “好！朕等着。”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李泓愣是插不进话。 他这才发现，自己这几个兄弟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太子！”李昭忽然看向他，嘴角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儿臣在。”李泓回过神来，连忙道。 “近来功课如何？” “太傅和母后悉心教诲，儿臣不敢有丝毫松懈。” 李昭又看向另外几人，叮嘱道：“不要读死书，要活学活用。” “儿臣遵命。” ................................ 傍晚，因李昭还有其它的事情，李泓几人告辞了长宁宫。 回去的路上，李泓的步伐颇为沉重。 小时候不太明白，他现在开始逐渐理解母后朱莹。 知道她为何会变得焦虑。 不仅仅是因为李钧、李卓等人，皆长得一表人才，头脑灵活。 关键还是在长宁宫。 自己可是皇帝的儿子，大秦的太子，未来帝国的继承人。 但方才却被拦在长宁宫外面，足足半个时辰。 其他几位皇子，同样不得入内。 在皇帝的身边，只有邓永清一个人。 禁军副统领周君谦，竟然默认了这一情况。 将来的某一天，如果说......... 李泓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第535章 大秦宗府 大秦建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宗府都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 原因也不复杂，一来李昭年纪本身就不大，诸皇子无一成年；二来，李昭不希望和魏国宗室扯上关系，一心要另起灶炉。 攻克长安后，因李姓宗室中人的屡屡不配合，更加激怒了李昭。 如今男子中，除去那些关系较远的，活着的，且拥有自由的，只剩下了皇叔晋王李宣，和李昭的四弟李策。 宗府凋零，自然会显得有些弱势。 李宣、李策叔侄二人，终日无所事事，颇为清闲。 勋贵、大臣们，平常也不怎么把它当回事。 不过，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皇帝颁下旨意，于洛阳为宗府建造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府邸，并将李宣的封号由晋王改为了郑王；四弟李策，则被加封为赵郡王。 另外，大秦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官职，叫做“宗令”。 首任宗令，自然是由郑王李宣担任。 宗令下面，又设置了左右宗正。 实际上，魏国曾经也有过宗府，但与之不同的是，李昭大大加强了宗府的各项职权。 像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祭祀等事务，日后都将由宗府负责管理。 如此一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已经开始着手，建立一套完善的宗室制度。 此举虽稍显意外，但也在情理之内。 皇子们在慢慢长大，等成年后，他们是待在帝都，还是到地方上为王，又或是其它安排，总得有个明确的规矩。 对皇帝种种举措，宗令李宣不禁喜出望外，高呼皇帝英明。 李策同样激动不已。 不仅是因为有事可做，更重要的是，表明了皇帝无意对他下手；将来只要自己没有忤逆之举，身家性命这方面足以保全。 太上皇李齐得知后，难得的说了李昭几句好话。 李宣和李策二人新官上任，琢磨着要做出点成绩来。 一番冥思苦想，然后上奏朝廷，建议加封皇长子李钧为周王。 结果却被叫到宫里，一顿痛斥。 “你二人脑子进水了，李钧小小年纪，寸功未立，哪有资格为王？”李昭厉声道。 李宣心中一颤，支支吾吾道：“臣指的是郡王，不是亲王。” “郡王也不行，时候未到，等朕统一天下后再说吧。” 李宣又提议在洛阳修建宗庙。 李昭顿时火大，指着他鼻子不客气地骂道：“大秦是朕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朕还没死呢，太上皇也是生龙活虎，宗庙里要祭祀谁？” 李宣被骂的灰头土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用眼神示意李策，希望他想办法缓和下气氛。 李策竟因为害怕，直接选择了装死。 出宫后，李宣和李策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发现权利加身并不全是好事。 皇帝这人太难伺候。 同时，他们也慢慢摸透了皇帝的目的。 简单而言，宗府是一件工具，用来约束除皇帝之外的所有大秦皇室。 宗府不需要有太强的主观能动性。 凡事无论大小，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办即可。 ................................................................................. 四月初的一天，黑冰台指挥使杜安进宫，给皇帝带来了一封信。 此信是废帝李佑之子，即旧太子李文景所写。 李昭打开看完后，勾唇一笑。 李文景在信里面，称要向全天下人，揭露他父亲李佑残暴不仁，毒杀宣帝李昆的全过程，并且说了一大堆效忠大秦之类的话。 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李昭能解除对他的软禁。 他不想被圈禁一辈子。 “李文景今年多大了？”李昭问道。 “此人十三岁起，和李佑被关在了同一座宅子里，今年已满十六岁。”顿了顿，杜安又道：“自从上次蓝田暴乱，臣加强了对李佑、李文景等人的监视，其一举一动每天都有人盯着。” “李佑还和以前一样，天天喝的酩酊大醉吗？” “是的。” 李昭忽然心中一动，饶有兴致道：“李佑平日里，是否会吟诗作赋？” 杜安认真思考了下，随即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李佑不是姜岩，文采属实一般。” 李昭想想也是。 若是经历一番苦难便能成为诗词大家，岂不显得荒诞。 “李文景的事不要搭理，继续关着吧。”李昭道。 “臣遵命。” 说话间，杜安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周围的宫人。 “谁写的？”李昭好奇道。 杜安垂着头，“陛下看后便知。” 李昭疑惑的打开信。 字迹娟秀轻盈，透着独有的温婉与雅致，一望便知其出自女子之手。 信的落款写着“窦月瑶”三个字。 她曾经是李佑的皇后。 李昭轻咳一声，瞥了眼下方的杜安。 信里主要是两件事，一个是恳求李昭把包括李文景在内，三个儿女都放出来；其次，她同样渴望恢复自由之身，起码不要和李佑关在同一个地方。 然后就没有其它的了。 他又把信纸翻过来，看了看背面，上面空无一字。 李昭小声嘀咕了几句。 杜安没有听清楚。 他说道：“李佑脾性越来越差，可谓顽固不化；府邸内无论何人，皆常常受其辱骂；甚至是对于陛下，嘴里也常有不雅之言。” 李昭皱眉，不耐烦道：“依你看来，他还能活多久？” “李佑身子骨确实大不如从前，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杜安眼神骤然变得阴冷，“陛下若不想再继续等下去，臣随时可以让他消失。” 李昭轻轻吁了口气，“除掉他当然是一件容易事，可惜朕暂时不能这么做。” 李佑就是再混蛋，也是李昭的皇叔。 李钧、李泓他们几个，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 况且李佑顶多骂骂咧咧几句，几乎造不成什么威胁。 不到万不得已，李昭不愿开这个坏头。 第536章 大幕将落 幽州，燕王府。 “父王，陈将军来看你了。”刘程元阴沉着脸对刘泰说道。 厅堂内，原本还在翩翩起舞的一众舞女，察觉太子心情不佳，很快纷纷退了出去。 略带醉意的刘泰，顿时露出不悦之色。 “燕国诸事，我已皆交付于你，何必再来烦我。” 近年来，刘泰沉迷于享乐，尤其是刘文俊去世后，更加不愿理事。 刘程元颇为容易得掌握了燕国大权。 不过，对于陈闻欣、严汐图这些燕国大将而言，他们真正效忠之人，唯有燕王刘泰。 而如今秦军攻势强劲，燕国抵抗愈发吃力。 此等情况下，刘程元难以擅自更换前线将领，想要彻底掌控兵权，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方才，面对刘程元的盛情款待，陈闻欣要么神色冷峻，拉着个长脸，要么一个劲的询问，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燕王。 刘程元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前来见刘泰，希望他尽快接见下陈闻欣。 刘泰喝了碗醒酒汤，头脑稍微清醒一点，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一位年过四旬，满脸严肃之人，快步踏入了厅堂。 陈闻欣见到刘泰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刘泰如今满头白发，眼神浑浊，苍老之态肉眼可见；昔日天下枭雄的风范，在他身上已难觅踪迹。 陈闻欣心情不免变得沉重。 “见过大王。”他抱拳行礼道。 刘泰缓缓道：“你星夜兼程，骑快马从真定到幽州，应该和前线战事有关吧。” 陈闻欣神情凝重，“大王，无论真定还是沧州，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刘泰和刘程元闻言，均面色一变。 “真定尚有七、八大军，沧州也有三万人；且偏将丁鹏，前段时间还将秦将陈哲击败，陈将军为何觉得守不住？”刘程元急声道。 “或许暂时不至于崩溃，可若继续打下去，绝无半点胜算？”陈闻欣轻叹口气，娓娓说道：“前不久，陈哲再次率军逼近沧州；除此之外，秦将韩振叶、马彦斌二人也带兵从洛阳北上，燕军兵力本就不足，大部分时候只能据城死守。” 实际上，为了不让刘泰感到恐慌，像秦军兵戈犀利，士卒精锐，钱粮待遇超过燕国等等方面，他并没有说出来。 “又不是兵多就一定能赢，陈将军征战沙场多年，难道就没有过以少胜多的时候？”刘程元道。 陈闻欣稍微沉默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语气中含有少许的无奈，“沈宁、石艾皆是善于用兵之人，奇谋诡计，很容易被其识破。” 刘泰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燕王，没有乱了方寸。 “此处没有外人，该如何应对，你直言即可。” “大王若想继续打下去，唯有派人去草原，请求达里图派大军南下，与秦军在河北决一死战。”陈闻欣道。 此策虽是他自己提的，但陈闻欣心情仍不太好受；他和刘文俊一样，对东胡无半分好感。 可眼下别无选择，秦燕之间国力悬殊甚大，硬拼的话根本打不赢。 陈闻欣又道：“蛮夷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大王若不愿胡人跨过燕山，那就只能放弃幽州，全军退守辽东。” 想起辽东，陈闻欣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早前刘康要去辽东，他就明确提出了反对，但是刘泰没有听从。 现在包括沈州在内，大半个辽东已落入刘康之手。 好在赵军实力不如燕军，陈闻欣有把握将其驱逐。 听完他说的话，刘泰久久没吱声，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刘程元眸底划过一抹不甘。 他既不愿意放东胡进入河北，也不想退往辽东。 “我已下令在各城征召青壮，要不了多久，又能多出五万大军，陈将军务必再努力坚持下。”刘程元道。 陈闻欣闻言，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燕国早已到了穷兵黩武的地步，如今连十三岁的少年，或是知天命的五十岁长者，皆被强行纳入军中。 他们匆匆接受几天的训练后，便被送往了残酷的战场。 这样的士兵，就其战斗力而言，恐怕一个秦兵就足以砍翻十多人。 让陈闻欣失望的是，直到最后，也没商议出一个具体的办法。 前线战事紧急，他无法在幽州久留，次日便返回了真定。 ........................................... 辽东，沈州。 经过一段时间仔细的观察，确定了锦州燕将严汐图，暂时无意对赵军发起攻击。 刘康于是将主要精力，放到了即将来袭的东胡人上面。 另外，为了将来考虑，又派人去高丽，打探那里的情况。 如今的高丽王叫王询，都城设在开京；根据刘熙得来的消息，高丽军约十五万人左右。 因先前刘文俊曾有过率军入侵，一度杀到平壤城下；为防范此类事情再次发生，高丽在鸭绿江畔部署了国内一半的军队。 即使如此，刘康仍对其心存藐视。 在去年的时候，陈渭清率赵军的一支偏师，在宾化以西意外和高丽军遭遇。 高丽将军金载常仗着兵多，命令赵军主动退后。 陈渭清假意示弱，徐徐后退，暗中则遣轻骑绕到高丽军队后侧。 前后夹击，一举将其击溃。 金载常也在乱军中被射杀。 此事后，高丽一边加强对赵军的警惕，一边商讨是战是和。 刘康为稳住对方，主动把金载常的尸体送了回去，又派人贿赂了朝臣郑之元，双方关系渐渐趋于缓和。 四月中旬，刘程元突然派一名亲信，匆匆来到了沈州。 见到刘康后，来人没有半句废话，直截了当地要求尽快派出至少五千赵军，且必须是精锐，用来协助燕军在河北抵御秦军。 如果刘康不答应，燕赵两军立刻开战！ 来人态度急切，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康看的出来，在秦军猛烈攻势下，刘程元显然是被逼急了。 他像是一个赌徒，把所有能用的牌，一股脑地全都推了上去。 唇亡齿寒的道理，刘康怎会不明白。 没多少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第537章 冲突(一) （金城：甘肃兰州；灵州：宁夏银川。） 以往，东胡南侵常常选在秋冬时节。 原因倒不复杂，草原民族耐寒不耐热，秋季气候转凉，适合他们活动；其次，秋季水草丰美，马匹经过一个夏天的饲养，膘肥体壮，战斗力达到最佳状态。 然而，今年东胡却没有遵循惯例。 从三月份开始便大举出动，兵分三路，以强势之姿向大秦发起猛烈进攻。 西路，东胡大将呼和巴日，率数万铁骑出凉州，气势汹汹，兵锋直抵金城。 金城周围有秦军五万余人，经过潘顾景长达三年的辛苦经营，周围遍布土丘、沟壑、石垒、关卡、陷坑，城外又分布了几处坞堡。 面对东胡的来袭，秦军众将不仅不担心，反而觉得这是攻取河西走廊的绝佳时机。 潘顾景在偏将苏鸣的建议下，暂时采取收拾，以完善的防御工事，逐渐消磨东胡的兵力和士气；打算待时机成熟，再集中主力一举攻之。 除了呼和巴日这一路，东胡大汗达里图携军南下攻打灵州。 秦军守将魏瀚辰在贺兰山组织防御，坚持了三日，见实在挡不住，干脆全军主动退守灵州城。 灵州外围阵地，很快尽数失守。 当地一些本就对秦军不满的蛮族，趁机掀起叛旗，并向达里图效忠。 魏瀚辰对此冷冷一笑。 他能被李昭任命被灵州守将，不是没有原因的。 父亲魏弘阳，曾是齐国剑门关守将，还给马彦斌做过一段时间的副将。 魏弘阳死后，魏瀚辰率齐军投降了昭武军；在天成年间，他有一段时间担任过刘浩彦的副将，继续驻守剑门关。 论野战能力，或许有所不足，但若论守城之道，经验则是颇为丰富。 在关中援军抵达前，无论外面东胡和其他蛮族如何挑衅，始终闭城死守。 达里图计谋百出，仍无法将他逼出来，旋即下令强攻灵州城。 此时，东路战场。 榆林秦军正面之敌，乃是达里图麾下首席大将哈布其克。 在东胡进攻初期，考虑到此人素来擅长用兵，且合木池、阿奴汗等东胡悍将，目前皆受其调遣。 刘浩彦一度陷入犹豫，思索该出城交战，还是据守城池，徐徐图之。 并非他怯战，主要是榆林之地太过于重要。 此处一旦有失，延州也将不保，东胡则可沿渭河支流长驱直入，直逼关中腹地，后果不堪设想。 老将张百松却怒发冲冠，战斗意志异常地强烈。 他对刘浩彦道：“榆林秦军中，不少将士曾出自昔日的昭武军，沙场之上，敢于以命相搏；且军械之精良，也不逊于长安禁军。