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世》 第1章 登顶 “小杨小杨,收到请回答……” 山脊上几个黑点排成一列,顶着狂风缓慢蠕动。为首的男人躲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下艰难地向对讲机喊话。 ——滋滋。 “收到收到,现在汇报情况……”另一头传来激动的声音。 “天气有变,立刻停止攀登,全速下撤到安全区域!”男人打断他道:“物资小队目前在第二大本营往上700米处遭遇不明横流,不能继续支持登顶队登顶。” “就差一百米!” “刮暴风雪会死人的!”男人怒吼道:“全体下撤!这是命令!” “……收到。” ——滋滋。 电流声停止,暴风的呼啸声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 后续几人陆续来到这一处裂缝。 一行六人都蜷缩在狭小的石台下面,用几个登山包竖立排开挡住豁口,减少进风量。 “他娘的太邪门了吧?”一名队员隔着氧气面罩不悦地说。 满身的装备根本分辨不出这些人的体态和样貌。只有其中几个来自同一家俱乐部的队员相互知根知底,分辨彼此并不难。 “你不会怕了吧?虎子?”其中一个粗犷的声音打趣道。 “呵,我怕了?”虎子不服,“这点东西要不了我的命。” 其他两个较为年轻的队员顿时心生敬佩,不愧是【鹰击】俱乐部的教练,遇到这样恶劣的天气也能那么从容地聊天。 “虎子哥,这风啥时候停啊?”其中一个年轻人问。 虎子犯难了,天气预报从没检测到有这一股横流,现在是这座山峰最温顺的季节,已经连续一周的晴朗让他们决定今晚发起登顶冲锋。 可就在登顶队提前出发前往第三大本营一小时后,第二大本营所在的冰原起了大雾,但是除了浓雾没有任何其他危险迹象,简单的商议之后队长还是决定立刻出发及时支援登顶队。 来到山脊上的时候天色已经见亮,视野也逐渐开阔,回头往山下看众人竟走出了雾气——只见那雾气就像一圈圆环把山拦腰折断,以上晴空万里,以下云雾缭绕。 不等众人感慨一阵强风突然向山脊袭来,六人顿时被吹得七零八落,队长老李经验丰富临场应变,立刻指挥队伍排成列,压低身形在山脊背风面避风。惊魂未定的队员还没整理好吹散的装备,就又发现了令人胆颤的一幕。 那原本盘踞在山腰的环状云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翻涌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李判断云雾中夹杂的大量冰渣会引起暴风雪,于是他指挥队员就地寻找遮挡物避难,同时通过对讲机与登顶队建立联系。 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李队……”见虎子迟迟不说话,年轻人又把目光投向拿着对讲机的老李。 “等吧。”老李的声音透出一丝疲惫,作为队长他十分担心登顶队的安危。但是自己又不能情绪上头,乱了方寸。 无人再说话,大家都若有所思地透过背包缝隙看着外面肆虐的风雪。疲倦如潮水般向所有人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队里的另一个年轻人恍恍惚惚听见有脚步声在外面徘徊。 “李队!有人!”他刚想爬到背包缝隙往外看,眼前一黑,一团巨大的黑影迎面将他扑倒,登山包拼凑的墙被打开一个缺口,冷风瞬间灌入惊醒了所有人。 只见那是个被雪掩没的一个人,就像个巨大的雪球压在年轻人身上。 “救命……压死我了……” “你没事吧阿宝!”虎子反应极快,一把拽住阿宝的袖子就往里拉,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起动手把“巨型雪球”往外搬。 “等会儿,这好像是个人!”声音粗犷的大汉说。 李队扒开一些雪渣子定睛一看,正是登顶队之一的张小华。 “刚子搭把手,把他身上的雪刨开。”不消等李队说,虎子和刚子就把雪球快速剥离出一个人形。里面的张小华虚弱地喘息,吐出一口冰渣出来想要说话。 “小华,他们人呢?”李队把耳朵贴近张小华的嘴,一手扶起他的脑袋。 “队长……快去救他们……” “好,我们马上去支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李队一边安抚道,一边让队员把刚才被撞开的登山包复原成挡风墙。 “我哥……非要登顶……”张小华眼神愧疚,声音哽咽,“然后杨副队就去追他……咳咳咳!” 一阵剧烈地咳嗽,张小华吐出一团掺着冰渣和血的痰。 “你慢点说,虎子拿炉头化点热水来。”李队保持冷静继续问道:“那你们其他人呢?” “我们,杨队让我们原地找地方扎营,然后就跟着我哥走的方向追过去了。” “那你怎么……”虎子刚想问些什么,就被李队伸手示意闭嘴。 只见张小华眼神变得飘忽不定,身体抽搐,低垂着头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咯咯咯,然后我们……咯咯咯……哈哈哈哈……” 他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开始脱掉面罩、帽子和眼镜,露出惨白的面孔。 “都疯了哈哈哈哈……我们都疯了!”同时,黑紫色的血液顺着他的眼角、耳朵、鼻孔和嘴角流出。 在场的队员都被这一幕吓得一愣,两个年轻人更是不敢动弹。 眨眼张小华抽搐着就要往外面撞,李队回过神来朝其他三人大喊:“拿绳子,先绑起来!” “哦……好!” 四人合力之下将张小华五花大绑,替他擦去鼻口上的血迹,重新戴上氧气面罩。整个过程张小华猛烈抽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蜷缩在一旁角落的阿宝两人。 “这他娘的叫个什么事?”虎子一脚踹在石壁上,不忍再看张小华的惨状。 “怎么办?李队?”刚子瘫软地坐在地上。“放着小华这样……恐怕挺不到天黑。” “要去救其他人还是送张小华下山再找支援?”队伍里一直不说话的小个子也问道。 “恐怕是低温症冻出幻觉和内伤了……”李队分析道,“得赶紧支援上面的队员才行。” ——滋滋。 “喂喂喂!有人吗?收到请答复!”对讲机突然响起,传出激动的声音。 “收到收到,请汇报情况。”李队目光环视众人一圈,举起对讲机答道。 “成功登顶!重复,成功登顶!” 第2章 黑坟 “我登你奶奶个腿!”李队朝对讲机嘶吼,“老子的话都敢不听是吧?” “张小泰我命令你,立刻!马上!给我安全下撤!” …… ——滋滋。沉默,电流声紧扣着众人的心弦。 “我再重复一遍!我命令……” “队长……我登顶了啊,你们应该先祝贺我。”对讲机中张小泰的语气带着失望。 “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下撤了。”张小泰又愉快地说。“到时候回去请大家喝酒,不醉不休。” “张小泰,现在情况很危急。”李队压制住怒火道:“登顶队可能出了些变故,现在你和杨浩然互助协作,确保安全下撤至第三大本营。” 片刻沉默后,电流的杂音又断断续续地传来。 “……收到!哈……哈……”张小泰喘着粗气说道:“李队不用担心,山顶天气非常好,很安全。” 真是毫无逻辑可言的天气。 李队从事雪山攀登事业三十余年从未见过这种事情,垂直状的气候区域分布,了无征兆的气流变化,一触即发的覆盖速度。 呼啸的大风刮在脸上像是在打他脸,自己的经验也仿佛是一个笑话。 不过现在能听到他们暂时安全的消息,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能大意,很可能这是我们从没接触过的天气状况……” “对了,李队”张小泰冷声打断道:“我不能保证浩然能否安全撤离。” “嗯?”李队诧异道:“他不是去追你了吗?你们没有会合吗?” “是的,他很担心我的安危,坚持不让我继续登顶。” “所以呢?” “所以我把他杀了。”张小泰淡淡地说,好像在描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众人心口顿时一紧,气氛冷到了极致。 “这样就没人妨碍我登顶了。” “你说什么?”李队脑子一片空白,剧烈的耳鸣侵入脑海。 ——滋滋。 这一次对讲机再也没传出任何声音。 “都他娘乱套了,真是都他娘疯了!”虎子再爆粗口。 “咯咯咯咯……”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张小华又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李队,做决定吧。”小个子说。 李队看了看角落里脸色铁青的阿宝两人,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笑面阴冷的张小华,说:“刚子虎子,跟我上山救人。”他一边说一边捡起装备,虎子刚子也同时收拾起各自的装备。 “德恰,你是我们之中对山势最熟悉的,如果我们天黑之前没有回来,你就带着阿宝小欢和小华下山找支援。”他拍拍小个子德恰的肩膀,“把他们交给你我才放心。” 德恰点头,退后半步双手合十,微微欠身:“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三人回过礼,便挪开一个背包,露出一人宽的出口一个一个钻了出去。 外面雪势不减,幸运的是风不再那么大了。如果远远望去,可以看见三个黑点在漫天鹅毛里向着山脊缓慢攀登。 …… 大雪早已经将张小华来时的痕迹掩没,李队只能根据山脊线走势判断张小华的下撤路线。 在这样极端的天气条件下,人下意识只会选择看起来最安全最简单的路线。 如李队所料,大概两小时后,他们进入了一处垭口。这里相对平缓,又有侧峰挡住横流,风大部分从垭口最低处逃逸出去,旁边的缓坡是个不错的扎营地点。 果然就在距离垭口二三十米的一处碎石堆平台,零星散落几架残破的帐篷。 “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之前驻扎的地方。”李队拔出陷在雪里的双腿,极力远眺。 “李队,小心点。”刚子跟上来。“这一片都是碎石,现在雪一下看不见哪块儿虚哪块儿实。” 李队点头,路况确实很危险,即便是风小一些,暗藏的岩隙也步步致命。登顶队如果在这附近扎营,那这些帐篷……再联想到张小华刚才疯狂的模样,李队心感不妙。 现在只能快速赶过去查明情况,是生是死都是当队长的责任。 “我是眼冻花了吗?那他娘的那是什么东西?” 两人顺着虎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垭口下面的乱石滩里面,突兀着有一堆黑色的碎石,下过雪后就像白色皮肤上的一颗痣,极为显眼。 而这样的“痣”散落在垭口左右两侧,大概十来个。 “那是……玛尼堆?”刚子不确定地问。 “我看像他娘的坟!”虎子朝地上啐了一口:“真晦气!” “怎么可能有人把坟安在海拔几千米的雪线啊?”刚子质疑。 “那石堆顶上怎么不积雪?”李队发表疑惑,大雪几乎已经将所有裸露的土地、岩石覆盖,唯独那黑色的碎石堆上片雪不染。 “你看还有几个堆前面立着黑石碑。”虎子怨声载道:“这不是坟是什么?” “走,看看去”刚子决定不再猜测。“李队,虎子小心脚下,一会遇到危险就躲在我后面。” 三人默契排成列,用登山镐探路,一步一步下降到垭口的低处缓坡。 到近距离观察那些石堆,可以发现它们是用黑色的碎石胡乱堆码起来的,没有规则可言。 刚子走近到其中一座前,那石堆大概有一人高,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接近石堆周围,刚子心底越是感到不安和忐忑。 保险起见,他让李队和虎子先停下,自己率先上前检查石堆的情况。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却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些石堆,落到四周,形成环状带。 刚子顶着不适的心理反应绕着石堆观察,石堆并不大,规模和真正的坟并无二异。 那些大小不一的黑色碎石散发出陈旧的气息。 刚子绕过一半,就看见虎子口中所说的黑石碑,那是一块和碎石同样材质,但更加完整的石块,通体呈现出没有杂质的、绝对的黑色。 刚子正要走到石碑面前仔细观察,就被虎子突然的叫骂声吸引过去。 “操!”虎子狼狈地倒在雪地里,双手支撑上半身,两腿拼命地向后蹬,而李队已然不见踪影。 刚子不可思议地朝虎子的目光处看去,霎时也双腿一软,跪在了石碑面前。 只见一个披着破烂连体羽绒服的人影,腹部撕裂开血淋淋的空腔,肠子肚子等内脏被它牵扯出来用两手托着,对上二人的目光,它脑袋一拧就冲将过来。 第3章 扎西德勒 刚子年轻的时候在殡仪馆抬过尸体,其中也不少接触变态谋杀案的“杰作”。 但是他始终不觉得有多害怕。不过是一堆没有生命的血肉罢了,他常常这样对新人说。 然而现在当恐惧真正降临的时候,惊悚瞬间瓦解他的意志。就像老鼠天生是怕猫的,刻在人骨子里对死亡恐惧的本能,具象的展现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上。 那只看上去不该保留生命的怪物,只要五步就能冲到自己面前。或许自己会融为它的一部分,成为所谓的一堆血肉罢了。 “刚子……刚子救命啊!”虎子惊恐万分,绝望地将求生机会交托在胆子最大的刚子身上。 “咯咯咯……呕!” 血肉模糊的怪物跨到虎子腰上狰狞吼叫,没等虎子再发出声响,便将手里一团糜烂碎肉一股脑塞进虎子嘴里。 虎子四肢疯似的摆动着,却无法撼动那怪物一分一毫。 腥臭的内脏和黏腻的汁水顷刻间灌满口腔,污秽的气味引起他剧烈的呕吐感,那怪物却更加疯狂地将这些秽物死死塞满他的嘴。 ——咔嚓。 虎子整个下颌骨断裂,下巴掉落在他的胸前。 怪物腾出双手刨开他的连体羽绒服,连同带腹腔一起。它咯咯咯地笑着,用一只手在虎子食道里翻找,另一只手继续将血肉残渣往虎子嘴里塞。 目睹这一切的刚子脸色煞白,裤裆湿透一片,身体筛糠般地剧烈抖动。胃里反酸一阵抽搐,他就那么跪着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双眼模糊意识瓦解,有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儿时,那个和家人去上坟的清明节,他在长辈的指导下乖乖地给列祖列宗磕头求平安。 此时的虎子一动不动,血液混合着内脏捏成的血肉秽物,通过他的食道,再被那怪物从他的腹腔拉扯出来。 虎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目眦欲裂地盯着刚子。 如果他还能看到的话,他会发现此时的刚子面罩上和身前沾满了呕吐物。他一边重复低语一串难以听清的文字,一边用脑袋疯狂撞击那块黑石碑。 ——咚!咚!咚! 刚子面目全非,五官血淋淋地胡乱搅在一块,他一下又一下地磕在黑石碑上,像是有人按着他的头往上撞。 直到最后头骨完全碎裂,脑花散落在黑石碑上。 “扎西德勒。”空气短暂地静止,古老神秘的祝福声若有若无地从垭口飘过,转瞬即逝。 怪物双手托着不知是它的还是虎子的内脏,像个虔诚的信徒,面对浩荡山脉的主峰,微微欠身。 …… “咯咯咯咯……”原本躺在地上睡过去的张小华突然挺起腰身,目光邪魅地盯着一旁的阿宝和小欢,嘴角抽搐出诡异的笑容。 “华哥……你……你醒啦?”阿宝试探性地伸手:“刚刚热的水,给你来点?” 小欢抓紧阿宝的衣袖,似乎想阻止他靠近张小华。 一直闭目冥想的德恰此时也睁开双眼观察了几人。 “快走,立刻下山。”德恰蓦地蹙眉开口道,但自己却一动不动,仍然保持双腿盘坐的姿势。 “那你呢德恰?”见德恰无意要走,小欢疑惑道。 德恰无言,片刻后忽然眉头一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来了?”德恰开口道,声音不怒自威,目光却似乎洞穿了张小华,落在他背后的岩壁上。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张子华喉咙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他眼神突然翻转,眼白覆盖住了全部眼眶。 “还不快走!”德恰回头对二人喊道。 阿宝愣了一下,他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确实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安安全全回家才是真的。 “好,小欢我们先走。”他转身便开始收拾起登山包和装备。 “我不想走。”小欢抬头看着阿宝,冷不丁地说道。 “啊?”阿宝回头,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他:“那你要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 阿宝感到一股无名恼火。 “行,那你待着吧。你不走,我走。”说罢,他加快了收拾行李的速度。 此时张子华突然剧烈地抽搐,他痛苦地扭曲,像条蛇一样在地上挣扎,像是要将自己的腰肢拧断,同时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你们已经输了。”德恰悠悠地说:“今天是开端……亦是……终局啊。” ——“吼!” 张小华绷直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同时发疯般的嗤笑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 “见鬼”阿宝被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怔怔地暗骂一句。 但更令他诧异的是一旁的小欢竟然毫无缘由地开始扒自己身上的衣物。 “小欢?”阿宝诧异地睁大眼睛,“你在干嘛?” “好热啊宝哥”小欢一边抓挠自己发红的皮肤,一边将所有衣物扒下来,“队长让我们穿这么多干嘛啊?热死我了……” “不……” 极低的温度让小欢裸露的皮肤立马冻得发紫。 “现在这样你才会死啊!”阿宝想伸手阻拦小欢疯狂的行径。 小欢依然自顾自地抓挠自己的皮肤,对阿宝的劝阻不为所动。越挠越重,越挠越深,指甲陷进肉里带出皮屑,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好热啊,宝哥,帮帮我”小欢说着就扑向阿宝,后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转眼就和小欢血淋淋的身体缠绕在一起。 德恰在小欢扑倒阿宝时就跳起来,奋力想要阻止他,不料五花大绑躺在地上挣扎的张子华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诡谲姿势弹立起来,一口咬在德恰手腕上。 “咯咯咯咯……”毛骨悚然的笑声充斥在这个狭小空间里。 “呃!”德恰吃痛,身体靠在石壁上,手腕动脉被刺破,顿时血流如注。 “莫要再造杀孽!”德恰眼眸中闪过一缕金芒。 狭小的岩缝里霎时向外炸裂出滔天金光,照亮了整个山脊。 …… 阿宝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有山风还在呼啸,大雪还在飘泊。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借着摔破的荧光棒碎末分辨出他还在岩缝里,周身再无一人。 外面的天空不知为何散发黯淡的猩红血光。 ——安全了吗? ——太好了……至少活下来了。 他双手强撑着身体,爬到散乱的登山包附近,想要确认一下物资是否足够他返程。 ——咦? ——好热啊,热死我了…… 第4章 山难 “——只见那藏人双眼绽放金芒,化身一尊神光普照的佛陀,双手合十发出佛威,把张牙舞爪气势骇人的怪物震得五脏六腑具裂!” 讲台上中年教师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引得下面学生们一阵阵欢呼惊奇。 “哇!然后呢?其他人得救了吗?”学生们成功被老师勾起好奇心。 中年教师手扶眼镜,故作神秘。 “欲知后事如何……” “——吁!”几个调皮的学生开始起哄,班里一时间闹成一窝蜂,此起彼伏都是学生们抗议的声音。 “哥,我们要不要趁乱逃课?”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下,一男一女分别坐在小马扎上,各抱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女生悄悄掩着嘴问男生。 “怎么了晨曦?”男生歪头看着女生,她有一头亚麻浅金色的双丸子编发,刘海微卷分散在额头两侧,显得慵懒又可爱。 “哎呀!好无聊啊!”女生嘟囔道:“不知道王老师在哪里听来的鬼故事,一点新意都没有。”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五官披上淡淡的轻纱,格外立体。她和她哥哥都有一副同时具有中西特征的面孔,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男生无奈摇头,淡淡一笑不再回答女生。 讲台上王老师招架不住学生们的集体抗议,只好赶忙救场,将故事的结尾娓娓道来: “没人得救,包括那个藏人在内。” “等到搜救队上山实施救援时候,已经是那场风暴三天后。”王老师语气惋惜,“ 他们死状极为惨烈,残骸零落山野。” “有的人反常地脱光保暖衣物活活冻死,有的人撞死在岩石上,还有的人被开膛破肚身首异处……” “传言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山脊,铺成一条猩红的血路,血水在山下的小溪里流淌了三天三夜。” 学生们敛声屏息地听着王老师的描述,都露出紧张的表情。 “然而还没等到搜救队找到所有人的尸体,雪崩就突如其来的降临。他们因为临时赶回第二营地修整,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然而第三营地——也就是发现尸体最多的位置,完全被雪崩覆盖,再难见天日。” “到这里搜救工作宣布失败,总之不管这个故事真实与否,人类自古以来就用无数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王老师一副抑扬顿挫的架势,“那就是永远要敬畏大自然。” 学生们都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长舒一口气。 “王老师这个故事好熟悉啊。”男生转着手里的钢笔喃喃道。 就好像是我曾经听到过,或者说亲身经历过一样。 后半句男生只是在心里默念。 “那咋了?”杨晨曦鼓着腮帮没好气地嘀咕,“你天天看悬疑小说,什么作案手法你不熟悉?” “我是说……”男生想要辩解,但对上妹妹【清澈的愚蠢】的眼神,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 ——啪啪啪! 王老师用板擦敲击讲台。 “杨晨新杨晨曦,你俩有何高见呐?上来讲讲?”中年老师见两人叽里咕噜地说悄悄话打断自己营造的教育氛围,感到十分不爽。 “就怪你就怪你!”杨晨曦尴尬扶额,嘴上却不饶人。 而杨晨新却是不客气,站起来大方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老师,我记得历史上有一次事件,和您的故事很相似。”杨晨新坦言道:“如果您说的故事有来源,也许二者可以相互参考。” 教室一时间哗然,学生们纷纷议论起来。 王老师思索片刻,答道: “你是说【哈马尔达班山难】?” “嗯。” “确实很相似,联想到一起倒也正常。”王老师一脸了然的表情,“但是我这故事真实性有待考据,或许只是一场没有被报道的小型山难,一传十十传百,就被改编成了惊悚故事。” “那您知道故事中的山是哪一座吗?” “并不知道。”王老师摇头,“我对它的了解知之甚少。” 杨晨新不再追问,若有所思地坐下,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挤眉弄眼的妹妹。 “老哥!”杨晨曦忍不住嗔怒道:“你妹妹要饿死了!你要没有妹妹了!” 杨晨新回过神来,下课铃已经敲响,老师同学开始收拾文具陆续离开教室。临走时王老师还不忘布置了一篇题目关于【登山安全重要性的】的小作文,学生们刚刚的兴致顿时没了大半。 杨晨新回过神来,温柔地说道: “好,我去帮你打饭,你等我一下。” “嘻嘻!我最温柔善良的好哥哥!”杨晨曦眉眼弯成半月,露出调皮可爱的笑容。 这是他们兄妹俩高考结束的第一个暑假,就在妹妹收拾好一大堆行李要拉上杨晨新去毕业旅行的时候,杨爸打电话过来,说给他们安排了暑假工。 杨晨曦一听天都塌了,又哭又闹又撒娇,还打电话给妈妈告状。但杨爸软硬不吃,坚决要让杨晨新立刻带着妹妹直飞拉萨。 杨晨新并不在乎要去哪,要做什么事,他对旅游不感兴趣,对暑假工也不感兴趣。他只是因为爸爸对杨晨曦突然的严厉,而短暂地感到一丝疑惑,要知道全家最宠溺的人就是杨晨曦了。 在食堂排队的时候他仍然在思索,王老师的故事就像一个阀门,打开了他脑海里一段似乎不属于他,甚至是不存在的记忆。 记忆很模糊,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没有天地和四方概念的空间,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一天?还是一年?他只觉得时间的概念也被模糊了。 直到有一天这片白茫茫的空间被莫名的猩红色死光湮没,像一杯水滴入了一滴红墨水。渐渐他的身边凭空出现几个人影。那些影子在他身边一圈一圈的环绕,嘴里念念有词。但任凭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影子的模样,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然后这死光犹如镜面破碎般崩塌,那些碎片尽数钻入他的身体,天地又回归一切虚无的概念状态。 …… “同学?你需要什么吗?”食堂阿姨一手拿勺一手拿餐盘,满面红光,让人感到亲切。 “一份肉烩米饭、一份措姆凉粉、一份牦牛酸奶、一杯甜茶……”杨晨新想了一下,决定自己吃一份蛋炒饭:“再来一份蛋炒饭,谢谢。” “嚯!大学霸还给别人带饭啊?”成熟的女声从身旁传来。 “嗯……”杨晨新侧过头疑惑地打量着同样排队买饭的女人,她穿一身杏色短袖衬衫搭配直筒西装裤,看上去知性沉稳。 “我不认识你。”杨晨新又恢复到一脸漠然的表情。 “同学你好啊!我是华清大学招生办,这次来找你了解一下你的基本情况……”女人热情地表达来意。 “抱歉,我现在很忙。”杨晨新接过食堂阿姨递过来大大小小的食品包装袋,语气平淡地打断女人。 “啊?” “妹妹饿了。” 第5章 another choice 学生食堂二楼,餐桌前。女人一手撑着脸一手用筷子扒拉餐盘里的青菜——蔫了吧唧的正如她的脸色。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一大清早就从北京坐五个小时飞机来拉萨,就因为主任一个紧急电话,让她临时协助华清大学线下招生。 “喂!你们华清大学招生部人手不够关我什么事?”女人面前的另一人吃着一大碗牦牛肉拉面,一脸的享受和满足,让本就食欲不佳的女人来了火气。 “哎呀姐!”那男人将拉面卷在筷子上,吹几口气让面凉下来。 “咱们每年到这个时候那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啊!”他一口吞掉面条,烫得他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别说隔壁……京北大学……了” 女人白了他一眼,抄手看着男人滑稽的样子。 男人咽下面条继续说道:“全国十几所高校都在暗地里挖人呢!” 见女人还是一言不发,板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男人有些难为情。 “叶姐,我实话实说,其实今天不是你陪我挖人。” “哦?”女人冷声问:“难不成还是你陪我挖人?” “对啊!”男人肯定地说:“今天这人我们谁也不敢和你们抢,上头点了名要他。” 女人回想起刚才那个不苟言笑的男孩,除了一张貌似混血的英俊面孔,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上头会这么重视他,难道说…… “他是很有可能是【火种】!”男人替她说出心中所想。 女人心神一颤,主任电话在里并没有多说,只是让她出发得越早越好。她也是十足的行动派,尽管不情愿,但是二十分钟以后就出现在了首都机场,和华清大学的招生专员张轩汇合。 时间过于紧迫,所以直到目前为止她手里都只有一份关于杨晨新的简单档案。 ——杨晨新,17岁,湖北省理科状元。父亲是国内顶级户外运动俱乐部创始人之一,母亲是欧洲知名奢侈品品牌首席设计师。历年体检报告一栏盖上一个红章——【体质特殊】 ——拜托,这是什么逆天身世? 抛开一句有些无厘头的【体质特殊】不谈,他的背景好像就是爱情偶像剧男主?玄幻修仙小说天命之子? 女人在飞机上看到这份档案的时候忍不住腹诽。 “对了,他还有个龙凤胎妹妹。”张轩擦嘴,从包里拿出另一份资料,“她的情况不太清晰,但我觉得你们应该会感兴趣。” 女人接过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杨晨曦,17岁,湖北省文科第七名。家庭信息与杨晨新一致,只是在历年体检报告一栏,印着几个大大的【未知】。 “未知?”女人皱眉问道:“这算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神秘,你们才需要不是吗?”张轩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女人看了眼表,将资料收好放在自己的公文包里,长呼一口气:“再是【火种】也好,让老娘等这么久,入学后我不给他把火灭了!” 女人恶狠狠地说着,身后不远处却传来杨晨新的声音: “叶女士,久等了。这是我的妹妹杨晨曦。”他礼貌地介绍道。 “哈喽!叶姐姐你好!”杨晨曦在他身边机灵地打着招呼,语气相当惹人喜爱。 此时背对二人的女人满脸黑线,只见张轩在他对面嘴角疯狂抽搐,一脸看戏的表情。 “啊哈哈哈!没有没有,你好啊妹妹,真可爱!人是铁饭是钢嘛。”女人尴尬地起身,温柔的微笑并非职业性的假笑,这让兄妹二人对她 印象不错,“我刚好也要吃午饭呢,不耽误!” 张轩有些失望,这女人变脸也太快了吧! “刚刚听见叶姐姐说什么灭火?”杨晨曦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哪里着火了吗?” “那可不,叶姐干过消防。”男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道:“就喜欢灭点小火。” ——咳咳咳! 女人拍着胸口急忙拍着胸口咳嗽。 “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华清大学招生办的。” 她将刚才的话题一语带过,“我叫叶久安,那边的大叔呢叫做张轩,以前是个说相声的,比较幽默。”说罢,她朝张轩露出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表情。 “哈哈哈,姐姐和叔叔都有厉害的本事啊!”杨晨曦爽朗地笑道。 张轩知道自己斗不过叶久安,便不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识趣地给兄妹二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快快坐下。 学生基本都吃完午饭回宿舍午休了,偌大的食堂只剩他们四人。 “那么我们就开门见山了。”叶久安微微浅笑地看着兄妹二人,然后与张轩交换了一下眼神。 “杨晨新和杨晨曦同学,鉴于你们在【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中取得的优异成绩,我校诚挚地邀请二位入学就读,为国家的学术事业尽一份力量。”张轩一开口就是极为正式的官话,他将两张邀请函递到二人面前。 “原则上,你们可以优先选择任何学院、系别和专业。当然,如果后续对所选专业并不满意,我校也会积极配合二次选择的服务。” 两人默默点头,华清大学几乎是国内最顶级的学府之一了,他们根本不用考虑,但此时二人都像是有心事一样沉默不语。 杨晨新在思考这两人是怎么在没有事先电话或者邮件预约的情况下,在拉萨找到他们兄妹的,即使是顶尖学府有能力获取他们的任何信息,但是在不经允许的前提下,这侵犯到了他们的隐私…… 杨晨曦则是单纯不想上学——那些东西学来有什么用啊?我在家自学也能腹有诗书气自华,与其再花费四年时间去做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我更想去行万里路,翻万座山。 但她知道哥哥不会同意,毕竟哥哥的梦想就是探索世间万物的一切真理,进入最顶级的学府,对他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台阶。 而她,只要跟着哥哥就好了。 “二位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我校一定会以最高诚意为二位提供解决办法和优质服务。”张轩补充道,语气非常诚恳。 “我没有什么问题啦。”杨晨曦朝杨晨新眨眨眼,笑嘻嘻地问:“老哥,你有问题吗?” 杨晨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刚想好的说辞,正打算通过沟通试探,套出这两个招生办人员的底细,就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叶久安就说话了: “在做出最后的选择之前,我想给二位一个【another choice】” 叶久安的笑容越发神秘,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通过天文望远镜观测夜晚的天空。 “你们,相信【神】吗?” 第6章 星星之火 ——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 杨晨新耳边回荡起浩荡轰鸣的声音,近在咫尺,又远隔千里,力量雄厚,庄严肃穆。 虚空中无论他如何奋力睁大双眼,都只能感受到绝对的黑暗,眼睛已经失去了作用。 ——神么?呵呵,看来叶女士藏了很多秘密啊。 杨晨新干脆闭上了眼,任由身体在黑暗中漂浮,宛如一颗失落的孤星。 渐渐地他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光线,那是一抹火星,散发出淡淡赤褐色的微光。 他向着火星挥动四肢,却无法靠近分毫,就像伸手摘星星一样徒劳。 那抹火星没有征兆地迅速朝两个相反的方向延伸,从一颗极小的赤褐色星星变成了一条燃烧的橘红色火线,穷尽他的目力也不看不到头。 紧接着,火线迅速在黑暗中如山火般四散蔓延,金黄色的烈焰扑面而来——转眼间将杨晨新脚下的黑暗虚空覆盖,两种截然不同的质感平面把他包夹其中。 ——天和地!绝对黑暗的天穹,光辉金色的大地。 杨晨新漂浮在金色火焰形成的平面上,火焰忽然剧烈跳动绽放出金白色的光芒,同时犹如潮汐一样爬上他的脚背,迅速将他吞没。 直到他完全被包裹在一片金白色中,周身的火焰才停息。 他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里似乎就是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自己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的地方。 如果说一开始是绝对的黑暗,那么现在就是绝对的明昼! 他没有时间让眼睛慢慢适应这片明亮的虚无,一切发生得太快。从一抹星星火光到吞噬虚无的光明,只不过两秒的时间。 ——结束了吗? 他捂着因为白光灼疼的眼睛,尽力地通过指缝观察周遭。 不,还没有。 所有白光开始开始汇聚、融合、压缩,缝隙间露出原本黑暗的背景色,形成无数竖直向上的亮蓝色光束,它们源源不断地由四周向中间聚拢,由下而上高速穿梭。 杨晨新身处其中仿佛踏入时光隧道,视觉震撼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脑子一阵嗡鸣。 他分辨不出自己是在与这些光束并肩而行,还是逆流而下。错落的蓝色光芒绘制出一条浩浩荡荡的时空长河,无穷无尽,奔流不息。 在那无边际的亮蓝色时间长河的尽头之上,震撼人心的轰鸣贯彻时空,回荡在这长河之上,填充黑暗虚无。 ——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 ——希望之光破天堑,恒存不灭。 ——亘古生灵残芒如星火,吾心永世炽烈如明昼。 庄严雄伟的声音,带着洗涤灵魂的力量,冲刷着杨晨新的灵魂。 叶久安不知何时出现在时空长河之中。她面向杨晨新,璀璨如星辰的黑眸流转着亮蓝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地方?”杨晨新振作精神,压着心中的震撼低声问道。 叶久安指着他的心口微微一笑。 ——你内心的深处。 她并没有说话,她温润如水的声音,就在杨晨新的灵魂里缭绕。 “是吗?这里更像是宇宙的某一角。” ——是,也不是。 “我不明白。” ——你的心是什么,世界就是什么。一切都是真实,一切都是幻觉。 对于这番模棱两可的说辞,杨晨新更加迷惑了。 她不愿明说,深究没有结果,杨晨新快速思考,几秒时间转变了数个思路,一定要在叶久安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并不能回答你。 还没等他开口,灵魂里的声音再度传来。杨晨新愣了一下,立刻得出判断——恐怕在这个领域内,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被叶久安以某种手段窥探。 ——你很聪明,所以我劝你现在不要去想奇怪的事哦。 叶久安戏谑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灿烂。 ——好了,不逗你啦,接下来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余音戛然而止,叶久安抬手一挥,时空长河震荡扭曲,两人瞬间以不可理解的速度在这条长河里逆流而下。 奇怪的是,随着杨晨新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时间却越来越慢,蓝色光束如同彩带一样缓慢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看清了这无数条蓝色光束,它们像一条条平铺直叙的胶卷,上面刻录着密密麻麻的历史片段,却看不清晰,覆盖上了一层迷雾。 ——你,相信神吗? 叶久安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执着与期冀。 “我不信。” ——为什么? 杨晨新想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 “人有定谋,则可胜天。” 叶久安回头,笑容凝固,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流露出惊讶。 ——到地方了。 叶久安淡淡地说。 时空长河再度颤抖,破碎成粉末消散在流向的尽头。 二人落到了真实的土地之上,突然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杨晨新反应不及,跌坐在地上。 只感觉眼前矗立着一座遮天蔽日的大山,杨晨新将头仰到极致,几乎躺在地上。 那是一棵参天巨树,屈盘万顷,云雾出于其间。 “来,没事吧?”叶久安轻盈地落地站稳,她终于开口说话,向狼狈的杨晨新伸出一只手。 杨晨新的目光还停留在这擎天巨树上,叶久安温柔的声音从他的灵魂深处来到身旁,将他从臣服于巨物的渺小感中惊醒。 他借叶久安细腻温暖的手腕站起来,却不松手,一双明亮的淡蓝色眼睛认真地看着叶久安。 “小朋友,姐姐的手软吗?”她被一张异域帅脸盯得脸颊泛红,为了缓解尴尬故作轻浮地问。 “看来叶女士现在不能使用【读心术】了。”说罢,杨晨新绅士地欠身放下叶久安的白如凝脂的手掌。 叶久安愣了一秒,随即叉腰忿忿地说: “拜托,小朋友老是打探大人的底牌真的很没礼貌诶!” 杨晨新无视她的抗议,重新仔细地打量起眼前不可思议的神之造物。 它仿佛一位巨人,屹立在天地之间,庞大的根系交错冗杂,像小山一样隆起,遮天蔽日的树冠繁茂如盖,像天花板一样不透天日,树干粗壮无比难以估量。 而巨树通身流淌着暗红色的脉络,勾勒出神秘的纹路。就像黯淡的岩浆从树干内部渗透出来,显现出诡秘又华丽的美丽。 “这是……【燧木】?”杨晨新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第7章 燧人氏 “学霸就是学霸啊,观察力优秀,知识面也很广。”叶久安向杨晨新投去赞赏的眼神,“这里就是古燧明神国。” “这是穿越?”杨晨新回头问道。 “我说过,这里是你的内心深处。”叶久安用手指在空中画个圆,轻轻地戳在杨晨新的胸口,粲然地笑道:“你就当在看vr纪录片吧。” 杨晨新再度打量四周,繁茂如盖的神树燧木几乎遮挡了目所能及的整个天空,树根深扎在荒蛮无序大地,与其说是神国,黄泉倒是更加符合这里诡秘的氛围。 昏沉的空间中,只有燧木上的黯淡纹路,幽幽散发着暗红色微光。 ——咕咕,咕咕咕。 头顶不近不远处传来悠远凄凉的鸣叫声,刚开始只有东零西落三三两两,逐渐演变成此起彼伏,成千上万嗡鸣嘈杂。 片刻后燧木的枝叶间火光乍起,仿佛铁树开花,无穷尽的火花雨点一样倾盆而下。 火雨之中,燧明神国亮如明昼。 杨晨新看清了哀鸣声的源头——那是一只只人面鸟身尖喙的青目巨禽,身躯壮硕无比,足有两人之高,展翅就能覆盖住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 它们成百上千,数量让人头皮发麻。此时无一不疯狂地用短而尖的喙啄击树身,发出粲然火光。 火雨之下,荒蛮大地的表面四处隆起鼓包,一群衣不蔽体的猿状动物从中破口而出。 它们张开双臂欢呼,佝偻着身体手牵着手沐浴在火光之中,似乎在举行着谢祭仪式。它们虔诚地礼拜,全然不顾火星落在身上的灼肤之痛。 而它们之中较为健壮的雄性,则用燧木枝丫编织成的“碗”,游走在雌性和幼崽身边,替它们接档下火星,存在“碗”中。 将满之际,翻腕把“碗”倒扣在地上,一簇篝火便拔地而起。 树下一众猿人跪地臣服,树上青目怪鸟哀鸣不止,荒诞又诡秘。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雨渐渐停歇,燧木之下的万物恢复黯淡的死寂,不同的只是荒野上多了四五处篝火,以及满怀虔诚的猿人。 叶久安抬手一挥,时光流转,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岁月。她深邃的双眸搜索着急速穿梭的画面,蓦地目光一亮,画面停止流逝。 杨晨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面部鲜血淋漓、魁梧壮硕雄性猿人,用鼻梁骨一下一下地撞向城墙一样屹立不倒的树身上。 它的眼中充满悲愤、绝望、痛苦和无力。 它就像那些怪鸟一样用自己身上尖锐的鼻梁骨啄击树干。 很长时间的徒劳后,它终于仰身倒下,宛若尸体一动不动,鲜血染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头顶茂密如盖的树冠。 它自暴自弃地随手将旁边的杂枝烂叶扔向树干。 ——咔嚓。 微弱的火光点亮了死沉的眼眸,他龇牙咧嘴地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画面再度穿梭。 这一次,猿人们已经搬迁到了地面上,石头垒砌出错落的庇护所。 他们在篝火旁玩闹、小憩、烤制野味,已经变得更像真正的人了。大大小小的燧木枝丫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年长者以细枝长木为例,传授年幼者钻燧取火。 一位毛发斑白的老人坐在树根上,目光深沉地远眺部落,他的鼻梁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赤色伤口分裂了半张脸。 “那就是燧人氏。”叶久安转头对杨晨新说:“咱们的老祖宗哦。” 杨晨新不置可否。 “叶女士带我来这,是想告诉我什么?”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啊。”叶久安眼睛鬼灵精怪地一转,转身背对杨晨新,抱膝坐在石头上。 ——极远处,没有被树冠覆盖的地方,天空只露出一条细线,他们见过真正广阔的天空,所以当然知道那条明晃晃的银线代表着什么。 而巨树之下的燧人氏族,可能还要几千几万年才会抵达那个地方,看到真正的天空吧。 “你想向我证明,神根本不存在。”杨晨新背对她开口,“可是我根本就不信神,你却仍然执着于要带我走这个过程。” “哦?具体说说。”叶久安一副好奇宝宝表情地反问道。 “你想扭曲我的世界观,你从一开始就在暗示我,人就是【神】。”杨晨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让我接受一个荒诞的观念——你是【神】,我也是【神】。” “呵呵呵,有趣有趣。”叶久安笑得花枝乱颤,“那姐姐我就是美丽之神。” 杨晨新嘴角一抽,“叶女士真是幽默……” “我猜对了吗?”他接着问。 “错!”叶久安爽快地回答道,“但没有全错!” 杨晨新皱眉,又将脑海里所有定论一瞬间推翻重来,快速思考。 “【神】是存在的哦!”叶久安璀璨的眼眸再度散发出亮蓝色的光辉。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把你带到这个空间的吗?” “催眠。”杨晨新不假思索地答道。 “嗯……有点像。”叶久安一根手指摸着嘴唇若有所思的说,“但不准确。” ——不对劲! 杨晨新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掩饰不住震惊地回头看着叶久安娇小的背影。 “人之所以是【神】,是因为获得了【神】的力量?!” “宾果!”叶久安也转头,笑靥如花地说:“你好聪明啊,都不用我引导,你怎么想的啊?” 他一开始就错了,解题方向与题目背道而驰。 杨晨新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看见、感受到的一切东西,即便他不止一次地感到震撼,也从未选择相信。 叶久安在时间长河里窥探他的思想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这是一场心理暗示,是催眠惯用的一种手段。 虽然自己不知道何时被她以何种手段催眠,但自己仍然可以自主思考,这也印证了催眠的局限性,她能诱导一个人的意识,却无法掌控一个人的思想。 但是杨晨新太自信了,以至于后来答案放在了眼前,他也没再回头看题目一眼。 那就是在这古燧明神国,她失去了对自己思想窥探的能力。 这种情况已经不支撑催眠局限性的可能了,这是叶久安自身能力的局限性。因为在催眠中,发动者对于接受者一定是是全知全能存在,而技艺高深莫测的她又怎么会失去对自己的掌控呢? 想通了这一个缺口,答案呼之欲出,一切都指向杨晨新最不愿相信的方向——这是叶久安通过某种能力伪造的催眠环境,而这种自己无法解释能力,只能归结于【神】的力量。 ——啪啪啪! 叶久安已经转过身,双手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用力鼓着掌。 她露出赞赏又有些羡慕嫉妒的表情。 “我都不敢想,白老师会有多喜欢你。” “我猜对了,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杨晨新关心的只有一切自己未知的东西。 叶久安优雅起身,眼眸中的亮蓝色光芒瞬间绽放数十倍,来自未知的神威降临。 下一秒,她的声音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直击杨晨新的灵魂深处。 ——华夏人不肯赋予神,凌驾于人之上的绝对权威,因为华夏神话的出发点始终是人而非神。 第8章 燧火长明 神圣之音不绝不灭,余音涤荡着杨晨新的灵魂。 他不由自主地对眼前的女人产生臣服感,就像神的子民对待神感情,是归宿、是依托、是根本,庄严而圣洁。 他在无上的崇敬中单膝下跪,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握叶久安一只纤纤玉手。内心恢复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他们四目相对,千丝万缕的亮蓝色幽光流动,将两人的精神联系在一起。 ——人类呀!在无序与寂灭中诞生…… ——人类啊!在混沌和虚无里求果…… ——人类呵!在审判的绝望下涅盘…… 人类害怕黑暗,这份恐惧与生俱来,挥之不去。 是火给了人类战胜恐惧的希望。 火种是上天每一次雷霆震怒后的恩赐。 它带来了太阳与月亮之外的,温暖与光明。 但是火种一旦熄灭,人类就只能在漫长的黑夜中等待上天再一次的随机赐予。 直到一位圣人的出现。 他游历到一处逃脱日月光照以外的土地——燧明神国。这里的人从未见过日月星辰,从不知晓春夏秋冬。 他们栖身在参天神树【燧木】之下,每当万鸮长鸣之时,就是神树降下火种之日,他们依靠这些火种,短暂地炙烤实物,烘干毛发,获得片刻的光明。 火种降临的机会随机且稀少,一旦他们保存的火种熄灭,他们就只能屈身阴冷的地底,等待下一次鸮鸣重新降临。 直到很久以后,圣人在一次观测燧木的时候发现,那些人面青目尖喙的巨鸮早已弃巢而去,不知所踪。 这意味着神树再也无法降下火种。 他不忍看到燧明国人在黑暗中等待这绝无可能的希望,直到生命结束。 于是他模仿那些鸮,用自己的鼻梁去啄击燧木,直至鲜血淋漓,也毫不知疲倦。 燧明国人纷纷被他的行为所感动,以燧木枝为床,燧木叶为被供予休息。 就这样,圣人终日睁眼就全力以骨击树,闭目就仰躺在燧木枝上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圣人终于走下了树根,带着一大一小两根树枝回到了燧明国,他席地而坐以小枝钻大枝,少顷烟雾缥缈,火光灿然而出。 后燧明国人称圣人为【燧人氏】。 燧人氏是有历史记录以来,第一位通过人力驾驭了第一种自然力量的人类。 后来的岁月里,他渐渐领悟了更熟练运用火焰的力量,仿佛突破了心灵的枷锁,不再需要钻燧取火,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将滔滔火焰为己所用。国人纷纷叹其神力,复称之为【火祖】。 “这,便是燧人氏的神力吗?”杨晨新看着叶久安深邃的眼眸,在蓝色幽光交缠连接的那一刻,他便通过叶久安的眼睛知晓了一切由来。 “是的,那便是名为【燧火】的自然之力。” 叶久安眼里的亮蓝色光芒逐渐淡化,与杨晨新双眼纠缠的幽蓝丝线消弭无踪,露出了她原本璀璨如星辰的黑色眸子。 “小朋友,姐姐的手软吗?” 杨晨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愣愣地轻捏她一只纤纤玉手。 “失礼了,叶小姐。”他微微行了一个吻手礼,将叶久安的手轻轻放下,从容地站起,没有显露出丝毫尴尬。 反观叶久安,就不那么自然了。 她把手背在身后,像个邻家少女似的,避开杨晨新的目光,看向远方。 “加入我们吧。”她轻声说道。 “我接受。” “啊?”叶久安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我接受。”杨晨新重复。 “你,你你你?”叶久安惊讶得吐词不清,“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干脆啊?” 杨晨新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不想我加入吗?” “不是……”叶久安急得脸都憋红了,“你都不问问【我们】是谁吗?你不害怕【我们】是反派,是邪教吗?” “不在乎。”他收起所有情绪,又变回一脸冰冷的表情,“你们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想加入。” 叶久安无语,现在的小孩都那么有个性的吗? ——你这个样子搞得作为前辈的我很呆啊! 她忍不住暗自腹诽。 “亏得先来找你的人是我,不然【混荒】的人给你一点好处就把你拐跑了。” “我有判断。”杨晨新嘴上没说,心里已经记下了【混荒】这个名字。 ——看来【混荒】和“他们”是对立关系。 “哼!人小鬼大!”叶久安抄手,忿忿地说:“走吧,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老娘要下班了。” …… 然而杨晨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目光死死盯着燧木氏所在的神树根系之处。 “那你留……”叶久安见杨晨新一点都不听话,刚想发作,就被他反手抓住手腕,拉倒身前。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看。” 顺着杨晨新的眼神看过去,只见燧人氏笔直地站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上,满目悲怆,气宇昂然。 此刻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怒目圆睁,杀意滔天。 “发生什么了?”叶久安也紧张地小声问,尽管知道这是幻境,她的声音不会被除了杨晨新以外的人听到,但此时此刻,燧人氏散发的神威,穿透了千万年的时空,作用在他们身上。 杨晨新缓慢摇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落在地。 他只感觉自己胸口压了一尊杀意凛然的神像,滔天的神威磨灭着他的意志力,时刻处在崩溃边缘。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危机! 燧人氏转身,直面城墙一样屹立不倒的燧木神树,那一刻,他瘦小的凡人之躯,如神明般伟大。 他双手张开呈掌状向上托起,干瘦的躯体爆发出轰鸣的音浪,斑白的毛发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粗糙结实的手掌酝酿着灭世的火光! 一瞬,赤褐色的光芒爆发,明灭如星星之火! 两瞬,赭黄色的火苗蹿升,夺目如睹烛之势! 三瞬,绯红色的赤焰流转,炽烈如炬中困兽! 四瞬,灿金色的神鸟展翼,翩飞如凤之涅盘! 五瞬,白金色的光芒疾射,析解万物如星辰穿梭! 六瞬,亮蓝色的新星闪耀,冷冽灼灼如火之炎心! 七瞬,绛紫色的煞气直冲九霄,焚魂灭魄如万世终焉! ——吾名燧人氏,以身祭世,令诸天!还长明! 第9章 眼泪 ——轰隆! 燧人氏通身被煞气缠身,紫炎冲霄而起,顶天立地之势竟与神树分庭抗礼。 “走了!你会死的!”叶久安紧紧反拽杨晨新的手腕,用力朝他嘶喊,但她的声音瞬间就被浩荡的轰鸣声吞噬。 并非杨晨新不想逃,此时他目眦欲裂,汗如雨下。只感觉身上有千斤重担,就连简单地回应叶久安都做不到。 “不是?你怎么这么倔啊!”叶久安见他没反应,用力将他的脸扭过来看着自己相对,却被杨晨新的模样吓了一跳。 下一秒,只见燧人氏单膝跪地,躬身将双掌的绛紫煞气全力拍入树根。 ——哧哧哧! 神树上的暗红纹路瞬间爆发出猩红的死光,像上万条熔岩蟒蛇在上面蜿蜒挣扎,十分恐怖。 一紫一红两种神力骤然产生对抗,爆发出的能量波动将二人掀翻在地。 叶久安已经没有时间吃惊了,再过几秒,天地就会被那不可言喻的宏伟神力毁于一旦,即便跨越了千万年时空,他们也不能幸免于难。 她顶着强风翻身,连摔带爬地冲向不省人事的杨晨新。 “小朋友,有点痛哦,姐姐会轻点。” 话音未落,空间中撕裂一个口子,涌现出的亮蓝色的光芒将二人包裹,形成一颗闪耀的明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透时空,逃往遥远的天际。 亮蓝色明星的背后,绛紫色的灭世煞气,吞噬了万顷神树。 …… 杨晨新缓慢睁开眼,明亮宽阔的天花板上映着七月的阳光,饭菜的香味混杂着油烟充斥鼻腔,抽油烟机和燃气灶的杂音震耳欲聋……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幼小的自己不断地奔跑,不断地哭泣,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但他就是不知疲倦地跑,尽管总是总是摔倒。 直到某一次摔倒以后,他泪眼婆娑地看到有一个眼睛很美丽的大姐姐来到他面前,温柔的向他伸出手。 ——小朋友,别害怕,姐姐带你走…… “呃啊!” 五感恢复的瞬间,他的世界就像真空被解放,一切感官回归,剧烈的疼痛感迫使他发出一声闷哼。 他剧烈地大口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正像摊烂泥一样躺在食堂的椅子上。 他奋力翻起身调整姿势,缓解身体的痛苦。 “哎呦!终于醒了!”张轩在身后伸出双手插在他的腋下帮助他坐起来,“来来来,慢点儿慢点儿。” “叶女士呢?”杨晨新环顾四周,只有妹妹安静地坐在一旁,还没有醒过来。 “她啊,她说你答应入学了。”张轩有点心不在焉地说,“就先回去汇报情况了。” “入学……”杨晨新沉吟片刻,忽地抬头问:“你也是【神】?” “啊哈?”张轩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又恍然大悟地说:“叶姐……就这样糊弄你的?” 张轩从杨晨新身后转到他面前的座位坐下,自嘲地笑道:“我和你们这些怪物可不一样,我只是个天命打工人。” 杨晨新不再说话,转头屈腰握住妹妹的一只小手,闭目放在眉心。 刚才经历的一切立刻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部思绪。 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范围。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历史上那些被人们认为是超自然的神秘事件,实际上都是由人类所创造出来的。 然而,由于缺乏科学的解释,这些事件逐渐演变成了令人敬畏的神迹。 但是现在他发现,就是没办法解释。 就如同无论你怎样向一位天生的盲人描述阳光和天空的绚丽多彩,他都无法凭空想象出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美好景象究竟是何模样。 即使叶久安已经将【神】的力量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也无法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或许只有等自己也拥有了那样的力量,才会得到答案吧,他如是想着。 晃神间,一滴清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杨晨曦睫毛微颤,缓慢地睁开金色的双眸,她眼眶湿润,双眼失去了焦点,就像破碎的花瓣,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 “哥……”她嘴唇颤抖,发出微弱的声音。 杨晨新用力地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正是这样,仿佛有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房,让她清晰地感到了安全感,得以调整情绪。 “哥哥在,别害怕,都过去了。”他的声音温润而有力。 杨晨新并不知道妹妹看见了什么,也不会去问她看见了什么,妹妹哭成这样,杨晨新不愿意第二次伤害她。 如果有机会,杨晨曦自然会告诉他一切的。 “嗯嗯!”杨晨曦抹干净自己的眼泪,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丑,就像一只小花猫一样抹着脸。 想到这里,她噗呲一声笑出来,杨晨新也跟着笑,帮她整理被打湿贴在额上的发梢。 ——这对兄妹感情真好!我也想要个可爱的妹妹啊! 张轩看着他们俩,在心里疯狂咆哮。 “咳咳!两位同学,你们都已经窥探到了世界真相的一角——”张轩停止腹诽,开口打断两人,声音拉得老长:“现在你们要做出决定。” “加入我们,为人类的生存贡献力量延续生命火种。” “拒绝我们,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愿体验完整的人生。” 张轩说罢,放下手中的小抄。 ——叶姐真是说走就走,让我来宣讲你们学校的招生简章叫怎么一回事?这像话吗?这像话吗! 他心里有一万只哈士奇在拆家,把优秀的学生拱手让人不说,还是自己一字一句地送走的,他不知道自己“华清大学王牌招生员”的脸往哪搁。 兄妹两人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加入。” …… “好了,小新小曦啊,就送到这里吧……”张轩靠在校门口保安室的窗户上,报复性地猛吸一支烟。 “张叔叔,其实我们是想问,我们去哪报道啊?”杨晨曦一语打破了他的自作多情。 “咳咳咳……”张轩咳嗽掩饰尴尬,“这个嘛……”他抬头望天,再次猛吸一口烟:“耐心等待。” 他挥挥手,转身对上保安凶巴巴的眼神,又默默地把刚想随手扔出去烟头夹紧。 “走了,会再见面的。” “张先生。”杨晨新上前一步,“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 “做什么?”张轩脚步停顿,“当然是去玩啊!” “啊?” 张轩扭头笑嘻嘻地说:“十七岁的夏天需要你们。” “珍惜你们最后一个暑假吧少年!”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十七岁吗……”杨晨新低声重复。 “哥!”杨晨曦像只小鹿一样跑上来挽住他的手臂。 “食堂的措姆凉粉好难吃,带我去八廓街吃正宗的!” 第10章 青衣白马亮银枪 ——三日前,西藏阿里地区,普兰县北部八嘎乡境内,冈仁波齐峰。 海拔五千六百米的卓玛拉垭口,五彩的经幡挂在这里的最高点,隆达随风飞舞。 朝圣者对冈仁波齐敬畏与虔诚,站在这里时,都化为清泪落入天青色的慈悲湖。 站在这里,能够近距离地看到神山冈仁波齐。祂那洁白如雪的山峰,被两三片巨大而缥缈的云层轻柔地遮蔽着。 天空时晴时雨,湛蓝的背景色下,强烈的阳光在洒在垭口上成片如海的玛尼堆上。 一路上的朝圣者虔诚地,风雨无阻地,完整地磕着长头,行着最高敬意的朝拜礼。 穿着橙色冲锋衣的少年平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互道【扎西德勒】,心底肃然起敬。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小子,眉毛眼睛鼻子都拧成一坨。 “林痴!你丫等等我……”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橙色冲锋衣的少年喊道。 少年驻足望向右侧被云雾遮掩的冈仁波齐:“今天运气真差,我还以为能拍到一组日照金山。” “我照你的大头鬼,小爷我马上就去见佛祖了!你看我像不像金山?” 胖子铆足全部力气大跨几步跑到林痴身边,跌坐在地。 “加油,马上就转完了。”林痴一脸坏笑,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此后你的人生又将多出牛而逼之的一笔!” “滚滚滚!”小胖子一把撒开他的手,“小爷牛逼的事多了,但这要命的事和你是头一回啊!” “诶,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想想,以后出去喝酒聚会你把咱转山这事一说,那不是对那些宅男腐女降维打击吗!” “有道理。”小胖子摸着下巴,“一个人转也是转,两个人转也是转,一会到营地我就坐车先走了,你转完就是我转完了。” “不是你……”林痴正想理论一番,身后传来“笃笃笃”的马蹄声,以及一声冷冽的呵斥。 ——“别挡道!” 只见来人以红带高束一柄蓬松的酒红色马尾,柳眉星目,身着青底白鸟图案交错的汉服,细雨落在眉宇,锋锐无比,斜背一尊七尺黑匣。 胯下一匹威风凛凛的白毛银鬃烈马,气势昂扬,两目乌黑如枣。 小胖子正喘着大气,听到后面的人语气极其嚣张,转头就要发作: “诶我说……咱们挡在这干嘛啊!”小胖子见是个美人坯子,急忙对林痴挤眉弄眼,拉着他往旁边一站,让出一条路来。 “小姐姐你这马儿可真漂亮!”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如加个微信,我对驭马之术也颇有研究啊!”见女人目若无睹地骑马从他身边阔步而去,他不甘心地追问。 “滚。”女人发出淡淡的一个音节,冷冽得像一把刀子,插在小胖子胸口。 “好凶蛮的女人!” 林痴却只是奇怪,穿成这样来转山倒是少见啊,还骑了匹好马,跟拍戏似的。 没曾想那女人突然转过头来,锋锐的眼神凌迟一样扫视着林痴。 “你是谁?”她冷冽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疑惑。 “我……?”林痴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地问。 “这我哥们儿!”小胖一听女人主动搭话,又蠢蠢欲动起来,急忙献殷勤:“你看他非要来转这个什么山,我当兄弟的哪能放心啊……哎哟!” 小胖子话音未落,那女人左手向身后一拍,黑匣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落在她手里,顺势将小胖子扫飞出去三四米的距离。 “卧槽……”林痴看着在一堆乱石里不省人事的小胖子,发出简单纯粹的惊叹。 “你是谁?”女人重复。 “我我我……林痴,男……20岁……是个穷学生,平时爱好写写书……”林痴结结巴巴地交代,丝毫不敢怠慢女人,怕落得小胖子的下场。 女人面无表情地拧头,没听他说完就驾马走了。 只留得林痴在原地愣了良久,不是害怕,也不是震惊,而是在脑子里穷尽毕生所学搜索一个可以形容这女人的词。 如果有,那一定是—— ——帅。 “救命……”一旁的石堆里传来小胖子微弱的声音。 …… ——祖楚寺。 青衣女人走进低矮寺门,踏入右侧的转经筒房。 她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转经筒,慢悠悠地踱步环绕经筒一周。 随后径直走向台阶上的主殿,一尊金碧辉煌的莲花生大师佛像供奉其中。 佛像面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用金色发簪半披盘发的女人,她微微低头,双眸若开若合。 ——噌! 青衣女人身后的黑匣子不催自动,一柄通身雪白,尖端缀着青缨的盘鸟长枪破匣而出,犹鹰袭之势直刺静坐蒲团上的女人。 高速移动产生的音爆,在那女人耳边戛然而止,只剩微风将她的刘海掀起一缕。 “你变强了。”青衣女人开口,不过这次不再冷冽,而是饱含温情:“好久不见,白夕妹妹。” “好久不见。”白夕的目光从鸦羽般浓密修长的睫毛中露出,是流转着和秀发一样乌黑的一对眸子。 她一手握住脸颊边的枪尖,缓缓起身。 “小心手……”青衣女人紧张道,伸手向前半步,又缩回。 她的担心是有理由的,白夕握住枪尖的手掌瞬间浸出缕缕鲜血。 “你看你!”青衣女人看到血液滴落,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轻声呵斥,满脸自责。 她急忙接过长枪,检查白夕的手伤。 “就当是不辞而别的赔罪了。”白夕微微笑道:“烟柔姐姐,我很想你。” 烟柔刚想脱口而出的“谁稀罕你的赔罪”,硬生生被后面这句“我很想你”压了下去。 她躲开白夕柔情似水的目光,一声不吭地用随身携带的纱布将她的手包扎好。 忙完这一切以后才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突然烟柔赌气似的抄手别过脸:“想我?想我你就自己偷偷约架也不叫我?” “我知道你会来。” “那我不来呢?” “你就是会来。”白夕笃定地说。 烟柔忍俊不禁,两人的对话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跟小孩吵架似的。 白夕也跟着露出甜美的笑容。 “但是烟柔姐姐,你的战场不在这里。” “什么?”烟柔的笑容凝固,“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白夕语气无比认真。 “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 第11章 姐姐和妹妹 白夕的表情不容置疑,毫无余地。 她紧盯着烟柔在她面前焦灼地踱步。几个来回后烟柔忽然停步,双手一摊: “你死心吧,我不可能走的。” “你必须走。”白夕仍然坚持。 “你就不能听我一次话?!”烟柔双手抓住白夕的肩膀,情绪激动地冲她大吼。 主殿里的莲花生佛像在烛光中忽明忽暗,双目瞪着座下的一双姐妹。 “我做不到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烟柔的声音带着哭腔。 白夕眼里渐渐泛起晶莹的闪光: “姐姐,这一次,我只能相信你了。”她伸出一只手覆盖在烟柔用力得发白的手指上。 烟柔动摇了,白夕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她受到委屈从来不会大哭大闹。 她只会找到姐姐,在姐姐怀里静静流泪,问姐姐,“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自己呀?” 她对姐姐说: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哭,一个地方是被窝,一个地方是姐姐的怀里。 “给我一个理由。” 殿外的云雾中,惊雷乍起。白夕粉黛的唇瓣开合,掩盖了她的声音。 除了烟柔和佛像,没人知道她说了什么。 烟柔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表情变得疲惫不堪。 “我变强了,姐姐。”白夕用手臂环绕住烟柔的细腰,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你刚刚说的。” 烟柔没有说话,只是闭眼回应了她的拥抱。 “姐姐也变得更温柔了呢……” 她们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我答应你了。”烟柔把嘴凑到白夕耳边,“回来,然后请我喝酒。” “好。”白夕也同样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吐息。 不知道是瘙痒还是意见达成一致的喜悦,两人都笑出声来。 不知道拥抱了多久,讲了多少悄悄话,同每一对姐妹一样,她们感情的深厚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大殿门口传来一阵叫骂声。 “我说实话哥们儿,当时要不是怕伤着你,我起来就是给她两嘴巴子……” “呃呃呃,葛大哥威武,我就知道你靠谱……”林痴搀扶着一个小胖子一瘸一拐地走上主殿的台阶。 “不过算了,小爷从不欺负女人,这事就别传出去了啊。” 林痴只听见他话音刚落,人往脚下一滑就躲到了自己背后,像看见什么了瘟神似的。 “我的妈呀!姑奶奶啊!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小胖子掐着林痴的腰就是筛糠一样的抖,全然没了刚才的威风。 主殿中站着的正是上午一招把小胖子击飞三四米的青衣女人,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美得惊心动魄的国风美人。 林痴尴尬地做了一个像打招呼又像投降的动作。 烟柔抬腿就冲林痴走来,作撩袖之势,眼睛盯着后面的小胖子,“你刚刚说要给谁两嘴巴子?” 小胖子哀嚎连天地把林痴当做挡箭牌,和烟柔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 “姑奶奶,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你是我亲奶奶还不行吗?” “我可没你这样孬种的逆孙。”烟柔叉腰没好气地说。 “姐姐,他……”白夕指着两人中间的林痴有些迟疑地问。 “对了,一直忘记给你说这事了,他身上怎么有你的【月】?”烟柔恍然说道。 白夕摇头。 “二位……”林痴一时不知怎么称呼,便顺口跟着小胖子叫道:“二位姑奶奶认识我?” “别用这么难听的称呼叫我。”烟柔毫不掩饰地嫌弃道。 “你好,我叫白夕。” 见白夕如此干脆地自报家门,烟柔也不情不愿地开口: “公晳寒烟柔。” ——真是少见的名字 林痴心想,一边介绍自己: “白夕姑娘你好,我叫林痴,我们和公晳姑娘已经有过一面之缘。”说罢,他笑着看向环抱双臂冷冷站在一旁的寒烟柔。 “我叫葛三!”小胖子从林痴身后探出头,立马又被寒烟柔凶狠地瞪回去。 “谁问你了?”她凶神恶煞地说,林痴感觉葛三要被她吓哭了。 连忙赔笑转移话题:“二位姑娘刚才说的【月】?是什么?” 寒烟柔与白夕交换眼神,后者轻轻摇头。 寒烟柔便一掌将靠在柱子上的黑匣子拍起,一柄雪白银枪从中乍现,她侧身用右臂单握枪柄,银寒尖刃就在林痴眼前两厘米处停下来。 “我问,你答。”她冷冽开口,就像冷血的刽子手:“言语偏颇,枪刃无情。” “是……”林痴被这汹涌的杀胚气势镇在原地,不敢动弹。 “为何来此?” “转山……” “为何目的?” 林痴的思绪忽然一滞,自己为什么要来转山? 他不知道,他只是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堂初中语文课,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念着优秀作文。 他的作文也在其中。 ——林痴的作文写得非常好!特别是他的景色描写,栩栩如生,身临其境! ——老师想问,你去过这些地方吗? 林痴有点窘迫,因为他从没到过任何一个他文字里面描述的地方。 老师看出了他的为难,鼓励道:“见过高山长河,嗅过北风灼阳,抚过溪河海流,感过花开叶落,人生才是完整的,文字也一样。” ——林痴,你不止于此,不该于此,去自由地追寻心中所想吧,不要囿于半亩方塘之中。 “我想来看最高的山,最长的河,写最真的情。”林痴双眼坚定地看着寒烟柔。 白夕轻轻握住寒烟柔的手腕,将她手中的长枪慢慢放下,寒烟柔将枪抱在怀里。 “你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吗?”白夕开口问。 “奇怪的人?” 林痴回忆一路上的经历,朝拜路上的人不多,而且会反复相遇。 火车上,虽然同行的人都很疯狂地纪念这次旅行,但是并无怪异。 在更早以前,也许在出发之前…… 浙江杭州,江浙大学银泉食堂二楼,一道模糊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确实有过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找过我。” “他找你做什么?”白夕问道,眉头微微皱起。 “他向我。”林痴停顿,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件怪异的事情,“赊了一把刀。” 第12章 赊刀人 “赊刀?”两人都疑惑地问道,面面相觑。 “准确的说,他代替我赊了一把刀给别人。”林痴修正道。 “是我们理解那个赊刀吗?”白夕率先开口。 她对这个玄乎其神的职业了解并不多,而是通过一些模糊的历史记录,查证最早在宋代可能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自诩师从战国谋略家鬼谷子,露面时形象通常为挑着摆满菜刀的扁担,走街串巷,走累了就席地而坐,用一张布将菜刀排列整齐摆放在上面。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菜刀只赊不卖。 并且在挑选有缘人赊出刀时,会给刀主留下一则预言,并承诺待到预言成真之时,自己会再回来收刀收钱。 那些预言,被称作谶语。 林痴点头,“正如白夕姑娘所想,只不过那是我的一把很普通的卡纸刀。” “那他留下的谶语是什么?”寒烟柔也感到好奇地问。 “失语者启唇之时,寂静之域破碎,吾当收刀拿钱。”林痴皱着眉头说出这段云里雾里的谶语。 白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忽然眼眸一亮,轻声感叹:“原来如此……” “真是好险的一步棋啊……”她双手弯曲并拢,用大拇指第一个关节抵着自己的嘴唇。 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林痴和寒烟柔则两脸问号,就连不爱思考的葛三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清冷漂亮的女人。 “烟柔姐姐,劳烦你带着林痴和葛三他们一起走吧。”她向寒烟柔投去恳求的目光。 寒烟柔马上眉眼鼻都拧巴起来,一脸为难地说:“妹妹你过分了啊,怎么既要又要的……” “两顿酒。”白夕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一个俏皮可爱的表情。 “成交!”她一把抓住那两根修长的手指,生怕白夕反悔。 现在变成林痴和葛三两脸问号了。 “林痴,跑不跑?”葛三轻扯他的衣角,贼眉鼠眼地观察着两个女人,“她俩好像要把我们卖了啊!” 林痴苦笑不已,跑?你能跑过这个一枪把你挑飞三四米的女人吗? 何况人家还有一匹看起来就很能跑的宝马…… 诶?等等,那匹白马呢? 如果刚刚在门口看见拴着马,他们打死也不会进来的。 只见寒烟柔摩拳擦掌地向二人走来。 “嘀咕什么呢?”她凶狠狠地问。 “不敢不敢,公晳姑娘和白夕姑娘是有何打算了吗?”林痴赶紧赔笑。 “我带你们回拉萨。”她将长枪扎在地上,靠在上面心不在焉地玩弄自己的手指甲。 “这……不方便吧,还没转完山……”林痴还想试着挣扎一下。 “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她微微俯身,表情戏谑,口吻就像一个街头混混调戏小女生一样。 “遵命。” 葛三在林痴身后一阵捶头顿足,为他的卑微感到痛心,但立刻像感受到了某种野兽的目光,顿时老实了起来。 白夕无奈地看着寒烟柔轻易地制服了这两个一米七、一米八的大男孩,哭笑不得。 ——姐姐真是胡闹啊…… “小夕,什么时候出发?”寒烟柔抬头问道。 “立刻,越快越好。”白夕看了眼殿外弥漫的云雾,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 接着她从莲花生佛像前的桌下,取出一个藏青色锦囊,递给林痴。 “白夕姑娘,这……”林痴接过锦囊打量起来,它和普通锦囊并无二异,只是里面的东西似乎很有分量。 “遇到难解之事,方能开启,救你于水火。”白夕面带微笑地说。 “多谢姑娘!”林痴退后半步,双手抱拳,微微弯腰蹩脚地行了一个谢礼。 “我们怎么回去呢?”林痴还是按耐不住好奇:“不能是骑马吧……” “就是骑马。”寒烟柔拔起长枪补充道:“车太慢了。” “你马呢?”葛三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自己表达方式好像不太稳妥,急忙改口: “我是说马哥呢?门口也没见它老人家啊?” ——见了它,打死我也不会进来!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一点上,他和林痴竟想到了一起。 林痴在一旁被葛三怂笑了,又有些忌惮寒烟柔这个杀胚,憋笑憋得脸都紫了。 寒烟柔不再搭理二人,转身跟白夕道别。 “别逞强,我等你请我喝酒。”她卷起白夕散落的发梢理到耳后。 “姐姐。”白夕轻轻点头,目光似水:“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 ——原来她也能这么温柔啊。 林痴和葛三都不约而同地想着。 三人走出大殿,从左手边的小门出寺。 寒烟柔扛枪走在前面,林痴和葛三抱着黑匣子紧随其后,内心纠结无比。 只见她忽地将枪往地上一扎,白色的烟雾就像喷泉一样从银色枪尖中涌出。 片刻后,一匹白毛银鬃骏马,双蹄昂扬,踏破白烟嘶鸣着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拔枪翻身上马,轻盈得像一只燕子,骑上战马,即便没穿战甲,气势也不输名将。 “林痴坐中间,你给我背匣子。”她朝葛三冷冷开口。 林痴此时却面色尴尬,虽说自己一米八几,但是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竟爬不上马背。 寒烟柔白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直接将他像个布娃娃一样拽上去。 而葛三比林痴矮了半个头,也只能如法炮制,只不过拉他的是林痴。 “公晳奶奶,这马哥没超载吧?”葛三晃晃悠悠地找平衡。 寒烟柔没有搭理他的俏皮话,抓住林痴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林痴哪敢啊。 长这么大他还没和女孩子牵过手,现在却要去搂一个杀胚美人,剧本给他演他也不敢接。 见林痴扭扭捏捏,寒烟柔顿时目光一横,阴冷的声音在林痴耳边低吟: “你是想一会摔死吗?” 林痴浑身打了个冷颤,立刻两手捏拳,仅用手臂环绕住她的芊芊细腰。 ——驾! 一道白色的烟雾将三人一马包围其中,只觉周围的山地戈壁极速地往后流逝,耳边传来剧烈的风啸。 林痴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双臂更用力地勾着寒烟柔的腰肢。 她还挺香的。 冈仁波齐山下,白毛银鬃的烈马,脚踏流连白雾,像一枚银白子弹,在219国道上高速穿梭。 它就像一抹虚影,偶尔与来往车辆对穿而过,却互不影响。 白夕回到佛像面前,盘膝坐下。 烛光闪烁,她漆黑如墨的眸子,也跟着明明灭灭。 她听见—— 云雾深处,惊雷乍起。 第13章 三个梦 杨晨新戴着一个粉红色的卡通半盔,骑着一辆橙白相间的斯托纳猿猴边三轮,在生态园的路上慢悠悠地晃着。 妹妹在边斗里拿着手机扭来扭去地调整角度,想要留下和哥哥同框的一幕。 这辆改造成热门动画里卡通角色的“八嘎车”,是杨晨曦送给哥哥的毕业礼物。 现在看来,是她给自己挑了一个任劳任怨的司机。 “哥,来看镜头啦!” 杨晨新生无可恋地瞥了一眼妹妹。 ——咔嚓! 照片里,兄妹俩戴着同款卡通粉红色半盔,妹妹嘟着嘴,左手比出一个“耶”,倾靠在一脸认真扶着摩托车把手的杨晨新身上。 他的身材虽然比较清瘦,奈何骨架高大,骑着这辆可爱风的边三轮就像是吕布骑狗,看起来十分滑稽。 但他很喜欢这个礼物,也喜欢载着妹妹四处溜达。 措姆凉粉的店面离真正的八廓街有一段距离,妹妹第一次来拉萨时吵着要把八廓街美食吃完。 最后她最中意却是八廓街外的这家凉粉店。 林痴将边三轮停在树荫下,看着店面不大的“拉萨独一家”的招牌皱起了眉头。 正赶上暑假的旅游高峰期,游客大量进藏,商业街的各种门店都排起长龙。 这家网红打卡店更是排了足足十几米。 “晨曦你在这等着吧,我去买回来。” “嗯嗯,哥哥酱加油!”杨晨曦还在低头玩着手机,随意回地了一句。 她正在给刚刚拍的照片修图,但是修来修去发现也没什么好修的,就随意画了几个涂鸦,把背景的人脸抹了。 她满意地把照片发在一个昵称叫做“@新心向曦”微博账号上,并配上一条文案: “和呆萌哥哥cos小火车的一天,逛吃逛吃,嘻嘻,开森到飞起(????)” 过了十几秒,她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来。 @控制不住喜欢你:哇!曦曦今天也美美哒! @大不了胖点:曦曦好可爱!哥哥也像个人…… @小结巴:楼上的小黑子注意点啊!曦曦哥明明是大帅哥好吗!? @可乐加半糖:就是说,曦曦快拍一张哥哥正脸,我要做壁纸啊啊啊啊! …… 杨晨曦翻着热火朝天的评论区笑得前仰后合,哥哥还有黑粉了,一会给他看看,气死他! 杨晨新从来不玩社交软件,对于妹妹成为日常类小网红的事也一概不知。 她时常会给杨晨新安利这些东西,但杨晨新都不感兴趣,她便用哥哥的手机给自己开了个小号,假扮哥哥,发一些同样类型的日常。 她接着往下翻评论,一个昵称“@三个梦”的粉丝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个梦:抓到曦曦饱饱啦(附一张曦曦饱饱认真玩手机的照片)。 ——ip属地:西藏 评论下正是杨晨曦慵懒地坐在卡通小边斗里的照片。 杨晨曦抬头正想寻找“真凶”,三个典型旅客装扮的女孩子就朝她走了过来。 “哇,真的是曦曦耶!”为首的一个大姐姐热情地打招呼:“曦曦,我们是你的粉丝哦!” 另外两个女孩也带着友好的微笑,热情地向她打着招呼。 “姐姐你们好啊。”杨晨曦从边斗里跳出来,礼貌地回应:“你们来旅游吗?” “对啊,刚吃完饭就看见你了,还以为看错了呢!”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三个女孩都特别漂亮,是那种典型的华夏式美女,含蓄柔情的眉眼,国泰民安的骨相。 “曦曦真的好像外国人耶!”大姐姐弯腰仔细地观察着杨晨曦。 “对啊对啊,好喜欢她金色的眼睛。”另一个短发女孩也羡慕道。 “哪里哪里,姐姐们才是真正的华夏美女。”杨晨曦大方地说道,也毫不吝啬赞美。 “哈哈哈曦曦嘴真甜,只有我家小涵能和你比比了,我们都老了。”大姐头说道,大大咧咧地用手拍着旁边一头淡紫色慵懒烫发的女孩。 “哎呀姐,你们都比不上我怎么比呀。”女孩把手背在后面,谦虚地说。 杨晨曦却上前一把搂住她的一条手臂:“可是姐姐你真的很好看诶!” 因为永远热情开朗的性格,杨晨曦总能很快交到很多好朋友。 四人很快打成一片,聊着共同兴趣爱好。原来三人是亲姐妹,都还在念书。 大姐叫司梦绚丽,二姐叫司梦呓。 淡紫色慵懒烫发的司梦涵则是和杨晨曦同一届的学生,也是三姐妹中最小的,刚满18岁。 等到杨晨新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好像买少了。 “哥,你回来啦!”杨晨曦率先发现了他,雀跃地叫道。 另外三人也循声看过去。 “小涵!你男神来了还不快打招呼!”短发的二姐司梦呓用胳膊戳了一下司梦涵。 “姐!”司梦涵娇嗔道,脸早已红成一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有意无意地偷偷看着杨晨新。 杨晨新愣愣地走到一众人身旁,举起手中的几个包装袋。 “吃吗?”他向后面的店伸出手指:“我再去买点。” “谢谢啦小帅哥,我们刚吃饱,留给曦曦吧!”大姐司梦绚丽眉开眼笑地说。 杨晨新也再不客气,打开包装盒给妹妹递了过去。 “你……你好,我叫司梦涵!”司梦涵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向杨晨新伸出手。 “你好,我叫杨晨新。” 见司梦涵大胆地走出第一步,大姐和二姐相视一笑。 “小帅哥,我家妹妹很喜欢你,可以单独合个影吗?”二姐直截了当地开口。 “合影?”杨晨新不明白为什么要合影,他向妹妹投出疑惑的眼神。 杨晨曦大口大口地吞着凉粉,表示没空理他,朝他眨了下眼。 “好的。”说罢,他机械地往司梦涵旁边靠近一步,站在她的左手边。 “来,看镜头。”二姐掏出手机,半蹲调整角度,看起来很专业。 “小涵抬一下头,帅哥笑一笑。”大姐在旁边指导二人。 ——咔嚓! “很完美,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二姐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满意地点头。 “姐!再胡说不理你了!”司梦涵一把抢过手机,像护住宝贝一样翻看那几张照片。 “司梦涵。”杨晨新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开口,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你刚才叫我吗?”她回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受宠若惊地问道。 “你好像不太一样。”杨晨新想了想:“你也是【神】?” 第14章 藏服写真 ——噗呲! 正喝着一大杯甜茶的杨晨曦一口喷出来。 其他三姐妹都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她们面面相觑愣在原地,不知道这双兄妹怎么了。 “啊?”司梦涵扑棱着大眼睛回头看着杨晨新,先发出疑问。 “哥!你被晒傻啦?”杨晨曦跑上来踮着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实则是朝他一番挤眉弄眼。 他也意识到周围人太多了,自己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却犯了极其低级的错误。 不论司梦涵是不是【神】,有叶女士口中的【混荒】存在,暴露她的身份无疑是将她置于未知危险之中。 杨晨曦给了他提醒,挽救了他的错误。 “啊,我是说游戏。”他灵机一动向司梦绚丽和司梦呓解释道:“司梦涵好像和我玩同一个游戏,我问一下。” “司梦涵,我想要你的微信,以后可以一起玩游戏。”他眼神似乎有点热切。 大姐和二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在一边起哄:“看不出来啊小涵,果然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嘛!” 司梦涵还没来得及抱怨两个姐姐,杨晨新就把手机打开二维码递到了她面前。 她刚才幻想了无数种措辞,要怎么在走之前要到杨晨新的微信,现在却发生了如此梦幻的一幕。 她不禁暗喜,但还是尽量压抑着情绪波动。 “好……那你有时间叫我……”她红着脸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快速地拍了一张杨晨新手机上的二维码。 ——嗯? 杨晨新心里疑惑,嘴上却没说出口。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姐走上前,摸了一下杨晨曦的头:“曦曦我们就先不打扰啦。” “嗯嗯,姐姐们去玩吧,我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一定要去哦!” 杨晨曦似乎才是这里的本地人。 “好的曦曦导游~曦曦再见,小帅哥再见。” 三人告别后就开着一辆造型彪悍的大红色jeep牧马人越野车离开了。 司梦涵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杨晨新,拨了一下耳边的发梢,然后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露出一个杨晨新看不懂的表情。 过了几秒,一条好友申请出现在杨晨新手中。 ——我是司梦涵。 昵称是“一帘幽梦”,头像里是一只慵懒的白色小猫像人一样躺在绿色的沙发里。 “哥!你个大笨蛋!”见周围没人了,杨晨曦忿忿地指责。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杨晨新挠了挠头。 “梦涵姐姐身上有种叶姐姐的气质,我一开始就感受到了。”杨晨曦很骄傲地说。 “对不起,是我着急了。” “哼哼,要不是本公主……呃……要不是我,你就把人家给害了!” 杨晨新愣了一秒,随即像个木偶人一样机械地扭过头,嘴角疯狂抽搐: “没关系,这个年纪中二很正常,哥不笑话你。” “你、你不许笑!”杨晨曦急忙踮起脚想要捂住他的嘴,他灵活地一转身就跨上了边三轮。 “去哪?公主殿下?” 杨晨新一脸认真,似笑非笑地问,仿佛一个真的骑士。 杨晨曦嘟着嘴,想上去揍他,却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嘴上却还不饶人:“大笨蛋!幼稚鬼!” “我要去拍藏服写真!”她抬腿跨入边斗。 “这次,你帮我拍!” …… 杨晨曦提起浅蓝色藏袍的下摆,轻盈地在杨晨新面前转了一个圈。 她选了一条嵌着银色挂饰的腰带,将肥大的腰襟收束在一握细腰上。 右臂的袖子自然垂落,露出里面洁白的立领大襟。 襟口刺绣着淡黄色和蓝色的花叶,长袍的袖口和襟口上都有白色的绒毛,看起来十分神圣纯洁。 “好看吗?”她笑着问。 “当然。” “那你帮我编头发。”杨晨曦将自己的拆散了的亚麻浅金色头发拨到胸前,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 “帮我编两个灯笼麻花辫吧!” “好。”杨晨新拿起亲自为她挑的彩绳,走到她身后,轻轻撩起她柔软的头发。 小时候妈妈很忙,经常在国外工作,没人帮她梳头编发。 杨晨曦又不愿意让保姆阿姨帮她,所以总是毛毛躁躁地去上学,总是被别的小朋友嘲笑。 杨晨新知道后,就每天放学都带着妹妹去理发店门口看理发师给别的女孩子编头发,后来他也学会了简单地帮妹妹编马尾辫。 等到妈妈回家的时候,表扬他很照顾妹妹,是个温柔的男子汉。 然后妈妈会再教给他新的花样和编法,杨晨新也学得很快。 妈妈总是嘱咐他,要照顾好妹妹,不能让她受欺负。 他将最后一缕发尾穿过蓬松的花苞,扎紧彩绳,妹妹此时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藏族公主,机灵可爱。 “哥,还是你手巧啊。”她雀跃地看着镜里可爱的自己,原地转了几圈,像个精灵。 “你喜欢就好。”杨晨新微微笑道。 两人走出租赁店,骑车行驶在北京中路上,微风徐徐。 这是骑行打卡布达拉宫的最佳线路之一,绿化带缓慢地向后倒退,白色的宫殿巍峨不动。 雄伟神圣的布达拉宫就在他们右侧散发着庄严肃穆的光辉,像神明的注视。 “哥,去那里!”杨晨曦想起来布达拉宫广场中间有几面巨大的可以拍倒影的镜子。 她想拍一张在自己站在布达拉宫下的镜面世界。 一定很有仪氛围感吧,她越想越激动。 杨晨新在广场边刚停下车,她就兴高采烈地往广场中央蹦哒过去。 “晨曦等等我啊。”杨晨新还在后车厢里翻找相机。 “哥,快点啦,你好慢啊!”她的嬉笑声音从广场不算拥挤的人群中传来。 “别离我那么远。”杨晨新一边背上相机的挎包,一边无奈地朝妹妹越来越小的身影挥手: “别离我那么远,回——” “——来。” 杨晨新耳蜗传来一阵强烈的耳鸣,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回来啊。” 他怔在原地,手臂保持伸长的姿势,嘴里低声说出没说完的话。 他的眼前只有零零散散的陌生人。 杨晨曦消失了。 没有一点征兆,就像一阵风吹过,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甚至没有一片落叶能证明她存在过。 “——哥。” 空气里只剩下戛然而止的一个汉语音节。 第15章 帮帮我 ——帮帮我。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司梦涵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是备注名为“?新”的联系人,她们才成为好友不到三个小时。 她甚至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他打招呼,或者和他说第一句话。 “嗨!”吗? 不行,太随意了。 “你好!”吗? 有点正式了,像个老年人。 “什么时候一起打游戏?”吗? 太主动了,据说男生都不感冒这一款。 “你怎么了?”吗? 感觉有点茶里茶气的,他也许喜欢更有主见的女孩子。 他现在似乎很需要自己,又或者说没那么需要,司梦涵对自己没什么自信,毕竟才认识三个小时不到。 她的指尖停在那个卡通头像上面,迟迟没有点开。 那是一只撑着脑袋打瞌睡的小柴犬,如果打开他的详细信息,可以看到他的昵称是“不困”。 她的睫毛微颤,眼睛弯成新月。 ——好可爱啊。 车外刺眼的阳光抽回她思绪,她最终还是仅凭着直觉回了一句: “你在哪?” 这一定是最有安全感的回答了吧?她在心里暗暗窃喜,自己情商真高。 几秒过后,“小柴犬”发回来一个定位,再无下文。 ——什么啊!真是高冷! 她心里嘀咕,却还是感到非常到喜悦。 要约会了吗?这算是和他的第一次吗? …… 杨晨新惊恐地睁大眼睛,他站在布达拉宫广场视野最好的位置,扫视着目所能及的所有陌生面孔。 冷静!冷静!冷静! 思考!思考!思考! 他用拳头砸在绿化带的土壤里让自己冷静下来。 妹妹消失了,就在自己眼前,不能理解的超自然的现象,一定有东西在作祟。 那个东西很快,快到骗过了周围所有人的眼睛,让所有人都没能发现世界上凭空消失了一个人。 它快到像是制造了假帧,让自己的眼睛都以为视觉画面是连续不中断的。 能够制造这样短暂的瞬间,它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这个力量,来自于哪里? 叶女士背后的【他们】?还是与之对立的【混荒】?或者是某些没有组织的【神】? 那目的又是什么呢? 要知道自己和妹妹才了解到这个世界真相的一角,不到两天而已。 妹妹一定只是恰好被卷入了发生在周围的超自然事件罢了。 杨晨新头痛欲裂,他的双眼干涸而布满血丝,他试图安慰自己,但是他求真的性格只允许他做最坏的打算。 谁能帮帮我? 该死!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叶女士代表的【他们】到底叫什么! 更不要提求助了,【他们】不应该保护我们吗? 还有谁能帮助我?还有谁还有谁?! 他发了狂一般猛烈捶打着泥土,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可行方案。 【神】吗? 他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头像为白色小猫的联系人。 ——帮帮我。 她也是【神】吧,她能帮到我吗? “杨晨新?”身后传来甜美的女声。 杨晨新急切地转头:“你来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两脚交叉站立,脸颊上有一抹嫣红,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天太热的原因。 “你怎么了?”她对杨晨新的模样感到担忧,“曦曦呢?” “她,失踪了。”杨晨新眼里充满懊悔。 “怎么会……” “这是超自然事件。”杨晨新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 “超自然?”司梦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你也是【神】吧?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好吗?”杨晨新表情有些抽搐,激动地说道。 “杨晨新你在说什么啊?”司梦涵很迷惑。 “求求你……司梦涵,我不能失去妹妹……”杨晨新失落地低下头,目光变得黯淡。 他知道,恐怕现在能找到的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你别着急,我帮你一起找好不好?”她有些着急地扫视四周,似乎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同时也在思考杨晨新奇怪的发言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超自然……是类似于超能力那种吗?”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 杨晨新耷拉着脑袋,没有回答。 “我好像在这个广场中央,感受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什么?” “一个独立存在,高速旋转的空间。”司梦涵皱着眉头说,“而且在里面,似乎隐约感受到一个生命体征。” 杨晨新眼里又恢复了光彩。 “这个空间是什么?” “我也很难形容,就像一个陀螺旋转发出的风墙。”司梦涵顿了顿,在努力想象那个空间的样子:“并且它的上下都是这样的风墙。” “我可以进去吗?” 司梦涵摇头。 “它没有入口。”司梦涵用食指戳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但我应该可以画一个入口。” 杨晨新震惊地看着这个文静的女孩,虽然不能理解她说的【画】,但那毫无疑问就是【神】的力量。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进去看看,妹妹一定在里面。 “那你能把我送进去吗?” “理论上可以,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司梦涵遗憾道: “我不敢保证我在里面还能不能画出口回来。” “足够了。”杨晨新也没打算让司梦涵冒这个风险,“你在外面照应是最好不过了。” “里面可能很危险。” 司梦涵很担忧,这毕竟是一个超自然的空间。 “没关系,我一定要进去,我妹妹可能就在里面。” 司梦涵见他坚定地样子,知道再劝说也是徒劳。 她将手腕上的一根发绳摘下来递给杨晨新:“戴着它,我能感受到你的位置,你遇到危险就扯断它,我会第一时间开门接你出来。” 说罢,她走到布达拉宫广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手在空气中勾勒着神秘的图案。 杨晨新将发绳戴在手腕上,紧紧跟上去。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角落里,出现了一面空气幕墙。 之所以能看见它,是因为它似乎被压缩到密度很大的状态,光在里面的折射发生了变化。 随着司梦涵的勾勒,它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立体,直到几乎成为一扇真正意义上的门为止。 杨晨新上前一步,摸到了门把手。 很奇妙的触感,就像摸到了云朵。 “你想好了吗?”司梦涵还是很担心他。 “嗯。” 杨晨新下定决心地点点头,举起右手,手腕上是司梦涵的发绳: “如果有什么意外,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司梦涵的脸颊出现一闪而过的嫣然。 “我走了。” 看着杨晨新坚决的背影,司梦涵有股强烈的不安感。 但她知道自己阻拦不住杨晨新,她能做的只有守好这个出入口,为杨晨新的生命做最后的担保。 突然她心头一颤,她极其惊恐地向杨晨新伸出手,想要把他拽回来。 但是已经晚了。 ——咔哒。 门被打开了一丝缝隙。 杨晨新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包裹住,被直接一把拽进去。 门外只留下司梦涵对着空气伸着颤抖的手,眼神惶恐。 第16章 回溯 “哥——” “咦?” 杨晨曦回头,目光所及,空无一人。 身后三五成群的游客和哥哥都不见了。 世界一片死寂,不存在任何声音,哪怕是风声。 下一秒,一道寒冷的刀光从她背后袭来。 她感觉有一面凭空出现的镜子往她脸上砸来,她想用双手抵挡,却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在哪里。 “咦?” 她倒在广场中央的镜子上,镜中她看到她疑惑的双眼。 镜面上,她的身体连同手臂一起,被整齐地切断,排列整齐。 鲜血在她的身下蔓延成巨大的血色蔷薇。 ——咔哒。 门开了。 杨晨新站在广场边缘。 世界寂静得像是按了静音键,他能够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如雷声大作。 “呃——啊——!” “搞什么啊!!!” 他面向广场中央镜面上的女孩颓软地跪下,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低着头,用双手支撑自己无力的身躯,眼眶里模糊成毛玻璃。 “晨曦,回来啊!” “晨曦,别离我那么远,回来啊!” “回!来!啊!” 他感觉自己胸口莫名灼热无比,就像一块烙铁在上面滋滋作响。 但万般折磨都不及此刻他心灵深处疼痛的万分之一。 “回……来……啊……” ——歘! 一抹赤褐色火星在他的胸口炸开,灼灼烧心。 他用手摸去,没有摸到任何东西,难忍的灼烧感已经抵达他的灵魂。 那抹火星在雕刻某种神秘的纹路,载体正是他的意识。 纹路绘制完成的一瞬间,一种力量像火星一样迅速引燃了他的意识和灵魂。 他感悟到了【时空】的力量! “回来啊!”他歇斯底里地呐喊。 …… “嗯?哥哥?” 他和妹妹的尸体几乎相隔三百米,但是妹妹的声音就出现在他的耳边。 他猛地抬头,杨晨曦就站在广场中央那面镜子上,穿着浅蓝色的一尘不染的藏袍,美好得像一束花朵。 “晨曦!”杨晨新惊喜地喊道:“你等等我,我接你回去!” 他站起来想跑向杨晨曦,却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真有趣啊。 ——又来一个有趣的猎物。 “谁?!”杨晨新惊恐地撑起上半身。 空灵玄幻的声音没有确切的源头,亦或者说,四面八方都是这个声音的源头。 ——你不配问我是谁。 一道寒芒刺眼的白光像丝线一样从杨晨曦的额头向下延伸,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 杨晨新的心脏一阵剧烈抽搐,愤怒和悲伤在他脸上撕扯。 杨晨曦像砧板上的一根萝卜一样被一分为二。 躯体残肢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鲜血和粉红色的组织,缓缓四散流出。 “【回溯】!” 杨晨新几乎是用哭腔嘶吼着喊了出来。 下一秒,地上的血液聚拢,散落的组织愈合,杨晨曦的金色眼眸又恢复了神采。 她重新站在那里,除了脸上还带着惊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庞,没有任何痕迹。 ——啪啪啪! ——精彩! ——精彩的【回溯】之力啊…… “你是谁!?” 那个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极大的蔑视。 ——我说了,你没有资格提问。 寒芒再度从杨晨曦的脖颈处袭来,利落干脆地削下她的脑袋。 “你!” 杨晨新撕心裂肺地怒吼,仿佛那一刀将是他的心劈成两半。 “【回溯】!” 下一道寒芒立刻出现在她的左肩上,向下斜劈,碎骨在空中纷飞。 “晨曦……” 【回溯!】 ——哦!真是奇特的手感! 一道惊心动魄的血口又紧跟着从她的腹部裂开,血液和器官混杂着掉落一地。 “对不起……” 【回溯!】 ——你要不要猜猜我在想什么呢? 寒芒炸裂出冰花,凶猛地从她的背上生长而出,她就像一片花瓣,在狂风中被搅碎。 “我不能失去你……” 【回溯……】 ——我在想我玩过的一个很有趣的游戏!哈哈哈! 她脸色惨白,但是脸上的表情不再惶恐,她带着灿烂的微笑,即使下一刻,她的整个下巴都被削落。 “哥哥别难过……” 【回……溯……】 ——是水果忍者啊!哈哈哈!好爽!好爽! 她双膝并拢,瘫软地跪在地上,未完全重塑的面容上,笑容越发灿烂。 寒芒再一次如刺般从她的胸口夺出,她能看见自己的心脏被悬挂在身前,噗通、噗通地消耗着最后的生机。 “晨曦不怕疼……” “啊啊啊啊啊……!” 【回溯!回溯!回溯!】 ——很久没那么爽快地练刀了……哈哈哈哈! “你?找死!” ——哦? 寒芒终于停下来了,四面八方传来这个疯子的疑惑声。 ——那你来杀我,试试看啊? 杨晨新从地上奋力爬起来,垮着半边无力的肩膀。 或许是妹妹刚刚的话,给了他直面死亡的勇气,他擦掉眼泪,眼睛赤红着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你很着急吧?”他冷声开口,阴冷抑郁的声音充满整个虚假的布达拉宫广场。 ——我为什么要着急?我还没玩够呢!哈哈哈! “可我的救兵就要来了。” “这里的时间似乎要比外面慢上不少?” “让我算算……这里的一秒钟应该等于外面的十分钟吧?” “并且维持着这个旋转的陀螺空间,你肯定也很辛苦吧?” ——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无论你再杀她多少次,我都会让她恢复原样,我有无数次机会。” “可是你呢?等我的救兵打破你的陀螺空间,或者等到你的力量枯竭……” “你觉得,你能活几次呢?” ——哗! 一阵狂风向着杨晨新席卷而来,就像战斗机的尾气那样急躁。 ——噌! 一把奇长无比的斩马刀架在他的脖颈之上。 ——那如果,我先杀了你呢? 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发出愠怒的低吟。 ——上钩了! 【回溯】! 杨晨新一把抓住那柄斩马刀的刀刃,同时发动了【回溯】之力。 如他所料,他被回溯到两秒之前位置的斩马刀带到了杨晨曦的身边。 他在空中调整姿势, 反握住修长的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插入地面,直到几乎只剩下刀柄还露在外面。 他单手支撑刀柄爬起来,将面色惨白的杨晨曦拥入怀中。 “从现在开始,你再也碰不到我们。” 杨晨新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 第17章 翻盘 ——哈哈哈哈…… ——果然有意思。 “晨曦……” 杨晨新无视那个疯子的声音,轻轻抚摸杨晨曦惨白的面庞。 “哥……”她虚弱地眨眼:“你还蛮……厉害的啊……” 即便杨晨新在她死去的瞬间将她的生命【回溯】了,但死亡和痛苦却是真真实实发生在她身上的。 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无论在肉体还是精神上,都是根本不可能想象和承受的折磨。 “对不起……对不起……”杨晨新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别怕,我一定带你出去。”他将妹妹的头紧靠自己的胸膛。 要不是自己太弱小了,怎么会让妹妹受这么多苦。 但是现在绝对不是消沉的时候,死亡的阴霾并没有消散。 在他原来的位置,一个黑袍鬼影逐渐从虚无中显现出轮廓。 现在杨晨新看似掌握了局面,占住了先机,但只有他知道在面对实力的绝对碾压下,自己的胜率微乎其微。 ——你是怎么发现时间流速差异的? 黑袍鬼影阴沉地问。 “因为你太想杀我妹妹了。”杨晨新恢复平静,语气也十分阴冷。 ——嗯……原来如此。 黑袍鬼影迟疑了片刻,反应了过来。 他太想第一时间除掉杨晨曦了,在她被拖入自己的领域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动了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外面的世界,杨晨新一直在寻找这个领域的入口。 出乎意料的是的是他真的进来了,还正好撞见刚刚倒地的杨晨曦。 而杨晨新在外面的世界里已经耽误了至少十分钟。 一开始杨晨新也并没有意识到杨晨曦是被他立刻斩杀的。 但是他的杀意太重了,下意识不停不休地斩杀杨晨曦,而没有在第一时间解决掉自己棘手的【回溯】之力,就像在争取时间一样。 于是杨晨新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的猜测方向。 但仅仅是这些,并不能完全证明时间流速的差异性。 最重要的一点 是杨晨新发现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慢到已经能够捕捉到他的武器的形状。 “是你的刀,出卖了你的能力上限。”杨晨新笃定地说。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黑袍鬼影的速度越快,那领域内的时间流速就越慢,相对地他就要消耗更多能量去维持这个领域。 随着他不断地尝试斩杀杨晨曦,他的能量消耗终于达到一个不稳定的状态。 这让他不能再以极限的速度出手。 在捕捉到这一点破绽后,杨晨新只想出了一种破局的办法。 激怒或者威胁他,进一步扩大他的破绽,让他将刀刃转移到自己身上。 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赶到妹妹身边。 本来杨晨新还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在自己被抹杀之前接触到他的武器并且发动【回溯】。 但他太傲慢了,他从来没把拥有【回溯】之力的杨晨新放在眼里。 他直接将刀架在了杨晨新的脖子上。 至此,杨晨新才能从单方面的屠杀中完成了几乎没有胜算的翻盘。 ——啪啪啪! 黑袍鬼影两只宽大的袖子互相开合,四面八方传来他的闷闷的掌声。 ——不错,有趣程度超出了我的预料…… 杨晨新面色阴沉,现在只是暂时安全,继续拖下去,自己的【回溯】也会被耗尽力量。 到时候无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救回杨晨曦了。 并且只有他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救兵,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这是激怒黑袍鬼影必不可少的一步险棋,也是现在威胁他,逼迫他撤退的最后一手棋。 ——呵呵呵呵…… 黑袍鬼影抖动起来,就像个挂着黑破布的衣架在风中飘动。 ——聪明而又自大的蝼蚁罢了。 死亡的阴影再度笼罩在杨晨新的心头,这种生死危机感应,他不久前才通过叶久安制造的vr纪录片感受过一次,现在这种感觉又一次压迫着他的精神。 真是不幸啊…… 他心里自嘲道。 ——你根本不理解你面对的是什么程度的战斗。 ——奥,可惜你也没办法理解了。 黑袍鬼影在两人目睹下,双脚缓缓离开地面,飞起来了。 ——你的【回溯】只能对一个生命起作用吧? 他的声音带着极具侵略性的讥讽。 而杨晨新的心此刻也如坠冰窟。 要是黑袍鬼影同时对他们两人出手,即便他在自己死亡瞬间【回溯】自己,再【回溯】妹妹,时间根本来不及。 他只能【回溯】两秒之内的单一生命体。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一定要来到杨晨曦身边。 因为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他伸出右手,手腕上是一根三色发绳。 这个疯狂的计划,他要牺牲掉自己,才能保住杨晨曦和司梦涵。 这也是他破局的最后一步,这场胜率无限趋近于零的碾压式战斗,赢的只能是他。 “那又怎么样呢?”杨晨新继续试探:“你现在最快的速度也差不多是音速吧?” “就算你现在瞬移到我的身边,也需要0.88秒左右。”杨晨新握住被深插在广场石砖里的刀柄继续说:“而你在我手中抢到它并拔出来,再一刀将我们两人同时斩杀的时间……” “又会花多久呢?” ——呵呵呵呵…… 黑袍鬼影再次颤抖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么说,我一定会被你耗在这里,被你赶来的的救兵杀死,是吗? “正是。”杨晨新脱口而出,虚张声势要自始至终,甚至骗过自己,不能露出破绽。 ——真是漂亮的翻盘啊…… ——我是说我。 等等!什么?! 杨晨新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回味这句话。 ——你的推理只对了一半。 ——因为我的上限不止于此。 是哪里?我忽略了什么?他还有什么底牌? ——嗡。 强烈的耳鸣又充斥了他的脑子,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黑袍鬼影的底牌不是速度,而是—— 声音! 黑袍鬼影漂浮起来的身体在空中剧烈抖动,看不见的音波潮水般向广场中央的两人袭来。 深深插入地面的斩马刀,此刻就像感知到了地震一样,刀柄开始剧烈颤抖。 下一秒,尖锐刺耳的嘶鸣从整个虚假的世界降临。 第18章 从容赴死 黑袍鬼影再次将身形隐没在虚空之中。 尖锐刺耳的嘶鸣让兄妹两人极度痛苦地捂住耳朵,但是似乎并没有减缓的作用。 杨晨新睁大双眼警惕地盯着着四周的动静。 嘶鸣声的强烈程度一直在剧增,整个广场的大地都在高频晃动,就像一场地震令人头晕目眩。 持续了几秒之后,世界又在某一瞬间突然安静下来,但是地面上的斩马刀却将地面震荡出一个巨大的裂痕。 它轻易地被虚空中无形的身影拔出。 杨晨新看不见他,因为他此刻就代表着声音,他无处不在。 漆黑的斩马刀悬浮在半空,凛冽的寒芒从刃口绽放。 杨晨新下意识地伸手去夺刀,在左手触碰到刀柄的时候,触电般的肌肉收缩感瞬间从手腕上传来。 他的左臂被斩马刀震碎成了血雾。 “哥!你的手……” 杨晨曦惶恐地看着他肩上血淋淋的窟窿。 【回溯!】 杨晨新吃痛,咬牙发动了力量,修复自己的左臂。 他已经明白了黑袍鬼影所说的的翻盘点是什么了。 他能够控制物体震动发出声波的振动频率。 刚才尖锐刺耳的嘶鸣是声波在不断地在加快频率,而快到一定程度,达到超出赫兹的时候,人耳已经听不到这个频率下的任何分贝的声音了。 他的致命杀招从来不是通过堆叠分贝,造成巨大噪音来震碎人体。 而是降低频率制造次声波。 只有让他们的内脏被次声波逐步瓦解摧毁,才能避免杨晨新在瞬间发生的伤害中进行【回溯】规避。 真是阴狠的杀人技巧啊。 ——嗡! 尖锐刺耳的嘶鸣声又回归了,黑袍鬼影从虚空中走出。 斩马刀被他单手扛在肩上,他的兜帽下是一张同样漆黑的面具。 ——只是一只稍微聪明一点的自大蝼蚁罢了。 黑袍鬼影讥笑道。 兄妹二人的双耳流出汩汩鲜血,表情痛苦万分。 杨晨新不甘悔恨地盯着眼前的黑袍鬼影。 太强了,是自己无法触及的高度,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样的对手。 他好不甘心啊,明明才刚刚接触到这个世界真相的一角。 自己还没有好好地去探索,去争取。 现在却要在这死寂的空间里,五脏六腑俱裂地死去。 心里突然有点悲伤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好像也还没有好好去体验过生活,要不是妹妹拉着自己到处旅游,恐怕自己连门也不想出吧。 周游世界没有意思,自己并不想浪费时间去看大多数都是重复的景色。 但是和妹妹在一起,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每一秒都那么珍贵。 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他曾经失去过他们一样。 如果他不牢牢把握住,那些美好的时光就会像手心里的沙一样流逝。 其实,世界的真相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在和平安乐的时候人总是想去作死不是吗? 但是一旦面对真正的死亡恐惧的时候,又虔诚地祈祷平安。 真是讽刺不是吗? 他将杨晨曦完全抱入怀中。 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过去。 他握住杨晨曦冰凉的左手。 自己的妹妹将来会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 或许会遇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她会爱上他,嫁给他,一起拥有甜蜜幸福的家庭。 或许她会成为一个浪漫的旅游博主,去追寻自由,在大千世界里随风飞翔,终生不嫁。 但是自己无法参与她的未来了。 他将右手腕上的三色发绳戴在妹妹的手腕上。 “晨曦,别害怕,哥哥会保护好你。” 方才的仇恨和不甘已经消散不见,在面对妹妹的时候,他总是不由地散发出无限的温柔和宠爱。 黑袍鬼影随意地漫步到他的背后,肩上扛着巨大的,带着死亡蔑视的漆黑斩马刀。 杨晨新替妹妹抹掉耳朵边流下来的血痕。 尖锐刺耳的嘶鸣已经停止,而杨晨新知道,他的生命也即将消散了。 斩马刀冰冷的刀尖在他的背上游走,就像毒蛇舔舐着猎物,迟迟没有下口。 他在寻找一个完美、优雅、神圣的落点。 “晨曦,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吧。” 刀尖刺入了他肩胛骨和脊椎之间的缝隙,贪婪地吸食着新鲜的血液。 “哥?”杨晨曦感到哥哥挺拔的身姿晃荡了一下。 她看不到杨晨新身后的恶魔,他替她挡下了所有灾厄。 空气从杨晨曦左手腕上发生奇异的扭曲,淡紫色的光彩开始快速流转。 杨晨新一只手把妹妹的脑袋靠在胸膛上,一只手用力将她左手的三色发绳扯断。 ——咔哒! 门开了。 “哥!不要!”杨晨曦抬起头仰视他温柔的淡蓝色眼眸,汗水打湿了哥哥不算长的黑发。 “晨曦不怕疼!别把晨曦赶走……” 淡紫色的微弱光亮从那扇空气雕刻成的门后散发出来,瞬间包裹住了杨晨曦。 “哥——!” ——咔哒。 门关上了。 ——呵呵呵呵,好手段…… 黑袍鬼影在杨晨新身后发出讪笑。 ——竟然被你摆了好几道……真是丢人…… “多谢夸奖。”杨晨新淡淡答道。 ——我改变主意了…… “嗯……?” ——你现在有资格知道我是谁了。 “哦……”杨晨新迟疑了一下。 “可是你没资格回答我了。” 杨晨新将身躯再度挺立,淡蓝色眼眸里不卑不亢,散发出无畏的光芒,当一个人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时,从容赴死便是他最后的体面。 ——呵,找死。 黑袍鬼影猛地用力,斩马刀从背后刺穿了杨晨新的胸膛。 【回溯】已经不再有意义,因为轻微的震动频率正从刀身上传来。 “——咳!” 他低头咳出一口血痰,膝盖支撑不住身体跪倒在地。 ——你以为你妹妹安全了吗? ——你觉得她出去了我就找不到她了吗? “呵呵……”杨晨新没有暴怒,也没有质疑,仅仅是淡淡地微笑。 ——你们只是死的顺序改变了而已。 ——呵呵呵呵…… 阴沉毒恶的笑声击穿了杨晨新的最后残留的意志,他沉沉低下头,感受着体内刀刃与自己器官发生的奇妙共振。 只需要再等几秒,斩马刀就可以降低到7赫兹,届时自己的所有内脏和器官都会在共振中支离破碎。 就这样从容地死去吧,杨晨新。 一个声音对他说,熟悉又陌生,就像他自己的声音。 …… ——失语者启唇之时,寂静之域破碎,吾来,收刀拿钱。 一句谶语,响彻天穹。 第19章 激斗 “又是谁……?”黑袍鬼影发出疑惑的声音。 但这个声音不再是从四面八方响起,而是从他的喉咙里面发出来的破锣一样难听的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他惊恐地捂着漆黑的面具,握住斩马刀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我的嗓子……不……” ——颂! 一柄锋芒逼人的雪白长枪,从云层里急速穿出,枪柄上青鸟盘旋飞舞,枪尖寒芒如雪,青缨鸟羽般随狂风抖动。 这柄惊世骇俗杀器的落点,直指黑袍鬼影的眉心! 杨晨新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被身后莫名的巨力一脚踢翻在地,斩马刀被抽出她的身体,鲜血如柱般喷洒在身下的镜面上。 ——铛铛铛! 漆黑如墨的斩马刀与银白如雪的长枪顷刻间发生激烈对撞。 黑袍鬼影瞬间被强大的惯性击退数米远,他将刀尖往地面上斜插,长枪顺着刀面扎入地面,轰隆一声,炸出一个大窟窿。 没等黑袍鬼影站稳,一匹白毛银鬃骏马,从虚空中嘶鸣踏出,双蹄高仰,再狠狠坠下,逼得黑袍鬼影不得不赶紧翻身避让。 深扎在地上长枪不催自动,缭绕着烟雾迅速旋转着倒飞回马背上的女人手里。 看清马背上的身影,黑袍鬼影暗吸一口凉气。 “寒烟柔……?” “公家当家的。” 寒烟柔将长枪在自己身侧一抡,枪尖直指黑袍鬼影:“你长恶靡悛,恃强凌弱,可知罪啊?” “弱?”黑袍鬼影缓缓站起,将斩马刀立在身前,双手握住刀柄: “他们可不弱啊……” “林痴,再不撒手信不信我把你和那个胖小子串成一串挂在狗肉铺卖了?” 寒烟柔没有搭理黑袍鬼影,而是侧头对身后的林痴低声警告。 只见林痴两手攥拳,双臂紧紧环绕在寒烟柔的腰身上,双眼紧闭,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葛三则早就摔晕在地上,不知死活。 “啊!”他被寒烟柔的警告吓了一激灵,急忙松手,却失去平衡从马背上翻倒在地。 “哎哟!” 寒烟柔白了他一眼,冷声开口道:“去看看那小子死了没。” 黑袍鬼影愣在原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他不明白眼前怎么又多出一个书呆子和一个死胖子。 “这就去这就去,公晳姑娘,方才有点晕马了,多有得罪,抱歉抱歉……” 说罢就连滚带爬地冲到杨晨新身边。 寒烟柔手握缰绳一抽,一人一马一枪横拦在黑袍鬼影和林痴他们中间。 “我这把黑血斩马刀……” 黑袍鬼影缓缓开口,手掌在刀身上摩挲:“可是为了你而打造的啊……” “丑。” 黑袍鬼影身体一抽,随即摇头讪笑: “呵呵,很多年没有开口说话了啊,都是拜你所赐。” “难听。” 如果黑袍鬼影没有戴面具的话,林痴很难想象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林痴赶到杨晨新身边,他面朝下趴着,背上是明显的刀口,鲜血还在往外滋滋地冒。 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林痴又赶紧试了一下他的鼻息: “还有气息,但是很微弱,我先帮他止血。” “他死了,你也活不了。”寒烟柔闻言再次用枪尖指着鬼影冷声开口。 “试试看啊!” 黑袍鬼影手中的斩马刀忽然剧烈震荡起来,裂纹在四周的地面上疯狂生长,转眼就蔓延到马蹄之下。 寒烟柔向上拉紧缰绳,白马立刻高高跃起,脚底烟雾盘旋,竟一步垮了十数米。 她骑跨在马上,抡枪换手,枪芒朝黑袍鬼影的头颅扫出一道锋锐烟气。 黑袍鬼影急忙抽刀招架,顿时利刃交接,火星四溅,震得他虎口发麻。 白马落地,再次仰首欲踩,鬼影却不退反进,向马身下翻滚,同时刀刃一横直斩白马后腿。 白马身形滞在半空,一时无法躲避,寒烟柔立刻将白枪往鬼影脚下一刺,刀刃与枪柄再次发生碰撞,力道难分伯仲。 马蹄悬在头上,鬼影不得不逃,他双膝跪地滑行,腰向后仰下,借刀刃和枪柄互搏的力量推动自己从马下滑出。 马蹄落下,碎石飞溅。 寒烟柔单手握住缰绳,翻身悬挂在马鞍上,调转枪头从马肚下刺向鬼影。 鬼影反应极快,再次横刀抵挡锋芒,同时心念一动,刀身再次开始剧烈颤抖。 寒烟柔手臂顿时被震得发麻,抽枪起身,长枪在马背上划过一轮圆弧,向后刺出,使出一招回马枪。 鬼影抬刀再挡,但那枪尖瞬间爆发出白烟,将他轰飞到广场边缘,重重摔落在地,发出痛苦的低吟。 “寒烟柔!”他有些恼羞成怒,“救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少打听。” 寒烟柔并不准备和他啰嗦,驾马冲到他面前,连刺数枪,都带着烟雾缭绕的可怕动能。 鬼影勉强招架,却被逼得连连退后,寒烟柔找准他踉跄的空当,瞬间用白烟覆盖全部枪身。 她一手直握长枪,腰部发力一拧身,将鬼影横扫出去,又摔了七八米的距离。 随即又单手握住枪柄,抛枪投掷出去,枪尖再度涌出滚滚浓烟,直冲鬼影瘫倒在地的身躯。 鬼影自然知道这一击的威力,不敢耽误,立即驱动怪力抵挡。 只见他周围的空气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就连长枪散发的烟雾轨迹也被改变,枪身开始颤抖,势能减缓,但依然狠狠扎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只差分毫,他就会被击成碎片,长枪一出,招招都是杀人技。 他冷汗直流,调整姿势腾空而起,双袖张开,背后扭曲的空气如漫天幕布,就像水面上的涟漪在扩散。 阴暗的绿色鬼火在他的食指上嘭地燃起。 “【寂声】音镰。” 扭曲的空气幕布突然爆发出无数的镰状刃气,密密麻麻躲无可躲。 寒烟柔所在的一片区域瞬间被轰炸成渣,烟尘飞扬漫天。 鬼影屏息凝声不留间隙,继续调动镰刃轰击烟雾。 只见烟尘中央一阵风起,寒烟柔快速圆舞长枪,将周身镰刃尽数弹飞在身侧。 鬼影暗道不好,收起镰刃,转而汇聚周围所有空气,一道足足十数米的刃气转眼成型。 “【寂声】归音之镰。” 寒烟柔见状将枪反背在身后,蹲在马背上蓄势弹射而起,来到空中与鬼影视线持平。 亮蓝色的火焰在她的眉心绽放。 “【寒烟】雪崩。” 霎时间,滚滚浓烟就像高山雪崩一样冲向黑影身后的巨型镰刃,镰刃也势如破竹地割裂浓烟。 两种力量立即纠缠在一起,一面浓烟滚滚,一面惊声啸叫,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将远在广场中央的林痴和倒地的杨晨新葛三等人,像碎石一样吹飞十数米。 林痴揉着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的胳膊,内心万分震撼。 “这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战斗啊……” 第20章 凝雪之墙 烟雾中寒烟柔持枪而立,白马昂首立在身旁,如烟中恶鬼。 “菜。” 她阴冷的声音像刀一样刺在鬼影的心口。 “呵呵呵,不愧是公晳当家的。” 鬼影从空中径直落下,站在烟雾外,漆黑的斩马刀挎在腰间。 “但你能顾得了多少人呢?” 语音未落他便一腿迈开一步呈弓步状,俯身将右手搭在刀柄上作拔刀斩之势,右手手指上阴绿的鬼火顷刻间点燃黑血斩马刀。 “【寂声】环切之音!” 糟了。 寒烟柔心里顿感不妙,转身就将长枪向着林痴的方向抛出: “接住!挡在你们面前!” 接住? 我吗? 林痴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很长的梦。 他呆呆地看着青缨长枪带着浓烟袭来,枪尖就像北斗星那么明亮,但他的双腿却迈不动一步。 ——大抵是我疯了,以为公晳姑娘能够放心托付我照顾两位伤员的重任。 “——啊!” 杨晨新从地上惊醒,大口喘着粗气。 穿胸破膛的伤口痛得他脸上一阵抽搐,他在意识弥留之际又感到了一股死亡危机,活活被吓醒。 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男孩,头顶是即将贯穿他们两人身体的青缨长枪。旁边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胖子。 又有新的敌人了吗? 他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力将面前的男孩拽到自己身旁,后者直接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而杨晨新再也躲闪不及,只能用身体迎接那白色死神之枪的到来。 ——轰! 长枪贯穿了他的心脏,牢牢地扎在背后的地面上,轰出一个深坑。 而林痴和葛三都有幸躲开了长枪的轰击范围,分别倒在坑洞的左右两侧。 林痴瞪着惊恐的眼睛,嘴张得大大的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杨晨新瘫软着跪在地上,低着头。 心脏处是脑袋一样大的窟窿,血液似乎已经被灼烧干了,竟一滴也没有从那个窟窿里面流出。 他死了? 开什么玩笑? 我们跨越1200公里来救的人,就这么死了? 但是危险还没有结束,林痴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两三百米外的烟雾顿时被震散大半。 一道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环状刃气以鬼影为中心,向四周迅速席卷。 气刃所及之处,再无完土,就连空气也被割破! 眨眼,就将整个布达拉宫广场摧毁成一片碎石纷飞的废墟。 令人惊讶的是,寒烟柔的长枪依旧保持插入地面的模样,挺立在废墟之中。 如果从空中看下去,就会发现长枪以后的一个扇形区域都完好无损。 就像灰色的表盘上,白色的指针重叠在一起的一块区域。 【回……溯……】 “——咳咳……咳咳咳……呕……” 剧烈咳嗽的咳嗽声从杨晨新的尸体上传来。 他扶着枪柄站了起来,呆滞了一秒以后,认真地向瘫倒在一边的林痴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真的重要吗? 你们都是什么怪物? 林痴看见他正在愈合的胸膛,震惊得无以复加,那致命的窟窿现在却只剩下刚才鬼影留下的一道贯穿伤。 在掷出长枪之后,寒烟柔骑上白马,化作磅礴烟气,但是距离鬼影实在太近,马肚上留下了一道半米长的血口。 白马痛苦地嘶鸣,半身已经被染得血红。 “呵呵呵呵……” 鬼影又发出刚才屠杀杨晨曦时的癫狂的笑声。 “公晳当家的变这么温柔了?”他讥讽地说:“那真是可惜……” 寒烟柔控制缰绳,轻抚马鬃,让白马镇定下来。 片刻后烟雾完全包围住了白马和她的身形,她化作一枚白色子弹迅速穿梭到广场边缘,开始围绕广场旋转。 鬼影持着燃烧着阴绿鬼火的斩马刀,不停地向那枚白色子弹挥出震荡的刀气。 寒烟柔靠着骑术和烟雾的迷惑作用,躲避了大部分接近音速的刀气,但还是有不少刀气落在马身上。 白马毛皮上不停地炸裂出血口,白色子弹渐渐染上了一抹粉红。 但她仍然疾速围绕广场转圈,直到混杂着血液的白烟几乎弥漫了整个布达拉宫广场。 “你觉得,你能阻止我吗?”鬼影冷笑:“让我看看温柔的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届时寒烟柔已经骑马抵达广场中央长枪落地的位置。 她短暂的和杨晨新对视过后,拔起长枪,不顾后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将杨晨新一枪横扫到深坑之中。 她没有心情吐槽坑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三个大男人,因为她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是多么可怕。 ——嗡! “盛宴开始了!哈哈哈!”鬼影癫狂的声音又一次从四面八方传来。 杨晨新心口一阵刺痛,他想起来妹妹强装出来的笑容。 他一定要报仇。 紧接着,整个布达拉宫广场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发出震慑人心的嗡鸣。 广场边缘的所有空气瞬间扭曲,数以万计的刃气以音速向广场中央发射,不到一秒就湮没了寒烟柔和她的白马。 满地的碎石被卷起在空中飞舞,又被紧随其后的无数气刃搅碎成粉末。 浓烈的烟雾被这样的气刃割破,又快速融合。 【寒烟】凝雪之墙。 坑里还清醒的林痴和杨晨新两人突然觉得呼吸凝重起来。 就像突然掉到了海里,但又不至于窒息。 杨晨新伸手感受这弥漫视野的白色烟雾,手感如同粘稠的酸奶,不,又有一些区别。 准确地说是——非牛顿流体! 杨晨新一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红色高马尾的女人想做什么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个女人是敌人的话,只会比那个癫狂的黑袍鬼影更加棘手。 但好在目前她除了杀了自己一次以外,并没有表达出多余的恶意…… 反观鬼影,他癫狂的笑声渐渐淡下去。 因为他发现他精心准备的“虐杀盛宴”无论如何也不能穿透这些白烟。 他感到明显的力不从心,就像一刀砍到了棉花,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卸力。 这正是寒烟柔利用固态烟雾和空气中稀薄的水分,甚至还有血液调配而成的非牛顿流体之墙。 它在刀刃最密集的地方同时拥有液体和固体的双重性质。 这使得刃气无法割破烟墙,又会被它阻挡直到失去一切动能。 杨晨新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做到这一步,要知道这个非牛顿流体的固液比例是严格的2:1,空气中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水分支持她完成调配。 看着被斩马刀砍得遍体鳞伤的白马,杨晨新摇了摇头,打消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就算是卖血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液体。 不可理解,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世界。 反观自己的【回溯】不也是无法理解吗? 杨晨新的眼神迷离了,他看着那个烟雾中的背影。 红色高马尾的女人跨坐在鲜血淋漓的白马上,右手提青缨长枪,气质说不上的神秘和强大。 第21章 收刀 寒烟柔感受到身后的两双目光,阴森森地回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再看,抠眼珠子!” 杨晨新和林痴一愣,对视一眼后,都装作很忙的样子,将目光转移到地上游来游去。 林痴是知道眼前这个杀胚美人的厉害的,她也许会真的抠下自己的眼睛当弹珠玩。 杨晨新则是因为胸膛还滋滋冒着血,再不止血他将必死无疑。 ——【回溯】对鬼影那一刀带着次声波的攻击并没有效果。 他四下打量,发现除了衣服上的布料再也没有能够止血的道具了,林痴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刚才他正想找刀割破自己的衣服来帮杨晨新止血,但还没来得及寻找,寒烟柔就把枪抛了过来。 “刀,哪里有刀啊?” 他着急地摸索全身,杨晨新现在的状况非常不乐观,每耽误一秒都可能彻底要了他的命。 先不谈他还会不会像刚才那样离谱地“复活”,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替他止血。 着急忙慌之际,一束阴绿的刀芒闪过,他的手臂上赫然也出现了一道血口,顿感到火辣辣地疼。 他诧异地抬头四下张望,只见那阴绿刀芒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广场上随意穿梭,毫无章法。 寒烟柔脸色一变,沉声向林痴问道:“能带他们两个离开吗?” 话语间,她抡枪向身侧一甩,冲着她脖颈刺来的阴绿刀芒刚好被弹开,改变了运动轨迹。 林痴面露难色。 “进来不容易,出去怕是也难啊……” 那阴绿刀芒改变方向再度袭来,这一次它直接冲向了一直昏迷不醒的葛三,眨眼间葛三的肚子上就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刀口。 没等二人反应,那刀芒又开始反复弹射穿梭,一时间尘埃落定的广场又被这刀芒卷得飞沙走石起来。 “刀……刀……?对了!”林痴两眼放出精芒,“我要找的就是刀!” 说完他伸手在怀里掏出一个藏青色锦囊,里面是一块雕刻精美的黑玉。 他将黑玉握在手心,霎时一片赤褐色火斑出现在他的额头上,向下覆盖了左眼。 “你还欠我一把刀呢!” 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对着阴绿刀芒大喊,声音中带着带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然后只见他随意伸手一握,那道阴绿刀芒就恰好撞在他的手心,鬼影的脖子被他的虎口死死钳住。 “什么?!”鬼影震惊地喊出来,“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赊刀人,现在,你该还刀了。”林痴的声音不怒自威。 “开什么玩笑?” 黑影在他手上挣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孩,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他的压制。 并不是因为他力气很大,而是自己没法对他使用任何手段。 鬼影此刻在他手上完全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小鸡。 林痴抓着他的脖子,站起身来,高高举起,鬼影双脚悬空拼命地挣扎。 寒烟柔在后面静静看着,她不能贸然出手,一方面要警惕鬼影有诈,另一方面又要顾忌伤害反噬给林痴。 火斑在林痴额上一明一灭地发出赤红色光辉,他握住鬼影的手青筋暴露,显得十分狰狞。 鬼影感到渐渐喘不过气来,剧烈挣扎间,从黑袍中掉落出一个小物件。 鬼影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那赫然是一把普通的卡纸刀,背面甚至还有蜡笔小新的卡通图案。 “很好。”林痴瞥了一眼那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卡纸刀,“现在请结清账款吧。” “你他妈……”黑影喉咙里发出嘶吼。 “看来是没钱了……”林痴摇摇头,似乎感到很惋惜,“那就只好用别的东西来抵了……” 但是话还没说完他就腿一软仰面倒了下去。 鬼影一瞬间解脱,满腔怒火的准备提刀就砍在林痴脑袋上,却被身后一直观察的寒烟柔一枪将斩马刀挑飞。 他雷霆震怒地回头盯着居高临下的女人,恨得直咬牙。 “怎么?赊霸王刀就是公家当家的做派?” “你!”鬼影气急败坏地指着寒烟柔,“公晳寒烟柔你不要太猖狂!” “哦?”寒烟柔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打量着鬼影,等待着他的下文。 谁知鬼影见自己处于劣势,手指上鬼火一闪就化作阴绿刀芒跑出十数米远。 寒烟柔见一时追不上他,便立刻驾马上前检查林痴的状况。 林痴此时已经从地上坐起,一手紧握黑玉,一手拿着那把卡纸刀,正在割破自己冲锋衣里面的速干衣。 他分出几缕细长的黑布,简易地环绕住杨晨新的胸部,为他止血。 杨晨新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瘫软地躺在林痴怀里。 “谢谢……”他虚弱地说。 林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两颊流下。 刚刚他发动的能力,基本消耗完了他所有的能量,现在完全就是在靠救人的本能和意志力在保持清醒。 “你还好吗?能出去吗?”寒烟柔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或许我真的累到产生幻觉了吧,这个女人竟然在关心我…… 他心里疲乏地嘀咕着,这种感觉和他酩酊大醉的时候很相似,明明自己有一定的意识,但是身体和嘴就是很难控制。 “我……”他眼神开始迷离,手指开始发抖,但是他不想再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能行……” “交给你了。” 林痴笑了,他听着寒烟柔渐渐远离的马蹄声,心里涌现出一股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林痴,你也变得可靠了啊! 他颤抖着将卡纸刀塞在杨晨新的手里,后者疑惑地看着他,两个虚弱的眼神对撞在一起。 “我叫林痴,现在,我要赊一把刀给你……” …… “寒烟柔,你知道我多恨你吗?”鬼影化作阴绿刀芒游离在广场边缘,满腔愤恨地开口道。 “我应该感到很荣幸?”寒烟柔满不在乎地反问。 鬼影没有被她的挑衅影响,自顾自地说:“这十七年以来,我锻造黑血斩马刀,苦练刀法,没日没夜地练……”他难听的破锣嗓音因激动而颤抖。 “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杀了你啊!” 听到鬼影如此激动的演讲,寒烟柔摸了摸自己蓬松的酒红色高马尾,嘴角撇了一下: “好像有点油了……” ——铛! 下一秒,两人的刀枪猛地对撞在一起,火星炸裂四溅,震荡之力激起周围一圈烟尘四散开来。 “为什么?!”鬼影再次朝着寒烟柔嘶吼。 他的面具上方出现一条小小的裂缝,迅速向整个面具四周扩散。 ——啪嚓! 面具碎落到地上,露出了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孔。 第22章 至死方休 她眼角留下两行清泪,顺着瘦削的脸颊划过脖颈,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就像是曾经被人割喉了一般。 寒烟柔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波澜。 她握住枪柄的手指用力得发白,两人就这么对峙良久,一言不发。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鬼影嘴唇颤抖,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无可奉告。”寒烟柔依旧冷漠,声音就像冰川一样压在鬼影的心头。 鬼影闻言低头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变得刀子般锋锐无情。 “那就……”她嘴角向后咧开,阴冷癫狂的声音从她的血盆大口里传来:“斗到至死方休!” ——歘! 黑紫色的烈焰从她持刀的指尖爆发而出,瞬间笼罩了她整个身躯,同样被黑紫色烈焰覆盖的斩马刀嗡嗡嗡地震颤起来。 寒烟柔面色陡然一惊,手里的长枪已经开始和那黑血斩马刀一起共振。 她感觉自己的手臂正在被千万只毒虫啃噬,钻心的疼痛迫使她松手,长枪脱手的瞬间就被这阴邪的震荡之力弹飞。 下一秒,黑紫色的刀刃将她拦腰斩断。 战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地结束,鬼影也知道就算她将寒烟柔斩成八截,也未必能杀死她。 寒烟柔被腰斩的伤口化作缕缕白烟,重新愈合在一起。 她胯下的白马高高跃起迅速与鬼影拉开距离。 不知多远处的废墟中,青缨长枪呼啸着旋转飞来。 寒烟柔面无表情地接住长枪,眉心的亮蓝色火焰开始蠢蠢欲动。 不等她过多调整,数道超音速的黑紫刃气接踵而至。 寒烟柔立刻使出一招眼花缭乱的舞枪花,霎时白烟四起,尽数吞噬下黑紫刃气。 但奈何刃气的力量大得出乎意料,寒烟柔连人带马被冲击得连连后退。 下一秒消磨意志的震痛感,再次从寒烟柔的双臂传来,鬼影的脸不知何时贴着寒烟柔的脸,咧着血盆大口,嗤嗤地笑着。 她竟然躲在刃气后面袭来,直接用斩马刀架住了寒烟柔的舞动的枪花。 此时两人脸贴脸,寒烟柔自知超近距离必然不是她的对手,左脚蹬鞍起身,右脚再次蹬在鬼影肩头完成二段跳。 她在空中扭腰转跨,使出一招猛虎下山,长枪划破浓烟势如破竹地直劈下来。 鬼影身形一闪,顿时了无影踪,寒烟柔一枪劈空顺势卸力在空中翻滚一圈蹲落在马背上。 她只感觉一阵阴风掠过,斩马刀干脆利落地抹开她的头颅。 鬼影此刻正站在马尾处,横刀冷眼,高屋建瓴势不可挡。 “还是不够快吗?”鬼影喃喃道。 不出她所料,寒烟柔的脖子处白烟涌动,正在修复她的伤口。 脚下的白马忽地昂扬嘶鸣,鬼影和寒烟柔都被颠簸下来,那白马急速扭头朝半空中的鬼影撕咬过去。 白马哪能匹敌她的迅速,转眼鬼影又站立在白马背上,双手持刀猛地向下一刺,鲜血如柱喷射三米之高。 “白泱!” 寒烟柔刚刚落地稳住身形,就被白马的血雾喷淋,白皙的脸上血水滑落一片。 “公晳当家的……”鬼影幽幽开口:“下一个……” 话音未落,寒烟柔伸长的手臂就被撕开一道血痕,从肩部直到手腕,一气呵成。 “就是你了……”鬼影的身形停在寒烟柔正前方,背对着她,做出一个弓腰收刀的动作。 寒烟柔顾不得手上的伤痛,立马收枪在手,朝着鬼影使出一招突刺绞枪,却再度落空。 鬼影再依旧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寒烟柔的背后,提刀拧肩向上斜挥,在她背上留下一道贯穿全背的血痕。 这一招若不是寒烟柔利用绞枪向前倾的惯性勉强躲避,恐怕真的会被她一刀劈成两半。 “只要足够快……”鬼影挺直身形,双手握住刀柄往下斜挥,寒烟柔的血迹便甩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圆弧。 “就可以斩断你的所有傲慢……” “但你还是太慢了。”寒烟柔半空中枪尖戳地,枪身支撑着自己在空中完成一个空翻,稳稳落地。 “呵!”鬼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下嗤笑起来:“嘴硬就是公晳当家的做派吗?” 寒烟柔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她将枪纂用力扎在地上。 旋即蹲下身伸手抚摸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马,鲜血已经将它的白毛银鬃染红,刀痕和伤疤遍布全身。 “休息吧,泱,接下来交给我。”寒烟柔温柔地说。 ——咴! 唤作白泱的白马朝天空长鸣一声,失去力气倒在了血泊之中,它残破的躯体化作缕缕白烟附着在长枪之上。 一时间枪身烟雾缭绕犹如神器降世,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你们皆知我银鞍白马,飒沓流星。”寒烟柔起身两步上前,拔起长枪,“又可听闻我一身战千里,一枪当万师?” 语毕,她脚下生烟,步伐轻盈却无比稳健地提枪冲向鬼影。 鬼影冷哼一声,俯身再做拔刀斩之势,颂地一声消失在原地。 只见寒烟柔突然立身,朝右侧猛地一枪孤雁出群,稳稳地扎中了还在移动中的鬼影。 鬼影改拔刀斩为横刀招架,超音速的突袭被生生截停,她又抽刀乱刃向寒烟柔劈去,后者不退反进,白烟高速缭绕在枪身。 绞枪跳步拦拿扎! 鬼影的猛烈攻势瞬间被迫改为招架防守,长枪枪出急速精准,她无法发动震荡之力进行干扰。 反而自己再度被压得节节败退,她一咬牙奋力将刀往头顶上一拨,趁着寒烟柔的攻势露出间隙,她瞬间又消失在原地。 寒烟柔佯装架枪走败,枪上烟雾却急速流转,她目光一凛,抽枪到胸前,扭身蓄力打出崩山碎石的一记跳劈枪。 ——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传来,鬼影的超音速斩击又被半途截停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但寒烟柔显然不会给她喘息的时间。 长枪左右快速横扫,直冲鬼影的脖颈,拨草见蛇! 一股寒烟自枪芒逼近着鬼影的心神,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杀意。 “动真格了么……正合我意。” 鬼影指尖的黑紫火焰再次喷发,刀身巨力涌现,将长枪翻转反压在地。 一股浓烈的恐惧威压降临,就连寒烟柔也眉头紧皱。 第23章 破碎 广场四周的边缘处,肉眼可见的产生了一面薄如轻纱紫黑色幕墙,并且快速地向鬼影所在之处收拢。 鬼影低头嘶吼一声,愤怒地盯着寒烟柔的眼睛,她现在就像一只彻底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一眨眼间她又不见了踪影,同时一道黑紫刀芒在幕墙和地面之间碰撞反弹。 【寂声】囚笼。 又是她最强的杀招,心狠手辣置人死地。 况且现在空间更加有限,而她的速度也明显更快,长长的黑紫煞气拖尾快到用残影编织出了一张可怖的巨网。 寒烟柔持枪凌厉地站在网眼中心,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你不该这样的。”寒烟柔凝视着疾速跳跃的黑紫刀芒沉声说道。 “——咯咯咯咯咯咯咯……” 四面八方传来鬼影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拜你所赐……” 黑紫刃气不断地加速,幕墙也争分夺秒地收缩,现在它的覆盖范围几乎只有半个广场大小了。 毫无疑问,幕墙空间越小对鬼影就越有利,她可以在更短的距离接触到墙壁,获得发力点进行下一次加速。 寒烟柔如若再不主动出击,就会陷入坐等鬼影瓮中捉鳖的处境。 她立即反应过来开始原地舞动长枪,身姿矫健,步伐轻盈,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她仿佛与手中的长枪融为一体。 鬼影也不是一位耐心的猎人,她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地提前向寒烟柔发起冲击。 顿时兵铁交鸣,火光四起。 这幅画面诡异得就如同黑紫纱线编织的舞台中央,有一位少女正在手持火花枪表演枪法。 随着鬼影的速度不断增加,寒烟柔手中的长枪也随之加快了舞动的频率。 她的动作自然而流畅,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凌厉的气势,仿佛不知疲倦般,全力展现着自己的实力和技巧。 这场战斗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视觉盛宴。 远处,原本布达拉宫广场的中央,林痴等人所待的地方,突然冲天亮起一束赤褐色光柱。 冲天之势,撕破苍穹。 光亮的一刹那,显得整个诡秘的舞台都暗淡了一秒。 只有寒烟柔紧皱的眉头一松。 “现在,可以结束战斗了。”她的语气稍微轻快起来。 “呵,虚张声势。”尖酸刻薄的声音立刻从四面八方传来。 但鬼影没有注意的是,寒烟柔的长枪从始至终都一直在释放出一缕薄薄的烟雾。 此时,随着鬼影制造的幕布不断收缩,这些烟雾被有限的空间挤压,密度变得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明显。 寒烟柔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场战斗的胜负手在于,她需要如何对鬼影造成无法靠速度躲避的伤害。 ——粉尘爆炸。 在鬼影自以为速度越来越快,即将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同时,她也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死亡。 是的,在极限的空间内她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达到不可估量的高速,这对寒烟柔来说是致命的,在这个空间里固步自封绝对不可能战胜鬼影。 但是她忘记了寒烟柔的【寒烟】,本质是固体颗粒。 这些颗粒粉尘悬浮在空气中,并与空气和氧气混合,已然快要达到了可爆炸极限。 最后的谢幕表演,就是足以引起粉尘爆炸的热量源。 黑紫色纱线编织的舞台渐渐被一层薄雾笼罩,鬼影感到鼻腔干燥、堵塞、难以呼吸。 鬼影低头捂着嘴剧烈咳嗽,有一股血流顺着她的人中流下,浓烈的铁锈味充斥了她的口腔。 ——身体到极限了吗? ——这个力量还是太危险了…… ——但是能杀掉寒烟柔,也无所…… 一瞬间,她的所有思绪都被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度癫狂的念头,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像种子一样爆发生长——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她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死亡危机感。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她两眼呆滞地重复着这句话,像一只真正的“惊弓之鸟”一样从半空中直接栽倒在地。 寒烟柔看见她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废墟里挣扎,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目光冷滞地观察了一会。 “啊——!”鬼影从废墟里挺起身子,痛苦地捂着脸:“我要杀了她!不!我要活下去!我要杀了她!不……我要活下去……!”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寒烟柔,可走了几步又痛苦地哀嚎起来。 寒烟柔不明白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见她像在演独角戏一样,自言自语地重复着那些妄语。 她猛地抬头,拔刀指向寒烟柔:“我一定要杀了你!” 立刻又把刀撇到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躲到碎石旁:“我、我要活下去……” 寒烟柔悲哀地闭上了眼,双手再度舞动起了长枪。 “现在我也有不得不杀你的理由了。” 她平静地开口,就像刚正不阿的在法官宣判一个死刑犯的罪责。 接着,浓烟从她高速舞动的枪花中喷涌而出,枪尖在地上摩擦产生大量的火花。 【寒烟】蛟龙震海。 “不——!”鬼影伸长手臂,朝寒烟柔大声嘶喊,空气都发生了地震地具象化体现,扭曲、移动、撕裂。 “我要活下去——!” “比起这把黑血斩马刀,其实以前那把黑镰更加适合你。”寒烟柔语气有些惋惜,也有些失落。 ——轰! 一切都破碎了,就像一面镜子落在地上,摔碎、弹起、再跌落。 每一块碎片上都有鬼影因为恐惧而扭曲的面孔。 那张面孔谈不上漂亮,也并不丑陋,她本和普通女孩并无二异。 世界真实的声音潮水般涌入寒烟柔的耳蜗。 她应该再也听不到那个聒噪难听的声音在她耳边烦她了:“烟柔姐姐……” 寂静之域,在铺天盖地的火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毁灭了。 布达拉宫安静地伫立在凌晨的拉萨,美得那么令人窒息,却又显得那么的孤寂。 “对不起。” 寒烟柔耷拉着脑袋拍了拍灰扑扑,又到处都是血迹和裂口的青底白鸟纹汉服: “本来挺喜欢这件衣服的。” 她又抬头看了看被灯光照得明晃晃的天空,明明是晚上,却那么明亮。 “可惜坏了。” 她看见月亮是毛茸茸的,像一只毛线球,这又让她想起自己多年前养过的一只猫,它也是那么喜欢玩毛线球。 可是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她,和那只猫咪。 “好冷啊……” 寒烟柔耸了耸肩,背起长枪向广场中央走去。 第24章 梦魇 杨晨新和林痴葛三几人七零八落地摔落在广场的中央。 林痴已经完全昏迷过去,倒是葛三终于揉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爬起来。 “怎么回事儿?诶……林痴,这儿不让睡觉……”葛三推搡了几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痴,突然发现他旁边还躺着一个要死不活的人。 “不是,哥们儿?”他惊慌地看着杨晨新被血打湿的衣服,胸口还简陋地缠绕着几块破布,“法治社会还被人当街砍了?” 杨晨新现在的状态根本听不清他嘟嘟囔囔地在说什么,眼睛也模模糊糊地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他痛苦地蜷曲在地上喘息,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 ——我叫林痴…… ——我叫林痴…… ——我叫林痴…… “你要吃什么玩意儿?”葛三手忙脚乱地将一件外套塞在杨晨新脑袋下,“哥们儿你别急,我这就给你叫救护车!” 光影杂音的恍惚间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一个淡紫色头发的女孩出现他的视线里。 “晨曦……”他吃力的伸手,想要抓住眼前模糊身影,“晨曦……” “没事了……没事了,乖,睡吧睡吧……”女孩轻轻将他搂在怀里。 他紧绷的意识终于放松了下来,重重地合上眼皮。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房间暗暗的,月光从阳台溜进来,洒落一地。 杨晨曦就坐在床尾,背对着他。 “晨曦,你没事吧?”他想要直起腰身,胸口传来的剧痛立马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哥哥我没事……”杨晨曦背对着他,语气有些失落地说。 “你没事就太好了……太好了。” “哥哥,你很疼吧?” “不疼,是我没照顾好你……”杨晨新觉得很自责,脑袋耷拉下去,胸口闷闷的。 “哥哥,都怪我。”杨晨曦把双腿放到床上,抱着膝盖,看起来非常难过。 杨晨新想摸摸她的头,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坐起来,他只能躺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往床尾靠。 “别这么说晨曦。”他一回想起妹妹被鬼影反复折磨的场景,心里就一阵阵地绞痛。 若不是自己在绝境中领悟到了【回溯】的力量,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可是,不是因为我的话,你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啊……”杨晨曦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娇小的身躯也微微颤抖着。 杨晨新咬着牙,尽力地扭动着想要够到妹妹的肩膀。 “我是你哥哥,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没关系的,晨曦……” 杨晨新就快要碰到妹妹的时候,她猛地回头,已经哭成了泪人。 “可是哥哥,我不想害你……”她哽咽地说,每一个字都让杨晨新的心尖为之颤抖。 “你怎么能这么说……” 杨晨曦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起来: “都怪我都怪我……我只是个没用的害人精……” “呜呜呜……”她哭得很伤心。 “哥哥,是不是没有我你就不会那么痛、那么累啊……?” 杨晨新瞪大了双眼,他不理解妹妹怎么会这么想,他感到非常生气地看着可怜兮兮的杨晨曦: “你在说什么?!” 他是第一次这么凶地对待杨晨曦,所以说出口以后就反了悔。 “对不起晨曦……我不是故意的……”他内疚地低头,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杨晨曦没有说话,而是在睡衣口袋里摸索什么东西。 “晨曦?” “哥哥,你以后再也不会那么痛了。” 杨晨曦的眼泪哗啦哗啦地从脸颊上滚落,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剪刀,猛地往自己的脖子上扎去。 她面对着杨晨新倒在床上,滚烫的鲜血喷洒到天花板上,然后落下成为血雾。 “晨曦!”杨晨新没有办法挪动身体,他伸手堵住杨晨曦脖子上的窟窿,却堵不住她逃走的生机。 “【回溯】!……【回溯】!……【回溯】!” 他嘶声揭底地发动【回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晨曦再一次对着他眨眼。 “为什么没用?为什么?啊——!” 手掌上的温热感侵蚀了他的意志。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他感觉床好像突然塌了,自己像一块石头一样,结结实实地落在水泥地上,摔得天昏地暗,五脏俱裂。 “杨晨新?你怎么了?你很痛吗?”司梦涵把他搂在怀里,担忧地问。 “司梦涵?”杨晨新忍着剧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是你吗?司梦涵?” “是我啊,你别急,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太好了……原来只是梦……”杨晨新无力地松开手,夜晚的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得他浑身哆嗦。 冷风中,他隐隐约约看见广场边缘走过来一个人影。 是她? 她打赢那个鬼影了吗? 满身是血的寒烟柔走到他的跟前,冷冷地看着他。 “谢谢您……出手相助。”杨晨新诚恳地向女人道谢。 寒烟柔将背上的长枪抽下,手一抡,将枪尖朝向杨晨新:“我不是来救你的,你欠我一条命。” 杨晨新自嘲地笑了一下,无所谓了,救谁都无所谓,只要妹妹没事就可以了。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报答您的……” “好,现在我要你把命还给我。”寒烟柔斩钉截铁地说,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杨晨新愣了一秒,随即面无表情地从司梦涵怀里挣脱,他忍着胸口的剧痛跪伏在寒烟柔的长枪之下。 “我愿意归还您的恩情,但是希望您能放我妹妹一条生路。” “好,我答应你。”说罢,寒烟柔抬起长枪,没有迟疑地刺向杨晨新的脖颈。 然而想象中的刺痛感并没有传来,杨晨新却感到有一股暖流流向自己的手掌。 “司梦涵?!”他猛然抬头。 司梦涵挡在他的身前,长枪已经完全穿过她的腹部,血液顺着她的大腿流淌在地上,在地上形成一小洼血潭。 “活下去,你欠的命,我替你还……”司梦涵嘴唇失去血色,双腿支撑不住往杨晨新身上倒去。 “不……不是这样的……不……!”杨晨新抱着失去生机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寒烟柔拔出枪,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两清。” 悲伤的空气里传来她冷漠的声音。 杨晨新觉得一切都太虚假,太疯狂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从飞机上往下坠,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摸不到。 他再次睁开眼,看见了黑黢黢的天花板,还是那间房。 还是在做梦吗? 太好了,没有人死去……真是太好了。 他想起身,却发现左手沉甸甸的。 司梦涵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她将他的手掌打开,然后自己的一边脸颊刚好全部贴在他的手掌里。 杨晨新想叫醒她,因为这样睡觉她明天脖子一定会很酸,但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算了。 她睡得很熟,这让杨晨新感到安心。 她应该已经将杨晨曦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她怎么还在广场等自己回来呢?万一我回不来了,那她不是很危险吗…… 杨晨新思索着,手掌上却渐渐传来一股热流。 “不……我一定还在做梦……”他痛苦地睁大眼睛,那股熟悉的温度和触感让他浑身胆颤。 第25章 好朋友 “唔……嗯……嗯?”司梦涵吧唧了下嘴,然后缓缓抬起头,脸颊和嘴角上晶莹剔透地不知道沾着什么。 她眯着眼和杨晨新四目相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她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急忙松开杨晨新的胳膊,手指纠结在一起。 “你、你醒啦?”她低着头站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对不起,我马上给你擦干净!” 说完拔腿就跑去卫生间。 听着哗哗的水流声,杨晨新无奈地看了看自己满是口水的手掌,看来是虚惊一场。 奇怪,自己明明有洁癖,却并不讨厌现在这种黏糊糊的感觉…… 司梦涵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拿着一块毛巾擦拭着杨晨新的手。 “谢谢你。” “是我不小心睡过头……” “我是说晨曦的事。” “啊?没关系啦,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司梦涵摇了摇头,“我跟姐姐她们说曦曦高反了,现在她们在医院陪着曦曦,非常安全。” “倒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都不敢叫救护车,就自作主张买纱布给你止血包扎了。” 杨晨新这才发现,自己胸前整齐地缠绕着一圈干净的纱布,比那个谁谁谁……粗鲁的手艺好了很多。 对了,那个人是谁来着?他好像对自己说过他的名字……但是现在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司梦涵看见杨晨新一脸困惑的样子,脸颊又泛起了红晕:“你的衣服……是葛三帮你脱掉的……”她停顿了一下,躲闪杨晨新疑惑的眼神: “我没有……看太多……” “葛三?”杨晨新问,他完全忽略掉了司梦涵想表达的重点。 是帮我止血的那个人,还是一直昏迷的那个胖子? 他在心里暗自琢磨,这两个陌生人和那个很厉害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咦?你不认识他吗?”司梦涵挠挠头,“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朋友呢。” “也许,算是吧……”杨晨新淡淡地说。 “他真笨!要不是我赶来得快,他就报警了。”司梦涵抱怨道:“这件事儿我们去警局怎么说得清啊?万一留个案底以后考研考公都麻烦!” “说得也是……”杨晨新敷衍地点头,思绪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之外。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来救我和妹妹呢? “我、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司梦涵感觉杨晨新不太开心,不怎么搭理自己。 她偷偷瞄着他的眼睛说:“那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说……” 说完她就灰溜溜地跑到一边的沙发上打开了手机,微光照亮了她微醺的脸颊。 “你……来睡床吧,我已经休息好了。”杨晨新意识到她可能只订了一间房。 “不行!你可是伤员!”司梦涵坚决地拒绝道。 “我好了。” “哄小孩儿呢?那么大个口子!”司梦涵翻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杨晨新。 “……我不困。” ——噗呲! 杨晨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笑了出来,好像自己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没、没事,我突然想到了开心的事情。”司梦涵捂着嘴说,“那你不困,我们可以聊天呀。” “你也不困吗?”想起刚才司梦涵的睡相,杨晨新感觉有一点幽默。 司梦涵趴在小小的沙发上,两只脚交叉翘起,扭头看着杨晨新,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说: “我也不困啊!” “那你的超能力是什么?”杨晨新不假思索地开口,他之前见识到司梦涵凭空画出一扇门的时候就想问了。 “唔……我也很难形容,但是只要我能想象得出来,就可以画出任何东西。” “任何……?”杨晨新张大了嘴,他觉得这个能力实在太离谱。 “太复杂或者太不可思议的东西不行,那会让我的脑子爆炸!”司梦涵揉了揉自己的淡紫色慵懒烫发,好像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脑子烧坏了。 “原来如此……” “这是我的小秘密,你也要用你的和我交换!”司梦涵眼睛一闪一闪的,十分机灵。 “我刚刚在那个空间里面领悟到了【回溯】的力量。”杨晨新老实交代道:“我大概可以让大部分东西,回到两秒前的状态。” “【回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杨晨新似乎没有料到她感兴趣的是这个名字。 “呃……对,我觉得这个词比较能够概括这个力量的特征。” “那你能帮我的超能力取个名字吗?”司梦涵眼里放出光,满怀期待地看着杨晨新。 “啊?” “我还没有给它命名呢,你也帮我想一个好听的名字呗!” 杨晨新沉思了一会,他不知道为什么司梦涵热衷于取名这件事情,但是他判断出这个女孩子脑回路一定和妹妹一样跳脱。 “你觉得【绘梦】怎么样?”他还是想出了一个结合司梦涵名字的代号。 “绘……梦!”司梦涵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绘梦】!我喜欢,超好听!” “你喜欢就好。”杨晨新淡淡地回应道。 “我们交换了秘密,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吗……?”杨晨新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十七年人生,自己好像并没有“好朋友”这样的东西,他不确定好朋友应该是什么样的,只需要交换一个秘密就可以了吗?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司梦涵好像有些失落。 “想。”杨晨新脑子一热,什么也不再想就回答了。 “哈哈哈,那说好了,好朋友!” “嗯,好……朋友。” 朋友也好,好朋友也罢,这个女孩子让他感到安心,他愿意和她相处。 杨晨新不知道司梦涵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一直在叭叭地说着话,杨晨新感觉她今晚说的话,比自己这辈子说的话都多。 然后就突然没了动静,杨晨新仰起头来一看,才发现她抱着枕头已经睡过去了。 月色还没有退去,夜也好像还很深。 他轻轻地下床,胸口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或许是司梦涵的功劳。 他拿过床上的毯子,盖在司梦涵娇巧的身体上,替她理好被角。 ——太好了,不是噩梦,没有人离开,真是太好了。 他将注意力从司梦涵有节奏呼吸声上移开,看向洒在阳台的月光,和灯火稀稀散散的城市。 世界好像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自己不得不变强,像今天这样的悲剧,自己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他起身想要回到床上,余光却瞥见了阳台角落里让人胆寒的一幕。 一个酒红色高马尾的女人,靠在那柄杀过他一次的长枪上,阴冷地看着他。 第26章 这一夜 杨晨新的视线对上双那冰冷的眼睛,只感觉后背冷汗直流,他又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司梦涵,确定她没有被惊醒。 这时阳台上的女人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 看来她似乎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杨晨新调整自己的紧张的情绪,又摆出自己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就算是要出去送死,自己也不能让司梦涵被卷进来。 他把房间的窗帘拉上,轻声走出房间,与女人面对面站在阳台的两个角落。 “你们两个话有点多了。” 寒烟柔抱着手,非常不爽地说。 “您……”杨晨新的表情很复杂,他实在琢磨不透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 “公晳寒烟柔。” 寒烟柔干脆地自报家门,一股子飒爽的江湖气息从眉宇间散发而出。 “公晳前辈……感谢您今天出手相助……” 寒烟柔不耐烦地伸手打断了他,冰冷地开口说道:“你欠我一条命。” 杨晨新心里一颤,心想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司梦涵没有醒吧,他回头向房间里面瞟了一眼,虽然那只是个梦,但也别再像梦里那样傻傻地替我还命了啊……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寒烟柔见杨晨新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自顾自地说道。 “啊?”杨晨新有点不敢相信,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您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寒烟柔那怪异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杨晨新也觉得自己现在很傻,她应该没有骗自己,也没有必要骗。 是啊,要杀我的话又为什么要救我……一个梦而已,我真是有点太敏感了。 他心想。 “那我需要怎么做?”杨晨新松了一口气。 “在必要的时候,我会来找你,借用你的潜能。” “潜能?您是说……【回溯】?” 寒烟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晨新,最后停在胸前的绷带上,摇了摇头: “你这么形容也没错,只不过你现在太弱了,连自己的命都挽回不了。” 察觉到寒烟柔眼里的失望,杨晨新沉默了,他才接触这个世界的真相不到一天,就连【回溯】都是几个小时前用命领悟到的。 他实在没有办法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独当一面。 “公晳前辈,我会尽快变强的。” 寒烟柔叹了口气,敷衍地点头:“但愿留给你的时间足够。” “公晳前辈,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您。” “三个。”寒烟柔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并且我选择性回答。” 杨晨新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 “那个黑袍人为什么要伤害我妹妹?” 寒烟柔眉头微妙地收紧了一下,“这个问题我不回答。” “那……”杨晨新有些后悔,第一个问题就吃了闭门羹。 “你还有两次机会。”寒烟柔并不想给他周旋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个鬼影是什么人?” “【混荒】的一个当家人。”寒烟柔伸出一根手指,又在他脸上晃了晃:“还有一个问题。” 【混荒】……叶女士她们的敌人…… 杨晨新心里琢磨,估计是他们和叶女士接触,所以遭到了【混荒】的报复。 “您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不想救你们任何一个人。”寒烟柔摆了摆手,“是我妹妹救了你。” “你妹妹?” “这是另一个问题。”寒烟柔眯着眼瞟了他一眼,“不过我可以送你这个答案。” “她的名字叫作白夕。” 杨晨新张口还想问些什么,就又被寒烟柔伸手打断了。 “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她一步跨上阳台,用拇指和食指捻着一缕头发,背对杨晨新露出一个侧脸。 “知道得太多,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杨晨新借着城市零星的灯火,才发现女人的面容俊朗潇洒得像个男人,颇有城北徐公之概。 “谨遵前辈教诲。”他躬身行礼道。 “珍惜她……” 杨晨新抬头,寒烟柔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空气中的余香能够证明她曾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你们两个话有点多了。 杨晨新回想起刚才寒烟柔说的第一句话,无奈地笑了笑。 …… 戈壁滩。 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匍匐在砂砾地上几个零散的土包后面,用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所学校。 “墨頔老大,饿不饿?整点饼干先?”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开口问道,一边往嘴里塞着一块压缩饼干。 “都看紧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叫我队长,我要说几遍?”另一个更稳重雄厚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可是……队长,我们都蹲几个小时了啊,连只耗子都没看见。”微胖的男人抱怨道,“会不会情报有误啊?” “子健,你耐心点,继续等。”墨頔低声回应道: “白指挥下了命令,今晚就是陨石掉下来了,我们也得守在这里。” “算了,牛马生活好疲惫~”子健把一整包压缩饼干吃完,感觉有点干,他向旁边几米远的另一个土包挥了挥手: “婉瑜!水!”然后他两眼一黑,被迎面而来的矿泉水瓶砸得两眼冒星星。 “怎么没噎死你呢?”婉瑜没好气地说。 “丢!婉瑜你大晚上不要发癫的喔!” “好了好了,都别闹!”最远的一个土包后面,抱着狙击枪的年轻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二人即将展开的斗嘴。 墨頔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 他们蹲守的这所学校却还是风平浪静的,他也有些没耐心了。 “华赢,学校内部有动静吗?”他拿起对讲机问道。 短暂的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对讲机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队长,什么都没啊……和咱们计划的不一样啊……” “耐心等待。” 墨頔揉了揉眉心,要说最不耐烦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现在却轮到他来劝队友耐心。 要是事情出了变故,那其它节点一定会出现问题。 危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他心里正焦躁着,所有人对讲机都突然嘈杂起来。 “浪平?有情况吗?”墨頔立即呼叫了视野最好的狙击手浪平。 “队长……天上!”浪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天上……?”墨頔和其他三人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原本黑暗的天空突然变得明晃晃的,仿佛天亮了一般。 五人心中都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直觉告诉他们很可能会有难以应对的危险。 墨頔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对着对讲机说道: “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其余四人也纷纷回应,表示明白。 他们紧紧盯着天空,试图找出导致这种异常现象的原因。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厚厚的云层后面冲出,照亮了整个学校的区域。 五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以避免被强光刺伤。 等他们能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枚陨石一样灼灼燃烧的火球,不可阻拦地向地面袭来。 第27章 名为【t】 这一夜杨晨新回到房间后,没也有再合眼。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在发生了偏移。 曾经熟悉了解的世界,正在以一个全新的面孔呈现在自己面前。 就像一本科幻小说里描写过的,逼疯无数科学家的一句话: 【物理学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将来也不会存在。】 这句话深层的含义对于坚信现实科学的人来说,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现在对于杨晨新处境,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 【世界从来就是虚假的,就连未来也不一定会变得真实。】 他觉得头脑空空的,没有在学校学习知识的时候,那种踏实的感觉。 他现在没有课本,没有公式,没有老师,他只有拿命以身试险。 但是妹妹又该怎么办,他绝不允许看到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 等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才穿着司梦涵给他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蓝白运动服下楼。 没过多久,便拎着几个食品包装袋回来了。 司梦涵这时正在洗漱,看见杨晨新开门进来先是一惊,然后叼着牙刷支支吾吾地说: “我还以……为你去哪……吓洗我……了。” 杨晨新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把早餐放在桌上,准备去烧水泡咖啡。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司梦涵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桌上果然摆了许多好吃的特色早餐。 牛肉饼、藏面、咖喱饭、包子、凉粉还有一杯甜茶。 “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呀?”司梦涵坐在凳子上开始挑选起来。 “你挑剩下的我吃就可以了。” “可是我每样都想吃一口。” “呃……”杨晨新疑惑地看着她。 “逗你的,我要吃牛肉饼和藏面!”司梦涵见自己挑逗成功,开心地打开了藏面的包装盒。 “嗯。”杨晨新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一袋速溶咖啡,“咖啡还是甜茶?” “咖啡!”司梦涵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两人围坐在并不大的桌板上,享受着丰盛的早餐。 杨晨新把自己的包子分给司梦涵一半,因为他发现司梦涵好像一直在看自己打包盒里的包子。 “杨晨新,这不是蒸饺吗?”她用手指拎着一只包子问,“为什么在这里叫包子啊?” “可能是本地人习俗认知和我们不一样,也有可能是制作时使用了蓬松面团的原因。” “听不懂。”司梦涵认真地看着包子,又抬头看了看杨晨新。 杨晨新顿了一下,发现她好像没有开玩笑,“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啊!” “那你多吃点。”杨晨新又往她碗里夹了两个“包子”。 “一会陪我去接晨曦。” “嗯嗯好。”司梦涵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她思索了一下,把嘴里的包子全部吞下,又喝了一大口咖啡,问: “你们现在是不是很危险?接到曦曦后,你们去哪里呀?” 杨晨新昨晚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既然叶女士找得到他们,【混荒】能找到他们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爸爸把他们俩安排在拉萨的这所学校当实习老师,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如果是有意的,那爸爸很可能和这两个组织的其中一个脱不了干系。 杨晨新宁愿这一切都是巧合,不然扑朔迷离的就不只是这个世界了,还有自己亲密相处十几年的家人。 “我先带她回家。”杨晨新回答,拿起那杯甜茶看了一眼,又倒了一半在司梦涵的杯子里。 司梦涵的脸色开始有些泛红。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毕竟我还欠你很多人情。” …… 吃完早餐过后,两人就退房出门了。 因为酒店离市医院的距离并不远,所以他们决定步行。 一路上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就是司梦涵嘟着嘴,不再主动和杨晨新搭话,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他们还在病房门口就传来了司梦绚丽和司梦呓的声音: “曦曦啊,好点了吗,头还晕不晕?” “……姐姐,我没事……”杨晨曦情绪很低落。 杨晨新礼貌地敲了敲门,就推门进去了,杨晨曦半躺在中间的病床上,司梦绚丽和司梦呓坐在另一张空的病床上。 最里面靠窗的病床被窗帘挡住了,似乎还有一个病人。 “哥!”杨晨曦一下弹坐起来,眼神先是欣喜,然后充斥着悲伤,等杨晨新坐到床边抱着她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起来了。 “晨曦别哭,我来晚了,现在没事了……” “嗯嗯……”杨晨曦抹了抹眼睛,发现了跟在后面的司梦涵,“梦涵姐姐,谢谢你……” 司梦涵笑着帮杨晨曦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小事一桩啦。” “小帅哥,你妹妹高反这么厉害,你跑哪去了啊?”司梦绚丽有些心疼杨晨曦,语气很担忧。 “抱歉啊司梦姐,昨天学校有点事,临时回去处理一下。”杨晨新借口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那倒没有,我们帮忙照顾曦曦也是举手之劳。”司梦绚丽神情缓和了一些。 “是啊姐,曦曦学校发生那么大的事,曦曦哥肯定很忙啊。”司梦呓在旁边补充道。 杨晨新和杨晨曦二人却面面相觑,一股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 “梦呓姐,学校咋了啊?”杨晨曦先开口问,杨晨新在一边装作早就知情的样子,摸着下巴。 “哦……对,小帅哥还没给曦曦说吧?”司梦呓翻了翻手机,将今天的头条新闻打开递给杨晨曦。 “昨晚,你们实习那所学校,好像被陨石砸到了。” 陨石?! 杨晨新心里一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是【混荒】?他们疯了吗? 杨晨曦接过手机,上面果然是几张现场的照片,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几栋高一点的教学楼窗户和外墙都有破损,操场和广场的空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黑漆漆的石块。 除了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还好昨天白天,学校的老师就提前放假让学生和工作人员都回家了,所以昨晚学校没有任何伤亡。”司梦绚丽补充道:“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杨晨新和妹妹都松了一口气,没人受伤自然最好,但是【混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兄妹现在可能就是移动的靶子,身边的人都会因为他们处于危险之中。 “既然人快到齐了——” 众人沉默间,里面靠窗床位上的人一把将床帘拉开。 “那我们就开个会吧。” 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孩抱膝坐在病床上,光着脚,面朝房间的所有人。 她穿着一件非常不合身的白色羊毛体恤,和一条洗得褪色的阔腿牛仔裤,宽大的领口垮向一边肩膀,露出一条黑色的肩带,凌乱的狼尾鲻鱼头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肩上。 她白色的面具上画着一个大大的花体字母【t】 “各位,初次见面,我是——【t】。” 第28章 卧底博弈 “【t】?!” 房间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讶声,这位“病友”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只有杨晨新默默观察着她,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出敌意,至少目前没有。 她和众人就这么静默地对峙了半分钟,她一直抱着膝盖坐着,面具下不知道是什么样一副表情。 接着,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她从裤袋里摸出一块被挤压变形的瑞士莲巧克力,直愣愣地杵在了面具上。 她停顿了半秒。 又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把巧克力包装好,塞回裤袋。 “搞什么玩意儿?”病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胖子和一个书呆子一样的人将脑袋一上一下放在门缝里,观察着病房里面的情况。 杨晨新和那个书呆子一眼就看到了彼此。 是他? 杨晨新知道是他们把自己救出来的,但是他想不起来这个书呆子叫什么名字。 “葛三?”司梦涵先叫出了胖子的名字。 “哎!小涵啊,都好着呢?哥几个?”葛三熟络地打起招呼。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一下冲破门摔倒在地上,他们背后一个看起来像流氓头子的人,伸着一只脚,气焰十分嚣张: “不进去别挡道!” 接着又出现三四个看起来像小混混的男男女女。 “不是哥们儿……”葛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撩起袖子就想发作:“你在玩火?” “哦?玩的就是你!”流氓头子向前一步,低头戏谑地盯着葛三。 场面气氛一时十分紧张,两人眼对眼鼻对鼻,感觉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啪啪啪! “人终于齐了,会议开始!” 戴面具的女孩非常夸张地将两只手举到头顶,用一个奇怪的姿势用力拍了几下掌。 女孩说完话,那几个小混混一样的人便绕过葛三他们进入了房间,流氓头子“啪”地一声把门踢上,抄手靠在门上。 他们似乎听命于这个所谓的【t】。 “搞什么?您搁这儿玩儿cos的y?”葛三忍不住开口吐槽那个行为怪异的面具女孩。 【t】没有回应他,而是将食指放在面具的嘴上,那里还有一块巧克力的污渍。 “嘘——” “出于某种目的,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今日凌晨,白夕已确认牺牲。自此,我将接替白夕,担任华夏战区临时最高指挥官一职。”【t】的声音毫无波澜,不冷不热,甚至透着几分诡诈。 “放你妈的屁!”流氓头子从门上激动地站直,盯着床上的人面具女就想冲过去。 结果反而是刚才最想揍他的葛三伸手把他拦住了。 “哥们儿冷静点,一个小女孩而已……” “墨頔老大,冷静冷静……” 另一个微胖的小混混也跟上来拦住叫墨頔的流氓头子。 看着一瞬间就闹成一锅粥的几个人,【t】冷笑一声: “墨頔,特别行动六队队长,看来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蠢人罢了。” “你他妈……!”墨頔咬牙再次朝她冲过去。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被面具女激怒了,其他几个混混模样的男女全部围上来才把他拦住。 “【t】姑娘,你把我们叫来,不是想和我们吵架的吧?”那个书呆子一样的男生站在几个混混面前,温文尔雅地开口问道。 “林痴,一事无成的扑街小说作家,脑子还不错,说话倒也有些礼貌。”【t】戏谑地说道。 “礼貌……?应该的……”林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林痴!原来他是叫林痴! 杨晨新恍如梦醒,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忘记了,是什么事呢? 【t】又继续开口:“杨晨新?那个看着自己妹妹被杀了七八次却无能为力的废物?” 司梦绚丽和司梦呓震惊地看向两兄妹。 “小帅哥?”司梦绚丽不可思议地说道,然后拉起杨晨曦的手仔细检查起来。 杨晨新被【t】突如其来的语言攻击拉脱了思绪,他冰冷地瞟了一眼【t】,没有暴露过多的情绪。 “哦~还有你,司梦涵,一个胆小而且反差的……紫毛小丫头。” 司梦涵脸唰的一下红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久久发不出声,最后只能窘迫的把头扭朝一边。 “不许你欺负他们!”杨晨曦从床上跳下来,气冲冲地指着【t】的面具说。 【t】饶有兴致地歪头打量了一下杨晨曦,又摇了摇头: “把手放下,我怕被你害死,毕竟你是个害人精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晨新站起来,把杨晨曦拉到背后,“如果你想伤害晨曦和司梦涵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让你体验死七八次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t】闻言之后立刻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在众人愤怒的注视中,她没有感到一点不适,她夸张地笑了半分钟之后,慢慢扶着面具坐起来,又抱住了双腿: “五句话,五句话就让我对你们所有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你耍我们?”葛三大吼一声。 “很好……”【t】直接无视了葛三,“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请选择。” “坏消息!”墨頔把手一扬,似乎并不想和她浪费时间。 “这个房间里,有、卧、底。”她一字一句地说。 听到这句话,杨晨新和墨頔的表情都极其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开始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最后,两人的目光隔着众人,交织在一起。 【t】满意地点点头,她伸出一个造作的兰花指,指着杨晨曦,“别紧张嘛,不是这位可爱的小妹妹。” 接着,她又把手指向葛三,“也不是这个猪八戒。” 然后依次指向其他人,都一一摇头否定。 最后他的指尖停留在杨晨新身上。 开什么玩笑?这个【t】想干嘛? 杨晨新看向那张面具的双眼,冰冷到了极致,他仿佛想透过面具将这个人的灵魂看穿。 真有意思,那就让我会会你,【t】。 “那么好消息呢?”杨晨新冷笑着开口问。 “好消息就是,我刚才的话,是骗你们的……哈哈哈!”【t】语气中充满不屑和嘲笑。 “我觉得不然,倒是你。”杨晨新摸了摸下巴,“你为什么要背叛墨頔?” 面具下【t】睡眼惺忪的眼睛缓缓睁大,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那目光透过面具,与杨晨新的视线纠缠在一起,在一场无声的较量中展开了激烈的博弈。 此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彼此试探、揣摩,试图找到对方的破绽。 第29章 白伞 一众人还没来得为被【t】戏耍而发火,现在又被杨晨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 “帅哥……你在搞笑吗?” 墨頔身后的一个短发女生说。 “呵!真是荒唐!”短发女生旁边的瘦高个也表现出忿忿不平的样子。 杨晨新没有正面回应他们,而是对靠在最角落的一个嘴唇干燥的胖子说: “呼吸道灼伤的话,不卧床减少喉头水肿,保持气道通畅,你可是很容易因为窒息死亡的啊……” 小个子脸色一惊,捏着喉咙紧张地看了看墨頔。 墨頔面色严肃地打量杨晨新,在胖子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后者听完之后放松了下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司梦涵,你的发质很好。”杨晨新看了眼刚才说话的短发女生,“或许她对你使用的护理用品会很感兴趣。” 短发女生听了以后瞟了一眼红着脸站在一边的司梦涵,不自觉地抓起一缕头发对比起来。 “你在装什么?”墨頔不客气地问杨晨新。 “我只想说,【t】不仅很可能背叛了你们,也对在场的大部分人见死不救,并且欺骗我们所有人。” 杨晨新目光回到那张写着大写花体字母【t】的面具上: “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华夏战区临时最高战区指挥官,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杨晨新实际上是在赌,他赌墨頔和他的同伴都是和叶女士一个组织的人,他们大概率听命于所谓的“华夏战区最高指挥官”白夕。 只不过现在因为某种未知的突发情况,白夕失去了指挥能力,或许是真的牺牲了,又或许是【t】在欺骗大家。 从墨頔进门以来的情绪变化,他对【t】并没有好感,甚至是不满。 通过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几个人头发都有不同程度烧焦蜷曲的痕迹,只有那个短发女孩的头发干净利落,很明显修剪过了。 而那个胖子,嘴唇严重脱水,面色赤红,鼻腔周围、口周有粉红的创面,呼吸频率也比正常人较快。 这很像呼吸道灼烧的症状,也至少说明他接触某个火源的位置比其他几人都要近。 而这个庞大的火源,如果和司梦呓给妹妹看的袭击学校的“陨石”联系在一起,那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墨頔和同伴奉白夕的命令在学校附近对自己和晨曦监视,或者保护。 中途【t】临时接任指挥官的位置,同时他们遭到了【混荒】的袭击,而【t】很可能对这次袭击没有作为。 所以在这次袭击中虽然他们活下来了,但却对【t】的安排产生了不满和质疑。 最后他只要将墨頔和【t】的矛盾摆在纸面上,不管【t】是真的叛徒,还是想给现场的人一个下马威,都多多少少 会露出一些破绽。 那么【t】,你会怎么接招呢? 杨晨新嘴角扬起一个不可察觉的角度。 【t】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环抱双膝的手慢慢放在光着的脚背上,她似乎觉得脚很凉。 “杨晨新……”她忽然仰面躺在病床上,将一只手垂在床底,看上去在摸索什么东西。 过了几秒,她单手费力地将一个黑匣子从床底提出来。 “一点小聪明并不会让你显得更睿智。”她一边出言奚落,一边将黑匣子放在脚背上,面朝众人将它打开。 里面是一把白伞,伞骨和伞面都覆盖着奇异的金属光泽。 “恭送华夏战区最高指挥官白夕。” 墨頔几人一看到匣子里的伞,顿时鸦雀无声,都沉重地低下了头,眼中洋溢着悲伤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其余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林痴也稍微迟疑了一下,自己几天前才和白夕姑娘见过,现在怎么看到一把伞大家就都确认她已经牺牲了呢? 他正想开口问个清楚,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利落地翻窗跳了进来。 寒烟柔换上了一条漆黑鎏金的马面裙,一件长袖中式衬衫一丝不苟地扎在里面,胸口绣着一只青鸟展翅图。 “公晳奶奶!”葛三怪异的喊了一句,又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连忙改口:“……来……来啦?” 寒烟柔没有搭理他,她径直走到【t】的面前,将白伞一把拿起来,面色凝重地打量起来。 “你迟到了,会议的最后一位成员。”【t】不冷不热地说。 寒烟柔端着伞看了许久以后,又把它放回了黑匣子,合拢盖子。 “给我。”她嘴上说着,却已经将黑匣子从【t】的脚背上拎起,背在背上。 “它一直在等你来取。”【t】也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寒烟柔转身看了一眼屋内的人,除了林痴葛三和杨晨新,大家似乎都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不知所以。 “公晳姑娘。” “公晳前辈。” 林痴和杨晨新二人依次给寒烟柔打过招呼,后者微微点头,没有多余的表示。 “这个人暂时可以信任。”寒烟柔抱着手,想了一会后说道:“因为白夕信任她。” 墨頔几人听见白夕的名字,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今天这场会议,讨论的主题是什么?”林痴问道。 【t】从床上站起来,像僵尸一样直接光脚跳到地上。 她的衣服确实非常不合身,加上本人也很娇小,更显得整个人就像个挂衣服的架子。 “很简单。”【t】伸出造作的兰花指,依次扫了扫墨頔、杨晨新、林痴、司梦涵、还有墨頔身后的三个同伴。 “你们将替我进入羌塘腹地,进行一次科考旅行。” 墨頔身边那个没有被点名的同伴摇头晃脑地看了看其他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我呢?我不跟墨頔老大混了吗?” “子健……”【t】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挠了挠脑袋:“我需要使用你的潜能,所以你跟我走。” “啊——丢啊!”子健的表情很失望。 接着【t】又指了司梦绚丽、司梦呓、葛三:“你们三个留在外部接应他们回程。” “然后,我、公晳、子健还有——”【t】伸出手,指着杨晨曦说:“还有这个可爱的小妹妹,我会带着你们一起行动。” “我不同意。”杨晨新伸手挡在杨晨曦面前,“晨曦不会再参与任何关于你们的事情。” 【t】沉默了片刻,然后摊开双手无奈地说: “杨晨新,儿女情长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的。” “无所谓,至少我不能让我妹妹有任何危险。” “动动你的小聪明,她现在在哪里才会更安全?”【t】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哥,没关系,我跟这个姐姐走。” 第30章 执棋人与棋子 杨晨新沉默了,他们兄妹的处境,从接触叶女士以后,就被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了悬崖边上。 如果再出现鬼影那样的敌人,就凭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可能保护妹妹。 而跟着更强大的公晳前辈在一起,绝对比跟着自己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都要安全。 杨晨新捏了一下眉头,他现在十分头疼。 “这些计划,都是早就安排好了吗?”杨晨新抬起他疲惫的双眼,“从叶女士来找我们开始,我们就被卷进来了对吧。” “战争已经开始,你我皆为棋子。” 【t】不冷不热地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那么她们呢?”杨晨新指着司梦三姐妹问:“她们只是普通人啊,为什么也要把她们也卷进来?” “小帅哥……”司梦绚丽有点犹豫地说,“其实我和小呓都是他们学校的名誉学生……” 司梦涵向两个姐姐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 自己朝夕暮处的姐姐们竟然是和这帮莫名其妙的人一伙的? “姐?”她惊呼出声来。 “小涵,我们也帮你申请了入学名额,本来打算旅行回去就跟你说清楚的。” “司梦涵,你领悟到了不错的潜力,就算你的姐姐不帮你申请,我们也会邀请你。”白夕继续说道。 “喔……”司梦涵闻言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那我呢?”葛三满脸期待的看着【t】。 【t】明显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她伸出她造作的兰花指,指了指葛三旁边的林痴。 “他的潜能也很优秀。” 葛三愣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还在原地等待【t】的下一句话。 后者却话锋一转,望向杨晨新: “你刚才对我的质疑,我现在不能给出答复,我只能承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给所有人一个解释。”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解释,你就要我们投身你们所谓的计划?” “正是。” “就算是带着我们坠入深渊也无所谓?” “无所谓。”【t】的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 杨晨新眉头的阴霾松散了,他不再纠结什么,而是看向冷着脸站在窗边的寒烟柔: “公晳前辈,虽然很冒昧,但是只能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的妹妹了。” 寒烟柔轻轻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嗯”。 “说说你的计划吧。”杨晨新的目光回到【t】身上。 “耐心等待。”【t】光着脚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会议结束。” “啊喂?你还没说我有什么潜力呢?”葛三朝【t】喊道,她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转眼就离开了房间。 她离开以后,墨頔几人也跟在后面依次走出房间,临走前墨頔回头对众人说: “这座城市未来几天都会很安全,你们可以放心活动。” 他又扫了一眼杨晨新、林痴和司梦涵三人,说:“我会来找你们的,为进入羌塘无人区做好准备。” 而寒烟柔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消失了,大概率是从窗户离开的。 房间里只剩下司梦三姐妹和林痴葛三两人,以及杨家兄妹。 葛三摆摆手:“这群人真没意思。” “杨晨新。”林痴走上前,微笑着跟杨晨新打招呼,“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们出手相助。” “无妨,意料之外的缘分罢了。”林痴又笑了笑,“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约定?” “我说老林,装腔作势的嘀哩咕噜说什么玩意儿呢?”葛三一巴掌拍在林痴背后,胳膊一伸将他揽到怀里。 “哎呀滚滚滚!”林痴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臂,“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装腔作势呢?” “呸!”葛三也嫌弃道,“你就是看这有几个姐姐长得漂亮,装文化人是吧?” “你……!” “你刚刚说的约定……”杨晨新拉住林痴正想和葛三脑袋亲密接触的拳头,皱眉问道,“是什么约定?” 林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杨晨新,随即又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天机不可泄露。” 杨晨新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两天已经习惯面对这些“谜语人”了,不说就不说吧,答案还是靠自己找更加踏实。 几人在病房里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互相交换了一下几天来各自了解的信息。 杨晨新把妹妹遭到鬼影绑架的事一五一十地给众人说了一遍,只不过刻意略去了妹妹被伤害的细节。 林痴也将这三天从1200公里外的阿里出发,到救出杨晨新兄妹的事情过了一遍,也包括与白夕、寒烟柔二人结识等等。 他们马不停蹄地从祖楚寺出发向拉萨赶来,在昨天夜晚终于抵达布达拉宫附近,寒烟柔在布达拉宫广场感到了强烈的能量波动,却一直找不到那个能量领域的入口。 最后林痴掏出了白夕临别赠予他的保命锦囊,那块神秘的黑玉激发了他隐藏的潜能,他运用难以形容的赊刀人法则之力打开了寂静领域的一个缺口,才在危急关头进入其中救下了杨晨新。 今天一大早,墨頔带人来将他们俩带到医院,说要见他们救的人。 二人一听是自己人,没多想就跟着来了。 而司梦涵昨天一直在布达拉宫广场等待杨晨新,直到十一二点才感受到了自己画的【门】被破坏,她立刻开门救出了杨晨曦。 杨晨曦出来以后身体非常虚弱,哭闹着要回去帮哥哥,或许是太激动加上精神涣散,一下子晕了过去。 司梦涵借口杨晨曦高反,让两个姐姐带她到医院住院调整,自己则一直待在广场等待杨晨新。 她一直能够感受到断断续续的生命体征,不过她很疑惑为什么这个体征会偶尔中断一两秒后又恢复。 凌晨的时候,广场中央突然闪过一束圆柱形的赤褐色光柱,司梦涵赶过去时,正好看到准备报警的葛三,和昏迷不醒的林痴,以及意识模糊胡言乱语的杨晨新。 她简单和葛三沟通一番后,配合葛三将林痴和杨晨新送到酒店休息、包扎伤口,之后便分开了。 司梦绚丽和司梦呓一直在病房轮流照顾虚弱的杨晨曦,她来到医院以后就醒了,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问她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表现得很担忧和紧张。 期间二人也对靠窗的病友感到好奇,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没有去打扰她,谁知那人竟然是刚才神秘的【t】。 据两姐妹的摊牌,她们高考以后就受邀就读于一所神秘的大学,那里几乎拥有世界上最权威、最高级别的学术条件,包含了所有学科,其中某一所不公开的学院更是天才傍地走,精英遍地爬。 她们加入学校之后就有了两个学籍,一个是现实社会的普通学籍,一个是在那所学校使用的荣誉学籍。 一番沟通下来,几人对彼此都多些了解,也渐渐清晰了目前大家的处境。 他们确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处于一场神秘组织间的纠纷之中,并且担任了一枚枚重要棋子的角色。 那个执棋之人,很可能就是白夕。 第31章 洞口 待到众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虽然墨頔说过接下来几天,城里都会很安全,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一起活动,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杨晨新背着几人和林痴说想要回学校看一看。 自己昨天下午不在学校的消息,黑袍鬼影不应该没有传达给【混荒】的人,但他们所在的学校却还是奇怪地发生了陨石袭击。 林痴分析了一下,认为发生这种情况有三种可能: 一、墨頔等人的行踪暴露了,【混荒】想在学校顺便歼灭他们。 二、黑袍鬼影隐藏了杨晨新兄妹的行踪,但不知原因。 三、有不止【洪荒】一个组织在暗地里想要伤害他们兄妹。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杨晨新说:“无论是哪种情况,单单凭一枚规模并不大的陨石,造成的伤害是极其有限的。” 林痴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所以这枚陨石是个幌子,在故意遮掩某件事情的真相?” “很可能是这样。”杨晨新点点头,“再多的猜测都不如去现场看一眼。” “你要去学校?”林痴问道。 “嗯。”杨晨新看了看跟着司梦绚丽和司梦呓手挽手走在最前面的杨晨曦,葛三围绕在三人身边献殷勤。 “我和你去吧。” “不,你有强大的潜力,你留下来保护她们我才放心。”杨晨新拒绝了林痴的好意。 “但你一个人不安全。”林痴又说道,“我不建议你孤身犯险。” 杨晨新只是摇摇头,没有表态。 “至少让那个紫色头发的女孩子跟着你去吧?”林痴又说道,“她也拥有潜力,你们一起行动会安全不少。” “司梦涵?”杨晨新才发现大伙出了医院以后一路上都没见到她人。 他回头在人群中搜索那个吸睛的淡紫色慵懒烫发型,果然一眼就看到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和杨晨新对上眼神的时候,她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然后东一步西一步地慢慢磨蹭着走过来。 杨晨新和林痴就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挪到跟前。 “看什么……”她低着头,声音很小。 “梦涵姑娘,杨晨新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林痴自作主张地说,完全不顾杨晨新的想法。 “哦……” “你怎么了?”杨晨新觉得她情绪不太对。 “嗯?”司梦涵受惊一样地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去,“没怎么呀……” “那我们去取车,现在就出发。” “你不用和她们打个招呼吗?”林痴拦住准备带着司梦涵离开的杨晨新。 “和她们说了就走不成了,后面就靠你了。” 说完,杨晨新向他投出一个“你肯定行”的眼神。 …… 热浪涌动的公路上,晃晃悠悠地驶来一辆橙色卡通边三轮。 司梦涵戴上了杨晨曦的那一个粉色半盔,闷闷不乐地坐在边斗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过了许久,杨晨新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没、没有啊……” “你这个人实在不会藏心思。”杨晨新无奈地笑了一下,“[不开心]三个字已经写你脸上了。” “哪有……”司梦涵嘟着嘴还想狡辩一下。 又过了一会,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地开口:“谢谢你和曦曦刚才帮我说话……” “嗯?”