倘若一味避而不战，恐会影响军中士气。” 偏将裴振阳也赞成出战。 刘浩彦不再犹豫，眼眸中杀意毕露！ 傍晚时分，正当东胡收兵之际，城门轰然大开，秦军两千重骑如猛虎下山，迅速从城内冲出。 士兵身披铁甲，手持马槊，一路上横冲直撞，锐不可当。 城下东胡人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顿时陷入混乱。 城墙之上，秦军弓弩手趁势拉满弓弦，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死亡的气息，霎那间便穿透了胡人的血肉。 张百松一马当前，战意盎然，挥刀间丝毫不见老迈之态。 杀得兴起时，他忽然瞥见一名东胡士兵远远地抛出手中的套索，精准地套住了一名秦军骑兵的脖子，随后将其拖拽至马下。 越来越多的东胡士兵要么使用套索，要么使用铁骨朵，不间断地攻击秦军重骑。 裴振阳当即加派弓弩手，继续射杀对方。 张百松停下脚步，认真观察了一会，眉头微微皱起。 裴振阳骑马来到他身边，道：“哈布其克这厮，反应倒是挺快。” 张百松点了点头。 刚才那一波突袭，虽给东胡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对方已逐渐稳住阵脚。 东胡人很擅长利用速度优势，在两翼频繁游走，一边不断袭扰，一边寻找机会进行包抄。 秦军在不清楚对方的布置下，不宜离开城池太远。 “天色已晚，先收兵回城吧。”张百松凝声道。 裴振阳立刻安排掩护，秦军有序退回了城内。 第538章 冲突(二) 清晨，虽天气宜人，云淡天高；但在轻拂的微风中，却蕴含着浓浓的杀气。 映入秦军众将眼帘的，不仅是北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城下那百余台森严待发的抛石机。 刘浩彦眸底划过一抹轻蔑。 榆林作为军事重镇，自然配备了不少诸如抛石机、床弩之类的利器。 有了兵器司精湛技术的加持，杀伤力绝不在东胡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东胡尚未动手之前，刘浩彦决定先发制人。 十几台八牛弩装上了巨箭，箭矢长度几乎与寻常人身高相仿。 随着一声令下，巨箭瞬间呼啸而出，其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数名东胡士兵还未及反应，便已被这凌厉的箭矢洞穿，鲜血喷涌而出，死状之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而这一幕，宛如地狱之门的开启，正式拉开了今日战斗的序幕。 无数箭矢如同密集的黑色雨点，铺天盖地而来，带着嗖嗖的破空声，毫不留情地射向对方。 与此同时，抛石机开始发威，碎石与火油罐也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恐怖的死亡之网。 东胡士兵扛着沉重的云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步步艰难地靠近城墙。 上方的秦军将士，立刻将早已熬制好的滚滚热油、开水，及金汤等物，疯狂地泼向云梯上的东胡士兵。 片刻间，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些被淋到的东胡士兵，脸颊被烫得溃烂，皮肉起泡、焦黑，眼中更是满满的恐惧和痛苦。 时至中午，几乎没多少人能顺利攀上城墙。 秦军身为守城的一方，伤亡情况明显要少于东胡。 哈布其克见状，命令士兵用巨木撞击城门，城门却纹丝不动。 合木池终于按捺不住，冲到城下大骂秦军都是胆小鬼，不敢出城交战。 但回应他的，是一阵阵猛烈的箭雨。 若非他躲闪及时，大概率会被射中。 许久....... 太阳慢慢西沉。 哈布其克下令退兵。 和昨日不同，张百松这次没有请令追击，显得很是平静。 裴振阳轻笑道：“蛮夷队形散漫，看似毫无士气；如此大好时机，老将军为何没有动作？” 张百松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哈布其克不是蠢材，攻城如此艰难，势必会在城外藏下伏兵；我若擅自出城，恐将有去无回。” “老将军所言甚是。”刘浩彦道。 接下来几日，东胡继续强攻不止。 一副不克榆林，誓不罢休的样子。 在厮杀正酣时，秦军轻骑偶尔也会主动出击，不过很少远离城墙。 渐渐地，不少秦军将士感到火大。 虽然刘浩彦多次谈及，再过约半个月，数万关中援军将会抵达榆林；到时候里应外合，必能将城外蛮夷斩尽杀绝。 可在他们的心中，秦军野战从来都是天下无敌，没理由缩在城内。 哪怕兵力上不如对方，也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一群人找到刘浩彦，强烈希望摆开架势，在城外和东胡痛痛快快大战一场，杀他个昏天暗地！ 见刘浩彦不同意，其中一偏将提议：“兵者诡道也！可在夜间火攻胡人大营；若能得手，再派主力击之。” “蛮夷不谙兵法，此计应该没问题。”有人附和道。 刘浩彦又问了其他人的看法。 张百松和裴振阳均态度谨慎，没反对也没赞成。 刘浩彦疑惑的看了眼二人，总感觉他们表情有些古怪。 实际上，刘浩彦从来都是一个好战分子。 加之众将求战心切，他打算试一试。 在当天深夜，遣一千余人悄悄摸向东胡大营。 然而，火折子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四面八方便传来了杀喊声。 出城的士卒，结果回来的不过寥寥数十人。 这下子，秦军众将安静了，不再整天嚷嚷着出城决战。 只是刘浩彦心里泛起了嘀咕。 那两个家伙，不会是早就猜到了吧........ 四月中旬，哈布其克命令合木池继续带兵围城，阿奴汗则绕过榆林，兵锋直指延州。 延州守军不过七千余人，其防御更比不上榆林。 刘浩彦得知后，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张百松宽慰道：“将军无需担心，哈布其克此策，必然是想诱我军出城。” “哦？老将军请细细说来。”刘浩彦道。 “其一，榆林未下，哈布其克担心被切断退路，绝不敢大举南下；其二，延州周边黄土梁峁、沟壑纵横、地形破碎，不利骑兵施展，哈布其克不会不知道这些。”张百松分析道。 裴振阳紧跟着道：“此地距延州至少五百余里，我军若出城，难保路上不会遇到伏兵。” 刘浩彦闻言，心中大定。 第539章 冲突(三) 四月下旬，榆林迎来了连绵不绝的细雨。 攻城本就非胡人所擅长，如今地面泥泞，云梯也变得湿滑，这无疑进一步加剧了攻城的难度。 阿奴汗率军南下，中途虽击溃了小股秦军，但并未继续逼近延州。 见榆林秦军迟迟不出动，再加上天气原因，随即折返回了东胡大营。 哈布其克暂时中止了攻城，战场沉寂了数日。 这日，天气放晴。 在层层重盾的护卫下，哈布其克缓步来到榆林城下。 他派士兵上前，要求与秦军主将对话。 城墙之上，张百松不耐烦地回道：“要打就打，何必说这些废话？” 哈布其克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何人？ 报上名来。” 对方一口流利的汉话，秦军众将对此略有些诧异。 张百松朗声道：“老夫张百松，乃是大秦的将军。” 哈布其克闻言，忽然仰天大笑，脸上满是轻蔑之色，“榆林秦军中，我只听说过刘、裴二位将军的大名；而你，虽白发苍苍，我却闻所未闻。” 刘浩彦博然怒变，对着下方破口大骂道：“区区蛮夷，不自量力；这等粗劣的激将之计，以为能骗得了谁？” 张百松面色异常地阴沉，从亲兵手中接过弓弩，直接朝下方射了过去。 可惜，箭矢被对方盾牌挡住。 哈布其克倒没怎么生气，撂下一番狠话后便离开了。 深夜，月上枝头，万籁俱静。 除了巡逻的士卒，辛劳一天的秦军将士们均已沉入梦乡，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休憩。 张百松独自坐在书房内，心绪难平。 白天的时候，哈布其克那番话终究是刺痛了他，心中耿耿于怀。 刘浩彦出自黑虎岭，是皇帝早期班底，如今已是侯爵加身。 裴振阳虽未被封爵，但他和刘浩彦一样的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是反观自己呢？ 张百松心里很清楚，他活不了几年了。 城墙上，为了鼓舞军中士气，很多时候都是在强撑着。 他多么渴望能在辉煌而又庄严的太和殿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接受天子的亲自加封。 哪怕是个伯爵，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然而现实是，若再不立下战功，日后的史书上，或许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他打了一辈子的仗，如果被历史所遗忘，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在这时，他耳畔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亲兵敲门后，快步走了进来。 “禀将军，城外斥候来报，胡人大营空了，似乎是要北撤。” 张百松猛然起身，急忙道：“消息是否属实？” “斥候进去看了，胡人大营确实空无一人；至于其它的，斥候不敢妄言。” 张百松闻言，又慢慢坐了下来。 诱导秦军出城，然后在暗中设下伏兵，此事哈布其克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难保这次不是东胡的诡计。 刘浩彦和裴振阳也被唤醒。 不一会，三人皆来到了城墙上，静静等待着更多的消息。 一批又一批斥候，骑着快马在榆林周边来回游荡，仔仔细细搜遍了每一处地方。 基本确定了方圆三十里内，没有胡人的踪迹。 据路上的脚印，及车马行过的痕迹，显示对方正在往北撤。 “马上就到五月了，胡人本就不耐热，应该是退兵了。”裴振阳沉声道。 “还是要谨慎些，以防有诈。”刘浩彦望向天上的明月，道：“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再等一等吧。” 张百松忽然抱拳道：“老夫愿领四千轻骑出城，敌若真的退了，可趁势击之。” 刘浩彦微微皱眉，“这点兵马怎么够？” “只求歼其一部，应无多大问题。” 见张百松态度坚决，又想到对方曾经杀到漠北的惊人战绩，勉强答应了下来。 深沉的夜色中，城门缓缓打开。 四千轻骑犹如一条蜿蜒的黑色长龙，迅猛地从城内奔腾而出。 城墙上方，裴振阳见状神情诧异。 张百松并没有直接往北，而是往西面进发，看来是有所警惕。 秦军之后一路狂飙，迂回数十里，在一处山丘附近发现上千胡骑。 “狗东西！鬼鬼祟祟藏在山后面，一定是想暗算老夫。”张百松咬牙切齿道。 秦军当即如狂风骤雨般冲了过去 两军碰撞，铁蹄交错。 震耳的杀喊声犹如雷鸣，响彻云霄。 周围光线不佳，两方没有使用弓弩、铁骨朵、套索等武器，均选择近身搏杀。 激烈的战意，仿佛连空气都要被撕裂。 拂晓时分，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了薄雾，轻轻洒在了战场上。 放眼望去，处处满目疮痍，尸体横陈，兵器散落一地，唯有一面秦军战旗，依然屹立不倒，彰显着不屈的战意与荣耀。 “将军，据俘虏所言，哈布其克确实撤军了，我等是否要回城？”亲兵抱拳道。 张百松面色深沉，思索许久。 最终还是决定追下去。 秦军简单吃了些干粮，留下少数人打扫战场，其他将士随他继续一路往北。 半日后，在河套平原南部，与阿奴汗所部遭遇。 此城打的很是艰难。 蓝天白云下，宁静的天空很快被血色所弥漫。 厮杀中，阿奴汗瞄准张百松，冷静地射出了一箭。 或许是由于长途奔袭的疲惫，张百松动作变得略显迟缓，未能及时躲避，腹部不慎被射中。 箭矢插的很深，鲜血瞬间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战袍。 为避免秦军陷入慌乱，他强忍着巨痛，咬紧牙关，指挥秦军有序脱离战斗。 阿奴汗追杀了一阵，随后率兵返回了草原。 等远离战场后，张百松再也坚持不住，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去。 亲兵瞳孔地震，试图将他扶起，但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铠甲和再无生气的身躯。 第540章 冲突(四) 金城之地，烽火连天。 潘顾景与东胡将领呼和巴日之间的战斗，已持续了一个多月，战况之胶着，前所未见。 秦军起初采取守势，但随着战局的推进，逐渐将大批兵力派出城外。 谁强谁弱，以野战定胜负！ 此地所经历的腥风血雨，其惨烈丝毫不逊于榆林。 按照皇帝交代的任务，刘浩彦只要能守住榆林，就已经是大功一件。 但潘顾景则不同，他不仅要击退东胡，更要攻取凉州，然后夺下整个河西走廊，打开通往西域的大门。 他先前分别在昭武三年、昭武五年两次攻打凉州，因种种原因，都未获得成功。 皇帝耐心有限。 潘顾景又不是昭武军旧部。 对他来讲，此战非比寻常，可谓是关乎个人前途与命运的决战。 如果不能成功，估计离成仁也不远了。 同时，对于刘轩、苏鸣两人而言，金城之战同样不容失败。 尤其是苏鸣，昔日作为孟凯麾下首席大将。 在秦国，至今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心中怎能不着急。 渐渐地，随着天气转热，且秦军战斗意志愈加顽强。 呼和巴日有意退回凉州休整。 潘顾景察觉后，毅然对众将道：“明日留千余人守城，其他人随本将出城决一死战！” “遵命！”众将抱拳齐声道。 昭武六年，五月初三。 天色尚朦胧之际，秦军便抢先出手。 为彰显决绝之意，原本用来抵御胡人的鹿角、栅栏等物，统统被秦军推倒。 惊人的杀气，直冲九霄之上。 数里外，呼和巴日很快得知秦军杀来的消息。 这位面容粗犷、皮肤黝黑的草原汉子，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命人吹响号角，集结全军。 或许是东胡更希望成为进攻的一方。 与汉人的军队不同，胡人营垒显得颇为简陋，无论是布局还是构筑都未花太多心思，压根无法用于防御。 呼和巴日匆匆将军队带出营垒。 刚集结完毕，秦军主力便已冲到了面前。 因两方距离太近，东胡仅射出一波密集的箭雨，就陷入了惨烈的搏杀中。 潘顾景将全部重装铁骑，及重甲陌刀兵摆在最前面，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给东胡带去了最强烈的冲击。 刘轩则带领轻骑，快速游走于两侧。 他知道胡马耐力更为出色，东胡士兵总喜欢远远的抛出骨朵或套索，其骑射本领也不容小觑。 既然如此，刘轩果断选择贴身上前，与其紧紧缠斗在一起，抡刀互砍，通过近战压制对方。 苏鸣率长枪兵紧随其后。 尖锐的枪头闪烁着凌厉地寒光，不断捅刺着马匹和上面的士兵。 今日一战，潘顾景完全贯彻了“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这句话。 他取消了军中所有的刀盾兵，此刻在战场上，秦军中几乎看不到多少盾牌。 厮杀中，面对东胡即将射出的箭矢，士兵要么凭借敏捷的身手快速躲避，要么以迅雷之势压上去。 在这样极端战术的指导下，每一个士兵都仿佛化身成了战场上的利刃。 一波又一波，疯了似地往前杀去。 弯刀、长枪、陌刀、巨斧各式兵器碰撞在一起，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此战从一开始就直接步入了白热化，士兵若要活下来，必须适应这种高烈度的搏杀。 战争进行了约半个时辰，呼和巴日心中渐渐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今日的秦军，和往日不太一样。 用汉人的话来讲，唯有用“孤注一掷”这个词来形容更为合适。 此刻沸腾的战场上，所有人都缠在了一起。 潘顾景、呼和巴日、刘轩、苏鸣等人都冲了进去。 这等情况下，各种计谋与策略都毫无用处。 只有最直接、最原始的对抗才能决出胜负。 临近中午的时候，刘轩最先击溃当面之敌，数百名胡骑承受不住压力仓皇北逃。 呼和巴日见状眼眸猩红，又急又怒。 他高高举起弯刀，口中不断发出咆哮之声。 激战中，苏鸣的右臂不幸中了一刀，伤口处血肉模糊。 他手中紧握长枪，仅凭左臂发力，继续奋战。 