杨晨新侧头看了她一眼,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就是,【t】说我的时候啊……”司梦涵涨红了脸,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哦……”杨晨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是在生气你姐姐不帮你说话吗?” “不是啦!” “那你在生谁的气?” 司梦涵没有说话,她急得快哭出来,但是自己好像又没有理由哭。 见司梦涵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杨晨新放慢了车速。 七月的拉萨中午有些闷热,但这时的微风却恰到好处地掀起他们的头发,又凉快又温柔。 “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杨晨新面带微笑地说。 “啊?” “好朋友不和好朋友生气。” “你胡说!” “呃……”杨晨新停顿了一下,“好朋友不瞒着好朋友生闷气。” “哼!”司梦涵别过头,看样子没有刚才那么委屈了,她现在就是单纯的在生气。 杨晨新头疼了一会,心想:“这样都哄不好吗?” “师傅,前面靠边停车。”司梦涵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 “什么?” “我没钱付车费。”司梦涵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想欠谁的人情!” 杨晨新闻言额头直冒冷汗,他没看出来这个女孩子竟然会那么记仇。 “我……不收你钱。”他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数是司梦涵阴阳怪气地吐槽杨晨新讨厌之类的话。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现场还有一些记者以及像考古学家一样的人围绕在操场上。 为了避开这些人,杨晨新带着司梦涵从大门左侧,走了栅栏边的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是调皮的学生玩耍的时候踩出来的,宛如一条沟壑,围绕了小半座学校。 “他们在干什么啊?”司梦涵还是忍不住问。 “陨石很有研究价值,你不知道吗?” “谁说我不知道!”司梦涵小声反驳,“我是问……” “问什么?”杨晨新倒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起来了。 “谁问你了!哼!”司梦涵朝着他翻了一个瞳孔直冲脑门的白眼。 杨晨新无奈地拉着她佝偻着腰,继续沿着这条沟壑往学校后面走。 期间两人一直看到有不少人忙忙碌碌地出入教学楼,他们似乎在里面建立了一个临时基地,驻扎在这里以便第一时间分析收集到的陨石。 二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沟壑的尽头。 尽头在学校最大的教学楼背后,奇怪的是这里的石砖有很明显的青苔的痕迹,好像曾经那些疯狂的植物爬满了这一整面墙壁。 “这不对吧……”司梦涵撑着下巴说道:“以前这里很潮湿吗?” “虽然现在是雨季,但是只有这里异常潮湿。”杨晨新说着,用指甲在墙上刮了一下,带下来一片带着灰沙的绿色植物碎屑。 接着他沿着墙角仔细摸索起来,越接近地面和墙角深处,这样的碎屑就越潮湿,颜色也越深。 最后他在一堆野草覆盖的土包上踩了几脚,皱着眉回头对司梦涵说: “能帮我画把锯子吗?” “你要锯子做什么?”司梦涵疑惑道。 “这里好像是个下水道,我想下去看看。” 杨晨新弯腰把那密密麻麻的杂草拉扯开,一个一人宽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洞口表面被手指粗的钢筋焊了一个铁网,像门似得将洞口堵得死死的。 明明是三伏天,洞口却似乎有阴风吹出,寒气森森的冷息让司梦涵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32章 腐败甬道 司梦涵回过神来,把目光从黑黢黢的洞口上移开。 “你干嘛要下去……就是个下水道而已啊。”她不解地问。 杨晨新却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地势本来就高,在这里设置下水道并不合理。” “可是锯子怎么能锯断这么粗的钢筋啊?” “那你能画一把电锯给我吗?”杨晨新哭笑不得地问。 司梦涵仰头思考了一会说,“画不出来……因为……”她突然听懂了杨晨新话里的弦外之音,叉着腰气冲冲地说:“你才没用呢!” 杨晨新没有再逗她,转身撸起了袖子,开始清理起来洞口周围的杂草,司梦涵赌气归赌气,也还是用闪烁赤褐色火星的指尖,在空气中描绘出一把手锯的轮廓。 片刻之后一把很常见甚至十分简陋的木工锯被她凭空“画”了出来。 司梦涵苦恼地看着它,觉得有些丢人,作为艺术生她觉得自己这个作品实在是太差劲了。 杨晨新却没有说什么嫌弃的话,而是很拿起锯子就开始从钢筋边缘处开始用力割锯起来。 好在锯子模样虽然简陋,但材料的强度却非常高。 杨晨新锯掉四个主要焊接在洞口的钢筋后,将锯子往缝隙里插入,用力往上一抬,铁网就被掀开了。 “你帮上我大忙了。”杨晨新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感激地看着司梦涵。 “别以为说好话我就会原谅你。”司梦涵抄着手傲娇地说。 杨晨新自动屏蔽了这句话,开始观察起洞内的情况。 里面似乎不深,但是由于四周的洞壁都是黑黢黢的,手机的电筒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他捡起脚边一块碎石随手丢了下去,立刻就听到石头落地的微小声音。 “非常浅,看来里面还有其他路。” “你怎么知道有路?” 杨晨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司梦涵的肩上。 “我下去看一下,你在上面等我。” “我不要,我干嘛听你的!”司梦涵任性地推开他的手,两步走到洞口边,又犹豫了一下。 “没关系的,我马上就回来。”杨晨新看出了她的心思。 “你、你先下去,我怕踩到奇怪的东西。” 杨晨新知道说什么也劝不住她,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走到洞边,撑着地面跳了下去。 果然洞穴里面并不深,杨晨新很快就落在了一滩积水上,水量大概没过脚背。 他打开手机的电筒,迅速扫视了一周的洞壁,原来这个洞穴是个倒扣的漏斗型,洞口窄,下面宽。 一条狭长的通道像漏斗上的裂纹,就生长在他的正前方。 “杨——晨——新!喂——?你还——活着——吗?”头顶传来司梦涵夸张的拉长音。 “下面有蛇i!你别下来了,在上面等我。” “我偏不!” 话音刚落,杨晨新感觉头顶的天空一黑,一个柔软娇小的身影就挂在了自己身上。 他张开双臂将司梦涵紧紧抱住,让她的脚不碰到地面造成可能的扭伤,摇晃了几步之后稳住了身形。 或许是黑暗的空间营造的神秘气氛,司梦涵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这是哪里啊?” “你松手……咳咳咳……” 司梦涵尴尬地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双臂。 杨晨新揉着后颈,在手机的微光中摸索了一下四周的墙壁说:“这有条路,你跟紧我。” 司梦涵只觉得自己走在一条烂水沟里,沟缝里凉飕飕的,空气中到处都是腐败潮湿的味道。 走了大概十几二十米,她手机的电筒渐渐明亮起来,准确地说是周围墙壁发生了变化。 它们不再是黑黢黢的岩石,而是能反射更多光线的石砖。 这很像一条笔直的甬道,司梦涵在盗墓小说里听说过这样的建筑结构。 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但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些一模一样的石砖有什么特别之处。 冷风不断地从前方迎面吹过来,她又用力地裹紧了杨晨新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又走了十来米左右,空气中的腐败气味好像更浓厚了一些,一直在前面带路的杨晨新突然停下了脚步。 司梦涵离他非常近,几乎是脚尖贴着脚后跟,这突然的停顿,让她直接一头撞在杨晨新的后背上。 “杨……”她刚想开口吐槽,就被杨晨新一把拉到怀里。 杨晨新的一只手紧紧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 “闭上眼,别说话。”杨晨新低声在司梦涵耳边说道:“这里有很浓的腐蚀性灰尘,会刺激你的眼睛。” 听到杨晨新这么说,司梦涵乖巧地闭上了眼。 “那你的眼睛不会难受吗?”她还是忍不住说话。 “我……有隐形眼镜。” “哇,你的蓝色眼睛不会是美瞳吧?”司梦涵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惊讶地嘀咕了一声,完全忘了杨晨新刚才的话。 “……不,就……就是蓝色。” 司梦涵咧着嘴心想:没关系,什么颜色都很帅,我都非常满意。 两人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继续往甬道里面走,周围的空气已经从腐败味变成了腐烂的恶臭,就像死耗子铺满了这里的道路。 司梦涵紧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不小心踩了杨晨新几脚,她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得更深了些,听着杨晨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也感觉头脑有些发热。 忽然她觉得脚下一空,杨晨新伸出胳膊搂住她,然后又将她缓缓松开。 借着手机电筒的微光,司梦涵看见了脚下有五六节楼梯,四周的墙壁已经消失不见,好像全部躲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司梦涵惮惮地贴近杨晨新的肩膀,这种四周都是虚无的感觉让她很害怕。 “也许吧,我也看不清这里的全貌。” 说着,杨晨新迈腿就往楼梯下走,司梦涵也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楼梯只有这短短的五六级,他们几步就下到了底,脚下是一块看不见缝隙的黑色石砖,似乎铺满了整个底面。 杨晨新继续往前走,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张桌子的轮廓,它大概齐胸高,跨度非常长,可能有两米以上,造型说不上来的奇怪,桌子的下巴很厚,这样人使用的时候会很容易磕到膝盖。 两人越走越近,马上就能走到桌子跟前,它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啊……!”司梦涵压着嗓子猛地拽住了杨晨新的衣角。 杨晨新看清眼前这张桌子的同时,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桌子啊,这分明是一口架在两张条凳上的黑色棺材! 棺盖已经被掀翻在地,黑洞洞的棺材里散发出令人恶寒的腐臭。 第33章 青袂掩面 司梦涵拉住杨晨新衣角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她发白的嘴唇挤出几个字:“这里难道真的是古墓吗?” 记忆里关于墓穴的一切恐怖幻想,随着她自己的一句话瞬间占领了她的脑子。 杨晨新快速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开始观察起棺材周围的痕迹。 要是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对这种东西有任何忌讳,但是这几天他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不得不联想出一些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情况。 漆黑的棺材就敞开摆在他们眼前,里面究竟会是是新鲜的尸体,还是苍白的骸骨? 再或者说,里面的东西已经因为某种原因逃脱了出来…… 杨晨新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司梦涵想阻止他却拽不住,于是也硬着头皮跟着向前挪了一步。 四周都是黑暗和虚无,唯一的光源就在杨晨新的手机上,空气好像很污浊,流动着粘稠的雾霾,让手机的光亮都传播不了太远。 杨晨新将手机凑近棺材口,发现这口黑棺是和地面一样的吸光材质,远距离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正当他想再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的时候,身后拽着他衣角的力量一瞬间消失了。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额头几滴冷汗划过他的鼻尖,他慌张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 因为找不到目标,他无法发动【回溯】让司梦涵回来。 他也顾不上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了,开始伸手胡乱地在周围扒拉。 “司梦涵?”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能听得见吗?你在哪?”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一股巨力从身后捂住他的嘴,这股力量大得出乎他的意料,几乎将他整个人向后拉甩过去。 挣扎中他的手机掉在地上,萎靡的荧光立刻被地面吞噬殆尽。 四周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杨晨新被这巨力一拉扯,在空中倒飞出一个弧线,最后重重摔落在不知何处。 他后脑勺着地,剧烈的疼痛伴随呕吐感让他瞬间晕厥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渐渐恢复了意识。 睁开眼睛后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嘭”地一声碰在距离头顶很近的一个物体上,再次撞了个七荤八素。 他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蜷曲在地上伸手在四周摸索,这一摸索便让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在棺材的内部,原本被掀翻在地的棺盖已经严丝合缝地将他困在这里面。 棺材里的空间并不大,他没有碰到其他的任何东西,里面除了他自己似乎空无一物。 杨晨新冷静下来,没有那些想象中腐烂可怖的尸骸让他松了口气,可是现在的状况更加离奇了。 是【混荒】的人埋伏自己? 不,在一个自己未必会来的地方守株待兔,并不像【混荒】能想出来的蠢办法。 那是原本一直待在这里的主人? 可是什么人会在学校的地底建造这么诡异的建筑呢? 或者说这里还有其他入口,某个来者不善的人将自己打晕扔在棺里? 但是除了自己还会有谁会想到在风口浪尖的时刻来这里呢? 杨晨新觉得这些猜想都比较牵强,并不能完善他的思路。 他又试着推了一下冰凉的棺盖,还是纹丝不动。 他扭曲着身体,让手指能够接触到棺材内的所有角落,想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找到一丝缝隙。 比起自己的处境,他更担心的是司梦涵的安危,他本该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带她离开甬道的…… 可是他却鬼迷心窍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走,现在看来是他将司梦涵亲手送到了深渊里面。 真的不该带着她来的。 他懊悔地一拳捶在棺材壁上。 ——咚! 分明是石材质地的棺材,却发出了沉木的厚重声响。 ——原来如此。 这棺材的材质就像是石头,却又有木头的传声效果,那么它的密度应该和木头相似,这样棺盖就不至于达到不可撼动的质量。 只要自己跪棺材里,用身体为支撑,用背慢慢顶开一条缝隙,就有机会出去。 一边这样想着他便也一边这样动起来了,他翻身跪起,用背撑住棺盖用力地往一边蹭。 片刻,他只感到身体往那个方向忽地一卸力,棺盖果然挪动了几分。 有用! 他欣喜地准备再如法炮制,这时,棺外却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笃笃笃! 杨晨新在闷热的黑暗中惊出一身冷汗。 ——笃笃笃!笃笃! 他一动不动地杵在棺材里,掐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分辨声音的源头。 ——笃!笃!笃! 好像是有人在敲棺材,这奇怪的节奏是密码吗?外面的人想传达给自己什么信息吗? 杨晨新脑海里立刻建立了数种密码模型,摩斯密码……不对,跳频密码……不对,培根密码……也不对…… 棺外的敲击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随意,杨晨新脑子一片乱麻。 几秒之后他放弃了。 这根本不属于任何密码形式,这就是某个东西杂乱无序地在敲击棺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杨晨新在敲击声中已经感到呼吸困难,氧气就要消耗完了。 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继续顶开棺盖,不然他很快就会死于缺氧。 “杨……晨……新!” “笃笃笃”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细微的女声从棺外传来。 “司梦涵……?”杨晨新眼中立刻恢复了一点亮光,“你还好吗?你等等,我马上出来带你离开……” 说着杨晨新再次跪起用背撑起棺盖,奋力地一个方向发力。 终于,顶着背上皮肤火辣辣的灼烧痛感,他将棺盖一角蹭出了一个巴掌宽的缝隙。 缝隙外传进来莹莹微光。 ——看来自己掉落在外面的手机还有电。 因为长时间处于绝对的黑暗环境中,他的眼睛现在对任何光线都非常敏感。 那一丝微弱的荧光就像他求生的希望之光。 他最后用尽全身力气顶着那个缝隙处的棺盖,慢慢挺立起腰身。 棺盖缓缓掀起一个角度,在他完全将视线扩散出去的时候,他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样,骤然收缩。 他和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人,面对面地静止在棺材的内外两个世界。 最让他心底发怵的是,这个将女人一只手抬起,用长长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整个脸庞,却没有遮住她脑后那一头慵懒的淡紫色烫发。 “司梦涵……?” 杨晨新靠着微光紧盯着遮面女人,心跳声像炸雷一样在胸腔里回荡。 青衣掩面的女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是过了几秒后,颤颤巍巍地举起另一只躲在长袖里面的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在棺材上。 ——笃!笃!笃! 第34章 猫鼠游戏 杨晨新彻底炸毛了。 他咬牙拼命将棺盖顶翻在地,自己却因为脱力瘫坐回棺材里。 这才让他完全看清棺材外荒诞诡异的一幕。 只见棺材的四周围绕着七八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女人,她们无一例外地用宽大的长袖遮挡住整张面孔,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场面说不上的瘆人。 “司梦涵……?”他重复道,“你怎么了?” 杨晨新伸出胳膊想握住她的手,但是周围所有青衣女人包括司梦涵,却像感知到了什么一样,都向后跨了一大步,只再差半步就会彻底藏入黑暗。 “司梦涵……”杨晨新伸着手,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太诡异了,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头绪解决这样的情况。 但是司梦涵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站着,似人似鬼。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才会陷入危险。 “不……这不是在做题……,这里没有公式……”他抬起头,坚定地翻身跳下棺材。 周围的青衣女人像潮水一样退散到虚无的黑暗中。 他捡起掉在棺材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9:43了。 自己竟然昏迷了至少六个小时? 手机上还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杨晨曦打来的,时间是8:27左右,那个时间自己还在昏迷。 可是手机上的信号栏却是空的,那么未接来电是怎么出现的? 还是说,这里的信号不稳定,就像个大型的信号屏蔽房间。 他将手机熄屏,避免屏幕的荧光分散自己眼睛对电筒光的感知。 幸运的是,至少现在那些青衣女人都没有体现出攻击性,自己的处境应该还算安全。 他信步走向司梦涵消失的方向。 不出他所料,几步之外的黑暗中什么都没有,那些青衣女人似乎在躲避他。 大概二十几步之后他走到了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楼梯口。 可是这一次楼梯的上面不是他们进来时的甬道,而是一面看不到顶的墙,墙的左右两侧是一条贯通的甬道。 他停顿了一下,咬破手指在墙上画了一个向右的箭头,然后转身向左边的甬道走去。 甬道并不长,走了三十几步以后他又来到一面墙前,这是个拐角,拐向左边的另一条甬道。 他没有迟疑地立刻转身走过去,加快了步伐。 又走了不到十步,他突然回头往来时的路跑回去,直到再转进那个拐角。 过了一会之后他又折返回来,一路上如此重复几遍之后,他的左手边出现了和前两次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楼梯。 而他右边的墙壁上一尘不染。 他将手机的电筒关闭,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向前方快步前进。 当他再次触碰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墙壁时,他向后退了一步,全身贴在左手边的墙上,悄无声息地掏出了手机。 如果自己构想的没错,这个地方是两个套在一起的矩形房间。 内间和外间的墙壁形成了一条环绕这里的沟渠,而他现在大概率已经围绕这个矩形沟渠走了一半路程,到了第二个拐角处。 他将手电筒打开,强光刺入眼帘的一瞬间,一张如同蛇蜕般干枯焦裂的面孔从他左边的甬道探出。 ——啊啊啊啊! 那张鬼脸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同时迅速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整张丑陋的面孔。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杨晨新还是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跳,他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什么鬼东西……”脑海里重塑出刚才那张恶心的面孔,杨晨新不禁暗骂道。 但是下一秒他又露出满意的微笑。 “追了我这么久,现在角色是该替换了。” 如果说刚才是这些青衣女人是在追着自己这只“鼠”跑,那么现在就轮到他来当这个“猫”了。 他捋了下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举起手机,闪身拐进左手的甬道里。 一切和他预想的一样,他先利用假信息的箭头,判断那些青衣女人在黑暗中是否保留着视力。 当然并不排除她们会左右两路围堵自己的可能性。所以他每前进一段时间就会突然调头往回跑。 虽然这样做风险极高,一旦那些女人动了杀心,任凭自己一个蹩脚的【回溯】能力,怎么也不可能对抗七八个未知战斗力的神秘女人。 但是换来的情报收益也能成倍的上涨,他可以通过这个简单的行为判断出青衣女人的手段、智力、弱点。 目前来看,她们没有展露出有杀伤力的攻击手段,也没有表现出正常水平的智商,但是她们的弱点却暴露无遗——那就是光。 她们极度惧怕光,这可能也是这个诡异的地方存在的原因——或许是有人在圈养她们。 想到这里杨晨新心里上来一股寒意,是什么人在学校的地底做这种事?那样的话司梦涵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举着手机在甬道里奔跑起来,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的急促喘息和沉重的脚步。 不管司梦涵变成什么样,他都要把她好好地带出去。 前方黑暗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凉鞋,那是司梦涵的鞋子,这也是为什么她害怕踩到奇怪东西的原因。 杨晨新快速弯腰捡起那只鞋子,继续往前面追去。 几步之后他看见了一群以一种极僵硬姿势逃窜的青衣背影,队伍的最末尾,是一个紫色头发的娇小女孩。 也许是因为她失去了一只鞋子的原因,跑得格外笨拙,被其他青衣女人甩在后面。 “司梦涵!”杨晨新咬牙喊了一声,几大步迈上前去。 司梦涵脚步顿了一下,又立刻不顾一切地往前逃走。 杨晨新意识到可能她现在也会害怕光,就把手机直接关掉,用尽全力地往她逃的方向跑去。 “司梦涵,我会带你走,你别害怕。” 灯灭的那一刻,杨晨新感觉狭窄的甬道里刮来一阵阴风,他站在原地,张开了双臂。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味道撞入他的怀里。 随之而来的是十几只指甲尖锐温度冰冷的手掌,杨晨新将怀里的女孩紧紧抱住,转过身去用背帮她挡住后面十数只利爪的撕扯。 “终于找到你了。” 司梦涵在他的怀里面剧烈挣扎,用手指掐在他的胸口上使劲抠弄,但任凭她怎么用力,甚至将他被黑袍鬼影刺穿的旧伤重新撕破,他都没有松手。 杨晨新的背后早就十数只利爪一瞬间扯成肉碎,他默默地使用【回溯】不断修复肌肉组织,又不断被撕碎。 又是这种刺骨铭心的疼。 现在他需要围绕这个矩形房间走一圈,找到他们进来时的那条甬道。 杨晨新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司梦涵,顶着背后巨大的压力和疼痛,艰难地在狭窄的甬道内挪动。 他渐渐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少步,他只知道自己的左边一直没有出现那条能带她出去的路。 杨晨新绝望了,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要是自己没有自以为是地带着司梦涵来就好了。 这样的话,自己似乎又可以再次从容赴死了呢? 第35章 电梯密室 杨晨新对背后疼痛已经麻木了,他只是觉得现在自己好疲惫,好想睡觉。 怀中的司梦涵好像也渐渐没有了力气,几根手指挂在他伤疤的缺口里,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 杨晨新虚脱的汗水不断从下巴滴落到她的额头。 两人在黑暗中的甬道里徘徊着,不多时又来到了右手边的一处楼梯口,杨晨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去,差点被后面蜂拥而上的青衣女人推倒滚下台阶。 “哈哈……那口棺材……”杨晨新有气无力地对怀里的司梦涵说,“不会就是为入侵者准备的吧?” 杨晨新抱着她慢慢朝着棺材所在的中心移动。 没有了狭窄空间的阻挡,青衣女人的利爪开始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可是……这里的主人好像……”他继续自嘲地说道:“好像没想到会有两个入侵者吧……” 他始终紧紧用身体保护着司梦涵不受利爪的伤害。 “地方太小了,我就不进去了……” 杨晨新将已经耗尽力气昏迷的司梦涵轻轻放到棺材里,转身打开了手机。 那群张牙舞爪的青衣女人再次掩面像退潮一般消失到黑暗中。 杨晨新用自己最后一丝精神力发动了【回溯】,全身上下除了胸口以外的肌肉组织开始迅速重组,恢复原样。 他把手机的电筒朝上,放在地上,从衣服里掏出司梦涵跑丢的那一只鞋子,俯身摸索着替她穿上。 之后又将手颤颤巍巍地移到她脑袋的位置。 他看不见棺材里司梦涵的模样,但是他可以摸到的是一张温暖并且柔嫩光滑的脸庞。 他开心地笑了。 重新回归的安全感让他的思绪再次灵动起来。 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片刻之后,他靠在棺材的边缘又一次笑出声来。 也许是自己将房间的规则想得太复杂了,果然人一旦恐惧就会变得愚蠢。 希望我下次不会再那么胆小。 杨晨新在心里自嘲道,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棺材内司梦涵的指尖跳动了一下,好像有点点火星在灼烧。 杨晨新在黑暗中将双手伸长,举在身前,这样他就能在撞到墙壁之前改变方向,避免自己将自己撞死。 身后阴风阵阵袭来,那大概是青衣女人在追逐他,距离放在棺材下发出亮光的手机已经快十几米了。 是的,手机散发出的光穿不过黑暗,但是在黑暗里,却能将光源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自己一开始陷入的第一个误区,那就是以为光就代表安全。 继续跑了几步,杨晨新的胳膊触碰到墙壁,他立刻顺势将身体贴在墙上,改变方向沿着墙边奔跑。 这一次他没有再把手向前伸长,而是用一只手顶着墙,手掌在墙上摩擦。 身后的阴风再次逼近。 又继续跑了十几步之后,他摸到一处缺口,随即闪身往缺口处手脚并用地趴过去。 这是那个只有五六级台阶的楼梯口,他几下就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没有丝毫迟疑,再次迅速起身,向前伸出双臂冲刺出去。 他就这样一碰到墙壁就减速转向,一转入拐角就加速向前冲刺,一直围绕着这个矩形的甬道奔跑。 期间背后的阴风紧追不舍,好几次就要碰到他,都被他有惊无险的躲过。 他不知疲倦地持续奔跑了不知多长时间,即便平时自己会练习田径和基础健身,在如此大的体能消耗下,还是非常吃力,加上刚才过度使用【回溯】,他现在的意识和身体都处于涣散的边缘。 但是当他某一次路过一个楼梯口的时候,他又笑了,他知道赌对了。 从楼梯口往里面望去,可以看见原本放在棺材下面的手机,已经来到了和杨晨新视线齐平的位置,并且还在散发着微光冉冉升起。 整块地面正在肉眼可见地向上移动。 这个矩形的房间,仅仅只是一个最简单的【电梯密室】而已。 一直被那些疯狂的青衣女人追着玩“猫和老鼠”的游戏,让他无意中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妹妹打来的未接来电。 在这个封闭的矩形空间以内,除了能够影响和屏蔽通讯信号的信号屏蔽仪还会有什么? 现在是放假期间,更不可能是学校为了组织期末考试,动用了信号屏蔽仪避免学生考试作弊之类的事情发生。 唯一能够改变信号强度的可能,只有这个空间存在地理位置的变化。 结合消失的入口,以及望不到顶的墙壁,杨晨新大胆地假设这里是一个可以上下移动的巨型电梯,而他围绕着电梯和电梯门之间的电梯井奔跑,就是为了等待下一次电梯再次升起。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没有办法判断出这个“电梯”的运动时间间距,因为妹妹只是在五分钟之内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而已。 他只能通过已知的两个时间差,判断出这个电梯最短也要一小时十六分钟才会启动一次。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在他完全竭力被青衣女人追上被撕成碎片之前,就赶上了这一次电梯的移动。 在他目光完全看不见手机发出微弱的光芒之前,他冲到一个楼梯口,往上奋力一跃,双手死死抓住黑色地板的边缘爬了上去,而这短暂的空当,身后的阴风就接连袭来,几双冰冷的手也紧紧拽住他的脚踝。 该死! 杨晨新暗骂一声,使劲蹬在一个可能是青衣女人头颅的硬块上,要是一直这样被她们拖着,不用自己掉下去被她们撕碎,自己也会因为卡在“电梯口”被拦腰切断。 只能自断脚踝求生了吗?反正自己还能透支精神力发动【回溯】,无所谓受伤。 可是现在最头疼的事情是,这些青衣女人就是弄不断自己的脚踝,而是一个接一个地挂在自己腿上跟着电梯往上升,她们想用体重堆积将自己拽下去。 杨晨新感觉他现在就是处于一个癞蛤蟆趴脚面的情况,不咬人它恶心人。 一时间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干脆不如再奋力地爬上去,就算不可避免地带上去一两只青衣女人,自己和她们搏命也未必会输。 正此时,前方地面上自己还亮着荧光的手机响了起来。 ——为什么你不在 ——问山风你会回来 ——夏天的风 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一只沾着殷殷鲜血的手从手机上划过,接通了电话。 “喂喂喂!哥!你和梦涵姐姐在哪里呀?嘻嘻嘻!” 电话里传来杨晨曦调皮嬉戏的声音,杨晨新此时的心情却如坠冰窟。 第36章 驱散 “喂喂喂?” 电话那头杨晨曦发出疑惑的声音。 “哥哥哥!你敢不理我是吧?!你等着!” ——嘟嘟嘟…… 那只苍白的手再次划过屏幕,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将电话挂断了。 杨晨新无法看清棺材前的全貌。 但是从那只手出现开始,他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冷汗不断地在每一个毛孔中流出。 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可直抗拒的恐怖威压,就像他跨越几千万年时光,面对燧人氏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威压。 可是这一次来得更加强烈,恐怕是因为这威压的主人,真真切切地就在他的面前。 杨晨新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像个挂件似的悬挂在黑色地板边缘上。 他只能目睹着那只苍白的手,将手机两指捏起,慢慢举起来。 青衣,紫发,那张属于司梦涵的脸被手机的荧光照亮,从黑暗中显露。 杨晨新睁大惊恐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脸。 她一定是司梦涵,可她又绝对不是司梦涵。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杨晨曦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那个“司梦涵”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通知,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走向悬挂在地板边缘的杨晨新,轻飘飘的就像一个幽灵,转眼就飘到了杨晨新的面前。 ——温柔懒懒的海风 ——吹到高高的山峰 ——温的风 ——山的风 ——吹成了山风 “司梦涵”抬起一只脚,重重地踩在杨晨新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 “你……”杨晨新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几个音节,“是……谁……?” “司梦涵”没有说话,举着手机的手臂上却突然燃起一股绛紫色的火焰,她的长袖也顷刻间跟随着燃烧起来。 那些原本紧紧拽着杨晨新脚踝的青衣女人,此刻发出恐惧的尖啸,竟主动松开了利爪,跌落回底层的黑暗之中。 绛紫色火焰已经完全将“司梦涵”一条右臂包围,诡秘的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司梦涵”手中的手机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她弯下腰,用司梦涵的眼睛打量着杨晨新,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下一秒,那股积压在杨晨新心口的威压突然间消散无踪。 夺回身体所有控制能力和感官能力的杨晨新,被瞬间涌上来的疲惫和酸痛刺激得发出痛苦的闷哼。 他出于本能地,立马发力想要翻身爬起来,“司梦涵”也很配合地将踩在他肩上的脚抬开,后退了一步,仍然保持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在地上狼狈地扭动。 等到杨晨新终于瘫坐在地上的时候,“司梦涵”已经不知何时将那口黑棺,以某种手段从中央弄到了这里。 她随意地翘起一条腿,坐在棺盖上,一脸玩味地看着杨晨新。 “你和你妹妹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可怜……” 一个不属于司梦涵的冰冷声音从“司梦涵”的嗓子里传出来,这让杨晨新肯定了眼前的女人一定是个“赝品”。 “你是谁?” 杨晨新艰难地挺立腰身,眼里的愤怒像刀子一样锋锐,“要是你敢伤害她们任何一人……” “那又怎样?”女人语气轻蔑地打断道。 “我会将你和我一起,永远困在这里。” “呵呵呵呵……”女人好像听到了很幽默的笑话,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确实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呢……” “哦?那你最好不要尝试挑战我的底线。” 杨晨新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会这么说,但他敏锐地抓住了女人情绪缺口的机会,趁机虚张声势起来。 但是女人似乎并不吃这一套,阴冷的表情在手机电筒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恐怖。 “你知道……我是最讨厌被别人威胁的……” 一根流淌着紫色液体的尖刺从她的一根手指上“唰”地刺出,刚好就停在距离杨晨新喉咙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只要她稍稍一动,就能轻易刺穿杨晨新的喉咙。 杨晨新却保持面不改色的冷冷盯着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绝没有可能威胁得住这个女人。 她的实力高深莫测,至少和火祖燧人氏的级别十分接近。 在这样的力量级别碾压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将“虚张声势”贯彻到底。 见杨晨新不为所动,“司梦涵”又将那根尖刺收了回去。 杨晨新在这时察觉到了她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疲惫感,看来她维持现在的状态并不轻松,那是不是只要自己和她继续消耗时间,就能争取到一个机会逃离这里。 “司梦涵”燃烧着绛紫色火焰的手臂,开始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她用手抚了一下额头。 食指指尖却忽然冒出了一缕和紫炎完全不一样颜色的明黄色火苗,她的眉头皱了皱,快速地甩了一下手腕,将那缕微小的火苗甩灭。 “这个死丫头……你是在找死吗?”她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些细微的动作当然逃不过杨晨新敏锐的观察力,“司梦涵”的变化都被他尽收眼底,面对和火祖一样级别的力量,自己也只有脑子的力量是自由的。 他判断这个女人以某种方式占有了司梦涵的身体,那一缕微弱的火苗也许是司梦涵残存的意志在排斥她。 果然,女人现在只顾着坐在棺材上厌烦地甩着手腕。 那缕明黄色的火苗就像枯草堆上的野火,扑灭了又马上窜起,扰得这个女人十分烦躁。 杨晨新蹒跚着站起来,在“司梦涵”诧异的眼神下,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燃烧着两色火焰的手掌。 撕裂理智的灼烧痛感瞬间从掌间传来,让杨晨新差点再次跌倒。 他不得不扶住棺材才能保持站立。 “司梦涵,我来带你出去。” 话音刚落,杨晨新的胸口火光迸射,赤褐色的火光开始向全身扩散,整个人顷刻间变成了浑身通红的“熔岩人”。 “真是两个疯子!!” “司梦涵”表情变得扭曲痛苦,手臂上的绛紫色火焰变得极不稳定,开始明明灭灭。 杨晨新对她的哀嚎充耳不闻,反而双手将“司梦涵”的右手捧起,放至眉心,像在虔诚祈祷。 赤褐色和明黄色的火焰在两人身上流转,猛烈燃烧着,对抗着那妖艳鬼魅的绛紫火焰,渐渐地绛紫色的光芒被压制了下去。 “我还会再来的……” “司梦涵”留下了最后一句充满愤恨的话之后,便全身脱力,瘫倒在杨晨新的臂弯之间。 两人身上残存的火焰也开始慢慢消散开来。 司梦涵的睫毛跳动了一下,睁开了那对属于她的,清明闪亮的黑色眸子。 “……新?” 第37章 留言 司梦涵的眼眶里不断涌出泪水,她伸着手指悬在杨晨新胸膛上的伤口处颤抖,想轻轻抚摸他又害怕弄疼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了……我控制不了……” 杨晨新淡淡笑了笑,放下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 “你帮上我大忙了,司梦涵。” “可是……”司梦涵哭嚷着,满脸的自责,“你疼吗?” 杨晨新摇了摇头,将司梦涵从棺材上抱下来,“你力气太小,不痛不痒。” “讨厌鬼……”司梦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轻捶在杨晨新的肩上。 此刻地面传来轻微晃动,不仔细感受很难察觉到这样隐蔽的变化,看来【电梯密室】已经完成了这一轮的移动,他们暂时与下面那些危险的青衣女人隔绝开了。 杨晨新立即开始在棺材上摸索,学着方才司梦涵那样,轻轻敲击棺材的边缘。 “你在做什么呀?”司梦涵身上青袍右边的袖子已经被焚烧殆尽,现在裸露着一条手臂,觉得有些别扭。 杨晨新回头正好看到她抱着手臂发抖,好像很冷的样子。 “你的衣服呢?” “我……被那些怪物抓走之后,衣服也被她们扯掉了……”司梦涵觉得有点丢人,害羞地低下了头。 “一会帮我你找。”说着杨晨新又回头蹲下身去,仰头用手机照亮棺材的底面。 底面也什么痕迹都没有,这完全像是一口崭新的棺材而已。 可是杨晨新的直觉告诉他,建造这个建筑的人,肯定在这里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又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地开始掀棺材板,这个举动吓了司梦涵一跳,还以为他也被鬼上身了。 不得不说,从外面想打开棺材盖要更困难,因为整个接触面都在与棺材主体发生摩擦,杨晨新费了很大的劲才错开一个缺口,他爬上棺材边缘,抬起那错开的一角奋力上抬,棺材盖应声被掀翻在地。 然而棺内却不再是他认知中的空无一物,手机电筒的光在如此近距离下,完整地扫过里面的景象,杨晨新被映入眼帘的东西吓得差点一头栽倒进去。 一具女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里面,右手长而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 她穿着和底层那些女人一样的青色长袍,但是颜色却更加清淡陈旧,就像历经了很长一段岁月的风吹雨打一样。 杨晨新从这具尸体遮住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她的眼睛,那股隐隐约约的威压从中散发出来。 看来这就是那个霸占司梦涵身体的女人了,可是为何自己刚才在这棺材里待了这么久,并且自己亲手将昏迷的司梦涵放了进去,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背后一凉,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见杨晨新蹲在棺材边一动不动,司梦涵也壮着胆子凑上来看了一眼,却差点没被吓破胆。 “这、这是……”她似乎想起了刚才自己也在这里面躺过不短一段时间,顿时感到一阵后怕。 “一具尸体而已。”杨晨新故作镇定地说道。 “啊!” 司梦涵突然压着声音尖叫了一声,杨晨新听到后立马从棺材上跳下来,把她护在身后并警惕地观察四周。 “杨、杨晨新,我找到衣服了……”司梦涵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你转过去一下……我马上就好。” 闻言杨晨新放松了下来,背过身同时把手机递给了司梦涵。 司梦涵接过手机,尽量不去看棺内尸体的上半身,然后用手在尸体的脚边翻找起来。 一叠衣服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尸体的脚下,司梦涵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地抬起尸体冰凉的脚掌,将那叠衣服抽了出来。 杨晨新的外套,和她自己的衣服,包括内衣,有一件算一件都被规整地叠放在一起。 她悄悄看了一眼背对她坐下的杨晨新,然后直接脱掉已经烧毁了一只袖子的青色长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你、你的外套。”司梦涵戳了一下杨晨新的背,“谢谢你。” “再帮我保管一会。”杨晨新站起来,径直走回到棺材面前,“本来就是你帮我准备的衣服,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没、没关系啦……”司梦涵抱着那件蓝白色运动服外套耸了耸肩。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和心理建设,杨晨新现在已经没什么害怕的了,他伸出手,在棺材四周的内壁上摸索,又在四个内角翻找,但最后都一无所获,这和他之前被困住的棺材内一样空无一物。 他凝视了一会那具女人的尸体,又回头看了看面红耳赤的司梦涵,司梦涵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他又若有所思地转回来,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多有得罪。” 言罢,伸手就往尸体怀里摸去。 “我、我来!”司梦涵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我来试试!你、你靠边!” 司梦涵紧闭双眼,咬了咬牙,双手摸向那具遍体冰凉如水的尸体。 手指接触到那软嫩的身躯之后,司梦涵慢慢松开了眉头,因为她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恐怖,这具尸体的肌肤和常人无异,甚至更加润滑细腻。 她将眼睛眯开一条细缝,开始有目的地四处寻找起线索来。 当她摸到女尸的胸口时,一张旧得发黄的羊皮纸,从衣襟里露出来一角。 应该就是它了! 她松了一口气,将羊皮纸抽出,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女尸,便转身将羊皮纸递给站在身后的杨晨新。 “你、你看看。” 杨晨新欣喜地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羊皮纸,翻看里面的内容。 “你帮上我大忙了……司梦涵。” 羊皮纸里面,用黑墨水写下了简单的几句话: ——新新、曦曦,展信佳。 ——我已前往始末之地,勿念,勿寻,勿扰。 ——照顾好妈妈。 ——杨浩然。 杨晨新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潦草的繁体签名,脑子里一阵空白嗡鸣。 看来爸爸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啊……杨晨新苦笑一声,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东西是瞒着自己的呢? “你没事吧?” 司梦涵也看到了羊皮纸上字迹十分张扬的几句话。 杨晨新回过神来,将羊皮纸按照原样对折,放在了裤兜里。 “该走了,天色很晚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司梦涵,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嗯嗯。”司梦涵乖巧地点了点头,扯住杨晨新的一个衣角,就像进来时那样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那条甬道,司梦涵这时才明白杨晨新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挡住她的眼睛,说空气里有灰尘了。 现在没有杨晨新挡住她的眼睛,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一段临近楼梯的甬道,左右两边的墙壁上面,挂着数不清的老鼠的残肢断骸,在空气里散发出阵阵恶臭。 第38章 女丑之尸 司梦涵忍着强烈地呕吐感紧紧跟着杨晨新。 自从杨晨新看到那张羊皮纸上的留言以后,就一言不发地闷头往前走,显然也忘了出口处还有这茬。 他察觉到身后司梦涵的异样,才回过神来安慰道: “捂着鼻子,别往两边看。” 杨晨新的声音像一针强心剂,让司梦涵安心了不少,她干脆低头闭上眼,全凭自己拉住杨晨新的衣角跟着走。 奇怪的是原本十几二十米的甬道,却足足走了半小时也没有走到头。 杨晨新的心里浮现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还没脱离出那个密室吗? 那现在这又算什么,鬼打墙?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直接用手将墙上的一片腐烂的肉酱扒拉开,算是做了一个记号,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甬道依然像是无穷无尽的,杨晨新没有再看到他做的那个记号在哪。 “难道这个甬道一直在延长?”杨晨新停下来,和司梦涵调换了一下位置,带着她往回走。 “怎么了?为什么要往回走啊?”司梦涵不解地问。 “好像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司梦涵挠头想了想,“可是一条直路怎么会鬼打墙呢?” 对啊,一条直路怎么会鬼打墙呢? 杨晨新停在了原地,他的左手边上的墙壁上被挖空了一块腐烂的血肉,露出原本斑驳的石墙。 这是他刚才做的记号。 他阴恻恻地转过头来看着司梦涵,问道: “一条直路,为什么不会鬼打墙啊?” “因为鬼打墙的原理,不是因为人两腿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吗?” “我知道啊。”杨晨新皱着眉回答道。 “啊?你知道的话,那不就说明我们现在没有可能碰到鬼打墙了吗?” “我也知道啊。”杨晨新仍然皱着眉地回答道。 司梦涵愣了一下,她觉得杨晨新突然变得好奇怪。 “杨晨新?你怎么了呀?”她担忧地问。 “我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做圆周运动啊?” 杨晨新冰冷的眼神像要刺出一把刀子来,划开司梦涵的心,看看里面流淌的是什么颜色的血。 “你、你吓到我了……”司梦涵紧张地低下头,活脱脱像个被老师批评的问题学生。 “我们一直在直直的甬道里面走啊……”她抠弄着手指解释道。 “司梦涵……”杨晨新用刚才摸过腐烂血肉的手掌轻轻捧起她的脸庞。 “啊……!”司梦涵被他血淋淋的手,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杨晨新……你、你要做什么?” “嘘!”杨晨新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涵……昨晚,你开心吗?” “啊?昨晚?” “对啊!”杨晨新激动地向前一步,紧紧抓住司梦涵的双肩。 “晨新……求求你了,我好害怕……”司梦涵带着哭腔,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你别吓我好吗?你、你说要带我出去的呀……” “昨晚!你开心吗!!”杨晨新无视她的眼泪和祈求,反而变本加厉地对着司梦涵大吼大叫,“我在问你啊!昨晚!你开心吗?!” “呜哇……!呜呜呜呜……”司梦涵终于被杨晨新狰狞的样子给吓哭了,她抱着腿蹲在地上,无助地大哭起来。 “对不起晨新……呜呜呜……我、我真的……我好害怕……呜呜呜” “可我不知道……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以不要……不要、再吓我了吗?呜呜呜……” 杨晨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保持那看起来很温柔的笑容,缓缓蹲下身。 “涵……没事了,我会带你出去。”他用干净的那一只手轻轻将司梦涵的小脑袋靠在怀里。 “真的吗……?”司梦涵眼角还挂着眼泪,怯生生地开口问道:“晨新……你、你回来了吗?” “嗯。”杨晨新微笑着点头,“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 “太好……” ——嘭!! 鲜血和一团粉红色的胶状体从杨晨新那只干净的手指缝间流出来,他的手死死按在甬道的墙壁上。 他脸上还是挂那副很温柔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惹我呢?” 司梦涵失去了脑袋的身体,僵硬地倒在了甬道那刚好没过脚背的臭水沟里。 “说啊,你为什么非要惹我呢?” 杨晨新拍了拍手,将那些粘稠的血浆甩干净,然后站起身,径直往【电梯密室】的方向走去。 …… 站在黑棺前的青衣女尸身躯一震,挡住面庞的长袖微乎其微地颤抖了几下,她迅速转变了自己面朝的方向。 杨晨新举着手机,缓缓地从那个方向的黑暗中走出。 “滚出来,丑东西。” 这也许是杨晨新这辈子骂的第一句脏话,他很愤怒,说出这一句他觉得非常歹毒的话之后,全身都激动得抖了起来。 青衣女尸身体再次一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丑……东西?”她尖锐的嗓音让人感到反胃。 “我不想再说一遍。”杨晨新苦恼地挠了挠头,“但我劝你别再惹我。” “就凭你?!”青衣女尸再次尖锐地喊叫出来,“你一个星火怎么敢这么和我叫嚣的?!” “星火?”杨晨新摸了摸下巴,“那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吗?” “哈哈哈哈哈……本来想让那个死丫头亲口吃了你。” 青衣女人遮住脸的袖子抖了抖,看得出来她现在情绪很激动。 “谁知道那个死丫头胆子这么小……罢了,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让我亲自动手吧。” “你最好收回侮辱她的话。” “哦?死丫头?被你捏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丫!头!” ——【心火】燎原。 淡淡的几个音节从杨晨新的嘴里飘出来,带着想要将青衣女尸毁灭成灰烬的愤怒。 ——歘欻欻!! 偌大的密室四周,被一条从杨晨新右手拳头喷涌出的火线点燃,瞬间形成了四面高高耸立的火墙,将二人包围在这一整块的黑色地板之上。 刚刚还十分得意嚣张的青衣女尸,此刻痛苦地倒在地上捂着脸滚来滚去。 “啊——!拿远点!拿远点!火!拿远点啊!!” “道歉。” “道歉?要我堂堂女丑?给一个死丫头道歉?”青衣女尸在哀嚎之间恶狠狠地回应道。 “女丑?”杨晨新在脑中快速回想了一下华夏各个体系的神话传说。 躺在地上自称“女丑”的青衣女尸痛苦地爬起来,原本挡住脸庞的长袖捂得更死了。 “你……也敢直呼我的名号?” “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 杨晨新自顾自地念出了一句在《山海经·海外西经》里看到过的片段。 “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这是《大荒西经》”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觉得还有和我作对的必要吗?!”女丑尖锐的声音刺得杨晨新耳蜗发麻。 他摇了摇头,语气惋惜地说: “我还以为你是为民求雨,为苍生禁锢十日的英雄……” “哈哈哈……值得吗?谁值得我这么做?!”女丑癫狂地嗤笑出声。 “我不在乎你值不值得。” “可是,你放着好好的尸体不做……”杨晨新揉了揉被火墙烤得通红的耳朵,继续说道: “为什么要来惹我呢?” 第39章 灭心火 在杨晨新亲手将司梦涵的脑袋按在墙上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他的意识里轻声呼唤。 伴随着那种熟悉的灼热的感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在他的灵魂上面留下了一个火焰图腾模样的纹路。 他在悲恸和愤怒之中感悟到了【火焰】的力量。 女丑早已经几步跨到他的面前,左手苍白的指尖冒出出五根紫色的利爪,直逼杨晨新的心口。 来自远古时代的威压立刻作用在他的身体上,他心脏处的赤褐色火光被逼得闪烁明灭。 “你要拿什么对抗我?”女丑尖酸刻薄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凭你这一点火花?” “我真的很难过……” 杨晨新向前走了一步,挺起胸膛迎接女丑尖锐的利爪。 “为什么,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都要困住我这么久?” 下一秒,五根纤长利爪从他的胸膛直接穿过,带出的血迹,像花洒一样在他背后的地面上留下污渍。 “好痛……” 杨晨新的脸抽搐了一下,真的好痛,痛得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就是你狂妄自大的惩罚。”女丑阴森森地在他耳边轻语。 杨晨新却顶着剧痛,用力扣住了她的左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女丑遮住脸的右臂上。 “你还想找死?”女丑不耐烦地说。 杨晨新抬起沉重的眼皮,露出他的蓝色眼眸,【回溯】和【心火】此刻同时发动,他被刺穿的伤口周围燃起一圈火焰,迅速蔓延到那五根紫色利爪之上。 女丑心感不妙,想要抽手逃开,却被死死地卡在杨晨新的胸腔里,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出来。 杨晨新对女丑的这条手臂施加了【回溯】的无限次叠加。 “我刚才是在虚张声势啊,女丑”杨晨新坦然地说,“我自然不可能打败你,我从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打败你啊。” 女丑遮住面孔的手臂晃动起来,那是因为杨晨新正在发力拉扯她的袖子。 “你疯了?”女丑惊声喊道。 “看看是你先被我烧死,还是我先因为精神力枯竭累死。” 女丑又发出一声冷笑: “我只是女丑大人的一部分残肢,你这么做,值得吗?” 杨晨新闻言也笑了。 开什么玩笑啊?只是一部分残肢? 他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使出的杀招,只是为了消灭女丑的一部分残肢? 不不不……杨晨新想消灭的是他自己,一个可悲胆怯的人,一个考试鼓起勇气作弊了,却发现小抄没抄全的人。 “女丑,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杨晨新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概是这样一种人。” “我珍惜我身边的所有人,因此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付出任何东西,就算是生命也无所谓的。” “疯了,你真是比以前还要疯了……”丑女还是冷笑道。 “我并不认识你……” “那你认识她吧?”女丑顺着杨晨新手上的力,将她一直死死挡住脸庞的右手自然放下。 杨晨新默默看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淡然地摇了摇头。 “真是低劣的手段……” “哈哈哈……是吗?”那张和司梦涵一模一样的脸阴冷地笑出声。 “晨新,你吓到人家了呢……”她装模作样地学着司梦涵的语气说,“人家好害怕呀~” “你在找死?”杨晨新更用力地握住她的利爪,手心涔涔冒出鲜血,浇在火焰上就像汽油,让火势愈来愈烈。 “啊……!杨晨新!你连我都杀?”她痛苦地鸣叫了一声,狰狞的面孔再看不出半分司梦涵清秀的气质,“你这么狠,就只用来欺负我一个小女孩吗?!” “小女孩?” “晨新~放开人家,人家好疼啊~” “活了不知多久的丑东西,怎么敢说自己是小女孩?”杨晨新眼睛都要瞪出火来,他实在是没想到丑女还能搬出如此让人恶心的桥段。 “你杀了我一次了,还要再杀一次吗?”她突然用正常的语气和表情说道。 杨晨新一时间愣了神。 他明明知道那是假的,但是他下手的时候还是很难过很痛苦,可若是自己不狠心一点,他就要在那个无止无境的甬道里走一辈子。 到时候不仅自己会因为心软把自己害死,更别提什么带司梦涵出去的话了。 那个【t】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自己儿女情长的性格真的会害死自己吗? 杨晨新犹豫了,他有些怀疑自己。 眼前这张面孔太像她了。 假的,这是假的,司梦涵一定被她藏起来了。 “把她还给我。”杨晨新一只手捂着额头说,“还给我,我就结束【回溯】放你走。” “哈哈哈哈……”眼前的司梦涵又开心地笑起来,“晨新,我就是司梦涵啊,快带我出去吧,这里好冷好臭啊……” “不……你是谁……?你是女丑,就算……你只是她的残肢……”杨晨新感觉意识模糊起来了,话也说不清楚。 “我就是司梦涵啊,司梦涵就是女丑的残肢啊!”她激动地一把夺过杨晨新的手,“你刚才杀了那个假的,那我不就是真的了吗?” “……不,不是这样算的。”杨晨新觉得头很痛,像是有只虫子在里面打孔,他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那个“司梦涵”轻易地将左手上的利爪从他胸膛里抽了出来。 杨晨新不可思议的瞪着她,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 “怎么了,看见我得手拔出来了,你也觉得很开心吗?”她轻浮地用指尖掠过杨晨新僵硬的面孔。 片刻之后,杨晨新自嘲地摇了摇头。 “动手吧。” “呵呵,让你死太早未免便宜你了……” “随便你。”杨晨新瘫软地坐在地上,一脸淡然。 那个司梦涵舔了舔嘴唇,俯下身伸出她湿哒哒的舌头,与其说是舌头,更像是毒蛇的信子。 它分泌出粘液,在杨晨新的脖子上游走,一路向下游去。 最后停在了他胸口的伤疤上,那是还未完全愈合的,被黑袍鬼影所刺穿的刀伤。 “好美味,好芬芳……我感觉我都要晕厥了……这欲罢不能的爽感……哈哈哈。” 她露出了一排不属于人类的锋锐尖牙,瞄准杨晨新的心脏就要一口刺下。 “喂,变态丑女,给老子滚!” 头顶的黑暗中倏地跳下来一个黑衣人影,稳稳当当地落在两人旁边,还没等女丑回头,他便一脚将她重重地踢飞,只见女丑撞在黑棺上,连人带着几百斤不止的黑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穿着黑色工装的人低头鄙夷地看了一眼杨晨新,说道: “姓杨的,刚才还挺他妈帅,怎么突然变这么捞了?” “墨頔……?”看清了来人,杨晨新的眼睛恢复了一丝神采。 “司梦涵她……”他又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了一句,“我没办法……” 墨頔不悦地撇了撇嘴,朝他掉下来的黑暗中扬了扬头。 空中,司梦涵正顺着一根绳子颤颤巍巍地往下滑,她觉察到杨晨新的目光,手忙脚乱地腾出手比了一个“耶”。 第40章 花开花落 看到司梦涵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杨晨新虽然脑子里充满了困惑,但还是首先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朝着女丑被墨頔一脚踢飞的地方望去,只见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就像真的死了。 被踢上这么一脚,换作谁来都得死吧…… 杨晨新还在暗暗腹诽,头顶却又传来了司梦涵的惨叫,他赶忙警惕地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司梦涵张牙舞爪地朝他撞过来。 “哎呀——!” ——哐啷。 司梦涵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杨晨新痛苦的哀嚎。 看着撞成一坨叠在地上的两个人,墨頔鄙夷地冷哼了一句: “活宝。” 司梦涵眨巴着大眼睛把脑袋从杨晨新的脖子上抬起,笑嘻嘻地说: “嘿嘿,对不起啊……手滑手滑……” 杨晨新只觉得浑身像散架了一样疼,两手一时不知先往哪按,现在司梦涵又跨在他的腰上,所以就只能捂着眼睛象征性地哀嚎了两声。 “啊!你很疼吗?对不起对不起……”她挥舞着双手,看起来是想给杨晨新按摩,却也愣愣地不知道把手往哪按。 “再继续趴在他伤口上,估计你就要给他过头七喽。”墨頔抱着手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说。 “呸呸呸!”司梦涵回头瞪了墨頔一眼,“你也呸!你个乌鸦嘴!” “切!”墨頔拧过头不再搭理她。 “没事……我没事。”杨晨新这才缓过一口气,拍了拍司梦涵的肩膀: “你……先下去。” “……哦,哦!对哦,对不起对不起……”司梦涵红着脸赶紧起身,理了理衣服之后,又蹲回杨晨新脑袋旁边。 “你、你能起来吗?”她想架起杨晨新的肩膀,被杨晨新伸手拒绝了,“那你也可以枕在我的腿上……” “不了,让我就这样在地上躺会儿吧。”杨晨新生无可恋的说。 司梦涵闻言便乖巧地屈膝平坐在他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啊……?墨頔。”杨晨新直勾勾地看着没有顶的天花板。 墨頔抱着手,看表情不太愉悦。 “怎么回事?”他冷笑一声,“我记得我说的是市区会比较安全吧?你们给我干哪儿来了?” “你客气点会死啊!”司梦涵瞪了他一眼,还想继续输出下一句的时候,杨晨新又拍了拍她的手臂。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里这么凶险。” 墨頔摆了摆手,也没有和司梦涵计较,继续对杨晨新说道: “不过还好姓林那小子遇到了我,刚好呢,我也顺路过来办点事。” “林痴?” “对,就是那个书呆子。”墨頔又是一副嫌弃的表情,“非说你遇到了危险,但是又不知道你在哪,只知道你去了个什么什么学校了。” 他蹲下来,表情变得很精彩的说: “我一听这不巧了吗,我刚好来这学校办事呢。” “办什么事?” “哎,你先听我说完。”他不耐烦地甩了一下手,“我在人家校长办公室偷东……拿东西来着,突然碰到个机关,[垮]一下就掉下来了。”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还伸出两只手帮忙比划,形象实属生动。 “我反应多快啊![咻]一下就挂在天花板上了,结果!”墨頔突然往后一仰,故弄玄虚地加大音量:“你猜怎么着吧!?” “怎么了?”杨晨新也被他一惊一乍的动静,搞得神经兮兮的。 墨頔却半天不开口,只是挤眉弄眼地看着坐在杨晨新旁边的司梦涵。 司梦涵先是愣了一秒,然后突然跳起来一把捂住墨頔的嘴。 “唔唔……唔!你……干嘛!”墨頔挣扎着掰开司梦涵的手,“我啥也看不见呢,你当我这俩眼睛是探照灯啊?” “那、那也不许说!”司梦涵通红了脸,很难为情地小声嘀咕道。 “没关系,这一段跳过,你继续说后面的事吧。”杨晨新撑腰坐起来,朝司梦涵微微笑了一下。 司梦涵又挪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帮助他坐稳,同时满眼怨恨地盯着墨頔,生怕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切!”墨頔也不甘示弱回了她一个白眼。 “反正大概的情况就是,你中了那个丑女的幻术,而且是一直中招,反复中招。” “幻术……?”杨晨新其实预想到过这种情况,那是他带着司梦涵在甬道里,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的时候,大胆猜测出来的。 因为那个假的“司梦涵”说了一句“可是一条直路怎么会鬼打墙呢?”。 逻辑上面,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恰恰就是出在司梦涵的逻辑太合理了。 进入甬道之前,杨晨新为了保护她不让她害怕,特意将她揽在怀里,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那些血腥恶心的动物残骸。 但是出来的时候虽然自己一直埋头思考羊皮纸上面,爸爸留下来的那条奇怪留言,但也很快反应到了司梦涵还不知道外面有这些东西。 所以他及时让司梦涵捂住鼻子,闭着眼抓着他的衣角走。 人在绝对没有视力辅助的情况下,所走出来的路线更近似一条弧线,如果范围足够大的话,就会形成一条类似圆的路线,也就是原地绕圈子。 他们在无限延伸的甬道里徘徊,一直闭着眼睛的司梦涵,你在做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直在走直线呢? 难道,你一直在偷看我吗? 想到这里杨晨新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他决定换个方式诈一诈司梦涵。 他随口问了一个只有真正的司梦涵才会知道的问题。 ——昨晚,你开心吗? “杨晨新,我今天很开心哦。”司梦涵趴在沙发上,翘起两只白皙的脚掌,月光洒在她的脚底,显得更加晶莹剔透起来。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地,好像面前的男孩就是她眼睛里面的星星。 “为什么?”男孩问。 “因为我有了一个好朋友啊!”司梦涵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半月,“你呢?” “我也很开心。”男孩扭头注视着司梦涵的眼睛,“我也有了一个好朋友。” 杨晨新用那只保持干净的左手,轻轻地将司梦涵的小脑袋搂在怀里。 “晨新……你、你回来了吗?”司梦涵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碎。 “嗯。”杨晨新温柔地点了点头,他笑着流出了一滴眼泪,轻轻拂过脸颊,无声地滴落在司梦涵淡紫色的小烫发上面。 “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 司梦涵面前的墙上开了一朵花。 杨晨新干净的手掌上,也开了一朵花。 第41章 幻术 杨晨新就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他习惯性地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 但现实是,就算是去亲手抹除一个假的“司梦涵”,他也会感到非常痛苦悲伤。 那个司梦涵太真实了,真实得杨晨新愿意去怀疑自己也不愿意接受她是冒牌货的事实。 但他也很幸运,因为这种极度难过的情绪,让他得到了感悟到【火焰】力量的契机。 他坐在地上,鼻尖感觉有些酸。 没事的,自己好歹是赌对了,司梦涵现在好好的就待他在身边,死的那一个“司梦涵”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从什么时候,被女丑致幻的?”杨晨新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我怎么会一直而且反复地被她致幻呢?” “你要是知道自己被那个丑女致幻了,那还能叫致幻吗?” 墨頔挠了下脑袋,继续说道: “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能确定,反正我进来的时候,你们俩已经走到棺材前面了。” “那个时候我是清醒的吗?”杨晨新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应该是他想去检查棺内情况的时候。 “不是。”墨頔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你已经进入二次幻境了。” “第二次?那第一次在哪?” 墨頔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有可能是在你们进来的路上。” 自己真的这么早就被幻术控制了?! 但是却连一点点异样都没感受到…… 杨晨新心里一阵后怕,那岂不是之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荒唐的幻境? 墨頔这时看了一下司梦涵,指着她继续说: “但是她当时还是清醒的。” “啊?”司梦涵很迷惑地歪了一下头。 “难道是……”杨晨新想起了甬道里那些腐烂的动物残肢,它们密密麻麻地挂在墙壁上,像是摆出了一个个晦涩难懂的符号,让人恶心得想眩晕。 “我大概知道我是怎么中招的了,司梦涵当时被我挡住了眼睛,所以她可能没事。” “喔,那你小子还挺帅的。”墨頔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赞美。 “……你是怎么分辨我们有没有被致幻的呢?”杨晨新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问道。 “很简单啊。”墨頔朝司梦涵扬了扬头,“这小妮子一直在你后面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屁话,我见识过这个幻术,中招的人一般不会这么话痨。” “你!”司梦涵指着他的鼻子,气得不行,“你说谁话痨呢!” “你你你!你什么你?略略略!” 杨晨新赶忙伸出双手打断立刻就要剑拔弩张的二人,他现在只想先搞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 “所以,你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事实是什么样子的?” “乌漆嘛黑的一片,我也看不见太多,只能勉强看见你手机周围一小圈而已。” 杨晨新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像根木头一样杵在棺材面前,像是能把棺盖看出朵花儿一样。” “你是说,棺材是盖好的?” “当时是盖好的,可是你小子二话不说就给人掀了。”墨頔露出一个佩服的表情,“你胆儿是真肥啊……我要是那丑女我也搞你。” 杨晨新摸了摸眉心,他也没想到自己实际会这么做,女丑的幻术威力实在高深莫测。 “然后呢?”他继续问道。 “然后就更精彩了,你小子直接给人家搬了出来,自己往里面一躺,睡得那叫一个家的舒坦啊!” “啊?”杨晨新更是没预料到这么荒诞的一出。 这时司梦涵扶着他胳膊的两只手也不自觉地捏了紧。 “你这一躺是舒服了,给外面这小妮子吓坏了啊,她是又哭又闹又上吊地求你醒一醒,蹦一蹦,求你别吓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在上面听着都泪目了啊……” 墨頔抬手装作抹眼泪的样子,偷偷从手指缝里看了一眼司梦涵。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话密了啊?”他贱嗖嗖地说。 司梦涵鼓着腮帮子,把头拧到另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墨頔见司梦涵不再吃这一套,就一脸无趣地收起了贱贱的表情,转头继续说: “然后最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刻意营造出一个紧张的氛围: “那丑女的尸体,动了。” “她就像个活人似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全身咯哒咯哒的响,只有挡住脸的那只手纹丝不动。” “然后她管都没管吓得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妮子,两步走到棺材面前,弯腰一只手就把棺盖举起来给你盖上了。” 杨晨新感觉司梦涵在旁边微微颤抖,看来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对她的刺激非常大。 “这小妮子又突然跟疯了一样的上去想拦她,但是哪知道她却连丑女一条袖子都拉不动。” “说她怂吧,她当时又一点不知道害怕,一直拽着丑女不放,结果她拽着拽着也出事了。” 杨晨新侧头看了一眼司梦涵,她现在表情很紧张害怕,杨晨新伸出左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这让她紧绷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我只看见这小妮子突然就垂下脑袋和手臂,就是像机器人玩具突然没电了那种,你懂我的意思吧?”他向杨晨新点了点头,想取得他的认可。 “嗯。”杨晨新也点了点头。 “再然后,她转头就往背后的黑暗里面钻进去,我估摸出大事了,得下去救你俩,刚想顺着弹力绳往下降,发现这地板居然沉了下去。” 墨頔皱着眉,指了指悬在头上不远处的一个绳头,刚才司梦涵也是从那上面摔下来的。 “我一看这绳子绝对不够长,我贸然跳下去会摔死,但是你们也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必死的情况,所以我就决定待在上面静观其变。” 杨晨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也是最理智的办法,看不出墨頔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墨頔又继续说道: “等到地板完全停止下降的时候,我也看不出来到底下降了多深,目测至少有原来高度的两倍。” “然后过了一会小妮子就自己走回灯光里面了,怀里抱着她原本穿的衣服,身上换上了丑女的丑衣服,我勒个丑上加丑啊。” 司梦涵听到这句话后也不害怕了,只是非常不悦,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再多说废话你看我踢不踢你!” 墨頔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悻悻地把目光移开了。 “我就远远地看见她好像举着衣服递给了丑女,然后四周又跟着她走出来七八个和丑女一模一样的女人,她们围着你的棺材站着,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小时,期间地板又上升下降了可能有两三次,我挂在这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想再等它下次上来的时候,我就跳下去会一会那个丑女。” 墨頔一脸别扭地看着杨晨新,像是在看扭曲的毛毛虫一样。 “结果你自己就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第42章 燎原与覆水 “呃……是,这件事情我确实是做过的。” 杨晨新听见墨頔总算说出了一件自己做过的事情,心里反而觉得有些踏实,但接下来司梦涵和墨頔的对话,又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你小子……”墨頔有点难为情,不知道怎么开口,看向一旁的司梦涵:“要不小妮子你来说几句?我有点儿累啊……” 司梦涵抬头看了看杨晨新,没有说话,只是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感觉有点委屈。 “怎么了,我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杨晨新见两人都不愿意开口,也不知如何是好。 “哎,其实也没什么,你就是从里面爬出来以后疯疯癫癫的。”墨頔打个哈哈,又把话题接回去了,“你小子又抱起来那个丑女,把她抱回棺材里去了,她原本抱着的这小妮子的衣服也被你一起塞进去了。” “就这样?” “对,就是这样。”墨頔没有看杨晨新,而是看向了司梦涵。 司梦涵只是低着头什么也没说,脸也有些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周还在燃烧的高温火墙的缘故。 杨晨新松了一口气,好像这个情况也不是很离谱,他还能接受。 “你继续说吧。”杨晨新有点头疼,感觉就像在听另一个平行宇宙里自己的故事。 “然后你好像清醒了很长一段时间……”墨頔仰头思考了一下,“是的,你相当的清醒,但是这小妮子进入幻境了。” “啊?”杨晨新诧异的问:“在这之前司梦涵一直是清醒的?” “对啊,我有说过她被幻术控制过了吗?” “那她换上了女丑的衣服也是自愿的?”杨晨新越听越迷糊了,惊讶地看向司梦涵。 司梦涵却还是红着脸一言不发,眼睛里面泛着莹光。 “这……呃,这倒不是。”墨頔又一次替司梦涵解了围,“换衣服是那个丑女控制她的。” “原来如此……那么之后我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杨晨新若有所思的说道。 “嘿!你还别说,你小子是有点东西奥。”墨頔欣喜地拍一拍他的肩膀,“你个弱鸡居然能摸着黑把那些丑女逗得团团转诶!” 杨晨新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时分不清墨頔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过奖。” “哎呀咱俩谁跟谁啊!”墨頔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来学校报到了,报哥的名字,哥很吃得开的!” “我们还是先说完刚才的事情吧。”杨晨新尴尬地把他的手放下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哦对,既然你是清醒的,那我就跳过这一部分了,直接从你下一次入幻开始说。” “嗯。” “你再次中招,是你从底层跳回到这个地板上的时候。”墨頔说着,指了一下杨晨新脚上触目惊心的抓痕,“大概这就是你这一次中招的直接原因。” 杨晨新脚踝上的几道抓痕很深,每一道都深到快要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司梦涵这时也看到了那些伤口,有些心疼的问: “疼吗……?”她凑过去吹了几口气,好像坚信这样做就能缓解疼痛。 “不疼,没有感觉。”杨晨新倒没有嘴硬,他确实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现在就是有点累。” “啊你不废话吗?”墨頔白了他一眼,“你的这一圈火墙搁这烧了都多久了?” “这……我不知道怎么收回来……”杨晨新难为情地说。 “你第一次用?” “我第一次用。” “你啥时候领悟的?” 杨晨新看了一下手机,答道:“半小时之前。” 墨頔跳起来不可思议的抱着脑袋,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我真是服辣!!” “怎么……?”杨晨新不解的问。 “得了,你就开着吧,累死你雨我无瓜……”墨頔嘴上这么说,却走到司梦涵的面前一脸堆笑地说:“哎哟,涵姐,别来无恙啊……” “你走开!”司梦涵显然没有轻易原谅他。 “涵姐,你也不想这小子因为这火灭不了,活活累死在这里吧?”他也不生气,继续笑着说。 “你胡说八道!”司梦涵抡起拳头就要揍在他头上,他灵活的往后一闪就躲开了。 “我说真的,你得画点水出来,给他消消火。” 司梦涵也看到了杨晨新脸上的疲惫,觉得墨頔说的有些道理。 她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慢慢的闪烁起莹莹的明黄色火焰。 “慢着!”墨頔又跑过来,出声阻止。 “你话真的好多啊!”司梦涵气鼓鼓地瞟了他一眼。 “啊?”墨頔一头雾水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说我话多?” 墨頔知道自己的话确实不少,但绝对忍受不了被一个彻头彻尾的话痨说自己话多。 “你在这里画水,是想把我们都淹死吗?”墨頔没好气地反击道。 “哼!”司梦涵闷头想了想,自知理亏,抱着手不再理他。 “呃……先把刚才的事说完吧。”杨晨新看二人停了下来,就试探性地提了一句。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又瞪了彼此一眼,匆匆把头扭开了。 “边走边说,先上去。”墨頔拽了一下头上的弹力绳,看起来很结实。 “行。”杨晨新也不再坚持,他又看了看女丑的尸体,问道:“她真的死了?” “死八百年了都,刚刚那是她万分之一点的意识残留,强行支撑着一具尸体把你打成这副模样的。” 杨晨新尴尬地挠了挠头,跳过这个话题,转身对司梦涵说: “我背着你吧,不要又掉下去了。” 司梦涵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好!” 墨頔首先拽着绳子,打开了里面的电收缩装置,很快被带回到了天花板上的校长办公室内。 他随即将弹力绳的一头再扔下来。 杨晨新背着司梦涵在下边接住了绳头,他将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转头对司梦涵说: “抓稳了,我们回去了。” “嗯嗯!” ——簌! 两人瞬间被弹力绳带到半空中,这种材质的绳子感觉像蹦极用的绳子,虽然很细,但是十分刺激也很安全。 “【绘梦】覆水!” 司梦涵晃动着闪烁明黄色火光的指尖,在周边的空气中快速勾勒出一汪碧绿的水潭。 两人即将通过暗门回到地面的时候,司梦涵画下了波澜壮阔的最后一笔。 ——哗! 碧绿的潭水瞬间倾盆而下,和炽烈燃烧的火墙碰撞发出“滋滋滋”的声响,火光渐渐归于黯淡,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司梦涵,你好像变厉害了啊!”杨晨新看到这一幕,惊喜地对背上的司梦涵喊道。 “那当然!”司梦涵把嘴贴在杨晨新的耳朵上,让杨晨新痒得直缩脖子,“这是送你的礼物呀!” 第43章 宴山游记 杨晨新背着司梦涵稳稳落在木地板上。 这里是校长的办公室,通间都是非常经典的老干部式装修风格,杨晨新之前来这里交过几次资料。 暗门的位置就在校长的桌子和椅子之间的地板下面。 两人刚从下面上来,就看见墨頔已经在书架上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十分忙碌的样子。 还没等杨晨新开口问,他就一边扒着那些厚厚的书,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你挂着那会儿,不知道谁电话响了,这小妮子好像被吵醒了。她还起来接了个电话,然后像个鬼一样飘到你面前去。” 他将一摞书抱到地上,码开来,顺着一本一本地翻过去。 “不知怎么的,你自己爬上来之后,抱着她两个人就烧起来了,跟火化似的。” “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司梦涵瞪着他恶狠狠地怼了一句。 “让你说,你说得明白吗?你这小妮子!”墨頔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一看不得了啊,我这再不下去你俩成灰了都。”他又阴恻恻地瞟了一眼司梦涵,“结果不知道哪里又跑出来一个小妮子,她俩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司梦涵也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我看见那个小妮子扬起手一挥,你俩身上的火就灭了。” “果然还是幻境,我根本没见过两个司梦涵同时出现。”杨晨新头疼地皱了一下眉。 “是啊,不早说了嘛,你清醒的时间不多。” 墨頔又抱起另一摞书如法炮制地翻看起来,“然后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妮子自己躺在了棺材里,又自己把棺盖拉起来合拢。” “说来奇怪,那棺材明明摆在中间,但是小妮子出来的时候,那棺材也莫名其妙的跟着出现了,好像原本那里就有一口棺材似的。” 确实,杨晨新也是看到那口棺材突然的出现,却无法理解是怎么做到的,他全以为是女丑的什么诡异能力。 “然后你俩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又开始像没事人一样的研究起那口棺材。”墨頔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杨晨新,“然后你又把人家棺材掀了。” “……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杨晨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这我勉强能理解,可是你……”墨頔又露出那种看虫子一样的恶心眼神盯着他,“算了,太黑了我啥也看不见,只能根据影子的轮廓猜个大概。” “我又做奇怪的事情了吗?”杨晨新闻言也一头雾水。 墨頔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又搬来一摞书翻看起来。 司梦涵却有点着急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我、我当时不是找到衣服了吗?然后让就你转过去,我好换衣服……”司梦涵一咬牙开口说道,“谁知道这个流氓在上面偷看!” “小妮子你……!”墨頔一脸莫名其妙,火气冲冲地瞪着司梦涵,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只是摇头晃脑地指着司梦涵说: “我都说我啥也看不清了,还好心下来救你,你却踹我一大脚!白眼狼!” 他说着用一只手捂住裤裆,看来是回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谁知道你看没看啊?!”司梦涵也激动得红了脸。 杨晨新感觉事情很奇怪,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自己被女丑的幻术侵蚀得太深,主观上是完整连续的记忆,但实际的情况确实只有墨頔才知道。 但是,为什么总感觉他也在隐瞒着什么…… “后来呢?”杨晨新沉住气问道。 “后来你小子自己搂着棺材里面那个小妮子走了。”墨頔白了一眼司梦涵,不再和她计较,“我就趁这个空当下去把她带上来了。” 原来如此,那么我在甬道里做的事,墨頔和司梦涵应该不知道。 杨晨新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把一个“司梦涵”抹杀了,正常人都会觉得难以理解的吧…… “所以你们不知道我去哪了,就只能在这里继续等。” “是啊,但是这小妮子说什么都要去找你,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再等半个小时看看情况先。” 杨晨新点了点头,庆幸还好有墨頔帮了他大忙。 “后来也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你就出来了,那个时候你应该是清醒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后面我又中了幻术?”杨晨新感觉自己还不如别醒来,这纯属在反复折磨他的精神。 “你小子刚出来本来挺帅的,特别是你那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损招,你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哈……”墨頔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居然还有这么热血沸腾的武魂融合技吗?” “你……你说重点。”杨晨新扶额说道。 “反正你立功了,你把那个丑女的一缕意识逼出来了,但是你却突然自己解除了对她的控制,一屁股坐在地上摆起烂了。” “啊?自己主动解除。” “你别打岔!”墨頔讲到兴头上,白了一眼杨晨新,然后继续说。 “那个丑女倒是傻不拉几的,居然不躲回去,还亲自用自己那一缕意识想把你吃了,我看准时机跳下去一脚就给她踢得是一个魂飞魄散啊!” 说完他摆出一副“哥牛逼吧”的表情。 幻术到这里就结束了,据杨晨新分析他自己的情况,在已知情况下他至少被致幻了四次,按照墨頔的叙述,大体能够圆上整件事情的脉络。 这就是上古【神明】女丑的实力吗? 仅仅是用一缕意识就让他经历了九死一生,要不是墨頔,恐怕自己现在早就变成一具尸体,永远躺在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面了。 “真的很感谢你,墨頔。” “滚滚滚,肉麻什么呢,哥只是刚好来办事。”墨頔嫌弃地摆摆手,“要谢就谢你的那个书呆子朋友,吵得我快烦死了!” “对,我得给他们打个电话。”杨晨新掏出手机,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还没有和林痴交换过联系方式,索性就先打给了妹妹,反正他们大概率还在一起行动。 墨頔这时候却从书架的角落里掏出来一本旧得发黄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汉字:【宴山游记】 “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小妮子,帮哥把这些书摆回去。”他手一扬,倒是显得十分潇洒。 “嗯?”司梦涵笑吟吟地发出疑问。 “开玩笑的,我叫那个臭小子呢。”墨頔把目光转向了杨晨新。 “喂,晨曦啊……哥没事……啊?”他已经拿着手机走到了窗边。 墨頔撇了撇嘴,不再自讨没趣,拿起那本【宴山游记】自顾自地翻起来了。 第44章 无限幻境 “真的没事,晨曦……” “哼!看在你是遇到危险的份上,就先不计较你挂我电话的事情啦!”电话里头传来杨晨曦傲娇的声音。 “对不起啊晨曦。”杨晨新松了一口气。 “那你们今晚还回来吗?” “嗯,忙完墨頔的事我们就回来了,你把酒店的位置发给我一下。” “好,那晚点见啦哥!”杨晨曦雀跃地说道。 “嗯,拜拜。”杨晨新挂掉电话,回头一眼看见司梦涵和墨頔正把脑袋撑在桌子上,焦头烂额地看着桌上的一本旧书。 “怎么了?”他走过去,瞟了一眼翻开铺在桌子上的那本书。 “诶!来来来,你看看你认得这字吗?”墨頔像看见救星一样挽起他的手。 “嗯?”杨晨新把书接过来,从头翻了起来。 司梦涵和墨頔一左一右地把脑袋伸过来,三人围着一本旧书都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本非常老旧的书,外壳被乌黑的油渍包了浆,通身泛着枯黄,翻开来看里面是同样老旧焦黄的羊皮纸。 杨晨新继续翻了几页之后,发现除了封皮上的四个【宴山游记】是他认识的汉字,里面每一页都写着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文字。 他摇了摇头,一头雾水地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两人: “这上面的文字,应该来自不止一种语言,也有可能是笔记主人自己造的密码文字。” “哎哟……”墨頔失望地挠了挠头,“这人不有病吗?标题会好好写,一到主题就瞎乱画!” “自己不识字,你还赖上别人了。”司梦涵阴阳怪气地吐槽了一句。 “你识字?你识字你怎么不给哥念念?” “你叫我念我就念啊……” 见二人马上又要吵起来了,杨晨新赶忙伸手打断他们,书不小心掉落在桌子上,自然地被随机打开了一页。 杨晨新瞥见那敞开的一页,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里的书缝中间毛毛的,好像被人撕了一页下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摸索。 他印象中,那张从女丑怀里掏出来的羊皮纸,材质和这本笔记好像一模一样。 杨晨新拿出那张对折的旧羊皮纸,将它打开,放在了书缝中间,毛边的缺口正好和这张羊皮纸吻合。 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想法浮现在心头。 爸爸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留下了字条,然后塞进女丑衣服里面的? 这太奇怪了,先不说爸爸要怎么确定自己会不会下到地下室,光是把留言塞在女丑尸体里面就不可能是爸爸的做法,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还是说,有另一人提前到这里撕下了留言,故意放在了女丑的尸体上? 杨晨新百思不得其解,他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迷惑了他们所有人的双眼。 这时,外面的过道上传来几个细微的脚步声。 司梦涵也很机灵,知道自己的动作要比两个大男孩更轻,立刻蹑手蹑脚地凑到了门边,从门缝向外看去。 “好像是白天那群人。”片刻之后她同样蹑手蹑脚地走回来,轻声对等在桌边的二人说:“他们好像在搜索房间。” “大晚上的搜什么?”墨頔问。 “搜搜你把你的脑子藏到哪儿了!”司梦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杨晨新摸了摸下巴说道:“刚才我们动静太大了,他们可能是察觉到异样过来找源头了。” 墨頔点了点头,想了一下确实有可能是这么回事,然后狠狠白了司梦涵一眼:“我早知道啊。” “那现在怎么办?”司梦涵没有搭理墨頔,转头看着杨晨新。 “先回去再说吧,刚才的动静这么大,那些人早晚会发现我们在这里。” 杨晨新和墨頔一起将散落一地的书本快速收拾整齐,司梦涵则继续回到门口替他们放风。 …… 月色之下,三个诡异的人影从校长室的窗户翻出来,沿着教学楼的墙角走到围栏下面的小路上,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学校门口。 “笔记我先带走了,很快会再见面的。”墨頔朝两人挥挥手,徒步往反方向的地方去取车。 “行,注意安全。”杨晨新回应道,然后将半盔递给司梦涵,自己也跨上了他的橙色边三轮,打着发动机。 月光和斑驳的树影交错,像溪水流淌在二人身上,很快他们驶出了戈壁,回到了县道上。 距离拉萨市区还有大概一小时的路程。 司梦涵裹着杨晨新的运动服外套,坐在边斗上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 “你怎么不说话啊?”杨晨新打趣道,“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司梦涵摇摇头没有说话。 杨晨新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放慢了车速,夜晚的温度有些凉,骑太快容易被冷风吹着凉。 “杨晨新。”司梦涵突然叫出他的名字。 “嗯?” “你是怎么发现甬道里的我,是假的啊?” 简单的一句话,让杨晨新顿时汗毛倒立,他看见司梦涵面无表情地坐在边斗上,和平时乖巧温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像雾霾一样填充了他的心头。 “你都看到了吗……”杨晨新强忍着心中不祥的预感,强制自己镇定地开口问道。 “看来我不应该看到了,是吗?”司梦涵冰冷地回答道。 “……” 杨晨新的脑子一团乱麻,难道面前的司梦涵才是女丑?那甬道里面的……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就是司梦涵啊,司梦涵就是女丑的残肢啊! 女丑在地下室里撕心裂肺的那句话,像毒蛇一样盘旋在他的耳边,让他感觉极度的阴冷危险。 “不 ……不可能……有完没完啊……现在还是在幻境里面吗。”杨晨新有些情绪崩溃地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就感觉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 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看去,只看见司梦涵鼓着腮帮子,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圈。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带着她走了这么久才发现是假的吧!”她气鼓鼓地盯着杨晨新说。 “啊?”杨晨新大脑宕机了。 “你居然连我都认不出,你还说什么好朋友呢,虚伪!” “我……”杨晨新在努力理清楚这其中的逻辑,“我好像被女丑的幻术控制了,我只看得见一个你……” “那、那你也……”司梦涵一听,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无理取闹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杨晨新看着司梦涵又恢复了原本呆呆傻傻的气质,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落了下来。 “司梦涵,对不起啊。”杨晨新淡淡地说。 司梦涵明显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这件事情那么耿耿于怀,倒还显得自己非常小气矫情了起来,她赶忙摇摇头: “没事啦没事啦,我又没有那么小心眼。”她笑吟吟地说:“今天你救了我,那我俩白天的账也一笔勾销好叭!” “谢谢你……”杨晨新微微点头,柔情似水的目光里流转着像夜空一样深邃的蓝。 司梦涵侧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处。 第45章 乱世 “白夕……你在想什么呢……?” 【t】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入口。 咖啡从她的面具上淋下去,宽大的白羊毛t恤上马上被染出了一片污渍。 她感觉胸前隐隐发烫,低头看去,才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真是麻烦啊……” 黑暗的房间非常空旷,没有任何家具,只有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摆着一台发着荧光的笔记本。 【t】将弄脏的衣服脱下来,随手往背后扔过去,刚好落入一个衣篓中。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觉得有些别扭,又解开裤腰,把肥大的阔腿牛仔裤也脱掉,同样精准地扔进衣篓。 她松了松内衣的背扣,满意地重新抱着膝盖蹲坐在地板上。 电脑的桌面上是一个和她面具上一模一样的花体字母【t】,她静静地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过了一会,一个对话框没有征兆地弹了出来。 特别行动六队队长—墨頔: “笔记拿到了,出来。” 【t】看到消息之后,像捏着什么东西似的,伸出两根修长的食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没穿衣服,进来。” 过了几秒,对话框又亮了起来。 “你没穿衣服我怎么进来?!” “东西给你塞垃圾桶里了,告辞!” 【t】看到后面紧跟的一条消息,飞快起身朝门边走去,一把将门拉开。 墨頔此时正拿着那本老旧得包浆的笔记,蹲在门口的垃圾桶旁边,似乎在考虑怎么把它塞进去。 墨頔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赶忙将笔记本往怀里一藏,目光也随之转移过去。 “你要是把它弄脏了,也可以去垃圾桶里面好好思考一下,你到底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了。”【t】冷冷开口说道。 墨頔瞟了一眼只穿着一套黑色内衣的【t】,赶忙用手捂住了眼睛,一只手伸得长长的,将笔记本递给她: “我告你耍流氓啊!变态女!你色诱我,我也不会服你的!” “呵。”她接过笔记本冷哼一声,“下流。” 然后转身“嘭”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了。 “我?”墨頔愣在原地,迟疑地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下流?” 回到房间后,【t】坐在电脑面前借着屏幕的荧光开始翻看起那本笔记。 不久以后,桌面上又弹出墨頔的消息框,连续闪了十几下,她却看都不看就把聊天框退出了,专心研究起手上的笔记本。 寂静空旷的房间,很长时间内都只有纸张翻动的清脆声,和她在草稿纸上笔尖划动的摩擦声。 等到紧闭的窗帘外逃逸进来一缕阳光的时候,她才缓缓放下笔记,以及一叠写的满满当当的草稿纸,伸了个懒腰。 “白夕,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她朝浴室走去,将身上唯一穿着的内衣随手褪到地板上,将浴缸的水开到最大,抬脚跨了进去,抱膝坐下。 水一直开着,直到完全满溢出来的时候,她才突然向后一倒,白皙匀称的身体完全没入水中,静静地随着水流漂浮。 苍白面具上的花体字母【t】在流动水的波纹下,无以言喻的神秘诡异。 …… 杨晨新用被子闷着头呼呼大睡,只感觉腰上忽然传来一股压力,接着两边脸颊就被人从被子里面揪了出来。 他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杨晨曦骑在他的腰上,一脸狡猾地掐着他的脸庞。 “还不起床,大懒猪!” “……好,起了起了……”杨晨新有气无力地从妹妹手中“救下”自己的脸颊,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屋里还站着其他几人。 “我……睡得很死吗?” 杨晨曦在一旁却已经开始在他的床上蹦过来跳过去的,像是要把床拆了一样。 “怎么样?你没事吧?”林痴率先开口问道,他敏锐的发现了杨晨新的胸口上又留下几个孔洞一样的新伤。 他刚想继续问那伤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杨晨新对他使了个眼色。 “没事,我睡的挺好的。早啊绚丽姐、呓姐。”他不动声色的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扣上,遮挡住了伤口,“司梦涵呢?她还在睡吗?” “没事就好,小涵的门是锁上的,我们就先过来看看你。”司梦绚丽笑吟吟地说。 “还以为你俩干什么去了呢……”司梦呓在一边说道:“以后这种危险的事,可不许带我家小涵去了啊!” “就是就是!”杨晨曦突然从背后锁住杨晨新的脖子,打抱不平地说:“就你欺负梦涵姐姐人美心善!” “抱歉……再不会有下次了……”杨晨新窘迫地向几个女生保证道。 林痴闻言也有点不自在,毕竟是自己出的主意,他出来帮杨晨新解了围:“行,都没事就好,我们先走吧,让他们再休息休息,刚好葛三也买好早餐到大厅等我们了……” 众人一听有早餐也纷纷期待起来,和杨晨新打过招呼以后就先离开了。 房间一下子安静起来,杨晨新躺在床上,觉得现在平静得好不真实。 