这一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此生荣华富贵，或是碌碌无为，命运的转折点即将到来。 苏鸣拼了！....... 极致的战斗下，热血被彻底点燃，铸就了无与伦比的疯狂。 又一部东胡军队被击溃，士卒们慌乱的眼神中再无半点战意。 潘顾景大喜，对麾下不屑道：“什么草原上的勇士，也不过如此！” 秦军士气犹如烈火烹油，愈发高涨；许多重甲兵干脆卸下沉重的甲胄，选择轻装上阵。 呼和巴日虽面目狰狞，一副死战到底的样子。 但他久经沙场，自然能看出来此战已无力回天，败北几乎是必然的。 晚痛不如早痛。 与其让败局在绝望中彻底溃烂，不如趁早撤退，保存实力。 呼和巴日开始指挥退兵，全军撤往凉州。 而他这一退，无异于提前奏响了战败的挽歌。 东胡军队的败退，如同山洪爆发前的那一丝颤抖，迅速在军中蔓延开来。 士兵们的心中，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崩溃，恐慌如同瘟疫般肆虐，无人能挡。 战场上，丢弃的兵器、散落的旗帜，还有那无数仓皇逃窜的身影，共同勾勒出一幅末日降临般的凄凉画卷。 “给老子追过去，一个都不要放过！”潘顾景剑指北面，嘶声大吼。 秦军乘胜追击，追杀敌军数十里之遥，直至筋疲力尽，方才鸣金收兵。 潘顾景此刻无暇统计战果。 一边安排人紧急救治伤员，一边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潘顾景绝不能放任呼和巴日恢复元气。 本着趁他病要他命。 秦军回城休整了一日，期间充分补充了粮草，备齐了各式兵器，整装待发。 之后全军北上，剑指凉州。 第541章 冲突(完) 灵州城下，满目疮痍，战斗的痕迹触目惊心。 达里图率军来袭，秦军因兵力不足，只能坚守城池。 参与攻城的，不仅有东胡将士，其中一半以上是灵州本地蛮族。 达里图曾向他们许诺，一旦攻破灵州城，城内的钱粮与美人将任由他们掠夺。 但此战已持续了一个多月，尽管数次攻上城墙，但在秦军的顽强抵抗下，最终还是被击退。 各族青壮伤亡惨重，战意已大不如前。 可想要退出，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达里图派出了督战队，若有人怯战，不敢攀爬云梯，一律格杀勿论。 各族首领无奈，只能继续增派兵力，期盼能早日攻破灵州城。 然而，就在城池摇摇欲坠时，达里图却面色凝重，眼中毫无喜悦之色。 春夏之际，草原上的牧民们需要做许多工作。 除了照料新生幼畜，确保它们的存活率；还要迁徙到地势较高、水草丰美的地方。 哈布其克久攻不下，选择撤军，达里图对此可以理解。 尽管撤退时败了一阵，但好在主力兵马并未受到重创，且还射杀了秦军老将张百松。 可是金城一战，东胡损失惨重，远远超过了在榆林的伤亡，这是达里图完全不能接受的。 战后，潘顾景携大胜之势，举兵北上。 达里图估计，仅凭呼和巴日手中的残余兵力，恐怕难以抵挡。 眼下，唯有与凉州本地兵马紧密合作，方能勉强和秦军抗衡。 达里图此时目光深邃，心中陷入了沉思。 根据最新消息，大秦邢国公韦睿正率领四万余步骑，以及六千余禁军，已经越过六盘山，目前距离凉州城不到两百里。 领兵之人是素有威名的韦睿，齐景云、韩振叶、陈禄等猛将皆随军出征。 达里图敢确定，一旦此消息传开，灵州各蛮族必定会军心涣散，搞不好还会倒向秦军，对东胡刀兵相见。 他并不惧怕韦睿，只是觉得此战没必要打。 汉人的书籍上有这么一句话：“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此次南下攻秦，达里图明白了许多事情。 对秦军实力有了一个更具体的了解。 他意识到，与其费力进攻关中，倒不如直接杀入河北。 那里地势平坦，东胡铁骑可以尽情驰骋。 且燕军尚有十万之众，实力并不弱。 若能将其编入辅军，也能消耗掉秦军不少兵力。 从此刻起，达里图坚定了秋季进军河北的决心。 当日，东胡集结力量，对残破不堪的灵州城发起了最后一次进攻。 此战从白昼持续打到深夜。 厮杀中，守将魏瀚辰的左耳被生生砍掉，鲜血如注；后背也接连中刀，浑身血淋淋的。 若不是盔甲精良，早就没了性命。 危急时刻，甚至城内一些妇人也持刀冲上了墙头。 清晨时分，一抹绚烂的曙光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当秦军将士望向城下时，惊讶的发现东胡已悄然退去。 魏瀚辰虽兴奋，却又担心有诈。 一边派出斥候探查，一边抓紧休整。 两日后，韦睿携大军来到了灵州。 魏瀚辰伤势太重，被送回了长安休养，由齐景云担任新的灵州守将。 随后，便是一场疯狂的报复。 韩振叶、齐景云、陈禄各领一军，对灵州上下进行了彻底的清算。 许多人肠子都悔青了，泪流满面乞求秦军能放其一条生路。 秦军众将士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蛮语。 无论是直接参与攻城的人，还是其亲属，均未被放过。 整个五月中旬，灵州笼罩在一片血腥的屠戮之中。 韦睿在当地驻留了一个多月，期间收到了潘顾景成功攻克凉州的消息。 不过在继续向西面推进的过程中，遭遇了河西本地兵马的强力阻击。 韦睿当即给潘顾景增派了一万三千余名士卒。 陈禄眼见灵州秦军伤亡惨重，又闻张百松战死的噩耗，心中怒火中烧。 于是愤然向韦睿提议，跨过贺兰山脉，直捣漠南草原。 但遭到了韦睿的拒绝。 他和皇帝看法一致。 夺取幽州，统一天下，才是当今首要之事！ 第542章 报复 长安城，太和殿。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为消暑热，宫人们取出了冬天时储存的冰块，使得周围散发着阵阵的凉气。 李昭手肘撑着御案，掌心轻轻托着脑袋，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 历经近两个月的秦胡冲突结束了。 对于众将士的表现，总体而言，李昭还算是满意的。 从天成二十六年开始，无论是过去的昭武军，还是如今的秦军，年年皆战，平日里的训练也没有落下。 哪怕东胡军中多野蛮之人，秦军里那些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卒，仍没有让李昭失望。 此次激烈的交手，他和达里图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一个很清楚的认识。 即使没有兵器司的那件大杀器，凭借大秦强大的国力，李昭依然有信心击垮对方。 无非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御案之上，躺着一封由刘浩彦加急派人送来的请战书。 老将张百松不幸中箭于阿奴汗之手，伤重而亡，此讯彻底点燃了榆林秦军的愤怒之火。 刘浩彦、裴振阳等一众将领，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请求挥师北上，誓要血债血偿。 对于张百松的离世，李昭同样深感痛惜。 他若是还活着，凭借其战功，封个伯爵不在话下。 可惜了........... 世间诸事，本就充满了遗憾。 李昭命人给张家送去了几箱财物，并嘱咐吏部对张百松之子细致考察；若其品行端正，不妨给予着重提拔。 他虽然没答应刘浩彦等人的请求，但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这帮该死的东胡人。 岂能让他们过得安稳。 大军不便出动，但若以袭扰为主，少量兵马应该没什么问题。 韦睿去了灵州，石艾和沈宁皆在河北，如今枢密院事务主要是杨智在主持。 李昭把他叫进宫。 君臣二人仔细商议一番后，把目标放到了牧民和草场、牲畜上面。 准备遣数只小股轻骑，携带少量粮草，在草原上快速突进。 有机会就下手，没机会则灵活撤离。 此事秦军在昭武五年曾经做过一次，效果还算不错。 杨智见皇帝眼中恨意满满，丝毫不敢耽搁，立刻下去着手安排。 ......................................... 数日后，黑冰台送来了东胡和赵军在辽东的战况。 李昭真心觉得，刘程元这人脑子有问题。 一方面从刘康那里借兵，用来协助抵御秦军；一方面派人去草原，怂恿达里图进攻刘康。 他似乎在玩一种很新奇的平衡之术。 如果不出意外，大概率是要搞砸的。 东胡攻入辽东的兵力，不像之前传出的那么多，仅有塔尔古金的一万余人。 刘康原打算与其大战一场。 但当听说达里图大举攻秦的消息，立刻选择坚壁清野，据城死守。 后来东胡攻秦战事陷入胶着，塔尔古金在城外抢掠一番后，便退出了辽东。 得知赵军损失并不大，李昭心里盘算着给刘康找点事情做。 不然的话，这厮搞不好真拿下了锦州。 秦军水师统领魏显，此时恰好身处长安。 他按照皇帝的吩咐，匆匆启程前往莱州海港。 纵使刘康有天大的本事，对大海上的秦军战船也是束手无策。 锦州外海有几处岛屿，如果能在上面驻兵，便可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住赵军。 第543章 后宫两三事 “什么！邀请本宫去赏花？” 月华宫内，张悦满脸的不可思议。 侍女紫蝉重重点了点头，手中还拿着一块糕点，模样看起来很是呆萌。 “她们一个个的，莫非是脑袋进水了。”张悦身着一袭青色薄纱，娇躯懒洋洋的躺在靠椅上，“本宫才不去御花园呢，外面就是再好，也不如宫里凉快。” “可是孙贵嫔、陆贵嫔、张贵妃都去了，娘娘若拒绝，是不是不太妥。”紫蝉弱弱道。 她的潜台词是，这么多人里面，就属张悦地位最低，偏偏还不给别人面子。 张悦闻言，不爽的“呲”了下嘴巴。 她其实也清楚，既然踏入了宫廷，某些圈子，以及某些人情世故，总归是避免不了的。 在几名宫女的服侍下，身子勉勉强强离开了靠椅。 “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她们几人大热天的要去赏花。”张悦边穿衣边问道。 紫蝉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呵呵.......。”张悦红唇微微翘起，“果然是闲得慌。” 她现在愈发觉得，像姜雪颖、李云欣那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属于正常人。 不一会，她便缓缓来到了御花园。 春夏之际，是御花园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候。 各色花卉竞相绽放，红的如火，粉的似霞，白的胜雪，黄的若金，香气扑鼻，令人陶醉。 远处的湖泊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四周的景致，美不胜收。 孙千羽、张楚宣、陆安瑾三人坐在凉亭内，手持团扇，笑语盈盈，似乎在说着有趣的事情。 她们的衣裳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更添几分绰约风姿与倾城之美。 张悦使劲摇着手中扇子，快步向凉亭走去。 见孙千羽一身碧绿色宫装，腰间配以玉带，身姿更显曼妙。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出门前应该换身更华丽的衣裳。 张悦眨动着杏眼，走上前去，打趣道：“孙姐姐穿的这么漂亮，莫非是想要当皇后？” 孙千羽心中一惊，扭头望去，见说话之人是张悦，没好气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锦绣宫的那位听到，本宫可要倒霉了。”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张悦道。 陆安瑾秀眉轻蹙，“此言不妥，还是谨慎些为好。” 张悦嫣然一笑，在凉亭内随意找个地方坐了下去。 张楚宣身为皇贵妃，在几女中地位最为显赫，不过她性子平淡温婉，很难让人产生畏惧之心。 尽管觉得张悦言辞略显唐突，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悦品尝了几口荔枝杨梅汤，渐渐地感到身子有些发凉。 她定睛一看，原来周围摆放着一块块硕大的冰块。 这小小的凉亭内，所用到的冰块数量，似乎比太和殿里的还要多。 一旦冰块融化成水，宫人们便会立刻换上新的，确保凉亭内的持续凉爽。 张悦眼睫微不可见的的颤了下。 这群败家娘们！ 真是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张悦心中愤愤不平，后宫中生活奢侈之人，又何止她一个；杨明升那个老东西，凭什么老是盯着自己不放。 再说了，自己花的是皇帝内帑的钱，干户部何事。 幸好李昭没有搭理他。 “你在想什么？面色看上去有些古怪，莫非是在心里诽谤我等。”孙千羽轻笑道。 “你我之间姐妹情深，我哪里会做这种事。”张悦明亮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莫非你忘了，上次你被熊猫抓伤脸部，我还特地去了一趟城外的法幢寺，为你上香祈福。”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孙千羽隐隐觉得，张悦只是单纯的出宫游玩，顺便去了一趟法幢寺。 她不再纠结这个，转而兴奋道：“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张悦疑惑道。 陆安瑾目光柔和，温声道：“御医刚刚来看过，本宫腹中已怀有龙嗣。” 张悦微微一怔，随即笑颜如花，“恭喜！恭喜！......。” 说着，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含有少许的落寞。 进宫数年，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连祖父张茗旭都开始催促她。 张悦暗自一声叹息，随即安慰自己道：“后宫之中，属我年纪最小，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孙千羽紧接着道：“你错了！陆贵嫔十七岁便进宫，年纪比你还小三岁呢。” 张悦嘴巴微张，有点扎心。 第544章 贵妃醉酒 柳白洛一身黑色劲服，手持长剑，战意浓浓地闯入了永馨宫内。 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被禁军团团围住，搞不好会死于乱刀之下。 但当看清来人是柳白洛后，周围宫人们皆显得格外淡定，各司其职，仿佛一切如常。 一来，没人觉得她能打得过李若晗；其次，关于柳白洛和皇帝的关系，人们对此心知肚明。 片刻后，李若晗从里面走了出来，扫了眼柳白洛，随即两人来到一处空旷地带。 没有多余的话，柳白洛长剑骤然出鞘，气势如虹，直逼对面而去。 李若晗身形轻盈，手中剑光一闪，化作一道流光，与柳白洛的剑芒在空中交汇，发出阵阵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两人身形交错，剑影纷飞。 正在此时，邓永清意外的出现在了周围。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伫立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两人之间的战斗。 李若晗没有分心，继续加强攻势。 柳白洛则略显动摇。 李若晗瞅准时机，一剑封喉，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此次比试。 “我输了！” 与往常不同，今日柳白洛脸上没有显出懊恼之色，看起来很是平静。 “你走神了。”李若晗将长剑收入剑鞘，然后指向一旁，“这是长宁宫的邓贵妃。” “小女子柳白洛，见过贵妃娘娘。”柳白洛简单行了一礼。 邓永清温声道：“莫非是本宫忽然出现，扰到了你。” “乃是在下技不如人，故才有此一败。”柳白洛神色淡然，对李若晗道：“今日多谢娘娘指教，在下告辞！” 话音刚落，随即抽身向外面走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颇有几分将门虎女的风范。 然而，邓永清却忽然伸开左臂，拦住了柳白洛的去路。 李若晗见状，诧异的望了她一眼。 柳白洛黛眉轻颦，神情明显不悦。 “敢问贵妃娘娘，您这是何意？” 邓永清唇角边，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本宫先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娘娘记错了，小女子从未去过长宁宫。” “天成二十九年，长沙之战刚结束不久；本宫在昭武军大营里，应该是见过你一面。”邓永清道。 柳白洛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冷淡之色，回应道：“娘娘怕是看错了，我从未去过长沙。” “哦？.......，原来是这样。” 柳白洛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焦躁。 邓永清那道探究的目光，她简直太熟悉了。 几乎和李昭一模一样。 表面上认可了她的话，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恐怕只有对方自己清楚。 “娘娘若无它事，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邓永清这次没有拦着，任由柳白洛离去。 李若晗将宝剑交给一旁的宫人，缓缓走到了邓永清身前。 她望着柳白洛的背影，道：“此女子是何人，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吧。” “刑部尚书柳思行之女，祖父是齐国名将柳知捷。”顿了顿，邓永清笑道：“其它的，可能就要问陛下了。” “你当真曾经见过她？”李若晗好奇道。 邓永清微微弯下身子，凝视着地上几道熟悉的脚印，悠悠道：“大概有七、八次了。” 李若晗闻言，眸光闪动了下，不再继续问下去。 她和邓永清自成都时便已熟络，彼此间关系一直还算融洽。 吩咐宫人把邓永清带入殿内，然后自己去换了身常服。 不一会，两人相继落座。 宫人们没有奉上茶水，反而端来了几壶清冽的梅子酒，并在两人面前各自摆放了一个小碗。 邓永清稍微愣了下，随后轻声笑了起来。 心想大白天的，不喝茶，反倒用碗喝酒，倒是蛮挺有趣的。 她也不再客气，碗中倒满了酒，和李若晗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两人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宫内宫外的事情，气氛很是惬意。 邓永清望了眼周围，疑惑道：“李卓呢，怎么没有看见他，莫非还在读书习武。” 李若晗沉默了一瞬，道：“从昨日起，宫里便给他安排了其它住处。” 察觉李若晗心情有些低落，邓永清柔声安慰道：“他早晚要长大，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好在他还没到出宫的年纪，每日都能见到，你又何必难过。” 李若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和邓永清又碰了几杯。 两人连续喝了好几壶。 渐渐地，李若晗酒意微醺，身子常常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而迷人。 邓永清同样不太好受，整齐的发丝也变得有些凌乱，褪去了原先一尘不染的气质。 期间，李若晗“无意”间几次提到了李卓，大概意思是让邓永清帮忙照拂着。 邓永清会意，爽快的答应了。 李若晗一高兴，又让人端来了几壶梅子酒。 邓永清心中一苦。 在李若晗盛情款待下，清明的双眸逐渐变得迷离。 半个时辰后，长宁宫内。 邓永清浑身上下，酒气弥漫，南嫣等宫女见此，心中倍感惊讶。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邓贵妃醉酒。 此刻的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慵懒的模样，像是一只熟睡中的小猫。 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如同被晚霞轻吻过一般，平添了几分妩媚与娇艳。 第545章 加封 昭武六年，六月初七。 今日是每月一次大朝会的日子。 皇帝没有选择太和殿，而是在广明殿举行。 凡是在长安的四品，及四品以上文官武将，包括宗室中人，皆齐聚一堂。 众臣没有等太久，李昭身着华丽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步伐沉稳，缓缓步入大殿。 他坐上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龙椅，目光如炬，面无表情望着下方。 大殿之内，众臣神色凝重，纷纷向皇帝行以大礼，场面肃穆而庄严。 范硕作为紫薇阁首辅，首先站了出来，洪亮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敬畏。 “启禀陛下，青唐羌人首领派出使者，已于昨日携贡品抵达长安城，正在等候陛下的接见。” “让礼部安排他们，暂时住在驿馆。”李昭不疾不徐道。 至于见还是不见，李昭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青唐（青海西宁）位于金城以西，当地羌人向来是桀骜不驯，反复无常。 李昭早就对其心生厌恶。 此次来长安，无非是见秦军在金城击败了东胡，并攻入了凉州；担心秦军下一步攻打青唐，所以派人来长安打探消息。 若日后欲使其归顺，终究还是要依靠武力。 龚逸紧接着拱手道：“启禀陛下，蔡州太守上奏，称在城外树林中发现了祥瑞之兆。” 李昭眼睛一亮，“爱卿不妨仔细说说。” 龚逸道：“据蔡州太守冯仑所述，他在林子深处目睹了一头麒麟；此神兽体型高大，额前生有尖角，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双眼更是炯炯有神，充满灵性。” “此神兽如今在何处，可有办法将其带来长安。”李昭问道。 龚逸轻轻摇了摇头，“冯仑言麒麟身姿矫健，速度快如闪电，如今已不见踪迹。” “那还真是可惜。”李昭神情颇为遗憾，仿佛真信了似的。 龚逸神色一正，“麒麟现世，正是我大秦蒸蒸日上之预兆，预示着陛下必将一统天下，成就千秋伟业。” 众臣闻言，均心中一动，齐声高呼。 “陛下必将一统天下，成就千秋伟业！” 李昭莞尔一笑。 接下来，又有几人相继出列。 所奏之事，大多都是喜讯。 众臣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他们从很早前便发现，大朝会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其实质作用。 真正要紧之事，基本不会拿到大朝会上来讨论。 同时，一些心思敏捷之人隐隐察觉到，通过对紫薇阁和枢密院的牢牢控制，皇帝手中的权柄正在逐渐加重。 此时，大朝会已经进行了两刻钟左右。 按照前几次的惯例，应该快要结束了。 不过，让众臣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要退朝的意思，反而将一黄色卷轴，交给了一侧的太监。 太监缓缓展开卷轴，随即扬声道：“自昭武元年以来，为兴大秦之基业，无数忠贞之士前赴后继，竭诚尽节，朕今欲嘉其功勋.........。” 其声回荡于偌大的广明殿内，字字清晰，句句庄重。 大臣们无不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生怕错过其中任何一个字。 “阁臣兼兵部尚书褚子清，处事恭勤，未尝有丝毫之懈怠，今特加封为韩国公。” 褚子清闻言，纵使其平日为人处事冷静自持，此刻亦不免激动不已。 他也是众多文官中，仅次于范硕，成为第二个被封为国公之人。 范硕则加授金紫光禄大夫，及钱粮方面的赏赐。 太监并未停下，继续高声诵读着。 吏部尚书冯宁，早年出身昭武军，后因伤被迫退出军伍，今日被封为侯爵。 让大臣们感到奇怪的是，户部尚书杨明升在汉中时就已投靠了皇帝，资格足够老。 但他却和高泽伦、龚逸、柳思行等人一样，皆被封伯爵。 很多人始终想不通为什么。 只有范硕、褚子清等少数人洞悉其中缘由。 在杨明升的心中：天下为重，君王次之！ 这样当然是不行的。 范硕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也确实劝不动。 大秦如今正在打仗，燕军和东胡尚未被灭掉，李昭自然不可能忘记军中将领。 在刚结束不久的秦胡冲突中，潘顾景战绩出色，击杀加俘虏胡人超三万余人。 魏瀚辰在极度艰难的条件下，身负重伤，拼命守住了灵州城。 两人皆加封伯爵。 史牧常年镇守岭南，数次击退交趾军，加封侯爵。 裴振阳、苏鸣、刘轩，包括河北战场的潘有霖、杨叶秋等人，皆有不同程度的封赏。 除了他们，黑冰台指挥使杜安加封侯爵，副指挥使吴瀚飞封为伯爵。 两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长跪不起，鼻涕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哭的一塌糊涂，情绪完全无法控制。 或许是黑冰台素来不受人待见，两人这副模样，引来了不少人的鄙视。 太监终于读完了圣旨上的所有内容。 朝堂之上，有人面露喜色，有人则神色黯然。 退朝之后，步伐轻快者与步伐沉重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范硕、杨智、褚子清几人被太监叫住，随后被引领至太和殿 李昭还没有到，几人心头不禁泛起涟漪，揣测着皇帝今日此举背后的深意。 褚子清暗自思量：难不成，陛下有意离开长安，所以提前做布置。 不一会，李昭身着常服来到了殿内。 他先看向杨智：“灵州和河西走廊那边，眼下是什么情况？” “据邢国公派人传回来的消息，胡人已完全退出灵州；河西那边，除了凉州，金昌也已拿下，年底前应该能攻到酒泉。” “达里图是否有增兵的迹象。” “暂时没有，胡将呼和巴日仅剩下千余人；秦军目前主要对手，是以郭坤为首的凉州军，还有少部分来自高昌的军队。”杨智凝声道。 李昭微微点了点头。 西面应该没什么问题，且韦睿目前尚在灵州，一旦有事，随时可出兵增援。 接下来，就轮到东面了。 李昭望向几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朕意已决，秋后将亲率大军北上；誓要荡平燕贼，攻破幽州城！” 第546章 朋友的用处 “陛下要御驾亲征？”范硕诧异道。 “正是！”李昭斩钉截铁地回道。 和燕国打了这么多年，尽管秦军始终占据上风，将燕军逼得步步后退、丢城卸甲，却始终没有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燕军大将陈闻欣的出色指挥。 李昭不想再等下去了。 兵器司的火炮数量已经足够多了，炮手均选自军中精锐，经过大半年的严格训练，现已具备上战场的条件。 他要在今年彻底干掉燕军，基本上统一天下。 范硕眉头微皱，拱手道：“我大秦猛将如云，英国公、卫国公当下都在河北，陛下何必亲自出马？” “老臣愿率兵出征，陛下可在长安城静候佳音。”杨智抱拳道。 三人中，唯有褚子清明确支持李昭御驾亲征。 “燕国如今岌岌可危，达里图岂能坐视不理？在我看来，东胡大军随时可能跨过燕山。若陛下亲赴河北，既可鼓舞军中士气，又能统筹全局。”褚子清凝声道。 范硕和杨智觉得此言有理，于是不再劝阻。 不过，褚子清也仅仅说对了一半。 许多人至今不太了解，李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其灵魂最深处，一直隐藏着骄傲与好战的本质。 寻常的对手，根本无法触动李昭的好胜之心。 而统一草原的达里图，无疑是个例外。 此刻，一抹狂热悄然从皇帝眸底划过。 在范硕等人离开后，李昭又命人去传唤禁军统领赵青和副统领周君谦。 两人原以为皇帝有要事吩咐，遂匆匆前往太和殿。 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一道封爵诏书。 赵青和周君谦近年来很少上战场，多数时候都是驻守在长安城，却仍能侯爵加身。 两人心中均狂喜不已，连忙跪下谢恩。 距李昭奔赴河北，尚有两、三个月时间，他需在出发前做好各种安排。 次日，天蒙蒙亮。 杜安一大早就进宫面圣，称李佑最近几天，老是嚷嚷着要和李昭见一面，言辞极其粗俗不堪。 李昭一拍脑袋。 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李昭以前在金陵时，曾想过日后和李佑见一面，好好聊聊，现在早已没了兴趣。 “李佑及其子嗣，女子除外；皆送出关中，关押在.......。”李昭犹豫了一瞬，想把李佑送去金陵，又觉得不太妥，继续道：“送去千里之外的扬州城，派人严加看管，不得有丝毫闪失。” 杜安闻言，眼神闪烁，“敢问陛下，前皇后窦月瑶，是否也要一并送去扬州。” 李昭扫了他一眼，“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陛下放心，臣明白。”杜安道。 李昭笑骂道：“你这厮，到底明白什么？” 杜安垂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 泉州城外，碧海蓝天，渔舟点点。 海鸥时而低飞掠过海面，时而高鸣于云霄，为这美景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柔软的沙滩上，泉州太守王子辰与其嫡长子王羽川漫步其中，边走边聊。 王羽川是昨日刚从江南回到的泉州。 王家在余杭的几处商铺，账目方面出了点问题；王羽川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其梳理清楚并找出其中的问题。 他频频忙于各种事务，像现在这样闲下来欣赏美景的时光，几乎少之又少。 不经意间，王子辰注意到王羽川的头上又增添了几根白发，眼角边的鱼尾纹也愈发明显，他不由得暗自一声叹息。 昭武元年，王子辰因在李昭和李齐之间摇摆不定，终于彻底惹恼了李昭，被贬为崖州太守。 此事不可避免地连累到了家人。 崖州环境恶劣，王子辰的小儿子不幸染病而亡。 王羽川身为长子，不得不挑起家中重担，常年在外面奔波辛苦，努力为皇帝内帑送去一车又一车财物。 加之王子辰幡然悔悟，多次去信金陵或长安，郑重向皇帝认错。 历经五年，终于离开崖州那个鬼地方，得以担任泉州太守。 在任期间，成功配合秦军水师，击退了齐国余孽郑传杰以及旧齐太子姜凌的入侵。 不过，王子辰若想重返帝都，依然有着不小的难度。 大秦如今人才辈出，自己却在一天天的老去，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当初在黑虎岭上，是他协助皇帝组建了昭武军；如果不是后来犯糊涂，今日紫薇阁首辅的位置，怎么可能轮得到范硕。 “你上次去长安，陛下是否有提及为父。”王子辰忍不住问道。 王羽川眼中带有几分无奈，“陛下只说了寥寥两三言，未曾提及父亲。” 王子辰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王羽川安慰道：“陛下既然让父亲当泉州太守，说明并未完全放弃父亲，还望父亲再等一等。” 王子辰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沉默了许久。 若一味的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已年过五旬，实在等不了太久。 作为曾经的雍王府首席谋士，王子辰本就有着出色的头脑。 他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枚黑色棋子，轻轻地放在了手心，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王羽川见状感到疑惑，不知父亲意欲何为。 数日后，一封来自邕州的信件，送到了王子辰手中。 他打开信后，顿时心中一喜，然后把王羽川叫到了书房。 “你准备下，明日启程前往长安，亲自把这封信交到陛下的手里。” 王羽川看完信中内容后大为震惊，支支吾吾：“父亲，这这.....是邓伯父寄来的？” 王子辰微微一笑。 多年前，邓信初上黑虎岭，便是作为王子辰的副手。 相识多年，王子辰对邓信可谓是了如指掌。 