这两三天他已经好几次经历命悬一线的境地了,现在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就像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昨晚他和司梦涵抵达市区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为了不打扰妹妹她们休息,他就和司梦涵在妹妹住的酒店,又订了两个单间先住下了。 他将自己的房间号和密码一起留言给了妹妹以后就睡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刚到八点。 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消息通知,和未接来电,全都是来自那个白色小猫头像的。 杨晨新皱着眉打开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司梦涵昨晚回到房间以后,一直觉得房间里面有人,她一边给杨晨新打电话,一边壮着胆子翻开了所有柜子,检查了卫生间和窗帘之后,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以为只是自己多虑了,但是躺在床上还是难以入眠,心里面一直很不安,她就不断给杨晨新发消息想转移注意力。 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三点发过来的。 “我好害怕……我会不会被那个东西杀掉啊……” 杨晨新眼神一冷,意识到事情可能会很不妙,立马点开微信电话拨了过去。 ——缘分让我们相遇乱世以外 ——命运却让我们危难中相爱 ——也许未来遥远在光年之外 ——我愿守在未知里 ——为你等待 …… 手机铃声慢慢地唱到了末尾,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第46章 人间蒸发 杨晨新从床上弹起,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就飞快地冲出走廊,跑到司梦涵的房门前疯狂的按门铃。 “司梦涵!听得见吗?”他又开始用手使劲拍打在门上,“司梦涵!给我开门!” 他这样又踢又打的巨大动静,很快引起了打扫卫生的阿姨的注意。 “先生,您这样会影响到客人休息的。”阿姨跑过来很客气地开口劝道。 “你、你好,我的朋友可能出事了,您能帮我把门打开吗?”杨晨新停下来对阿姨说道。 “出什么事?您确定是这位客人是您的朋友吗?” “我确定,麻烦你尽可能快一点,她现在的情况可能很危险。”杨晨新急切地恳求着阿姨。 “好的,您先别急,我马上帮您联系前台。”说完,阿姨也手脚麻利地从她的小推车上拿下手机,拨给前台对接这里发生的问题。 杨晨新焦急地光着脚在司梦涵的房门前走来走去,他在回忆昨晚和司梦涵经历的每一个细节,翻来覆去地思考却都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之处。 唯一算得上怪异的只有,昨晚不知怎么的,自己睡得非常的沉。 平时他的睡眠都很浅,一点小声响都会被惊醒。 但是偏偏昨晚司梦涵打这么多电话,发这么多消息他都没有听到,这实在太不合理了。 这就像是一场针对他们俩有预谋的袭击,而司梦涵现在很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 繁杂地胡乱思索间,前台服务员也拿着备用房卡赶了上来,再三确认两人的关系以及房间内没无人应答后,她才同意使用房卡打开门检查。 电子门锁打开的时候,杨晨新迎面闻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香味,那是司梦涵身上的味道,可能是头发,也可能是衣服,杨晨新说不上来。 他抢在前台服务员前面冲进去,避免她们会破坏现场。 这个布局极其简单的房间,只有卧室和厕所,一眼就能将全屋尽收眼底。 司梦涵不在卧室,也不在厕所,整个房间都没有她的影子。 “把监控调给我看。”杨晨新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先生,这可能需要警方介入……”前台服务员有些为难地说。 “那就报警。”杨晨新不等她解释完就冰冷地打断了她。 杨晨新站在卧室的床前,冷冽的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 床铺有些凌乱,明显司梦涵出意外之前,有过辗转反侧的行为活动,但却不是发生肢体冲突那样的凌乱,就只是很正常的使用痕迹。 床头柜上插着她的手机充电器,以及一个酒店自备的吹风机,地板上和枕头上面都有她的毛发残留。 她应该回来之后就去洗了个澡,同时将手机放在这里充着电。 小沙发上随意地搭着她的一条休闲裤、小吊带和一件针织衫外套,她的鞋子左一只右一只地散落在玻璃茶几下面。 电视机开着,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不知道为什么信号断掉了。 他再来到浴室,地面没有干,司梦涵的贴身衣物都洗好挂在衣架上面晾着,还有些湿润。 洗漱台上摆着她自带的洗漱用品,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唯一不正常的,只有房间的主人离奇消失了。 她甚至可能连一只袜子都没有穿,一丝不挂的就人间蒸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晨新的脑子一阵晕眩,这是哪一种有奇怪效果【潜能】的杰作吗? 他抱着脑袋坐在了凌乱床上,屁股下面传来异物感,将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是司梦涵的手机。 杨晨新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看来三点的那条消息发出来之后,司梦涵就遭到了意外。 他用双手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昨晚要是自己接到了她的电话,她一定不会有事,……或许不会有吧。 接二连三的怪异事件,以及三番五次的命悬一线,杨晨新已经把对世界的怀疑转变成了对自己的怀疑。 不久之后,司梦涵的两个姐姐和杨晨曦都匆匆赶过来,林痴和葛三也紧跟在后面。 “怎么回事啊?小帅哥?”司梦绚丽一脸担忧地问。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晨新捂着脸沮丧地回答道。 “杨晨新!我家小涵出什么问题我……” 司梦绚丽赶紧拉住司梦呓,阻止她在这里大发脾气。 “好了好了!你对晨新凶有什么用?”司梦绚丽呵斥她说,“赶紧配合警方调查才是真的!” 由于司梦涵刚满十八岁,满足失踪人口立即立案的标准,警方也很快赶到酒店展开了调查。 杨晨新一行人在警方陪同下,一起检查了昨晚有关于司梦涵和杨晨新的所有监控。 ——凌晨1:07,两人抵达酒店前台,分别录入了入住信息,从前台小妹那里领到了各自房间的房卡,进入电梯,前往所住楼层。 电梯内二人有简单交谈了几句的行为。 ——凌晨1:11两人在走廊中间部分告别,杨晨新首先进入位于走廊中间的房间704,司梦涵则继续往前走到尽头,进入最靠里面的房间709。 从此开始,监控里面再没有出现过二人的身影,期间有分别来自705的一对情侣,708的一对夫妻以及707的一名独住中年男人,分别在1:28、2:05、2:48三个时间段先后进入各自的房间,显然是刚结束夜生活归来的样子。 监控里再次出现人影是每天早晨7:00打扫卫生的阿姨,她当时正推着清洁车进入704与706之间的杂物间准备清洁材料。 7:55有其他楼层的一男三女进入了杨晨新所在的704房间,十分钟以后他们出来坐着电梯去到了大厅。 接着就是8:20分,杨晨新光着脚从704跑出来,径直到709门前对着房门一阵拳打脚踢,引来了打扫卫生的阿姨询问。 这些便是监控范围内所能看到的全部内容。 警方和杨晨新通过监控录像所得到的信息几乎没有什么价值。 事件一时进入了僵局,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对整层楼的客人进行调查访问,而这一个环节杨晨新他们没有参与的权利,所以他们只能在大厅耐心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 司梦呓非常担心妹妹的情况,所以对杨晨新的态度比较激进,大姐司梦绚丽只能不断地疏导她,避免她激动之下再把事情闹得复杂起来,杨晨曦也在他和司梦呓之间来回做着思想工作。 林痴则主动帮助杨晨新回忆细节,推理其中的蛛丝马迹,葛三在一旁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出于关心司梦涵的安危,也绞尽脑汁地帮助分析可疑环节。 “你是说,你昨晚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沉?” “对,我的睡眠向来很浅,偏偏昨晚一闭眼就睡到了今早,直到你们来叫我起床。”杨晨新有一些懊恼地说,“是我的原因……我不该……” “不不不,现在不是揽责的时候。”林痴冷静地思考着,打断了杨晨新:“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早就判断出这件事情,并不是让警察介入就能够解决那么简单。”林痴一语中的地说出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那,究竟是来自哪里的势力,盯上了司梦涵?”杨晨新被林痴提醒了一句之后,也恢复了冷静,“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和【t】提前见上一面了……” 第47章 绝境重现 林痴学着记忆中那个漂亮女人的样子,手指交叉相握,举到脸庞前,用嘴唇轻抵着拇指的第一个关节。 “你觉得,这件事情和【t】有关系?”他抬起头问杨晨新。 杨晨新皱着眉头,点了一下头,接着又缓缓摇了摇头。 “我没有把握,只是直觉告诉我,这些天我们遇到的事情,和【t】也好,还是和那个叫做白夕的女人也好……”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这要是【t】一手策划的,你觉得你找到她,又能问出什么?” 杨晨新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不能忍受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地等下去。 “我觉得啊……”葛三在一旁插了一句嘴,“你们不要老是像个阴谋论者一样,把所有事情都想的太复杂了。” 林痴和杨晨新都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现在把眼前的事先弄清楚,什么套路啊、阴谋啊都先放下。”见二人都不说话,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稍微小了一点。 “我这个人笨,我只是觉得想得太复杂,可能还会找错方向……” 三人围着茶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假如只将这件事情当成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来看……”林痴若有所思地说:“你会怎么想?会不会发现更多盲点?” “对,就像一起普通的密室杀人案。”葛三补充道。 杨晨新分别看了一下林痴和葛三一眼,他的正常思维习惯慢慢被二人的话点醒,开始在脑海里构筑出来一个模型。 他又站在了司梦涵的房间里,这里是漆黑一片。 司梦涵从走廊上刷卡进入了709,将卡放在取电槽里,点亮了房间内的灯。 她关上门之后,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穿过杨晨新的虚影走到沙发前,将衣服随意地丢在沙发上,接着她甩了甩脚,将两只鞋子甩到了玻璃茶几下面。 她趴到床上,取出了包里的充电器,为手机充上电,刷起了朋友圈。 刷着刷着,她忽然回头看了看进门就自动开启的电视,又环视了一遍房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紧闭的窗帘上。 她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便先将电视开到最大声,然后拨通了杨晨新的电话,才轻轻地光脚下床朝窗边走去。 猛地一把拉开窗帘之后,却只看见外面零零散散的灯光,她耸耸肩松了一口气,再把窗帘重新拉好。 拿起手机,上面显示【对方无应答】。 她撇了撇嘴,敲了几下键盘,发出一条消息: ——在洗澡吗?我也准备去洗澡啦。 然后她放下手机,光着脚往浴室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应该是害怕光脚会摔倒,又回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拖鞋穿上。 水流哗啦啦地冲刷在卫生间的玻璃门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她曼妙的身材。 不久之后她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了,揉着湿润的淡紫色头发,从抽屉拿出酒店自带的吹风机,坐在床头柜旁边吹起了头发。 吹干头发以后她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玩了一会,伸手正想熄灯的时候,浴室却发出了“咔嗒”的声响。 她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愣了一会,又缩了回来,拿起手机给杨晨新发起了消息。 ——好奇怪啊,为什么我总感觉房间里有人? 然后她便飞快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屏幕。 没有任何回信。 ——你睡着了吗? ——没有吵到你的话,可以借你的聊天框用一下吗? ——我现在有一点害怕。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却依然没有回信,司梦涵确定杨晨新已经睡着了。 接着她又疑神疑鬼地环视了房间一圈,然后低下头在屏幕上快速地敲起键盘。 ——我洗好澡啦,水好烫!我被烫得全身都红红的。 ——酒店的洗漱用品质量不太好,幸亏姐姐帮我把包包带来了,还是用自己的舒服啊。 ——杨晨新我怀疑你是不是没有洗澡就上床了?真脏! 这时卧室的灯明灭地晃了一下,她立马警惕地抬头,几盏灯又恢复了正常。 ——哇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停电了。 ——现在停电我真的会谢掉的。。。。 刚打完这串字,房间就彻底黑了下去。 ——我靠!!我靠!!不是吧!救命啊!! 司梦涵猛地缩到被窝里,抓住被角蒙着头快速打字。 ——我真的要害怕死了…… ——可是我不敢下床,不然我一定要来敲你的门呜呜呜…… ——咦?为什么停电了,电视机却还在响呢? 她谨慎地掀起被子边缘的一条缝隙,闪烁的光线立马钻了进去,电视机上闪着白雪花,已经没了信号。 ——怎么办!怎么和我以前看的恐怖片那么像? ——我是不是会被鬼拽出被窝??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可能会吵到你,但是我现在好害怕,我要给你打电话了!! 【已取消】 【已取消】 【已取消】 【对方无应答】 【对方无应答】 …… 司梦涵紧张得汗水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在被子里憋得浑身瑟瑟发抖。 ——你是不是被我吵醒了,生气故意不接电话啊。 ——我说过对不起了,那你现在可以理理我嘛? ——我真的害怕得不行…… ——我想跑出去找你……可是我不敢下床…… 浴室的花洒忽然哗哗地流出水来,吓得她在被窝里猛地一颤,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谁在那里?!”她崩溃地喊道。 房间却依旧静悄悄的,那花洒持续了一两分钟以后又自己停了。 ——刚刚是水龙头自己漏水了,是漏水对吧?一定是的…… ——是这家酒店的问题,他们水和电都是坏的,以后我再也不要来了…… 她继续瑟瑟发抖地缩在被子里面,好像只要被子不被掀开,她就是绝对安全的。 ——窗户怎么开了!有人进来了?! 杨晨新听见窗户那里发出金属拧动的声音,好像真的有人在试图打开窗户。 ——咯吱。 不等他走过去仔细检查,一阵大风就将窗帘掀起,但是窗帘之后却空无一人。 ——这么小的窗户怎么可能有人进得来? ——可是他就是自己被打开了呀!是因为锁也坏掉了吗? ——晨新你可不可以醒一醒我好害怕…… ——不行,待在这里我会被吓死的,我来找你了。 ——等等,那是什么?? 司梦涵探出了一个脑袋,她好像看见窗户边有什么东西,可杨晨新却什么也看不清。 ——我好害怕……我会不会被那个东西杀掉啊…… 她猛地从被子里冲出来,一只手将浴袍拉起来遮住一丝不挂的身体,胡乱地踩上拖鞋就往门边冲。 杨晨新一脸茫然的站在屋子中央,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所有已知线索到这里都断掉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推断出后来发生的事。 他疲惫的睁开双眼,脑海里的房间模型破碎成灰,散落一地。 第48章 事态崩坏 冷汗涔涔地从杨晨新的额头上冒出,他感受到了司梦涵深深的恐惧和无助。 他接受了葛三的建议,抛开诡异神秘的【潜能】规则,用正常世界的推理逻辑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他习惯使用建立起虚拟模型还原推理的方式,身临其境地经历受害者的处境,这能让他在其中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林痴和葛三见他刚才一直闭着眼,也都静静地坐在一旁各自思索着什么。 “我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杨晨新忽然开口说道,立刻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你说说看。” “司梦涵的房间里少了一条浴巾,和一双拖鞋。” ”你怎么知道?“林痴又问道:”刚才你在房间里面已经检查过了吗?“ “是的。”杨晨新点点头,“房间里面没有她穿过的拖鞋,也没有湿润的浴巾。” “什么意思?是酒店没有给她准备吗?”葛三挠着头问。 “不应该,没有准备的话司梦涵肯定会第一时间就给前台打电话反馈。”林痴分析道,“女孩子到酒店肯定会洗一个澡的。” 杨晨新点头,林痴的思路倒是比葛三清晰很多,逻辑上也算合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痴将信将疑地看向杨晨新。 “司梦涵,可能和那个所谓的凶手达成某种协商,然后以我们不可获知的方式被带走。” “他们达成了某种协商?”林痴惊诧地补充道:“难道不会是被强迫的吗?” “又或者是被迷晕之类的呢?”葛三显然也接受不了这个荒诞的推论。 杨晨新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那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是,司梦涵故意要把自己藏起来呢?” 杨晨新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林痴和葛三都露出像看疯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司梦涵有什么动机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吧?”林痴摸着下巴问道。 杨晨新没有着急回应他,只是摇了摇头,转眼望着落地窗外的街道: “往往那些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会越接近真相。” 林痴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疯狂的推论,他摇着头说:“那按你的意思说,现在我们就不用找她了?等她自己回来?” “要找,还得让全城的人跟着一起找。” “啊?” “我想要这件事情,全城皆知,闹得越是沸沸扬扬就越好。”杨晨新语气不容置疑地说。 “这件事情你可以帮我做到的吧,林痴?” 还不等林痴再继续问清楚什么,他就径直走到对面沙发的司梦呓面前,弯着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司梦呓本来就阴晴不定的脸色顿时雷雨大作。 她站起来就要抓住杨晨新的衣领,而杨晨新却早有预料地躲开,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大厅跑到街上,身影在人群中闪烁了几下,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林痴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见此时杨晨曦和司梦绚丽死死拦住激动的司梦呓,后者直接气得面红耳赤的大哭起来,葛三见状也赶忙上去帮忙劝导。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警察的访谈调查还没结束,现在这里又闹了这一出。 “满城皆知……?” 林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凝视着杨晨新消失的方向: “你想要怎么做……?” 等到警察下来的时候,司梦呓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一些,但还是泪流不止,眼睛都哭红了。 她一看见警察就赶上前去,激动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地说: “警察同志!是他,是这个叫杨晨新的男生把我的妹妹绑架了,你们快去抓他……”司梦呓举着手机,指着上面杨晨新和司梦涵的合照说道。 两位警察面面相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女士……你这……”两位警察都一脸难色,“你的情况我们稍后再了解,好吗?” “现在我们还是先聊聊刚才对同层客人的访谈结果吧。”另一位警察继续说。 然后说完两人便将激动的司梦呓扶到沙发上,众人也都聚了过来。 其中一位警察凝重的叹了口气:“你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没事,警察同志,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吧。”司梦绚丽一边安抚着司梦呓一边大方地说。 警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同层的几位客人,都完全错开了司梦涵接触的机会,也就是说,昨晚见过她的人就只有前台和那个叫做杨晨新的男生。” “我们现在需要加大监控范围,这需要不少时间……” “就是他!他刚才就说了!”司梦呓再次激动地打断道:“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妹妹被我藏起来了,你们是找不到她的’。” 说完,周围的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面色沉重地低着头。 司梦呓见到他们冷漠的反应,反应更加过激了起来:“你们不信我?啊?晨曦?晨曦?!你也听到了吧?” 杨晨曦一脸慌张的看着她,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边又是妹妹失踪了的梦呓姐姐…… 尽管她永远相信自己的哥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她此刻还是想尽可能的让梦呓姐姐先稳定下来。 她对着两位警官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我听见哥哥这么说了……” “谢谢你晨曦……”司梦呓感激地哭了出来,伸手将杨晨曦抱在怀里。 “没关系梦呓姐姐,梦涵姐姐也会没事的。”她轻轻拍着司梦呓的背说。 作为大姐的司梦绚丽看到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即使有情绪也只能自己消化掉,贸然地释放出来肯定会让这件事情越来越乱。 她也心疼杨晨曦的懂事,面对这样的情况,却还是选择先去照顾司梦呓的感受。 “既然有人证,各位可能还要跟我们走一趟,到局里面做个详细的笔录。”一个警察说道。 司梦绚丽点头:“警察同志,我们会极力配合的。” 葛三早就在一旁抓耳挠腮地看到这一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杨晨新好像被误会了。 他伸手就想拦住众人将刚才他们三人讨论的结论讲出来,却被林痴拦下了。 “你做什么?”葛三不解地朝林痴皱眉,“不是说司梦涵是自己藏起来的吗?” “什么也别说,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为什么?”他甩开林痴的手,“不说他就得吃牢饭了!” 林痴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情格外严峻: “要找到司梦涵,可能只能委屈他了。” 葛三一时又陷入了两难,他相信林痴,又担心杨晨新。 马上他的头就痛起来,思考从来不是他的强项,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着和众人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人潮涌动的街头上,杨晨新戴上蓝白运动服的兜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熙熙攘攘之间游离着。 第49章 诽谤 ——我叫司梦呓。 我的妹妹昨天失踪了。 她叫司梦涵,今年18岁,身高166cm,淡紫色烫发,失踪时衣着情况不明。 事情发生在2020年7.31日凌晨1:11分后,她在山前塞西尔酒店709房间离奇失踪,至今仍下落不明。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简直就像是一起灵异事件。 因为我妹妹所住的709,除了上锁的正门,房间之内没有其他任何出口,窗户也仅仅是极窄的半推拉窗,根本无法让一名成年女性通过。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的妹妹司梦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消失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房间内没有一点怪异的痕迹,平常得就和任何一位游客使用过的房间一样。 警察很快赶来封锁现场,走访调查,却也没有得出有价值的线索,监控里面空落落的,妹妹就这样无声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而他,杨晨新。 他是我们来到拉萨才认识的一位朋友,在昨天早晨也紧跟着失踪了。 而他是自己躲藏起来的,他逃跑前曾在我的面前坦言威胁道:他已经绑架了司梦涵,并劝我们放弃寻找她,否则事情会变得不乐观。 这是多么荒诞扭曲的人心?谁能想到衣冠楚楚的17岁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作为小涵的姐姐,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想借助大家的力量,寻找这个表面人畜无害,背地里却冰冷残忍的恶魔。 我们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将司梦涵带走的,但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的身上,我希望广大社会人士能帮助我们多多留意这个人,同时也多加提防他将魔爪伸向你们的身边。 杨晨新,失踪前身穿蓝白运动服,中欧混血长相,身高178,目前可能仍然活动在拉萨市区,并且时刻准备物色下一位妙龄少女当做猎物。 我们无法想象,也承担不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在一个变态恶魔手中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我们只能祈祷妹妹还平安地待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我们去拯救她。 (附上杨晨新与司梦涵的合照) …… “你确定要这样写吗?”葛三站在林痴旁边,端详起他以司梦呓的名义写的“寻人启事”。 “再写狠一点的话,我就要构成诽谤罪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葛三说,“……你觉得这写得还不够狠?” “不够。”林痴如实回答。 “不是哥们儿……你要毁了他吗?” “这不是他要求的吗?”林痴回头看了一眼葛三,“你当时不也听到了吗?” 葛三扶了一下额头,感觉头又在疼了: “你们俩真是一个敢发病,一个敢乱医。” 林痴撇嘴不说话,转手就点下了【发表】的按键,将这条“寻人启事”发布在了网络上。 虽然昨天警察已经对杨晨新发布了临时逮捕令,但是还远远不够。 想要让这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那还是得借借助一下网络的力量,贴上灵异事件这样虚无缥缈的标签,并且将事态描述得与普通民众息息相关,那么这件事情就会得到广泛关注,网络就是这样的方便。 “他不会真的被警察抓住吧?”葛三还是不放心。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但是现在只能全看他自己了。” 距离司梦涵和杨晨新失踪已经两天了,警方从各大道路的监控录像上也没有发现过两人的踪影,林痴自然知道杨晨新肯定变装把自己隐藏起来了,他最担心的还是司梦涵。 不知道杨晨新有没有通过自己的方式找到她? 果然过了不一会就有不少网友在这条帖子下面讨论了起来,大多数评论表示同情和慰问,并答应会多加留意这个极其恶劣的年轻人。 而有一些人则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并将它和历史上某些杀人事件联系起来,搞得评论区人心惶惶。 更多人则提问:题主真的不怕自己的妹妹被撕票吗? 林痴苦笑,绑架案哪里会有人发寻人启事的啊,就算是报警也要保密操作,生怕嫌疑人狗急跳墙玉石俱焚。 但是杨晨新临走前,却偏偏要林痴把这件事情做得满城皆知,他是想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获得一个和真正嫌疑人谈判的筹码吗? 他看不懂杨晨新的想法,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现在他又在哪个角落里,躲避着警方的搜捕呢? 思虑间,司梦呓又气冲冲地敲开了他俩的房门。 “你又给我添乱是吧!”司梦呓举着手机对着林痴说,上面正是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那篇寻人启事的帖子。 “呓、呓姐……”林痴面露难色,“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杨晨新看见这个伤害我妹妹怎么办?!” “他不会的……”林痴把司梦涵拉进房间内,才发现她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正是司梦绚丽和杨晨曦。 他无奈地招手,把装作路过的二人一并叫了进来。 林痴三言两语把杨晨新的推断讲了出来,大家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他想干嘛?”司梦呓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屁孩儿耍的团团转,现在心里除了着急还非常不爽。 林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杨晨曦和司梦绚丽神色倒是放轻松了一些,现在至少可以确定杨晨新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也算是让这件本来就扑朔迷离的事情降低了一点难度。 “那就是说他希望我来扮演一个【好人】的角色?”司梦呓轻点着头说,情绪稳定之后的她理智了不少。 “对,好像只要我们把事情闹得沸腾一点,他才能达到他的某种目的吧。”林痴看着司梦呓的眼睛说。 “电脑给我。” “哈?” “哈什么哈?把电脑给我。”说完,不等林痴自己动手,司梦涵就坐在了他的笔记本前,“既然要成全他坏人的形象,你这篇帖子写得未免太温柔了一些。” 其他几人看见她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角度,都不由地后背一凉。 这女人也不好惹啊……林痴暗自腹诽道。 第50章 乞丐 几栋老旧的居民楼房之间,一个蜷缩的黑影将脖子伸得长长的,目光通过一扇窗户望向房间里面的电视屏幕。 他看见每日新闻的标题写着几个红字:山前塞西尔酒店失踪案,妙龄少女或遇少年真凶?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肮脏的兜帽下面露出一双漂亮的淡蓝色的眼睛。 ——唰! 窗帘被一位妇人用力地拉上了,并伴随着一阵咒骂: “真是恶心人,什么社会了还拐卖妇女……” 杨晨新将肮脏的破洞雨衣往胸前拢了拢,叹了一口气,晚上的拉萨还真是凉啊。 他有些想念司梦涵为他准备的蓝白运动服,穿起来不冷不热的很舒适,但是已经被他和一个小乞丐交换了这一件破旧的脏雨衣。 他佝偻着腰站起来,随意地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摸索了一下,像一个真正的乞丐一样,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垃圾桶,继续往街区的下一个垃圾站走去。 “诶,小子!”一个穿得更脏的老乞丐不客气地叫住了他:“哪片儿的?” “啊……呃啊……阿巴阿巴……”杨晨新激动地挥舞双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是个哑巴?”老年乞丐皱眉说:“妈的,哑巴也别来碰老子的地盘儿!” 他伸手就要把杨晨新赶走,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却意外地发现杨晨新好像很精壮。 “哟呵!”老乞丐撩起袖子,“怎么地,练家子?” 杨晨新赶紧黯然地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开了。 “诶!等等!” 见那老乞丐依依不饶,他有些恼火,眼神一冷就往后瞪过去。 一张牛肉饼却挡在了他的眼前,它被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包裹了好几层,香味还是忍不住逃逸出来,散发着热气。 “长身体,多吃点。”老乞丐的声音依旧粗糙,但多了一点温情。 杨晨新接过牛肉饼的手有点发抖,他确实两天没吃东西了,乞讨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走吧,看你这个样子,刚入行不久吧?”老乞丐上来一把打在他的肩膀上,“没找到地方睡的话,带你去我的家里住一晚,明天就给老子滚!” 杨晨新跟在老乞丐的后面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所谓的家,不过是某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边的花坛。 一人宽的花坛上被他用硬纸壳铺得干干净净的,他坐在上面,得意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来!”他笑着说:“还不赖吧?” 杨晨新僵硬地点点头,捧着手里的牛肉饼感慨万千。 “吃啊!”老乞丐一惊一乍的声音让杨晨新有点疲惫,他拍了一下杨晨新的背说:“刚刚有个外省的女菩萨给的,哈哈哈!” “哦对,我也是外省的!”他好像说了一个自己才懂笑话,自己捧腹大笑起来。 杨晨新拿着牛肉饼端详了一会,一层一层打开塑料袋,将它掰开一分为二,又把看起来肉馅多一点的一块放回口袋里,递给老乞丐。 老乞丐的笑容渐渐僵硬在脸上,他看了一眼杨晨新,舔了一下嘴唇,伸手接过了那半张牛肉饼。 “小子,他们都说来拉萨的人是寻找自由的。” 杨晨新默默吃着自己的牛肉饼,表情没有什么波澜。 “老子也是来寻找自由的,但是却一辈子困在了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一大口咬在牛肉饼上面,“你呢?年纪轻轻,也困这儿了?” 杨晨新还是一声不吭地嚼着牛肉饼,他饿坏了。 “哦忘了你是个哑巴,哈哈哈。”老乞丐又豪迈地笑起来。 “我说啊,你可以被困住一时半会儿,但是你一定要不停地去找出路,不然就会像我一样……” “我一生都被自由二字禁锢!”他沙哑的嗓子像破锣一样刺耳,“真他妈的讽刺是不是?哈哈哈……” 杨晨新却突然捂着嘴猛烈地咳了起来。 老乞丐一边帮他拍背一边骂道:“谁他妈跟你抢了,你个吃上顿没下顿的兔崽子……” 然后他又从脏兮兮的麻布口袋里翻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满是污泥的瓶盖递给杨晨新。 杨晨新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他在老乞丐又惊讶又心疼的眼神里,像吃了毒药一样抠着自己的嗓子。 “咳咳咳!!咳咳!!呕!” “诶!你他妈!”老乞丐很激动,“老子一个月舍不得喝一口你给老子吐了!!” “喝都喝了!给老子憋回去!”说着老乞丐就两只手捂着杨晨新的嘴,将他的脑袋往后仰。 杨晨新挣扎了一阵之后,“咕噜”一声就将那股辛辣的液体咽进了喉咙。 他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老乞丐,逗得后者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真是个小兔崽子,酒都没喝过!” 老乞丐一边说一边用手猛拍杨晨新的肩膀,力气大得杨晨新整个人都坐不稳,跟着他的频率晃动。 杨晨新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喝酒,会是在这样的场合,这种辛辣刺鼻的液体一点也不好喝,他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尝试,脑袋晕乎乎的感觉立竿见影,让他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花坛的硬纸板上的,模模糊糊中他只听见老乞丐的骂声: “他妈的,睡觉还要老子伺候,您真是少爷……” 不行……我要保持清醒,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才两天没有合眼而已,我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司梦涵……我来找你了。 酒精疯狂地作用在他的大脑组织中,就像流氓调戏小姑娘一样,他越是反抗,酒精越是张扬。 他渐渐地感觉周围的空气很冷很冷,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结冰,八月的拉萨,怎么会如此寒冷啊。 无论怎么裹紧身上的破雨衣,他都像裸露在冰天雪地里一样,冻得手脚发麻,瑟瑟发抖。 或许,可以用【心火】来取取暖呢? 但是他合上了双眼,彻底睡死过去了。 一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熟睡安详的脸庞,用手轻轻扫掉他睫毛上的冰碴子,然后在他脑袋边的花坛上写了几个字,便消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了。 黑暗中,路灯像一座灯塔屹立在花坛边上,两座冰雕一样的躯体,静静地躺上面。 第51章 自投罗网 杨晨新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淡蓝色的眼眸缓缓从眼皮下面探出。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十分明媚,今天早晨的天气看来非常好。 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四肢很僵硬的,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抬头看见自己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薄冰,像鱼鳞一样覆盖在他的皮肤上,寒意凛然。 “这是……?”他瞳孔骤然收缩,用力挣脱这层鳞片直起身来,“是谁……?” 他旁边的花坛上,老乞丐就像一座冰雪雕刻人像,岿然不动地躺在一层干净的旧纸板上。 “【心火】!……【回溯!……【回溯】!!】” 杨晨新跪伏在老乞丐面前。发动【心火】将他融化,又发动不停发动【回溯】试图让他的身体器官恢复机能,但他比谁都清楚,这都是徒劳的。 冰雕不是一刀一斧雕刻完成的,它突然降临在这个老乞丐的身上,老乞丐甚至没来得及经历冰冻致死的四个阶段,就在一瞬间彻底离开了世界。 杨晨新眼中的寒意就像这些掉落一地的冰碴子,他站起来瞥见了自己躺的那一块地方,有人在冰霜覆盖的花坛表面留下了一些扭曲的文字。 看到那些字的时候,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不再是因为寒冷,而是心中极度的愤怒。 ——交出,司梦涵。 “呵,这算是警告吗?”杨晨新冷笑着将破雨衣的兜帽摘下,露出泥泞但是五官立体的脸庞。 老乞丐的军用水壶落在地上,他捡起来拧好瓶盖放回他的身边,随后便信步朝人流量最多的商业街走去。 一路上的行人都有意地避开这个肮脏的乞丐,目光甚至不愿意在他那张满是污泥的脸上停留,也有人低声嘀咕,讨论这又是从哪个地方前来朝拜的信徒。 杨晨新不卑不亢地走在道路的中央,目光直视前方,他来到交通的枢纽地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很快车流和人流都拥挤起来,有心急的司机下车检查前方道路情况,却只看见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围绕在十字路口中央,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又是什么宗教活动吗?”几个司机都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也加入了进去。 “你们看!”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指着马路中间的杨晨新大喊:“这不是新闻上那个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吗?!” “哦!”马上就有人掏出手机对比起来,四下立马发出惊唤的声音,“好像真的是他!” “报警!快报警!”那个青年人又开始叫喊起来。 “对!先报警!” “我们先控制住他。” “小心他也许还带着凶器!” 一时间人群炸开了锅,男人们都咬着牙蠢蠢欲动,女人们则退避到后面谨慎地盯那个所谓的的恶魔。 “报警了吗?”一个壮汉问旁边的青年人。 “报了报了!” “好,帮我拍个视频。”说完他就将手机递给旁边的青年人,后者心领神会地接过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壮汉。 就在壮汉撩起袖子要走向杨晨新的时候,一队穿着警服的人迅速包围住了马路中央的杨晨新。 “警察!”为首的年轻警官举着手枪出声严厉警告道: “我们现在以拐卖妇女罪对你实施抓捕,杨晨新,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杨晨新冷着脸,先是眉头一皱,但在看清面前几张熟悉的面孔之后,缓缓举起了双手。 “走吧,再晚一点……我可不敢保证那个女孩子的死活了……”他将声音拖得老长,重音强调后面“死活”两个字。 杨晨新此话一出口,现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用各自家乡恶毒的口音方言咒骂起来。 言语歹毒和污秽,一时让杨晨新觉得这些人的面孔和真正的罪犯又有何区别。 为首的年轻警察保持着持枪警惕的姿势,挥手让身边的其他几名队友上前将杨晨新制服,手铐牢牢地将他的手绑在背后,一个黑布口袋也随之将他的脑袋死死蒙住。 杨晨新被这一队警察押送到警车上,临走前众人的叫骂声也没有停止。 那个打算拍“见义勇为”视频的壮汉更是捶头顿足后悔不已:“怎么出警这么快啊!哎呀!早知道不磨叽了!” “小问题的哥。”青年人拍着他的肩膀说:“揭发举报也是一波不小的热度,你等我给这段视频润色润色……” 见犯人被警察带走,人群也逐渐散开了,大家又回归原本的秩序之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几分钟后另一辆警车开过来,又一队警察急冲冲地下车,摸不清头脑地与刚散开的群众对视在一起。 …… “你小子疯了?” 警车内,刚才持枪指着杨晨新的年轻警察坐在副驾驶上,恶狠狠地开口问道。 “疯?你知道你们假冒警察怎么判吗?” 杨晨新头上的黑布袋已经被一位短发女警揭了下来,另一个胖胖的男警官则在替他的手铐开锁。 “我们可不是假冒。我们可是有正规编制的。”年轻警官朝杨晨新挥了挥胸前的证件牌,一脸自豪的说道。 杨晨新看了一眼,上面是墨頔的照片和名字,还有一串编号等信息,不知真假。 他活动了一下被手铐硌得生疼的手腕,语气惋惜的说: “墨頔,招摇撞骗罪和伪证罪并罚,恐怕你们几个下半生会过得比较辛苦。” “你小子怎么不信呢?”墨頔有点急眼地说:“我难道不像警察吗?!” “哈哈哈,墨老大,你别说,我看你像某条街的扛把子。”开车的子健在一边笑道。 【t】在病房里面“点兵”的时候,杨晨新记住了他的名字,至于旁边的短发女人和胖男人,应该也都是和墨頔一个队伍的人。 “你他妈好好开你的车,小心我揍你!”墨頔挥拳威胁道,又转过头来看着杨晨新,“说吧,那个小妮子呢?” 杨晨新对上他的眼神,目光又严峻了几分。 “我要见【t】。” “你小子还想越级办事儿?”墨頔有些不悦。 “我不信任你们。”杨晨新毫不遮掩的说,四个人都同时将目光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他却泰然自若地又补充了一句: “任何一个人。” 第52章 洗澡 十几分钟之后,子健将车开到一处偏僻的仓库,让众人下车换上了便装,然后打了个招呼说自己一个人先把警车开回去还了,墨頔许可他行动后,亲自开出仓库里另一辆皮卡车。 他临走前被杨晨新叫到一旁,交代了一件事情,子健听后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 然后杨晨新跟着墨頔他们一起上了皮卡车。 “你为什么要见【t】?”墨頔一边拨弄着方向盘,一边问道。 “见到她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杨晨新坐在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服了,要不是那小妮子马上也算我的队员了,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情。” “队员?” “进了羌塘,你和小妮子,还有那个书呆子都归我管,我是队长,懂吗?”墨頔严肃的宣誓队长主权。 杨晨新听后摸着下巴沉默不语。 “小弟弟,以后队友了,你就叫我婉瑜吧。”后座的短发女人趴在杨晨新的靠背上,伸出手指想摸他的耳垂,被他灵巧地躲开了。 “别欺负新人啊婉瑜。”胖男人也笑着搭了一句腔。 “呵呵,华赢哥,不欺负新人,难道欺负你吗?”婉瑜见杨晨新不解风情,抄手坐回去,顺便对着旁边的华赢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两个能不能给新队友留一点好印象?”墨頔开着车也忍不住开口吐槽。 “我可没说要做你的队员。”杨晨新扶额说道,他们几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靠谱。 “小弟弟,别这么说嘛,墨墨马上就可以升官了,到时候咱们就是行动组中的王牌了。” “王牌?”杨晨新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没什么兴趣。” “婉瑜你没大没小的瞎叫什么呢?”华赢不满地对婉瑜说道,“都说了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叫墨哥队长,你说是吧墨哥?” 墨頔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得发白,嘴角疯狂抽搐,沉默了一会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你俩都别多嘴,挖人我自有办法,况且他们够不够格还是另一回事。” 婉瑜和华赢这才乖乖巧巧地闭上了嘴巴。 虽然看起来都不是靠谱的人,但是他们似乎有着不错的纪律性,杨晨新默默思索着。 皮卡车在城市里拐来拐去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以后,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建筑前,外墙都是有年代感的红砖砌成的,婉瑜和华赢到了以后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墨頔招手带着杨晨新一起走进了这栋楼房的大门。 “这里面,和外面差别这么大?”杨晨新抚摸着洁白如玉的白墙壁,一脸稀奇的问:“这是什么材料?” 他们一进门就是一条地板与天花板同色,四面墙壁都光滑洁白的长廊,那是一种像玻璃一样的顺滑细腻的材料,杨晨新从没见过。 “不知道,去问那个变态女吧,都是她搞出来的。”墨頔双手插在身后抱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 “变态女?” “对啊。”墨頔神秘的把脸凑近,悄声说道:“那个【t】可是个十足的变态女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杨晨新疑惑道,虽然印象中【t】确实很奇怪,但也不至于像墨頔说的是个变态。 墨頔摇摇头,露出同情的眼神,按开了走廊尽头的电梯门。 “你一会就知道了,我可是劝过你不要来找她的啊。” 杨晨新跟着他进了电梯,很快来到了12层,电梯门打开他先走了出去,墨頔却站在里面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t】在1204,我还有事,告辞。” 然后他快速将电梯门关上,上面的楼层号码就开始飞快地下降。 杨晨新也不再纠结,转头走在四壁洁白光亮的走廊里,颇有一种科幻片里空间站的感觉。 片刻后,他按响了1204的房门。 ——咔塔。 门很快被打开了,屋内十分昏暗,只散发出某种电子用品的微微荧光,【t】的一只手掩着门,另一只手抓着头发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套尺码有些偏小的黑色内衣,白皙匀称的身材在杨晨新眼前暴露无遗。 “要不,你先把门关上。”杨晨新歪了一下脑袋,“然后,我再按一次门铃?” “没必要。” 【t】的语气和她的白色面具一样冰冷,说完这句话,她放开门把手转身就向房间内走去。 杨晨新也不再矫情,紧跟着走进去,把门重新关上。 【t】这时候突然回头,用看不见瞳孔的面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杨晨新,然后伸出造作的兰花指指向卫生间。 “去洗澡,你太脏了。” “呃……”杨晨新也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一双破帆布鞋上全是黑泥,一条满是破洞的工装裤,上身一件发黄发黑的亨利衫,外面披着破旧的黑雨衣。 他还想说些什么,【t】就转过身去,蹲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台笔记本前。 “在你把自己弄干净,并且把地板擦干净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说任何一句话。” 杨晨新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憋了回去,他闻到自己的“体香”,觉得【t】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于是垫着脚走进了卫生间,打开浴室的灯后,又探出脑袋说道: “换洗衣服借我一件,到时候还你。” 【t】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沉思了片刻,站起来走到窗帘边,那里晾着一件似乎才洗过的白羊毛t恤,和一条牛仔裤。 她随手拿起t恤之后,思考了一秒,又将它挂回去,转手提起那条裤子,走到浴室门口递给了杨晨新。 “只有这件,衣服我要穿。” 杨晨新迟疑地接过那条裤子,表情十分精彩,在他诧异的眼神中,【t】帮他把门拉关上了。 水流声哗哗地响起,这是他洗得最认真,也是最久的一次澡。 他光着上半身,头发上的水滴下来,顺着肩膀往下滑落,再经过线条分明的腹部,被宽大的裤腰吸收殆尽,将那一圈都打湿成深蓝色。 这条裤子【t】穿起来非常肥大,杨晨新穿起来却刚刚好。 他揉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浴室门,此时的【t】已经穿上了那件白羊毛t恤,下半身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腿。 她正在用一种怪异的姿势佝偻着腰,用一块不知哪里来的黑色抹布仔细地擦拭他刚才进来踩脏的地板。 “我来吧……”杨晨新没有找到拖鞋,也像【t】一样光着脚走在地板上。 【t】也没有客气,起身就把抹布给了他。 他接过【t】递过来的抹布,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顿时一身鸡皮疙瘩,他将抹布举到眼前,揪着其中一角自然地将它展开,声音有些颤抖: “这、这是什么?” 地53章 谈判 【t】双手一摊,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没见过女生的bra吗?” “可是……抹布?”杨晨新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疯癫。 【t】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回到电脑面前蹲下,过了两秒才开口说道: “你现在欠我一件bra,和一条裤子。” 杨晨新嘴角抽搐起来,只好硬着头皮用那张“抹布”蹲在地上仔细擦拭他刚才进来踩的几个脚印。 “你来找我干嘛?”【t】盯着屏幕头也不回地开口问道。 “我……”杨晨新单膝跪在地上背对着【t】,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因为她的一句话开始出现涟漪,“我杀人了……” “嗯。”【t】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反应。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个女人只穿衣服蹲在地上,一个男人只穿裤子跪在地上,屏幕的荧光在黑暗的屋子里映着这一幕,就像一场黑白的默剧,荒诞又可笑。 “那你来找我干嘛?”【t】首先打破了沉默,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我说……”杨晨新声音有点抑制不住地颤抖,“我刚刚说,我杀人了啊……” “嗯。”【t】蹲着转过身来,两只脚交叉立在身前坐下,“我刚才听到了。” 杨晨新瘫软地跌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支撑着赤裸的上身,他面对【t】垂下脑袋。 从看到老乞丐尸体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强撑,强行靠理智来封锁住自己的情绪波动。 现在他终于放下了所有伪装,眼泪无声地流下。 “他什么都没做错啊……他只是给了我半张牛肉饼而已……”杨晨新低着头喃喃道: “我当时饿坏了,我很感激他,但那一刻我只顾着吃了,我觉得他就是我的英雄……” “可是为什么他要因我而死啊……?” “我不想听了。”【t】冷声开口道。 “他明明不用在意我是不是饿着肚子,是不是没有地方睡觉的……”杨晨新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他明明可以不用为了我,而死在他引以为傲的‘家’里面……” “他本该有他的今天、明天、后天、未来,或许他很快就会得到他想要的自由。” “我不想听了,杨晨新。”【t】再次重复道,声音也愈加冰冷。 “为什么,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的错迁怒在他的身上啊?!” “我不该接受他的好意的,我只要不吃那张牛肉饼,不跟着他回到他的家……” “为什么……是我杀……”杨晨新还没说完,就见到【t】站起来,两步走到他的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然后她直接跨坐在杨晨新的腰上,举起拳头就狠狠地挥向杨晨新的脸颊。 “我说我不想听啊!”【t】隔着苍白的面具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吼。 ——咚! “哈?”杨晨新被她这一拳打得有些懵,眼神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一张白色的无脸面具,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t】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砸在他的左右两边脸颊上。 “少自作多情了!” “他死不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你!他也会在未来的某个冬天被冻死在街头!” “没有你,他也不会在某一天就突然改变现状过得更好!” “你!听!懂!了!吗!” 【t】坐在杨晨新的肚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几拳似乎已经耗费了她的全部力气。 杨晨新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其实【t】的力气并不大,杨晨新却没有反抗,像个沙包一样任由她发泄情绪。 或许也是他自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情绪,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t】在他身上等到呼吸平稳下来之后就站起来离开了,继续蹲回电脑面前。 “没打鼻子,不会出血……弄脏了就麻烦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杨晨新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突然就笑了出来: “【t】,我知道司梦涵在哪了。” “哦?”她还是看着自己的屏幕,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 “至少有三股势力因为某种原因在争夺她,而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t】抓了抓自己凌乱的狼尾,“或许吧。” “我想知道,你和那个白夕,到底有什么计划?”杨晨新坐起来,眼里又开始流转着光彩。 “这和司梦涵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我并不在乎你们想要做什么,我只想找到司梦涵。” “嗯。”【t】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 “不管这三股势力是为了什么争夺司梦涵,我认为她都只是一个完成某件事情的手段,而这三股势力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所以你想要我告诉你这个目标,这样你就能通过这个线索,摸出这几个势力的底细?” “正是如此。” “我拒绝呢?”【t】回头看了一眼杨晨新。 “你不会拒绝我的,【t】,我会帮你取下这张冰冷的面具。”杨晨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怎么会知道?”【t】突然加大音量,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法则气息,我的一位朋友也对我使用过这样的法则之力,但我记不起来内容是什么了。”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t】立刻又恢复了冰冷平静的声音。 “只要是为了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杨晨新认真地说道:“我会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 “不可理喻。”【t】摇了摇脑袋说道。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拒绝。”【t】语气毫无余地的说道,“我只能提醒你,这次前往羌塘,会无比凶险。” “我明白了,你们的最终目的,都是在羌塘。” “这可未必。” “我们要什么时候进入羌塘?”杨晨新跳过讨论得不到有价值信息的话题。 “两天后。”【t】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两天后,这一切皆有安排。” “我妹妹,交给你们了。” “跟着我们,她自然会更安全。” “那么两天后见。”杨晨新站起身来,就准备要开门离开。 “等等。”【t】出言打断了他的动作,“你要去哪里?” “我待在这里只会害死你,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司梦涵在我的手里。” “你这样贸然出去,只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t】的话语没有温度,就算是担心别人的话也听得刺耳。 “我并没有富裕的选择权。” “这里可以保护你。”【t】用她造作的兰花指,指了指地板,“况且,你光着上半身出去,真的不会被当做变态吗?” 第54章 消失的第二人 杨晨新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变态?我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上身,胸口上黑袍鬼影和女丑留下的伤疤确实狰狞得让人害怕。 或许这样出去是有些骇人,他默默思索着。 见眼前赤膊的杨晨新愣在原地,许久都一言不发,【t】转过身,又面对着她的电脑蹲下。 “如果你还是要执意寻死的话,请自便。” 杨晨新又站着犹豫了一会,然后原地盘膝坐下,沉吟片刻后才开口: “麻烦了。” 【t】开始在电脑前敲击起键盘,并没有搭理他。 杨晨新独自坐了一会以后觉得很不自在,因为这间昏暗的屋子里,除了那台电脑几乎什么也没有,连光也没有。 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样的房间? “你……”杨晨新想问她怎么生活的,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 “不要打扰我工作。” “……可以看吗?” “不可以。” 杨晨新不再自讨没趣,站起来抱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在思考怎么和林痴他们取得联系,自己现在的处境显然是不能在公众之下露面了,不然自己的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不说,和自己接触的人也都会卷入危险。 正在思虑间,【t】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阴冷的面具眼,让杨晨新有些毛骨悚然。 “吵到你了?”他惮惮地开口问道。 “出事了。”【t】将往一旁蹲着挪动了一步,露出半张电脑屏幕,光线一下子冲入杨晨新的眼睛,让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是什么?”说着他朝【t】走过去,也学着她的样子蹲在了地上。 适应了屏幕的光线之后,他看到上面的一条新闻: ——变态绑架犯再作案?山前塞西尔酒店又失踪一人! 几个鲜艳的大字映入眼帘,杨晨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伸长脖子凑到屏幕前,仔细看起这条推文。 昨日,一单身男子于山前塞西尔酒店失踪,事发前就住于该酒店707号房间。 707号房与两天前失踪的少女仅仅一墙之隔,目前警方已经接手调查这起案件。 据悉,该男子昨晚凌晨回到房间之后,曾多次怪异地往返于电梯与客房之间,最后消失在房间内,而监控录像也完整记录下了这一幕。 他的失踪是否和两天前妙龄少女的失踪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让我们相信警方,等待他们给出一个让民众满意的调查结果。 ps:此段视频诡谲异常,让人不寒而栗,请谨慎观看。 文章下方原本有一个视频链接,却提示因为涉及灵异恐怖被举报下架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错误警告的标志。 杨晨新看着这一段文章提要陷入了沉思,707号房间住的正是司梦涵失踪那天晚上,凌晨2:48分回到房间的独住男人,他怎么也会失踪?是因为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你能调出那段监控录像吗?”杨晨新转头问道。 【t】没有表态,而是打开了一个纯白的窗口,在上面快速输入了一长串代码,格式不属于任何杨晨新接触过的编码模式,他完全看不出一点端倪。 难道这个女人自己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编码语言? 在杨晨新惊诧的目光中,【t】不到半分钟就敲完了整整两页编码,最后抬起造作的兰花指按下enter,纯白界面一闪烁就变成了某个地方的监控系统主页面。 那是山前塞西尔酒店的监控系统,各个监控画面缩略图里的场景,杨晨新再熟悉不过了。 不等他有发表惊讶的时间,【t】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找到并点开了他们要寻找的那一段监控画面。 画面里正是那条熟悉的走廊。 凌晨2:23分,这个男人摇摇晃晃地出现在监控范围中,因为监控是安装在电梯上方的角落里,所以并不能看见电梯里面还有谁,【t】也发现了这一点,随即再次抬起兰花指操控起电脑。 几秒后她将画面设置成了双开,左边是走廊的监控画面,右边是同一时间电梯内的监控画面。 只见男人从空荡荡的电梯中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电梯门随之关上,而电梯却没有继续上升或者下降,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人使用它。 他一边扶着墙,一边跌跌撞撞地往707房间走去,像是喝了不少酒。最后在兜里翻了好一会,才刷了卡进入房间,重重地将门砸上。 到这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两个监控画面里都没有出现第二个人的身影。 十分钟之后,他打开房间门谨慎地探出脑袋,左右看了好几遍,像是在确认了什么之后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关上门走向电梯,看上去清醒了不少。 电梯由于一直都待在七楼,所以立刻便打开了门,男人进入电梯后按下了1层,静静等待电梯门关上。 画面在这里静止了十秒钟,并非设备损坏的原因,而是电梯门过了整整十秒也没有关上,男人不耐烦地又按了几次关门键,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他就像在客房里那样,探出脑袋左右看了起来。 “这电梯两边都是墙壁,他在看什么……?”杨晨新喃喃道。 同样是确认了好几遍之后,男人才走出了电梯,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刷卡打开房门进去了。 又是大约十分钟之后,他跑出房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慌张地按开电梯门躲进去。 这一次,他将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最后按下关门键之后,就靠在电梯的角落里等待门关上。 令人不解的是,十几秒过去了电梯门仍然没有关上,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那里一样。 他有些颤抖的再次将头伸出电梯门外,像前几次那样左右观察,而这一次他却立马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像看见鬼一样夺门而出,踉跄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电梯门关上,依旧停留在七楼。 他第三次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却从容了很多,但走近电梯门口时才发现他两眼都空洞无神,仿佛中邪了一般,麻木得就像一个傀儡。 他走进电梯,依旧把所有楼层按了一遍。 然后他便蜷曲在电梯里按键面板的下方,那是个死角,从外面直视基本看不见这个角落。 然而长达一分钟的时间过去了,电梯门依旧没有关闭。 男人的目光朝向左手边的走廊角落处,那里同样是一个死角,无论是电梯里面的监控,还是走廊外面的监控,都看不见这个角落。 只见他佝偻着腰半蹲半站起来,走出电梯门,然后将双臂夸张地展开,两只手掌比划着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对着那个死角处不断翻动着嘴皮,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整个诡异的过程持续了接近一分钟之久,结束之后男人直起身,回到电梯中间站立了几秒之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电梯门关闭,显示屏上楼层的指示灯闪烁,自动回到了一楼。 第55章 借钱 监控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男人进了房间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和司梦涵一样消失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杨晨新在屏幕前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有什么看法?” 【t】在一旁开口问道。 “这……让我想起了历史上另一起相似的灵异案件。”杨晨新摸着下巴说。 “嗯。”【t】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认同道:“确实有些相似。” “2013年发生在美国洛杉矶的elisam谜案。”杨晨新想了想又补充道:“难道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共通之处?”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几乎很难有所关联。” “那么,这个男人是否也死了?”杨晨新又问道。 他有种不安的预感,这个男人如果死亡的话,司梦涵的处境也会一起进入不妙的局面,他之前做的推断也很有可能因此全部推翻重来。 “我得去现场亲自看一看了。” “啊?” 杨晨新不解地看着【t】,他们两人现在浑身上下才凑得出一套完整的衣服,难道这女人要让自己光着身子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等待她回来吗? 他暗道不好的同时,【t】站起来就两手交叉做出一个要脱衣服的姿势,吓得他立马扭开脑袋,吃惊地问道: “你没……穿的啊!” 紧接着,带有【t】体温的那件长袖白色羊毛t恤套在了他的脑袋上。 “出去帮我买件衣服,还有你欠我的bra。”【t】的声音从他身旁冷冷传来。 杨晨新愣了一下,然后用那件衣服挡住眼睛起身,朝着自己记忆中房门的位置歪歪扭扭地走过去。 “鞋子的话……”【t】有些迟疑地说,“你光着脚去吧,我也没有鞋子。” “……” 闻言杨晨新扶着门把手僵硬了一秒,他似乎有点明白墨頔为什么要叫【t】“变态女”了。 “对了,你等一下。” 杨晨新僵硬地面对房门站立,眼睛不敢四处乱瞟,只好盯着门把手看。 他感受到一股香风从他的背后飘来,接着,一双有些冰凉但是触感细腻的手掌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揍过他十几拳的触感,可能的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感觉。 “【幻颜】。” 两个轻盈的音节从【t】的嘴里飘出来,携带着奇特的触感,落在了杨晨新的脸庞上面。 他感觉脸上莫名地温热起来,加上【t】冰凉的手形成对比,在脸上抚摸带来一种复杂的刺激感,让他有些飘飘然,片刻之后那双冰凉的手掌收了回去。 “就这样吧,别死在外面了。” “……” 【t】的说话方式一直让杨晨新觉得刺耳。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好像有了一些变化,粗糙了不少,棱角也变得更加尖锐了一些,他没有再多想,这应该是【t】对自己外表的某种伪装能力。 然后他按下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他光着脚走在老旧的小巷中,按照记忆中墨頔开车行驶的路线回到了主街道上。 阳光热烈地洒在他的身上,他伸手挡了一下,眯着眼继续往商场走,在经过路边的橱窗时,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眼神沧桑憔悴,嘴角耷拉在两边,还有一圈发青的胡茬,是很标准的一张厌世脸。 “【幻颜】……果然是可以改变面孔的能力吗?”杨晨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会被人恶毒地戴上那张面具……” 他不再纠结,继续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却头皮发麻了起来。 因为他没有钱。 也没有手机。 在变装成为乞丐之前,他将自己的手机卡拔出来,和手机一起放在一个密封塑料袋中,藏在了拉萨大桥的桥墩下面。 现在去那里取手机,会经过昨晚遇到老乞丐的那条街道。 一想到这里,他便有些黯然。 明明被【t】打过的双颊还有些酸痛,自己却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自嘲地摇摇头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埋头走。 路上有不少人都对他光脚的情况提出友善的提醒,也有人误以为他是朝拜者,向他表示慰问和赞赏。 大家还是一样继续着自己的生活,没有谁在意谁消失了,就像没有人会刻意记住昨天谁在街头摔了一跤,或许那滑稽的一幕会让他们开怀大笑几分钟,但是到了第二天他们就会完全淡忘那个人和那件事。 很快,他顺利地拿回了手机,塑料袋表面有些潮湿,但里面的手机和通信卡都保存完好。 回到大街上,他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 然后打开手机,却并没有插上卡,而是连上了店里的免费无线网络。 他又看了一眼微信余额,顿时有些头疼。 家里面向来秉持富养女儿放养儿子的原则,高中之后杨晨新就被断掉了生活费,爸爸鼓励他出去打工赚钱,不能只顾着读书,社会实践才是男子汉最重要的能力。 反观杨晨曦,全家人都把她当做公主一样照顾,每个月几千块的生活费完全没有地方花,而她也很心疼哥哥,在不被父母发现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地会转给杨晨新一些零花钱,或者买一些礼物。 杨晨新理解爸爸的做法,也从没有眼红过妹妹,他只有在兼职店拖欠他工资的时候才会接受妹妹的援助。 在爸爸介绍他们来的学校实习快一个月了,但是现在学校却突然放假了,工资也还没有着落,而自己的存款却几乎清零了。 他的指尖在列表里划来划去,多次在备注“妹妹”的动漫少女头像上面停留,却一直没有点开,最后他找到了一个叫做“楚非”的联系人,点开了和他的对话框。 杨晨新:借我点钱。 楚非:? 杨晨新:兼职的地方出了点状况,工资发不下来。 楚非:谁问你这个?发多少! 杨晨新默默地在脑子里算了一下账,一套女孩子的衣服再加上这杯咖啡,或许还得买鞋子,再带回去一些食物…… 最后他咬了咬牙在屏幕上输了几个数字。 杨晨新:500。 楚非:【2000请收款】 杨晨新:太多,我还不起。 他有些为难地咬了咬手指,又抬起热气腾腾的咖啡抿了一小口。 楚非:刚发工资,干完这个月回去复读了,学费有减免用不上钱,你第一次借这么多,肯定有急事,先拿着用。 杨晨新:复读? 楚非:怎么?舍不得学妹不行吗? 杨晨新:…… 楚非:行了,来客人了,快收了,我先忙去了。 杨晨新:谢谢,很快还你。 关上手机,杨晨新又抿了一口咖啡,突然觉得不那么烫嘴了。 第56章 消费 从内衣店走出来的杨晨新社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只是从店门口路过往里面瞟了一眼,心里面提醒自己一会记得回来帮【t】买衣服,就被眼尖的导购员热情地邀请进去了。 “帅哥帅哥!帮小女友买衣服呢?来来来!进来看看!” 导购员不等杨晨新解释什么,就拉着他的手臂往店里走去。 “小女友喜欢什么样式的呀?” 她一边问一边带着杨晨新在摆满各种内衣的衣架中间穿过,杨晨新顿时面红耳赤,光着的脚趾紧紧抠着地板。 导购员一眼看出了他的青涩,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 “哎哟,别害羞嘛,勇敢地迈出这一步,保准你们俩的感情啊,蒸蒸日上!” “来,给姐姐说说你家小女友穿什么杯型啊?” 导购员随手拿起一件让人血脉喷张的内衣问道。 杨晨新愣在原地,嘴角疯狂抽搐,说不出话来。 导购员眼神快速一转,像是立马猜出了他的心思,又放下手中的内衣对他说: “不知道怎么形容也没关系。”她伸出手,像握住什么东西似的,“比划给姐姐看一眼。” 杨晨新闻言大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里的情况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难道不是随便挑一件就走吗? 导购员这看见他的样子,露出了一个他看不懂的复杂的眼神,说道: “那……也没事!”她拍了拍杨晨新的肩膀,“看见那些模特了吗?你觉得哪一个最像你的小女友呀?” 顺着导购员的目光望去,店里面的展柜里,果然摆着一排有些许区别的假人模特,都被人穿上了形式各异的内衣。 杨晨新抓着头发仔细回想了一下早上第一次见到【t】的样子。 那个……?似乎有点夸张了…… 那个……又有些平凡了…… 那个呢……?好像差不多吧,我也看到什么啊……实在记不起来。 不管了随便选一个吧! 杨晨新咬牙指向了最中间的一个假人模特说,“那个吧!” “好嘞!”导购员长舒一口气,“现在来挑款式吧!你看你是喜欢清纯的还是魅惑的……棉质的还是蕾丝的……运动型的还是矫形的呀……” 她自顾自地介绍起来各种款式的内衣。 杨晨新呆滞地看了一眼导购员,“女士你好,虽然不太礼貌,但是麻烦你直接帮我挑一件吧。” 说完后,他觉得态度还不够诚恳,又在导购员怪异的表情下补充了一句:“随便什么样都行,拜托你了!” 最后导购员帮他打包好了一件维密反重力运动款,付款的时候杨晨新才庆幸楚非借给了他2000块,不然就这一件内衣就花了他差不多500块。 富养女儿是对的,杨晨新在心里又一次肯定了爸妈的决定。 导购员笑吟吟地将包装盒递给杨晨新的时候,杨晨新又犹豫地问了一句: “女士,请问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 提着几个硬纸袋走出商场,已经是中午了,杨晨新换上了一双纯白色的回力帆布鞋,也帮【t】买了一双一样的,她一脚将自己踢翻在地上的时候,杨晨新大概能估计出她的脚码。 最后他在一家餐厅打包了两份牦牛肉饭之后就抓紧赶回去了。 【t】一直静静地抱着膝盖蹲坐在电脑前,手指不时飞快地敲击几下键盘,屏幕的荧光映得面具十分苍白。 ——叮咚! 她打开门,门口却只有几个硬纸袋,并不见杨晨新的身影。 “我在门口等你。” 杨晨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背靠着门一侧的墙壁。 【t】拿起那几个硬纸袋关上门进去了,几分钟后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杨晨新从墙上直起腰翻个面,靠在了半开的门框上。 【t】站在门边,已经换上了那条导购员推荐的天蓝色民族风半身裙,上身穿一件修身长袖白色针织开衫,里面是服装店老板推荐他的薄打底衫。 杨晨新试探性地问:“合身吗?” 随后他才发现【t】还是光着脚,鞋盒和那些硬纸袋随意的扔在一起。 “不喜欢鞋子吗?” “嗯。”【t】点点头,又摇头说道:“我不穿鞋子。” “啊?”杨晨新有点不明所以,光脚走路的滋味他已经体验过了,每一步都像走在指压板上面一样。 “那怎么行,脚会受伤的。”杨晨新说着走进屋里,拿起鞋盒递到她面前,“买都买了,穿上。” “不穿。”【t】摇头。 “穿上。” “不可能。”【t】似乎有些生气。 杨晨新却自顾自地拿出鞋子弯腰抓起【t】的脚踝,“不穿也得穿,花了钱的!” “你!”【t】伸出双手推搡着他的肩膀,却发现他的力气比自己想象的要大,“你别逼我!” 杨晨新已经将她的一只脚塞进鞋子里,正在系鞋带,他抬头看了一眼【t】: “你要用你的拳头打死我吗?” “你别以为我不会这么做!” “那你动手吧。”说完,他抓起【t】的另外一只脚就要往另一只鞋子里塞。 一分钟之后, 杨晨新揉着脑袋上的几个包龇牙咧嘴的站起来,【t】已经穿好鞋子,捏着拳头冷冷地盯着他。 “真打啊?” “如你所愿。” “那就不许脱了,不然你得让我揍回去。”杨晨新一本正经的说。 “你!”【t】对他的强盗条款有些没办法,跺了一下脚表示不满。 “牛肉饭吃吗?”杨晨新想起来买了炒饭,再不吃该放冷了。 “吃过了。” “很好,我又买多了。” “活该。”【t】没好气地冷笑道。 杨晨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人抱着两盒炒饭坐在地上吃了起来,期间【t】一直在房间里大步的走来走去,试图将鞋子甩落,却不知杨晨新用了什么绳结,竟然始终都纹丝不动。 “你吃好了没?”【t】将气撒在埋头吃饭的杨晨新身上,停下来恶狠狠地朝他挥了一下拳头。 “……走走走,吃饱了……”杨晨新往嘴里又刨了一大口饭,他硬是将两盒饭吃得干干净净的。 如果【t】没有那张诡异的面具的话,两人走在大街上就和普通游客没有任何区别,但现在他们回头率几乎是百分百。 顶着路人目光的压力,两人打车来到山前塞西尔酒店楼下。 酒店的装修风格有些古典并且奢华,看上去很有档次,大厅里还有几个警察在和前台服务员交谈着什么。 “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调查?”杨晨新问道。 他一直以为【t】会有墨頔那样的“假证”,但是眼看都走到门口了却还没有掏出来,他有些心虚。 【t】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似乎有些愣神。 “现在你就是江南第一侦探,你可以去任何有刑警的地方。” “开什么玩笑……”杨晨新讪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对上了从大厅走出来的几名警察,其中一名警察看见他后面露惊色,连忙几步赶到他的跟前像见了鬼一般喊出来: “唐侦探?!”他激动地两手搭在杨晨新的肩膀上,“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第57章 现场勘查 杨晨新一脸错愕地看向【t】,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可是【t】却只是看不见表情地默默站在一旁,不知道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杨晨新只好故作熟络与这位中年警官攀谈起来。 “你好,事情比较突然,我恰好经过这里……” “真的太好了!唐侦探!”警官的双手从他的肩上放下来,却没有离开他的手臂,而是顺势握住了他的左手。 “这件案子有你在的话,我们就有信心多了啊……”他有些羞愧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年轻警察,“刚好让这些小崽子学习学习!” 杨晨新大概了然现在的状况了,应该是【t】用【幻颜】给自己捏的这张面孔,它的主人恐怕就是什么“江南第一侦探”? “案件调查到什么阶段了?”杨晨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装作对这件事略知一二的样子问道。 中年警官叹了口气,放下杨晨新的手继续说道: “你这次突然来这里,想必也是因为前两天的少女失踪案一事吧?” 杨晨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想也是,我接到报警后,一看这家酒店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大概率会对这里感兴趣。” “没想到真的让我等来了啊!”他十分感慨地拍了一下杨晨新的肩膀。 “今天一大清早,我们局里又接到这里的报警电话,说那个前两天失踪的女孩子,隔壁房间里的男人,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他表情丰富地继续说道: “我立马带队来现场勘查,但依然是一无所获,这两起案件无论怎么看上去都是同一凶手做的,但实际的一些细节处却又有不同。” “哦?”杨晨新来了兴趣,眯着眼睛看着他。 “我也很难说清楚,走吧,我带你上去看看。” 说完,中年警官回头对那几个年轻警察说了几句话,让他们留在这里注意可疑人员的出入,然后就带着杨晨新和【t】坐电梯上楼了。 “这位怎么称呼啊?” 中年警官刚才就对【t】奇怪的打扮颇有疑问,一直以为是杨晨新的朋友,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开口问。 “哦,她叫……提提,我的……秘书。”杨晨新想了一下,觉得秘书不太恰当,“一个助理。” “哦……”中年警官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应了一句,向【t】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是刑警支队副队长席航。” 【t】就像没看见一样静静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席警官愣了几秒后尴尬地缩回手,调整了一下帽檐。 “她……”杨晨新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心情不太好……特殊情况……” “哦……理解理解,女孩子嘛……”席警官又一脸“原来这样啊”的表情笑了笑。 三人很快来到七楼,走廊里709和707的门口已经拉上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席警官站在707门口,用门卡刷卡打开,拉起警戒线让【t】和杨晨新先弯腰走进去,自己才跟上。 一进入房间杨晨新就皱起了眉头,房间里弥漫着非常强烈的酒气。 床头柜、床边、茶几上、电视柜上都一眼可见地散落着各种品牌的啤酒瓶子。 “他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杨晨新用一根手指遮住着鼻子问。 “好像就是那个女孩子入住的那天晚上。”席警官回忆道:“前台小妹说他来订房的时候,好像刚从夜场回来,浑身酒味,说话也含糊不清,还差点被他调戏。” 杨晨新点点头,绕开满地的啤酒瓶,走到窗户边,窗帘半掩着。 窗户从里面被锁上了,整个房间所有设施除了卫生间,都和司梦涵的房间基本一致。 他又在沙发上发现了很多用过的纸团,看上去已经发黄发霉,看来他住进来之后就没有开窗通过风。 另外还有几本路边就能买到的女性时尚杂志,随意地摆在茶几上,封面上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性感写真。 然后杨晨新用遥控器尝试着开了一下电视机,却毫无反应。 “整个房间的电源都已经短路了。”席警官在一边说道。 “短路?”杨晨新用手捏住了自己的两颊,好像在思考什么的样子,“那个前几天失踪的女孩子的房间,电源也都短路了吗?” “是的。” 他点点头,又看向电视柜,啤酒瓶倒在桌面的两边,中间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有几个方向完全相反的脚印,看上去就像有人站上去之后,又跳起来180度转身,再走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况且桌子这么窄,会很难做出这样的动作才对…… 他刚想说些什么,【t】就自己在浴室门口招手让他过去。 浴室的布局是这间屋子和司梦涵房间的唯一区别,他的浴室在进门左手边,司梦涵的浴室则是在右手边,两个浴室仅仅一墙之隔。 “这是什么?”一走进浴室,杨晨新就看到了潮湿的地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色污泥,他蹲下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面。 有一点刺鼻,伴随着淡淡的氨味。 “混凝土?”杨晨新抬头望向【t】。 【t】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对着洗漱台上的玻璃镜,抓了一下自己的狼尾头。 杨晨新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女孩子就算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会臭美吗? 他站起身,对浴室门口的席警官问道: “他有没有遗留衣物在房间内?” “没有,他失踪的时候大概率还是穿着那一身衣服,而且这个人几天内,几乎没有使用过任何酒店配备的洗漱用品。” 杨晨新若有所思地撑起下巴,眼神不经意间又瞟到还在镜面前整理衣服的【t】。 她怎么了?不满意我帮他买的衣服吗? 等等…… 杨晨新眼睛里闪过一丝波澜。 “席警官,现在可以去看看那个女孩子的房间吗?” “哦?”席警官似乎没想到这间屋子的勘查这么快就结束了,“可以……跟我来吧。” 席警官一打开司梦涵的房门,杨晨新就直接拐进了浴室,在洗漱台前面对镜子站了一会以后,出来又看了一眼正被风吹得到处乱飘的窗帘。 他慢慢转过头与【t】那双没有瞳孔的面具眼睛对视在一起,嘴角掀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你早就看出来了吗?” 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够听清的声音对【t】说道。 “啊?怎么了唐侦探?是有什么发现吗?” 席警官一头雾水地问道。 “席警官。”杨晨新指了一下浴室里面,继续说道:“帮我把这面墙拆掉。” “诶?” 第58章 埋尸 “没错,帮我把这面墙全部拆掉吧。” 杨晨新看着席警官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这……要经过酒店的同意吧,还得付一笔不小的赔偿款,而且这要是承重墙的话……” 席警官一脸犹豫地将自己心里的担忧一股脑说了出来。 “席警官,必须要拆,还得瞒着酒店拆。” 听到这番话之后,席警官明显更犹豫了:“瞒着酒店?怎么瞒得住呢?” “只需要瞒住他们一段时间,后面无所谓了。”他捏着脸颊继续说道: “让你的那几位小徒弟上来帮忙吧,最好带上重型工具从楼梯间走上来。” 席警官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并不像是开玩笑,沉默了片刻之后便打了一通电话,十分钟之后那几个在大厅守候的年轻刑警,背着几个巨大的黑色口袋气喘吁吁地站在了707门口。 “席队!”一个小伙子立正敬礼,后面另外一男一女也跟着郑重敬礼。 席警官挥挥手让他们稍息,然后指着707的浴室里面说道: “把这堵墙给我拆喽。” “啊?”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 “麻利的!” “是!” 说罢,几人就打开黑口袋拿出了各种工具,撬棍、大锤、小锤、护目镜、绳索滑轮甚至还带了墨斗。 一番准备工作后,一位年轻小伙子瞄着浴室挂着玻璃那面墙挥出大锤,正中他们测量时画出的最佳着力点。 墙壁应声夸张地裂开一条裂隙,用这样的方式,看来很快就可以打穿整面墙壁。 当第三锤紧接着第二锤下去的时候,墙上的瓷砖开始大片的脱落,已经可以完整看见毛坯墙了。 年轻小伙子正准备一鼓作气打破整面墙壁的时候,站在他背后的女生拽了一下他的手臂: “小李……那是不是有件衣服?” 小李闻言放下大锤,仔细往缝隙间看过去,顿时脸色一变朝门口的席警官喊道: “席队!尸体!这里有尸体!” “什么?!”席警官正在门外拉着“唐侦探”单方面叙旧,一听到小李的呼喊马上冲进去。 只见一件男士外套的衣角从墙壁的缝隙间露出,在那上面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些裸露疑似人体皮肤的组织。 “小锤给我。”他伸手向后面的几人说道。 十分钟之后,浴室的地面上摆满了一堆破碎的人体组织,以及几块大大小小的碎布料。 场面恐怖恶心,就连办案经验十分丰富的席警官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一阵反胃。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恐怕就是707号房间的男主人吧。”杨晨新靠在卫生间门口说道。 “这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吗?”那个年轻的女刑警声音微弱地问道。 “接下来我要麻烦各位保密一件事情了。”杨晨新低头沉思了一会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对外就宣称明显地发现了破墙埋尸的痕迹,并且完整地挖掘出了受害人的尸体。” “为什么要这么说?”几个年轻刑警都不太明白眼前这位“唐侦探”的意图,纷纷疑惑地看向他。 “凶手还在作案,我不能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这样会让他更加警惕。” 几人闻言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个女孩子呢?她也遇害了吗?”女刑警有些担忧地问。 “她现在是安全的,凶手并没有要了她的命。” 杨晨新语气坚定地说道,那几个年轻刑警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他伸手打断了。 “席警官,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我很快就会找出凶手,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席警官听到后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就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开心: “唐侦探!你放心,这么多年了你果然还是那么可靠!” 杨晨新没有表示什么,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转头瞥了一眼一直抱着手臂靠在走廊上的【t】。 不知为什么,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对劲,难道是因为这张脸的主人吗? 随后,杨晨新又对席警官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先处理好这些尸块,自己则走到了【t】的旁边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上。 “很敏锐嘛,比我还快就发现了尸体。”杨晨新主动搭话。 “嗯。” “怎么了,这张脸的主人是你的绯闻男友吗?”杨晨新语气轻快地开了个玩笑。 【t】却将那张冰冷的面具慢慢转过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别、找、死。” “对不起。” 杨晨新很识相的立马认错,开玩笑并不是他的性格,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调整【t】的情绪,却没料到一开口就触及了【t】的红线。 【t】冷哼了一声,把头又扭了回去,目视前方一声不吭。 杨晨新叹了口气,又灰溜溜地回到了707,查看几位刑警的工作进度。 “唐侦探,你是怎么判断出尸体位置的啊?” “其实很简单。”杨晨新没有故弄玄虚,将自己的思维逻辑大方分享了出来: 原来是温度和湿度,让杨晨新断定了尸体的位置就在浴室的墙壁里面。 从沙发上的那些发霉的纸团,可以判断出这个房间这几天非常潮湿,并且没有通风,说明空调也很少开甚至不开,这让房间里一直处于温暖潮湿的环境。 【t】通过照镜子暗示杨晨新,镜面上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只有镜面与房间温度有所区别的情况下,才会让潮湿的空气凝结成雾。 而男人从来没有使用过酒店配备的洗漱用品,说明房间是温度更高的一端。 最后,浴室的地面上莫名有一层混凝土的水溶剂,这在建成多年的酒店房间里,非常不合理。 杨晨新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假设,如果男人被藏尸在了墙壁里面,就会带出一些混凝土残渣。 并且由于人体死亡后体温会迅速下降到接近环境的温度,甚至有机会下降到低于环境的温度,在拉萨这个昼夜温差巨大的地域条件,这种效应更会被放大。 这样一来,造成水蒸气凝结的冷端就出现了。 所以尸体很有可能就在镜子得背面,为了确认了这一猜想,他检查了司梦涵的房间。 由于房间里通风、干燥,所以镜面上并没有出现水雾,房间温度也接近室外温度,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描述完这一切之后,几位年轻刑警都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真厉害啊唐侦探!” “是啊,又让我们学到了!” “受教了哈哈,唐侦探牛的!” 杨晨新只是表情平静毫无波澜地点了点头,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话一半真一半假,他对他们撒了谎。 第59章 大灰狼哥哥 用正常世界观下的推理逻辑,能够抛开一些不现实的影响因素,帮助杨晨新判断出司梦涵的处境,也能帮助他找到男尸的具体位置。 但是要想完美还原犯罪现场,始终要带入超自然的眼光,那就是神秘莫测的潜能规则。 可是现在杨晨新不能说,也没有办法说。 一方面是他没办法短时间内说服几名真正的刑警,改变他们的世界观,他们也许会疯掉的,但更大的可能是会把他当作一个疯子。 另一方面,他还需要警方替他传播出假消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造假会更没有顾虑。 而这则假消息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胜负手。 从司梦涵进入709号房间,从自己睡死在床上的那一刻开始,他与这几个暗中势力的博弈就已经开始了。 他靠在卫生间的门框边上捏了捏眉心,席警官和三个年轻刑警相互配合,很快就将那些零碎的尸块从墙壁里通通掏了出来。 拼凑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人,全是不成形状的人体组织,就像被砍碎的排骨,更奇怪的是没有一点血迹残留在上面。 而墙壁里面则渗满了不明的液体,将整面毛坯墙都染得暗红。 几人一时都面面相觑,被这骇人的场面震惊得瞠目结舌。 “这是分尸之后再进行的埋尸吗?”女刑警弱弱地问。 “按理说,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年轻刑警低头回答道。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残忍的埋尸方式。”席警官皱着眉头说,“而且从外面看上去,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这真的是失踪男人的尸体吗?” 其他年轻刑警听后也立刻明白了席警官的意思,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想法慢慢浮现。 这会不会是在修建酒店时就埋进去的尸体? “可是尸体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另一个戴眼镜的刑警挑起了一块组织碎片认真查看,“这具尸体遇害的时间不可能超过两到三天。” “我觉得他就像被人杀了放血,淋在墙上,然后被宰成碎块埋在墙里一样……”女刑警声音颤抖地说。 几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尸体的身份确认就交给法医吧。”杨晨新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席警官,时机适当找个理由结束这起案件的调查,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凶手不会再次作案了吗?” “不会,至少在这里已经不会了。” “他逃走了?”席警官发现自己还是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路。 “嗯。”杨晨新点头,目光看向窗外的远方,“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会在羌塘再次出现。” “羌塘??” 几人被他毫无缘由的推断弄得一头雾水,都还想继续深究下去,却又被他伸手阻止了。 【t】一直在走廊上待着,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低着头一直盯着脚上那双白帆布鞋。 她往707又瞟了一眼,刚好看到杨晨新一只手搭在席警官的肩上,不知道在悄悄密谋了些什么,说完之后他又拍了拍席警官的肩膀,就转身走出来了。 “走吧,提提,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杨晨新淡淡地笑着朝她走来。 “别用那么恶心的名字叫我。”【t】明显嫌弃地扭开头,起身往电梯那边走去。 杨晨新无奈地摇摇头跟上她,电梯门却在此时刚好打开了。 两男三女从里面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杨晨曦和林痴几人。 杨晨新心里一惊,暗道不好,刚想转身逃跑,又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唐侦探”,才松了一口气,镇定地跟着【t】慢慢走过去。 对面几人也隔老远就一眼认出了【t】。 “【t】?”林痴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办案。”【t】冷冷地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前面房间发现了尸体,建议不要过去。” “啊?”几人闻言面色都突然难看起来。 “放心,不是那个反差小妹妹的。”【t】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戏谑,让司梦涵的两个姐姐脸色更阴沉了一点。 “你!”司梦呓脾气一如既往的暴躁,“不会说话就不要瞎说!” 【t】却直接无视了他们几人,径直往电梯门口走去,杨晨新紧跟在她身后,经过众人身边的时候,突然感觉袖子被拽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过去,只见杨晨曦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眼神充满迷惑地看着他: “哥?” 林痴几人听见以后立马把放在【t】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 什么……哥?这张脸怎么也不像杨晨新伪装的啊? 林痴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孔,其他几人也各有心思地皱起眉头。 杨晨新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对着杨晨曦说了一句:“你好啊,小红帽。” 这句话让杨晨曦金色的瞳孔微不可察地快速收缩了一下,然后她立马开口说道: “你好啊,大灰狼哥哥~”她拽着杨晨新的袖子轻轻地甩了一下,很乖巧地说: “大灰狼哥哥你女朋友的裙子好好看呀,在哪买的,可以介绍给我吗?” 杨晨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呀,不好意思了,是在网上买的。” 但杨晨曦却还不死心,继续撒娇道:“那可以加姐姐微信吗?给我发个链接好不好?” “这……” 杨晨新知道妹妹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了,现在无非就是想要得到一个和他建立联系的方式而已。 这太冒险了,一旦被躲在暗处的那些不明势力发现了他的行踪,妹妹有极大概率会被卷入危险,然后像那个老乞丐一样,从这个世界被抹除掉。 为难之际,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口的【t】又折返了回来,微微俯身摸了一下杨晨曦的头: “小妹妹,他可不是我的男朋友,不过想要电话号码的话,我写给你吧。” 说着她便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写了一串号码,撕下来递给杨晨曦。 “谢谢姐姐!”杨晨曦接过纸条开心地说道:“哥哥姐姐再见!” 然后她蹦蹦跳跳地回到了林痴几人的身旁。 林痴他们这才明白杨晨曦突然叫哥哥是怎么回事,都松了一口气把脸扭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杨晨新则一脸沉重地跟着【t】一起坐上电梯离开了。 “你最好给她的是空号。” “可以打进来的哦,那就是我的号码。”【t】语气戏谑地说。 “你想干什么?”杨晨新有点愠怒地问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是众矢之的吗?” “杨晨新……”【t】伸出造作的兰花指轻轻戳在他的胸口上,画了一个圈: “一但事情关系到你妹妹的生命安全,你就会着急了吗?” 杨晨新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电梯上,低头看着她没有瞳孔的面具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你也别找死。” 第60章 再见面复闻声 【t】似乎真的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了,愣了两秒之后扭捏地低下了头。 “那是个一次性号码,接通以后就会自动销毁。” 杨晨新这才慢慢松开她的手,帮她整理好针织开衫的袖子: “对不起。” “滚开!” 他突然觉得两腿之间传来一阵剧痛,【t】的膝盖已经狠狠地顶在了自己的下身。 “呃……啊……”杨晨新痛苦地捂着裤裆,脸涨得通红。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流氓的下场就是这样的。” 电梯门打开了,【t】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电梯里杨晨新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愣在原地。 “流氓?”他不可置信地看着【t】潇洒的背影,“我吗?” 又足足缓好了一会,杨晨新才勉强站起来走回大厅里,【t】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前台服务员免费提供的咖啡。 杨晨新一脸怨恨的在她对面坐下。 “扮猪吃老虎……”杨晨新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现在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t】环抱着手,像个没事人一样说道:“我还可以再保护你一会。” 杨晨新闻言忍不住腹诽道:刚才你难道不就是我最大的威胁吗? “回去吧,我没什么事情了。” 他控制住了嘴,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 【t】默默点了头,两人站起来走出了酒店,“山前塞西尔酒店”几个大字的招牌,正明晃晃地悬挂在两人的头顶上。 这家酒店老板是什么人呢? 取这个名字,又是有什么隐喻吗? 杨晨新回想起席警官刚才对他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为什么他断定这个“唐侦探”一定会对这个酒店感兴趣呢? 既然如此,唐侦探你会在哪?是否真的已经来到了这里?你和【t】又是什么关系呢? 杨晨新的疑问太多,他此刻就像被迷雾层层包裹,透不过气。 拉萨的夜晚降临得比内陆更晚,傍晚八点,天空还挂着几片金灿灿的火烧云。 两人一路无言,慢慢走到了一段繁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游客和商人,城市的烟火气息被热情的人们无限放大。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杨晨新的肩膀上面。 “是你?”一个干哑苍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杨晨新循声回头看去,却浑身猛然一哆嗦。 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衣着邋遢,浑身污泥的老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你……”杨晨新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找出他的破绽。 老乞丐的眼眶却已经红润了起来。 “真的是你啊……”他揉了一下通红的眼睛,“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等一下……”杨晨新现在的脑子很混乱,“你不是已经……” 不对,现在自己的脸是“唐侦探”……那么老乞丐是谁?他认识“唐侦探”?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昨晚那个老乞丐吗? “是我。”杨晨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只做最坏的打算——眼前这个老乞丐,恐怕是杀死他的那个势力派来诈自己的冒牌货。 看来身份可能已经暴露,那么他只能假戏真做,让自己也来上演一次扮猪吃老虎怎么样? “好久不见。”杨晨新一脸严肃地看着已经泪眼婆娑的老乞丐。 老乞丐伸手想拥抱他,却又收了回来,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身上并不干净的缘故。 “好……好啊……”老乞丐含着眼泪说道:“能回来就好啊……” “是的,我回来了。”杨晨新停顿了一秒,接着说道:“这次我想来找一个年轻人,你见过他吗?”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翻出一张妹妹趁自己不注意时偷拍的照片,递到老乞丐眼前。 而老乞丐的回答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杨晨新的思绪。 “这……”他眯着眼凑近手机,“这不是昨晚我遇到的小乞丐吗?” “你确定……你见过他……?”杨晨新的手有些发抖。 这又算什么?杀人犯伪装成受害者来戏耍自己吗?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于卑劣了一些吧…… 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死,这更不可能……子健,我让你替我帮老乞丐收尸,你做些了什么? “我确定啊!这小子喝了我一大口酒,心疼死我了!”老乞丐激动地指着杨晨新的照片说道。 “我明白了……” “你怎么了?遇到难题了吗?从来没有东西能难住你啊……” 老乞丐担忧地问,杨晨新却像没听到一样的将他推开,自顾自地低头走开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t】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帮忙拦住了紧追不舍的老乞丐。 她从那个小记事本的夹层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钞递给老乞丐: “让他静一会。” “……谢……谢谢女菩萨……”老乞丐皱着眉头望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那张纸钞在手里卷了又卷。 …… 杨晨新失魂落魄地站在【t】的房间门口,【t】紧跟上来打开了门,他便又像幽灵一样飘进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t】摇摇头走到他的面前。 “要死别死我屋里。”【t】抬起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打扫起来很麻烦的。” 杨晨新抬起头,眼睛周围红红的,爬满了血丝。 “为什么他活了,我却感到难过呢?” 【t】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默默地抱着手低头看着他。 “他到底是杀人犯伪装的冒牌货,还是真的被某种方式复活了?” “要是用这样的手段来逼我现身,真的……太卑劣了。” 【t】挠了一下头,说道: “放聪明点,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说明你的手段已经让事态完全失控了。” 不得不说【t】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她太冷静了,就像一把能够斩断所有情绪的利刃,总是将杨晨新从迷离的边缘拉回来。 杨晨新抬头看了一眼【t】的面具: “原来这样啊……”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t】又伸脚轻轻踢了踢杨晨新的手腕,有些难为情的说: “鞋带解一下。” 杨晨新听后无奈地低头,伸手为她解开帆布鞋上的蝴蝶结。 从来不穿鞋子的人,不会解鞋带,也不会系鞋带,这听起来好像是挺合理的。 【t】将鞋子随意地甩得东一只西一只,光着脚跑到卫生间去了,杨晨新只好起来帮她把鞋收好摆到门口,然后也将自己的鞋子放在旁边,一大一小两双白帆布鞋,看上去却很协调。 不一会,【t】又光着湿哒哒的脚跑了出来,满意地蹲在电脑前。 真是奇怪的人,杨晨新心想。 “你不吃饭吗?”杨晨新忽然想起来她一下午都没吃东西,“你不饿吗?” 【t】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帘,“一会再吃吧。” ——滴滴滴。 “找你的。”【t】侧身让开了半边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号码,那是杨晨曦的电话号码。 “真的没问题吗?”杨晨新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接挂了。” “接!”杨晨新赶紧坐过去,点下了确定接通的按键。 “喂喂喂!大灰狼在吗?我是小红帽,请开门!!” 杨晨曦调皮傲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昏暗房间里传开。 第61章 寒夜来袭 【t】听到杨晨曦软糯的声音后,怪异地转过头看了杨晨新一眼,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是我……小红帽,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杨晨新在【t】的目光下说出了这句非常幼稚的暗号。 “哼!大笨蛋!你跑去哪了?”杨晨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你是不想要你的公主殿下了吗?” “……妹妹,我这里的情况有一些复杂。” “哦!所以你就把梦呓姐姐气了个半死,就一个人跑了是吗?” “这……” 杨晨新被怼得有点为难,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旁边的【t】。 “要不是林痴哥哥和我们解释,我们真以为你把梦涵姐姐藏起来了呢。” “林痴啊……” 他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靠,又帮上了自己一个大忙……杨晨新默默心想。 “哥,你现在要怎么办啊?”杨晨曦的语气又软了下来,“现在已经不只是全市了,隔壁几个市都在通缉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晨曦,等我们从羌塘出来,一切就会有结果。” “哥……我很担心你……也很担心梦涵姐姐,她、她是被坏人拐到羌塘去了吗?” 杨晨新对着屏幕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不论她在哪,我都会把她带回来的。” “我相信你,哥,你可是王子,生来就是要保护公主的!” “晨曦乖,跟着公晳前辈要照顾好自己。” 杨晨新立马转移了话题,并且刻意不去看【t】那张又转过来盯着他的面具脸。 “哥……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他听后叹了口气,低垂着脑袋:“对不起晨曦,我现在……很忙。” “这个电话你以后也不用打了,它只能使用一次。” “我不要……”杨晨曦很委屈地说道:“那能在走之前再见到你一面吗?” “我……”杨晨新不敢向妹妹保证,是否有这样的机会。 杨晨曦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为难,收敛了自己的娇气,一如既往懂事的安慰道: “没关系啦!哥,无论怎样都祝你好运呀!” “对了,如果没机会见面的话,我会让林痴哥哥把梦涵姐姐的手机带给你。” “手机?”杨晨新在酒店发现手机的时候,由于不知道密码。将它留在了原处。 “对呀,里面有一条留言,要我们把手机交给你。” 听后杨晨新更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测,司梦涵现在有更大的概率是安全的。 “嗯,谢谢你,晨曦。” 挂掉电话,杨晨新才发觉【t】一直在歪着脑袋看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狐疑地问: “干嘛?” “这条电话又不收钱,想聊就多聊会啊。”【t】语气里带着笑意,“我还没听够呢。” “这不是收不收钱的问题吧……”杨晨新扶额苦笑,“万一被那些人发现了怎么办?” “真是谨慎……” 【t】站起来,往窗帘的角落走去,从窗帘后面提出来一个黑匣子,就和她在医院里拿出白伞的那个箱子一模一样。 她将箱子抱在怀里,回到杨晨新的旁边盘腿坐下。 她借着屏幕的荧光将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排一模一样的小玻璃瓶,箱子的另一面则放着相同数量的针管。 “这……” 杨晨新通过小玻璃瓶上的一些英文标识认出了这些东西。 【t】拿起一根未拆封的针管,像一个护士一样,熟练地将针头扎进玻璃瓶的软胶瓶盖上,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吸到针管里。 “你要干什么?”杨晨新还是忍不住困惑地脱口问了出来。 “吃饭啊。”【t】将针尖竖起来,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推出了里面多余的空气,然后撩开左手的袖子,毫不犹豫地扎在了手臂上。 杨晨新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那管营养液,慢慢地推进到【t】的手臂里面。 他这时候才近距离的看见,【t】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细小的针孔,不计其数。 一直到【t】将箱子收好放回原位,他都没有办法遏制住内心的震撼。 又过了良久,他才指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 “是因为面具吗?” 【t】没有说话,但是面对着电脑的面具,好像突然黯淡了一秒。 杨晨新闭上了嘴,沉默地坐在她的旁边。 【t】这次没有拒绝杨晨新观看自己工作,而杨晨新也看不懂,因为在白底的工作框里,只有密密麻麻不停生长的代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两个人就像两座雕像,除了【t】不断舞动的指尖,几乎都静止在昏暗的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t】的手指终于停下来,她疲惫地将脸靠在膝盖上: “咖啡是什么味道的呢……?” “啊……?” “我都快忘记了。”她伸了个夸张的懒腰,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板上,“好想再尝一口啊……咖啡,和巧克力。” 空气都停滞了一秒。 “杨晨新,你说你要帮我取下面具的时候我挺开心的。” “只不过呢,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够插手的……虽然你会这样说是因为有所求,但我还是觉得开心。” “……” “你不用压力太大,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既定的命运,不是吗?” 杨晨新低着脑袋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从小就不信神神鬼鬼的,哪里还会信命什么的。” 又是短暂的沉默。 “杨晨新。”【t】侧过身,面朝他抱着膝盖,蜷曲在地板上,“我好冷啊。” 杨晨新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的【t】: “到晚上了,降温的确很厉害。” 他本来想脱衣服给【t】,却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t】借给他的白色羊毛t恤。 “抱我一下……可以吗?” “抱……?” “我随口说的,不愿意就算了……”【t】这句话的语气第一次让杨晨新察觉出一丝无助。 这个不知道靠营养液维持了多久生命的女孩子,本该像一片冻土一样坚强,现在却在杨晨新面前露出了柔弱的一面。 他慢慢躺到了【t】的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往自己的胸口上靠了一下。 “这样就好……”【t】轻声说道,“谢谢你,唐侦探。” 【t】的脑袋靠在杨晨新的胳膊上,渐渐传来有节奏的呼吸声,她似乎睡着了。 杨晨新却没有办法合上双眼,尽管困意犹如千斤担,压在他的眼皮上,他也没办法安心入睡。 因为在睡着的时候,已经有接连着有两个人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他开始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再一次闭上双眼,【t】也会消失掉? 虽然这个女孩子很奇怪,也很冰冷,但是杨晨新并不讨厌她。 她还一直帮助自己稳定崩溃的情绪,尽管他们甚至谈不上相识,更不算是朋友。 拉萨的夜,真的好冷。 它短暂,又凛冽,卷携着对于第二天的希望,蓄势而发,带给夜里的失眠者,新的阳光。 “这一次,你还想在我眼皮下故技重施吗?” 杨晨新在黑暗的房间中冷不丁地开口,打破了只有【t】轻微呼吸声的世界。 ——【心火】暖阳! 第62章 发射 一股暖流像正午的太阳一样,从杨晨新的心脏深处爆发出来。 随着身体越来越热烈的,还有他心口那抹赤褐色的火星,它正在灼灼地燃烧其势也不可挡,忽然间达到了某一个临界点,绽放出了一束剧烈抖动的金黄色火苗。 杨晨新感觉自己的意识和精神都在一瞬间开阔了很多,那种感觉就像是堵住耳朵很久,再突然放开,或者在黑暗中很久,再突然见到光明一样,五感瞬间归位的爽快的刺激感,让他忘记了所有疲惫。 这是什么,变强了?就和打游戏升级一样吗? 杨晨新捂着自己的心脏,细细品味这种感觉。 【t】因为感受到他胸膛的灼热,从他的手臂上醒来了。 “睡着了……?抱歉……”【t】挠着头,愣了一秒,突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有人来了,他非常强!” 同一时间,她重新打开了进入睡眠模式的笔记本,在上面飞快地敲下几行代码。 整个房间的灯便“唰”地亮了起来,强光刺得杨晨新捂住了眼睛。 “来不及了!”【t】非常慌张地拉起杨晨新,“计划从现在开始,我们马上就出发!” 杨晨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光照亮房间以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 只见整个房间的四壁上,都已经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冰霜,只有杨晨新刚才【心火】覆盖范围内的一小圈地面免遭了被冻结的灾难。 假设自己察觉到危险再晚一点,没有第一时间发动【心火】保护【t】,恐怕现在二人都已经变成了一触即碎的冰雕。 “我能拖住,你快出去接他们。”说着杨晨新的胸口又燃起灼灼的金黄色火焰。 “你在胡说什么?”【t】踮着脚抓住他的领口,“你真的对你的敌人一无所知!” “没得选不是吗?!”杨晨新也激动地喊出来: “没有人会给我时间让我锻炼出可以直面这些敌人的力量啊!” “真是蠢货……”【t】一把将他推开,走到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前,“把这里的冰烧化,快一点!” 杨晨新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烧化这面墙的冰层,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他在手上酝酿了一团火焰,走到墙边一拳将灼热的能量注入到厚厚的冰层之中。 顷刻间,墙上的冰化为水沸腾起来,融出了一个大窟窿。 【t】伸出手指在墙面上摸索,找到了一个类似于暗门的东西,用力一拉,墙上便凭空出现了一个约一人大小的圆形洞口,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带上你的东西,马上跟我一起走。” 说完,【t】就收起了自己的电脑,抬脚跨进了那个洞口,“嗖”地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杨晨新哪里有什么自己的东西,他看了看自己冻得通红的脚掌,跑到门边提起他们两人的帆布鞋,便也跟着【t】一起跳进了那个洞口里面。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就在洞穴里面快速地下坠,洞穴还算笔直光滑,不然以杨晨新比【t】更高大精壮的身材,必然会被磕碰出伤口。 很快,他的双脚接触到了极柔软的地面,停止了空虚的下坠感。 杨晨新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倒在一个装着一大堆床单被套的脏衣篓子里面。 “愣着干嘛,走啊!” 【t】站在不远处的门口,对杨晨新指手画脚的大喊。 几步跳出去之后,杨晨新跟着【t】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车库,这里空荡得就像广场,只有中央停着一辆白色的大卡车,或者说更像是一辆房车。 【t】蹲在副驾驶,看来是想要让杨晨新去开车的意思,杨晨新也没有了浪费时间多想,因为冰气已经蔓延到了地下室的天花板上面,再过几分钟,这里就会变成房间里那样的一片冻土世界。 “去哪?” “去你实习的学校!墨頔会带着他们过来!”说完,【t】抱着电脑又开始不停地舞动指尖。 杨晨新咬牙一脚踩死油门,房车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往出口疾驰而去。 冰冻的寒气就像病毒一样在他们身后蔓延,紧追不舍,直到杨晨新驾驶着房车彻底冲出地下停车场,才具象地感知到了这股未知力量的恐怖之处。 整栋建筑,十几层的高楼,都被至少达到半米厚的冰层牢牢包裹住,就连他们逃出来的地下停车场入口,也在十秒之后被彻底封死。 “杨晨新,让你看看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底气。” 【t】对着电脑屏幕微微点头,按下了enter键。 “什么?” 杨晨新还来不及从这座冰雪城堡带来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又被【t】的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 他只是感受到地面传来一阵纵向的震动,紧接着更加猛烈的横向振动波覆盖了之前的震感,这种感觉似乎和科教频道里描述的自然地震一样。 杨晨新一刻不敢停留地驾驶着房车飞速驶入最近的一条主街道,如果真的再遇到能够引发地震的敌人,那他们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了。 从后视镜看去,他惊讶地看到了整栋大楼,宛如被推倒的积木一般,刹那间散成无数的零部件,在空中不断坍塌重组,那些厚重的冰层也无法阻止它们按照既定的程序运动。 不到十秒之内,构成整栋楼房的所有零部件,竟然有序地重组成了一颗无限接近圆滑的白色球体,似乎将那个敌人困在了球体的中央。 然而控制冰的那股力量却没有打算束手就擒,无数缕寒气从球体的缝隙间喷涌而出,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四面爆浆的巨大汤圆。 “哈哈哈……”【t】蹲在副驾驶上,伸出脑袋看着后面科幻片一样的场景,发出夸张癫狂的笑声: “给我滚得远远的吧!” ——轰!!! 杨晨新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着巨大的爆炸声震聋了,像明昼一样刺眼的光芒从后视镜里爆发出来,一种参与火箭发射现场的身临其境感,让他觉得非常不真实。 那颗巨大的白色汤圆,就像一枚火箭那样,“倏”地一声消失在原地,好几秒之后,才在极高极远的天边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强烈数倍的火光。 ——嘭!!! 爆炸的轰鸣声迟钝好久才冲到耳朵里,余波演变成狂风将【t】的头发吹得无比凌乱。 “好看吗?” 【t】望着那剧烈的爆炸源,不知道是在和杨晨新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真是疯了……”杨晨新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已经十分湿滑,冷汗流了一背。 “我很强,非常强。”【t】转过头来,看着杨晨新,“我说我能保护你,那我就是能。” 第63章 你的名字 杨晨新看着蹲在副驾驶的【t】,她现在浑身都散发着可靠而且自信的气场,和那个以捉弄人为乐趣的问题少女丝毫不沾边。 “那些东西,都是你做出来的?” “是啊。”【t】很得意地说,“很简单的对特殊材料进行编程控制而已。” “可编程材料……?” 杨晨新对这种东西有一些了解,但仅凭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可编程材料,绝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的有序性和破坏性。 “算是吧,我加入了一点新的东西进去。”她毫不在意地撑着下巴说道。 “加了什么东西?”杨晨新对未知的东西永远保持好奇。 【t】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隔着没有表情的冰冷面具,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杨晨新: “你这和问女孩子‘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bra’有什么区别吗?” “粉白色。” 杨晨新一脸严肃地脱口而出,不是想调侃【t】,而是因为他确实知道。 但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奇怪的比喻,他只是很想了解这个高尖精的技术而已。 “你……” 【t】被杨晨新的回答堵住了喉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伸手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下流!”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刚才那场变形爆破的!” 杨晨新稍微吃痛,咧着嘴抗议地说道。 【t】迟疑了一会,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发现他好像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有命从羌塘出来再说吧。”她没好气地说道。 “一言为定。” “哼。”【t】冷哼一声后,把头扭开,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那个乞丐果然是有问题的吗?”杨晨新习惯性地对白天经历过的事情进行复盘,“那‘唐侦探’的这张脸也不安全了。” “嗯,一会我会给你换一副面孔。” “那就有劳了。” 他们驾驶着房车很快来到了戈壁边缘的学校,将车熄火停靠在路边,学校的学术报告厅里竟然还亮着灯。 “那些专家好像还没走。”杨晨新一边在驾驶位上穿着鞋子,一边对【t】说道。 “他们都是科研部的,被派来调查那颗陨石的来源。” “你们原来是一伙的?”杨晨新其实并不感觉太惊讶,和她们那个所谓的学校沾上关系的人,都很奇怪。 “别把我和那群疯男人放在一起讨论。” “……” 杨晨新只觉得【t】不疯的时候还是蛮疯的。 “鞋子给你。”他将【t】的白帆布鞋递到副驾驶的脚垫上,【t】却连看也没看一眼。 “就算外面是戈壁,你也想光着脚走吗?” 【t】还是不为所动,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随便你吧,但是戈壁里面还有很多动物的粪便啊、残骸啊……”杨晨新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开门下车: “踩到了就麻烦了。” “等等!”【t】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从座位上蹲起,一把抓住杨晨新的胳膊不让他开门。 “怎么了?难道外面还有敌人吗?” 杨晨新早就猜到【t】有严重的洁癖,故意说这话来刺激她,现在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反问起来。 “不是……你……”【t】犹豫了一会,将她的双脚伸到杨晨新面前,“帮我系鞋带,我再看一次就学会了。” 杨晨新听后微妙地笑了一下,将鞋子拿起来,再慢慢地将【t】冰凉的脚放进去。 “蝴蝶结都不会吗?”杨晨新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少废话!”【t】有些羞怒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嘴上这么说,杨晨新却刻意将动作放得很慢,将这个简单蝴蝶结的每一个步骤,都认真的表现出来,确保【t】能够完全记住。 两个简洁漂亮的蝴蝶结很快就扎好了,【t】扭动着脚踝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觉得这个东西很神奇似的。 “学会了吗?” “嗯。”【t】看着杨晨新那张“唐侦探”的脸,沉默了一会后说道: “作为学费,我可以用【幻颜】帮你捏一张你喜欢的脸。” “我没什么要求,你随便发挥吧。”杨晨新拍拍手,继续说道:“最好越普通越好。” 之后,【t】便伸出双手在他的脸上四处抚摸起来,温润的感觉让杨晨新觉得很舒服,就像在做按摩一样,很快【t】就将他属于“唐侦探”的那张脸,变成了一张普通高中生的脸。 杨晨新打开手机自拍看了一眼,虽然五官平平无奇,但是一种阳光开朗的青春感却洋溢在他现在的脸上。 不久前自己也是这样明媚,但是这几天他已经不怎么笑了,重重心事就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原本的脸上。 “嗯,很不错。” 他收好手机,开门下了车,【t】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漫天的星空布在头顶的深邃的背景板上,两人缓缓踱步在灰尘扑扑的小路上。 “有一个人你可能需要注意一下。” “嗯哼?子健?”【t】一下就猜到了杨晨新想说的话。 杨晨新听后挠了挠头说道:“看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才会让故意让他和你一起行动是吗?” “不错,他继续和你们待在一起,局面恐怕会很难控制。” 【t】站在路边,面对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峦继续说道: “但是他们的手段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你要隐藏好身份,拖住藏在暗处的那些东西。” “你是指【混荒】吗?” “也许不止【混荒】。”【t】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冰冷,“我们面对的敌人无论数量还是群体,都是无法估量的。” 听到【t】的这番话以后,杨晨新才恍然大悟地说道: “【t】,你早就把所有的东西推断出来了对吗?就连司梦涵那天晚上遭遇了什么,你也一清二楚了吧?。” 杨晨新从【t】的言语中看到了她缜密的心思和活跃的逻辑,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得多,那白夕,又会是什么样恐怖的存在,才能够作为华夏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呢? 对于杨晨新的夸奖,【t】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只是淡淡地说道: “这些真相如果一开始我就告诉了你,将毫无意义,你需要成长,这也是你们这一次会代替我进入羌塘的原因之一。” 杨晨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到她的旁边,和【t】并肩而立,他现在渐渐清楚自己和【t】的差距是多么大了。 他从没因为不如别人聪明而感到过自卑,因为他一直以来就是最聪明的。 但是现在,【t】已经在他面前展露过了几次更胜于他的智慧和谋略,这显得当初想要和【t】树敌的自己更加愚蠢了。 “你叫什么名字?”杨晨新突然想重新认识一下她。 【t】慢慢地抬起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遥望夜空。 “名字这种东西……不重要的啊……” “实在好奇的话,等你回来了,我就告诉你吧……” 小路的远方出现几束灯光,摇摇晃晃地朝学校的方向驶来,看样子是墨頔他们已经赶到了。 杨晨新调整了一下心情,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检查有没有僵硬的情况。 除了十分了解自己的妹妹,应该没人认得出来他现在的伪装。 “我知道了,我会等到你亲口告诉我的。” 杨晨新看着【t】笑了笑,重新拾起了自信。 第64章 计划 两辆黑色的军用越野以及一辆大红色的牧马人,很快停在了两人面前,墨頔小队的五人,以及司梦绚丽和林痴五人都陆续从车上下来。 墨頔走在最前面,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大大咧咧地和司梦绚丽一行人聊起天。 “车开的不错的嘛,小阿姨。” “呵呵,侬伐要乱讲话小心吾把侬嘴撕烂~” 司梦绚丽笑得非常灿烂地回应他,墨頔愣了一下,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起来像是在说好话,便也跟着一起豪爽地笑出声来。 司梦呓本来捏着拳头想和墨頔讨教讨教的,结果被姐姐一句地道的家乡话逗乐了,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还挺好听的,我也想学你们那里的方言。” 墨頔不知好赖话地继续搭话,司梦绚丽却带着林痴几人先走到了【t】的面前。 她注意到了【t】旁边的生面孔,稍微打量了一下,才转而对着【t】问道: “我妹妹呢?你们让她做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t】无辜地摊手说道:“她不是被杨晨新绑走了吗?” “少装蒜了!”司梦呓开口就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作为家属,连我们都不能知道任务的内容吗?” 【t】却摇了摇脑袋,一只手支撑起下巴,在几人面前慢慢走动起来: “作为学校的荣誉学生,司梦绚丽……还有司梦呓。”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们俩不应该这么蠢啊?” “你!”司梦呓还想争论一番,却被司梦绚丽拉住了。 “我们绝对遵守学校的学生规章制度,但是事关我们亲妹妹的安危,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情。” 【t】听后又点点头,对司梦绚丽的态度感到很满意。 她伸出大拇指,朝杨晨新挥了挥说道: “他会协助林痴和墨頔,将司梦涵安全地带回来。” 闻言,众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一言不发的杨晨新身上,诸多双目光的打量,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你们好,我是……”杨晨新一开始就在脑子里编了一个假身份,刚才一直在潜意识里说服自己就是那个人。 “我是方恒远,请多关照” 从众人下车起,杨晨曦就看到了他,并且一直皱眉歪头看着他,现在杨晨曦才松了口气,对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笑了出来。 这个名字是杨晨曦前段时间一直在追的,一本言情小说男主的名字,为了安利哥哥去看这本书,杨晨曦在那一段时间里对他的称呼都是“恒远学长”。 杨晨新对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保持安静。 其余几人都只是稍稍点头,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假身份,只有林痴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也马上恢复了平静。 司梦两姐妹听到【t】这般说辞,也没再继续缠问下去。 这时墨頔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 “变态女……你?”墨頔露出吃惊的表情上下打量着【t】,好像是对她的新装扮不太习惯,“还有你小子,你怎么穿上变态女的衣服了?” 杨晨新只觉得脑瓜疼,这种大家都一眼就看出来的事情,为什么要搬上桌面讨论呢? “呃……员工制服。”他硬着头皮编了一个离谱的理由。 墨頔听后却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 “白老师的关门弟子确实应该有这样的排面……不过这制服实在太丑了!” “呃……”杨晨新被他的话堵住了思路,不知道怎么接。 【t】肉眼可见的往后仰了一下,看上去像是在压抑怒火。 “墨頔,我要开始介绍行动计划了,接下来你尽量闭上你的嘴。” “哦,没问题的,变态女你开始吧。” 【t】长叹一口气,尽量忍住上去一拳囊死他的冲动,然后语气严肃地开口: “第一部分,由墨頔带队,成员林痴、婉瑜、浪平、华赢,还有方恒远,你们几人的任务是由东向西穿越羌塘无人区。” “第二部分,司梦绚丽带队,成员司梦呓、葛三,你们三人沿着外围可行驶道路,随时保持与墨頔小队呈直线最短距离,假设你们互相失去了位置信息,那你们就要以最快速度,前往此次行程的终点等待他们出来。” “第三部分,我亲自带队,成员杨晨曦、子健、以及公晳寒烟柔,我们将前往世界的中心——冈仁波齐。” 【t】的话音刚落,大家就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天空,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几点红光,伴随着的是螺旋桨巨大的嗡鸣声。 那个巨大的飞行物不断地逼近,大家才发现那是通体漆黑的一架军用直升机,螺旋桨掀起的风,将体重更轻的女生们吹得东倒西歪。 “我靠!这是我们穿越羌塘的坐骑吗?”墨頔捂着耳朵对着【t】兴奋地大吼。 【t】也被狂风吹得倚靠在杨晨新身上,她同样捂住耳朵对墨頔大喊: “这是我的,你们……”由于实在太吵,墨頔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就用手指了指墨頔背后的越野车。 墨頔看见后顿时像掉在了冰窟窿里,表情十分痛苦和失望。 等到直升机停稳以后,众人才重新慢慢靠拢,各自整理了下衣服,继续听【t】讲述计划。 “现在,你们有疑问的话,可以提出来了。”【t】看了他们一圈补充道: “太愚蠢或者涉及保密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墨頔第一个举起了手,但是【t】似乎并不想搭理他,而是又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发现没有人再举手,才挥手让他开口了。 “我们这不是还少俩人吗?” 【t】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回答道:“杨晨新现在下落不明,不会参加这次任务,司梦涵失踪多日,同样也会缺席。” “这……”墨頔抱着手表情有些为难,“算了,人少点我也方便管理。” “还有什么疑问吗?” “公晳姑娘呢?她也没参会。”林痴举手问道。 “她已经提前出发前往目的地了。”【t】说完后看了一眼杨晨曦,又继续说道: “不过以这架武器部新研发的战时直升机,就算是同时保护你们所有人都不是问题,小妹妹你不用害怕遇到危险。”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说给杨晨新听的,他确实也在一旁松了一口气。 “【t】指挥官……”华赢在角落里挤到中间来,“那我们穿越的路线呢?” “没有路线。” “啊?”所有人都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的,你们只有终点和起点,没有既定的路径。” 大家听到后都沉默了,要知道这次穿越的目标是羌塘无人区,全世界最大的无人区之一,同时也是海拔最高,野生动物最危险的无人区,这里被称为北方的空地,世界屋脊的屋脊。 因为迷失或者野兽袭击,以及恶劣多变的天气而死在这里的人,从统计以来就数不胜数。 而现在他们却被通知要横跨羌塘无人区的两个最远点,而且是在没有路线的情况下自力更生,这完全就是在送命。 第65章 秘密任务 众人都被【t】的一番话卡住了喉咙,面面相觑的沉默了许久。 刚落地的直升机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开始从后面的机舱里陆陆续续地搬运大大小小的木箱子。 学校报告厅和教学楼一层的灯都接二连三的亮起,巨大的动静将许多人吸引出来围观,一位胡须斑白的老科学家披上白大褂就气势汹汹地冲出校门。 “喂!你们几个!”他火冒三丈地指着搬运箱子的人,“小兔崽子当这里是你们家后院吗!?” “都说了以后运材料运设备统统给老子空投,你们倒好啊……一个二个的……想干什么?!” 他一边气急败坏的用手不断指指点点,一边对着几人破口大骂,完全无视了越野车前还站着的一大圈人。 等他骂累了之后,才停下来想打开那些箱子,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却被一直挨骂的几人拦住了。 “博士,这些东西不是给您准备的。”一个戴着黑色防爆头盔的年轻声音说道。 “嘿!”老博士一听直接撩起袖子就想往他头上甩巴掌,“不是给我的?那你们……” “练博士。”【t】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手上的动作,“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叫做练博士的老人循声回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t】,又将眼镜摘下来擦干净,再戴上仔细确认一遍,才露出欣喜的表情: “怎么是你啊?哎呀……” 他几步走过来想握住【t】的手,却被【t】巧妙地躲开了。 “哎呀……抱歉抱歉,是我招待不周。”他又挠着头一脸堆笑地给【t】道歉,“你怎么来了啊?是因为前几天发现的那个东西吗?” “我只是路过,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来我带你们进去休息,这大晚上舟马劳顿的累坏了吧?” 【t】摆摆头,谢绝了他的好意,继续说道: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走?”练博士有些困惑,“这么快就要出发了吗?” “是的,事情比我预判的还要紧急。” 练博士听后陷入了沉思,看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白夕她……不会……” 墨頔几人低下了头,好像都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一样。 “白夕阵亡了,我担任华夏战区临时指挥官的文件,应该已经下来了才对。” 【t】毫无感情的说出这句话,丝毫不在意练博士和墨頔几人的异样反应。 墨頔在地上啐了口唾沫,仰起鼻孔对【t】说: “没有亲眼见到白老师的遗体前,我不会相信你的。”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众人都以为又要发生一场口角之争了,【t】却没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 “随你的便好了,既然你有本事,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墨頔听后冷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了。 没有练博士在旁边阻拦。十几箱物资很快被搬运完了,整齐地码放在地上,接着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人拿着一份文件走到【t】的面前: “总指挥,装备部的补给已经全部送到,您确认无误之后,就可以签字验收了。” 她接过那份文件,没有再次清点数量,而是看了看后面的其他内容,确定没有异义以后就向那人要了一盒印泥,在文件的表面右下角按上了手印。 然后她将文件递回去,转身对众人说道: “这些是你们九人份的装备、食物、水、燃油等物资,现在你们可以自行分配携带了。” “那我呢?【t】姐姐。”杨晨曦发现没有给自己安排的装备,有些奇怪地问。 “小妹妹,你和我坐直升机行动,直升机上面什么都有。” 【t】的话让墨頔听见以后,他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声:“破学校这么又有钱,只批下来一架飞机么?” 杨晨新和林痴他们一起打开了几个箱子,里面都是一些专业的登山装备,都按照不同的尺码分好了类,他们只需要按需选择就可以。 林痴两眼放光的拿着那些装备,欣喜得像是挖到了宝。 他们统一都分到了一套始祖鸟黑色硬壳冲锋衣、冲锋裤,一双lowa重装战术靴,一个mysteryranch重装背包,还有一些不同品牌的排骨羽绒服、抓绒保暖衣、抓绒冷帽、攀冰手套、雪套和冰爪等登山装备。 林痴看了看自己身上为了转山才买的小品牌橙色冲锋衣,心里一阵窃喜,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接触到这些对他来说宛若“天价”的顶级装备。 墨頔几人则没有什么反应,麻木地将装备一件一件塞进越野车里,接着又打开了其他的物资箱。 剩下的则是大量的食物,药品,还有一些生活用具如帐篷、睡袋、燃气炉等等。 最后剩下的是十几箱燃油,以及几个黑匣子。 林痴想打开那些匣子看看里面是什么,却被正在搬油桶的婉瑜拦下了: “这东西晚点才能玩呢,弟弟。”她抓住林痴的手臂,娇媚地说道。 林痴有点尴尬地抽回了手,连连点头,然后帮着浪平他们将黑匣子搬上车去。 另一边杨晨新假扮的“方恒远”正在帮助葛三,将几桶汽油搬上司梦绚丽的牧马人上,葛三作为队伍里唯一的男生,以后重活累活只能交给他了。 他却看起来非常开心,就算累得喘不过气,却还是笑着和杨晨新搭话: “谢谢啊哥们儿,不像林痴那个王八蛋,只知道看他那宝贝装备。” 杨晨新将最后一桶汽油搬上后备箱,抹了把汗,扶着车身对他微微一笑,杨晨曦这时候慢悠悠地蹭到他的背后,将一部手机塞到了他的手里。 “恒远学长!”她压低声音悄悄地对杨晨新说:“你怎么长得呆呆的,和我想象中的大帅哥不一样啊!” 杨晨新将她拉到越野车的侧面,四下观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才开口说道: “照顾好自己,晨曦。” 杨晨曦却笑着踮起脚尖,摸了摸“方恒远”的脑袋:“我没事啦,哥,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杨晨新点点头,将妹妹刚才给他的手机放进牛仔裤兜里放好。 “梦涵姐姐的密码是002828哦。” “好,我知道了。”杨晨新一只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捏了捏,“走吧,别被发现了。” 两人从车后面一前一后分开走出来的时候,【t】正在给两个小队长发纸条,杨晨新凑近以后听到华赢和婉瑜正在讨论纸条的内容。 他们说那上面写着的是两队人马不同的起点和终点,以及在路上的一些额外任务,至于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告知两个要相互协作的队伍,婉瑜和华赢也摸不着头脑。 第66章 武运昌隆 杨晨新却在心里大概有了数,【t】会这样做,应该是不能完全相信这两支队伍的所有人。 “说来也不奇怪,你就连自己的队伍里都放进去一个‘危险人物’……”杨晨新托着下巴小声地自言自语,“像你这么谨慎的人,又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别人呢?” 墨頔和司梦绚丽拿到纸条之后,【t】又给他们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各自走开了。 杨晨新趁着大家都还在检查物资的功夫,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子健身边,他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杨晨新只好碰了碰他的肩膀说道: “这位哥……”他一脸谦逊地笑着,“你还记得杨晨新吗?你们昨天应该见过。” 子健把脸从手机上抬起,杨晨新这才看见他原来是在玩游戏。 “对啊,昨天才见过……”子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方恒远”搂到直升机尾翼后面,“说漏嘴了,这事儿别让别人知道啊!” “怎么?” “别问了!”子健的表情有些着急,“墨頔老大说了,杨晨新去找【t】的事情别和任何人说……” 刚说完子健就一巴掌懊悔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面:“就怪你套我的话!真是服了……!” 杨晨新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说:“实不相瞒,杨晨新托我问你个事儿……” 子健听后一脸狐疑地打量了“方恒远”一下,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就一传话的,这位哥,你别多虑。”杨晨新装作谨慎的样子扫视了周围一圈,继续说道:“他说让你帮忙收尸……不知道你做得怎么样了?” “哦……就这啊……”子健恍然大悟地说道:“那老头不见了啊,很奇怪,你帮我跟杨晨新解释一下,真不是我办事不力啊。” “理解理解,麻烦这位哥了,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说完,杨晨新就从尾翼的阴影里走出来,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子健却还躲在后面小声提醒他不要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而他只是反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就回到了墨頔的越野车前。 “你小子去哪了?东西都拿好了吗?”墨頔看到“方恒远”无所事事地到处溜达,没有好气地问了一声。 “都收拾好了,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稍等啊,我分配一下车辆。”说完,墨頔招手把林痴和婉瑜几个人都招呼了过来。 六个人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围成了一个小圈,墨頔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两辆越野车的人员配置。 他计划让华赢开车,带着浪平和婉瑜,自己则带着林痴和“方恒远”一起。 婉瑜是第一个不同意这个方案的,她一脸赌气地说:“墨墨怎么不让我一个人带两个弟弟呢?实在不行再加个你或者浪浪也可以啊。” “那我呢?”华赢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你可以死远一点哦。” “别闹了,就怎么安排。”墨頔打断了两人的聒噪。 不得不说,作为队长,墨頔在做决策的时候,还是很有威严的。 婉瑜见说不动他,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自己随身的小提包扔进了另一辆越野车的后座,然后叉腰对华赢和浪平说:“我在后座买房了,你俩都不许和我抢地盘。” “是是是……”华赢像只肥胖的苍蝇一样搓着两只手迎合着说道。 浪平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看上去十分高冷。 这时杨晨新瞥到司梦绚丽他们三个人也聚在一起开着小会,葛三一脸堆笑地在姐妹二人之间来回献殷勤,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和华赢的气质有些相像。 他们三人应该很快就分好了工,葛三接过司梦绚丽抛给他的车钥匙,坐上驾驶室感受了一下高档越野车的手感,非常开心地对着司梦绚丽大喊:“大丽姐,开您这车啊就一个字儿,拔份儿!” 司梦绚丽对他的油嘴滑舌并不抵触,却也不接招,淡淡地挥了挥手一笑而过。 现在就只有【t】带着杨晨曦还有子健站在直升机前的空地上了。 “各位。”【t】将双臂夸张地展开,大声说道:“战争已经开始,你我皆为棋子……” 月光将她的背后照得惨淡,放眼望去整个戈壁都像铺着银色的雪,场面凄凉又壮阔。 “现在,我需要你们用尽一切办法,去完成只有你们能够做到的事情。” 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t】在大家都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之前,用尽全力嘶哑地喊出了一句:“奉武运之方昌,睹休风之未淑!!” “奉武运之方昌,睹休风之未淑!!” 站在杨晨新旁边的墨頔、浪平、婉瑜、华赢,以及直升机上一直帮忙搬运的几个军人一样的年轻人,同一时间跟着【t】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甚至学校里都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练博士在校门口远远地看着【t】,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杨晨新从妹妹的书摘里看见过这句话,他只会觉得这群人是某个传销组织里,被洗脑以后逃出来的病人。 “哦……《酬德赋》吗?”林痴立马反应到了这句话的出处,“看来他们的企业文化挺不错的嘛。” 宣誓一般热血热沸腾的场面结束以后,【t】牵着杨晨曦坐上了直升机,戴好降噪耳机系上安全带,硕大的直升机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升空。 在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前,她和杨晨曦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地面的“方恒远”。 “——哥哥,要保护好公主殿下啊。” “——杨晨新,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她们两人的心底发出,好像能通过眼神传达到杨晨新的耳朵里一样。 杨晨新此时的心里则很复杂,那个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妹妹,因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不得不让更强的【t】和公晳前辈代替照顾。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小时候好不容易攒钱买的氢气球,刚拿到手就手滑就飘向了天空,他只能看着妹妹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无法决定她未来的样子。 “你们俩,都没影了还看啥呢?” 墨頔粗鲁地一左一右搂住他和林痴,满脸随性地说道:“咱们和小阿姨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林痴和杨晨新同时疑惑地将目光转到墨頔脸上。 墨頔却没有回答他们两人的疑问,而是隔着老远扯着嗓子朝司梦绚丽大喊: “喂!小阿姨!” 司梦绚丽听到后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侬个小赤佬又哪能了?” 墨頔没心没肺地对她笑道:“我和你打个赌,谁先到终点,谁就教谁说他们那儿的方言!” 杨晨新皱着眉将脸扭开,墨頔的大嗓门震得他的耳膜生疼。 “切!侬把吾妹妹带回来,吾保准教会侬。” “一言为定!”墨頔也不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要司梦绚丽回话了,就全当她是答应了。 两队人马同时上了车,墨頔和华赢分别坐在驾驶位上,鸣笛示意随时可以出发,葛三也打着了红色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让他十分激动。 车轮卷起戈壁上的尘土,他们载着星夜与月,踏上了各自的道路。 第67章 无人之地 杨晨新一直都没有睡着,而是闭着眼在脑海里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过了好几遍,才疲惫地靠在副驾驶的座椅边缘,抬起眼皮看了看视野前方的景象。 天色此时已经渐渐有一丝泛白,墨頔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一旁的杨晨新醒了,就开口问道: “不高反吧?” “嗯,在拉萨基本不会。”杨晨新来西藏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不是特别剧烈运动的话,已经相当适应这里的氧气含量。 “啧……那也得做好准备。”墨頔咂了一下嘴巴,“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海拔比拉萨还要高1000米。” 不用墨頔再解释,杨晨新也猜出来了他们即将要去哪里。 应该是被称为世界第二,华夏第一的高城,那曲市。 “那里就是我们的起点吗?” “算是吧,差不多。” 杨晨新看到他一直在咂着嘴巴,眼皮也有些沉重,就调整身形坐直说道:“下个服务区换我来开吧,你休息会。” 墨頔听后对着他扬了扬嘴角,立刻变得眉飞色舞地说:“行,刚好我也想下去抽一根。” 华赢在他们前面,开得比较快,已经看不到影了,墨頔用车载音响简单地和他通了个电话,确认他们已经抵达当雄服务区以后就挂掉了。 “这小子睡得真香。”墨頔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四仰八叉熟睡的林痴说道:“什么动静都不带醒的。” 杨晨新扶额苦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羡慕林痴现在的状态,自从老乞丐在他的身旁被冻成冰雕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合过眼。 并不是他不困,而是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满脑子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血腥残忍又恐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入睡。 又过了没几分钟,墨頔减速开进了当雄服务区,比不上繁华地区航站楼一般奢华的基础设施,这里虽然同样宽敞却显得很冷清,也只有仅仅一层的招待厅。 偌大的空地上停着寥寥几辆车,没有半点人影。 杨晨新一下车就看见婉瑜在服务区招待厅里,隔着玻璃门向他们招手,他打开车门叫醒了林痴,让他也下来吃点东西或者上个厕所。 墨頔没有急着进去,他掏出一盒绿色的金陵十二钗,从里面抖出一根细支香烟叼在嘴里,接着又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通,才一脸无奈地对杨晨新说道:“诶,姓方的,借个火。” “火?我没有。”杨晨新摇摇头,“里面应该有小超市,要不我帮你去看看?” “算了,车上还有点火器,先凑合一下。” 一番折腾以后他从车上下来,一脸满足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隔了好几秒才依依不舍得将白雾吐出来。 “婉瑜这烟,不得劲啊!” 林痴刚下车就接上了一阵冷风,被吹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往招待厅里跑,杨晨新也不再等待墨頔,跟着林痴一起缩着脖子跑进去。 婉瑜和华赢一人捧着一碗杯面,围坐在小圆桌旁边,桌上还另外摆了三碗泡好的杯面,浪平则远远地坐在一边,啃着一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 “弟弟们,姐姐给你们准备的泡面,快趁热吃!”婉瑜热情地招呼二人,惹得华赢在一边委屈巴巴地说: “婉瑜,明明是我泡的面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婉瑜一眼瞪了回去,“你也趁热吃,别凉了!” 杨晨新确实饿了,昨天吃的两份牦牛肉炒饭早就被消化完了,现在他饥肠辘辘得能吃下一头牛,他和林痴向正在吵闹的婉瑜和华赢两人表示感谢之后,就坐下来大口地吃起面来。 婉瑜这个女人看上去也就比杨晨新大了两三岁,却十分成熟老道,只要她想,三言两语就可以将华赢驯得服服帖帖的,林痴也被这样成熟的魅力吸引了视线。 “弟弟……你在看哪里啊?”婉瑜察觉到林痴的目光,暂时停下和华赢的吵闹,一只手妩媚地松了松领口,并瞟了一眼林痴问道。 “哪里都没看!”林痴赶忙低下头吃面,不敢再看婉瑜。 婉瑜捂着嘴轻轻笑了两声,随即揪着华赢的耳朵说道:“看看人家林痴弟弟,比你老实多了!” 华赢伸着和脸一样通红的脖子,一脸不服气地想反驳,墨頔却刚好推开门走了进来,冷风都灌得所有人一阵激灵。 “哎呀墨墨!快关上,冷死了!”婉瑜立马松开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朝墨頔娇声喊道。 墨頔脸色有些严肃地将门轻轻合上,走到桌前端着那一碗没人动过的杯面胡乱吃了几口,才抬起头对几人说道: “吃完快点走,这里不对劲。” 一直坐在远处的浪平听到这话以后,才起身朝众人走过来,“我也感觉到了。” “嗯,有脏东西在盯着咱们。”墨頔又补充道。 婉瑜也收起了轻浮的神色说道:“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根本找不到服务员和收银员,这些东西都是我在自助机里买的。” 短短的几句话让杨晨新和林痴突然觉得手里的面不香了,反而吃起来都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他们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吗?”华赢挠着脑袋问,胖嘟嘟的样子还有些可爱。 墨頔摇了摇头,中二又阴邪地露出一个也许他觉得很帅的笑容说道: “不来我还嫌没有难度……不管怎么样,先避战。”他舔了舔嘴角的汤汁继续说:“要打就在无人区里面打。” 其余三人都纷纷点了点头,对墨頔的决策表示赞同。 “是什么东西……?”林痴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倒是省了杨晨新的功夫。 几人将目光转向他,然后浪平先开了口:“是敌人,但是大概率不是人。” “不是人?”林痴一时不知道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浪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野兽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哦……”林痴松了一口气,觉得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地方出现野生动物也不奇怪……虽然在人员活动密集的服务区会比较少见……” 林痴说了一半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他好像自己把问题的漏洞说出来了,却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 杨晨新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替他将被忽略的疑点说了出来:“人员活动密集的地方,那么人呢?” 招待厅外的风呼呼大作,掀起不少废纸壳拍向玻璃门,气氛在几人中间变得有些紧张。 第68章 高城那曲 见几人都一言不发地围在一起,墨頔突然神经兮兮地大笑一声,说道: “搞得怪紧张的,你们几个胆小鬼,这地方百来年不见客人的,还不让人家偷懒下个早班?” 几人都知道他是在缓解大家的焦虑,便也领情地慢慢将心里的不安压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其他的话题。 杨晨新借此机会说去上个厕所,脱离众人来到了里面走廊的厕所,他关上门掏出司梦涵的手机,接下来的日程中他能够独处的机会不会太多,所以得尽快搞清楚司梦涵留给他的是什么讯息。 司梦涵的手机配了明日香的卡通手机壳,杨晨新按住开机键几秒之后,锁屏界面亮了起来。 背景壁纸也是明日香的动漫剧照,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明日香这个角色。 在屏幕上输下“002828”几个数字后,手机被打开了,桌面很整洁,所有应用都明确地按照用途分好了类。 妹妹并没有告诉他司梦涵的讯息留在什么地方,他只好犹豫地先点开了最有可能保存信息的备忘录。 “【请输入应用密码】” 杨晨新看着这几个字却松了一口气,重新输了一遍“002828”,不出他所料,密码错误,两个锁的密码是不一样的。 司梦涵对自己隐私的保护很到位,杨晨新心安理得地开始随意检查起她的手机。 他的指尖依次从相册、短信、录音机、浏览器、短信等图标划过,都不出例外地弹出【请输入应用密码】几个字。 现在他又犯了难,如果什么都打不开,那讯息留在哪里呢? 他又不死心地打开微信,这是目前为止他能打开的第一个应用。 从微信的聊天框看的出来司梦涵的社交圈很干净,都是玩得好的女同学和家人,甚至没有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抢券群或者追星群,杨晨新在微信置顶的三个项目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司梦涵给他的备注名是“?新”,最后一条消息仍然停留在七月三十一日的凌晨三点,杨晨新挠了挠头,对这个备注名感到很迷惑。 另外一个置顶是家庭聊天群,里面正常分享了一些三姐妹的旅游照片,他们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很开心地夸赞她们的美照。 看来司梦绚丽和司梦呓并没有将她失踪的消息通知给家里面的人,这种情况还沉得住气,这两姐妹比自己想的还要有魄力。 第三个置顶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聊天框,里面只有一条司梦涵信息未发出的错误提示消息,消息内容是: ——新,将手机带在身边。 时间凌晨3:17。 而发出对象的头像是一片空白,昵称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下划线“_”,司梦涵并没有给他另外的备注。 此外,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 杨晨新将手机关机,靠在厕所的门上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司梦绚丽她们应该也是通过这条未发出的信息,从而判断出司梦涵暂时是安全的,并且希望将手机交到自己手上的想法。 但是司梦涵到底想表达什么?还是说,她的本意是,她会在将来的某个时间里,通过这台手机和自己取得联系? “方恒远?”林痴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口传来,“你好了吗?” “奥,马上来了。” 杨晨新迅速将手机放回裤兜,按下了冲水按键,从厕所隔间出去顺便洗了个手。 林痴见他出来,神色稍微轻松了一些,和他搭话道:“他们都吃好了,我们也快点吧。” “好。” “对了。”林痴叫住杨晨新,笑着问道:“你还记得沅芷兮吗?” 杨晨新脑子瞬间断片了一秒,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机械地将头转过去看着林痴。 林痴?你会是我们队伍里的卧底吗? 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想法在心中油然而生,但他还是很淡定地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将问题抛回给林痴。 “怎么了?” 林痴的表情微妙地一变,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说道: “看来你和她也是老朋友了……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杨晨新跟在他后面回到招待厅里,没有再多问,他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 墨頔几人已经换上了冲锋衣和防寒衣物,却没有看到婉瑜,应该是在车里换衣服。 看见他们出来,墨頔用下巴指了指桌上他们两人的装备,催促他们也赶紧换上。 “我去车里换吧。”杨晨新拿着衣服往外面走,因为手机还在裤兜里,他在这里脱裤子很容易被发现。 “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墨頔嫌弃地唠叨了一句:“谁稀得你那小玩意儿?” 林痴倒是兴奋地将自己扒光,穿条裤衩就开始研究这些装备要怎么搭配,墨頔看到他高瘦没肉的身材,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小子嗑药了吗?怎么这么瘦?” 林痴嘿嘿一笑,没有在意墨頔的话,自顾自的将那些装备打开,一件一件地往自己身上套。 换好衣服以后,杨晨新就主动坐上了驾驶座,等待林痴几人上车,墨頔在垃圾桶旁边又掐掉一个烟头,然后靠在婉瑜的车窗前聊了几句,才走过来爬上车。 “小娘子,劳烦你开一会了啊,哥先眯一觉。”墨頔打趣地说道,林痴听到后在副驾驶上忍俊不禁地抽动了几下嘴角。 杨晨新无奈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按了两下喇叭,示意华赢在前面带路。 直到他们完全驶出当雄服务区为止,都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活人。 天色雾蒙蒙的,像是在酝酿着暴雨,昏沉的光景一时分不出到底是清早还是傍晚。 他们一路上没有丝毫减速地疾驰在京藏高速的拉曲路段上,很快就看到了地平线上缓缓凸起一些低矮楼房,那里便是华夏最高处的城市——那曲。 进入城市路段,他们才将车速放慢,也不得不慢下来,因为这里有些道路比较老旧颠簸,虽说军用越野车完全不会受到影响,但开着质量这样大的车,如果驾驶员太激进会对路面造成损坏。 林痴一边研究着卫星地图,一边对着窗外的街景拍摄起来,看上去手忙脚乱的。 “你在拍纪录片?”杨晨新问道。 “拍点素材,写作的时候应该用得上。”林痴看着刚拍的照片想了一会继续说道:“对啊,还可以拍成纪录片!” 可是说完这句话后,他立马捂着额头痛苦地伏下身子,发出“哎呦哎呦”的哀嚎。 “高反了?”杨晨新一眼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太好,那曲的平均海拔已经达到了4500米,身体素质再不错的人来这里也难免会高反。 “不,不是,我在冈仁波齐转山好几天都没有高反过……”林痴捂着脑袋直起身来,“我,我好像感受到了法则的力量,它压抑住了我的精神……” “法则!?” 杨晨新闻言大惊失色,要是有敌人在城市中央动用大规模法则力量,他们现在的处境恐怕会非常困难和危险。 他急忙伸出一只手拍向躺在后面的墨頔身上,却怎么也叫不醒他,一滴冷汗从杨晨新的脸颊上滴落,他意识到恐怕他们已经被林痴所说的法则力量控制住了。 第69章 鲜花 林痴双手抱着头,又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快离开这里吧,我的感觉很不好……” 驾驶座上的杨晨新两只手臂都搭在方向盘上面,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并不是他不想离开这里,而是这条一眼就能够望到头的公路,根本开不到终点! 就像逆着电梯的方向散步,虽然周围的建筑在变化,但他们和城市边缘的距离却一直没有缩减。 “林痴……”杨晨新沉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法则吗?” 林痴隔了一会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时,左边的路口突然冲出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是华赢他们驾驶的那一辆,杨晨新被突然出现的车辆吓了一跳,手掌重重地按在喇叭上。 ——滴! 深沉的鸣笛声在城市灰蒙蒙的天空上炸开,两辆车在相撞之前以极限距离停了下来,杨晨新撑着方向盘大口喘气,而华赢的车门却立刻打开了,婉瑜一脸慌张地从上面跳下来。 “小方小林!”婉瑜看见他们俩,脸上恢复了一些稳重,她赶忙跑到杨晨新的车门边。 “墨墨呢?” 杨晨新惊魂未定地摇下车窗说道:“他没有醒过来。” 婉瑜听后心里顿时一凉,皱起眉头将她刚才的遭遇也说了出来: “刚才华赢开着开着突然就趴在方向盘上,怎么摇都摇不醒,还好车开得不快,我立马拉了手刹,车停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坐在副驾驶的浪平也和他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她的表情紧张又严肃,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佻。 “我下车想向你们求助,却发现你们的车根本不在后面,我只能先把华赢拖到后座,然后自己开着车到处寻找你们。” 杨晨新打开车门下了车,整条城市主干道上一辆车都没有,甚至连人也没有,就和他们在高雄服务区里遭遇的那样,这里仿佛是一座空城。 “这位姐,我们可能被某种法则困住了。” “法则?”婉瑜不解地问,“是什么法则?” 杨晨新却摇头反问:“刚才浪平和华赢是不是,都有在睡觉?” 司机在睡觉,杨晨新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但是不排除华赢有强撑的可能性。 婉瑜似乎也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听后不解地歪了歪头想了想,说道:“浪平本来想换下华赢的,但他一直说他不困,还可以继续开,然后浪平就靠在副驾驶上没声音了。” 她刚说完,林痴也打开车门艰难地走出来,摇摇晃晃地像是喝醉了酒,他用拳头锤了几下自己的后脑勺,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减轻痛苦。 “坚持不住的话,还是在车上歇一会吧。”杨晨新有些担忧他现在的状况。 林痴却坚持着摇摇头,喘了几口气,似乎在适应这里的低氧环境,然后虚弱地开口说道: “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的哭闹声?” 听到林痴的这番话后,面前的两人都脸色一冷,这空荡荡的大街上,哪里会有什么人的哭闹声? 空气中安静得更是只有风声。 “你没事吧?林弟弟?”婉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得很厉害。 林痴摇摇头继续说道:“好像是一群酒鬼,他们刚从酒吧里面出来……有几个女人在哭,男人在骂她们。” “在哪里?”杨晨新不管林痴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觉,现在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就算再奇怪,那也都可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林痴闭着眼睛,侧耳在冷风中感受了一会以后,指着一个街角说:“大概在那里面。” “这位姐,上车吧,跟紧我们。”杨晨新面无表情地说。 婉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是想干什么,就问道:“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没有,我们先去确认一下法则的原理。” 说完,杨晨新就先上了车,发动引擎,林痴和婉瑜二人也不再迟疑,也都各自上了车。 杨晨新踩下油门,开到婉瑜的前面带路,马上右转进入了那条相对窄小的道路里,即便窄小逼仄,那条路还是能够一眼望到城市边缘的山脉虚影。 杨晨新刚才就是在这样的路面上一直开,却怎么都开不到头,难道这里也有女丑在甬道里施加的那种幻境? 他们持续前进了两三分钟,街道上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道路两边的绿化带里,许多色彩鲜艳的各种花朵在随风摇摆。 “越来越近了……”林痴在一旁闭眼按着太阳穴说道:“他们就要过来了。” 话音刚落,杨晨新就看见阴暗的巷道里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为了避免撞到他,杨晨新刻意放慢了速度,却也没有停车的意思,径直从他的身边驶过。 那男人见杨晨新不停车,哀怨地跺了一下脚,赶忙又去拦婉瑜的车,结果也是一样。 “求求你们带我一程吧,我要被打死了!” 他在后面哭嚷着,却立马被那条巷子里飞出来的一张椅子砸中脑袋,栽倒在地没了声音。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大腿上和胳膊上挂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妇女,看样子像是母女,他凶神恶煞地从黑暗的巷子里面走出来,不顾母女两人的阻挠,嘴上骂骂咧咧地吼道: “狗男女,老子在门口蹲一宿了,你他妈还有什么话说!” 眼前的场景虽然很离谱,但却和林痴描述的基本一样,杨晨新眯着眼看了一眼林痴,点头说道:“这位哥,好听力啊。” “难道你们真的听不见吗?”林痴好像不能理解为什么只有他能听见,“明明我都要被他们的声音吵死了。” “嗯,这位哥,正是如此,我才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什么?”林痴觉得眼前的“方恒远”在说胡话,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说什么找到了出去的方法。 杨晨新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伸出手朝后面的婉瑜做了一个“单列跟车前进”的手势。 “我建议你打开卫星地图的轨迹记录模式。”杨晨新又对一脸茫然的林痴说道。 林痴愣了一秒以后,照他的话打开了【t】给他们配备的gps,打开了运动轨迹记录,然后才开口说道: “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发现了花朵。”杨晨新笑着说,“这里的人民即便生活在冻土与严寒中,也依旧热爱生活并向往鲜花。” 林痴还是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只知道地理书上描述的那曲,是一片连树都种不活的贫瘠土地。 “而我们的敌人,也并不想摧毁这个努力生存的城市。” 杨晨新一脚踩死油门,向着这条道路的远山处疾驰而去。 第70章 初入荒芜 林痴坐在副驾驶上,只觉得自己的胆汁都要被晃出来了,他不禁腹诽:怎么一条笔直的道路都能被你开出山路十八弯的感觉啊? 他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吐在车上,杨晨新却再次猛地一打方向盘,手刹提起些许,车轮立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痴被他的举动震惊了,这个疯子竟然在城市中心十字路口,耍了个漂移?! 而且是驾驶着这种笨重的越野车型,别的不说,但是现在真的是秀车技的时候吗? 林痴的头又疼了起来,脑子里面嘈杂的声音开始变多,近在耳边却又看不见摸不着,这种感觉完全就像是幻觉。 我大抵是真的病了…… 林痴放弃抵抗,瘫坐在座椅上,拿起gps上密密麻麻的那些轨迹看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瞪大了双眼,发现这些轨迹随着杨晨新不断的移动,渐渐地汇聚成了颇具形状和规律的图案。 “你不是一直在走直线吗?” “看得太远就会看花眼不是吗?”杨晨新抽空回应了他一句,现在他的状态就像是在玩一场赛车游戏一样,十分专注认真。 “看得太远……?”林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想起刚才“方恒远”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鲜花吗……?” 那曲是华夏唯一一个没有树木的城市,因为这里环境恶劣,永久的冰原冻土,以及低温缺氧的环境,很难有植物在这里存活。 但是这里的人却始终坚强,乐观,向往花朵的芬芳。 他们会将塑料假花种在繁华的道路两边,在这个连最基本的吸饱氧气都是奢求的地方,他们才更需要五颜六色的花朵,去点缀这艰苦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吗?”林痴笑了笑,“还真是浪漫啊。” 经过“方恒远”的提醒以后,他发现了藏在鲜花里的秘密,因为这些假花,都是人工装饰的,人们在无意中赋予了它们“物以类聚”的属性。 通过不同品种,以及有规律的色彩变化,它们铺就到了那曲市的每一条道路上。 “嗯,只要按照这些假花的规律前进,我们就可以避开障眼法,重新走回一条直线。”杨晨新两眼放光的说道: “不过设置障眼法的人也很有趣,我猜他留给了我们一个巧妙的信息。” 林痴再次举起手中的gps,上面的红色轨迹已经重叠了好几层,看上去非常复杂,却又明显地在朝屏幕的边缘收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 “是指示标!”林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出来。 来不及高兴,却马上又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虽然通过路边的花色能够判断前面是原来的直路,但是当看见“方恒远”将油门轰到120迈冲向一栋商场楼的时候,他还是发自内心的害怕了。 ——轰! 车头完全没入墙壁的同时,周围的景象都如同破碎的镜片一样散落漫天。 拨云见日般的,湛蓝色的天空和笔直的大道,通向远方的某座山脉深处,杨晨新终于从趴在方向盘上的姿势,放松下来靠在座椅上。 “接下来去哪?”他语气轻快地问道。 “啊?”林痴转过头,“你在问我?” 四目相对,顿时有些尴尬,杨晨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相信那个路标的指示?” “哦……”林痴刚才研究了一下路标的方向,摇头说道:“那个方向根本就没有路,我们可能是理解错了……” “我靠……给我干哪来了啊?”墨頔慵懒随意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下一秒,一颗留着蓬松长发的脑袋从两人的座椅中间伸出来,墨頔一脸惊讶地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又看了看林痴手上的gps,呆滞地问道: “你们要去哪?是要干到青海去吗?” “这……”杨晨新有点尴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这位哥,你也没说怎么走啊……” 墨頔沉默了一会,从林痴手中夺过gps,皱着眉再次问道:“什么破玩意儿,你们刚在城里遛弯呢?” 然后他抓了抓头发,随意地指着gps上的箭头所指的方向说: “不管了,就去这里吧。” “好的,这位哥。”杨晨新满嘴答应,然后再次踩下油门,朝那个箭头尖端指着的路段加速开去。 “那里是没有路的啊,你们要怎么去?”林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两人。 “你小子不是作家吗?”墨頔一只手勾过他的脖子,语气戏谑地说道:“难道你没听过鲁迅说的那句话吗?” 他仰头思考了一会,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世上本没有路,但是没路久了,就有路了……哎呀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林痴和杨晨新都一脸无语,心想:这是什么九漏鱼? “那叫‘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林痴耐心更正。 “那就对了嘛!”墨頔很开心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路,那咱们开条路不就完了!” “那可是无人区啊,队长……”林痴还想挣扎,杨晨新却突然紧急降速,他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来了!” 杨晨新兴奋的声音刚发出,他的手就猛地提起手刹,车身瞬间发生九十度以上的大旋转,将地面上的尘土掀起几米高。 黑色越野车在林痴的惨叫和墨頔豪爽的大笑声中,直接横向穿破了109国道,冲向荒芜神秘的羌塘无人区。 几乎是同一时刻,车载音响响了起来,墨頔收敛住笑声接通了婉瑜打来的电话: “你们**是不是**啊?是想***去***吗?” “哎呀婉瑜,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墨頔还是嘻嘻哈哈地回应道。 林痴被婉瑜这一串攻击性极高的语言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那个温柔妩媚的女人还有这样的一面,忍不住嘀咕道:女人真是可怕…… 即便是听到了墨頔的声音,婉瑜也只是稍微降低了一点音量,却没降低攻击性,听着她吐槽完刚才她是怎么在城市里追着“方恒远”疯狗一样的开车风格跑后,墨頔笑得更开心了。 “姓方的,我喜欢你的车技,哈哈哈!” 杨晨新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头,开什么玩笑,极限运动这一块,家父可是全力支持自己的,并且那是自己从小到大唯一不用自己赚钱支付的娱乐活动。 也是在一次徒步穿越重庆南山云天十二峰大环线的时候,他认识了楚非。 想到楚非他就想到了很多痛苦的回忆,因为楚非是唯一能够在多种极限运动中拉爆他的人。 对了,还欠他两千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第71章 【潜能】 车载dj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正常生活中在哪里听到这些嘈杂的音乐,都会让人难以忍受无法欣赏,却只有在开车的时候,才会莫名其妙地被这种张扬的节奏带动情绪。 墨頔在劲爆的音乐中,摇头晃脑地听完了林痴对刚才在那曲所有遭遇的总结报告,最后精炼糅合出了一个问号: “你们几个在条条笔直大道的城里迷了路?” “队长……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林痴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墨頔完全没有抓到自己汇报内容的重点。 “不好意思啊,音乐有点吵。” 墨頔在后面一边晃着肩膀,一边敷衍地回答道,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有哪里不好意思。 “这不是你自己开的吗?”林痴有些不悦地拧掉喇叭开关,车内顿时只有发动机地轰鸣声,以及轮胎在砂石上的摩擦声。 “你说吧你说吧。”墨頔一脸失去兴致地朝他挥了挥手。 “你这人……”林痴抿了抿嘴角,很无语他吊儿郎当的态度,但还是耐住性子说道:“我们刚才被奇怪的法则之力困住,所以才会一直在城里绕圈。” “哦?”墨頔抠了抠鼻孔问道:“什么法则?这么厉害?” 林痴摇摇头继续说:“我只能感应到他在压制我的精神,让我幻听和头疼。” “那你还不如像我一样睡过去得了。”墨頔吐槽道,丝毫不在意林痴的尴尬。 杨晨新一直专注于路面的情况,仔细避开可能陷入轮胎的软土层,都没有怎么接他们的话。 现在才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法则可能只是其中之一,大概率会是团体作案。” “哈?”林痴也不再去计较墨頔的吐槽,转头疑惑地看向“方恒远”,心里暗暗想道: 自己不是一直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的吗,怎么他知道的好像就是比我多呢? “是被抓奸在床的那个人。”杨晨新的眼睛还是盯着地面,“他们几个一宿没睡对吧。” “嗯嗯。”林痴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那个暴戾的男人说过他在门口“蹲了一晚”之类的话。 “我猜测,那座城市里所有睡着的人都没有醒过来。” “所以我们俩……还有婉瑜才没有变成他们那样?因为我们都是清醒的?” “嗯,并且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法则能够做到,同时让人沉睡、施加障眼法、让你头疼耳鸣这三件事情。” 经过杨晨新的一番分析,林痴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样看来的确可能是几个人同时对他们发动了不同的【潜能】。 后面的墨頔却还摸着鼻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队长,你有头绪了吗?”林痴问道。 “嗯!”墨頔坐起来,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华赢不能再开车了,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 …… “话是这么说……”短暂的沉默之后,杨晨新将话题接了过去,“这位哥,那些人对我们好像没有恶意,而且似乎还在为我们指路,这件事你怎么判断?” “不知道。”墨頔一脸正经地如实回答。 林痴扶额苦笑,心想这人当队长真的靠谱吗? “那你知道,有谁拥有这些类似作用效果的【潜力】吗?” 墨頔听后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好像这个问题对他来说非常难以回答,片刻之后才说出了一个名字: “叶久安。” “叶久安?”前面的两人同时疑惑地回头。 “叶导员的【安眠】可以让人入梦,效果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 原来那天,叶女士竟然对自己和妹妹使用了【安眠】……这样的力量居然可以覆盖一座近乎五十万人口的城市……她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杨晨新几乎已经认定了就是叶久安在暗中为他们留下了信号,却又被墨頔接下来的话说得满脑子线团。 “但是同一种潜能,有可能被多个人同时拥有。” “还能这样?”林痴并不认识叶久安,但是他知道【潜能】是怎么回事,一想到有人和他都拥有【谶语】,他就觉得怪怪的,就像戴了绿帽子。 虽然他没有交过女朋友。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墨頔像看傻子一样地瞥了一眼林痴。 林痴感受到了他蔑视的目光,急忙转头向“方恒远”求助,但“方恒远”却只是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说道:“是该补补课了,这位哥。” “好好好,就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林痴摆烂似的点点头,“破罐子破摔,我今天就不耻下问了!” 墨頔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不耻下问”,还一脸得意地拍着他的肩膀说: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杨晨新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装得自己什么都懂,他一边放慢车速,一边竖起耳朵来。 “所谓【潜能】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超能力,至于它为什么要叫【潜能】这个名字嘛……我也不知道。” “你可以说重点。”林痴皱眉道,“这不是正确的废话吗?” “你别打岔!”墨頔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一个人的精神和意识,理论上是驱动【潜能】运作的能量。” “能量?” “对,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这台车行驶所必须要有的【燃料】和【发动机】。” “而且【潜能】在不同的人身上,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有的人是控制自然元素的【自然潜能】,而有的人是控制时间流逝的【时间潜能】……” “那我是什么?”林痴又忍不住打断他问道。 “你怎么跟那个话痨小妮子一样,再打断我把你舌头拔了!” 林痴听后抿了抿嘴角,不再插话。 “通过大类别的划分,目前已知的【潜能】类型有八种:【自然】、【法则】、【艺术】、【时间】、【空间】、【逻辑】、【身体】、【精神】。” 杨晨新从没想到这些“超能力”,还有这么细致的分类方式,那么自己的【回溯】和【心火】应该对应了【时间】和【自然】两种类别。 墨頔又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之后继续说:“然后就是多个人可以获得同一种【潜能】的原理,就比如说【自然】里的水元素。” “一个性格暴躁的人会将它发挥成海浪,那么一个性格内敛的人可能就会将它表现为深潭……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概懂了……”林痴点头说道:“不同人的意识形态决定了【潜能】的表现形式,对吗?” “聪明!”墨頔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不愧是作家,理解能力真强啊!” “过奖过奖,那队长你的【潜力】是什么呢?”林痴谦虚地问道。 “我?那我的可厉害了……”墨頔故弄玄虚地向后仰身,“我可是最强的【初代神】!” 林痴和杨晨新听后都不由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 这时车载音响里却传来了婉瑜夸张娇媚的笑声: “哈哈哈哈……墨墨……哈哈哈又在骗人啦……哈哈哈笑死我了……” 第72章 秘密初代神 墨頔像是被婉瑜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整个人蹦起来一头撞到车顶上。 “哎哟!我靠,你怎么还没挂?”墨頔捂着脑袋问道:“偷听我们聊天算什么好汉?” 婉瑜不停地嬉笑着,过了好一会才缓下来说道: “墨墨,我可是美少女,当然不算好汉了。”婉瑜的声音依旧娇媚,“林弟弟,墨老师的课就先结束了,现在我来为你继续上课吧。” 林痴听后有点脸红,目光和“方恒远”撞在一起,一时相视无言,两人都不知道她和墨頔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呢,每个人都有【潜能】,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发掘出自己的那份潜能。” “白夕老师的核心期刊里有一篇文章就提到了这一点,她认为【潜能】也符合能量守恒定律,所有人都从【神】那里分到了一部分【潜能】,只是有的人分到的多,有的人分到的少罢了。” “神?”婉瑜的声音很诱人,林痴本来不好意思打断,但是【神】这个概念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 “那是一种玄乎其神的东西,白老师将它比作万物起源的能量集合体,并冠以【神】的名号。” “哦……”林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我也想看一看白夕姑娘的文章……” “你入学了就会学习的哦。” “入学?需要我通过考研进去吗?” “哈哈哈,真是可爱的弟弟。”婉瑜嫣然的笑声又轻轻触动了林痴的心弦,“你已经领悟了【潜能】,那就是你的入学通知呀!”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运气还挺好的。”林痴被她一口一个弟弟叫得有些飘飘然。 “对哦,像我们这样领悟开发了潜力的人,就会聚在一起,为没有【潜能】的绝大部分人做贡献,我们是幸运的神之使者,有着带给世界安稳与和平的使命。” “但是,也有一些人会动坏心思,利用自己的能力去破坏社会秩序,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杨晨新知道,婉瑜说的那些人大概就是所谓的【混荒】这个组织。 那他们这一次前往羌塘无人区的目的,会不会就是去歼灭【混荒】呢? 不,杨晨新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荒谬了,光是一个黑袍鬼影就让自己和妹妹加起来死了接近十次,白夕不可能会让自己去执行这么艰难的任务。 她应该想让这一批人干扰【混荒】的某种动作,达到她更长远的目标。 那么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样的棋局,才会想到将一群互不相干的人聚在一起,甚至还不排除这其中混入了奸细的可能…… 白夕,我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啊,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一睹你的真容。 你不会真的死去吧? 杨晨新默默思索着,尽量让自己的思维不断靠近那个女人的方向。 “林痴弟弟,你要是滥用你的【潜能】,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婉瑜的声音虽然还是一样娇媚,其中的冷意却吓得林痴一个哆嗦,急忙回应道:“我、我绝对是好人的啊。” “哈哈哈,不逗你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婉瑜顿了一下,挑逗似的继续说:“隐私问题我也可以考虑一下哦……” 林痴没见过世面的小心脏,哪里经历过这种坏女人的考验,一时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缓解他的尴尬。 “其实,我想知道墨队长的【初代神】是什么【潜力】?” 话音刚落,音响那头又传出了婉瑜夸张放肆的大笑,墨頔就像被这个笑声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在后座抓耳挠腮的一点不自在。 “婉瑜!你小心下次开黑的时候我ban你的剑魔!”墨頔急眼地朝音响里大喊。 “墨墨你学坏了!”婉瑜娇嗔道:“你怎么和华赢一样没下限了?” “哈哈,那你就不要说些奇怪的话,不然你再也玩不到心心念念的亚托克斯了。”墨頔一脸得意的表情,好像抓住了婉瑜的什么把柄似的。 林痴是个游戏宅,自然熟悉他们所说的是游戏角色“暗裔剑魔亚托克斯”,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娇媚的女孩子会对剑魔情有独钟?真的有这么反差的吗? 杨晨新则是在一旁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一款五对五的拆塔规则游戏,但还是不知道剑魔和亚托克斯到底是什么。 他几乎从来不玩电子游戏,除了妹妹偶尔强迫自己,陪她玩那些自己觉得很“弱智”的微信小程序游戏。 “行了行了,算你够不要脸的!”婉瑜赌气地说道:“林弟弟,这个问题让墨墨自己回答你吧。” “喂!婉瑜,浪平和华赢怎么不说话啊?”墨頔大大咧咧地嚷道,立刻转移了话题,似乎并不想回答林痴的问题。 “他们俩还在睡觉呢,跟死猪一样。” 还在睡?杨晨新的眉头皱了一下,入梦的时间难道和每个人的体质有关系吗?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他们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而自己却没法再睡。 “啧,那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想抽根烟了。”墨頔又说道。 “行,你们找吧,我跟着你们开就好。” 这一次,墨頔再三确认自己按下了挂断电话的按键,才瘫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婉瑜似乎让他十分头疼。 林痴瞟了一眼墨頔顺手还给他的gps,发现他们从刚才的国道边缘已经往西行驶了大概十几公里,地图上显示着再往前有一片湖泊,名字叫做措那湖。 “西王母沐浴之地……”林痴看着这个名字念念有词道:“方恒远,咱们去措那湖看看吧。” 其实不用他说,早在地平线的远端,就可以看见一条晶莹的蓝色细线,她通体闪烁着粼粼波光,看上去非常夺目。 杨晨新也有去那边稍作休整的打算。 他点点头,尽量将车开得稳妥一些,他不想下车之后被婉瑜那个麻烦的女人骚扰。 渐渐地那条亮蓝色的细线变得宽阔起来,直到变成铺满大地的湛蓝色镜面,远方的山脉成为了这面巨大镜片的边界线。 岸边有星星点点的人影,他们或站或跪,都双手合十,正在面对着神圣的湖泊朝拜,这种氛围弥漫在岸边,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感。 第73章 安抚 他们将两辆越野车停在岸边的草地上,草皮东零西落地扎根在地面上,四处都露出枯黄色的土壤。 “那些人在干什么?”墨頔从兜里掏出烟盒问道,随手抽出两根香烟。 “在朝拜。”林痴好像对这里的文化习俗很了解,开始给墨頔和婉瑜两人普及知识: “措那湖是怒江的源头湖,唐古拉山山脉南部的河溪最后都会通过措那湖流入怒江,和大名鼎鼎的纳木措一样,这是一个信徒经常会来朝拜的湖泊。”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婉瑜接过墨頔递过来的一支南京,夹在手指尖,并没有着急放在嘴唇上。 “传说这里曾是西王母的沐浴之地,在本地藏族人民的心目中,这个湖泊是他们的‘神湖’。” “哇,弟弟好懂啊!” 婉瑜朝他抛了个媚眼,像极了小迷妹看大明星的样子,这让他顿时又不淡定起来。 “这……都是在书上不小心看到的……” ——叮! 墨頔用拇指掀开了手中金灿灿的dupont打火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递到婉瑜面前,为她点燃了烟。 然后他才将火焰移到自己的嘴下面,深吸了一口气。 “婉瑜,你这烟还是不得劲啊!” 婉瑜白了他一眼说道:“谁叫你自己忘记买烟,我让你蹭我的已经便宜你了!” 墨頔嘻嘻哈哈的躲开了婉瑜的咄咄逼人,转头向林痴问道: “作家仔,你抽烟吗?”他朝林痴扬了扬眉毛。 林痴连忙摆手又摇头道:“不抽不抽……” “那飙车男呢?”墨頔回头往车里瞥了一眼,发现他没有下来,“还在车上干嘛啊?” 闻言,其余二人的目光也都朝杨晨新的驾驶位上看去,只见他满脸疲惫的仰头靠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让方弟弟休息会儿吧,墨墨来帮我拍几张美照。”婉瑜拉起墨頔就要往湖边走。 “不是……又来?”墨頔一脸不情不愿地吐槽道,但耐不住婉瑜软磨硬泡,还是被拽到了岸边。 林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后轻手轻脚的摸上了杨晨新的副驾驶。 “不下去透透气吗?” 杨晨新摇了摇头,声音很疲惫:“有点累。” “那你好好睡一觉吧,一会我来开就好。” “睡不着。” “你不是很累吗?”林痴担忧道:“是不适应环境,生病了吗?” “我害怕睡着后,再睁开眼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痴听后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可怕事情是什么,但是难道你睁眼看着,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吗?” “不会……也许不会吧……”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睡死过去,司梦涵就不会遭遇那件事情吗? 在至少三个势力的争夺中,自己真的有把握带着司梦涵全身而退吗? 还有醉酒那一晚,就算自己一直醒着,直面了那个真凶,又要怎么在他的手中救下老乞丐? 难道要靠自己虚张声势威胁他,说司梦涵在自己手中,违背自己的意愿就会撕票吗? 让【t】都忌惮的对手,自己怎么可能有直接面对他的余地。 一连串自我审问在杨晨新的脑海中展开,让他的头更加疼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难言之隐,方恒远。”