既然是“老友”，偶尔利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去年抵达泉州没多久，王子辰便开始写信给邓信，信中言辞并无敏感之处，主要是表达对邓信身体的关切之情，还给邓信送去了一些钱财、布匹等物。 邓信那边也很快回信了，内容同样普普通通。 就这样，两人之间书信往来不断，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但邓信却不知道，他早已经被王子辰盯上了，警惕之心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的被瓦解。 见对方要么讨论诗词歌赋，要么是谈及儿女之事。 邓信逐渐失去了耐心。 给王子辰最新的一封信中，大胆提及太子、皇后等事情。 “太子仁厚聪慧，可惜身边尚无人可用；机不可失.........。” 当王羽川看到这句话，心中立刻明了：邓信这下子死定了！ 第547章 抄家 邕州城，邓宅。 傍晚，邓信一大家子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宅邸大门突然被撞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秦军士卒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邓信大吃一惊，旋即怒道：“本官乃是邕州长史，尔等究竟要干什么？” 领头之人目光犀利，道：“在下是黑冰台二处的袁淳，请问邓大人，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说话间，袁淳把邓信半月前写给王子辰的信，摆在了他的面前。 邓信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他和王子辰早前关系还算不错，且最近一年来，王子辰屡屡给他去信，常常表达关切和思念之情。 以至于邓信渐渐没了戒心。 在他看来，自己和王子辰均是被贬之人，处境和立场应该是一样的。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只是王子辰用来讨好皇帝的垫脚石。 极度的愤怒下，邓信不由破口大骂。 “卑鄙！混账东西！.......。” 王子辰此刻若出现在他面前，估计会被撕成两半。 袁淳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露出轻蔑之色。 他一边命令士卒控制住邓信全家老小，一边在宅邸内，四处搜寻各种证据。 邓信先前寄出的所有信，王子辰已经主动交给了黑冰台；但王子辰自己写的信，黑冰台同样需要知道里面的内容。 很快，有士兵在邓信书房内，不仅发现了王子辰寄出的所有信件，甚至还搜出了邓信写的几首反诗。 诗中字里行间，充满了郁郁不平，并流露出对天子的极度不满。 尤其是那句：“空有凌云冲天志，却无破浪济川舟。” 就差明说皇帝不识贤才，致使志士抱憾。 袁淳冷冷一笑，旋即下令将邓家所有人投进大牢。 “我要见陛下一面。”邓信急声道。 袁淳面色不快，“此地距长安两千余里，你如何能见到陛下？” 邓信原以为凭借自己的资历，会被押到长安城受审。 然而，现实是无比残酷的。 当天晚上，邓信及其子嗣，皆被黑冰台严厉拷打一番。 等问完了所有问题，一壶清酒随即端到了邓信面前。 邓信却迟迟没有喝下。 他再一次恳求将自己送去长安，最后再见李昭一面。 袁淳断然拒绝。 邓信资历太老，在黑虎岭时期就参与了大大小小的事务；这样的人，一旦进入长安城，难免会引人注意，招来各种风言风语。 邕州位置偏僻，远离中原；在此地将邓信秘密处死，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 袁淳抬了抬手，几名士卒立刻将邓信死死摁住，强行将毒酒灌入他的口中。 ......................................... 数日后，长安城，太和殿内。 邓信和王子辰之间所有往来信件，连同邓信的口供，皆整齐地摆放在御案之上。 李昭简单浏览了一遍，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 王子辰的表现简直太过本分。 信中的每一个字都无可挑剔，找不出半点毛病。 明明是他先开的头，主动去联系地邓信。 单凭这一点，李昭就断定王子辰早有预谋。 邓信的口供中，同样认为自己是被王子辰算计了。 不过，此次若不是王子辰的举报，李昭还真不知道邓信竟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言，他也算是立了一功。 在黑冰台调查期间，王羽川一直逗留在长安城，迟迟不愿离去。 李昭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他把王羽川唤进宫，言泉州乃是闽地重镇，更是逆贼郑传杰的老家，若是寻常人担任太守，恐难以让朝廷安心，唯有王子辰可担此重任。 之后又加封王子辰为银青光禄大夫，王氏子弟可正常参加科举，入仕为官。 王羽川这才满意离开。 第548章 昏君和明君 碧霄宫并不坐落于皇宫之内，而是位于距离长安城约百里之遥的一处山脚下。 此地依山傍水，地势优越，山高气爽，自前朝以来便一直是皇室钟爱的避暑胜地。 周围茂密的山林不仅为这里增添了几分野趣，更为狩猎活动提供了绝佳的场所。 炎炎夏日，酷热难耐。 李昭索性带上几位嫔妃来到了碧霄宫，打算在此悠然度过数日。 里面有一处占地面积偌大的汤池，李昭又吩咐工匠对其进行了一番精心改良。 如今池水清澈见底，四周以光滑的石块和精致的雕花围栏环绕，可以在其中尽情畅游，享受这难得的清凉与欢愉。 泳衣的款式相对简单，一般是将长袍剪裁得更短或更宽松以适应水中活动，有时也选择贴身衣物以减少水的阻力。 材质受限于如今的技术水平，主要采用丝绸、细棉布等柔软、透气的材料。 李昭简单脱了几件衣裳，猛地一下跳入了水中。 他水性还算不错，在其中游刃有余。 张悦等人紧跟着陆续踏入汤池，她们身上的衣物遇水后，紧紧贴附在身体上，完美地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姜雪颖因身份特殊且为人低调，极少出城，确切地说，她甚至连宫门都很少迈出。 这次，李昭特地将她带出城外，全当是放松心情了。 身为南方人，她水性素来不差。 此刻在水中穿梭自如，动作轻盈而优雅，宛如一条灵活的美人鱼。 孙千羽刚开始还有些别扭，渐渐地，在水中玩的不亦乐乎；一双修长的玉腿来回摆动，溅起了层层水花。 几人时而追逐打闹，时而并肩畅游，欢声笑语如同悠扬的旋律，充满了整个汤池。 本就异常单薄的衣裳，在水波的荡漾和各种近距离的“碰撞”下，逐渐变得凌乱不堪，不经意间露出了光滑细腻、白里带红的肌肤，如同初绽的花瓣，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诱人风情。 在汤池的一侧，宫女们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鲜美瓜果，琳琅满目，令人垂涎。 张悦从果盘里拈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径直塞进了李昭嘴中，那清甜的滋味瞬间溢满了他的口腔。 李昭的脑海中，此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 “酒池肉林！” 他现在有点理解商纣王的心境。 如此极致的欢愉与享受，试问哪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 昏君和明君，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正当李昭沉浸在深思之中的时候，一抹水花突然打到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偏头看去，只见张悦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是在捉弄他一般。 “你好大的胆子，等朕抓到你，定不会轻易饶恕你。”李昭佯怒道。 “都是陛下的错，不该在这个时候走神。”张悦嫣然一笑，眉目含情，“眼下大好时光，何必要让那些朝堂的琐事来扰了我等的兴致。” “琐事吗？.......。”李昭低声喃喃，似乎在自言自语。 “陛下在说什么？”张悦没有听清楚，慢慢地向他游了过去。 就在这时，李昭忽然大手往上一掀，张悦措手不及，被水花溅了一脸。 其她人李昭也没有放过，孙千羽、姜雪颖均受到了攻击。 不出意外，此举立刻引来三人的强势反击。 一时间，水花在空中肆意飞舞，嬉笑打闹声不断在周围回荡。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垂。 几人在汤池中泡了大半天，多多少少都有些累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又换上了身干净的衣裳。 碧霄宫的宫人，已经为皇帝和嫔妃们备好了晚饭。 尽管此地并非长安的皇宫，饭菜却是一样的可口。 得知张悦偏爱甜食，又专门为她多做了几道。 用膳时，孙千羽好奇询问，为什么后宫中其她人没有来，李昭仅带了她们三个。 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有的纯粹是嫌热不愿出宫，有的先前早就来过了，对碧霄宫兴趣不大。 而陆安瑾、南宫音等人有孕在身，不便在外走动，所以就没有来。 夏季的夜晚通常来得较晚。 碧霄宫外，有一座宽敞的御马场，晚膳过后，在张悦的再三提议下，李昭便带她们一块来到了御马场。 他原以为几女皆不会马术。 出乎意料的是，姜雪颖一上来便展现出了精湛的骑术。 她身姿矫健，策马奔腾，令其她人大为惊讶。 李昭在一旁双手抱胸，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意。 同时，一抹遗憾悄然从眸底闪过。 姜雪颖性子沉稳，头脑也不差，李昭曾想过升其为皇贵妃。 可刚一提出，无论紫薇阁还是枢密院，皆表示强烈反对。 哪怕褚子清、冯宁这些从不过问后宫之事的人，也当面向李昭提出异议。 李昭很清楚他们在担心什么，遂放弃了此事。 第549章 风起 李昭虽未返回长安，朝中各项要事，每日仍有人详尽无遗地送至碧霄宫；尤其是关于前线将军的奏折，必须呈请皇帝过目。 黑冰台和暗月楼的人，也会在暗中监视长安城的一切。 碧霄宫附近景色宜人，闲暇之余，李昭有时会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徐徐前行。 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挺立；近处的小溪潺潺流过，发出悦耳的流水声。 身处其中，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与无限活力。 其实，若论风景之秀丽，汉中同样有不少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 只是当时李昭实力较弱，能不能活下来尚不好说，哪里有闲情雅致去赏花观草。 即使现在漫步于山间，也并非为了体会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与淡然。 呼吸着大山里清新的空气，能够让他始终保留着清醒的头脑。 范硕有时会派人来碧霄宫，一来是问安，其次则是询问李昭何时返回长安。 此地离长安不算远，骑快马的话一日可至；但天子久不在朝，终究是不太妥。 李昭估摸着再待个两三天，然后便可启程回宫。 但一个意外之人的到来，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六月下旬的一个夜晚，李昭即将入睡之际，一名宫人匆匆来报，称有人请求面圣，对方已出示了令牌。 李昭命人将其引到偏殿，当见到来人后，心中顿感诧异。 竟然是暗月楼指挥使。 他一身黑衣，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 和黑冰台相比，暗月楼人数较少，迄今未超过三百名。 正因如此，其所监视的目标，要么是宫里面的，要么是其他身负要职之人。 李昭眉头微皱，“莫非长安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黑衣男子沉默了一瞬，他并不确定，所奏之事算不算是大事。 “说话！”李昭不耐烦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在两日前，突然命令手下侍卫，打伤了一名叫孙晟的管事太监。” “为何要这么做？” “宫里有一名叫林婉仪的年轻太监，一直在太子身边做事；昨日太子见其面颊红肿，身上还有其它的伤痕，得知是被孙晟酒后殴打所致。太子心中气愤不已，于是命人打了他。”黑衣男子缓缓说道。 李昭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面色稍显古怪。 “林婉仪这个名字，听起来倒像是个女子的名字。” “经臣核实，林婉仪年少时入宫成了太监，今年刚好十四岁；不过其长相柔美，确实与女子有几分相似。” “那么.....？”李昭停顿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太子与这个林婉仪之间，关系如何？” 黑子男子头又低了几许，“臣暂不清楚。” “去查！给朕查个一清二楚。”李昭面色不悦，又道：“那个叫孙晟的，不要再留了。” “是，臣马上去办。”黑衣男子行礼后匆匆离去。 李昭此时脸色阴沉。 李泓打人，只要有正当理由，李昭本不会介意。 但李昭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这个。 当初在金陵的时候，李泓便和一名叫郑保保的太监关系密切，几乎对其言听计从。 最终惹得李昭不爽，将其溺死在了城外。 没想到数年过去，走了一个郑保保，又来了一个林婉仪。 此事上，朱莹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她不喜李泓和其他皇子公主们玩耍，李泓身边自然只剩下了宫女和太监。 哪怕李昭说过她几次，事情依然没有得到改善。 夜色渐深，乌云悄然遮住了月亮的光辉。 李昭却毫无睡意。 林婉仪只有十四岁，既然能被送入宫当太监，说明出身贫寒。 在宫里被其他人欺负，恐怕不是一次两次了。 以前怎么没听过李泓为他出头。 李昭不禁在想，自己在长安时，李泓行事本本分分，少有过激之举。 他一旦离开长安，就发生了打人的事情。 既然这样，不妨先别急着回宫，一边等待暗月楼的详细调查，一边看看太子是否会有其它意外之举。 第550章 阵风 下午，李昭一个人正在汤池内畅游时，柳白洛突然闯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李昭诧异道。 柳白洛俏脸一片绯红，胸脯上下急剧起伏，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昭微微歪着脑袋，打趣道：“是谁惹了你，告诉朕，朕去替你狠狠教训他。” “不堪入目，荒唐至极！”柳白洛恼怒道。 她其实一个时辰前就来了，当时张悦、孙千羽两人也在汤池内，于是就暂时隐匿在暗处。 几人在水中玩的很是开心，当身子跃出水面时，柳白洛却发现他们连衣裳都没穿。 黑黢黢、白花花的挤在一起。 各种动作，香艳无比，差点闪瞎她的双眼。 柳白洛瞬间惊呆了！ 三观被彻底刷新。 她慌忙用手捂住眼睛，然而那一阵阵销魂蚀骨的嘤咛声，却依旧穿透指缝，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那段时间，对她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每一刻都沉浸在煎熬之中。 李昭面色略显尴尬，然后道：“没想到他会派你来，朕明明吩咐过他，让你好好休息几年，不要再去管暗月楼的事。” 说话间，他离开汤池，坐在了旁边凉椅上。 柳白洛瞳孔骤然一缩，急忙背过身去。 她从周围随意拿起一件衣裳，迅速扔了过去，“不要光着身子，赶紧把它穿上！” 李昭呵呵一笑。 他穿好衣裳后，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说吧！太子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柳白洛从衣袖中掏出一封画卷，递了过去。 李昭将其展开，画中之人徐徐映入眼帘。 此人看起来颇为年轻，面容柔美，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温婉之气，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心生怜爱。 李昭既惊讶又疑惑，“林婉仪真的长这样？可这分明是个女子。” 柳白洛点了点头，“以防万一，周统领让手下将其迷晕，一番核实，确定了他是个太监。” 李昭闻言，沉默了几许，之后又再次打开画像看了一会。 “林婉仪因长相貌美，宫中某些岁数稍长的太监，甚至是宫女，都对其有别样的心思；好在有太子的庇护，处境倒不算太艰难。”柳白洛道。 “朕不在长安这几日，太子还做了什么事？”李昭凝声问道。 “文华殿每日皆正常前往，但武艺方面的练习却缺席了几日；他还曾乔装成平民，带着林婉仪，几次前往长安街道上游玩。” 李昭此时脸色不太好看，文华殿的授课师傅是太子太傅宋谨，李泓自然不敢无故缺席。 而教授各式武艺的，乃是禁军中的几名中上层军官。 那些人久经沙场，无论是剑术、枪术，还是弓弩，皆样样精通，是李昭为李泓精心挑选的。 日后李泓渐渐长大，可把他们全部作为心腹使用。 他竟然为了一个太监........ “呵呵......。”李昭笑容愈加阴森。 “陛下打算怎么做？”柳白洛沉声道。 李昭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怒道：“传令给禁军统领赵青，命他带人当着太子的面，把林婉仪大切八块！” “好！我去传令。”柳白洛扭头准备离开。 “等下！”李昭忽然大声将她叫住。 柳白洛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疑惑的望着他。 李昭长长吁了口气，“先等一等吧，朕明日启程回长安。” 柳白洛此刻显得格外安静。 柳家在齐国与大秦皆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对政治有着天然的敏锐洞察力。 有些事情，即便李昭不言明，柳白洛也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 “事关国本，陛下还是要慎重些。”柳白洛道。 李昭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身为暗月楼的人，这种事不是你该关心的，朕也有难处。” 次日，鸟鸣声声，晨曦初露。 在碧霄宫待了近半月的李昭等人，坐上宽敞舒适的銮驾，缓缓向长安城驶去。 “此处倒是个好地方。”路上，姜雪颖淡淡道。 “陛下不是说，再待个几天吗，为何这么急着返回长安。”孙千羽道。 李昭笑道：“朝中有些事情，你等若喜欢此地，明年可以再来。” “但朝野皆知，陛下明年打算迁都洛阳。”孙千羽道。 “那又如何？朕可不会让碧霄宫荒废掉，况且......。”李昭话锋一转，眸光闪动，“洛阳山川之美，自有其独特韵味，岂会在长安之下。” 第551 风停了 月光皎洁，李昭在深夜悄然回到了长安城。 他不想扰动其他人，干脆在月华宫睡了一觉。 天亮之后，周君谦奉命把林婉仪带到了太和殿。 与画像中所描绘的相仿，此人约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容姣好，气质柔和温婉，令人难以心生反感。 不过，在皇帝强烈的注视之下，林婉仪显然是有些恐惧，眼眸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李昭既没有让人打他，也没有出言斥责，只是轻轻一挥手，命其退到一旁，自己则着手处理御案上的政务。 大殿之内，异常的安静， 唯有御笔划过奏章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些宫人好奇地瞥了林婉仪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心中对皇帝的这一举动感到疑惑。 良久，李昭腹中渐渐传来一丝饥饿感。 他在太和殿用的午膳，而林婉仪仍未被允许离开。 其面前摆放着一张小桌，简单地置放了一些饭菜。 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林婉仪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勉勉强强地吃了几口。 他不知道何时能离开，更不清楚自己接下来会怎样，心中的惶恐愈发强烈。 下午，李昭稍微有些乏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宫人此时来报，太子李泓在外面求见。 李昭心中一动。 他终于忍不住了！ 李昭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让他进来吧。” “是。”宫人道。 片刻后，太子李泓迈着阔步踏入了太和殿。 他快速的步伐，似乎透露出了内心深处的焦虑。 “儿臣拜见父皇。”李泓行礼道。 “泓儿来此，所为何事呢？”李昭道。 李泓偏头望向一侧的林婉仪，见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心中稍安。 “不瞒父皇，此人乃是伺候儿臣的宫人；若其犯了什么错，儿臣必会对其惩治一番。” “嗯。”李昭对林婉仪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谢陛下！” “谢父皇！” 两人均面色大喜。 李泓实在没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求情的话，却连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包括林婉仪在内，所有宫人都纷纷退了出去。 只留下了他和皇帝两人相对而立。 李泓神色一正，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忐忑。 “朕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林婉仪还是不宜留在宫中；你回去以后，多给他一些钱财，然后安排人把他送走吧，离长安城越远越好。”李昭凝声道。 “为什么？”李泓当即急了，“他为何不能留在长安？” “你这个蠢货，白读了这么多史书；阉宦之流不可信也！这个道理难道不明白吗？”李昭怒骂道。 “但....但婉仪不一样，儿臣敢保证，他绝非奸佞之人。” “朕心中自有打算，你莫要多言。” “儿臣恳求父皇再考虑下。”李泓双手伏地，郑重行礼道。 李昭微微张着嘴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自己都说到了这种地方，李泓却仍然没有妥协。 “你，你为了区区一个太监，竟敢忤逆朕，值得吗？你母后要是知道，你又该如何解释。” 李泓连忙垂头道：“儿臣绝不敢忤逆父皇。” 李昭沉默不语。 只是死死的盯着李泓。 过了许久，李昭语气软了下来，“朕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那婉仪他.......？” “朕允许他留在你身边。” “多谢父皇！”李泓兴奋道。 很快，偌大的太和殿内，仅剩下了皇帝一人。 他并没有直接问李泓，林婉仪和太子之位，如果两者中只能拥有一个，你会选择哪一个？ 或许李泓会果断回答，选择太子之位。 又或者是其它。 毕竟李泓今年刚满十岁，思虑尚不成熟；刚才的场景，如果再过个两三年，他可能不会这么冲动。 遗憾的是，李昭没耐心了。 无论心中失望还是愤怒，那双深邃如万年幽泉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平静得可怕。 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龙袍上的金色绣线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他久久未动，仿佛与这座古老的宫殿融为一体，连时间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第552章 废黜 “朕思索许久，觉得你还是不太适合皇后的位置。” 锦绣宫内，李昭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朱莹正端着茶杯，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变得煞白，仿佛所有血色都从她的脸颊上褪去。 “砰”的一声！ 她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滑落，碎片四散，茶水溅湿了裙摆，她却浑然未觉。 良久......... “陛下，为何要这么做？”朱莹喉咙滚动，艰难地开口问道。 李昭神情复杂。 他清楚朱莹心中无比的痛苦，但自己又何尝好受。 两人多年的夫妻，一路从黑虎岭相伴到长安，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李昭迄今还记得初见朱莹的场景。 那个曾经长相可爱，活泼好动，又带着点小聪明的女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李昭很是喜爱。 可他真的没有办法。 大秦的江山社稷，需要一位新的皇后和太子。 昨夜，李昭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 已经有许多年，他没有面临如此艰难的抉择了。 在朱莹破碎的目光中，李昭缓缓开口，声音沉重：“你并非愚昧之人，但行事欠缺果断；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后宫之中，都难以让他人真心信服。” “只......只是因为这个吗？” 朱莹身子轻轻地摇晃着，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一般。 “泓儿与兄弟姐妹间相处甚少，反而常与宫人们待在一起，朕对此颇为忧虑。” 听出李昭有废太子之意，朱莹彻底绷不住了。 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又与精心装扮的红妆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凄美。 她不顾地上尖锐的碎片，径直跪在李昭面前，声音哽咽，“臣妾恳请陛下，万万不可废掉泓儿；臣妾一定会对他严加管教，恳请陛下再给泓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古往今来，被废掉的太子，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朱莹宁愿自己被废，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愿看到李泓失去太子之位。 见李昭迟迟不说话。 朱莹心中的绝望如同黑洞一般，在慢慢地扩大，即将吞噬着她最后一丝希望。 李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道：“地上不干净，你先起来吧。” 朱莹似乎没有听到，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唯有眼泪如断线珍珠般簌簌往下流。 李昭从背后强行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到椅子上。 随后去倒了杯水，递到朱莹手中。 “先把水喝了，朕再和你好好聊聊。”李昭温声道。 或许是感受到了李昭的关切之意，朱莹勉强止住了哭泣，缓缓喝下了这杯水。 过了一会，李昭见她情绪逐渐稳定，便拿出了一份舆图。 “交趾这个地方，你以前有听说过吗？” 朱莹虽不知此话何意，依然点了点头，“据臣妾所知，交趾靠近岭南，具体在邕州的南面。” “交趾人口数十万，其中红河平原土地肥沃，适合耕种。”李昭道。 朱莹闻言，不由地抬起眼眸，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几许。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朕要告诉你，哪怕将来朕不在了，泓儿也不会死。”李昭斩钉截铁道。 “陛下！......。”朱莹紧抿红唇，面色动容。 “泓儿虽不再是太子之身，但朕会封他为周王；而交趾这块地方，日后则将成为泓儿的封地。” 人性这种东西是不能保证的，哪怕将来新太子再三向李昭发誓，绝不会谋害李泓，李昭亦难以全然相信。 他是过来人，很清楚皇权斗争的残酷性。 李泓若要性命无虞，最好的办法是离开大秦，前往另一方天地，在那里安身立命。 对于李昭的安排，朱莹顿感惊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你不用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思量。” 不出意外的话，李昭自信起码还能再活个四、五十年，足以庇护众皇子安然无事。 朱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泓不仅免于一死，且日后极有可能成为交趾王，自己估计也不会被关入冷宫。 显然，皇帝没有把事情做绝，依然顾及着往日的情分。 朱莹心里明白，再继续纠缠下去已毫无意义，搞不好还会惹怒皇帝。 她现在关心起了另外一件事，目光闪烁，“敢问陛下，后宫中打算立谁当皇后？” 第553章 闻风而动 昭武六年，七月初二。 天子颁下旨意，皇后朱莹降为皇贵妃，太子李泓降为周王。 即使诏书通篇上下，始终没有出现“废”这个字样，朱莹甚至仍然住在了锦绣宫。 但朝野上下皆清楚，事情的性质基本是一样的。 朱莹再也没机会成为皇后，李泓同样没希望成为太子。 如此炸裂的消息，迅速在关中引起轩然大波，并在短时间内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人惊讶不已，觉得此事来得太过突然。 有人则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心情开始澎湃起伏。 后位空缺，意味着大秦将迎来一位新的皇后，而她的子嗣也将顺势成为新的大秦太子。 对大臣、豪强们来讲，这无疑是一桩天大的事情，很难保持淡定。 一时间，长安城内暗流涌动，酒肆茶楼里充斥着各种纷飞的传言与猜测。 许多人都在议论，皇帝究竟会册立哪位妃子为新后？ 不过，对那些皇亲国戚们来讲，被动地等待显然是不明智的。 面对如此难得的机会，他们选择主动出击。 其中，居住在长安的南宫家和刘家，便是最早意识到这一点并开始行动的家族。 在母亲的亲自邀请下，南宫音少见的离开了皇宫，以探亲的名义回到了南宫家。 包括家主南宫哲在内，众多家族长辈，以及嫡系子弟，皆齐聚一堂。 议题当然一个，即如何帮助南宫音成为大秦皇后。 “关中窦氏、裴氏、独孤氏等几大家族，均已与为父谈妥；陛下只要愿立你为后，无论多少钱粮，我等都愿意出。”南宫哲道。 南宫音闻言，脸上却并未露出欣喜之色。 她曾经是李昭的正妻，是明门正娶、八抬大轿嫁入的雍王府，怎么可能对皇后之位无动于衷。 但这种大事，终归还是要由皇帝来决定。 谁说了都没用！ 刘莹莹的宫邸内，同样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刘家不比南宫家，实力平平，刘莹莹属实没多大信心。 她对母亲王氏道：“陛下更偏爱长宁宫那位，父亲即便再心切，恐怕仍是无用的。” 王氏听后顿时不悦，反驳道：“邓贵妃尚未诞下皇子，陛下怎会立她为后？” 刘莹莹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也没诞下皇子，宫邸内仅有一位公主。 