林痴扶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但是逃避没用,让自己渐渐能够独当一面才行。” “独当一面?” “就是这样啊。”林痴指了指湖边朝拜神湖的信徒,“去求神拜佛也好,去刻苦磨炼也好,都是为了让自己有面对生活的勇气。” 道理杨晨新都懂,可他也还只是个17岁的准大学生,在这个年龄幼态化的社会里,17岁的心智也许远远不够在残酷的社会上立足。 相比古人,他成熟得实在太缓慢了。 霍去病的17岁,随军出征,一战而天下闻名,勇冠三军,被汉武帝封为冠军侯。 孙坚的17岁,恰逢叛乱,自发组织起一支千人队伍,前往句章配合当地武装讨伐叛逆,后报功朝廷,被封为县丞。 慕容恪和慕容垂兄弟二人,更是年少成名,一生英雄,令人欣羡,可谓是天生的名将,命中的传奇。 而他,却只能够无力地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受到伤害。 见到“方恒远”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林痴又继续说道: “如果你还是感到彷徨,那就尽管去悲伤,总有一天你会在痛苦的泪水中长大。” 林痴的这句话,撬开了杨晨新心扉的一个角落。 成长的代价是什么,他永远不知道,也无法估量。 但是不强迫自己快速变得强大,那么这个代价就会像山顶下落的雪球,越滚越大。 “嗯,我会好好想想的。” 两人打开车门,干冷的空气以微风的姿态,裹挟在他们的周身。 停在他们后面的车门也接连两声“咔哒”地被依次打开。 “这是什么地方啊?好漂亮啊,不对!我刚才不是在开车吗?” 华赢揉着胖乎乎的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明亮湛蓝的湖泊,副驾驶下来的浪平,却脸色难看地打量了林痴和“方恒远”二人。 “队长呢?”他冷声问道。 “奥!他们在那里!”没等林痴开口,华赢就眼尖发现了正在举着手机给婉瑜拍照的墨頔二人。 两人没再和林痴他们多说,就急忙赶过去了,从浪平的表情看来,他现在似乎并不信任面前的这两个新人。 林痴无奈地朝“方恒远”摊了摊手,随即也跟在后面向岸边走去。 “喂!”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叫住了正打算追上几人的杨晨新,他循声回头看去,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穿着厚重藏装的老年人,看样子是前来朝拜的本地信徒。 他用带着严重口音的蹩脚普通话呵斥杨晨新:“谁让你们,把车,开到这里!” 老年人表情非常严肃,语气也很不友善,杨晨新稍一思量,估计他们触犯到了本地人信奉的神湖,便只好耐心地解释道: “对不起老爷爷,我们不知道这里不能停车,马上就会离开。” 但是老人并不领情,不听他继续解释,上前来拽着他的衣袖就想将他赶走。 “走开,滚,离开!” 推搡之间,杨晨新看见老人的身后还背着一个不大不小,像个小马扎一样的东西,整体是个“8”字形,通身都是陈旧的使用痕迹。 他又无意间碰撞到了那个东西的顶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听声色,好像是个类似于鼓的乐器。 “你!做什么?”老年人猛地一步跨开,将那件东西揽在怀里,面色惊恐地朝杨晨新大喊:“诅咒,会,找上你!” 杨晨新愣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老人,那个“鼓”的触感非常奇怪,不像是牛皮或者羊皮,更不是人造皮革,而是冰凉如蛇皮。 摸到它的一瞬间,一种强烈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杨晨新的心智。 第74章 阿姐鼓 “老爷爷,我们马上就会离开。”杨晨新还想解释,要是在这里惹上本地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而老人却像听不懂他的话一样,自言自语地念叨一些杨晨新很陌生的话。 然后他另一只手在背后掏出一根细长的棍子,棍身两头宽中间窄,通体呈现出焦黄的白色。 他盯着杨晨新的眼睛,大吼一声: “祭祀!祭祀!” 说完,他就用那根细长的棍子,用力朝那个“8”字形的鼓上敲去。 正常认知中的鼓声并没有响起,传进杨晨新耳朵里的,竟然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呃……”杨晨新的耳膜被这种凄惨的声音刺得生疼,不得不堵住耳朵缓解痛苦,“你在做什么?” “诅咒!祭祀!” 老人一边用力地敲击鼓面,一边脚底旋转起舞,像是在踏出某种古老的舞步,尘土飞扬在他脚的四周,笼罩住他的诡异身形。 惨叫声愈来愈烈,舞步愈来愈急促。 杨晨新已经痛苦地抱着头跪倒在地,不停地用额头撞击在布满砂石的荒土,很快就一脸鲜血,双目赤红。 【回溯】对他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帮助,【心火】也不能够集中精神释放出来。 那个凄厉悲惨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像爬虫一样蚕食着他的意识。 林痴几人一路赶到岸边,和墨頔刚说上几句话,就听到了越野车的旁边传来阵阵有节奏的鼓点声。 “还有才艺表演?”墨頔闻声将手掌搭在额头上远眺,“在哪呢?” 这一看,几人都脸色一变,一直没有跟上来的“方恒远”,此刻就像泥鳅一样在灰土里面打滚,一个穿着明显藏族风格服饰的老人在他背后,不断地敲着腰间的焦黄色鼓面。 ——咚!咚!咚! “方恒远”现在很危险! “妈的,不好!”墨頔收起看热闹的表情,一脸着急地往草坪上冲去,“谁敢动老子罩的人!” 婉瑜和浪平他们也赶忙跟了上去,好像一旦发生危险的情况,他们之间就会有说不上来的默契。 林痴没有他们那么快的速度,他眯着眼看了一眼那老人手里的东西,只觉得非常眼熟,好像在西藏博物馆里曾经看到过这样的东西。 “人皮鼓?”林痴揉了揉眼睛,“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还在疑惑间,墨頔几人就快步赶到了“方恒远”的身边,婉瑜首先蹲下想扶起“方恒远”,墨頔和浪平一个箭步冲到老人旁边,将他瘦小的身材夹在中间。 那老人见两人都人高马大,却毫无半点惧色,只是连连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手里的动作也没有懈怠,更加急促卖力地敲击起来。 密集的鼓点就像敲在“方恒远”的头骨上,婉瑜按不住他,也被他突然暴起撞得跌坐在地。 华赢跑得稍慢,此时赶上来见到这一幕,直接一跃而起,重重地压在“方恒远”的身上,两人瞬间都在地上叠着动弹不得,安定下来。 “你轻点啊!”婉瑜焦急地朝华赢喊道:“方弟弟还没折腾死就被你压死了!” “没事,我的胸膛软!婉瑜想试试吗?” “哎呀!”婉瑜没空和他贫嘴,转头又向墨頔二人催促:“你们倒是快点啊!” 可是那个老人一直凭借他诡异的步伐在墨頔和浪平两人的围攻之中,像鱼一样灵活地游动,一时半会根本碰不到他,浪平的眉宇间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队长。” 墨頔听见浪平毫无感情的声音之后,又思索了一秒,才点了点头,然后停下了自己对老人的追击,老人也因此瞬间从他的身边逃脱开四五米外。 “【澜驭】水缚术。” 几条由水流编织而成的藤蔓状水柱,预判了老人的行动轨迹,从他的脚底突然伸出,老人没料到这突然的变故,反应不及,被牢牢的拴住,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他手中的那根棍子也脱手而出,滚到墨頔的脚下。 “装神弄鬼。”墨頔不屑地瞥了一眼老人,弯腰想要捡起那根棍子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碰!”杨晨新在华赢身下大喊道。 但是墨頔已经将那根棍子握在手里,甚至还在空中抛了一圈之后再稳稳接住。 “怎么了?这上面是有屎咋的?” 下一秒,他惊恐地猛缩脖子,原地转身四处狐疑地观望。 “是谁在鬼叫?!” 杨晨新被压在华赢身下,只有手掌能够活动,他无奈地拍了拍华赢的胳膊:“我没事了,让我出来吧。” 老人中止敲击腰间的怪鼓之后,他耳朵边的凄惨叫声便渐渐消散,只有一点点余音还在缭绕,墨頔刚刚触摸那根棍子,应该也听到了这股余音。 “你们别碰他身上的任何东西,墨頔,把那根棍子给我。” “这个吗?”墨頔随手将棍子朝他抛出去,又狐疑地问道:“刚刚是你在鬼叫吗?” 杨晨新闻言嘴角一抽,接住棍子之后,无语地摇了摇头,开始打量起手中焦黄的这根东西。 与其说是一根棍子,倒不如说是某种动物的上臂骨,但是又太纤细,更像是一根尺骨或者桡骨。 林痴现在才气喘吁吁地跑到“方恒远”的身旁,担忧地问道:“你、你还好吗?” “嗯。”杨晨新将手中的骨棒拿远,尽量不让林痴碰到它。 林痴也一眼就看到了这根奇特的东西,吸了一口凉气对杨晨新说道: “这是……女人的腿骨。” “啊?” 在场的几个人都同一时间面露惊惊诧,这个老人竟然拿着人的骸骨当做鼓槌? “你是什么人?”浪平冷着脸蹬了一脚牢牢困在地上的老人。 老人却满脸愤恨地别开脸,并不想和他交流。 “你们的所作所为,触怒了神灵,上苍会降下惩处,若要平息神罚,唯有经受祭祀之礼。”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突然从越野车后面传来,就好像她从刚才就一直躲在那里一样。 看清来人之后,大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个皮肤酱红的女人穿着同样的藏族服饰,看来老人可能并不是唯一的威胁。 “你又是谁?”墨頔首先发问,同时弓步低腰,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别担心,我不是来害你们的。”女人毫无波澜地说道,没有太重的口音。 那个女人在几人的目光中,径直走到被束缚在地上的老人面前,继续说道:“希望你们也不要妨碍我。” 浪平还在通过眼神交流,向墨頔确认是不是要主动出击,墨頔摇了摇头让他静观其变。 而那个女人却弯腰蹲下,对着此时目眦欲裂的老人说了一句: “阿姐,我来带你回家了。” 第75章 去看海 杨晨曦乖巧地坐在【t】的身边,她认不出头上戴的防噪耳机是什么牌子,只知道它很柔软舒适,里面还播放着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与赋格。 直升机飞得很高,具体多高她也不知道,也懒得关心,反正到了天上,到了哪都是一片空荡荡的,就连地面上的灯火都会变得很模糊。 她很担心哥哥,但是又没有办法和他取得联系,毕竟现在他是“恒远学长”,要去拯救“公主殿下”了。 实在是很无聊,她只好在座位上东看看西看看。 子健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横握着手机很认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t】抱着膝盖蹲在座位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好像是在码字。 “【t】姐姐。”杨晨曦看着她脚上的白色帆布鞋问道:“这个蝴蝶结,是你自己系的吗?” 【t】听到后,在键盘上飞舞的指尖蓦地停在了半空,她思考了一会才坦言说道:“杨晨新系的。” “怪不得……”杨晨曦噘着嘴说:“丑兮兮的。” “啊?这个样子……算是很丑吗?” “对啊!”杨晨曦肯定道:“我哥只会这种“一笔一划”的系法,笨得要死。” 【t】闻言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怔了一秒。 “【t】姐姐为什么要穿着鞋子蹲在座位上呢?” 杨晨曦的小脑袋里永远充满了问题。 “我……怕脱了鞋,之后就穿不上了……” 子健从耳机里听到了【t】的奇葩发言,眉毛一上一下地拧在一起看了她一眼。 “诶……?”杨晨曦戳着自己的脸问:“为什么啊?” 【t】为难地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得到答案的杨晨曦坐立难安,只好扭扭捏捏地靠近【t】,像只猫一样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那我可以帮你穿啊,我还可以帮你系一个更漂亮的蝴蝶结!” “你说真的?”【t】好像早就在等她的这句话了,立刻回应道。 “嗯嗯!” 【t】马上像可以脱掉枷锁一样,伸手去扯那两个工工整整的蝴蝶结,却不知为何越扯越紧,几秒的功夫就乱成了一团麻。 子健再次被【t】的奇葩动静吸引了目光。 “我的天……”杨晨曦不知道【t】在做什么,但她的脑子现在就和那团鞋带一样混乱,“【t】姐姐,鞋带不是这么解的哦。” “这……” “我来吧!” 说着,杨晨曦就将两只手伸向【t】的白色帆布鞋,手指翻动了几下就理清了那团乱麻,然后她抽起鞋带的一端,轻轻一拉,就将紧紧绑住【t】的“锁”解开了。 【t】看到后顿悟般地点了点头。 她一双白净透红的脚掌,被舷窗外外的月光照得像璞玉一样晶莹剔透。 子健再次被【t】的玉足吸引了目光,但这一次他的眼神有些猥琐。 杨晨曦体贴的抓起一旁的御寒毯,遮住了【t】的脚,同时也遮住了子健的视线。 “小心着凉呀【t】姐姐。” “……嗯,谢谢你……” “【t】姐姐,我们真的要去冈仁波齐吗?” 杨晨曦没有去过那么遥远的阿里地区,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对那座神山充满了好奇。 【t】却不动声色地拨动了一下耳机上的一个小按钮,同时戴着面具的脸扭过去对子健说道: “这位小妹妹要睡觉了。” 说完,一道黑色的幕布从机顶降下,将子健和她们二人从中间隔离开来。 然后她又同样拨动了一下杨晨曦耳机上的那个小按钮,才开口对杨晨曦说道: “小妹妹,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杨晨曦不知道为什么【t】会突然这么问,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想去我哥那里。” “这绝对不行,你只能重新想一个地方了。” “啊——”杨晨曦失望地发出哀嚎。 “那我想去海边,我哥喜欢看海,如果能给他拍几张照片,他应该会很开心的。” “那我们就去海边。” “不去冈仁波齐了吗?”杨晨曦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惊讶地问道:“我们不是还有任务吗?” “先给你放个假,工作的事情,之后再说。” 但她刚说完,杨晨曦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好像很难过。 “可是梦涵姐姐和我哥他们俩现在都很危险……” “我跑去放假了他们怎么办啊?” “不行,我们还是先去完成我们的任务,等他们安全回来以后,我们再一起去看海吧!” 【t】被杨晨曦的一番话说沉默了,久久都一言不发。 “【t】姐姐?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t】回过神,语气温和地对杨晨曦说:“现在我们有不得不去海边的理由了。” “什么理由?” “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真的吗?”杨晨曦喜悦地凑近【t】的肩膀,那股清香又涌入她的鼻腔里,“我哥他们也会去那里吗?【t】姐姐你不可以骗我哦!” “我从不骗人。” “好!”杨晨曦雀跃地搂住了【t】的手臂,用小脑袋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要是换做别人对她这么亲昵,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将那个人踢开,但是杨晨曦却让她一点都讨厌不起来,她很愿意接受和杨晨曦的亲密接触。 这个小女孩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魅力,她总能让所有人第一眼就喜欢上她,第二眼就宠溺于她。 “那我们去哪里才能看到我想见的人啊?【t】姐姐。” “圣托里尼。”【t】的面具上也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哇!听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啊!” “嗯,我们一起去那里等待你想见的人。” “好哦!他们一定会来的对吧,我想见的所有人。” “我说过,我从不骗人。”【t】的语气非常坚定,不容置疑。 “我相信你,但是为了有仪式感,我们还是得拉钩!”杨晨曦翘起自己的小拇指,在【t】的面具前晃了晃。 “拉钩?”【t】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歪着脑袋问道:“这是什么样的约定吗?” “对啊!”杨晨曦用自己的小拇指勾起【t】的小拇指,上下晃动着,“就像这样,你要跟着我一起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骗人是小狗!” “骗人……是小狗……” 说完这几句神奇的咒语之后,杨晨曦将自己的大拇指印在了【t】的大拇指上,她笑靥如花,美好得就像一朵灿烂盛开的水仙。 【t】看着两人交叉相握的手掌,冰冷的面具都被月光溅起了一圈涟漪。 第76章 暂时结盟 墨頔悄悄地移动到林痴的旁边,手虚掩住嘴问道: “作家仔,你文化高,你来说说红脸女为什么要叫那个老头‘阿姐’?” 林痴听后无语地摇摇头,回答道:“有没有可能她没有在和那个老人说话?” “那是他是在和在浪平说?!” 墨頔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将目光再次移到突然出现的藏族女人身上,刚好看到她动手在老人的腰间摸索,似乎是想将那个形状怪异的鼓取下。 “诶!你……” 他还没喊出来就被林痴给阻止了,林痴小声地提醒道:“再看看,她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 只见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将鼓取下,捧在手上,完全不顾老人叽里咕噜地在说着些什么话,但是看他的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抱着那个鼓,将脸轻轻贴在鼓面上,身体渐渐地开始颤抖起来。 她在哭泣,没有一点声音的哭泣,哭得全身都在发抖。 “阿姐……我听到了,我全听到了……” 围观的几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个在地上面目狰狞扭曲的老人,谩骂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彪悍女人。 “现在怎么办?”墨頔仿佛已经将林痴当成了军师,“我们就这样听她哭一天?” 林痴也愣住了,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棘手,他还不能完全知晓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 众人都在为难之际,那女人慢慢抬起了她酱红色的脸庞,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脸变得更加通红一片,看上去就像被血涂满了一样,有些吓人。 “把阿姐的骨头也给我。”她抱着鼓慢慢走到“方恒远”的面前,噙满眼泪的双眼盯着他手中那根骨棒看。 杨晨新犹豫着要不要将骨棒递过去,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鼓和鼓槌恐怕都是用一个女人的身体器官制造出来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阿姐。 女人却直接一把抢走骨棒,同时眼泪忍不住再次决堤而下。 婉瑜也被她悲伤的神色感染,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眶。 “你们。”女人泪眼婆娑地伸手指了指杨晨新和墨頔,“被阿姐的怨念诅咒了。” “诅咒?”杨晨新试探性地问道:“是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吗?” 墨頔在一旁也挤眉弄眼地问道:“那个鬼哭狼嚎的声音是哪门子诅咒?” 女人听到他的话后,立刻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说道:“再说出对阿姐不敬的话,我会在诅咒生效前就杀了你!” “你……”墨頔可忍不了有人威胁他,立马想发作,却又被林痴拦住了。 “他不怎么会说话,这位姑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干什么作家仔!”墨頔不满地扯回手臂。 “我在救你的命!”林痴小声在他耳边喊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管他……” ——啊!! 一声刺穿耳膜的凄凉嘶喊,从女人怀中的鼓里传来,她刚才拿着骨棒在鼓面上重重地敲下了一击。 杨晨新和墨頔同时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伏在地上。 “墨墨!” “队长!” “方恒远!” “你想做什么?!”林痴强行镇定地伸出双手,想先稳住这个女人的情绪,再慢慢谈判。 “对阿姐不敬的人,我会提前让他去死。” “好!我们知道了!”林痴语气尽量平缓地问道:“你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带我去一个地方。”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带你去,但是你要解开他们身上的诅咒。” “你在和我讲条件?”女人不悦地问道,看她的架势,似乎准备再次敲下鼓槌。 “我们是互利共赢!”林痴连忙出言阻止,“我没猜错的话,你也受到诅咒了吧?” 尽管女人通过极好的情绪控制,忍耐住了鼓声响起时带来的痛苦,但她的耳朵两侧还是流淌下了汩汩鲜血。 见到她明显迟疑了,林痴马上开启言语破防的战术: “你去的那个地方,肯定可以解除这个诅咒对吗?” “所以即便你不说,我们也会去那里,我们不可能看见自己的队友受到折磨。” “所以你不用通过互相毁灭的方式威胁我们,我们可以作为同伴一起去解开这个诅咒,你觉得呢?” 女人在听到林痴的一番话语之后,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骨棒,刚才的悲伤化作了迷惘,让她的眼睛蒙上深深的雾霾。 片刻之后,她才继续开口说道: “这两样东西,只能由来我保管,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这是应该的,但是你决不能再用它来伤害我们的队员。” “不要惹怒我,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那就再好不过……再好不过了。”林痴拍着胸膛,松了一口气,庆幸这个女人并不是疯子。 婉瑜扶起墨頔,华赢扶起“方恒远”,此时他们的痛感已经消散大半,只是耳朵边都和那个女人一样,流出一缕鲜血。 刚才林痴和她二人的谈判,他们也都听见了,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他们必须要和这个危险的女人一起,去往一个能够解开这个诅咒的地方。 “真的没问题吗?墨墨……”婉瑜担忧地打量着那个女人,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善茬,亏得自己刚才还同情她。 “我不怕死,但是飙车男要是死了,你们也不好和那个变态女交代,我先相信作家仔的选择。” 墨頔一把抹掉耳边的血迹,擦在自己的衣领上,朝“方恒远”扬了扬下巴: “没事吧?飙车男?” “死不了。”杨晨新的目光始终在打量这个怪异的藏族女人,“你把你的东西收好,要是再让其他人碰到,我也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 那女人听到后冷哼一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朝岸边走下去。 “不想马上就死的话,就跟过来。” 藏族女人径直来到措那湖边,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羊皮囊水袋,灌满了措那湖水。 她转过身,面朝着墨頔几人将水壶对准了自己的嘴,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水。 “神湖的水,能够暂时抑制住诅咒的作用。”说完,她便将水壶盖上,抛给了墨頔。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墨頔接住水壶,愤怒地朝女人挥了挥拳头。 “喝不喝在你们。”女人语气冷漠,眼神凛冽:“我只需要抵达那个地方,不需要在乎你们的死活。” “我喝。”杨晨新从墨頔手上接过水壶说道:“这位女士都以身试毒了,我们再怀疑她,就不太绅士了。” 说完,他也学着女人的样子在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湖水。 “飙车男……你!” 墨頔觉得他有些冲动了,万一那女人就是想和他们玉石俱焚,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 “墨頔,你相信我吗?”杨晨新问道:“就算已经覆水难收,我们也要走这一趟。” “你……”墨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乖乖地闭上了嘴。 “我来喂你喝水。”他拍了拍墨頔的肩膀说道。 杨晨新高高举起那个羊皮囊水袋,往墨頔的嘴里灌入一缕措那湖清澈的湖水。 第77章 自述 墨頔将湖水包在嘴里,鼓着腮帮漱了漱口,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味后,“咕噜”一口就吞下去了。 措那湖水分外的香甜清冽。 “怎么样?墨墨,你的耳朵好些了吗?”婉瑜一脸担忧地问。 “嗯……好像……没什么感觉。” “她在骗人?” “算了,婉瑜。”墨頔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是毒药我也认了。” “墨墨……” “队长,他要怎么办?”浪平指着草坪上还被水柱束缚着的老人问道。 “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不能伤害他。” “那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放了!”林痴激动地挥手说道:“他杀了人,就算不是他亲手杀的……他也一定是个帮凶!” “哈?你怎么知道他杀了人?”墨頔不解地问道。 林痴却脸色阴冷地看了一眼女人腰间的鼓,没有回答墨頔的问题。 “我来说吧。”那女人看也没看几人一眼,坐到了岸边,面对着他们说道:“既然要和你们同行,我也会拿出我的诚意。” 她将鼓放在自己面前,手掌轻轻在发黄的鼓面上摩挲,杨晨新这才发现,那个鼓面也不是蛇皮的材质,上面几乎没有蛇鳞的纹路。 “这是我的阿姐。” “啊?!”墨頔几人都发出不知所云的疑惑声。 女人悲怆地继续说道: “阿姐好像是被上苍眷顾的女儿,她一出生就可以不用被迫听到这世间虚伪的人言谎话。” “阿姐很聪明,就算听不见,也说不出话,但是我们还是一直无忧无虑快乐地生活到了十岁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一群人模狗样的喇嘛打破了我们家长久以来的宁静,他们简直就是旧社会的余孽,是恶臭的农奴制度下诞生的恶魔。” “我们的阿爸阿妈都明白,他们带走阿姐会做些什么,但是却他们并没有阻止喇嘛们使用粗鲁的手段带走阿姐,而是将我死死绑在椅子上,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姐哭得歇斯底里。” “当时阿姐喉咙都喊破了,眼泪也都流干了,喇嘛架着她的胳膊,高举她的脚踝,将她像一头羔羊一样抬上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就像运送牲口去屠宰场的那种肮脏的车子。” “阿妈对我说,阿姐她啊,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生活得很快乐。” “就这样,我们破旧的家里,从此没有了阿姐。生活好像也还在照常继续,阿爸阿妈依旧对我很好,只是再也不会提到阿姐。” “直到我16岁的某一天,我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放牦牛,我站在比较高的山坡上,四面都是青葱的牧草,风从我的脸上刮过,非常舒服也非常温暖。” “我想,阿姐是不是也在某一个地方,和我吹着一样温暖的山风?” “可是我却渐渐在山风中,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喊声。” “那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好像遭受了到了剔骨剜心的酷刑,让我的心脏也跟着惊悚地颤抖,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从我脸上掉下来了。” “我忍受不了这样极度的悲伤,扔下家里唯一经济来源的牦牛,像疯了一样地跑回家去。” “我哭着问阿妈,阿姐到底在哪里?我们去把她接回来好不好?” “但是阿爸阿妈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冰冷,我从没见过他们这样的表情,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阿爸沉默地拿起皮鞭狠狠地甩在我的背上,那种火辣辣的触感,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把牦牛丢在草原上了?!你好大的胆子!他这样对我凶狠地大吼着,鞭子也不间断地落在我的背上、胳膊上、大腿上……” “阿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绣着一张漂亮的手帕,数十分钟的折磨过程里,看都没看我一眼。” “阿爸……我错了……我这就去把牦牛牵回来……我央求这个陌生的阿爸,放我离开冰冷的房子。” “牦牛带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阿爸重重地将门摔上,让我独自在门外的荒芜中哭泣。” “后来我再也没有找到被我抛弃的牦牛,也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房子” “我沿着人烟稀少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行走,路过我身边的人都以为我是年轻的朝拜者,他们会施舍我一些青稞饼和一小杯酥油茶。” “靠着这些能够勉强维持生存的食物,我走遍了西藏的每一个角落,搜寻了过了每一座喇嘛庙。” “但是我没有跪拜任何喇嘛,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是带走阿姐的帮凶,他们对一个十岁的少女都那么无情,又怎么会普度众生,心济天下呢?” “这一路实在太漫长,我从十六岁的少女,走成了三十几岁的女人,我很绝望,阿姐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了天堂?那我在人间怎么可能找得到她呢?” 女人说到这里,眼泪又一次噙满了双眼,血丝赤红地遍布在她的眼球里。 “可阿姐是苍天眷顾的女儿啊,苍天不愿意让她就这么白白地死去。” “我不知道闷着头走了有多久,终于来到悬崖边一座破烂不堪的喇嘛庙前,有少女的婉转的歌声从里面传来。” “推开门后,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院里面唱歌,我试着和她沟通了一番之后,才发现她竟然听不见声音……明明听不见,却还能唱出这么动听的歌,真是一个坚强乐观的女孩子啊。” “我怜爱地掀起她凌乱的鬓角,却发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它狰狞地从女孩的耳朵里面生长出来,那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心里浮现出来。” “我拉着她想要离开这里,她却怎么也不愿意跟我走,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了很多话,我试着理解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说喇嘛们会为自己提供干净的衣服和食物,还不需要自己干活,仅仅是不让自己出去就好。”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付出这么多却不收取回报,真是细思极恐。”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庙里面的喇嘛察觉到了我的动静,冲出来粗鲁地从我手中夺走那个女孩,就像当初从我身边夺走阿姐那样。” “然后我便看见了那个畜生,他背着一个形状怪异的鼓,虔诚地跪在庙里面祭拜。” “或许是同胞姐妹的心灵感应,我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的阿姐已经成为了那面鼓,顿时泣不成声痛哭了起来。” “喇嘛将我赶出寺庙,让我不要在佛门禁地里无礼,我哭嚷着摔倒在悬崖边,一株孤独仙子草在岩缝里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 “那一刻,我好像看见了十岁那年的阿姐,我默默地下定了一个决心,我要让他们为自己残忍的行径付出代价。” 女人将故事说完,她的眼泪早就在刚才那段描述中流干殆尽,现在里面只充满了浓浓的恨意,恨上苍虚假的眷顾,恨人心残忍的伪善。 第78章 放逐 听完女人的故事,在场的几个人心情都十分沉重,他们从未想过她会有这么悲惨的经历。 婉瑜更是直接哭成了泪人,靠在墨頔的胳膊上抽泣。 “好了,我的诚意已经表示完了,现在你们也知道,为什么我有不得不去那个地方的理由了。” “去到那里,你想做什么?”杨晨新听了她的故事之后虽然也感到同情,但是他仍然理智地认为,不能完全信任任何陌生人的片面之词。 “我要去抹除诅咒的源头,让阿姐能够平安地转世投胎。” “所以你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尾随那个老人。”杨晨新指着地上的老人说道:“然后运气好的话救下被他诅咒的人,再强行让那些人帮助你达成你的目的,是吗?” “呵呵,你看待事情很透彻。” “我们会去的,但不是去帮你杀人。”杨晨新疲惫地捏了一下眉心继续说道: “以任何原因剥夺别人的生命,都是犯罪,我会让他们接受该有的法律制裁。” “哼,你如果真的有这个本事,我求之不得。”女人冷眼瞥了他一眼,站起来朝草坪上的老人走去。 “喂!红脸女,你想干嘛?” “我要把这个老畜生放了。” “你不是很恨他吗?”墨頔忽然又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思路了,皱眉问道:“为什么不把他送去警察局?” “没用的,只有靠他,我们才能找到去喇嘛庙的路。” 说完,女人揪住老人的衣领一把将他从水柱缝隙之间拽了出来,浪平也没有再驱动【澜驭】阻止她。 那藏装老人自知没有能力和这么多人对抗,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一串什么话,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跑掉了。 “就这么放走了?”林痴想不通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我们刚才的话可是被他全听见了啊!” “他是聋子。”女人回头说道:“这也是为什么他接触到阿姐,却不会听到诅咒的原因。” “所以只要我们跟紧他,就可以到达你说的那个喇嘛庙?”墨頔恍然大悟地说道。 “是这样的。” “那还愣着干嘛啊?追啊!这老小子跑没影了一会儿!” “他是聋子,不是瞎子。”女人抱着手,一脸鄙夷地说道:“我能一路追着他到这里,也有手段追着他回去。” “哦……那这事儿交给你了。”墨頔似乎已经将她当做队伍的一员,竟然自顾自地分配起任务来了。 杨晨新走到湖边捧起了一点水,将耳垂附近的血迹抹干净,湖水冰凉刺骨,立刻就将他的手冻得通红,他将女人的羊皮囊水袋灌满水之后,回到众人身边,还给了她。 “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夏玛。” 杨晨新点点头,又转身对墨頔说道:“队长,分配一下车辆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找地方扎营了。” “也是,那红脸女和作家仔换一下,作家仔去跟着婉瑜,让我们三个有诅咒的人待在一起。” “我没有意见。”杨晨新觉得墨頔的安排很稳当,这样一来也能避免夏玛有再拖别人下水的可能。 其余几人也都默许了这个提议。 简单的整顿之后,几人上车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向西边驶离,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正在朝拜的信徒,他们偶尔也会向车队点头表示祝福。 夏玛的鼓已经放进了墨頔给她准备的黑包里,但她还是时刻不离地将鼓抱在怀里。 两辆黑色越野车慢慢从这颗蓝色眼睛一样的措那湖边开远,他们的正前方是最原始的羌塘无人区,神秘又荒凉。 林痴和婉瑜坐在后座,这是婉瑜主动要求的。 “林弟弟,在学校处对象了吗?”婉瑜娇柔地问道。 “啊……没有没有。” “你觉得姐姐漂亮吗?” “漂亮啊……” 在林痴的审美认知里,婉瑜确实长得还不错,利落的短发让她想起《天使爱美丽》里面的艾米丽,只不过婉瑜没有那副西方人的面孔罢了。 “那你……”婉瑜用指尖戳了戳林痴的胸口,极具诱惑地问道:“要不要做姐姐的男票啊?” “好啊……不、不好!” 林痴急忙摇着头,差点就中了坏女人的魅惑了。 “哎呀!”婉瑜娇嗔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有什么关系嘛!” “不行不行,婉瑜姑娘,我知道你是在逗我玩的。” “哈哈哈……可爱的弟弟。”婉瑜见调戏他成功,便得意地捂着嘴笑起来。 “婉瑜姑娘,其实你很渴望有人爱你对吧……” 婉瑜的笑声随着林痴的这句话慢慢变小,华赢幸灾乐祸地从副驾驶探头过来看了一眼,被她一巴掌又拍回去了。 “弟弟不要说这种不可爱的话嘛。”她又挤出一个妩媚的表情说道。 “哈哈,抱歉婉瑜姑娘,如果言语得罪,还请不要往心里去。”林痴觉察到她的异样,也及时停止了话题。 “没关系,童言无忌,姐姐不生气。”她揉了揉林痴的头继续说道: “姐姐我啊,有十几个男朋友,分不清到底谁最爱我,也是很正常的嘛。” “啊这……” 林痴嘴角抽动了几下,满头黑线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直闷头开车的浪平这时开口说话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平啊……”华赢语重心长地接茬道:“让你一天多说点话,跟个闷葫芦一样容易憋出病的啊……” “我说真的,你跟队长汇报一下吧。”浪平还是坚持着一本正经地说道。 “哎,真是受不了你。” 华赢无奈地掏出手机,翻到墨頔的电话拨了过去,等了半天都没有声音,他一看才发现到这里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 “对讲机呢?”他开始在车箱里翻来翻去,惹来浪平一脸嫌弃。 “算了,马上天黑了,队长会找地方扎营的。” 如他所料,在一望无际的荒漠里又向着夕阳前进了几公里之后,墨頔的车停靠在了一个足有四五米高的土包旁边,三人都已经站在车旁等候他们。 气温下降得非常快,太阳还挂在西边的一角,就已经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婉瑜裹紧一条毯子走到墨頔旁边要了根烟,再让墨頔帮她点燃,才缓解了一些寒意。 “队长,在服务区里的那种感觉好像又出现了。”浪平停好车就首先向墨頔汇报了自己的不祥预感。 “哦……一群狼崽子而已,不用在意。” “你也发现了吗?” “红脸女说的,她对这儿的环境太熟悉了,是个什么东西隔几公里一闻就闻到了。” “原来如此……那我去支帐篷,有需要你再叫我。” 墨頔点点头,让浪平先去忙了,然后他瞥了一眼坐在土包上举着望远镜四处张望的“方恒远”,说道: “咋了?看这么认真,这儿还有比基尼美女不成?” 杨晨新闻言没有说话,而是朝他挥了挥手让他上去。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墨頔身手很好,几大步就跳上土包,坐在杨晨新身旁。 “我好像看见个女人在换衣服。” “我去,让我瞅瞅!”墨頔赶忙一把接过杨晨新递给他的望远镜,朝他刚才看的方向望去。 第79章 狼来了 视野之中,一轮残阳如血,斜挂在天边,将那片广袤无垠的砂石荒漠染成了一片枯黄。 起伏不定的地面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树木的踪迹,唯有一个个或大或小、与他们脚下别无二致的土包,点缀着这片荒凉之地。 再往远了看,就只有在阴影中连绵不断的山脉。 \"这鬼地方,哪里有什么女人换衣服啊!\"墨頔一脸沮丧地嘟囔道,一边抱怨着,一边还不死心地四处张望。 \"我真的看见了,她突然从土里钻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杨晨新有些急切地说道,似乎生怕墨頔不相信他所看到的情景。 \"可是什么玩意儿都没有啊......\"墨頔瞪大了眼睛,使劲伸长了脖子,恨不能让自己的目光穿透这片荒芜的戈壁滩。 一旁的杨晨新此时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连忙伸出手来,想要抢夺墨頔手中的望远镜: \"快让我看看,说不定我能重新找到她!\" “你们两个人……”婉瑜不太友好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背后传来,“在这里偷鸡摸狗的干什么呢?” “啊哟!” “呃!” 还没等他们回头出言解释,两人的脑袋上就各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方弟弟,跟墨墨学坏了姐姐就不喜欢你了哦……”婉瑜的拳头在杨晨新的头顶又拧了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差点掉下去。 “我真的……”杨晨新还试图为自己辩解,却又被墨頔捂住了嘴巴。 “飙车男!你小子想女人想疯了吧?婉瑜你别听他胡说……” “哼!还不赶紧下去生火,一会狼把你俩叼跑了都不知道!” 闻言两人立马逃也似地滑下土包。 “怎么办?这回真的找不到那个人了。”杨晨新还是不死心。 “还惦记你那女人呢?”墨頔白了他一眼,“一会婉瑜发起飙来,把你脱干净扔戈壁里别说哥没救你!” “万一她是敌人,我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啊!” “要你说!晚点我俩再找机会溜出去看看。” “行。” 一番密谋之后,他们下到越野车旁,从车里拿出一些木条,墨頔说那是学校科研部设计的“压缩版”木质燃料,密度极大,能持续燃烧很长时间。 天色渐浓,就像墨水滴入杯盏之中,一触即黑,他们围坐在土包下的篝火旁,简单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和速食鸡胸肉。 “红脸女,明天我们要往哪里追那个老头?” 夏玛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之后说道:“他落后在我们后面了,但是也在缓慢向西北方向移动。” 墨頔撇了撇嘴,似乎对老人速度这么慢感到有些不满。 “作家仔,你在些什么玩意儿呢?” “哦……我在写游记。”林痴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继续说道: “这些经历,以后写成小说,说不定能火。” “哇,弟弟真是多才多艺呢!”婉瑜闻言也将身子凑到林痴旁边,撒娇一样地问道:“我可以看一看吗?” “啊……可以,写出来就是为了让人看的嘛……” 林痴吸了口气,婉瑜身上的味道让他的心情有些慌乱。 “华赢浪平看着点火啊,我和飙车男去尿尿……” 大家已经习惯墨頔一闲下来就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性格,华赢很积极地回应了他的吩咐,浪平只是朝他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月色下,两个黑影打着手电筒在漆黑的戈壁上缓缓行进。 “是在这附近吗?”墨頔一脚踹飞了脚边的碎石,不耐烦地问道:“这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吗?” “你别急,这附近应该会有什么暗道之类的。” 杨晨新弯下腰,一寸一寸地搜寻这片尘埃堆积的砂石地面,他始终坚信自己没有看走眼,那个浑身赤裸背对着他的身影,大概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那这里就一定有能够隐藏她身形的“密室”。 不知不觉间,他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搜索范围扩大了三倍,这里是一个凹地,在这里已经完全看不见营地的篝火,再往前走可能就会超出和林痴他们相互照应的最佳距离。 杨晨新犹豫了一下,咬牙决定还是继续往前走一段,如果还是没有结果就后撤。 此时,一声狼嚎却像鬼叫一样刺破了寂寥的夜色。 ——嗷——呜! “我靠,狼来了!”墨頔猛地一回头,伸长脖子往营地的方向望去,却因为地势太低,视野完全被挡住了,他立马往上跑了几步才重新看见营地正燃烧得热烈的篝火。 ——嗷——呜! 狼嚎再次传来,他已经能够分辨出,那是从营地的方向传来的。 “飙车男!走了!他们应该被狼群袭击了!” 墨頔回头对着一片空荡荡的戈壁大喊。 “方恒远”不见了,他原先站的地方现在什么也没有,就像他描述的那个女人一样,“方恒远”也以相同的方式消失得无无影无踪。 “飙车男!”墨頔又喊了几声,冷汗从两颊划过,“飙车男!听得见吱一声啊!” 面前的空地还是寂静一片,回应他的只有营地附近此起彼伏的狼嚎。 ——嗷——呜! 墨頔纠结的目光在两边环顾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冲到“方恒远”之前站的地方,爬伏在地面上四处摸索起来。 “飙车男,等我来找你,别出事啊!” 他很快就将附近一圈的地面都触摸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暗门,他重重地一拳锤在地面上: “该死!他妈的别装神弄鬼啊!” “墨墨……” 婉瑜的靴子突然出现在墨頔眼前,他惊恐地抬头,发现婉瑜正在歪着脑袋看着他。 “婉瑜……?”墨頔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墨墨你还好吗?”婉瑜有些担忧地弯下腰扶住墨頔的肩膀说道:“方弟弟说你突然不见了,让我们一起出来找你。” “我……不见了?”墨頔觉得脑子像打了结,“狼……你们附近刚才有很多狼!” “夏玛已经全部解决掉了,她很懂在荒漠里面怎么驱狼。” 紧接着她又轻轻地拉了一把墨頔,想让他站起来: “走吧,快跟我回去,他们该担心了。” 墨頔却还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婉瑜……”墨頔低着头,声音也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懦弱的东西,你太讨厌了,我会细细品尝你的死……” 婉瑜看着墨頔的脸庞,一时间愣住了,许久之后才故作轻松地娇嗔道:“墨墨你再这么和我说话,我真的会生气!” 第80章 人面白狐 ——嗷——呜! 远处,营地的方向又传来数声凄厉的狼嚎。 “你不是说红脸女已经处理好那些畜生了吗?”墨頔冷笑一声,“那它们怎么还在那里嚎?” 婉瑜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声线一变,用十分生硬的声音说道:“它们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再不走就危险了……” 没等她说完,墨頔从地面上一个翻身跳起来,瞬间和蹲着的婉瑜拉开两三米的距离。 他将双臂握拳并列平举到胸前,而后曲肘前顶,两拳化为掌自上而下快速打开,最后从身体两侧收手往上合拢,做了一个并步抱拳礼。 “畜生,来尝尝爷爷的拳头硬不硬!” 婉瑜听后面色阴沉地用手臂撑在地面,鼻子两边的皮肤竟然开始出现诸多褶皱,一根根灰白色的硬毛从粗大的毛孔中爆发而出。 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她就从婉瑜娇艳少女的模样,变成了一头面目狡猾,两耳尖长的鬼脸白狐。 “——呜!” 它龇牙咧嘴地朝墨頔嚎叫了一声,然后两条短于前臂的后腿猛地一蹬,像白色羽箭一样扑向眼前的墨頔。 只见墨頔不退反进,立马以进步拉弓式和白狐拉近距离,再朝着它胸口的位置猛地打出一招撑拳。 白狐虽然滞在半空中,却十分灵活,两只修长的前臂顺着墨頔的手臂后扒,借力再次扑向他的面门。 眼看尖牙就要一口咬上墨頔的脖子,墨頔却仍然猛出猛进,曲肘上抬,向上方使出一招凌厉的两仪顶。 白狐终于避无可避,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杀招,在空中翻滚一周后才摔落在地。 它支起身子,怨毒地恨了墨頔一眼,拔腿就往侧面跑去。 墨頔以为它要逃跑,也飞快地追上,谁知白狐速度极快,只能勉强追到它的尾巴,很快就将他甩在身后。 失去目标的踪影,墨頔不得不停下脚步之后,才发现原来它正在围绕着自己飞速转圈。 墨頔随即抬起双肘护在身前,不断通过白狐的残影判断它的位置,从而变换自己招架的方向。 忽然,白狐血口一转,从侧面扑向了墨頔,只感觉黑暗中有一股腥臭逼近,墨頔立马两臂交叉再快速向两边撑开,一招八极拳开门炮好巧不巧正中白狐的鼻梁。 面部传来的剧痛让这畜生在空中慌乱地挥舞利爪,由于距离实在太近,墨頔来不及再与白狐拉开距离,也担心它再次逃跑,就硬扛了几下白狐毫无章法的撕扯,手往它的颈后一探一拉使出一招截抱。 这一下,直接将白狐整个身体都卡在墨頔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昏昏沉沉地晃着脑袋。 墨頔下了杀心,心想留这畜生不得,便又一招膀胯将白狐的躯体顶到半空中,立马沉腰伸掌,对准白狐的头颅使出劲道十足的一掌。 “猛虎硬爬山!” 掌劲之大,带出“刺啦”一声音爆,白狐的脑浆也在这股巨力之中崩裂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墨頔见白狐彻底不动弹之后,才收起架势,甩了甩手臂上的血迹,白狐在上面留下了深深一道爪痕。 “妈的,铜头铁脑的,硌死我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几步爬上土坡,往营地的方向望去,但由于距离太远,只能看见明明灭灭的篝火堆旁边,人影攒动,十分繁杂。 “不会全是这玩意儿吧?” “方恒远!”他又回头朝着四处的空地喊了一遍,夜色寂静如墨,依然不见他的身影。 “不行!”墨頔一咬牙,跑去提着白狐的尸体又往回走,“我先去看看他们再回来找你!” 说罢,他便朝着营地的篝火方向跑去。 等到目所能及看清楚营地的情况以后,墨頔才发现四周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八九具同样的白狐尸体。 而浪平华赢两人显然刚刚经历过苦战,此时身上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其余几人则拿着简易的自制火把,朝着周围的黑暗里挥舞,似乎是在驱逐狼群。 墨頔拖着白狐的尸体从黑暗中走出,浪平察觉到他的身影后,面色冷峻地立马在他脚底生出了几根水柱,限制住他的行动。 “你是谁!”华赢紧张地问道。 “是我,妈的,我是真的!” “他们都说自己是真的!”华赢好像是被白狐骗惨了,完全不相信墨頔的话。 “你……”墨頔本来想发火,但想到刚才自己也差点被“婉瑜”骗,只好憋回去已经到了嘴边的国粹。 “华赢,你上回在基地偷看婉瑜洗澡,然后装猫叫逃走的事儿,哥可是看见了啊。” “还有浪平啊,你晚上偷偷和家里面打电话,哭得稀里哗啦的事儿,哥也知道。” “至于婉瑜嘛……”墨頔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婉瑜,没有着急说话。 “你闭嘴!”婉瑜急忙制止了他,拦住了浪平说道:“我相信墨墨是真的,放开他吧。” “太好了队长……”华赢开心地想上前拥抱墨頔,却被一旁的婉瑜拉住了手臂,一股强烈的寒意从他的身旁传来。 “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婉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墨頔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嘲笑华赢,婉瑜马上又把充满恶意的眼光对准了他: “墨墨,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偷看我的?” 笑容从墨頔的脸上转移到了华赢脸上。 几分钟之后,两人揉着脑袋上的大包,像丧家之犬一样的蹲在婉瑜的左右两边。 林痴看见这一幕实在很难忍住不笑出声,却又怕落得像墨頔两人一般的下场,只能背过身举着火把四处张望,假装自己很忙。 狼嚎声已经渐渐远去,也再没有假扮“方恒远”或者墨頔的白狐出现,它们似乎都意识到这群猎物并不好惹,所以逃走了。 “火把插在附近去休息吧。”浪平对林痴说道:“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林痴知道浪平不爱多说话,也就没有推辞,照他的话把火把插在相对松软的土里面,回到了篝火旁。 婉瑜翘着二郎腿坐在篝火中间,气冲冲地左右瞟着墨頔和华赢,见林痴靠过来才开口说道: “林弟弟以后不许和他们两个鬼混,免得学坏!” 林痴听后假装扶着眼镜,挡住疯狂上翘的嘴角,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婉瑜姐!”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夏玛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墨頔:“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年轻人去哪里了?” 墨頔听后像想起了什么,瞳孔收缩,嘴巴半张着说不出话来。 深深的自责感让他脸色很难看,因为好像就是他自己把“方恒远”抛弃了, “他刚才突然就消失了,我得马上回去找他!” “等等。”夏玛摇了摇头,说道:“已经晚了,我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第81章 [犭也]狼 “墨墨,你们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婉瑜皱着眉头问道。 墨頔表情有些自责地回应:“刚才我们其实是去找他傍晚看到的那个女人去了,结果找着找着他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你们……”婉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大概就是在那个白脸狐狸出现的的时候,我爬上土坡观察你们的情况,哪知道我才刚一转头就看不见他人了。” “那可不是什么狐狸啊……”夏玛有些后怕地说道:“我也一直以为那种东西只是家里长辈吓唬小孩子的东西,没想到……” 营地的周围躺着好几具那些白狐的尸体,发黄的白毛上全是血迹,表明了刚才华赢和浪平他们下手也不轻。 “夏玛,你知道这种动物叫什么名字吗?很有可能就是它们袭击了‘方恒远’。” 夏玛摇摇头,继续说道:“我连它们的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只是听老人聊天的时候说过,这些东西叫什么四郎?” “四郎?” “是的,他们就是这个叫法,我不会记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它们这个名字。” “难不成是因为,这些白狐在它们种族里排行老四?”华赢在一旁说道。 “分析得很好,下次别分析了。”墨頔嫌弃地推了一把华赢的脑袋。 “应该是狼。”林痴扶了一下眼镜,说道:“会不会是[犭也]狼?” “你也分析得很好,下次也别分析了。” 在语言上很难表达出来这个生僻字,因为它和“是”的发音一样,所以对于墨頔来说,他听到林痴说的话就像在听废话一样。 林痴也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两个瘦长细腻的字体,递到几人面前。 “……这,你是说,这个字儿念[si]?”墨頔挠着脑袋问道。 “对。”林痴点头,在脑子里回忆起了关于这种神话生物的一些传说: “我记得在山海经里见过对一种类似于狼的动物的描述。” “原文大概是——有兽焉,其状如狐,而白尾长耳,名[犭也]狼,见者则国有兵。”林痴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这个动物可能就是历史上发现过最早的狼。” “竟然会伪装成人的模样,真是狡猾歹毒的动物……”想起刚才那些[犭也]狼变成墨頔和“方恒远”的样子,假意接近他们,然后差点直接咬断华赢的脖子,婉瑜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是啊,从来没有历史文献或者目击者记录过,它们有这样蛊惑人的能力。”林痴从婉瑜手中取过笔记本继续说道: “墨队长你刚才是怎么判断它们的伪装的?” “哦……它变成了婉瑜的模样,想骗我和他走,我感觉她很奇怪,就和她说了句只有婉瑜懂的暗号,她没答上来我就把她揍死了。” “什么暗号啊墨墨?”婉瑜听后一脸好奇地问。 墨頔看着她的拳头张了张嘴,像突然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赶紧绕到林痴背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婉瑜还不死心,想继续追问,却被夏玛出言打断了: “那个年轻人所看到的女人,会不会就是四郎所伪装的东西?” “很有可能。”林痴早就有了这个猜想,于是接过话题分析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方恒远’大概率已经受了它们的蛊惑,陷入了危险之中,那我们现在又要到哪里去找到他呢?” 众人闻言一时都陷入了沉默,“方恒远”要是真的如同墨頔所说的那样,离奇地失踪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么除非他自己回来,否则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很难能够找到他。 “假如……我是说假如。”华赢皱着眉头说道:“他回不来了,我们要怎么办?” “胡说什么呢?华赢,老子罩的人,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出来。” “队长我不是不信任你啊!我是怕他没办法应对数量这么多的[犭也]狼啊!” “华赢说得没错,墨队长,我们现在恐怕只能先耐心等待,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到‘方恒远’失踪的地方寻找线索。” 听了林痴的想法,大家都觉得这样更安全稳妥,现在贸然行动很有可能被那些[犭也]狼蛊惑落单,反而让他们也陷入危险之中,更不用说救“方恒远”的事情了。 沉思了一会之后,墨頔也不再固执地坚持要出去寻找“方恒远”的想法,他环视了众人一圈后说道: “婉瑜,华赢,作家仔,红脸女,你们都先去睡觉吧,这里有我和浪平轮流守夜。” …… 这一夜让人很难入眠,林痴总是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三两声狼嚎,那些饥肠辘辘的狼,似乎一直就在营地附近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他休息的帐篷原本是和“方恒远”一起使用的双人帐篷,现在“方恒远”不在,空间便显得非常大,让他感觉没有安全感。 人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他闭着眼想赶紧睡着,却鬼使神差地几乎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大学放暑假以后他就拉着葛三来到了拉萨,并且临时决定一起去冈仁波齐转山,然后就偶遇到了白夕姑娘和公晳姑娘,这两姐妹彻底改变了他的旅程计划。 直到现在躺在了羌塘无人区的腹地,他都一直觉得很有趣,就像一场梦,这不就是他想在小说里表现出来的内容吗? 废材少年偶遇绝世美女,觉醒天命技能,从此踏上了拯救世界的征途……光是想想他就又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他掏出挂在胸口的一块黑玉,细细用手掌摩挲,这是白夕送给他的锦囊里拿出来的,那天就是接触到了这块黑玉,他才能够觉醒【谶语】,将鬼影的寂静之域打开一道缺口…… 后来,在他们逃出寂静之域的时候,也需要重新打开一道缺口,可是明明当时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做到这件事情了,但他们还是完好地逃了出来。 他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对杨晨新使用了一次【谶语】,才得以从寂静之域逃脱。 奇怪的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条谶语的内容是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记,林痴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心宽了。 ——算了,有机会再去问问杨晨新吧。 但愿还有机会相见,他心想。 到了后半夜,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睡梦中,耳畔边似乎传来有人在帐篷外面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是他的眼皮是那样沉重,导致他浑浑噩噩地一句话也听不清。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帐篷外的天色已经泛起粘稠的晨光。 第82章 三方寻踪 林痴从睡袋里面钻出来,立马就从头到脚筛糠似的发了一遍抖。 睡袋外面实在是冷得不像样了,这里的气温经过了一晚上的大气散热,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热量,而且现在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所以早晨几乎就是全天最冷的时刻。 “林弟弟,你起来了吗?”婉瑜听见林痴的帐篷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开口问道:“起来了就出来吃东西呀。” 此时的她已经在为众人准备早餐了。 “啊……你们都起得这么早啊?”林痴穿好衣服从帐篷里探出身子来,发现大家都差不多起来了,便先走到墨頔旁边开口问道: “墨队长,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墨頔摇了摇头,不知是一宿没睡觉的原因还是因为担心“方恒远”,他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那些狼一直在我们附近徘徊,直到天亮了才不见踪影。”他抓了抓自己凌乱的长发继续说道:“刚才我和浪平已经去过‘方恒远’失踪的地方检查过好几遍了,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事情到这里似乎进入了一个死局。 “……别着急,一会我们再扩大搜索范围找找看。”林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这样不轻不重地安慰道。 “对啊,先吃点东西吧,一会我们再一起出去找方弟弟。” 婉瑜将两个铝制餐盒分别递到他们面前,上面冒着缕缕温热的雾气,打开来看原来是一份泡面,还加了一些干蔬和肉脯。 这里的平均海拔很高,水差不多在88°左右就会沸腾,但是用来泡面也完全足够了,80°的水温甚至还会让面条的口感更好一些。 道过谢之后,林痴也坐到了篝火旁边和大家一起享用起早餐,他惊奇于这堆木材的耐久性,居然燃烧了整整一夜还没有熄灭。 “夏玛,你就吃那个吗?”婉瑜看着夏玛手中碎得不成型的一张青稞饼说道:“我们还带了很多食物,加上你也足够吃很久的。” 林痴慢慢地发现墨頔他们这个队伍,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本质上还是挺善良的。 即便夏玛不择手段地让“方恒远”和墨頔都受到了诅咒,但是他们还是愿意去帮助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 夏玛听后对着婉瑜摇了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举起手中的青稞饼说道:“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吃其它的东西反而肚子会难受。” “好吧……” 一个人要吃这些粗粮吃多久,才会让自己的胃退化到只能接受青稞饼的地步? 婉瑜情绪无处发泄,只能有些感伤地踢了华赢一脚:“就你吃得最香!” 华赢:??? 吃完早餐之后,墨頔根据周围的地形将几个人进行分组,并计划以营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式的搜索排查。 总共分为三组,分别是:他自己和夏玛、林痴和婉瑜、华赢和浪平。 每个小组则负责自己方向120°以内的范围,这样一来就能够做到无死角的搜索。 临行前,墨頔还分发给了每人一个专业的手持无线对讲机,并且从车厢里拿出了几个黑匣子,让婉瑜和浪平华赢几人分别带上,他自己也拿了一个。 “注意安全,有情况立刻汇报,天黑前无论结果全部返回!” 一声令下,三个小队便各自朝着自己负责的方向展开搜索。 林痴和婉瑜负责的是正东方辐射南北六十度的范围,这样分配使得他们更不容易因为失去方向而走丢,完全是为了照顾林痴没有实战经验的缘故。 而向西边深入羌塘无人区腹地的搜索任务,则交给了经验更丰富的墨頔和浪平两队。 “婉瑜姑娘,那盒子里面装的是你们的武器吗?” 林痴一直对那黑匣子里面的东西感到很好奇,因为他见识过了公晳姑娘从那里面掏出来一把如杀星般的长枪,又见过【t】也从一样的黑匣子里拿出一把看上去就很特别的白伞。 那里面绝对装着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厉害武器! “呀,林弟弟你就这么想看吗?” “想看!”林痴立刻回答道。 “你是在想看哪里呀?”婉瑜回过头,同时松了松自己的领口,脸上的表情极具魅惑性。 林痴看见后脑子突然宕机了一秒,随后才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算、算了,我还是不看了吧……” “哈哈哈……好可爱的弟弟。”婉瑜好像没有笑够一样,又盯着林痴的眼睛看,直到看得他脸红耳赤,目光四处挪移没地方放为止,才幽幽地开口说道: “林弟弟还是戴眼镜的时候更可爱一些呢。” “啊?”林痴被婉瑜不断凑近的身体逼退半步,才一脸惶恐地说道:“我、我一般看书或者写作的时候才会戴上眼镜……”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完全要被这个琢磨不透的女人拿捏住了。 “呵呵,好了好了乖弟弟,不逗你玩了,我们还是快找方弟弟吧。” 太阳很快就升起了,没有云层的遮蔽,温度消散得很快,提升得也很快。 一路向着东方搜寻了没多久,林痴就感觉有些闷热,但是如果将冲锋衣完全脱掉,又会感觉太凉。 婉瑜就没有这么多考虑,她直接将冲锋衣脱下系在腰上,上身只穿了一件运动服内衣,纤细的腰肢让人挪不开眼睛,林痴只能目不斜视地走在她旁边,根本不敢乱瞟。 实际要搜寻的范围太过宽广,但也还算目所能及,一路上也基本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夹杂着砂石的土地,和连绵不断的远山。 “诶,弟弟。”婉瑜突然朝林痴叫了一声,“你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林痴听到后立马朝婉瑜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地势更低的一片洼地,看起来似乎更潮湿,土质也更松软,周围长满了鲜草。 只见草坪的中央直冲冲地站着个人影,由于有一定距离,并看不清他的全貌,只是觉得像个胡须斑白的黝黑老人。 “有些像啊……会不会是出来放牧的本地人?”林痴也拿不准那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先下去看看吧,也可以向他打听打听方弟弟的下落。”婉瑜建议道,同时四处观望寻找一条快捷的路,方便下到洼地。 林痴却越想越不对劲,这里怎么会出现牧民呢?就算运气好真的被他们碰到了,那他周围至少得有他的家畜才对吧? “婉瑜姐!”林痴叫住了正打算从石坡上直接滑下去的婉瑜,“那个黑影,搞不好会是藏熊!” 可是婉瑜已经来不及回头了,惯性使得她一溜烟就冲下了本来就陡峭的石坡。 第83章 争执 婉瑜下到坡脚又向前继续跑了几步,才稳定地停下步伐,她一手搭在膝盖上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才扭头看了一眼石坡上的林痴问道: “弟弟你刚才说什么?” 她只看到此时林痴像见了鬼一样对她一阵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在嘟嘟囔囔着什么,却根本听不见。 “弟弟大点声!” 喊完后,林痴却更加着急了,二话不说将身上的重装包卸掉,学着婉瑜刚才的样子冲下山坡。 这个动作看着简单,但当林痴真正站在陡坡上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小脑都被人摘了下来,瞬间失去平衡的他直接从石坡上面翻滚而下。 他一边滚动还在一边鬼叫。 “你慢点啊!”婉瑜看见他摔倒了,担忧地跑过去,“快抓住附近的草根!” “……后面!……后面!”林痴模糊的声音终于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后面怎么了?”婉瑜闻言疑惑地回头望去。 只见刚刚那道人影站立的地方,一头巨大的藏熊,正在摇晃着硕大的身躯向二人所在的坡脚急速靠近,而婉瑜刚才跑的那几步更是直接激起了它的捕猎欲望,它速度越来越快地狂奔起来。 林痴也听从了婉瑜的话,慌乱之中紧紧扯住了石坡上的一株杂草,才终于停止了翻滚转而挂在陡坡上面。 然而眼前的危急状况并没有什么好转,甚至让他一度感受到了死亡的预兆。 全速奔跑的藏熊,能够在三千米以内,一直保持最高40~45千米每小时的速度追着猎物跑下去。 假如博尔特来了,也许才能够和它们并肩奔跑两秒,然后再被吃掉。 林痴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要怎么活。 反观婉瑜,则比林痴要淡定得多,她一只手叉在细腰上,另一只手将那个黑匣子拄在地面上,就这么看着藏熊冲过来。 “不管了,大丈夫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林痴一咬牙,松开了草根,任由自己从石坡上面滑下去: “要吃先吃我,婉瑜姐你赶紧跑!啊啊啊——!” 但是藏熊的速度快得离谱,他人还没滑到坡脚,藏熊就已经一跃而起,张着血盆大口扑向婉瑜那娇小的身躯。 “弟弟!”婉瑜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看好姐姐的大宝贝!” 话音刚落,藏熊巨大的躯体就完全覆盖住了她的身形。 ——砰!砰!砰! 三声连续的闷响从棕熊的身体里传出,就像拿铁锤砸在充满水分的沉木上一样,紧接着就是浓烈硫化物的烟味,呛得林痴眼泪直流。 棕熊半空中的身体就像是断电的玩具飞机,仅靠着惯性勉强又滑行了一段距离,才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使得的砂石四处飞溅。 直到现在林痴才停止滑行,狼狈地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一动不动倒在面前的藏熊,他的脑子顿时一团乱麻,目光越过棕熊,婉瑜站在原来的位置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 林痴又瞥到了婉瑜手中的一把粉金色的,酷似霰弹枪的武器,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 “姐姐的大宝贝……”婉瑜单手将霰弹枪举起来,又刻意挺了挺胸膛,坏笑道:“好不好看啊?” 林痴已经没有心思乱想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了,他现在脑子里有无数只羊驼在奔跑: “婉瑜……姐,这……死了?” “这还能不死?”婉瑜歪着头,好像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林痴扶额苦笑,也是啊,被三枪轰穿了整个下巴……只怕是绿巨人来了也难活。 “在华夏境内……非法持枪用枪……三年起步上不封顶啊。” “谁说我是非法持枪的?”婉瑜对林痴的说法并不赞同,反驳道:“姐姐是有证件的!” “这……”林痴又回头看了看藏熊的尸体,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只是心里默默庆幸婉瑜使用的是一把霰弹枪,而不是手枪。 另一边,墨頔和夏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是墨頔偶尔会扯着嗓子问夏玛一句,有没有什么发现之类的话。 他们的搜索速度比林痴婉瑜二人快了很多,因为不知道夏玛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就像个人形雷达一样,能够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周围很大范围内的生命活动体征。 墨頔估计这是一种自己没见过的【潜能】,就连夏玛本人也不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来源。 说来也合理,她至今为止一半的人生都在西藏的各个角落流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和外界产生过多余的接触。 不知道又走了多长时间,夏玛忽然停止了自己范围内的搜寻,径直走到墨頔的身边开口说道: “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你们要怎么办?” “找不到就一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夏玛听后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冰冷:“这不可能,那个畜生一直在往喇嘛寺赶路,错过了他我就回不去了。” “但我也不可能再一次抛弃‘方恒远’!”墨頔情绪激动地喊出来,一方面是出于自责,一方面是出于心急。 “诅咒一直存在于他的身上,就算你找到了他,而错失了解开诅咒的唯一机会,我们也都会死!” “那就分道扬镳!”墨頔明显有些上头,大声地喊道:“你去报你的仇,我来找我的人,就算你失败了,我们会因为这个诅咒而死掉,我也不会怪你。” “你别逼我。”夏玛听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要是超度不了阿姐,我宁愿现在就拉上你们去死。” 夏玛明显不愿意接受墨頔这样的处理方式,因为这样一来就相当于自己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 “你也别逼我。”墨頔也死死地盯着夏玛的眼睛说道:“为了我的队友,我可是连下地狱都不怕。” 空气在此刻都像是凝固了一秒,寒风灼阳之下,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夏玛的手慢慢摸向了腰间的黑色口袋,墨頔的手也死死按在身侧的黑匣子上。 气氛中洋溢着浓浓的血腥味,一场注定两败俱伤的争斗似乎一触即发。 “报告报告,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了浪平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 “呀!浪浪的声音还是那么要死不活的啊!收到收到!” 婉瑜率先回复了他,而墨頔却还死死盯着夏玛,没有轻举妄动,迟迟没有回应。 “队长,收到请回复。” “队长,三秒后未回复视为遇到危险状况,我们会立刻展开支援行动。” “三。” “二。” …… 在浪平的催促声中,夏玛最终还是把手放下来了,抄起两臂冷眼看着墨頔。 “收到,请讲。” “……报告,发现目标‘方恒远’。”浪平听到墨頔的声音之后顿了一秒,才继续说道:“重复,发现目标‘方恒远’。” “坐标。”墨頔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重复,汇报坐标。” “东经90.,北纬31.。” 第84章 神秘的人们 挂断对讲机后,浪平的脸始终都没有离开过面前那款全黑的狙击目镜。 他身后背着的那个黑匣子,比其他几人的都要长,此时也已经被打开,他现在正趴在地面上,双手架着一具酷似华夏js12.7mm狙击步枪的改装重狙,目不斜视地观察着远处目标的一举一动。 “平啊,你那镜能借给我看看吗?”华赢皱着眉,也正在举着一把蔡司军用望远镜费劲地四处观望,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还是看不清人脸啊。” “不给。” 浪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华赢的请求,然后他视野里的人影开始大规模活动,他又将目镜上的旋钮旋转了小半圈,直到可以清晰地看见人的表情。 “他是什么情况呢?”浪平看着眼里的景象,不由得轻声喃喃道。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真是急死我了!” “他……”浪平一时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只好摇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准。” 一向惜字如金的浪平,竟然也会找不到词来形容看到的东西,华赢更加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但是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也只能干着急。 在几公里外的一条不知名灰土道路上,四辆白色的isuzu牧游侠环绕成圈停靠在路边,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帐篷也在其中央有序地摆放着。 “方恒远”被两个看上去很像大学生的健壮男生扶着,坐在了营地中央的便携木桌边上。 整个营地大概有十一二号人,他们都穿戴着相当专业的户外装备,看上去像是某个俱乐部来这里举行户外活动。 见到“方恒远”出来之后,他们都停下手中的事情,一脸关心地上前说着些什么话,浪平可以简单地从口型上看出来,无非是一些关心他的客套话。 看来是“方恒远”失踪之后偶然遇到了他们,应该是获救了,虽然在这种荒蛮的地方,遇到这种好事的概率极其渺茫,但事实证明“方恒远”的运气非常好。 “还是等队长他们来了再做打算吧。”浪平动也不动地朝一旁的华赢说道。 华赢早就放弃了,因为距离太远,就算用最顶级的军用望远镜他也很难看清那些人影,只有浪平的狙击目镜能够看清。 但他当个宝似的不让人碰,也不知道他的目镜是什么牌子的。 他闻言只是翻了个身,拉下脑袋上的一副防紫外线墨镜,蛄蛹着肥胖的身体说道:“那我先补补觉,你好好盯着啊。” “我会给队长报告你偷懒的事实。” “我靠,你不要这么讨人厌啊,平!”华赢翻起来看着浪平的侧脸说道:“脾气这么臭还这么讨厌,你怎么找对象啊?” “你先解决你的单身问题再来关心我。”浪平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实则直接刺痛了华赢的心。 “你……”华赢捂着心口,夸张地叹气道:“婉瑜这种小女孩子我不是随便拿下?” “之所以迟迟不下手,只不过是我没看上她罢了啊……你要明白啊……诶诶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提着耳朵拎了起来。 “你没看上谁啊?”婉瑜夹着嗓子问:“你说啊,虾头男!” “错了错了!妈!你是我亲妈!” “死远点!”婉瑜一把将他推开,自然地蹲在了浪平身旁,一改刚才满脸的嫌弃,笑吟吟地问道:“浪浪,能让我看看吗?” “不能。” “哼!小气!” 林痴和墨頔二人就跟在她背后,由于不知道浪平这边的实际情况,他们没有把车开的太近,而是下车走了一两百米之后,才来到浪平观察对方动静的山坡上面。 刚才浪平已经把这里的大致情况,通过对讲机简单描述了一遍,所以大家都知道这里出现了新的人类活动。 “浪平,到底怎么回事?”墨頔走上前来问道,他也能够模糊地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些黑点在攒动。 “队长,你自己看吧,我也说不上来这种情况。” 见浪平主动往一旁挪开一个身位,好让墨頔能够看到狙击目镜里的画面,华赢和婉瑜都摆出一副不满意的脸嘴杵在一边,互相干瞪眼。 墨頔仔细观察了一会之后,判断那应该就是一些普通人,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那我们直接去接‘方恒远’回来吗?”林痴问道。 “得接,但是还需要浪平和华赢留在这里做最后的保险。”墨頔侧脸看了浪平一眼,问道:“打得到吗?在这个距离?” “十发九中。” “真的假的……”林痴估量了一下这个距离,至少有七八公里远,而他依稀记得去年二月份,好像才有一名在伊拉克的加拿大特种兵在3450米外,打死了一名is武装分子,已经打破了历史上的最远狙击世界记录。 “还有一发是对他们的警告。”浪平补充道。 “我……”林痴听后觉得脑子一抽,思绪十分凌乱,“我不是在问你‘为什么有一发不中’这种事情啊……” “我是想问,这样远的距离,就算是最顶级狙击枪打出的子弹也抵达不了吧?” “哈哈哈,作家仔,别小看我们浪平啊!”墨頔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他的枪里装的可不是一般的子弹啊。” “这要不是原子弹我都不信……” 林痴觉得他们几个真是彻底疯了,完全不愿意相信他们的话。 “你个书呆子,算了算了,你会有机会看见的。”墨頔走过来勾着林痴的肩膀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们先去接飙车男吧,顺便看看那是些什么游客,来这地方找罪受。” 夏玛因为要保存不多的体力,便没有再和他们走来走去,而是待在车里等待一行人回来。 墨頔打开车门,也没问夏玛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接“方恒远”,就直接打火启动了越野车。 夏玛这才幽幽地开口说了一句:“我能感受到有很多人的存在。” “嗯,我们刚才看见了。”墨頔不冷不热地回应道。 “他们之中,有一些很奇怪的气息。” “夏玛,这话怎么说?”林痴在后面也忍不住问起来,“难道他们都是[犭也]狼变的?” “不是,他们都是人类,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夏玛停顿了一会才又继续说道: “我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躲避我的窥视,只要我将目光放在那些东西身上,那些东西就会立刻像空气一样消散。” “但那些东西又确实是存在的,对吗?”婉瑜总结道。 夏玛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对墨頔说道:“尽量不要起冲突,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 “放心,这次只是去交几个朋友而已。” 说完,墨頔便打开了车载音响,播放起那些让婉瑜抓狂的土味dj,一路向着那群神秘的游客驶去。 第85章 初次见面 这段仅仅七八公里的道路非常崎岖,各种泥泞和塌陷路段严重阻碍了他们的前进速度,短短的几公里足足磨了半个小时才走完。 那些人也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辆军用越野朝他们驶来,便一直挥手向他们打着招呼。 “喂——!”一个皮肤黝黑,稍微秃顶的中年人大声喊道:“你们好啊——!是去哪里的客人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劲爆的dj。 等到墨頔将车完全停稳在路边的时候,他们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看上去都是些稚气未脱的年轻大学生,以及几位文绉绉的中年人。 婉瑜如释重负地首先从车上跳下去,和周围的一圈人打着招呼: “大家好啊……”她一边应付着热情的众人,一边在人群中寻找“方恒远”的身影。 墨頔刚才在车上临时嘱咐了一句,在摸清楚对面的来路之前,不要暴露他们的真实目的,即便看到了“方恒远”也先假装没看到。 墨頔几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地从车上下来,场面一时非常热闹,在这个平均每平方公里都不见一个人的土地上,这种氛围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 “你们好!”刚才那位秃顶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满脸喜悦地问道:“请问你们也是来这里进行科考活动的吗?” 他一开口,周围的年轻人都自觉地降低了音量,看起来好像对他非常敬重。 墨頔走到林痴几人身前,表明了自己领导者的身份,秃顶男人一看墨頔的样子就知道他很有威严,急忙礼貌地向他伸手示好。 墨頔也面露微笑的回应了他的礼节,想了想之后说道:“我们也是来科考旅行的,你们也是啊?真是好巧啊!” “太好了!”男人一听更开心了,随即介绍起自己的身份来:“我叫梁仁,是华夏地质大学的地质科学教授,小同学英年才俊,敢问贵姓啊?” “哦!原来是梁教授啊!”墨頔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还颇有一番说辞:“早就久闻您的大名了,我在你面前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姓名不足挂齿,姓墨,单字一个頔。” “墨同学谦虚了,学术不分高低,只看贡献!” “格局!”墨頔激动地用两只手晃着梁教授的胳膊,回头对婉瑜他们三人说道:“看看什么才是大学者的格局!” 他这一拍须溜马的操作,弄得梁教授一阵飘飘然,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林痴婉瑜也只能僵硬而尴尬地笑着,算是回应了墨頔: “梁教授你好,我叫林痴,也很喜欢地质方面的知识……” “梁教授,我叫婉瑜,我也喜欢敲石头玩儿!” 众人:“……”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林痴捂着额头拽了一下婉瑜的衣袖,低声让她别再说了,梁教授不愧为人师,情商何其高,话锋一转竟自嘲起来: “婉瑜同学玩了一阵子,老头子我可玩了一辈子了啊!这石头,难敲!” 众人都被他的一句话逗笑起来,尴尬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踪。 接着就是其他的年轻人热情地上前相互介绍阶段,经过他们的一番自我简介,林痴基本了解了这支队伍的人员构成: 他们都是几所高校的学生和教授,联合起来举行了这一次关于羌塘腹地的科考旅行。 “墨同学,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啊?”梁教授像遇到老友一般,拉着他的手久久没有放开:“我记得这次国家就给我们批了一则行政申告书啊……” “申告、申告书?”墨頔听后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合法穿越许可证啊!”梁教授挠着余量不足的头发说道:“你们不可能是非法穿越吧?” 墨頔算是明白他们是什么性质的队伍了,现在属于是正规军见皇协军,眼看自己的事情就要败露,墨頔只好掏出他的底牌。 他拉着梁教授走出人群,用一只手掩着嘴靠近梁教授说道:“我们不用申告书也能合法进入羌塘无人区的……” “那怎么可能呢?” 见梁教授反应有些大,墨頔又赶忙按住他的手,继续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说完以后还拉下自己的冲锋衣拉链,给他看了看衣服的内袋。 梁教授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略感震惊,再变为不可思议,最后只是半张着嘴呆站在原地。 “梁教授,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墨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梁教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觉得很年轻的小伙子,不敢相信刚才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那就行,必要的话,你们可能得提前终止这一次的科考旅行了……” “能再商量商量吗?”梁教授一听他要取消科考活动,顿时有些着急:“这次活动能够顺利举行非常不容易的啊……” 而墨頔却只是做了个手势让他小声些,然后才说道:“我们尽量不影响你们,但还是你们也要好好配合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本来就该配合你们这些人民的英雄……” 墨頔满意地朝他笑了笑,拉着他又回到了热闹的人群里。 林痴和婉瑜已经和那些同龄人打成一片,有说有笑地聊着共同的兴趣爱好,夏玛只是静静靠在车旁,没有怎么搭话。 “夏玛是我们的向导。”林痴被问到关于夏玛的身份,就自然而然地也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她对羌塘深处比较熟悉,可以带我们走安全一些的路线。” “好厉害!”他们队伍里的几个女生朝夏玛投去敬佩的眼神。 夏玛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只好目光盯着地面,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男生拉着“方恒远”突然走到林痴他们面前,兴高采烈地说道:“来认识一下大家吧,小方同学。” “方恒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林痴,又看了一眼婉瑜和后面的夏玛,声音毫无波澜地开口说道: “我叫‘方恒远’,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说完,他不留给林痴脑子宕机的机会,又立刻转头对那个男生说: “他们不是带我进来的那个俱乐部。” 墨頔正好也全程目睹了这诡异无比的一幕,但是却并没有着急开口说话,而是在心中暗自思量着些什么。 最后他迎上了林痴和婉瑜疑惑的目光,墨頔便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人借口上车拿些食物分给大家,随即脱离人群聚到夏玛身旁。 “方弟弟怎么了?” “不会是受到袭击之后失忆了吧?”林痴试着合理解释他的迷惑行为。 “我看不太像。”夏玛若有所思地摇头说道:“他是不是在这支队伍里发现了什么?” 三人同时将目光移到墨頔脸上,等待这个领导者的发言。 墨頔沉思了一会之后,朝着浪平和华赢监视这里的方向挥了挥手,才回头对众人说道: “夏玛说得对,‘飙车男’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他这么做应该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理由。” 第86章 被抛弃的人 出于在荒漠中相遇的喜悦,梁教授也拿出了不少食物作为款待,十几人围坐在几张便携桌板拼接成的长桌边,一边享受午餐一边热闹地聊天。 大学生们都非常有朝气有活力,还拎出来了一台音响让玩游戏输了的人上去唱歌。 所谓游戏,就是丢手绢之类的大家都会玩的小游戏,只不过省去了追赶人的环节,只需要判断音乐节奏停下来的瞬间,手帕落在谁手上就算谁输。 因为在这样的海拔下,光是坐着都感到呼吸困难,自然没人愿意拿着手帕追着另外一个人跑好几圈。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响起,是sia和n合作的电音《move you body》,墨頔却还在和旁边的人叽叽歪歪地搭话: “诶,同学,你们这十来个人阵势还挺大的啊?” “当然了,这次科考旅行梁教授计划了好几年呢!”那个男生也眉飞色舞地回应道,好像提到梁教授自己也觉得非常自豪。 “哦……这样啊。”墨頔煞有介事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又问道:“那你们进来多久了呢?” “我们也才刚进来三四天的样子。”男生看到手绢马上传到自己这里了,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个叫‘方恒远’的小伙子,听他的说法,好像不是和你们一起进来的啊?” 男生伸着脖子,有些着急地说道:“您稍等啊,我可不想上去丢人……” 手绢经过众人的传递,很快就传到了桌子的这一端,大家都像扔手雷一样将手上的手绢丢给旁边的人。 男生刚接到手绢就赶紧转身抛在了墨頔面前,但墨頔却像没看到一样继续追问他道: “同学,你就说说呗,哥有些人脉,或许能帮到他也不好说是吧?” “传啊!你先传了再说啊!” “你说呗……啊?传?”墨頔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手绢,用两根手指捏起来,“传给谁啊?” “传给谁都行啊!先传了……!” 男生的话音刚落,音乐也戛然而止,手绢稳稳地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你……你怎么传给我了啊?” “你不是说传给谁都可以吗?” 没等男生再出言和他理论,其他的大学生和老师就开始起哄,嬉笑着让他赶紧上台表演。 男生呆呆地站起来,上台前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墨頔,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墨頔嘴里却还念念叨叨地,不就是问个事儿吗,怎么还跑了呢?他只好又将头扭向旁边的女生: “小妹啊,哥问你个事情啊……” “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留着齐刘海双麻花辫的女生像受到惊吓了一样,支支吾吾地说着: “别、别问我!” “不是……你……” 听到他们两人的动静,麻花辫女生旁边的另一个年纪更大的女士赶紧安抚她道:“小小月没事啊,别怕,老师在呢。” 然后那位女老师又满脸歉意地对墨頔笑道:“不好意思啊墨同学,小小月有些不适,您不要在意。” “哦……没有的事,打扰了打扰了。” 墨頔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扭头又想换个人唠,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那个男生此时在音响旁边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墨頔抿了一下嘴巴,只好悄悄咪咪地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桌子中间部分梁教授的旁边。 “哎!梁教授,好巧啊你也在这呢?” 梁教授被他一惊一乍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是他,又被吓了一跳,赶紧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 “墨队长是有什么吩咐吗?” “嗨!您这话说得,我怎么受得住啊,还有您叫我小墨就好。”墨頔好像很熟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就是来找您唠唠嗑而已,不用紧张。” “好好……没问题……” 墨頔将嘴凑到梁教授耳边:“方……” “小方?!”梁教授似乎立马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不是我们的队员!” “我知道我知道,您小点声。”墨頔就差捂住他的嘴巴,赶紧搂着他的脖子说道:“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遇见他的?” 梁教授皱着眉挠了挠头,也放低声音说道:“昨天半夜在这附近发现的,当时他好像被吓傻了,神志不太清楚,我们害怕他出事就带回来了。” “在哪发现的?” “就在后面的土坑里,当时我的学生去那里方便,结果看到里面躺着个人,当时把他吓坏了。” “你们怎么敢在无人区里,随便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帐篷里的?” “我们当然也不敢啊!”梁教授听后一脸委屈,“但是队伍里那几个女孩子又哭又闹的,非得亲自去救他,我没有办法,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冻死在外面,就让力气大的男同学把他抬了出来,给他安排了一顶单人帐篷。” “原来是有圣母啊……”墨頔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回来后我还是不放心,就让几个男同学轮流在外面守着他,他也算安分,一觉睡到了今早。” “他醒后我第一时间去了解情况,才得知他是被非法俱乐部半路扔下来的,跟着这条小路一直走才刚好遇到我们。” “非法俱乐部?”墨頔咧嘴笑了一声,“有点意思。” “对,你们真得好好治理治理那些人了,他们还算得上是人吗?”梁教授义愤填膺地指责道:“他们这和杀人毫无区别啊!” 台上的男生此时结束了他的表演,在大家的掌声和调侃的欢呼中走下来,看到墨頔不在旁边,反而松了一口气。 电音的声音响起,新一轮的丢手绢开始了。 这一次墨頔没有再骚扰梁教授,而是暗暗地观察着坐在长桌另一头的“方恒远”,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也没有和周围的人说话。 “你到底在想什么……?” 手绢再次落到墨頔的面前,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很快就又把手绢丢给了梁教授。 等到音乐停止的时候,大家都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墨頔抬起眼皮看过去,原来手绢落到了婉瑜手中。 婉瑜其实是想卡在音乐停止的瞬间,将手绢扔给旁边的林痴,结果却害了自己。 她一脸遗憾地噘着嘴,两只手抓住林痴的胳膊晃来晃去,“林弟弟,我害羞,你能陪我上去表演吗?” “这……”林痴没看出来她哪里有害羞的意思,“不太好吧?” “大家说好不好啊?”婉瑜立马站起来大声地朝众人问道:“让林弟弟和我一起受罚没问题吧?” “好!” “没问题!”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林痴满头的黑线不断拉长。 第87章 表演 林痴最终还是被婉瑜强行拉着上了台。 “婉瑜姑娘……我不是很擅长唱歌……”林痴有些窘迫地说道。 “哎呀没关系!跟着姐哼也行啊!” 她的手指在播放器显示屏上划拉几下之后,终于确定了想要表演的歌曲。 听到前奏以后,林痴幸运地发现自己刚好听过这首歌几次,正是凤凰传奇的《奢香夫人》,哼几句他是真的会,但是要唱好就不是很容易了。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 ——一座山翻过一条河 ——走过千山万水永不寂寞 ——你来过年华被传说 ——百里杜鹃不凋落 …… 硬着头皮唱完了连续的几个高潮部分,林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婉瑜竟然这么会唱歌,台下的众人都激动地欢呼着,显然被他们的合唱所惊艳到了。 “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几个开朗的男孩起哄道,婉瑜却压根不吃这一套,笑着说:“臭弟弟们,有本事再把手绢丢给姐姐我啊!” 是的,那些没怎么和女生接触过的理工男,就是很难抵抗这样的坏女人,立马个个都变得斗志昂扬,跃跃欲试地想亲手将手绢丢给婉瑜。 墨頔也听完了他们的演唱,却不是在梁教授身边,早在婉瑜他们上台之前,他就趁着场面的混乱,摸到了“方恒远”的旁边坐下。 “方恒远同学,你觉得他们两个唱得怎么样啊?”墨頔饶有趣味地问道。 “方恒远”却面不改色地说:“男生太温柔了,没有原唱痞痞的气质,女生太张扬了,有些过于浮夸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墨頔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分析,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您对音乐这么有研究啊?” “一点浅知拙见,不必在意。” “我说……”墨頔突然停止了笑声,勾着头斜仰起脑袋,盯着“方恒远”的眼睛问道:“你小子在搞什么飞机啊?” 第三轮游戏开始了,电音节奏感极强的旋律掩盖住了墨頔的声音。 但是和墨頔靠得如此近的“方恒远”却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的眸子对撞在一起,墨頔从他本来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一抹掩盖不住的蓝。 “是你吗?” “方恒远”听到墨頔的问题之后,还是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色彩。 “手绢要来了。”他冷声说道。 墨頔被他提醒后,抬起头来才发现手绢离自己只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了,一个坏主意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 几秒之后,手绢被旁边的男生抛到了墨頔手中,他却又像一开始的那样,两根手指将手绢捏起来,饶有兴致地把玩在手中。 见到这一幕,大家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开始期待他会让谁来做这个倒霉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墨頔手中的手绢上,然而在音乐戛然而止的瞬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他……”一个女生疑惑地问道:“他是忘记丢手绢了吗?” “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吧。” “别管了,手绢在他手里,那就让他表演了!”一个男生打岔道,然后开始带动大伙起哄,“表演!表演!表演!” 墨頔刚才玩世不恭的表情此时已经焊在了脸上,那块手绢明明自己已经扔出去了,现在却还好好地铺在他的掌心。 “你……?” “一点小魔术,不要在意。”方恒远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说道:“该你表演了,别让大家等得太久。” “……行,算你小子心眼多。” 墨頔像个流氓似的两三步走到大家视野中央,高抬起双臂说道: “抱歉了各位,我不擅长唱唱跳跳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表演一段古典健美体操。” 在场的众人听后都议论起来,好像都不太明白墨頔说的古典健美是什么意思,只有婉瑜一拍桌子大喊道: “这个好啊!我就爱看这个!” 听到婉瑜喊得这么激动,他们也都不再考虑了,便跟着一起说道:“那就表演这个吧!” 然后墨頔就在大家面前开始一件一件地脱掉自己的上衣。 “哇去!”几个女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他不怕冷吗?在这里脱衣服?” “等等,还要脱?已经要脱光了啊!” 墨頔从外表看上去比较瘦的身体,此时却随着衣服一件一件地减少,露出来一块块线条分明,尺度均匀的爆炸型肌肉,引得一群理工男投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反观女生,除了婉瑜在大呼小叫,其女孩子都比较文静,但也都目露金光地欣赏着墨頔古希腊雕像般的身材。 墨頔跟着音响里的鼓点节奏,时缓时快地扭动着自己的上肢,摆出了很多能够将自己肌肉完美展现的古典健美姿势。 比如说真空腹,完美地展示了他最多个位数的体脂率,然后他将双臂微曲,缓缓举过头顶,所有的人都被震撼到了,他的两条手臂宛如恶魔头上的两角一般,绽放出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 “这就是恶魔之角吗?”林痴也被这一幕惊呆了,这种存在于历史名人中的健美动作,原来还有人能做得到。 思索间,他用右手卡住自己的肱二头肌,拇指和中指轻松地碰到一起,他沉默了。 看来墨頔那天在服务区说自己虚,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紧接着墨頔又做了一个螳式,顾名思义就是这个动作很像螳螂伸出手臂在体前祈祷的样子,完美展示这个动作需要有极强的手臂肌肉,对展示者有着极高的要求。 然而对于他来说,就像拿起筷子一样简单随意。 到了他展背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完全被点燃了,他背上肌肉线条收束的一瞬间,仿佛有一头恶鬼冲将出来,狰狞的肌肉纤维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一张栩栩如生的鬼脸。 鬼背! “我*我*!墨墨我爱死你了!”婉瑜总是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现在也不例外,她甚至比那些理工男还要激动。 最后,墨頔以一个弓步弯弓射大雕的动作,结束了他的古典健美表演。 就在他弯腰谢礼的时候,他身后遥远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一条水柱从山坡的底端冲天而起,宛如一条水龙,在空中蜿蜒了几百米不止,才慢慢散作雨雾消失在蓝天里,一道双彩虹也应运而生,横架在那座山坡山脊的上方 第88章 【混荒】再现 这一声巨大的轰鸣,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墨頔,投向那道绚丽双彩虹的方向。 墨頔也跟着大家一起转过身,在看到蒙蒙的雨雾之后,他心里暗道不妙,急忙穿上自己的衣服跑回车上。 众人都还在望着绝美的景象感叹,更有两个像摄影师一样的人,慌忙地从车厢里搬出来两台专业摄影仪器,准备调试设备开始拍摄。 “会是水热爆炸活动吗?梁教授?”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大学生问道。 梁教授对眼前的一番景象也感到非常震惊,此时正在翻看着他刚才捕捉到的一些照片画面——在听到轰隆声的瞬间,他就掏出手机拍下了几张弥足珍贵的“影像资料”。 “我从没听过有这么剧烈的水热活动……”他呆呆地盯着照片里那条擎天巨柱一样的水龙说道。 “那这算什么?” “如果可能的话……那一带下面极有可能藏有一座苏醒后暴躁易怒的火山……” “这怎么可能……”男生不可置信地说道:“羌塘地区的火山活动,不是早已成为极其遥远而不复重现的历史往事了吗?” 男生清晰地记得,诸多文献都表明了,羌塘高原在二三百万年内,确实曾有过一段很不平静的动荡时代,那时候的火山活动十分强烈,炽热的熔岩沿地壳断裂带往外喷涌漫溢,热浪冲天、势不可挡 但那些曾数度活跃的火山现今都早已停止喷涌,处于休眠状态,只留下大量玄武岩、安山岩和流纹岩等喷发物以及一些稀散孤寂的死火山遗体,仅仅能供作羌塘高原近潮构造活动的历史见证。 然而能做到这样程度的水热活动是什么概念?那可是高达几百米不止的巨型水柱啊! 如果梁教授的猜想成真,那恐怕整个羌塘的地理历史记录,都将因为这个苏醒的火山而重写。 “我要过去看看。”梁教授失神般自言自语地说道,并且转身就准备要去开车。 “教授,我和您一起去。” “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那我也不可能让您一个人去啊!”男生有些激动地大喊道,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您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啊?” “小余,怎么和教授说话的?”刚才坐在小小月旁边的那位女老师说道,“有什么事好好说嘛……” 梁教授的态度却比男生更加强硬:“这事没得商量!” 他面对众人大声宣布:“你们就待在这里,如果有情况我会发卫星短信通知你们。” 看见梁教授这么严肃,其他人还想说些什么,却都还是卡到了喉咙里面。 另一边,墨頔举着对讲机呆坐在座位上,他一直没有等到浪平和华赢的回应。 他又透过挡风玻璃瞟了一眼梁教授周围的人群,一直没有发现“方恒远”的踪迹。 林痴和婉瑜此时也着急地赶了上来。 “墨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婉瑜自然知道,刚才的水柱就是浪平耗尽全部精神力,朝天开了一枪。 只是,那条从来都是直冲云霄的水龙,这一次却只向上持续了几百米,这说明浪平可能遇到了很棘手的情况,没有足够的精神力供给他这一招。 “我们先去看看吧,婉瑜。”说完后,墨頔将视线移到林痴脸上,“作家仔,你和红脸女留在这里盯好飙车男。” “行,你们注意安全。” 虽然林痴也很好奇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假如真的遇到了战斗,估计自己是个累赘,所以很干脆地答应了。 夏玛还是冷静地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那一道双彩虹,也没有跟着墨頔过去的意思,林痴又继续扫了一遍人群,却唯独没有发现“方恒远”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又揉了揉眼睛想看仔细些,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细微的女声: “跟着这支队伍。” “谁?”林痴猛然抬头,眼睛却还是有些花,他四处转着脑袋想找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在说话?” 然而他的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婉瑜上车之后,墨頔点火开始拨动方向盘,梁教授远远地听到他的动静后,突然跑上前来,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跳进后座: “墨队长,无论如何都要带我去,这对我们国家的地理发展,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不是……”墨頔没有办法跟他解释那道水柱的由来,一时哑了口。 “梁教授,那里很危险,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反而是婉瑜先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 “不让我去我也会自己开车追上你们的!”梁教授激动得头顶的几根头发都晃动起来,“你们直接带上我,我也许还能帮你们不少忙呢!” “你个老……教授,能帮上什么忙?”墨頔强装客气地说道:“赶紧给我下去!” “我必须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梁教授也一步不肯退让。 两方僵持之间,车门又被打开了。坐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刚才就不见人影的方恒远。 “带他一起走吧,墨队长。” 墨頔和婉瑜听到他的声音都先是一愣,才同时回头问道:“怎么是你?” “不欢迎我归队吗?” “不是……”墨頔有些头疼,这个“方恒远”怎么总是让他琢磨不透呢? “算了,梁教授,你到时候必须全程听我的指挥,不然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保证听指挥!” 梁教授没有深思“方恒远”刚才那话的意思,他现在一心只想去做科研。 墨頔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方恒远”,后者依旧是板着一张死人脸。 他无奈叹了口气,踩下油门从一众老师学生的旁边驶过。 “短信联系!”梁教授最后又探出脑袋对着外面的人喊了一句。 林痴看到了车里的“方恒远”,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捏一把汗,场面一度有些诡异,怎么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去送死了一样?一个个的都这么沉重? 发出动静的山坡就在距离浪平观察点不远的前方,墨頔沿着之前的车辙印,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山坡下面。 只见四处起伏的山地路面,到处都是冰渣和水洼,分不清到底是水凝结成了冰,还是冰化成了水。 再稍远一点的地方,位于小山坡腹地的山脊上,散发着阵阵浓厚的水汽。 “真的是地热活动吗?”梁教授掏出一副眼镜戴上,一脸惊诧地说道:“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前面的路这车爬不上去了,大家下来走路吧。” 墨頔说完瞪了一眼梁教授,继续说道:“你就留下来看车吧。” 结果梁教授却像个耗子一样,立马打开车门溜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往山坡上跑去,完全不顾墨頔阻拦,径直消失在小路中间。 “妈的,真有这老小子的!”墨頔暗骂了一句,转头对婉瑜和“方恒远”说道:“我们也赶紧走吧。” 一下车就是冰渣破碎的清脆声,墨頔弯腰仔细看了一会说道: “看这样子,浪平和华赢已经和他缠斗过了。” “方恒远”听后问道:“和谁?” 墨頔用脚拧碎了一节冰柱,沉重地说: “大概率是【混荒】的当家吧。” 第89章 低语声 “【洪荒】!” 两个字一说出口,“方恒远”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一阵胆寒。 “婉瑜,你先去追上那个老头子,我们在这里找找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注意安全墨墨。”婉瑜又看了一眼“方恒远”,补充道:“方弟弟,你也小心。” 随后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婉瑜轻盈地翻过几个土包,身影慢慢走远消失在小路里,墨頔才扭过头对“方恒远”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眼神一冷,语气也逼近零点:“杨晨新……” “方恒远”却并没有因为墨頔的话,流露出太多的感情色彩,而是依然保持淡定地回应道: “抱歉,我必须得这么做。” “为什么你要装成别人的样子?” “我不相信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 “你说我的队友里有卧底?”墨頔听后激动地抓住杨晨新的衣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晨新却只是默默承受着他突然的情绪,没有说一句话。 “两年!要是有卧底的话,两年的时间他有无数次机会置我于死地!” “但是我这支队伍整整两年之间,在无数次危险至极的任务中,都保持着死亡率为零的记录!” 墨頔慢慢松开他的衣领,怅然地推开他,又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如果真的有卧底,你觉得我会最先怀疑谁呢?难道不是你和那个作家仔吗?” 杨晨新却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我没有针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平等地怀疑所有人,” “你他妈?!”墨頔眉头拧在一块,不解地看着他:“你是疯了?” “昨晚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你不该先给我一个解释吗?” “确认你的身份之后,我自然会说的。” 墨頔听后只觉得一块石头堵在了胸口,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明白你在耍什么花招,但是你要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废话说完了就走吧,你也不想婉瑜再出什么事对吧。” …… 科考队营地。 林痴帮着学生们收拾好了剩余的食品垃圾,他们准备继续在这里扎营,等待梁教授回来。 收拾完毕之后有几个男生也贴心地帮夏玛和林痴搭好了帐篷。 夏玛的帐篷是老师们为她提供的,她自己只带了黑布袋装着的人皮鼓。 而林痴在墨頔走之前取下了自己的背包,里面是自己所有的物品,包括帐篷睡袋之类的装备,当然还有他重要的笔记本。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大多数是勘探和观测类工作,看起来十分专业。 本来就是文科门外汉的林痴只是跟着他们混了一会,就头昏脑涨的什么也看不懂,只好自己回到帐篷里整理起自己的写作游记。 过了一会之后,一个留着齐刘双麻花辫的女学生,轻轻在帐外向他问候了一句: “林同学,你、你有时间吗?” “哦?我有时间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林痴和她并不熟悉,印象中这个女孩子好像很腼腆,不怎么说话。 “我可以进来吗?”她指了一下林痴的帐篷内。 林痴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快速收拾好他摆满一地的装备,说道:“可以啊,有点乱你别介意。” “你、你好,我叫小小月……”女孩探进来一个脑袋,低声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哦,小小月你好,没关系你随意就行。” 小小月小心翼翼地脱掉泥泞的鞋子,放在帐外,才迈开腿坐了进来,之后她又四处看了一眼,像是在确定没有人看到她一样,才放心地拉上帐篷的拉链。 “是有什么事情吗?”林痴觉得她很奇怪,但是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没有必要这么小心吧? 小小月低着头,嘴唇咬得发白,片刻之后才颤颤巍巍地说道: “林同学,我、我觉得这里好像闹鬼!” “闹鬼?”林痴感觉小小月的状态有点不对劲,继续问道:“可以详细说说吗?” 不知怎的,小小月一看见林痴关切她的表情,眼睛里就立马朦胧一片,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谢谢、谢谢你,只有你、你相信我……” “没事的小小月,有些什么问题就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的。” “好、好的。” 小小月调整了一下情绪,把眼泪擦干,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故事: “我们进入羌、羌塘的第一、一天,那天晚上我、我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在外面说话。” 小小月一边说一边惊恐地看着林痴的眼睛,好像能在里面找出来一些安全感一样。 “但是,我、我一打开帐篷,那些人就不见了!” “我当时以为是、是隔壁的男同学在聊天,就、就没有多想,回去继续睡觉了。” “但是我一躺下,那、那些密密麻麻的声音又开始了。” 林痴听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是男声还是女声呢?” “我……”小小月咧着嘴努力思考着,然后失落地摇摇头:“我分不出来,实在是太、太模糊了。” 林痴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然后我害怕极了,只、只能带着耳机勉强挨到天亮。” “我对我的好朋友说,她不相信我,我也只能作罢。”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的情况,我、我实在坚持不住,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王老师,她愿意主动过来和我睡、睡一个帐篷。” 说到这里,小小月的眼睛又开始泛红,像是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第四天,王老师和我睡,半夜,那些人又开始在外面窃窃私语,王老师却睡得很沉,我怎么摇都摇不醒她。” “然后我就、就趁着王老师躺在我旁边的机会,大着胆子掀开了帐篷的一个角落……” “我看见了一张人脸,它悬浮在半空,而且嘴唇还在不停翻动,密密麻麻的声音就是从那那张塑料一样的脸上传出来的!” “我立马被吓得叫了出来,然后其他帐篷的灯都慢慢亮了起来,同学老师们都出来关心我的情况……” “在这期间,那张人脸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任凭我怎么说,他们所有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还说我是缺氧脑子憋傻了出现幻觉了……” “这期间,王老师才慢慢醒过来,问她、她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小月又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说道:“他们都不相信我,林同学,你、你可以帮帮我吗?我好害怕……” “我相信你……小小月。” 林痴听完她的故事之后也觉得有些离奇,但是更离奇的[犭也]狼他也经历过了,他反而觉得小小月所说的鬼脸相对来说威胁更小。 “这样吧,我把帐篷挪到你那里,今晚我也不睡,和你一起听听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真、真的吗?谢谢你!林同学!” 小小月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道谢,这时帐篷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顿时炸得林痴头皮发麻。 “林痴,你在里面吗?我想和你谈谈。”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方恒远。 第90章 难辨真伪 林痴和小小月听到帐篷外的声音后,一脸惶恐地面面相觑,小小月是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待在男生的帐篷里,而有些窘迫,林痴则是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方恒远,而感到惊悚。 “你是谁?”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声。 而帐篷外面的人沉默了许久以后,才低声说出他的名字:“方恒远。” 轻轻的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在林痴的脑海里。 他要是方恒远,那墨頔刚才车上的人是谁?是[犭也]狼吗?还是说外面的这一个才是[犭也]狼? “方便说几句话吗?”方恒远见林痴久久没有回应,又继续问道。 小小月听见这话顿时坐不住了,红着脸想先躲出去,却被林痴一把拉住手悄悄说道: “等等,让我先出去,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声。” 说完,林痴就缓缓拉开了帐篷的拉链,探出脑袋钻了出去,一手掩住帐布,尽量不让人看到里面的小小月。 好在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方恒远”一人靠在帐篷边上。 林痴压抑住心里的诧异,语气平缓地问道: “你回来了?” “嗯,昨晚遇到了一些意外,让你们担心了。” “是什么意外?” 方恒远听后环顾了四周,又眼神示意了一下帐篷,想让林痴换个地方说话。 “就在这里说吧。”林痴看出了他的顾虑,但并不打算接受他换个地方的建议:“小小月不会乱说出去的。” “我不信任她。” “可我也不信任你!”林痴冷峻地说道,脚步不自觉地往营地中间的人群挪了一些,“你到底是谁?” 方恒远却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愣在原地,表情十分费解地皱着眉: “什么叫我是谁?” “你是[犭也]狼对吧?”林痴见他还在嘴硬,冷笑一声说道:“你是骗不了我的。” 方恒远听后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林痴,我记得你问过我‘沅芷兮’是谁对吧?” “啊?”林痴不知道这个冒牌货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这个名字,其实是那本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对吧……” “你……” “我当时以为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难道你真是……杨……” 林痴刚想说出那三个字,就被方恒远立马捂住了嘴巴,他再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帐篷,轻声在林痴耳边说道: “我不能信任其他人,这件事情只能和你说。” 林痴听后将他的手慢慢拿开,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本书就是你写的吧?”方恒远拍了拍手,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妹妹很喜欢看你的书。” 林痴那天晚上听到“方恒远”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已经心存疑惑,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有一个人居然和自己小说里的男主同名?现在还成为了自己的同伴? 他立马笃定,这个长得像个高中生一样的男生很可能在用假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后来在服务区的厕所里,故意问了方恒远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沅芷兮吗?” 沅芷兮是他写的那本书里,方恒远的女朋友,他们两人共同穿越到了过去的时空,却互不相知,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又在这一段时空之中再次相爱。 然而当时方恒远却没有答上来这个简单的问题,林痴本来也只当自己是多虑了,只不过是个很巧合地重名罢了。 但是在遇到那曲的围城事件之后,林痴越发觉得奇怪,这个人的身上好像有杨晨新的影子,他们一样善于观察,极其聪明,甚至是说话的方式和语气都神似。 那个时候林痴就深深地怀疑,方恒远会不会就是杨晨新? 他或许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和【t】演了一出戏,他出于某种目的才隐藏了身份和墨頔进入羌塘。 而现在眼前的“方恒远”已经将答案摆在了面前,他就是杨晨新,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被验证了,就是正确的。 “糟了!”他突然一拍大腿喊道:“墨頔有危险!” 林痴想起来还有一个“方恒远”跟着墨頔他们走了,眼前的人确定就是杨晨新的话,那另一个不就是冒牌货吗? “怎么了?”杨晨新问道。 “你不知道你跟着墨頔走了吗?”林痴一边说一边拉开帐篷,急冲冲的样子吓了小小月一跳。 “怎、怎么了?林……” “小小月你让一下,我找一下对讲机!” 杨晨新被他绕口令一样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在外面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皱了皱眉:“什么叫我不知道我自己?” 小小月也很奇怪地说道:“方同学不是一直在我们身边吗?” “你们开什么玩笑?”林痴终于从包里翻出来那个墨頔分给他的对讲机,焦急地按下对话键:“墨队长!听得见吗?” ——滋滋滋。 “墨队长?” ——滋滋滋 “墨頔!!” 对讲机里面依然只有微弱的电流声,林痴呼叫无果,沉重地垂下了双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晨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看见了两个我?” “是的……现在恐怕有一头更厉害的[犭也]狼已经混入了墨頔的队伍。” 杨晨新和小小月都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刚才真的看见车里只有墨頔、婉瑜和来梁教授三人吗?” “正是。” “是、是的。” 林痴苦笑着扶着自己的额头,片刻之后才对小小月说:“小小月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方同学单独说一些事情。” “哦……那……” “今晚我会遵守和你的约定的。” “谢谢你!”小小月很感激地鞠了一躬之后就退出去了,临走前还偷偷看了“方恒远”一眼。 “进来吧。” 林痴将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如实描述了一遍,杨晨新听后表情也越发地凝重。 “所以除了你,我们可能都看不见那个假冒的‘方恒远’?” “嗯……”林痴现在很担心墨頔的处境,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那个冒牌货。 “话说,你为什么不跟着墨頔他们一起走?”林痴突然想起来,以杨晨新的个性,他不可能和自己一样在这里坐以待毙。 “因为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杨晨新言简意赅,因为这个声音林痴也听到了,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什么声音?” “她说,让我跟着这支队伍。” “事情怎么搞这么复杂了……”林痴抓了抓头发,猩红着眼睛看着杨晨新:“我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杨晨新却对此并不意外,反而语气有些放松地说道:“这样事情不是反而更清晰了吗?” “什么?” “一路上的很多遭遇都在刻意地将我们这支队伍打散,而那个人,却在暗中帮助我们将一切重新联系起来,她或许能力有限,但至少现在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了。” “你……”林痴发现这个人还是那么难以琢磨,他总能看到问题不一样的一面,“你该和我说说你的事情了。” “正有此意。” 第91章 地下暗河 “墨頔!你看……” 杨晨新手里抓着一条衣袖,它的下半截深深地埋在砂土之中。 但是下一秒,他只觉得脚底失去一切支撑,自己就像蹦极一样失完全重陷入了地下。 昏天黑地的不知道下坠了多久,他浑身上下都在这个过程中,被坚硬的岩壁不断磕碰,在他感觉马上就要骨头散架的时候,才重重地跌落到有着沙层质感的地面上。 手电筒已经不知道在坠落的途中掉到了哪里,漆黑一片的空间中,他强忍着剧痛伸手四处摸索,却摸不到除了地面细沙以外的任何东西。 在深不可测的洞穴之中,黑暗往往更加危险,因为洞穴中往往充满互相联通的巨大空腔,如果失足坠落,恐怕就没有刚刚这么好的运气掉在松软的沙层之上了。 然而在这里贸然使用【心火】照明,也伴随着极高的风险,他不确认这里的空气是否流通,一旦氧气耗尽,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两难之境,他想起来自己藏在衣服内衬里那台司梦涵的手机。 由于他肉体的保护,手机并没有被磕碰坏掉,正常开机后显示电量还有一大半,借着手机电筒的微光,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落脚的地方,是颗粒大小不一的黄色砂石层,质感比较松软,加上身体一直磕碰岩壁减少了很多重力势能,才让他免遭摔死的厄运。 他将手机往前一探,光源瞬间被黑暗吞噬殆尽,前面似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暗自庆幸自己命大之后,便开始沿着悬崖边慢慢摸索,在这四周完全没有参照物的环境里,丈量距离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的脚步。 无比漫长的180步之后,他终于在一成不变的悬崖边,发现了一道人工开凿的石梯,石梯沿着崖壁斜向下延伸,看不见尽头。 悬崖下面毫无征兆地吹来一阵阴风,携带着潮湿腐朽的气味。 看来这里和外界存在较大的气压差,下面的空腔连通了外面的溪水河流,或者是更庞大一些的湖泊。 杨晨新得出有依据的判断之后,立刻发动了【心火】,一枚巨大的火球从他的掌心酝酿而生,他将手掌一翻,火球也随之快速升空,炽烈的火焰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 只见他所处的位置大概是这道笔直悬崖的正中央,整个悬崖就像是被巨人从中央一刀劈开,另一半已经被取走,而这一半却永远沉睡在这地下。 而他的头顶,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全部是密密麻麻岩石形成的脉络,不知道到底算作什么地形,它们就像是毛细血管一样遍布了整个天花板。 甚至蔓延到了他身后的岩壁上,最终深深扎入在松软的沙层之中,这样的场面让杨晨新说不上是震撼还是恐怖。 四处都没有出路,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台阶,台阶非常狭窄,仅仅能让一人勉强通过,稍有脚滑就会摔下去。 按照他的估算,他大约下降了一百多米的高度,才抵达第一个楼梯拐角处,所谓拐角,其实就是180°的折叠,将楼梯下降的方向逆转到了左手边。 在这里,他已经能够听到细微的流水声,那股阴风也越来越频繁且强烈。 除了这段粗糙的楼梯,周围只有望不到头的绝壁,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 除了直接下到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慢慢地,他又一次下降了大概一百米的样子,眼前的黑暗终于变成了嶙峋的碎石地面,就像是干枯的河滩边一样。 流水的声响已经像是瀑布一样震耳欲聋,他沿着垂直崖壁的方向往前走了不远,就来到了一条湍急河流的边缘,河水激烈地涌动着,溅起层层发白的水花。 杨晨新眉头紧皱,心中警惕顿生,地下暗河常常暗流涌动,总是产生不明方向的漩涡,轻易下水会被水流卷得粉身碎骨。 他扫视四周,发现河对岸隐隐约约地有一片巨大的阴影,而附近也并没有可供渡河的工具,但那片神秘的阴影却像是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前去探究。 他晃神之间,竟然直接一脚踏入湍急的河流之中,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巨力裹挟着,向水流的方向飘去。 冰冷的河水让他瞬间恢复了意识,暗道不妙之间,他模糊地看到了对岸好像也有一片结实的地面,情况紧急他只能决定冒险一试。 杨晨新卯足力气,拼命地向河对岸滑动,水流之急,让他又一路被卷带着游了几十米才勉强触碰到对岸的石滩。 精疲力竭的他躺倒在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寒冷让他肾上腺素激增,血液流速变快,奇怪的是,自己明明头躺在河流的上游,此时全身的血液却在头顶汇聚。 这条河的水流,怎么可能会在往高处流动? 他诧异地坐起来,抽出鞋带将一端系在石头上,然后拽住鞋带的另一端,让石头自然悬在空中,他将绷直的鞋带举到眼前,与河流的水面形成对照。 果然,两条线的交界呈现出一个角度,这条河的水流,正在汹涌地往地势更高的方向流动! “是压强影响?还是风流太快?”杨晨新伸手感受了一下阴风的方向,风虽然还是很大,但绝不可能带动这么庞大一条河流逆势而上。 短短的几秒钟,他几乎想遍了自己所学习过的所有物理知识,都没办法理解这条往高处流的河是怎么形成的。 焦头烂额之际,背后的阴风忽然之间强烈了不止一个档次,将他猛地吹翻在地,差点又掉入河里。 他好不容易才又踏上石滩,狼狈地将手机灯光对准石滩的中央刮风的方向,只见一颗形似树木的巨大黑影慢慢显现出轮廓。 而那树干之下,竟然直直地坐着一个白衣长发的人影。 她的黑发顺直地遮盖在脸庞前面,发尾直接拖到了地上,这诡异的一幕让杨晨新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心情十分紧张。 她会是自己看到的那个在地面上换衣服的女人吗?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活着吗,或者已经死了? 出现在这里,她很可能也遭遇了和自己一样的经历。 顶着呼啸的阴风,他缓缓靠近那白衣身影,走到她的面前,刚欲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查看,女子却突然抬头睁开双眼,双眸中散发出的绿光犹如深邃的幽潭。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杨晨新顶着压力问道。 女子却并未答话,只是用那双幽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女子轻轻抬手,在杨晨新的面前晃了晃,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完全没有方向感,只是胡乱地挥着手,见始终都碰不到杨晨新,她着急地喊道: “是谁?谁在那里?” 声音嘶哑至极,让杨晨新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第92章 二维黑树 杨晨新悻悻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女人的眼睛似乎已经瞎掉了,腿脚也不能动弹。 不管她是什么人,现在都要保持安全距离,让自己随时有逃脱的机会。 可是,这个地方真的有地方让他逃吗? 白衣女人执着地靠在树干下,用手不停在空气中胡乱挥舞。 “我只是普通游客。”杨晨新皱眉问道:“你是谁?” 女人的听力很灵敏,立刻找到了杨晨新所在的方向,她将镶嵌着幽绿色眼球的脸转朝杨晨新喃喃道: “我……?我是谁……啊?” “我是倩姐……我是……我是妖怪……” 再之后她就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一样,不停地对着空气呢喃、摇头、点头。 眼前的女人精神似乎不太正常,杨晨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沟通。 他只能先远离这个女人,慢慢围着石滩边缘先探索这里的环境。 很快他就环绕这个不大的地方走了一周,这里似乎是个水中州地,四面都被湍急的河流包围,州地的中央就是面前这棵巨大的黑树。 这棵树很奇怪,它就像是一个仅有树木形状的投影,但是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它都呈现出完整的树的样子。 如果非要形容出来,杨晨新觉得它是一张永远都面朝自己的黑卡纸假树。 搜寻无果之后,他又回到树下,女人已经安静下来,没有焦点的幽绿眼珠呆滞地挂在脸上。 “你还好吗?”杨晨新试探性地问道。 …… 女人这一次没有发出任何回应,依然呆坐在那里,两人僵持不动了几分钟之后,杨晨新决定靠近她一些,看看她周围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他尽量将身体控制在女人的臂展范围之外,缓缓朝女人挪动,那股阴风的源头好像就在树干之上,此时将他吹得身心俱寒。 女人身上的白衣,在手机的照射下,散发着光亮的色泽,就像是皮草一样,宽大的下摆包裹住了她的整个躯体。 慢慢移动到了女人的身侧之后,杨晨新才模模糊糊地看见女人不能动弹的原因——她的整个臀部,都陷入到树干里,只露出了上肢和双腿还在外面。 这棵树,到底有什么蹊跷? 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伸手去触摸树干,他单膝蹲下在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着巨大的树干扔去。 石头却立刻像沉入了大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碰撞或者落地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被吞掉了吗?这是……空间扭曲出来的裂隙? 不,杨晨新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没有感受任何引力,扭曲空间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引力场,显然这个猜想并不太可能成立。 他支撑着下巴思虑间,女人的手臂突然猛地伸长,整个上半身都贴在地面上,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别碰!别碰!别碰它!” 女人嘶哑的声音刺得杨晨新耳膜一阵颤动,他下意识地想将腿从她的手腕中挣脱出来,却发现女人的力气极大,自己的脚踝完全动弹不了一点。 “我没碰!”他无奈地大喊道,话音刚落,杨晨新就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直直伸长的双臂。 只差几厘米,他的手掌就会按在漆黑的树干之上。 “你……”杨晨新后怕地收回手臂,转头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被蛊惑了?” 女人显然并没有完全恢复理智,只是一直重复着“别碰!”之类的话,直到看见杨晨新将手放了下来,才卸去手上的力,瘫软地趴在地上。 杨晨新想起来刚才莫名其妙掉在河里面的时候,也是因为看到了这棵树的影子,自己就抑制不住想要上前触摸它的冲动。 这个女人恐怕也是这样被树干困住的,不知道算是好运还是霉运,她在完全被吞噬之前恢复了意识,却已经晚了,所以才落得现在这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杨晨新控制住目光,不再往黑树的方向看。 这棵树的诡异能力实在太可怕,能在人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成功蛊惑人心 “谢谢你提醒我。” 杨晨新不用再忌惮这个女人,他们现在的处境都是一样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许能提供一些逃离这里的方法。 他将女人扶起来,意外的发现女人的衣服死死卡在树干和她的身体之间。 女人的白色皮草好像并不会被树干吞噬,这会不会是她能一直卡在树干下面,而没有被拉扯进去的原因? “你到底是谁?” “我是……我是倩姐。”女人虚弱地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说道:“救救他们……救救……” “救谁?” “他们……他们都掉下去了……” “能再说清楚点吗?”杨晨新着急地扶住女人的肩膀问道:“怎么离开这里?” 可能是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一个钱包一样的东西从女人的白色皮草里面滑落出来。 杨晨新打开一看,里面夹着很多女人的证件,其中包括一张身份证。 “王倩?”杨晨新拿起那张身份证问道:“你是王倩对吗?” “王倩……王……对!我想起来了……!”女人忽然激动地浑身抖动起来:“我就是王倩!” 一边说着,她双手伸向自己的腋下,一把将身上的白色皮草拽了下来。 和杨晨新猜想的一样,她失去白色皮草保护的皮肤,立马开始陷入到树干里面,女人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只顾着将皮草往他怀里塞: “我帮你出去,你去救救他们!” “我不明白,他们是谁?” “我……”女人到这里又卡顿住了,悲伤和委屈立马在她的脸上泛滥:“我记不起来了……他们……我很重要的人……我记不起来了!” “呜呜呜呜……” “我记不起来了!” “啊——!” 女人忽然开始奋力挣扎,诡异至极的一幕惊得杨晨新跌坐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她裸露的身体现在几乎完全融入到了树干之中,就算是【回溯】也救不了她。 “救救……他们……” 女人的声音最终完全消弭在了漆黑的树干里,只留下杨晨新一个人抱着皮草呆坐在地上。 之后的几秒钟内,杨晨新突然感受到短暂的缺氧,他完全无法呼吸,好像周围的空气突然间完全被抽干了一样。 远处,河流的源头,地势更低的地方,钱塘江大潮一样轰隆声向他传来。 下一秒,树干上狂风泄露,一阵阴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吹入河水中,他奋力将头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正是这口气救了他最后一命。 一个不知道多高多宽的巨浪,霎时间从他的头顶重重拍下! 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像水中的浮萍,在冰冷的暗流之中昏天黑地的不断旋转、翻滚,在失去意识前,他将司梦涵的手机放回了内衬。 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第93章 狼人阵营 “然后你就被那条突然涨潮的地下河,一路卷回了地面上?” 杨晨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醒来的地方是松软的沙坑,地面很潮湿,应该在我醒之前河水就退回去了,我侥幸陷在沉沙里,留在了地面上。” “居然还有这种逆流的河……” “回到地面之后,我偶遇了这支科考队,他们收留了我。” “嗯……我大约也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了。”林痴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记录什么,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问道:“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声音为什么刻意要让我们留在这支队伍里?” 杨晨新听后明显犹豫了一下,沉吟片刻后才说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知道后不能露出马脚,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能做到吗?” “但说无妨。” 杨晨新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一张身份证卡片,不出林痴的意外,那应该就是他口中的白衣女人的身份证。 “你自己看吧。” 林痴疑惑地接过身份证,仔细研究了一下上面的信息。 “王倩……1978年出生……山东青岛……” 文字内容没有什么问题,证件也还在有效日期之内,奇怪的是那张证件照。 “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照片上的妇女,五官瘦削尖锐,留着黄色短烫发,看上去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却莫名让林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样熟悉。 “这不会是王老师吧……” 一语既出,两人顿时相视无言,一个让林痴难以接受的想法,开始在脑海里深深扎根。 “这太荒唐了……”林痴放下那张身份证,揉着太阳穴说道:“她是王老师,那么外面的那个人……” “林痴,你们昨晚经历的事情和我说一下吧,应该会有什么新线索。” “哦好……我差点忘记了。” 接着林痴便事无巨细地将昨晚他们遇到[犭也]狼的事,给杨晨新说了一遍,他说完之后两个人的之间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照你这么说,外面恐怕不止王老师是[犭也]狼伪装的……” “对啊!”林痴焦灼地说道:“恐怕这整个营地就是一个狼窝!” “你别着急,你的文学功底很扎实,自然知道《道德经》里的描述后手形势的一句话吧?” “……以不变应万变,敌变我不变,万变不离其宗?” “嗯。”杨晨新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或许他们的[宗],就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宗]?……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间的一种运动轨迹和本源目的?” 杨晨新听后露出欣赏的眼光,面带喜色地说:“正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一看时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八点,太阳马上就要下山,墨頔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林痴收拾了一下帐篷里的东西,让杨晨新帮他一起搬一下帐篷,挪移到小小月的帐篷旁边。 小小月见天色已晚,早就焦急地等在自己的帐篷外面,生怕林痴忘记她们两人的约定,见林痴和方恒远一起搬着帐篷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林、林同学,我来帮你吧……” “没事,这点小活我和方同学就能行。” “好、好吧,那你们一会弄好快过来吃饭吧……” 说完小小月就跑开了,营地中间已经生起篝火,由于他们没有墨頔带来的那种高密度木柴,所以显得篝火的规模更大,更热闹一点。 但是现在林痴再也不会觉得热闹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一想到一会儿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和他们在一起吃饭,他心里就一阵不适。 杨晨新看他心事重重,一点也不会遮掩,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随即收回了脸上复杂的表情,恢复正常和杨晨新一起开始搭建起帐篷。 一切都准备完之后,林痴邀请杨晨新今晚和他住一个帐篷,但是被他拒绝了。 按杨晨新的话来说,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林痴听后满头大汗,本来没有那么慌张的,被他这么一说搞得今晚他们就要遇害了一样。 夜空深邃透亮,篝火旁的十四人披星戴月。 或许是因为他们最敬重的梁教授缺席的缘故,大家都闷闷不乐地吃着自己的食物。 林痴和杨晨新自然不必说,夏玛也自有心事——她的阿姐一日没有得到安宁,她便不会放下心结。 “大家不要这么沉重啊。”一位中年男老师打破了沉默,开口带动起气氛来:“没有梁教授的消息反而说明他没有遇到危险啊,他一定已经安全地探索到了地热活动的源头!” 几个学生听到他的一番话以后,都放下手中的面包饼干等食物,认真地看着他,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是啊,大家都不要这么严肃,明天我们肯定就可以给教授摆庆功宴了!” “就是啊……” “对!” “一定会的……” 学生们互相鼓励打气,也感染了老师们,他们都因此感到欣慰。 “不如我们来唱歌吧?”坐在小小月旁边的女生提议道:“小小月唱歌很好听,白天没机会表现,今晚给我们露一嗓子吧!” 此言一出,立马有几个男生开始起哄,着急的已经立马去搬音响了。 “哎呀,小莉,我、我不知道唱什么呀!” “小小月你唱什么都好听,随便唱就好啊。”小莉满脸堆笑地说道,瞟了一眼坐在小小月旁边的林痴继续说道:“要不然,你也让林痴同学陪你唱一个?” “那、那怎么行!”小小月拍了一下小莉的肩膀,娇嗔道:“小莉你别胡说。” “哈哈哈,一害羞就不结巴了吧?” “你讨厌!” ……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林痴愣了神,他完全接受不了这些活生生的人,以及他们之间互相流露的真实感情,竟然有可能会是[犭也]狼伪装出来的。 “林、林同学,这是我的歌单……”小小月将手机屏幕递到林痴眼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可以为你唱一首歌……” “就当是今、今晚你陪我的报答……” 后半句话,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几乎只有林痴才能够听到。 “好。” 林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那些歌名,心思却全然不在那里,他在想,如果小小月也是[犭也]狼,那么是不是自己要和她为敌?甚至是,杀死她…… 那今天下午她和自己袒露的心声,又算什么呢? 第94章 温馨 林痴心不在焉地随意指了一下手机屏幕,说道: “那就这一首吧。” “好!” 小小月似乎很开心,看来是林痴瞎猫碰到死耗子,恰好挑到了她也喜欢的一首歌。 “小小月你要唱什么啊?”小莉好奇地探过头来问道。 “《千千厥歌》!” 一个男生将音响搬到篝火旁边,简单地调试了一下音量之后,木吉他的前奏响了起来,大家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小小月。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林痴没想到自己随手点的一首歌,居然放在这里还有些应景。 深情歌词和动人旋律表达出一种离别之情,又同时蕴含人生、爱情和友情哲理,细腻地描绘出一种离别的复杂情感,旋律柔和又富有感情。 这首歌的中心思想感情,是在提醒人们珍视真挚情感,勇敢面对离别和未来挑战,追求真正的幸福和满足。 小小月的唱功非常了得,要不是她就坐在自己的旁边,林痴还真以为是音响里放的陈慧娴原唱。 被她非常标准的粤语发音、以及每个柔和婉转得恰到好处的音节感染,一圈的听众也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啊哈~因你今晚共我唱 “杨……方同学。”林痴嘴皮微微翻动,用肩膀蹭了一下在旁边安静坐着的杨晨新: “你在想什么?” 杨晨新看了他一眼,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眼神扫视了一圈陶醉在小小月歌声中的众人,他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营地里每一个人的动向。 “今晚没有狼。” “或许是这个营地规模太大了,它们害怕这么剧烈的火光。”林痴分析道。 “但愿是这样吧。” 林痴知道杨晨新话里的意思,没有狼出现,可能说明这个阵营本来就是狼窝,那又谈何袭击一说? 往极坏处想,在场的14人之中,也许有着超过半数或更多的狼。 真是一场让人心惊胆战的狼人杀啊! 小小月的演唱结束,大家热情地为她鼓掌,中午起哄的男生又在喊着让她再来一首之类的口号。 “林、林同学……”小小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心里十分纠结,想得到林痴的评价。 “你唱得真好。” “谢谢!” 嘈杂的起哄声中,小莉站出来为小小月挡住了大家的热情邀请,说羊毛不能指着小小月一个人薅,建议接下来让大家一起合唱。 皎洁的月色下,浩瀚的星空中,贫瘠缺氧的土地上,一群人抱团取暖,对生活的热爱完全没有被恶劣的大自然所打败,至少在外人的眼光之中他们就是如此和谐温馨。 一个小时的笙歌之后,大家才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只有那簇篝火还在冷风中艰难地燃烧余热。 “林、林同学,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怎么了?” 林痴的帐篷几乎就和小小月的帐篷紧贴在一起,两人仅隔着两层帐布,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声音。 “没、没什么,我只是……还是有些害怕……” “没关系,我不会睡着的。” “嗯……” “聊会天吧。”林痴又说道:“不用太紧张。” “……好,你想聊什么?” 林痴停顿了一会,才说道:“王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老师很好啊,她、她一直很照顾我,从来不嫌弃我麻烦……”小小月对王老师的感情似乎很独特,现在像打开了阀门一样地不停夸奖她: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导员,不论是、是在生活还是学、学习上。” “那你觉得,她现在有没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呢?” “不一样?” “气质上或者习惯之类的地方。” 小小月想了想,还是犹豫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她那天晚很奇怪,怎么叫都、都醒不过来……” 语毕,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各自心事重重。 “林、林同学,你是作家吗?我听那个人一直叫你作、作家仔……” “哈哈哈,身份暴露了啊,我只是偶尔写一写小文章而已,算不上作家。” “那、那也很厉害啊……”小小月有些期待地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书吗?” “当然可以,就在最近很火的西红柿小说网上……” “西红柿小说网?”小小月疑惑道:“那是什么网站?一直没听说过啊?” “就是颤音旗下的小说平台啊,颤音你总知道吧?” “啊?是我太落伍了吗,你们玩的东西都这么潮流呀?” 林痴听后觉得有些离谱,这华夏地质大学的高材生,完全只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娱乐活动的吗?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小月解释这两个火得一塌糊涂的软件,只好敷衍了一句: “你……回去可以留意一下,颤音还挺有意思的……” “好。” “林!林同学!”小小月忽然压低嗓音,急切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你听见了吗?!” 林痴闻言立刻敛声屏息,侧耳倾听帐外的动静。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紧张感瞬间涌上了林痴的心头,小小月没有说谎,一些难以描述的声音果然出现了,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帐篷的表面摩擦。 但是帐篷内却完全没有物体接触过表面的迹象。 紧接着,一串低语声传入了林痴的耳朵,他紧张地从睡袋里直起身子,将耳朵贴近帐篷,想要听清这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那些雌雄莫辨,或者说的男女混杂的声音,很难听出任何确切的内容,在林痴的认知中,根本无法翻译这样的语言类型,他只能确定的一件事是,就是有人在说话。 “林、林同学……” 小小月的声音已经带着一点哭腔,她现在非常害怕,但是林痴却没有再出言回应小小月,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抓住帐篷的一边,心里默数三二一,猛地将帐布一把掀开。 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几乎让林痴当场晕厥。 只见帐篷周围,围绕着十数团血淋淋的鲜红肉块,只有挂着幽绿色眼球的肉瘤上,能够勉强看出来是它们的头部。 此时那些鬼火一样的眼睛,全部直冲冲地转向林痴,盯得他的脊背不住地发寒。 第95章 出局 林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只能强行和那些散发诡异绿光的眼珠对视在一起。 “林、林同学?” 小小月见他一直都没有回应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低声重复喊了几遍,才颤颤巍巍地也掀开帐篷的一边。 林痴发现那些血肉模糊的肉瘤,忽然开始朝后退去,在小小月完全露出脑袋之前,发了疯一样四处逃窜开来,它们伸出类似于四肢一样细长的骨节,像狗一样狂奔而去。 同一时间跟着它们一起跑出去的,还有杨晨新的身影。 “林……啊——!”小小月一眼看到了那些血腥的东西,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他看到杨晨新举着一团火球,对那些恐怖的东西穷追不舍,很快就跑远了。 “小小月……把大家都叫起来吧,这里不安全了……” “发……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痴强撑着身体站起来,适应了一下被吓僵硬的双腿:“我先去帮方同学,你们聚在一起不要乱跑。” “不……不要走,我、我害怕……” “可是……”林痴犹豫了一下,自己跟上去可能也帮不上杨晨新什么忙,但是现在他不想再失去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刚朝杨晨新消失的方向跑了几步,结果杨晨新自己从黑暗中走了回来。 他手中的火球慢慢消散开,朝林痴摇了摇头说道:“它们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 林痴听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安慰道:“算了,看样子那些东西也没有攻击我们的意图。” “把他们都叫醒吧,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实际上刚才的动静营地里的其他人都有感知到,他们陆陆续续地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杨晨新走到篝火旁边,又往里面添加了一抱木柴,火势一下又变得猛烈起来。 大家披着衣服从帐篷里走出来,慢慢地在篝火旁围绕着坐成了一圈。 “刚刚是不是你们在外面说话啊?” “难道不是你和你对象?” “我们在睡觉!” “你们动静小一点行不行?大晚上的事儿这么多……”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就开始理论起来,看来刚才的那些动静他们也都听到了。 小小月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高兴是因为他们终于听到了那些声音,这样就可以证明不是自己的问题,担心则是因为,这说明他们现在都陷入到未知的境遇之中了。 “大家安静一下。”杨晨新的声音不大,但却意外地有分量感,让众人都闭上了嘴,将眼光移动到他手上的一张磁带上。 “刚才,有人在我帐篷里留下了这个东西。” 杨晨新将磁带举起来,上面贴着一张白色胶带,写着几个字,应该是里面内容的备注。 “现在,大家投票是否播放它吧。” 说完,他将磁带递给左手边的林痴,接过磁带,林痴清晰地看到了磁带上的一串字: ——《血染羌塘》游戏规则。 “这是什么意思?”林痴问道,这简单又无厘头的一句话,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恐怕只有听过之后才会知道。” 林痴把磁带继续向下一个人传阅,大家接到磁带的第一反应都是迷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说有人把它塞你帐篷里面了?”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学生问道,林痴记得他叫小余。 “我不知道是谁,我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那就放放看呗,就一盘磁带而已,又不会怎么样。”另一个比较健壮的男生说道:“可能是老吴搞的恶作剧是吧?” “你瞎叨叨!”那个喜欢起哄的男生反驳道。 这时大家也都纷纷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放就放一下,他们对里面的内容也比较感兴趣。 然后那个健壮的男生就拿起磁带走到音箱旁边,将它插入其中,打开开关。 磁带的两个轮盘开始旋转,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短暂的嘈杂声之后,一个没有感情的电子音从音响里传来: “欢迎加入我的游戏!《血染羌塘》!” “接下来的时间内,我会耐心地为大家介绍游戏规则,请各位认真倾听,这会使得你们的游戏过程更轻松,并获得十分满意的游戏体验。” 围着篝火的十四人听后一脸茫然,互相干瞪眼。 “你们十二位会被赋予不同的身份,但是大体上会分为两个阵营——代表善良的村民阵营,以及代表邪恶的恶魔阵营!” “什么鬼东西。”健壮的男生踢了一脚音响,吐槽道:“是在说狼人杀吗?” “这位参与者,请你不要在游戏发起者介绍规则的时候插嘴。” “啊?”男生听后更加疑惑地拍了一下音响:“这磁带这么智能的?” “第二次警告,第三次你将会被踢出游戏房间。” 男生闻言不信邪的想再踹一脚,却被杨晨新伸手拦住了,并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音响里的声音很快又继续说道: “很好,那么现在我将介绍获胜条件。” “作为善良阵营,你们只需要杀死所有恶魔即可胜利;作为邪恶阵营,只要场上剩下两名及以下数量的村民人数,你们就算胜利。” “换句话说,你们两方要在杀与被杀之间,抢夺胜利的果实。” “那么现在,我将挑选出一个人作为我的【代言人】!” 语毕,音响中的声音沉寂下去,仿佛真的是在仔细观察他们,在这14人中间挑选他所谓的【代言人】。 “就是你了,穿着藏袍的女人……” “什么!”林痴和杨晨新闻言都大惊失色,他们立刻站起来环顾四周,然而周围除了黑黢黢的砂石,没有任何东西。 “你将成为这场游戏唯一的上帝!你能够左右游戏的进展,让这场游戏更加有趣!” 音响里声音有些癫狂,让夏玛一直波澜不惊的脸色都出现不适。 健壮男生实在忍无可忍,二话不说将音响的电源关闭了,却诧异地发现,磁带仍然在里面呼呼呼地快速转动着。 “我的妈,见鬼了?”健壮男生弯腰看着那不断翻卷的磁带,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哦,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那个声音在没有电源的情况下,依旧稳定地从喇叭里传出: “我刚刚说了这是12个人的游戏,【代言人】不算入游戏人数,而你们却有14个人……” 此言一出,大家脸色都霎时变得惨白。 “你在监视我们?”健壮男生有些愤怒地猛拍音响,好像里面真的有个人似的。 “你们知道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有什么作用吗?”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们看见正在拍打音响的健壮男生,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掐住脖子,双脚离地,整个身躯悬浮在半空之中。 他剧烈地挣扎着,脸色涨得发紫,然后没等众人来得及抓住他的脚踝,他就像一枚导弹一样冲到不知道多高的天空上。 杨晨新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默数了两秒,当机立断拉着所有人远离男生刚才站的位置。 又是几秒过后,一个黑影径直砸在了他站立的那块土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潮湿且伴随着铁锈味的暖风,席卷了每个人的面门,同时,那个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宣布了两个字: “出局。” 第96章 《血染羌塘》 “——啊!” 反应过来掉下来的黑影,正是刚才升空的健壮男生以后,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尖叫起来,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都被这残忍血腥的一幕吓得连退好几步。 “很好,他的作用已经小有成效了,现在你们应该能够认真地继续听我讲述规则了吧?” “在哪里?你在哪里?”杨晨新一边快速扫视四周,一边在嘴里小声呢喃。 那个声音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健壮的青年轻易杀死,不赶紧将他揪出来,只怕后面会很麻烦。 “不用白费劲找我,游戏开始的时候,你们就注定见不到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噢哟……不能再说漏嘴了,一切和游戏规则无关的事情,我都不能向你们透露。” “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男老师将学生们护在身后,警惕地问道。 “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只是在和各位玩游戏而已啊!” 这个声音的疯癫程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不到一分钟前,他极其残忍地杀害了一名男大学生,现在却还说着玩游戏之类的话。 男生的尸体四肢扭曲地趴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不断从身下冒出。 林痴心都凉了一半了,不只是为了他的惨死,男生的尸体也说明了他就是活生生的人,而并非[犭也]狼伪装的冒牌货。 这支队伍里,狼的比例又提高了一些。 “继续说说你的游戏吧。”杨晨新面色严峻地说。 “哦……是的……”那个声音恍然大悟地惊叹道:“差点又被你们打岔了……” “现在,请各位打开你们的手掌,上面写着你们分配到的身份,以及相对应的技能,不用担心别人看到你的秘密,所有关于你们的隐私,只有你们自己能看见。” 众人闻言都警惕又疑惑地举起自己的手掌,果然看到了一串密密麻麻的小字。 林痴不信邪地瞟了一眼杨晨新的手掌,刚好碰到了他也在瞟自己手掌的眼光。 “看得见吗?” “看不见。” 杨晨新的手掌一片空白,在他眼中,林痴的手掌也是如此,完全看不到那些细小的文字。 “各位!请抬头!” 话音刚落,他们的头顶泛起红光,原本漆黑深邃的天空上,竟产生了红色的极光。 “这是什么东西……?” “是地磁暴吧?” “中低纬出现的地磁暴吗……?” 几个学生就眼前的奇异现象讨论起来,一时间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 红色的极光幕布,笼罩住他们力所能及的视觉范围,猩红又恐怖。 慢慢地,那些极光像液体一样开始缓慢流动,肉眼可见地汇聚成了一些文字和画面。 总共十二个具象的画面,描绘着十二个长相各异的人或者动物,还有狰狞的鬼脸,而每一个画面的下面都详细写着那些东西的技能。 杨晨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图案,那是一个小人被一黑一白两头牦牛夹在中间的画面,下方写着几个字——名称:扎古恶脸;阵营:村民。 技能:每个夜晚限一次,选择一名玩家,与他进行身份交换,除非该名玩家的身份为【恶魔】,否则此次交换无效。 杨晨新又对照了一下头顶的画面和描述,一字不差。 他这才不动声色地研究起其他的身份牌和对应的技能,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姿势,仰着头看着那片猩红极光形成的幕布,十数分钟以后,才有人在一旁问道:“这个游戏……被恶魔杀了……会怎样?” “被杀了就是被杀了,游戏中无论是通过投票还是被谋杀而死亡的玩家……都会死掉!” “你这是犯法的!”男老师激动地吼了一声,但是又忌惮那个音响里冰冷的电子音,只能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犯法?……哈哈哈哈……真是幽默的说法,赵老师你还是那么可笑啊……” 被叫做赵老师的男人怔了一秒,脸色复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什么时候就盯上我们的?” 那个声音却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而是将天空中的极光再度变换,绘制出了一幅篝火的画面,十二个小人围坐在一起,中间的第十三个小人高举着一本书。 “游戏分为两个阶段,白天和黑夜。” “太阳升起的时候,白昼降临,所有存活者将在篝火旁开一个早会,可以按顺序发言或者自由发言,没有任何限制,但是从第二个白天开始,你们每个早会都可以选择将一名玩家投票出局。” “早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会得到每日一次【拜访】另一位玩家的机会,并且全局只能对同一名玩家使用一次【拜访】,拜访一旦发动,你们就会进入私聊状态,短时间内任何人都无法偷听到你们的私聊内容。” “太阳下山之时,暗夜降临,所有玩家聚集在篝火旁,开始勾心斗角相互残杀,你们的斗争结果,将会在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公布于众。” 杨晨新一直在一旁摸着下巴沉思,听完游戏规则之后疲惫地捏了一下眉心,余光瞥到了林痴还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大概是在记录游戏规则。 “游戏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们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那今晚就是第一个晚上是吗?” 然而回答这个问题的不再是音响里面的电子音,而是站在人群边缘的夏玛。 “各位,请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并记住自己左右的人,以后你们的位置将会固定。” 夏玛脸色十分惊恐,声音却非常平稳,没有任何波澜,看来她已经被迫成为了所谓的【代言人】。 大家也非常忌惮这诡异的一幕,警惕地挑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夏玛走到中间,寒风中闪烁的火光照亮她本就红彤彤的脸庞。 杨晨新随意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岩石上之后,林痴抱着笔记本坐在了他的左边,然后是小小月、小莉,最后大家都挑选好自己的位置后,王倩坐到了他的右边,她向杨晨新微微点头示意。 “暗夜降临,请闭眼。”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两眼一黑,就像世界都被拉闸了一样,然而并没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杨晨新觉得不太对劲,故意开口说了一句话,却发现嗓子发不出来任何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 “请恶魔确认自己的爪牙。” 夏玛平静的声音,夹杂在藏北高原的寒风里,像刀子一样剜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第97章 往城市边缘开 西藏,某条不知名的公路上。 “大丽姐,咱这都开了几天了?还没有到地方吗?” “开~往城市边缘开~” 司梦绚丽捏着一瓶深蓝色的指甲油,坐在后座仔细地给手指甲涂抹,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句歌词。 “把车窗都摇下来~” 司梦呓立马接住姐姐的歌词唱道,两个人在后面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在意开着车的葛三有多苦逼。 “二呓姐!你别玩游戏了!”葛三抓狂地喊道:“劝劝大丽姐吧!” “你再叫我这么土的名字,信不信我把大姐的指甲油倒在你脸上?” “哎别,这瓶maybelline可贵了。” “你们……两个……”葛三忽然觉得有一点无语。 自打那晚从校门口和林痴他们的车队分开后,他就一直担任着司机的角色,干一点苦力活倒是没什么。 毕竟能为两个大美女开车,他心里是十万个愿意,况且自己也是队伍里的唯一的男生,为女士服务没什么丢人的。 对!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她们俩一个都不坐在副驾驶啊?这样的话和自己在家玩单机《地平线4》有什么区别吗? 他好几天以来,都一直扮演着一个风景模拟器的角色。 而她们两姐妹在后面坐着,就像出来旅游一样,无忧无虑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到饭点了就让葛三停车,从车里搬出小桌板,支起天幕,开始鼓捣烹饪她们买的食物。 如果是在草地上的话,她们还会拿出野餐垫,在上面慵懒地躺上几个小时。 这个时候,也是葛三唯一愉悦的时候,两个绝世大美人躺在自己眼前,婀娜的身姿和透亮的肌肤十分养眼,如果盛夏的风解得人意,还会微微掀起她们的裙摆,露出雪白的大长腿。 每到这个节骨眼,葛三就会咽着口水,端起两杯自己倒好的牛奶或者柠檬汁,屁颠屁颠地跑到两姐妹身边殷切地问她们,需不需要来一杯饮料? 男人嘛!不丢人!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看起来,这样的生活十分惬意,开车带着两个美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公路旅行,不用考虑课设、体测、论文、和麻烦的导师,就像司梦绚丽刚才唱的那句歌词一样: 只需要开,往城市边缘开,就足够了,什么也不用想。 事实上也确实惬意啊! 但这一回他不能再这么想了,因为他的好兄弟还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受罪,虽然不用想都知道林痴这小子,比谁都想去那里面看一看羌塘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一向对这些山山水水有着莫名的执着,或许这就是文人墨客的闷骚之处吧。 但是,如果自己都把他忘记了,那谁还能记住他,去接他出来? 自己的任务可是在外面接应他们归来啊!可恶,这两姐妹是在小看自己和林痴之间的羁绊吗? “大丽姐,二……小呓姐,你们就不担心三小涵吗?” 听到葛三的话,司梦呓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捂住嘴拍了几下他的座位靠背,问道: “什么是三小涵啊?你敢不敢再叫难听点?” “不是……这不是重点好吗……”葛三汗颜道:“我们的任务呢?不能天天就这么开着车到处流浪吧?” 司梦绚丽吹了吹还没干的手指甲,将那瓶指甲油盖好,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草原说道: “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啊!”葛三正襟危坐道:“你们不担心三小涵,我还担心我哥们儿呢!” “那你有什么办法去帮他们吗?” “我……”葛三哑住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司梦绚丽有点偷换概念了,不服气地说道:“大丽姐,【t】不是给我们安排了任务吗?完成任务不就是帮他们吗?” “哦?你是说她给我的那张纸条?” “对啊!” 司梦绚丽翘起二郎腿,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趾,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觉得脚指甲也该涂一涂了。 “小呓,我们出来多少天了?” “嗯……不知道,有一周了?” “今天已经第十天了……”葛三想一头撞死在方向盘上。 “十天……那也可以告诉你了……小呓,帮我拿一下……” 今天司梦绚丽穿的是一件紫黑色的水滴领旗袍,葛三看见家里长辈穿过这种工艺的旗袍,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盖世红颜的纯手工作品,气质华贵,价值不菲。 他无意地往后视镜里一瞥,恰好看到司梦呓将两根手指探进她水滴领的领口,在司梦绚丽的胸口摸索着什么,他赶忙做贼心虚地将目光移开,内心一番挣扎后又忍不住想再偷偷瞟一眼。 一张皱巴巴的白色纸片却忽然挡在了他的眼前。 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葛三鬼迷心窍地想用嘴去接住那张纸片,司梦呓却又把纸片拿远了一些,说道: “这就是【t】给大姐的任务,看清了吗?” “任务?”葛三回过神来,眯着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张白色的纸片:“哪呢?没见着啊?” “她给我的就是一张白纸。” “白纸?!” “对,我们的任务就是没有任务。” 葛三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急躁地挠了挠头说道:“那我哥们儿怎么办啊?谁去接他出来?” “你是傻吗?”司梦呓抽拿着白纸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他们会给我们发卫星定位,我们在到时候找地方等他们不就好了吗?” “不、不是,我是说……万一他们在里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个你应该不用太担心……”司梦绚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临走之前【t】还给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葛三立马好奇地转过头问道。 “她说我妹妹被一个很强的人保护着,我想,杨晨新和你的朋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葛三沉默了,他不太理解很强的人是什么概念,他只知道自己的兄弟有难,自己得帮他。 但是司梦呓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要知道,我们三个人进去完全帮不上他们任何忙,甚至还会成为累赘。” “现在我们最好的策略就是混淆敌人的视听,让那个很强大的人帮助他们完成任务。” “混淆视听”这个词,也是【t】告诉司梦绚丽的,她没有提前告诉司梦呓,只是告诉她司梦涵现在很安全的消息。 葛三紧握方向盘的手臂终于泄了气,他认命般地说道:“二位大小姐,你们接下来想去哪里玩儿呢?” “开!”司梦呓打了鸡血似地喊道:“往城市边缘开!!” “哎!得令儿!” 司梦绚丽细心地在脚趾上涂抹着另外一种颜色的指甲油,脑子里却全是【t】的那张面具脸,她对她说: “耐心等待。” 第98章 暗夜降临 除了站在正中央的夏玛,篝火旁边围坐成一圈的十二人,全都一动不动地呆坐着,或睁眼或闭眼,这样的场面一度让人觉得十分诡异怪诞。 死寂一般沉默了几秒过后,夏玛毫无感情的声音,再度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恶魔请闭眼。” “黑白无常请睁眼,请选择你的白子。” 杨晨新的记忆力不错,在刚才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尽可能地记住了所有职业和技能。 黑白无常,是属于邪恶阵营的爪牙,它能够选择与一名善良阵营的村民或者朝拜者相知相识,如果这位善良阵营的玩家在早会被投票出局,那么邪恶阵营将会直接获得游戏的胜利。 这样一来就会在投票阶段出现一个棘手的局面,两个人大概率都会为了胜利而出卖对方,所以两人都会声称对方为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请闭眼,虹化者请睁眼,你是否使用技能实现飞升?……虹化者请闭眼。” 虹化者,是善良阵营的村民,所谓飞升,是指他全局仅限使用一次的技能,他能够任意选择其他十一种身份的技能,然后在任意夜晚使用一次这个技能。 刚才他大概率选择了静观其变,没有随意地使用掉自己的技能。 “夜帝请睁眼,你选择窥探谁的身份?” 夜帝,每天晚上都可以选择一名玩家,得知他一个善良阵营和一个邪恶阵营的身份信息,其中一个为真一个为假。 “他是这个……或者,这个……” 听语气,夏玛似乎是在给夜帝比划着什么,或者是在向他展示一些身份图腾。 “夜帝请闭眼,扎古恶脸请睁眼。” 终于到自己了! 心里想着,杨晨新的视野里忽然被火光所填充,他下意识地想用手臂遮挡,却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了。 “你选择和谁交换身份?” 扎古恶脸,可以和恶魔交换身份的善良阵营村民。 杨晨新并没有着急回应,而是等眼睛适应光线之后,第一时间观察了一圈这个“游戏场地”,和他预想的一样,所有人都不能动弹,似乎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夏玛站在中央的篝火旁,手里氤氲着一团红色的光带。 她的表情很复杂,看得出来是被那股莫名的力量所强迫的,作为场上唯一的上帝视角,她看到众人的剧情会更丰富完整。 “你选择和谁交换身份?”夏玛又重复了一遍。 杨晨新知道自己的技能在碰到真正的恶魔之前,可以无限次使用,就像左轮手枪赌徒一样,虽然概率不大但也极其危险。 现在十二个人都在场,他一次就赌到恶魔的概率是最低的,当然没理由放弃使用技能的理由。 他只是刚刚心念一动,夏玛手上的那条红色光带竟然就自己飘动了起来,径直飞到自己右手边的王倩头上,变成了一个朝下的箭头! 原来如此,在大家都不能动弹或者说话的时候,这条光带就是一个指示器,告知玩家获得的信息。 “扎古恶脸请闭眼。” “暗夜结束了,请所有人睁眼。” 一时间,四周都发出躁动的声音,大家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此时都如释重负地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杨晨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图腾和文字都没有变化,交换身份失败了,看来至少王倩不是恶魔。 “早会将在太阳升起时开始,现在各位可以回去睡觉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游戏是同步现实世界的时间进行?”赵老师问道,感觉夏玛说的“睡觉”有些荒谬。 “是的。”夏玛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他说,你们在游戏时间外不能讨论和游戏内容相关的事情。” “否则会怎样?” “……会直接出局。” 众人闻言都沉默着低下了头,看来想在他的手段下钻空子非常难,虽然游戏的节奏变慢了,但是难度却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夏玛手上的红光渐渐消散在空中,她似乎也摆脱了控制,疲惫地蹲在篝火旁边。 老吴和赵老师上去将她扶到马扎上坐好,才沉重地走到音响旁边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旁。 “找个地方埋了吧,这里狼多,秃鹰也多,给他留个全尸……” 说着,赵老师就伸手拉起尸体的肩部,松松垮垮的骨架发出“咯咯咯”的响声,老吴也赶紧上去抬起尸体的腿部,如果还能算是腿的话…… 死人的尸体格外的沉。 一群生活里向来只有读书和学习的老师和学生,有谁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粉身碎骨”这个词,有生以来第一次具象的展现在他们眼前。 小小月和小莉抱在一起,别过脸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的场面了,王倩走到她们身边,张开双臂环抱住她们,安慰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浩林!你在拍什么?” 赵老师感觉到闪光灯的光亮,转头刚好看到那个叫做浩林的男生,正拿着他的单反相机对着他和老吴拍照。 “我……我记录一下……”他嘴上语气有些懦弱,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又连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胡闹!这是你的同学!” “那怎么了……?”浩林呆滞地将相机放到胸前的位置,“他已经死了啊?为什么不让他为了艺术而死?” “真是不可理喻!” 赵老师失神地摆摆头,和老吴配合着快速将男生的尸体搬到营地后面去了,胆子大的小余一路替他们打着手电,那对像情侣一样的男女也帮忙给他们递着铲子之类的工具。 篝火旁只剩下杨晨新、林痴、夏玛,以及一个瘦小的男生。 林痴皱着眉头看了杨晨新一眼,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忌惮游戏规则的限制,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夏玛,你会干扰游戏的进程吗?” 杨晨新忽然开口问道,吓了夏玛一跳,她不解地抬头看着杨晨新:“你不怕……?” “这是私人问题不是吗?” 夏玛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只是问自己玩游戏的意愿,和游戏规则并没有太大关联。 她思考了一会,表情却逐渐沉重起来,最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不让我说。” “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杨晨新就转身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这一晚,他依旧彻夜不眠。 帐篷外没有再传来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像有无数的恶鬼在嘶吼,在一切事情都完结之前,睡觉对他来说,恐怕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第99章 平安夜 东方的朝阳如约升起,晨曦拉下帐篷的拉链。 大家似乎都没有睡好,早早地就围到篝火旁边取暖,脸色无一例外地十分疲惫。 “昨晚是平安夜,没有人遇害。”夏玛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飘到众人的耳朵里。 当然不会有人遇害,因为恶魔在第二晚才会解开封印,开始对善良阵营的人行凶。 “那么,你们将以什么形式开始发言呢?” 夏玛慢慢走到众人的中央,她手上的红色光带=再一次开始氤氲流动着,她又被那个力量控制住了。 “还是一个个的说吧,不然得到的信息太混杂了。”赵老师提议道。 其他人听后也赞同地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从我开始,依次顺时针发言,大家有异议吗?”见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赵老师便只好继续说道: “我是善良阵营的村民,我希望我们能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一场闹剧。” 看得出来赵老师确实没玩过狼人杀这类游戏,他的发言基本没有什么作用,不过也不排除他有扮猪吃老虎的可能。 他就说了这一句话,说完以后朝旁边的小余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老师可能没说清楚……”小余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说道:“我知道这样做,对个别人很不公平,但是要让这场悲剧结束,我们希望恶魔能够自刀。” 随后,他朝王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话也说完了。 王倩清了清嗓子,神色比所有人都要更加憔悴,她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及朝夕相处的同事,大家的生命都来之不易,无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王老师都不会怪你们。” 王倩的一番话让大家都有些动容,只有这个相处了好几年的辅导员是在为所有人考虑,赵老师也觉得自己有些极端了,但他也是出于不希望看到有无谓的牺牲,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按照发言顺序,现在轮到了杨晨新,他抄着手打量了一下一众人马,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跳夜帝,我昨晚查了王倩女士的身份,她可能是爪牙或者村民。” “啊……?” 疑惑声四起,大家都心存疑虑地看着杨晨新和王倩。 大家都清楚,夜帝的技能算得上是半个预言家了,但是在第一个白天就摊牌,真的不怕被恶魔刀吗? 还是说,他就是有意想要为真正的夜帝挡刀? 而杨晨新自然知道,在类似于狼人杀的游戏里,表现得太过突出,必然会被所有人关注,但他现在拿到的牌是扎古恶脸,他有底气这么做。 恶魔应该不会觉得一个拿了扎古恶脸的人,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因为这张牌能随时夺取恶魔的胜利果实。 只要扎古恶脸能够稳住气,找出恶魔并在他杀光大多数人的时候,将其恶魔的身份替换带掉,胜利的果实就会被扎古恶脸窃取。 所以这张对于善良阵营看起来毫无作用的牌,其实是恶魔最想除掉的牌之一。 另外一方面,杨晨新并不觉得这群人中,有一位合适的领导者,他想要亲自接管游戏节奏的掌控权,就只能先让大家对自己有一个,他是好人的第一印象。 “该你发言了,林痴。” “啊……哦哦哦……”林痴还在低头思考着他刚刚的话,杨晨新见半天没反应,只好提醒了他一句。 “我不知道大家有多少人玩过狼人杀,这个游戏模式和狼人杀很像……”林痴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继续说道:“昨晚除了恶魔,还有四个职业都进行活动了,他们分别是黑白无常、虹化者、夜帝以及扎古恶脸。” “其中我认为虹化者应该没有着急复制技能,而夜帝和扎古肯定是使用了技能的,这里我只能先相信方恒远的话,我会暂时支持他。” “扎古恶脸的话,成功与否对现在的局势影响不大,为了自保他也没理由自爆。” “至于被黑白无常选中的人,我希望你能够站出来,这样会增大我们的赢面。” 林痴的思路很清晰,立场也非常明显,他的这些话对于善良阵营的人来说,是一针定心剂,而对于邪恶阵营的人来说,无疑是放大了让他们把矛头指向自己的欲望。 林痴也在有意无意地挡刀。 大家沉默了几分钟来消化林痴的这些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只要黑白无常选中的白子跳出来,他们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投票给那两个人,这样一来邪恶阵营就相当于少了一位成员的技能。 而白子依旧可以在暗中活动,至少在被恶魔抹杀之前可以。 “我、我……”小小月有些紧张地卷着自己的衣袖:“我听林、林同学的,我、我暂时站在方同学这边。” 然后她便低下头,表示自己的话说完了。 “小小月不用害怕。”小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也跳夜帝,昨晚我查了小小月,她是村民或者爪牙。” 她将眼神掠过杨晨新的面庞,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方恒远为什么要跳夜帝,可能是想替我挡刀,或者是迷惑大家,顺便保护他的队友,大家还可以再继续观察一下。” “下一位。” 小莉看来是个狼人杀的老玩家,知道对跳分散火力,扰乱狼人视野或者其真实计划的战术。 这个游戏的平衡性在于,恶魔并不敢随意刀人,因为还有几张死后才会发挥巨大作用的牌存在。 比如唐拉雅秀,他属于善良阵营,当他死亡以后,能得知两位玩家的真实身份,并且其中一位必定是恶魔。 恶魔最好的策略是,在最后只剩下三个善良阵营成员的时候杀他,这样一来就算剩下的两个村民知道了恶魔的身份,也会因为游戏规则的强制性,而输掉游戏。 发言人轮到了老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好人,暂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反正今天也不会投票对吧?那我现在谁也不站,下一位。” …… “过。” 简单的一个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杨晨新也好奇地打量着老吴旁边的那个人,正是昨晚最后留在篝火旁的那个瘦小男生。 “阿汤……你要不还是随便说两句吧……”浩林一脸担忧地说道:“你这样容易被怀疑的啊……” 叫做阿汤的瘦小男生摇了摇头,认真地又说了一遍:“过。” “你……你被票了谁帮我搬摄影机啊……”浩林有些失望地说道:“我不想死啊,大家,别来招惹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让杀我的人好过……” 他疯疯癫癫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但大家对他的危言耸听并不买账,转而将目光移动到了他旁边的女生身上。 她嘴唇发白地依偎在左边男生的怀里,他们就是那对一直住在一个帐篷里的情侣。 “我……我跳黑白无常……” “什么?!” 男生惊讶地扶起她的肩膀,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不、子怡,别再说了……你是骗人的……对吧?” 子怡却淡然地对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昨晚,我选择了王倩老师作为我的白子。” “王倩老师,是好人。” 第100章 普若岗日 除了抱着子怡一直绝望摇头的那个男生,其余十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子怡。 她用柔和的眼神回应着每个人脸上的疑虑,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谎。 是啊,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哪有人会自曝自己是邪恶阵营的身份?这样做的目的一般不是为了让好人赢,就是有特殊技能,死亡之后才能发动。 而且黑白无常这个职业的特点,本来就是通过互相诬陷,达到迷惑村民判断的目的。 换句话说,抛开黑白无常本身是谁,而如果没人自跳白子,场面才是最危险的。 那样恶魔就会优先暗中抹除白子,让黑白无常继续选择出下一个白子,这样一来村民的胜率就会大大降低。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以为这对情侣之中会优先出现白子,不料子怡却突然爆出了自己黑白无常的身份。 看到男生一直失魂落魄地抱着子怡,一直也没有想要发言的打算,夏玛便开口问道: “是否有玩家还有补充?” 第一个早晨不用投票,他们可以现在就散会,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将昨晚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诡异之事抛之脑后。 这中间他们也可以选择私聊,但是这个机会十分宝贵,不到能获得关键信息的时刻,应该不会有人贸然浪费机会。 然后他们将在煎熬的白天里,等待第二晚的厮杀。 “我还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林痴突然开口说道:“既然现在黑白无常已经自跳身份暴露出来了,我想知道你们会将她投票出局吗?” “今天不是不用投票吗?”老吴不满地摊了摊手。 “今天是不用,但是明天呢?”小余眼神阴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忘记恶魔的技能了吗?” “我……” 林痴快速地在笔记本上翻找出一篇字迹苍劲有力的随笔,照着它念了出来: “名称:萨迦巴姆,阵营:恶魔;第二晚开始,巴姆逃脱萨迦寺,开始行凶,被选择的玩家死亡,并且第二天如果没有人被投票出局,那么巴姆将直接获得游戏胜利。” “所以我们是没有办法一直逃避这个现实的。”小莉补充道。 老吴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他渐渐意识到,这个游戏就是想看他们互相残杀,只要恶魔也想获胜,那么他们就不存在伤亡最少地结束游戏。 最坏的打算,恐怕是所有人都被恶魔杀死,然后带着自己的两个爪牙获得胜利。 “所以,你们明天会选择投出子怡吗?” 林痴严肃地审视了一遍众人,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很关键,既不能让他们贸然投给任何一个人,也不能让票数最后变成平票。 “我不会投给她。”杨晨新率先举手说道:“我不相信她就是黑白无常。” “你什么意思?”老吴抱着头问道,“还会有人往自己身上揽锅吗?” 杨晨新听后摇了摇头,“我只能说今晚我会查她的身份,明天大家再做出判断也不迟。” 他决定使用自己惯用的招式——虚张声势,暗示真正的夜帝去判断子怡的身份。 “我也先观望,还是那句话,我希望恶魔不要这么自私,白白断送大家的生命。” “老赵……”王倩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要这么说……” 随后众人都纷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持观望态度,不着急做出任何票人的选择。 林痴这才合上笔记本坐了下来,和杨晨新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声问道:“要私聊吗?” “暂时没有必要。”杨晨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希望明天你还坐在这里。” “……你,我谢谢你……” “既然大家的发言都结束了,也没有要补充的话,那么我现在宣布第一天的早会结束。” 夏玛手上的红色光带像昨晚一样缓慢消散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金灿灿的阳光。 不让大家讨论游戏内容的规则,似乎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他们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探讨藏北高原的奇特风景,以及自己的地质勘测发现。 王倩带着小小月和小莉她们一起帮大家准备简单的早餐,男生则在一旁帮忙添柴烧火,或者搬运食物和水。 好像从昨晚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人们最终还是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的。 他们和谐地又围坐在一起,吃着冒着热气的罐头和面条,聊着一些学术上的话题,小小月现在似乎对林痴有一种依赖感,总是静悄悄地待在他的旁边。 而林痴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杨晨新的踪影,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又消失不见或者变成两个了。 “林、林同学,你为什么老、老是盯着方同学看啊?” “有吗?我只是觉得他……”林痴随意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面条,猛然砸了一下嘴巴,心不在焉地说道:“好香……” “啊?”小小月睁大了眼睛,脸颊有些发烫:“你、你不会……” “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小月把脸扭到一边,心虚地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林痴疑惑地挠了挠头,一边重新卷起筷子上的面条,一边嘀咕道:“就是有点烫嘴……” “王辅导!”赵老师的突然放下手中的罐头,朝王倩喊了一声,大家都被他这一嗓子吸引过去了。 “怎么了老赵?” 只见赵老师手里拿着一台像是老年机的黑色仪器,慌张地跑到王倩面前。 “什么事情啊?你慢慢说……” “你看……你看……”赵老师将那台黑色的仪器举到王倩脸前:“是梁教授!” 众人一听是梁教授的消息,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赶忙围了上去。 赵老师将黑色仪器打开,古老的液晶屏幕上面,用黑色像素块汇聚出来一句话: “我将抵达普若岗日,速来汇合。” “普若岗日?” “真的吗?这怎么可能啊?” “普若岗日离这里……”小余扶了一下眼镜,立马拿出纸质地图扫了一眼,“这……直线距离都有整整二百六十多公里啊!” “怎么可能走直线呢?这中间不知道还有多少湖泊和高山呢……” 匪夷所思的一条消息,让大家都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杨晨新淡定地在一旁扶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也会觉得这条消息的可信度不高,但是现在他却有较高的把握判断出,梁博士他们应该遇到了自己刚经历过的那条“登高而上”的河流了。 如果是在地下顺着那条湍急的河流漂泊,说不定真的可以一晚上就抵达普若岗日冰川。 第101章 冰窟 但是除了杨晨新和林痴以外的人,都不可能相信在藏北高原的地下,会存在着一条这么违背基本物理常识的河流。 他们看着梁教授发来的那条消息,一时都拿不定一个主意,他们不知道梁教授现在的处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贸然离开这个营地,又恐怕会多生变故。 杨晨新现在也没法和他们解释那条河流的存在,那种离奇古怪的东西在没有亲眼见证过之前,这群理科出身的老师学生恐怕很难相信他一个外人的话。 “所以我们要去普若岗日吗?”老吴试探性地问了赵老师一句。 赵老师闻言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将目光转移到王倩的脸上。 “我们现在不能分开行动……”王倩一脸遗憾的说:“但是这又是梁教授到现在为止唯一的消息。” “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浩林提议道:“反正我也想去普若岗日拍一些东西,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 说完后,他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臂,用狭长的眼睛审视了一遍周围的人。 众人思虑良久之后,还是有几人也犹豫地举起了手,杨晨新和林痴当然就在其中,因为有浩林这个好事的人在,他们省去了很多向他们解释的麻烦环节。 小小月看见林痴举起了手,也拉着小莉一起将手臂举过头顶。 “行吧,反正我们早晚会去到那里,就当是我们的旅程提前了!”赵老师深吸一口气,也将手举起来。 六对七,现在他们只需要一票,就可以以多数票通过浩林提议,启程前往普若岗日冰川。 “我也去。”夏玛突然说了一句。 林痴从来没想到夏玛会赞同他们的提议,因为她还在追踪那个老人,以找到喇嘛庙的位置。 夏玛刚才一直在闭着眼静思,现在突然同意浩林的提议,难道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 “既然如此,七票对六票,大家赶紧吃完早餐后,我们就收拾装备出发吧。” 在赵老师的号召下,所有人都散开,着手开始收拾帐篷、装备、露营家具等行李。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整装待发,整齐地排列在四辆白色的牧游侠前面,准备等待赵老师的人员分配。 “头车由我来领吧,有愿意和我一起的,上一号车。”赵老师朝第一辆车指了指,又继续说道: “老吴的车开得不错,你来当尾车,愿意跟着他的上四号车。” 然后赵老师扫了一眼剩下的人员,问道:“你们有愿意开车的吗?” 杨晨新刚想举手自荐,就被林痴拦住了:“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碰赛车以外的交通工具吧……” “赵老师,我来开三号车吧!”林痴举手说。 “好。”赵老师随后又看了一眼王倩,问道:“王辅导,二号车劳烦你了,可以吗?” “客气什么啊老赵,应该的。” 最后,经过简单地分配,由赵老师带着浩林和阿汤;王倩带着子怡和她男朋友;林痴带着杨晨新和小小月以及小莉,老吴带着小余和夏玛,按顺序排成车队,开始往藏北高原的西北方驶去。 …… 一日前。 墨頔紧跟在杨晨新背后,顺着山路攀爬,很快就到了相对其他山坡较高的顶点。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小山丘形成的,连绵不断四处起伏的山海,它们的顶峰都覆盖着一层白冰,就像无数个奥利奥圣代。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奥利奥圣代”都有规律地朝着中央的一处洼地倾倒,由于还有不少山丘阻挡,墨頔他们看不见地势较低的洼地是什么情形。 “婉瑜呢?”墨頔焦急地四处张望,“那个老头也不见了。” “下去那里看看吧,他们应该也发现那里了。” “行,我在前面开路。” 杨晨新点了点头,朝旁边让了一步,等墨頔顺着一条勉强算路的小径往下降了几米,才小心翼翼地跟上他。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即便是近乎垂直嶙峋的山崖,两人只需要消耗一些体力就能攀爬上来,但是现在下山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而且越是往洼地中央走,石壁上的冰雪就更多,非常湿滑。 杨晨新知道羌塘这里的自然天气变化无常,夸张地用“三里不同天”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这诡异生长的冰雪,还是让他不由得想起杀死老乞丐的那个神秘人。 可是碳基生物又怎么会在那样的爆炸下存活呢? 他宁愿相信【t】的编程材料破坏强度,不足以毁灭碳基生命,也不愿相信那个神秘的敌人是超越碳基的存在。 否则他不敢相信自己正在面临什么样的对手。 虽然路途十分困难,他们还是有惊无险地下降到了山丘的下面,他们决定先沿着洼地方向的沟壑绕行,迫不得已再翻越这些冰雪覆盖的山丘。 山谷间的寒气更加侵蚀人心,杨晨新扣紧冲锋衣的防风扣,一边跟紧墨頔的脚步一边不断观察四周的环境。 除了越来越厚重的冰层,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他们仿佛置身于南极的冰雪荒原。 “喂!” 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墨頔在他前面突然大喊:“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呢?” 杨晨新将目光越过他魁梧的身材,才看到婉瑜和梁教授的身影。 婉瑜抱着手站在梁教授旁边,后者则是蹲在冰面上,非常专心地看着什么东西。 听到墨頔的招呼,婉瑜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墨墨!我们这里有个洞!” 