可她见王氏眼神炽热，仿佛中了魔一般，干脆选择了沉默，不再多言。 .............................................. 江南陆家，距离长安城千里之遥。 神奇的是，家主陆传廓和陆安瑾母亲陈氏，仅用了十天左右，便抵达了长安城。 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快马。 两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兴冲冲地前往皇宫，全然忘记了先前陆家与陆安瑾之间的嫌隙。 结果，陆安瑾以男子不宜入后宫为由，命人将陆传廓拦在了静绯宫外面。 这让他大为光火，若非顾忌周遭的禁军与宫人，恐怕早已破口大骂。 陈氏见到陆安瑾后，竭力压下心中怒意，声称各江南大族皆会对其鼎力支持，此次来长安，会为其详细谋划一番。 陆安瑾始终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后来李昭派人来叫她，遂趁机离开了静绯宫。 孙千羽和韩诗璃两人出身小门小户，纵使心中确实有当皇后的念头，但深知胜算不大，所以没有参与进来。 与之相反的是，张悦却兴奋的叫来了祖父张茗旭，让他帮自己算上几卦，是否有当皇后的命。 张茗旭心中又气又好笑。 出身平民，连子嗣都没有，拿什么去争？ 姜雪颖曾是齐国公主，生有皇四子李赫。 即使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依然有人频频找上门，让她不厌其烦。 而此次皇后之争，对其感兴趣的，又何止豪门大族。 皇三子李卓，年纪比李泓稍小些，乃是贵妃李若晗之子。 这一日，他来向母妃问安时，貌似无意道：“儿臣见永馨宫里面，各式刀枪剑戟、盾牌林立，本已违背宫制，却无人敢有异议，由此可见父皇对母妃宠爱之深。” 李若晗闻言，联想到近来发生的一件大事，秀眉不由轻轻蹙起。 李卓语气稍显急切，“母妃，当此关键之时，您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好好读书、练武，莫要胡思乱想。”李若晗一声轻斥。 李卓心中大失所望，却又不敢惹恼母妃。 连续数天，新皇后的人选仍迟迟未公布。 长安城内甚至有赌坊，针对潜在人选开设了赌盘。 对此种种乱象，首辅范硕坐不住了。 朱莹、李泓的被贬，他也没料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于是急忙进宫，在太和殿内凝声道：“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按照原计划，皇帝会在秋后奔赴河北，此战异常的重要，关乎大秦统一大业。 范硕既担心关中不稳，更担心后位之争影响到了前线的将领。 李昭能体会到对方的忧虑，却没有回应，沉默了许久。 深邃的目光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554章 立后 太和殿既可当做居住之所，也可在里面处理政务。 广明殿则不同，其功能较为单一，纯粹是用来办公；因地方足够大，有时举办大朝会也会选在此地。 邓永清今日是初次踏入广明殿。 大殿之内，仅有李昭一人正端坐在龙椅上。 四周空旷无人，不见其他宫女、太监的身影，给人一种寂寥之感。 邓永清细长的眼睫，微不可见的颤了下。 她步伐轻盈而沉稳，缓缓向前方走去，施礼道：“见过陛下。” 两人相处多年，对彼此的样貌早已熟悉至极。 李昭此时却目光凝聚，认真地打量着对方。 不论岁月如何流转，不论看过多少次，李昭都不得不承认，邓永清的长相是极美的。 其眉眼温和，唇色鲜红，如雪般的肌肤吹弹可破；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则宛若空谷幽兰，清雅脱俗。 哪怕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是丝毫不夸张的。 李昭拍了拍龙椅的一侧，柔声道：“过来，到朕身边坐。” 龙椅的扶手、靠背及座面等处，皆雕刻有形态各异的龙纹图案；这些龙纹栩栩如生，或腾云驾雾，或盘踞其上，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陛下，这个不妥吧。”邓永清婉拒道。 “无妨！反正此地也没有外人，爱妃无需担心引起非议。” 听到李昭的话，邓永清不再犹豫，踏上台阶，然后撩起裙摆慢慢坐在了上面。 身处高处，视野自然更加开阔些，连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邓永清仅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身边的皇帝。 “陛下今日唤妾身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呢？” 李昭神情略显忧虑，“听说你近来身体欠佳，朕凑巧从御医那里学了几招，可以帮爱妃把把脉。” 邓永清嫣然一笑，“那就辛苦陛下了。” 她将左臂长袖撸起，露出一段洁白细腻的手腕，随后把左臂放置在了面前的御案上。 李昭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腕上，一点点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陛下，可曾看出点什么？” “爱妃稍安勿躁。”说话间，李昭似乎想起什么的样子，道：“有件事，朕要向爱妃道歉。” “陛下指的是什么？”邓永清疑惑道。 “你侄子邓星阑之死，京兆府后来查出是被奸人所害；可惜了，迄今没查出凶手是谁。” “妾身不怪陛下，那孩子性子不太好，老是纠结以前的事，估计是因为这个才遭此劫难。” 在李昭指尖下，邓永清脉象平稳，每一次跳动都均匀而规律，没有出现明显的慌乱或异常。 他并不着急，手中还有另一件杀手锏。 “说起来，去年朱大牛一案，黑冰台查出自刎的那名男子，原来是受他人指使，爱妃知道是谁干的吗？” “哦！竟有此等事。”邓永清神色平静，双眸如秋水般清澈，“但妾身记得，陛下曾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或许这是朱大牛的宿命吧。” 李昭手指微微用力，试图捕捉到她脉象任何细小的变化。 良久......... 李昭徐徐将手抽了回去，神情淡然，眼中未泛起一丝涟漪。 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氛，悄然在周围弥漫开来。 “辛苦陛下了，不知妾身的身子如何？”邓永清道。 李昭道：“爱妃脉象平稳，并无异常之处。” 邓永清笑道：“谢陛下。” 李昭此时却话锋一转，“即便如此，朕依然觉得，爱妃的脑袋大概是不太正常。” “哦？”邓永清美目一闪，“陛下此言何意？” 突然间，李昭猛地发力，身子迅速前倾，瞬间将邓永清紧紧压在了身下。 两人的脸颊靠的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 “你好大的胆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嘴硬。” “你真的以为能瞒过朕？” “你当黑冰台是个摆设吗？” “朕暗中帮你，不是一次两次了？” ......... 李昭一口气说个不停，蹦出的每个字都是恶狠狠的，仿佛要把邓永清生吃活剥了一样。 见被揭穿，她倒没有陷入慌乱，反而笑得花枝乱颤，嘴中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李昭心想，这应该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邓永清双臂抬起，从后面勾住了李昭的脖子，红唇微阖，呵气如兰，“既然陛下什么都清楚，为何以前要故作不知。” 李昭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历史是不能逃避的。 否则就是懦夫。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张楚宣、邓永清及其家人的往事，依旧清晰地镌刻在李昭的记忆之中。 张楚宣的父亲张高顺，品行不端，与张楚宣之间的关系本就恶劣，几无父女之情可言。 对于张府的覆灭，她对李昭并未怀有太多的怨恨。 然而，邓永清的情况则截然不同。 她曾有深爱她的父母和其他兄弟姐妹。 一日之内，她失去了所有，自己也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与鼠虫为伴，度过了一段如地狱般的时光。 经历了这样的磨难，一个人的性格难免会发生扭曲。 “陛下此刻在想什么？”邓永清忽然开口道。 李昭头朝下，四瓣红唇随即碰在了一起。 他的唇瓣温热，仿若带着电流，覆于她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游移。 先是在嘴唇表面撕咬研磨，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然后舌头慢慢探入，轻松撬开里面的牙齿，跟藏在深处的香舌交缠在一起。 唇齿相偎的亲吻从未如此凶猛，疯狂地反复搅弄，难舍难分，粗野至极！ “唔.......。” 邓永清忍不住喘息出声。 滚烫的热意从丹田燃起，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被随着体温上升而剧烈沸腾。 两人全都忘记了思考。 一切动作和反应，都是遵循着纯粹的本能。 额头、脸颊、耳侧、脖子，每一处地方都不放过。 时而舔舐，时而吮吸，留下一个个殷红发紫的痕迹。 原本威严庄重的广明殿，逐渐被无尽的暧昧气息彻底攻陷。 ................................. 昭武六年，七月初十。 事先没有和所有人商量，李昭突然颁布立后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膺昊天之眷命，抚有四海，统御万民。 今有邓氏之女，名永清，出自名门，性温婉而恭顺，德贤良而端淑。 其容止端庄，仪态万方，入侍朕侧，夙夜兢兢，克勤内助。 其有慈心，惠于众庶；其有智识，佐朕之政。 宜家宜室，堪称贤妇之范；守礼守节，足为后宫之表。 朕以乾坤之道，阴阳之合，册立邓氏为后。 赐金册金宝，正位中宫，统率六宫。 望其敬慎威仪，绥和嫔御，茂衍鸿庥，永承天庥，佑我邦家。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 第555章 同类 （注：上一章有小幅度修改，感兴趣可以重新看下。） “后宫里，不是还有两位贵妃嘛，陛下为何不从其中选一位？”太和殿内，柳白洛忍不住道。 “张楚宣性子柔弱，李若晗曾经嫁过人，范硕、冯宁他们，可能不会同意。”李昭解释道。 柳白洛对此言不以为然，“以陛下当今的威望和权势，哪里需要在乎这个？” “永清虽性子过于深沉，但为人睿智，行事果断；以她的本事，当得起一国之母。”李昭道。 “陛下说的虽有道理，但我觉得李贵妃乃习武之人，同样行事机敏果断。”顿了顿，柳白洛目光闪烁，凝声道：“莫非是因为昭武军曾屠戮邓氏满门，且邓永清因唯一的侄子邓星阑有不轨之心，亲自将其除去，陛下心生内疚，所以立其为后。” “大概如此吧。”李昭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她说的话。 柳白洛微微扬起嘴角，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戏谑的光芒，“不应该啊！陛下一路走来，见惯了无数次尸山血海；手上的沾的血，永远都洗不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难不成，陛下也渴望拥有像民间百姓那样的男女之情。” 说着说着，她不禁笑了起来；那轻盈的笑声之中，藏着一根尖锐的刺，多了一丝微妙而复杂的意味。 李昭抬眸望了她一眼。 柳白洛作为暗月楼的人，又是一名女子，常负责对宫中的监视。 长宁宫院落内的那棵参天大树，她不知在上面待过多少次了。 但某一天，邓永清突然令人在大树周围种满荆棘，让柳白洛差点吃了大亏。 李昭能理解她心中的恼怒，因此并未出言呵斥。 “既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先回去了。”柳白洛简单行了一礼，随即向外面走去。 可刚走没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并转身望去，目光牢牢锁住了御椅上的皇帝。 她脑海中此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若明知对方的为人，却依然选择与其相伴，这或许意味着，两人实为同类。 哪怕不是同一类人，至少也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相似之处。 难道这才是真相！ 李昭见柳白洛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且久久没吱声。 “怎么了？是朕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有话要说？”他疑惑问道。 “没什么，在下告辞。”柳白洛轻描淡写道，之后便离开了太和殿。 .......................................... 后位已定，无论众人内心是拍手称快，还是气得吐血，均纷纷表示祝贺。 钦天监精心挑选了一个吉日，太和殿内张灯结彩，举办了一场空前恢弘的封后大典。 钟声悠扬，鼓声齐鸣。 邓永清头戴九凤珠冠，身上披着一件织金绣凤的霞帔，帔上凤凰图案繁复细腻，色彩斑斓，金光与绣线交织出无尽的华丽与尊贵。 她步伐沉稳，缓缓踏入了太和殿。 朝中大臣们身着朝服，肃立两侧。 后宫嫔妃中除了朱莹，称自己身体不适，不便前往，其她人均身着盛装出席。 褚子清、范硕等人，在观礼的同时，内心也在暗自思量，皇帝的选择到底是否正确。 不过起码就目前而言，他们对邓永清印象还算不错。 她和朱莹不同，自幼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博览群书，学识渊博。 绝世的容颜，以及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高贵与端庄，给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至于尚未诞下皇子，大秦太子之位暂且空缺，他们对此倒不怎么着急。 一来，宫中早就有了数位皇子；其次，这位新的大秦皇后，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凤体又没什么毛病，以后有的是时间。 封后典礼这样的大事，自然少不了宗室中人。 李雨青、李策、李宣等人都是熟面孔了。 不久，大典结束后，人们逐渐散去。 三五成群的向宫门外走去。 路上，有几名眼尖的大臣发现，在与宗室成员同行的人群中，有两人显得较为陌生。 他们思索了许久，仍未忆起这二人的身份。 可一些出身关中的大臣、豪强看见后，却面露诧异之色， 李炎和李睿怎么在这里，他们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第556章 仁义之君 不知从何时起，李昭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杀伐果断，无论对方是谁，哪怕是血脉至亲，一旦对其产生了威胁，照样会被毫不留情地铲除掉。 然而，近几年情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一方面，得益于《大秦周报》的竭力美化；另一方面，也和李昭的处置有关。 太上皇李齐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出城游玩时，在城外的翠华山上看到了他，证明了李齐并未受到软禁。 随着宗府权势的日益增强，李策、李宣等人也相继受到了重用。 秦军攻克长安后，尽管废帝李佑至今仍被软禁，但毕竟没遭到杀害。 世人皆知李昭和李佑之间水火不容，能饶他性命，已经实属不易。 渐渐地，李昭的风评开始向好的一面发展。 此次李炎和李睿的公开亮相，对于李昭而言，无疑是一个大大的加分项。 人们这才意识到，或许以前冤枉天子了。 关于李炎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年，人们迄今不清楚具体原因。 可李睿的消失，朝野上下皆心知肚明。他在李昭外巡期间，意图寻机上位。 而太上皇李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稍微上点年纪的人都清楚，李齐就差把“野心勃勃”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有这样的父亲和兄弟，皇帝其实也蛮不容易的。 念及此，李昭的风评几乎在一夜之间，实现了彻底的反转。 “残害手足”、“囚禁生父”等等，这些沉重的罪名，再也无法扣在李昭的头上。 不久之后，李昭特地在太和殿设宴，专门款待李炎和李睿。 虽然名义上是一场家宴，但若无大臣在场见证，天子仁义之美名，又如何能传扬出去呢？ 宴会上，除了几名皇室成员外，皇后邓永清以及杨智、范硕、龚逸等人均有出席。 为此，起居院还特别派遣了两名史官前来记录。 大殿之内，众人频频举起酒杯，相谈甚欢。 整场宴会，自始至终都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氛围。 期间，李昭多次亲切地询问李炎和李睿近年来的生活状况，并嘱咐他们若遇到任何困难，定要直言相告。 两人满脸的感激，不断拱手谢恩。 不过，李雨青却感到一丝奇怪，说话之人仅有李睿，旁边的李炎始终未发一言，连嘴巴都没有张开。 前几天相见时也是这般的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 他们俩是同胞兄妹，感情还算不错，于是李雨青走上前去，打算与李炎说几句话。 当她即将走到李炎面前时，突然被皇后邓永清叫住，邀她一同饮几杯。 随后又拉着她的手，热情的聊了起来。 就这样，直到宴会结束，李雨青都没有找到与李炎说话的机会。 翌日，李炎和李睿再次离开了长安城。 朝廷给出的理由是长江的江陵至岳阳段洪水频发，派遣他们二人南下参与治理水患。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合理，几乎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 宫中，一处偏殿内。 晨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了地上。 “殿下，此刻已是巳时，若再不起身，前往文华殿怕是要迟到了。”林婉仪的声音柔和而带着几分关切，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李泓缓缓从床榻上坐起，双手揉搓着惺忪的双眸。 或许是晚上被噩梦所扰，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状态也略显萎靡。 自从太子之位被废，已经过去了十多日。 这些天来，变故连连，先是母亲朱莹失去了皇后之位，紧接着文华殿授业的师傅换成了陌生面孔。 原本指导他武艺的禁军中高级将领，也被一位退役军官所取代。 这一桩桩的事情，让他备感苦闷、无奈，同时又带着些许的愤怒。 看着面前正为他细心整理床榻的林婉仪，李泓心情异常的复杂。 他确实对林婉仪怀有深深的喜爱，可万万没有料到事态会演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那可是太子之位啊！ 对于任何一位皇子而言，都是梦寐以求、渴望至极的位置。 自己就这么失去了。 他如何对得起母亲朱莹。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你让人去传话，就说孤今日身体不适，不去文华殿了。”李泓道。 林婉仪顿感诧异，“殿下若不去，先生那边恐不好交代。” 李泓一声苦笑，“无妨！他会理解的。” 林婉仪闻言，眸光不由地黯淡了下来。 李泓用完饭后，在院落中随意漫步着。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需要认真地想一想。 “婉仪，新后尚未诞下皇子，我母妃仍是贵妃之尊。你觉得，孤将来是否还有机会恢复太子之位。”李泓凝声道。 林婉仪迟疑了片刻，轻声道：“此事终究是陛下说了算，殿下切莫过多思虑，还是该静下心来，多读些书为好。” 李泓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殿下毕竟是陛下之子，且年龄尚幼，只要振作起来，用心读书、习武，陛下定会看到殿下的进步。”林婉仪道。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李泓皱起了眉头。 见林婉仪似乎又想开口，李泓不耐烦道：“你先去忙吧。” “是。” 林婉仪暗自一声轻叹，徐徐退了下去。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月亮高悬于天际，洒下几抹清冷的光辉。 李泓，及其他宫人们早已沉入梦乡，酣然入睡。 此时，一道黑色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院落的角落处。 林婉仪轻轻走出房门，先是仔细观察了下四周，随后走到此人面前，恭敬地低声道：“奴婢见过大人。” “你在冯翊的家人，我已安排妥当；六百多亩良田，足够他们这辈子衣食无忧。你只要尽心办事，绝不会亏待你。”黑衣男子道。 “谢大人。”林婉仪道。 第557章 备战 河西战场，秦军阵斩两万凉州军及四千东胡兵，敌将郭坤、呼和巴日仓皇向西逃窜。 此消息传至长安，李昭虽大为高兴，却也不感到过分意外。 自金城一役后，东胡在河西的兵力受到重创，而达里图并未给呼和巴日补充兵马。 以凉州军为主力对抗秦军，且兵力上又不占优势，潘顾景要是再打不赢，李昭恐怕真要考虑换人了。 根据种种迹象显示，达里图暂时仍不打算向河西增派兵力。 既然如此，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就再清楚不过了。 目前的河北战场上，沧州城已被秦军攻下。 曾经击败过陈哲的燕将丁鹏，与其长子一同战死在了城头上。 真定城周围，尽管陈闻欣竭力一搏，城池仍摇摇欲坠。 或许觉得时日无多了，年迈的燕王刘泰愈加沉溺于声色犬马。 太子刘程元疯了似的在各地强征青壮，连十多岁的少年，或五旬以上的老者都被派去了战场。 由于缺乏训练，这些人的战斗力属实一般。 而人数的急剧增多，造成了燕军粮草的进一步紧张。 现在别说一天三顿，有时连两顿都难以保证。 许多燕军士卒，不得不饿着肚子打仗。 军中的战马，就更不用说了。 哪怕不是精于军略之人，亦能看出燕军已处于全面崩溃的边缘。 刘程元同样能察觉到。 在生死存亡之际，他彻底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屡次派遣使者携带重礼前往草原，恳求达里图速速派兵南下。 李昭估摸着，最快九月初，东胡大军便将跨过燕山，侵入河北之地。 在此之前，真定城十有八九会落入秦军之手，燕军残余兵力则将被迫退守幽州城。 为了不久的大战，大秦已着手进行各项准备。 兵器司昼夜不停，赶制各式利刃。 一批又一批的粮草，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运往战场。 考虑到东胡人喜好劫掠，褚子清提议，派人四处宣扬胡人的残暴行径，允许百姓逃入邺城、邯郸等几座大城避难，或者选择南渡黄河，以此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坚壁清野的效果。 李昭稍作思索，同意了下来。 其实即便不这么做，河北除了几座大城，其它地方皆资源匮乏，基本没什么可抢的。 连年战乱，河北士绅豪强早就死的死，逃的逃。 百姓们的境况更是堪忧。 他们稍微积攒一点粮食，就被迫很快上交，生活极为艰难。 等东胡进入河北，搞不好还会因粮草问题，与燕军发生冲突。 ...................... 七月中旬，韦睿被李昭从灵州叫回了长安。 他在灵州待了有大半个月，当地那些桀骜不驯的蛮族，该杀的基本都杀光了。 城池和周围的防御工事，均得到了重新加固。 鉴于幽州一战的重要性，李昭打算把韦睿带在身边，遇到棘手的问题，也好让他帮参谋一下。 杨智又向李昭推荐了一名将领。 据他所述，薛世行通过族人频频来信，称愿意重新披上戎装，为皇帝冲锋陷阵，效犬马之劳。 李昭想了许久，愣是没想起来薛世行到底是谁。 最终还是在韦睿的提醒下，才勉强反应过来。 薛世行原本是魏国大将，长期率兵驻守在河东；其善于用兵，一生中鲜有败绩。 但长安被秦军攻破后，因不愿向李昭效力，甚至拒绝了李昭的邀请，随后被贬去了岭南的一座小城。 迄今还窝在岭南，做个不起眼的小吏。 李昭未加多想，便果断拒绝了杨智的推荐。 长久未见，他哪知道薛世行现在变成了何等样子；对于不熟悉的人，怎可委以要职。 近些年投降秦军的将领虽有不少，但真正崭露头角的，仅有裴振阳、林溪、苏鸣等寥寥几人。 由此可见，秦军在任命降将方面是何等的谨慎。 随着战事的临近，李昭计划在下个月离开长安，经由洛阳启程北上。 长安城里，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暗夜楼那边，又在近日收拢了几枚关键棋子。 宫内宫外，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逃的过李昭的眼睛。 ............................................ 这些天来，李昭每当闲暇之时，总喜欢去兵器司转一转。 对于即将爆发的幽州大战，他自己是拥有充足的信心。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李昭一样乐观。 礼部左侍郎潘思宜，同时也是《大秦周报》的主编。 得知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提议在出征前先立个太子。 这让李昭心中很是恼火。 在李泓一事上，李昭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始终不承认自己有错。 但他心里却像明镜一般清楚，自己身为父亲，又怎能完全脱得了干系？ 倘若真的册立了其他人为太子，谁又能预料到未来会如何变化？ 李昭是有底线的。 他在位期间，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太子被废黜的事情。 李昭随即把潘思宜大骂一顿，并扣除了半年的俸禄。 和潘思宜持有类似态度的人不在少数。 李昭明确告诉了所有人：太子一事暂时搁置，相关事宜，等他打完仗以后再说。 第558章 朕什么都没做 长安城，一处宅邸内。 窦月瑶轻轻咬了咬下唇，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然后抬起眼帘，语气略显无奈道：“我知陛下的难处，不求夫君能恢复自由之身，只希望陛下能放了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李昭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李佑屡屡与我大秦为敌，朝野上下皆对其恨之入骨；朕若放了他们两个，大臣们恐怕不会同意。” 窦月瑶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拔下发簪，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或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她今天的穿着显得格外单薄，上身宽松的衣物贴合着肌肤，隐约透露出细腻的曲线。 “只要陛下答应，我愿意做任何事。”窦月瑶低着头，鬓角的几缕青丝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李昭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 两个时辰后，李昭回到了太和殿。 大概还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身上渗出了不少汗水，黏糊糊的不太好受，打算先去冲个凉水澡。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陛下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李昭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随即对殿内的宫人道：“你们全都退下吧。” 宫人们徐徐退出了太和殿。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李昭这才回头望向柳白洛，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不太明白。” “呵呵.......。”柳白洛不由扬起唇角，冷笑道：“陛下做出这等事情来，不怕在朝中引起非议吗？” 李昭神色迷茫，双眸中写满了问号，“你指的是何事，朕确实不太清楚。” “李佑被送去了扬州，前皇后窦月瑶却回了长安；从那时起我就感到奇怪，今日终于恍然大悟。”柳白洛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讽意。 “朕明明让你多休息几日，你为何还要整日偷偷跟在朕后面。” “陛下此言，是承认了吗？” “朕要承认什么？”李昭轻笑道。 “这些污渍是什么？还有陛下满身的胭脂味。”柳白洛指着他衣服上的数道可疑斑点，没好气道：“孤男寡女在屋内待了这么久，难道只是简单地聊聊天？” 李昭点了点头，颇为认真道：“你说的没错，朕的确只是和她随意聊聊，并未有任何异常之举。” 柳白洛又气又好笑，不再继续逼问下去。 反正不管说什么，皇帝都是打死不承认。 李昭轻咳一声，“你莫要出去乱说，若是有损朕的清誉，朕可不会饶过你。”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除非陛下派人把我关起来。”柳白洛轻飘飘道。 “只要是朕能办到的，可任意答应你一件事。”李昭道。 柳白洛眸光一闪，定定地望着李昭。 “辛苦陛下把姓邓的废了，改立我为大秦皇后。” 李昭微微一愣，脸庞不由地抽搐了几下。 “你还真的是什么都敢提！” “那陛下是答应了吗？”柳白洛追问道，眼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李昭轻轻摇了摇头，“此事不太现实，你重新换一个吧。” 柳白洛当即露出不满之色。 顿了顿，她问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长安？” “你问这个做什么？”李昭疑惑的望了她一眼，凝声道：“朕下月初先去洛阳待几天，之后再启程去河北。” “陛下把我也带去吧。” “沙场凶险，箭矢无眼，你不宜前往。” 见柳白洛仍不放弃，一再请求前往，李昭心中诧异，询问其原因。 “这统一天下的最后一战，若是错过了，不免有些可惜；其次嘛........。”柳白洛脸上浮现出些许复杂之色，“我祖父柳知捷没机会看到，便由我来代他见证吧。” “柳知捷嘛......。”李昭轻声念叨了几句，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苍老又坚毅的身影，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你到时最好换身男装，切记在营中不可乱跑，还轮不到你去冲锋陷阵。” “谢陛下！”柳白洛嫣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