两人闻言加速朝婉瑜他们走去,果然渐渐地看见洼地中央有一处宽大的豁口,大概一整个足球场那么宽,他们走近时,梁教授仍然蹲在洞口边缘,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这一点倒是和林痴非常相似。 只见着这个洼地中央的空腔不仅非常巨大,而且还深不见底,杨晨新小心地探头往下瞧了一眼,下面大概四五十米的地方已经没有光线了,深蓝的冰川岩壁完全没入黑暗之中。 “这……这是怎么形成的啊……”梁教授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着:“地质运动怎么会产生这么光滑标准的圆形裂缝……就算真的可能存在,那也应该有流水数万年的不间断侵蚀才行啊……” 说着,他忽然站起来,像疯了一样抓住墨頔的双臂,“墨队长!你知道吗?这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臭……梁教授……”墨頔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差点忍不住骂了出来,“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圆润地回去,听见没?” “不可能!我要好好研究这里的地质构造,倒是你可以回去让我的学生把我的仪器带过来……” “就这么一个破洞有什么好研究的?” “破洞?你知道这是多么重大的发现吗?要是还原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地质运动, 今年的《nature》必然有我的一席之地!” 墨頔听后苦恼地眨巴着眼睛,“老……教授,我不懂你奶球奶方的……” “要是我告诉你,这个破洞只是我小弟一枪打出来的,你信吗?” 第102章 跳下去 “算了!”梁教授一甩袖子,将双手背在身后,看样子并不想再和墨頔纠缠了,说道:“我还是自己叫人吧!” 墨頔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当成了傻子,顿时气得不行,指着他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个臭老头,叫你别来你非要来,你什么都不懂你来做什么?我看你就是一只两脚兽!” “你……”梁博士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你在说谁什么都不懂?” “说的就是你这只两脚兽!” “你这个粗鲁无礼的人!” “我呸!” 墨頔叉着腰准备好好和梁教授“友好交流”一番的时候,婉瑜捂着笑脸拦住了他。 “哎呀墨墨,别生气了,教授他没见过世面,不怪他……” 谁知梁教授听后更加激动了,“你!你又在说谁没见过世面的!” “就是说你啊!两!脚!兽!”墨頔乘胜追击地出言嘲讽,气得梁教授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绿。 杨晨新一直没有理会这三个极不靠谱的人,自顾自地学着梁博士的样子在洼地周围观察起来。 他发现这片洼地的表面大部分是平整的冰面,靠近冰窟窿的地方才出现了较大的裂纹,碎冰朝上被掀起,应该是来自下方的巨大冲击力造成的。 并且冰面上还有大面积的水花纹路,形状保持得非常完整,样子好比一杯水泼在地上的瞬间就凝固了一样。 “浪平……【澜驭】,这种程度的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吗?” 正思索着,他又隐约地感受到了脚底冰面上传来的微微震动。 他心感不妙,要是在这里发生塌陷可就糟了,地下的情况完全是未知的,如果掉在冰缝里绝对是九死一生。 好在震感只是持续了两三秒就停止了,转而一阵浩浩汤汤的轰隆声从冰窟深处传来。 “我靠,什么动静?” 墨頔他们离冰窟很近,巨大的声响灌入他们的耳朵里,几乎要将他们的耳膜震破。 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停止和梁教授的争吵,捂着耳朵从冰窟边跑开,婉瑜和梁教授也狼狈地跟上。 振聋发聩的声音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才渐渐消散远去。 “什么鬼东西啊……”墨頔晃晃脑袋,不满地抱怨道:“老头!是不是你弄得什么幺蛾子?” “我?我要这么有能耐,早就把你扔下去了!”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 一场口舌纷争又开始了,他们将婉瑜和杨晨新夹在中间,两人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无奈。 墨頔这个人的特点就是和谁都能无障碍地吵起来,和话多的司梦涵是这样,和寡言的【t】也是这样,甚至还能和一位地质学教授吵得不可开交。 杨晨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将“酣战”的两人从中间分开。 “下面有条暗河,你们要下去看看吗?” “什么?”两人的战争戛然而止,转过头看着杨晨新,异口同声地问道:“暗河?” “……是的。” “你咋知道?” “你当这里是喀斯特地貌吗?怎么可能有庞大的暗河体系?” 面对两人的重重质问,杨晨新有些头疼,自己昨晚确实经历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但是要让没有经历过的人去理解它的存在,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墨頔,浪平是在下面吧?”杨晨新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引导他们自己下去看一看。 “我不清楚,不过看这个破洞的痕迹,确实是他的手段。” “疯了……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是疯了……”梁教授无助地朝婉瑜投去求救的眼神。 婉瑜却咧着嘴比划了一个鬼脸:“教授,这个洞真的是被浪浪打穿的。” 梁教授听后心如死灰地退了几步,他现在觉得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了。 “那我们下去找他们吧。”杨晨新无视梁教授的异样,提议道。 “下去是肯定要下去的……”墨頔摸着自己的胡茬,打量了一下杨晨新问道:“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一会下去就都明白了。” “我信啊!我和两脚兽可不一样,我不傻啊!” “你!”梁教授在一旁气得牙痒痒,却拿这个疯子没有任何办法。 “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全部告诉你们,真假你们自行判断。” 然后杨晨新就将昨晚和墨頔分开之后的所有经历,毫无纰漏的向三人描述了一遍。 除了梁教授全程都在大呼小叫的,墨頔和婉瑜的反应就显得比他正常不少了。 “这么说,那个女鬼知道怎么启动这条暗河?” “有可能,我推测那棵黑树就是锁,而那个女人就是钥匙,钥匙打开了锁,某个水闸也被打开了。” “嗯……”墨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那咱们下去看看吧,在这里一直唠也没有意义,浪平和华赢现在也下落不明。” “你们要下去?”梁教授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么深的地方你们要怎么下去?” “是啊,没带绳子,确实比较麻烦。”墨頔点头道,沉思了一会后继续说:“算了,直接跳下去吧。” “……” “干什么?你个老头事很多啊?不去自己爬回车上去!” 说罢,墨頔卸下自己的登山包,在里面摸索了一会,翻出来一副降落伞和一副翼装飞行器。 婉瑜也一样从自己的登山包里,掏出来相同款式的一副降落伞说道: “刚才翼装在我追教授的时候用掉了,只剩下这个了。” “够了,反正这老头也不下去。” 梁教授看见他们这些专业的装备震惊地张大了嘴,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啊?而且那个女人竟然说她使用过了翼装,是在这么密集而且低矮的山丘之间吗? 这群人一定是疯子。 但是搞科研的也是疯子,既然大家都是疯子,自己为什么不舍命陪疯子呢? “我要下去!” “拉倒吧你!一边去!”墨頔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却不想梁教授手脚麻利,飞快地从他手中夺过来一件降落伞。 “我倒是要看看逆势而上的河流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墨頔伸手就想教训他,却被婉瑜拦住了,她娇媚地拉着墨頔的手臂,问杨晨新:“方弟弟,你会用翼状吗?” “嗯,试过几次。” “那好,这个给你。”婉瑜从墨頔手上接过那套翼装飞行器,递给杨晨新:“墨墨和我用一个降落伞吧!” 第103章 壁画 墨頔假装凶狠地朝梁教授挥了挥拳头,但梁教授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要和他们一起下去,他也只好接受婉瑜提出来的建议。 他将伞包熟练地固定在身后,收紧腰带和胸带,健硕的身材立马显现出来,最后他把一个形状复杂的卡扣系在婉瑜胸前同样的一个卡扣上,说道: “我来飞。” “听你哒!” 然后墨頔瞟了一眼梁教授,才发现他竟然连怎么背伞都不会,伞包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还大呼小叫地让杨晨新替他收紧束缚带。 “梁教授,你真的没问题吗?”杨晨新有些担忧的问道。 “放心吧小方,当年我号称海南岛小飞人!” “……可这是极限base jump,垂直高度可能只有几百米,你曾经的经验大概率并不受用。” “只要下面没有不明的尖锐地形,应该没问题!” 梁教授其实已经被杨晨新说得心里有些没底,但是都下定决心要舍命陪疯子了,现在退缩的话,还算得上为科研献身的先锋吗?! 杨晨新见梁教授如此毅然决然的样子,也不再劝说,默默地帮他将束缚带扎紧,然后自己才开始穿上翼装飞行器。 墨頔的身材比他更高大壮硕一些,所以他不用再脱掉外衣就能勉强穿上墨頔的翼装,省了不少麻烦。 一番准备之后,几人互相检查物品缺漏,整备好剩余的装备,在庞大的冰窟边缘一字排开。 黑黢黢的洞口散发着阵阵寒气,要不是对下面的情况有基本的了解,杨晨新未必敢这么鲁莽地往下跳。 “高度大约两百到三百米,跳下去后将会以8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坠落,所以留给我们的开伞时间很有限,最好在六秒不超过十秒的时间内开伞。” 墨頔说完又看了一眼杨晨新,说道:“飙车男,翼装很特别,但是这套翼装还设计了一个小伞可以保命,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拉你旁边红色的绳带。” “我明白了,我的速度比你们快很多,让我在前面开路吧。” “可以,注意安全。” 说完杨晨新就走近冰窟光滑的边缘,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刀片一样的冷风数瞬间灌入他的领口,没有遮掩的面部传来阵阵剧痛,在弧线状地自由下降三秒以后,他展开了翼装,熟悉的阻力重新回归,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在空中轻微扭动腰肢,倾斜调整重心,让身体时而顺着气流滑行,时而抵抗风压偏转,达到比较精准控制落点位置的目的。 持续滑行约莫半分钟后,他通过强光头灯的照射,看到了翻着白色水花的河流,以及熟悉的黑色砂石滩,他猛地抽下背包一旁的红色绳带,一朵小巧的伞盖就从背上的包里炸出。 墨頔带来的所有装备都异常好用,这个伞虽然很小但是空气阻力却非常大,他立马被巨大的力量拽着,缓慢地朝石滩上落去。 就和他昨晚意外抵达的地方一样,这里也是空旷的河域,只不过砂石滩的面积相较昨晚上遇到的更小。 也有可能是河流本身水流量更大了。 他立马解开翼装的绑带,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号灯打开,明亮刺眼的红光从那个小盒子里发出,照亮周围数米的范围。 这样墨頔他们就能看到他的落点,从而调整自己降落伞的滑行方向。 随后他就开始先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目光有意地避免长时间直视周围可能出现的“黑树”影子。 砂石滩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周围多了很多凌乱的痕迹,好像有东西在上面践踏或者滑行过一样。 从黑暗岩壁上蔓延的碎冰,一直覆盖到了河床边缘才停下。 他分析也许是河水剧烈的流动作用,阻碍了河水凝结,或者河水之中有大量的杂质,让它的凝结温度低于一般零摄氏度。 他一边四处走动,一边抬头查看上方墨頔他们的情况,又过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样子,巨大的伞盖遮挡住了他视线中狭小的光亮洞口。 墨頔双手操作着降落伞的引导绳,婉瑜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紧紧抱着他。 很快两人就平稳地落在了砂石滩上。 “梁教授呢?”杨晨新迟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有些担忧地问。 三人一起抬头望着头顶的洞口,这里和洞口的距离远到原本足球场大小的冰窟窿,现在在他们眼里只有硬币大小的一个光斑。 不多时梁教授的声音忽然在他们头顶传来。 “——喂!” “——你们人呢?!” “——怎么黑灯瞎火的!我电筒呢?” 墨頔和杨晨新听后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觉得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用想,梁教授一定是意外降落到了几百米之上的某个平台上,也就是杨晨新从地面掉落到的软沙地上。 “这老小子在搞什么东西?”墨頔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他存心添乱是吗?” “应该是开伞太早了,还没到距离就只能飘在平台上面了。” 然后杨晨新用手掌做成喇叭状,对着头顶大声呼喊:“——梁教授!顺着边缘找到楼梯,慢慢爬下来!” 又过了两三秒,梁教授的声音才传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有些激动: “——你们快上来!这里有壁画!” “壁画?”墨頔挠了挠头,“壁画有什么好看的?” 上回杨晨新因为对这里太陌生而来不及仔细探索,又加上司梦涵手机电筒的照度有限,所以根本没有机会了解这里的详细构造。 梁教授在这里发现壁画他其实并不意外,古人在建造建筑的时候通常会用这种方式记录下一些重要的信息,而那些狭小的楼梯就是这里属于人为开凿最好的证据。 “——梁教授!你别乱跑!我马上来接你!” “你又要上去?” “我也想看看那些壁画,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我。”说完杨晨新就朝前方不远处的崖壁走去。 “你要上去吗?墨墨?” “算了,让飙车男管着那老头吧,我在这里找找浪平和华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那我和你一起。” 杨晨新一个人顺着狭小的楼台阶爬了整整数十分钟,才触摸到那片平台上的细沙,他单手撑在地上往上一跃,就轻盈地翻了上去。 在几米开外的角落下,一束强光从梁教授的手电里射出,照亮了他面前大范围的岩壁。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墙上一些抽象的线条,完全没有发觉到背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以至于杨晨新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都吓得他猛地一哆嗦,两只手臂护住自己缩成一团: “什么东西!别咬我!别……”他慢慢看清眼前的人,才卸下防备抱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走路没声啊?” “教授……这么细软的沙地,想出声也难啊。” “咳咳,别管这么多了,我发现个大问题……” 说罢,杨晨新顺着他电筒的方向,清晰的观察到了那些抽象的线条,然而他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后背也逐渐发凉起来。 将壁画的内容全部看完之后,他转身拔腿就跑到悬崖边缘,爬在沙层上朝下面的黑暗里大喊: “——墨頔!快上来!下面马上要被大水淹没了!” 第104章 人与鸟与人 岩石上壁画绘制的工艺十分简单粗糙,但信息量却非常巨大。 从左到右应该是按照时间顺序的叙述方式,描绘出了一幅来自不知道多少年前,古代文明发起的一场浩大工程。 最左边的开始,是三只巨型的大鹏鸟盘旋在高耸的群山之间,它们的每一根羽毛都被清晰地描绘出来,上身白羽二十八枝,下身黑羽十二枝。 两只锋锐的眼睛被绘制成明星闪烁的样子,上下的两个喙也用截然不同的材质填充,上喙深翠如玉,下喙灿黄如金。 后来,它们飞到一处山谷,这里的地形依附着雪山,又环绕着碧水,土地肥沃,动物繁多。 在一处高耸如山的草丛中,它们留下了四枚鸟蛋,分别是黄、白、花、黑四种颜色,这四枚鸟蛋又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季的更替,表面渐渐产生裂纹。 有一天,蛋壳终于破碎开来,四位俊美的男子从中破壳而出,他们一出生就是风华正茂的青壮年。 然后他们与湖泊、天空、雪山、草原里走出来的四位女神相结合,又诞生出了无数的子民,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安居乐业,快速发展出惊人的农业、畜牧业、医学水平。 然而下一幅壁画的内容却画风突变,这些人被天上不知哪里出现的黑鹰驱赶着,走向一片蛮荒之地。 一路上他们因为饥饿和寒冷死伤无数,那些黑鹰又叼着死人的尸体喂给活着的人吃,这才保下大多数女人的性命。 然后那些黑鹰逼迫活着的女人和壮年男性结合,不断诞生出新鲜的生命,并且从小就喂给他们死人或者动物的生肉,这段遥远的路途上一直重复着这诡异至极的桥段。 终于,他们走过茫茫荒野,抵达了一处高耸入云的冰川之下,而此时队伍的规模相比出发的时候,人数竟然不减反增,足足多了一倍! 在黑鹰的胁迫之下,他们拿着一些尖锐的石器工具,或者黑色材料制成的锄镐,开始在坚硬的冻土上往地下开凿,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他们的人员跟换了一代又一代,终于有一天挖到了地下的一只巨型鸟蛋。 那只鸟蛋外壳坚韧如铁,任由他们怎么敲打都无法将其破开。 然后黑鹰又驱赶着他们向四周的湖泊底下开凿,应该是想将湖泊的水流引入地下,但是奈何冰川之下的地势还是太高,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水流抵达巨型鸟蛋的位置。 而那些挖通了湖泊底部的人,却只能被猛烈的水流活活冲死,或者被淹没其中。 后来,不知道什么地方走来一个雌雄莫辨的人,他的五官就像女人一样秀丽,却又有着男人的身材和性征。 他毫不畏惧黑鹰的恐吓,与那些凶恶的飞禽当面对峙,最后,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样,黑鹰将那个人载上冰川之巅的王座,而那人交给了黑鹰一把种子,让他们顺着河道播种。 很快,人工挖凿的无数条河道之间,种子长成了漆黑的大树,这些树就像是有呼吸一样,隔一段时间就会吸收湖泊下灌的水滋养自身,随着数量越来越庞大,这种“呼吸效应”也就越来越夸张。 甚至演变成了滔天的巨浪,到这时,水流才真正抵达了巨蛋的所在之处。 然而那个人却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水流接触到巨蛋的瞬间,一条裂纹从巨蛋的顶部衍生而下,贯穿了整个蛋壳,那个男人站在高耸的冰雪王座之上一跃而下,径直掉入裂隙之中,与巨蛋融为一体。 黑鹰中途应该是察觉到自己上当受骗了,疯了似的想要拦截那个人,却无法抵挡他箭在弦上的势头,纷纷败退开来。 男人掉入巨蛋之后,蛋壳又重新合拢,表面完好如初。 愤怒的黑鹰疯狂地屠杀那些开凿河道的人们,将他们摔在石壁上泄愤,但是偶然间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碰到了那些黑树,他在绝望中被黑树慢慢吞噬掉之后,黑树的呼吸频率竟然骤然加速。 只见犹如毁天灭地的洪水,铺天盖地的向黑鹰和残余的人们袭来,浪势滔天甚至最后淹没了大半陆地上的冰川,那些来不及退却就凝结成冰的湖水,永远成为了冰川的一部分。 从此,这片永恒冻土之上再也没有出现生命,而那颗巨蛋也永远沉睡在地底,日复一日被周期性涌上来的湖水淹没,又快速退却。 看完这些,杨晨新毫不犹豫地通知墨頔抓紧时间赶上来,因为很可能不知道在哪个瞬间,他们就会被猛烈倒吸的湖水完全淹没。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梁教授还是无法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幻的事情。 他咂着嘴一直在石壁上挨个一笔一划地研究那些粗糙的线条,还顺便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面临摹下来,丝毫不担心也许自己也会被这样的大水冲走。 “小方啊,你说今年的《nature》我要取一个什么样的标题呢?” “是《羌塘腹地世界奇迹的发现》好?还是《冰川之下生命的突破》好呢?” 杨晨新听后嘴角有些忍不住抽搐,腹诽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危在旦夕了还在想着发核心期刊? “我觉得,我们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在下一场洪水中活下来吧……” “哦……对,还有洪水这个主题,不如就叫《呼吸的黑树,潮汐带来生命还是毁灭?》如何?” “……” 短暂的沉默之后,墨頔和婉瑜两人的身影也一下就从悬崖边翻了上来。 “飙车男!”墨頔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你自己看吧。”杨晨新让出一个身位,好让墨頔和婉瑜能够完整的看见壁画上的内容。 墨頔不明所以地走过来,歪着脑袋看了很久,神色十分严肃,杨晨新能够感受的他的情绪变化,看来就算是墨頔这样任务经验丰富的人,也难以避免被这诡异的一幕撼动住。 “你怎么看?”杨晨新见他良久都在沉思,就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看……”墨頔闻言呢喃道:“是啊……确实是麻烦了……”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杨晨新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墨頔就主动打断了他: “我其实有个问题……” “你说。” “这些涂鸦……到底是从上面开始看?还是从哪里开始看?” “……” “哈哈哈!墨墨你笨死了!”婉瑜听后笑得前仰后合,反而让墨頔的神色更加严肃了。 “难道你们早就看懂了?” “来我教你怎么看墨墨。”说着婉瑜就拉着墨頔走到石壁的最左边,开始带领他慢慢从三只巨鸟的地方看过来。 杨晨新从未预料到,仅仅是四个人的队伍,竟然会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以内连续无语三次。 这群人,真的靠谱吗? 第105章 逆势之水 “梁教授……”杨晨新压抑心中的怀疑,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能判断这条河道通往的地方是哪里吗?” “我又不是研究历史的,我是研究地质啊!”梁教授挠了挠头,又继续说道:“不过像规模这么庞大的冰川,如果没有被全球变暖的气候影响,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哪里?” “世界的第三极,普若岗日冰川。” “普若岗日冰川?”杨晨新瞪大了眼睛,“那里距离这里有多远你知道吗?” 杨晨新明确地知道一件事,要让这条河道通往几百公里外的普若岗日,简直就像登天一样困难。 “但是你找得出第二个这么庞大的冰川群吗?”梁教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太难以置信了……” 杨晨新不敢想象,要完全靠人力挖掘无数条延绵几百公里的河道,究竟需要禁锢多少代人的自由,付出多少生命和时间的代价,这样的古代工程和愚公移山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那些黑鹰究竟是对邪恶势力的神话化,还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猛禽? 但无论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它们都是毁了这个美好族群的罪魁祸首,应该被历史铭记,死有余辜。 他心中正愤懑着,墨頔也刚好把壁画的内容全部看完了,只不过他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叫我上来,就是怕我们被水淹了?” “黑树的呼吸是周期性的,现在还没掌握确切的时间,最好还是不要以身试险。” 墨頔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是……留下这些壁画的人还是个好人的嘛……” “是啊……” 杨晨新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却忽然从墨頔的话里反应过来一件他们忽略掉的事情,赶紧又问道: “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好人?” “我刚刚……?我说画画的那个人还蛮不赖的……” “是啊!”杨晨新激动地喊出来:“这些壁画,是谁画的?” 这个问题说出口,让在场的三人都沉默了。 壁画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那场毁天灭地的大水,吞噬了一切生命,那么又是谁将本该随着死亡而消逝真相,完整地记录下来了呢? 难道那些被作为苦役的人里,还有幸存者? “会不会是那蛋里面的人爬出来了……?”梁教授的声音有些小,却不停地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兴奋感。 “好像有可能啊。”墨頔赞同道:“既然他能进去,出来应该也不难,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那他刻意出来留下这些壁画是为什么呢?还刚好被我们几个发现了……”婉瑜发现了问题的盲点。 梁教授听后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点头赞同道:“他总不可能把所有的岩壁都画了一遍吧?” “不不不……你们忘了我们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了吗?” 听到杨晨新的话,墨頔才紧皱眉头,从身后掏出一小截黑漆漆的金属。 “这是浪平的枪管,他那把枪竟然炸膛了……” “在哪发现的?” “就在下面是乱石滩上,然后周围就再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杨晨新低头沉思起来,想通过这些零散的信息,构造出当时浪平遇见的情景。 浪平和华赢恒可能在半途中,遇到什么可疑的人物了,所以暂时放下墨頔让他们汇合的指令,转而追踪起那个人。 却不料被绕进入群山之后,那人突然反水,他们之间经过了激烈的战斗,最后浪平不慎误入这里的地下河。 或者说,就是那个人引君入瓮,诱导他们来到这里,发现岩壁上的壁画,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然后黑树的呼吸运动开始了,眼看着巨浪就要将他们淹没,浪平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朝着厚重的冰川开出了最后一枪。 婉瑜之前会觉得浪平的这一枪威力不如从前,其实是因为他的子弹足足贯穿了几百米的冰层,才冲上天空,被大家观测到。 而现在,浪平的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 “墨頔,他们可能被大水冲走了,我们在这里找不到他们的。” 墨頔听后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片刻之后才沉重地说:“我们能不能顺着河道去找他们?” “你疯了?万一我们也被大水冲走了怎么办?”梁教授抓狂地说。 “我一定要去找到他们,你不去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到车上去。” “我回……我怎么回?” “那就跟我走。” “你……” 梁教授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口说不清了,吊在半空中上也不行,下也不行,刚才是他非要下来,现在又想走,世上除了他妈妈,恐怕没有谁这么惯着他了。 于是他干脆两手一摊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摆起烂来: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找?就算你要找的人还活着,那不得飘十万八千里去了?” “他们怎么不见的,我们就怎么去找。”墨頔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深沉,梁教授有些忌惮这种气质,完全不像是那个和他拌嘴的二流子了。 杨晨新也立马知道了墨頔的意思,既然在这河道里面怎么都无法躲过这周期性的大水,不如就借着水势,将他们送到这无数条河道的终点。 只不过,他们不得不考虑的是,要怎么在波涛汹涌之中活下来。 “墨頔,有一件事你要明白,我是运气好才被卷上陆地……”杨晨新遗憾地说道,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顺着大水漂流,而毫发无伤。 “我知道。”墨頔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婉瑜:“我做事不靠运气,我还有可靠的队友。” “哎呀,墨墨你好肉麻……” 婉瑜装作害羞的样子轻轻捶了墨頔两下。 “……是什么特别的【潜能】吗?” “对啊!”婉瑜一脸骄傲的说:“我可是空间潜能里的【灵界】!” “【灵界】?” “简单来说,只要我有足够的精神力,我就能在我的身边展开范围性的绝对空间。”婉瑜想了一会又说道:“今早被一头藏熊袭击的时候,我就用了,林弟弟应该也看到了。” 杨晨新听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大概想像出了这个【灵界】的具体作用效果了,应该就是撕裂空间的一种能力,能够隔绝外界的干扰,只是它的稳定性和持续性,应该就要看婉瑜的个人能力了。 “你们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呢?” 梁教授在一边听他们说了半天,发现自己愣是一句都听不明白,而杨晨新也没有时间给他解释了,这个新奇的世界他也是才刚刚接触不久,自己也属于是个门外汉。 况且,现在更加危急的事情已经降临了。 他们目光不可观测的黑暗处,无尽深渊一样的河道空腔里,传来浩浩汤汤的轰鸣声,震彻了在场每个人的心扉。 逆势之水,已然来临! 第106章 雪域高原 “婉瑜!” 杨晨新率先感受到了脚底传来的轻微震动,刚发声提醒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婉瑜的手腕处,燃起来一圈绯红色的赤焰,同时在嘴里喊道: “【灵界】幽灵扁舟。” ——嗡! 几人耳边的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切开一般,发出一种类似于共鸣的奇特回响,一个淡蓝色微光的圆球从周围环闭,将四人完全包裹其中。 下一秒,水势袭来,杨晨新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一阵翻滚,眩晕到自己意识都模糊掉的程度,这和在水里面被水流卷挟的感觉很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枚骰子,现在正在被赌徒猛烈地摇晃。 四个人的躯体在这个淡蓝色的圆球里面相互碰撞,摔得七荤八素。 不多时,他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依然是这一层淡蓝色的薄膜屏障,婉瑜靠在墨頔的肩膀上,应该是在闭目养神,而梁教授则被自己压在身下,不省人事。 他连忙往旁边挪了一点,将梁博士的身体露出来。 现在的“幽灵扁舟”有一大半都被河水所淹没,在激流中不停地打着旋,不过由于下部分的质量更大,他们不用担心会发生翻转的情况,基本可以当做是一条小船来使用,甚至比船要更安全。 “醒了?”墨頔半睁眼睛看了一下杨晨新。 “嗯……我们这这是……飘了多久?” “八九个小时吧,你们两个一路上睡得倒是挺香的。” “睡?”杨晨新诧异道:“我怎么会睡着呢?” “啥玩楞?”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晨新发现他很难形容出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明明只是觉得意识消失一眨眼的功夫,其实就已经过了八九个小时? 要是自己真的睡过觉了,那为什么现在却无比疲惫呢? 自从司梦涵和老乞丐的事情过后,他绝对没有再安稳合过眼,如果自己休息过了,他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种状态…… “你小子被摇傻了?”墨頔疑惑地问道。 “算了……”杨晨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发现头发长了不少,“可能是床太硬,没睡好吧……” “我呸……!” 梁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此时正按着自己的腰抱怨道:“我说怎么做梦被一只大羊驼压着不能动弹,原来是你把我当枕头了啊!”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梁教授。” “哎!愣着干嘛?先扶我一下!” 杨晨新随即将他扶起,梁教授坐直以后,第一时间翻出来自己的卫星电话,打开电源检查了一下,发现还能用。 “先让他们赶紧去接我吧,不然我们到了地方也会因为没有物资被活活冻死!” “老头,你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墨頔问道,刚才杨晨新和梁教授推断出普若岗日的时候,他和婉瑜还在爬着那狭小的楼梯。 “绝对就是普若岗日!”梁教授的语气不容置疑,“要是不在普若岗日,我直接把那个巨型鸟蛋煮了吃了!” “嘿!您别说,您要是真吃了那个蛋,我得叫您一声大佬!” “不吃你也得叫……” 梁教授不知怎的,竟然莫名傲娇起来,杨晨新连忙打断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问道: “梁教授,你准备给他们发什么消息?” “就实话实话说呗,让他们在普若岗日等我们不就……” 梁教授说着说着发现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开始自我怀疑,这一路上的经历,真的是一条卫星短信能说得清楚的吗? 就连他也是在亲身体验过这些离奇的事情之后,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但是现在要让他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转述到自己的学生那里,他也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依我看,你就什么都不要多说,就只说你快到普若岗日了。” “这他们也能信?” “他们大概率不会信,但是我们的人一定会信。” 杨晨新指的就是林痴,他一定能想办法说服那些人,让他们跟着卫星短信的指示赶到普若岗日。 “好像也是啊……”梁教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你们几个既然是一起的,那不都是疯子吗……疯子之间有什么信和不信的……” 于是他拿起卫星手机就开始打字,编辑出一条很简单的短信,让杨晨新看过之后,满意地发送了出去…… …… 林痴双手握着方向盘,眉头微皱。 身旁的杨晨新一直在为他观测地图,规划路线,同时小小月和小莉在后面拿着对讲机一直和其他车辆保持着联系。 林痴的眼前一片茫茫,天与地之间只有无尽的雪白,以及漫天的大雪。 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现在就进入冰河时代了,羌塘的天气实在是太离谱了吧! 如果不是前面王倩的车,将车辙印压得更深了一些,林痴很难确保自己不会看走眼,开到其他的路上去。 也不知道作为头车的赵老师,是怎么在这种能见度几乎没有的条件下带路的。 林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不适合在野外生存,无论是经验还是技能,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他们早晨的时候开着车朝着普若岗日冰川前行,羌塘高原腹地的路并不好走,车子一路都十分颠簸。 但在那些学生眼中满是期待与兴奋,途中,他们看到一群藏羚羊奔腾而过,那壮观的景象都让他们惊叹了好长的时间。 经过几个小时的行驶,他们慢慢地接近西北方向的普若岗日。 远远望去,天边的尽头,已经能够瞥见一片白色冰原映入眼帘,预计还有明天半天的路程就能抵达普若岗日。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下来,他们看见一只巨大的飞鸟从空中掠过,发出尖锐的叫声。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林痴感觉大鸟那翅膀扇动的气流让车身都晃了晃。 接着,晴朗的天空就开始下起了暴雪,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他们瞬间就失去了方向感。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前面有一处岩洞,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那里扎营吧!”赵老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收到!” 几分钟之后,林痴看见前面王倩的雾灯停止了移动,也连忙踩下刹车,平稳地停在她后面,才看见雪中有几个人影正在前面指挥着车辆停靠。 最后他们将四辆车环绕着岩洞的洞口摆成半圆,一定程度挡住了一些风雪,好在赵老师发现的岩洞里面比较深,也非常干燥,生起火来还是能够作为舒适的临时庇护所的。 雪势不见减,天色很快也暗淡下来,他们又一次围坐在篝火旁,轻松了一天的心情,此刻终于沉重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再是平安夜,所有人也许都会成为杀人犯或者帮凶。 第107章 依然平安 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之后,夏玛也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的双手之间凭空又出现了那条红色的光带。 只是它散发出的光芒比之前更加猩红,还充满了铁锈味。 “暗夜降临。”夏玛慢慢走到篝火面前,任由火势欺上自己本来就通红的脸颊。 “请各位闭眼。” 霎时间,绝对的黑暗和肢体控制,定格住了惴惴不安的众人。 林痴和杨晨新并没有选择在第一个白天就使用掉“拜访”的机会,尽管小小月声称很想“拜访”一下林痴,但还是被林痴婉言拒绝了,他觉得现在动用“拜访”,并不能获得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而小小月也只是想在林痴那里获得一些安全感,小莉早就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也帮着劝阻小小月不要贸然浪费机会。 所以林痴他们车上的四个人,都没有在白天的时间里,对任何人使用过“拜访”。 其他车辆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他们也没有“拜访”过林痴四人。 依照早会发言推断出的基本信息来看,一号车里说出过激言论的赵老师有可能是好人,也是最容易被优先除掉的人之一。 浩林和阿汤则立场不明,一个危言耸听,一个孤言寡语,两种发言方式都是玩这种游戏的大忌。 二号车的王倩,带着自称是黑白无常的子怡和她的男朋友阿力。 这三人是杨晨新最在意的,他们身上的疑点比其他人更多,作为黑白无常,子怡也许是为了阿力的生命安全,而刻意没有选择让他成为自己的白子。 可是,在那种紧急危险的情况下,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真的会想到后面这么多步的意外情况吗? 及时获得安全感对于不经世事的小女生来说,恐怕会不顾一切地压倒她们的理智。 又通过阿力的临场反应来判断,要么他真的是个好人,要么他的城府极深,如果他是邪恶阵营的恶魔,那么游戏将会变得很棘手。 而王倩,被杨晨新自己验证了一波,只能排除她是恶魔的可能性,但是子怡的突然出现,又给她上了一次金水,恐怕现在队伍里的人都认为她是铁好人了。 四号车的老吴是个不怎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他和阿力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无时无刻都是那种冒失的状态,很难让杨晨新发现他的破绽。 小余是几个大学生中比较自我的一个人,同时他也有一定的智商,两种人设叠加起来,让他也成为被刀可能性最大的人之一。 和自己同车的小小月和小莉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完全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一个却可能是深谙游戏规则的老玩家,所以小莉才会淡定地和杨晨新对跳,而小小月却只是因为害怕就要轻易使用掉自己的“拜访”机会。 “恶魔请睁眼。” 这一刻还是到来了,夏玛冰冷的声音不仅唤醒了一个恶魔拉姆,更是像在将某个生命安葬在这冰原之上。 “请选择今晚你想杀害的玩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即便不能动弹也不能发声,冷汗还是紧贴衣物流下,他们甚至能听到左右两边人的心跳。 “恶魔请闭眼。” “虹化者请睁眼,是否使用技能?……虹化者请闭眼。” “孟婆请睁眼,是否使用技能?……孟婆请闭眼。” 孟婆,是邪恶阵营的爪牙,她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可以赋予一名玩家一个任意身份,持续一回合,下一个晚上生效。 邪恶阵营的三人都已经出现了。 “夜帝请睁眼,请选择你要窥探的玩家。” “他是这个……或者是这个……夜帝请闭眼。” 如果没有其他人发动技能,那么下一个就该到杨晨新选择和别人交换身份了,他赶紧将思绪从白天的“拜访”推测中抽回来,考虑自己要怎么利用好这短暂几秒睁眼的时间。 “扎古恶脸请睁眼……” 火光没有直接刺入眼帘,游戏开始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戴上了一副雪镜,老吴看到后还以为他是在耍帅装酷,鄙夷地朝他撇了撇嘴。 但他只是为了能够多观察游戏场地几秒钟而已。 十二个人,依旧保持着“天黑”之前的状态,没有人受伤或者消失不见,难道恶魔还可以空刀?还是说死亡惩罚会延迟出现? “请选择你要交换身份的玩家。” 选谁呢?杨晨新现在选中恶魔的概率只会比昨晚更大,排除了王倩,他还要考虑到底有没有人被杀害。 因为还有一些职业的技能死后才会发挥作用,比如文成公主,作为善良阵营的外来者,她死亡后可以选择任意两名玩家交换身份。 像这样诸多的影响因素都会增加杨晨新这场赌博的风险。 思虑了片刻之后,他还是让夏玛手中的红色光带,变成箭头指向了小莉。 一个很会玩游戏的人是恶魔,比什么情况都要糟糕。 但自己除外,因为他会毫不犹豫地自刀,成全其他所有人,即便这其中有林痴所谓的[犭也]狼混杂着,他也会这么做。 然而游戏的设计者,那个不曾露面的恶趣味罪犯,他真的会让游戏进行得这么顺利吗? “扎古恶脸请闭眼,卓玛请睁眼。” 善良阵营的职业也开始出动了——卓玛。 杨晨新没有记错的话,全局限一次,她可以指定两名任意玩家,判断出他们是否属于同一阵营,卓玛自身也可以是两名玩家中的一位。 如果用得好,这张牌将可以直接锁定一名邪恶阵营的玩家。 但是现在杨晨新最担心的就是这张牌被小小月这样的萌新拿到,因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掉这个宝贵的技能,只为了给自己找到一点安全感。 小小月,如果你是卓玛,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杨晨新现在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到现在为止,除了黑白无常,所有能在晚上使用主动技能的职业都已经行动,这说明黑白无常的白子并没有被巴姆杀害,也就不必重新选择白子。 那么到底结果会怎么样呢? 沉思间,他突然身体卸力一仰直接向后栽倒过去,禁锢他们行动的力量解除了。 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感到轻松,只有杨晨新是夸张地摔倒在地上,但是无人在意他滑稽的样子,他们都紧张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确认有没有伤口之类的异样。 然后才开始打量自己身边的人有没有消失或者受伤。 一切如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平安夜?”老吴最先发出疑问。 夏玛却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结果将会在早会的时候揭示,暗夜结束了,各位现在可以自由活动。” 落雪不知何时已有颓势,而寒意却久久萦绕在众人的心头之上。 第108章 第一个死者 洞穴外照进来灰蒙蒙的光亮时,杨晨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在自己的帐篷里静坐了一晚上,现在体力稍有恢复,但是头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如果有一杯咖啡就好了,他心里想着,又回忆起【t】在他旁边的喃喃自语: ——好想再尝一口啊……咖啡,和巧克力。 昨夜很安静,除了呼啸的风声,岩洞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因为大家都在害怕还是想安静地等待结果,他们吃了一些干粮之后就缩回自己的帐篷里,没有发生过多的交流。 这样的一幕,就像在等死。 谁也不知道,死亡会不会半夜找上自己,独处或许会让这种卑微的死法更体面一些。 几分钟之后,帐篷都陆陆续续都打开了,大家无一例外地神色憔悴,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面。 杨晨新踩了几脚洞口的积雪之后,就回到了篝火旁。 雪已经停了,积雪大概十公分的厚度,在北方来说应该算是暴雪了,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他往篝火里又添了几块木柴,好让围过来的众人能够取暖。 绝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只有林痴和小小月,还有那对情侣迟迟没有出现。 杨晨新有点担心林痴的状况,该不会真被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他帐篷里的情况,谁知林痴自己就把帐篷打开了,他冷白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黑眼圈。 “你昨晚没睡好?”杨晨新问道,明明他都没睡过觉,还在关心别人的睡眠质量,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还凑活吧……”林痴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身后突然又多出了一张憔悴的脸。 “小小月?” 小莉一脸惊讶地喊了出来,众人闻声才纷纷看过去,发现小小月也在林痴的帐篷里。 “你们……” “别误会……别误会,我们都睡自己的睡袋……”林痴连解释都觉得累。 “我、我太害怕了,所以才……” 听见小小月这样说,小莉才了然地咂了一下嘴巴说道:“小小月你太不把我当闺蜜了!为什么你不来找我?” “我、我昨晚找你了!你、你已经睡、睡着了,所以就……” “那有什么关系!”小莉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看你就是见色忘友!” “小莉你别乱说!”小小月果然一紧张,连结巴都好了,她羞红着脸,立马跑出林痴的帐篷和小莉打闹在一起。 林痴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慢慢坐到杨晨新的身边。 两个女孩子的动静实在有些闹腾,搞得现场相当混乱,其余的人都看戏一样看着她们两个,不断围着篝火跑来跑去地嬉闹。 林痴坐下之后,立马微不可察地对杨晨新使了个眼色,他假装捂脸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小小月是尊者活佛,昨晚死了一个邪恶阵营的人。” 杨晨新这才明白了林痴和小小月搞了什么名堂,他们大概率是卡了游戏的bug,昨晚应该是卡零点之前就拜访对方,交换了信息。 现在又让小小月制造混乱的场面,吸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好让林痴将信息转告给自己。 真是好一招瞒天过海。 早会开始的时间就是太阳升起的时间,期间他们可以自由发言而不会违反游戏规则,但是却并没有规定发言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不是吗? 林痴和小小月比杨晨新想象中的要更聪明。 只不过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却让杨晨新更加琢磨不透了。 什么叫死了一个邪恶阵营的人? 小小月如果真的是尊者活佛的话,那她只有一个被动技能,就是可以得知当晚死者中,属于邪恶阵营的人数。 但是除非虹化者借用了恶魔的能力,否则昨晚只可能有一名死者,孟婆就算给予了另一个村民以恶魔的身份,也只会在下个晚上生效。 想到这里,杨晨新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昨晚会不会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恶魔拉姆杀害的,一个是虹化者飞升变成的恶魔杀害的,只不过他碰巧杀死了一名爪牙? 但很快,岩洞最里面的帐篷传出拉链的声音,打破了杨晨新的猜测。 小小月和小莉也停止了打闹,和众人一起将目光转向子怡和阿力帐篷的方向。 只见子怡慢慢将头从帐篷里探出来,眼睛红红的,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接着她又慢慢地将身体从帐篷里挤出来,尽管如此费劲,她还是刻意不拉大帐篷的拉链,似乎不想让人看见里面的情形。 等她完全钻出帐篷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她的雪地靴和工装裤上,全是暗红色的血迹。 不用再多说些什么,大家都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阿力应该已经遇害了。 “昨晚的死者是蒋力,早会继续进行,请各位自由发言。”夏玛的声音从她自己的帐篷里传出来,原来她只是没有出来主持而已,早会还是在按照规则运作。 子怡失魂落魄地从众人身边走过,像木偶一样直冲冲地坐到属于她的位置上。 只是她的左边不再是阿力了,赵老师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却被她自言自语一样的发言打断了: “就这样吧……大家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大家闻言都低下了头,一圈人顿时鸦雀无声。 而杨晨新的脑子里却仿佛炸开了花。 阿力是邪恶阵营的人?那子怡还会是黑白无常吗? 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杨晨新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使得子怡自爆身份拉着阿力陪她一起输掉游戏。 除非她是真想不顾代价地牺牲自己,让善良阵营获胜。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恶魔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确认过身份的爪牙?难道恶魔拉姆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想通过自刀从而以最小的代价结束游戏? 可是这样的做法并不聪明,因为只要拉姆还活着,每天早会就必须投票处死一个人,这样一来就算拉姆有意要输掉游戏,死亡人数也会达到至少四个人。 而拉姆自刀的话,在运气好的情况下,只需要通过村民交换信息逐个排查,就能很快找到两个爪牙,然后以最少三个邪恶阵营全灭为代价结束游戏。 拉姆不可能蠢到连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算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把我投出去吧……”子怡声音微弱至极,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一样:“我也不想活了……成全我和阿力吧……” 众人听后把头埋得更低了,今天早会结束之前,他们必须投票处决一个人,看上去自爆黑白无常的子怡,确实是现在最优的选择,但是真的这么做,未免太过于残忍,可是他们又有更好的办法吗? 一番思想挣扎之后,渐渐有人露出了悲悯的眼神望向洞口外面的天空,就像在宣告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一样,他们真的想牺牲子怡这个黑白无常,从而换得今天一日的安宁。 小余却是最先沉不住气的人,一向冷静沉着的他,现在激动得跳了起来: “不能投给子怡!阿力是黑白无常!子怡……才是白子!” 第109章 跌宕起伏 所有人都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小余。 他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让他们都来不及消化,只是眉头紧皱,在脑中细细思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晨新是第一个理清思路,并且开口提问的人: “你和蒋力私聊过了?” 这个问题给小余留下了退路,既可以让他说清楚事情的来由,又不会让他暴露身份。 只见小余怔怔地点了点头,说道:“和我一辆车的老吴可以作证。” 说完后他瞥了一眼夏玛的帐篷,继续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那个藏族女人也可以作证。” 帐篷里没有发出任何回应,不知道算不算是默认。 杨晨新将目光移到王倩脸上,王倩也立马解释道:“今天开车的时候,阿力确实接到了一个电话,但是我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甚至看不清他的嘴型。” 这恐怕也是游戏发起人搞的鬼。 “你们说了什么?现在可以说给大家听吗?” “可以……反正他已经……”小余意识到了不妥,赶忙闭上了嘴,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子怡。 子怡依旧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见子怡没有什么异样的过激反应,小余便将白天他拜访阿力的事情说了出来: “昨天早会之后,我一直觉得阿力和子怡有些地方不合常理,但是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 “在车上的时候,我试着想象自己是个女生,我有一个对自己很好的男朋友,然后我拿到了一张黑白无常的牌,我会怎么做?” “然而我只是个搞科研的宅男,我没谈过恋爱,也不懂女生的心思,我只是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子怡会在第一晚选择王导员。” “所以我打算和阿力摊牌,我认为他和子怡应该是私聊过了,我想交换到一些确切的信息。” “但是我没想到,电话刚接通,我甚至都还没有说话,阿力就猜到了我的来意。” “他直言不讳地说,他才是黑白无常,第一晚他选择了子怡作为他的白子,子怡之所以会假冒他的身份,恐怕是想要牺牲自己让他活下去。” “我一开始还不能理解,我问他为什么要选择子怡作为自己的白子?这样一来他们不是会成为敌对关系吗?” “阿力之后说的一番话,才让我知道,为什么我怎么都猜不明白子怡的心思了……阿力说,其实抽到黑白无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要么子怡也同是邪恶阵营,他们会杀光所有人然后赢下有游戏……” “要么子怡是善良阵营,阿力会牺牲自己让她活下去。” “既然无论选择谁,结局都注定只有两种,那为什么不让子怡和自己最后再坦诚相待一次呢?就算揭开身份的瞬间,他们就注定了生或死,但是在剩余的时间内,他们不用互相勾心斗角,反而可以从容地陪伴彼此最后一段路程。” “可惜阿力成功地选中了子怡,这说明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人输掉游戏,阿力决定牺牲自己,但是却遭到了婉瑜的坚决反对,她抢在阿力发言之前,就抢曝了黑白无常的身份。” 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阿力和子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极度的悲哀和愤怒,那个玩弄人命的游戏发起者,是他们现在最想手刃的仇人。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恶魔要选择杀害阿力呢?他不是确认过爪牙的真实身份了吗?”小莉敏锐的发现了其中不合理的逻辑关系。 “恶魔想让我们赢?”小小月皱着眉说。 “你觉得恶魔和你一样傻吗?”浩林立马反驳道,丝毫不留情面:“他想要我们赢自刀不是更简单吗?” 小小月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被骂,觉得委屈极了。 “李浩林!有事说事,欺负小小月小心明天恶魔就把你带走!”小莉出言为小小月打抱不平,气势十分霸道。 “哟,说这种话,还想杀谁就杀谁,难不成……你才是恶魔?” “都别吵了!”赵老师严厉地呵斥道:“现在是闹儿戏的时候吗?” 浩林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黄小莉昨天不是说自己是夜帝吗?你昨晚查出恶魔了吗?” “我……”小莉突然有点为难,“我不知道……” “呵,自己就是恶魔,当然查不出……” “够了!李浩林你也少说两句!”赵老师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浩林只好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一圈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喂……我说……”过了一会,老吴嘴唇颤抖地说道:“我们投谁啊?这样拖下去……我们都会死的啊……” “夜帝呢?夜帝站出来啊!小莉不是夜帝,那方恒远呢?你也是假跳夜帝的吗?” 老吴的情绪有些失控,激动得站起来朝着众人大呼小叫,让大家的精神又更加紧绷了一些。 “够了,这个游戏没什么意义了。” 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却还是被杨晨新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说什么?” 杨晨新皱眉看着全程一言不发的阿汤,他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就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子。 “我是卓玛,我昨晚查到赵老师和李浩林之间,有一个人是邪恶阵营的人。” 一语既出,众人都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目光不住地在赵老师、浩林、阿汤三个人之间徘徊。 赵老师沉默了一会之后,阴森森地说了一句: “浩林,我不怪你,你只是个孩子,你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利。” 浩林听后却疯癫地回应道:“你怎么说得我就是坏人一样啊……?你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亏我把你当作尊敬的老师!” 杨晨新却觉得二人的对话有些不对劲,又问了阿汤一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这个游戏我已经玩够了,就算你们现在把我投出去也无所谓。” 看着阿汤无精打采的眼睛,杨晨新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阿汤好像对死亡一点都不恐惧,这一点倒是和他一样,也许他可能也只是在虚张声势?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大家……”小莉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坦白:“昨晚我查了赵老师,他可能是成吉思汗……或者拉姆。” 成吉思汗,善良阵营中的外来者,如果他死亡,则可以带走任意一名玩家。 也就是狼人杀中的——猎人。 第110章 沁园春 也就是说,成吉思汗的拥有者,不论是被恶魔杀死,还是被投票出局,都可以带走任意一名其他玩家。 小莉此话既出,大家虽然嘴上没有表明,现在却都有了一个最折中的办法。 “大家投我吧,我会直接带走浩林……”赵老师主动提出了这个目前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浩林,你别怪我,我只是想让大家不要再有无谓的牺牲。” “呵!”浩林激动地站起来,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成了大好人了?反咬一口是吧!来啊!谁怕谁啊?” 说完,他又跑到篝火旁,疯癫地环视了一周众人,阴恻恻地说道:“我说过,谁还不让我好好活,我就让谁不好过!” “浩林……”王倩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别再假惺惺了!”浩林瞪了王倩一眼,他现在就像一头发疯的恶犬,见谁都咬:“赶紧把这个恶魔投出去,我他妈要看看你们一个个到底是什么嘴脸的人!” 小小月赶紧畏畏缩缩地躲在了林痴后面,好像怕浩林会突然冲上来咬她一口。 其他人也一时感到有些为难,他们两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是坏人,让大家很难抉择,但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又有谁的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呢?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三分钟之后太阳就会完全升起,届时早会即将结束,如果没有抉择出被投票出局的人,邪恶阵营将会直接获得游戏胜利。” 夏玛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看来她一直都在关注着这场闹剧的演变方向。 洞穴外的阳光越发明亮起来,天气回到了一日前晴空万里的样子,但是任由太阳再大,却照不亮洞穴中阴暗的角落,就像互相猜疑的十一人,始终看不透彼此的内心。 “赵老师,对不起了,我选择投你。”小余悲怆地看着赵老师,缓缓举起手说道。 “走好。”阿汤也举起了手。 老吴已经红了眼眶,嘟嘟嚷嚷地说道:“我不会让你白死的赵老师……” 加上老吴,已经有四人投给了赵老师,再有两票,就会直接宣告他的死亡,至于他到底是恶魔还是成吉思汗,也会随着这两票水落石出。 “孩子们,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之前说那些难听的话,也是不想看到有人白白牺牲。”赵老师的眼神温柔诚恳,临死之人总会露出温情的一面:“我希望你们不要责怪恶魔,所有人都有权利为自己而活……” “真是虚伪……还在装模作样……”浩林双目赤红地盯着赵老师。 时间所剩不多,杨晨新却犹豫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非常不符合常理,好像有人在故意搅局,是小小月?还是林痴?或者是小余?以及子怡? 最后他渴望真相的眼神,再一次和阿汤睡眼惺忪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是你在说谎吗? “等等,大家都别投赵老师!”杨晨新忽然站起来大喊:“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方恒远你干什么?!”浩林闻言也激动地吼道:“你是想害死大家吗?你果然是赵海洋的爪牙对不对?!” “不……你们两个都不是坏人,坏人是他,阿汤刚才说谎了!” “方同学……真的要没时间了。”小莉焦急地看着洞穴外明晃晃的朝阳,催促道:“不管怎样,就算是投出的赵老师是成吉思汗,他也不会白白死掉不是吗?” “万一他杀错了呢?” “这……” 万一赵老师杀错了,那么场上就会消失两位善良阵营的成员,在黑白无常已经死亡的情况下,两个阵营的人数比就会来到2:7,虽然比例较之前的3:9概率会更低,但是由于恶魔还存在,只要到了第三个早会,这个人员比例就会大幅度的升高。 杨晨新很清楚,如果今天不能找到恶魔,往后的每一步都将会变得艰难无比! 但是他又有更好的人选吗? 好像只能选择阿汤了,如果他是坏人,那么局势将会开始向善良阵营偏转,如果他是好人,由于他故意说了谎,除掉一个刻意破坏游戏平衡的人,对善良阵营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有一个最优解,那就应该是处决沉默寡言的阿汤才对。 “剩下的人都跟我投阿汤,今天我们不能同时失去两个玩家!” 杨晨新临时的主意显然难以说服所有人,只有林痴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赞同道:“方恒远很聪明,请大家相信他!” “那我、我也投阿汤……” “方同学,一会我想拜访你。”小莉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杨晨新,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举起了手。 “我弃票……”王倩叹了口气,将脸别到一边,她选择逃避现实。 杨晨新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这个游戏不同于传统狼人杀,因为发言本来就是自由的,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平票之后进行二次发言的阶段。 平票,就意味着没有选择出被处决的人,那么善良阵营必输无疑。 现在投阿汤和赵老师的人数为四对四,除开刚才宣布弃票的王倩,还有赵老师和浩林没有投票了。 “赵海洋,去死吧!”浩林吐出一句歹毒的话之后,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 五对四,局势已经不可逆转。 赵老师闭上了眼,片刻之后也缓缓举起了手:“我走了孩子们,希望你们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六对四,赵老师的结局已然板上钉钉。 “投票结束,现在开始结算死亡人员。” ——刺啦!! ——咻!!! 两个不同的声音分别从赵老师和浩林的方向传来,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脸上滑落下来一些温热的固液混合物。 子怡一直都在直视着对面的林痴,没有往自己的身旁看过,所以没有直接看见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她呆滞地用手挠了一下瘙痒的脸颊,带下来一块粉红的粘滑肉块。 她咧开嘴笑了,又好像是在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小月由于一直躲在林痴背后,所以没有被赵老师的血液溅到,她颤颤巍巍地伸头看了一眼,顿时魂都吓没了。 只见赵老师原本的位置上,已经看不到一个完整的人形,他的身体,就像一坨橡皮泥一样,被难以形容的力量直接从中间扯开,露出血淋淋的血肉组织。 而另一边的浩林,则是保持着他方才阴恻恻的笑容,只不过他的眉心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深深插入了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头颅,血液在他的诡异笑脸上留下狰狞的图腾。 杨晨新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的一幕,显然他们赌错了,成吉思汗被投票出局了,事情从现在开始,将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游戏,继续! 第111章 拜访 ——啊!!! 除了子怡以外的其他几个女生,都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刚才还好好活着的赵老师和浩林,仅仅眨眼间就被剥夺去了生命,就连他们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现在才像断掉提线的皮影一样,向一旁倒下。 结果已经很明显,赵老师就是成吉思汗,他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选择带走了浩林。 而浩林的真实身份却不为人知,惊恐之余众人也只能祈祷阿汤刚才说的是真话。 只有杨晨新此时又懊悔又愤怒地瞪着阿汤。 “早会结束,从现在开始到日落为止,你们可以任意活动。” 夏玛刚说完,帐篷里又鼓起了掌:“真是精彩的游戏,我很久没有玩得那么开心了……哈哈哈……” “你才是真正的恶魔!”王倩愤恨地喊出声。 但帐篷里只是传来一声闷响,夏玛没有再回话。 短暂的沉寂之后,杨晨新首先开始了行动。 “我要拜访你,阿汤!” 他盯着阿汤说出这句话之后,周围的声音忽然全部消失了——呼啸的风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以及小小月她们无助的哭声,都一瞬间消弭无踪。 阿汤的表情却很淡定,发生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都好像是无所谓一样。 “你在说谎对不对?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一个阵营的。” 阿汤却只是抬起困倦的眼皮瞟了他一眼,问道:“重要吗?” “什么?” “我说他们是不是同一阵营这件事,真的重要吗?” “怎么会不重要?”杨晨新觉得阿汤的精神有些不正常,“这决定了游戏结束以后会牺牲多少人,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阿汤眯着眼睛依次看了一遍众人,才语气略带一丝感慨地说:“你、我、还有大家……都会死,只不过是时间顺序不同而已啊。” “你疯了?”杨晨新两步跨到阿汤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游戏的其他阴谋?” “我懒得和你废话……反正我说什么,几天后你都会忘记,我何必浪费口舌呢?” “忘记……?几天之后?” “拿开你的手,拜访结束了。” 又一瞬间的功夫,原来世界的噪音重新涌入杨晨新的耳中,引起他一阵耳鸣,但真正让他头疼的却是阿汤那句含糊其辞的话。 什么叫做几天以后就会忘记? 他们这群人,连到底还有没有明天,都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 林痴见拜访结束了,就走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杨晨新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是我先拜访你,还是你先拜访我?” “先不急。”杨晨新皱着眉又看了一眼赵老师的惨状,说道:“林痴,我预感今晚游戏可能就要结束了。” “你有什么新发现吗?”林痴及时打住了想说的话,转而问道:“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会输。” “啊……?” “如果事情和我猜测的一样的话,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林痴听得云里雾里,他看不懂杨晨新,但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忽然又觉得安心了不少。 “我相信你,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拜访我。” “嗯。” 小莉这时抹着眼睛走到了杨晨新的面前,赵老师的死对她造成的影响很大,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害死赵老师和浩林的间接帮凶。 “方恒远,我要拜访你。” “你说吧。”杨晨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真空”失声的状态。 “你是不是恶魔?” “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投给赵老师?” “给你们施压,让你们来不及做出判断,然后在错误面前忏悔,直到完全相信我。” “好……我知道了,我不怪你。”小莉听见杨晨新胡扯的回答后,反而觉得释然了:“我们玩不过你,输给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也想活下去……”杨晨新假戏真做地说道。 “我理解你……但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小莉通红的眼眶,又溢出眼泪:“不要让小小月知道你背叛了我们,她很单纯,背叛会比杀了她还让她绝望……” “好,我答应你。” “我的身份真的是夜帝,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下个晚上直接把我带走吧。” “我自有打算。”杨晨新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了一些思路,他觉得小莉应该不会再对他说谎。 “随便你,你只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就好。” 说完小莉又走回小小月的身边,“真空”的隔音效果也随之消失了。 在他进行两次拜访的时间中,王倩、老吴、小余以及林痴都依次拜访了阿汤,但是每次的拜访都结束得很快,看他们四人的表情,结果应该也不如人意。 这时,夏玛的帐篷拉链拉开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血淋淋的一堆血肉,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帐篷外发生的这些事情。 “他出手了?” 夏玛走到杨晨新旁边问道,这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原来也会因为别人的死亡而动容。 “你不知道?” “我刚刚才醒过来……你们没有叫我?” 杨晨新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们直接开始早会了,游戏规则没有强制让你主持。” “那他们要怎么处理?”夏玛又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赵老师和浩林,“就摆在这里吗?” 杨晨新却不答反问:“你们的民族是不是有一种送葬方式,叫做天葬?” 夏玛遗憾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我不会诵超度经,而且送葬的时间也已经过了。” “那些礼节已经没有所谓了,夏玛,让他们的灵魂先回到天上去吧。” 说完,杨晨新戴上自己的防风手套,开始弯腰拾起赵老师零落四周的肢体。 他将这些碎块尽量按顺序摆进赵老师的睡袋里,拼凑出完整的躯体,虽然有着强烈的心理不适,夏玛也还是上前帮助他完成天葬前的准备工作。 林痴和老吴小余三人也将浩林的遗体,照着杨晨新的做法,放入了他自己的睡袋里。 只是那支羽箭却像本来就长在浩林的脑子里一样,不可撼动地扎根在他的额头上,出于不再次损伤浩林的遗体的想法,他们只能作罢,让羽箭就这么插在浩林的头上。 一切准备就绪,夏玛没有注意到少了一个阿力,其他人也没有提及他遗体的处理意见,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尊重子怡的心愿。 他们在高处找了一块积雪化得差不多的岩石,将二人的遗体搬运到上面,卷曲起来,把他们的头屈于膝部,合成坐的姿势。 夏玛有模有样地做了几个祭拜礼的动作,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学起来。 “我们一般会先点桑烟引来秃鹫,才算完成天葬仪式。”夏玛转头说道。 “桑烟?”杨晨新不知道那是什么,“你是说燃烧桑叶?” “桑烟一般是指用圆柏属植物方枝柏的细枝和叶,本地人都之称为柏香”林痴耐心解释道。 杨晨新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就用柴火代替一下吧,我回去拿火和柴。” 说完他转身就向岩洞走去。 子怡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惊悚地眨了眨已经干涸的眼睛。 第112章 天葬 子怡大口喘着粗气跑到洞口的时候,杨晨新正抱着一捆柴向洞外走去。 他看到子怡匆忙的样子,一脸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然而子怡却只是狐疑地扫视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从他身旁走过,径直踏入洞穴里面。 见子怡并不买账,杨晨新也只好灰溜溜地抱着柴火,赶去举行天葬仪式,在临走之前他又对着洞内的子怡喊了一句: “不想参与的话,就在这里等我们吧,很快就会结束的。” 随即他便大迈步走了出去,十几米之后他才将低沉地目光从地面上抬起,望着远方的广阔冰原,喃喃自语道: “很快就会结束的。” 几分钟之后,杨晨新将那捆柴点燃,并搭成一个小型篝火,由于地面还有些潮湿,所以这些打湿了的木柴,其烟熏效果反而出奇的好,很快就在蓝空之下冉冉升起一缕白烟。 很快,在遥远的天边,不知何处,开始盘旋着一些黑影。 然后又过了十几分钟,群鹫飞至,争相开始啄食两人的遗体。 夏玛带着他们几人在远处观察,同时也虔诚地为赵老师和浩林祈祷。 “这样就可以了吗?”老吴问道。 “还不算完整。”夏玛回答道:“天葬以食尽最为吉祥,说明死者没有罪孽,灵魂已安然升天。如果未被食净,要将剩余部分拣起焚化,超度他们的罪过。” 小小月听后有些不是滋味地握紧了小莉的手:“可是这样好残忍啊……” “这是藏族祈福方式啦,小小月不用害怕。”小莉安抚道。 “小莉说得对。”林痴也安慰她道:“藏族佛教信徒们认为,天葬寄托着一种升上【天堂】的愿望,赵老师他们一定会去到【天堂】的。” 小小月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把目光移开,不再去看那些秃鹫啄食血肉的场景。 实际天葬的过程还是有些许漫长,老吴也不忍再看下去,就独自转身走到一边,准备抽一根烟。 但是远方的一幕又让他不淡定地喊了出来: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啊?” 老吴的惊唤,让大家闻声转头望去,只见他们背后的蓝天上,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巨物,正在天上盘旋。 “那好像是只鸟?”王倩说道:“一只红色的鸟。” 小余也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这只鸟好像不太对劲。 它实在是太大了。 在空旷的蓝天之下很难找到参照物,所以他们第一时间都没法判断它到底有多大,但是随着那只大鹏鸟越飞越低,直到它的一半翅膀都遮盖住了一座小山头,大家才直观地感受到它的压迫感。 “是昨天遇到的那只大鹏鸟吗?”小余问道。 “昨天的那只好像是白的……”老吴回忆道:“对了!那只白色的大鸟一出现就开始下雪了!” 王倩一听也有些慌张,紧张地看着众人:“那这一只会不会也带来大雪?我们还是趁现在赶紧离开吧!” 遇到未知的危险情况,提前躲避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谁也不知道这只通身火红的巨鸟会带来怎么样的灾难。 然而王倩的话刚说完,那只大鹏鸟忽然又调转了方向,往远处快速飞离。 “这怎么可能呢……” “夏玛,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林痴听夏玛的自言自语,立马追问道。 “可能吧……但是又不太像。” 然后她闭着眼,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几秒之后才缓缓张开嘴巴,哼出了一段藏语的民谣。 在场的几人除了林痴和王倩,几乎没人听得懂藏语民谣,而他们两人也只是大概听懂了夏玛歌词里的意思。 “你是说……它可能是传说里的琼鸟?”林痴不可思议地问道。 “可是除了体型大点,它和琼鸟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王倩也觉得不太合理。 众人听后更是一脸懵,面面相觑地不知道他们三人在讨论什么。 林痴反应过来,随即解释道:“夏玛刚才唱的是阿里地区的一首传说民谣。” “意思大概就是……”王倩接过话题继续说道: “夏卡木齐的屋顶上,有只远古的大鹏鸟,它上身白而下身黑,上唇如翠玉下唇如黄金,两眼闪烁如明珠,翅膀羽毛二十八,尾巴羽毛十二根,象征星宿与年月……” “八竿子打不着啊!”老吴一拍大腿说道:“这只大鹏鸟红彤彤的跟凤凰似的!” “传说毕竟是传说,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琼鸟长什么样啊……”小莉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只鹏鸟实在太大,让她和小小月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先别管它是什么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气温一下就变得很热啊?” 听到小余的话,大家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满头大汗了。 一直沉思的杨晨新这才恍然大悟地提醒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些雪水一旦融化,我们的车就开不走了!” 在羌塘高原的荒蛮之地上面行驶,湿滑泥泞的路况是最大的困难之一,如果遇到运气不好的情况,整辆车都可能因为一个不起眼的烂泥沟而完全瘫痪。 众人一听杨晨新的提醒,也很快反应过来了,于是王倩就接替赵老师的指挥权,招呼大家道: “那我来带头车,后面三辆车就交给吴迪、林痴、和小余了,可以吗?” “没问题!” 说罢,他们快步朝岩洞赶去,现在没有时间顾及天葬的完成情况了,路面已经渐渐出现雪水融化成的小水洼,他们每走一步都可能踩到一汪水里。 再过不久,这里的雪水就将全部融化,届时路况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很难说了。 王倩几人匆忙赶到洞口时,发现洞穴里面正冒出滚滚浓烟,子怡灰头土脸地站在洞口,呆呆地看着里面剧烈燃烧的帐篷。 “发生什么事情了子怡?”王倩一边担心地问道,一边还上下检查子怡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阿力不想死了以后被狼叼走,所以我把他火化了……”子怡的眼睛空洞无神,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装备我替你们收到车上了,不用担心……” 大家听后松了一口气,然而一种悲凉感又涌上了心头,子怡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本该安稳平常地过完一生,而不是在这个杀人越货都没人知道的鬼地方,被迫遭受如此折磨。 之后,杨晨新跟着王倩上了头车,小莉和小小月跟着林痴上了二号车,小余则带上了子怡,最后由老吴带上阿汤。 四辆车依旧像昨天那样排成一列,歪歪扭扭地在广袤的荒土上前行,只不过车上的人员少了整整三个。 杨晨新坐在副驾驶,从怀里摸索了一会之后,掏出来一张硬卡片,在王倩的眼前晃了晃: “王倩老师,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吗?” 第113章 孟婆 小莉靠在座位上,心里百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她没有想到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方恒远,竟然暗地里隐藏着这么深的心机。 一开始她还怀疑过方恒远假跳夜帝,可能是恶魔想抢占话语权,所以对他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也因此才会跟他对跳,想要扰乱他的节奏。 但是后来通过种种行动迹象来看,他都不像是真的恶魔,更是在最后一刻竭力让大家放弃投给赵老师的时候,小莉才放下了对他的最后防备。 可就在自己最相信他的时候,小莉随口一句试探性的话,却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 小莉凌乱了,她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机,才会让方恒远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引得坐在前面的小小月回头问道: “怎么了小莉?是在想赵老师的事吗……其实真的不怪你。” “可是如果我没说那些话,他们应该就不会那么坚决地投给赵老师了啊……” “小莉,这个游戏不是夜帝和巴姆的一对一决斗,是善良与邪恶的纷争。”林痴说道:“不论结果怎么样,都是大家一起选择的,谁都没有权利指责谁。” “谢谢你们……”小莉有些感动,但是一想到方恒远说他自己就是恶魔的那个表情,她只觉得一阵懊悔。 为什么自己不在他假跳夜帝的当晚就查他的身份? 这样的话,阿力就不会被杀死,赵老师和浩林也不会被投票规则害死,尽管自己可能会被剩下的两个爪牙除掉,但是能让小小月和其他同学一起活下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还是很不服输,凭什么自己的命要被玩弄在方恒远的手里? 心情无比悲凉间,她仰起头,抑制住渐渐满溢的泪水,对前面的二人说道: “林痴、小小月,我想拜访你们。” …… 王倩一路上都得顾着避让暗坑和大石头,所以只是抽空随意瞟了一眼杨晨新手上的东西。 但仅仅也就是一眼,她就认出了那张她最熟悉不过的东西,因为那正是她的身份证。 “你怎么会拿着我的身份证?” 杨晨新一言不发地眯着眼看了她几秒,觉得她的反应不太像装的。 “是你自己给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给你的……?” 王倩狐疑地暼了他一眼,又急忙转回去继续观察路况。 “我怎么会把我的身份证给你?”她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荒谬,“我的身份证一直放在背包里,不信你自己看。” 杨晨新也不客气,直接从后座将她的背包拽到身前,二话不说就翻找起来。 而一拉开拉链他就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钱包,和他从白衣女人那里捡到的钱包款式一模一样。 他不信邪地打开钱包,竟然真的在里面翻出来一张身份证,他将两张证件举在手里对比,发现它们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暗纹分布方向,以及使用的痕迹都完全一致。 “所以你这张身份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难道是做假证的吗?” 杨晨新被问住了,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一开始做过最坏的打算,仅仅是眼前的王倩多半是[犭也]狼变的,但是任凭[犭也]狼再能伪装成人,它还会刻意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身份证吗? 可这又要怎么解释,他在地下暗河看到的那个女人? 难道现在眼前的这一个才是真的王倩? “你是第几次来羌塘?” “第几次?你觉得这地方很容易进来吗?”王倩表情怪异地问道:“你知道梁教授为了这次科考,已经连续多少年的备案都被驳回了吗?” “所以你们也才来了……几天而已?” “如果我的脑子还算清醒的话,今天应该是我们在羌塘无人区度过的第七天。” “怎么会……?” 杨晨新分明记得地下暗河里的王倩,连染过的短发都已经长到可以挡住整个身体了,绝对不可能才刚进入羌塘无人区七天这么短的时间! “你到底是怎么伪造我的身份证的?”王倩有些生气地说:“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我要告你盗用我的信息!” “等一下……我有一点乱。” 杨晨新捏着自己的眉心,理了一下混杂的思路。 困在地下暗河的女人,如果不是王倩,那她的身份证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对,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她到底是不是王倩了,现在最棘手的问题的怎么辨别这两张身份证是不是伪造的。 如果有一张是假的,那事情也许还有其他蹊跷,但是如果两张身份证都是真的,那就很难办了。 难道是【潜能】的影响吗?什么样的【潜能】可以复制身份证啊!? “算了,现在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王倩怅然地自言自语道:“就算你拿着我的身份证,也没有什么作用。”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可能都会死啊!”王倩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难沟通,反应了一会才问道:“不然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是身份证?” “什么意思?” “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杨晨新魔怔一样地重复道,眼睛死死盯着手里两张一模一样的身份证。 王倩看到他这副样子有点担忧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王倩,我要拜访你。” 然后王倩就猝不及防地被拖入了隔绝声音的“真空”之中,听不见汽车的引擎声让她开车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突然就……?” “我感觉一切的真相就在这个游戏背后……”杨晨新抬起脸,表情有些阴森地说道:“我们先结束这场游戏可以吗?” “……别这么看着我,有事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今晚会再死两个人,你想知道是哪两个吗?” 王倩听后猛地一脚踩在刹车上,这句突兀的话给她吓得够呛。 “你是巴姆?!” 杨晨新盯着她惊恐的眼睛点了点头。 “你要杀谁?” “杀你,还有……林痴。” “啊!”王倩颤抖着咆哮了一声:“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刚才说了,我有一种感觉,所有事情的真相,游戏结束的时候就会真相大白。” “不行……你不能杀我……”王倩的情绪有些失控,“你绝对不能杀我……” “为什么?我可不在乎你的死活啊……” “我会告诉他们的……大不了大家都不要活了……” “告诉谁?唐拉雅秀已经死了!村民们再也看不到他留在帐篷里面的信息了……” “现在他们最相信的人是我!需要我再给你解释清楚吗?” “王倩,你玩不过我的,我也不想再带你玩了,你是一枚很愚蠢的棋子,因为你选择了背叛我。” 在杨晨新连珠炮一样的语言攻势下,王倩终于抑制不住,绝望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求求你让我活下去吧……我的女儿还没长大,她不能没有妈妈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杨晨新依然咄咄逼人地压她继续说道:“连抽到了孟婆你都玩不明白,我留着你干什么?” 第114章 翩飞 王倩的心理防线终于被杨晨新的最后一句话给完全击垮了。 她双眼流着清泪,心如死灰地撑着方向盘,现在她完全相信眼前男孩说的要杀死自己了。 因为除了恶魔,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就是孟婆。 没过多久,林痴和小小月他们的身影在车窗外出现了,由于还是拜访的状态,他们只能焦急地挥着手,示意他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后面的游戏你要怎么玩都无所谓,我的拜访结束了,最后再看看你的学生们吧。” 说完他便打开了车门,林痴的声音也随之涌入他们的耳朵里。 “你们怎么突然停着不动了?是在拜访吗?”林痴往车里看了一眼,王倩果然是在轻轻抽泣着。 “嗯,刚结束,王老师现在的情绪有点差,接下来的路由我来开吧。” 林痴听后表情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行吧,翻过前面的一个缓坡,应该就快到普若岗日了,估计也就还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 “今晚就先在冰川外面扎营吧,明天一早再进去找墨頔他们。”杨晨新提议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杨晨新下车绕到王倩的车门边,绅士地敲了敲车窗,用一只手臂挡在车顶边缘,邀请她下车。 “王倩女士,后面的路就让我来吧,你可以休息了。” …… 事实证明林痴的识路能力实在是有些差,在荒原上又开了七八个小时之后,他们勉强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开到了所谓“缓坡”的顶端。 然而再往前数十米就是百米高的悬崖峭壁。 “小小月……这和咱们看到的地形图怎么不一样啊?”林痴有些尴尬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诶?”小小月挠着头,又在林痴给她的gps上扒拉了几下:“就是这样子啊,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算了,就这样吧,明天我们再找路下去。” 说完林痴就开始从车上搬下露营装备,这个悬崖上竟然意外地没有什么风,地形也正好可以有效防止野兽靠近,所以是一个得天独厚的露营地点。 营地很快就搭建完毕,车上自带的柴火已经用完了,老吴和小余他们自发地去附近收集一些枯树枝条什么的,其他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为他们准备晚餐。 林痴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看到杨晨新独自坐在悬崖边上,背影十分落寞。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拜访他一次。 “我们谈谈吧。”林痴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杨晨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林痴,便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一块石头,示意他坐下来。 “小莉她……”林痴欲言又止道:“她说你是恶魔。” “那你相信她吗?” “我不信。”林痴坚决地说道:“但是你今晚必须和我真心换真心。” “林痴……你是松干赞布是吗?” 林痴听后扭头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松干赞布,属于善良阵营,全局仅一次的技能——可以随时问发言人,也就是夏玛一个回答只能为“是”与“不是”的问题。 杨晨新没有等他发出疑问,继续说道:“我现在不是恶魔,但我会让你们赢下游戏。” “现在不是?”林痴翻开笔记本快速查找了一下,最后手指停在扎古恶脸的图腾上,“你是扎古恶脸?” “你是打算替换掉真正的恶魔,然后自刀?!” 杨晨新还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接住了一块孤零零飘落的雪花。 “你都知道恶魔是谁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们直接把他投出去不就好了吗?” “林痴,你有没有发现这是个拟真游戏?”杨晨新指尖的雪花很快就化了,变成一滴水珠滑落。 林痴不理解啊他的意思,只能等着他说出下文。 “惩罚的过程中,夏玛一直没有露面,而赵老师和浩林的死相,非常符合他们在游戏里面的结局。” “你的意思是……他们分别是死于五马分尸和……一箭夺魂?” “是的,之所以阿力没有在晚上直接被恶魔杀害,我想可能和这个隐藏规则有关系。” “所以是恶魔昨晚潜入了阿力和子怡的帐篷里,把他杀了?”他后怕地说着,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子怡就是恶魔?!” 杨晨新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唇,又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死亡这么淡然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自私,你一点都不在乎你妹妹,还有你身边的朋友……”林痴有些遗憾地向远方眺望: “你根本不会考虑到,你死后他们会有多难过。” 杨晨新沉默了,他怎么不在乎,他恰恰就是太在乎了,才会一次次做到连自己命都可以豁出去的地步。 但他也不可否认,自己确实是很自私的一个人,他不愿意比他在乎的人先死去,这样他就会很孤单很痛苦。 所以他宁愿让自己先面对一切危险,就算是送死也要排在他们前面。 这样他就不会成为活下来品尝孤独和痛苦的那个人了。 “我其实想【翩然】地离开这个世界,这个词代表着自主、自在、自由。” “死亡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也是人生中最后一件大事,我不想听天由命,或者慢慢凋零,我想即使是变成一朵雪花飘落,我也可以最后再湿润一抔尘土。”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林痴又问道。 “我会取代他,这样他就不能继续杀人了,然后我会带着恶魔这个职业离开游戏,接下来抓出爪牙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们自己了。” 杨晨新停顿了一秒,又继续说道:“王倩和小小月,还有小莉,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爪牙在子怡、老吴、阿汤和小余之间?” 林痴又打开笔记,在上面写写画画,理出了一张关系逻辑图。 他皱眉看着那些复杂的线条,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还不够完整。 “等等,你为什么知道我是松干赞布?” “因为阿力是唐拉雅秀,他在帐篷里留下了一个好人和坏人的名字和职业。” “是你回洞穴里搬柴火的时候?”林痴恍然大悟地说道。 “嗯,我偷偷看了一眼帐篷里面的情况,但是只看到了你的信息,恶魔的名字已经被抹除了。” “那这不明摆着是子怡吗?”林痴回忆了一下,根本没人接近过他们两人的帐篷。 但是很快,他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事情恐怕只会更加复杂,林痴的额头蹭蹭冒出冷汗。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被赵老师带走的浩林,究竟是不是可以替换任意两人身份的文成公主。 第115章 最优解 老吴和小余一人抱着一捆干树枝回到营地,将它们添进篝火里,火堆立马燃起熊熊火光。 小小月特意跑到林痴和杨晨新所在的悬崖边,让他们过去一起吃饭。 天空如深蓝色的墨水,氤氲着一股粘稠的悲伤。 林痴本来不想吃的,但是杨晨新已经主动结束了拜访,站起来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 “走吧,我刚好也饿了。” 他们十个人,包括夏玛,又一次围坐在一起,吃着一样的食物,烤着一样的篝火,只是不再像前天那么热闹,也不像昨天那么阴沉。 他们都有一种预感,游戏应该就快要结束了,越是到这样的紧急关头,他们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坦然感。 当夏玛放下手里那一包已经碎成粉末的青稞饼,站到在篝火旁边的时候,大家也都默契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这一晚来自死亡的审判。 “暗夜降临,请各位……闭眼。” 已经是第三个夜晚了,游戏流程大家都十分轻车熟路。 “恶魔请睁眼,请选择今晚你想杀害的玩家……” 死一样的寂静中,杨晨新甚至能够非常清晰地听到,身边王倩和林痴剧烈的心跳声。 “黑白无常请睁眼,请选择你的白子。”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击穿了在场不知情几人的心理防线,除了杨晨新并不感到意外,他们的心情都如坠冰窟。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黑白无常还在活动,阿力不是昨天就被恶魔刀了吗?难道是孟婆昨晚又把谁变成了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请闭眼,虹化者请睁眼,是否使用技能?” “虹化者请闭眼,夜帝请睁眼。” “请选择今晚你要窥探的玩家……他是这个……或者是这个……” 到这里,杨晨新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尽管他连睫毛都动不了,但还是压抑不住他听到这句话的喜悦。 他心里暗自思虑:“王倩老师,白天我对你说的话,现在必须要收回来一句,你的孟婆其实玩得很好。” 按照昨晚的次序,孟婆的行动级是高于夜帝的,今晚夏玛的宣读直接跳过了孟婆,说明她的技能昨晚已经使用过了,而且选择的身份绝对不是黑白无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要轮到到他的回合了。 之所以确定她不会选择把某人变成黑白无常,是因为真正的黑白无常一直活着。 孟婆的技能并不会覆盖被选中玩家原本的身份,昨晚黑白无常没有行动,仅仅是因为他的白子还没有死亡。 所以孟婆不会用自己的技能替黑白无常作掩护,她想赢得游戏最快的方法,就是再创造出一个恶魔,只要将剩下的村民数量尽快压低,游戏就会结束,那么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王倩也许会选择任何一个人,但是绝对不会选择和自己一样同为爪牙的黑白无常,也就是子怡。 可是,王倩真的会用这么愚蠢的办法吗? 如果这一晚再死两个人的话,就成为了三对四的局面,她的身份会不戳自破,她很难不保证自己不会被四个村民联手投出去,她太想活下去了,所以她绝对不会让这种影响她生存概率的局面出现。 而且她也害怕突然变恶魔的村民报复自己,直接将自己抹杀。 所以她需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村民,准确的说,是一枚黑白无常的白子。 其实第一个早上她就猜到子怡就是黑白无常,这个计划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埋在她的心里。 她用某种手段诱使子怡心甘情愿地配合她,如果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进行的话,只要能活过明天的早会,她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很可惜,因为接下来,杨晨新会直接剥夺恶魔的身份,然后盛大地结束游戏。 “扎古恶脸请睁眼,你选择和谁交换身份。” 杨晨新只需要将自己抹杀,明天再让林痴按照自己的意思,通过自己松干赞布的技能,揪出黑白无常,那么来不及变回孟婆的王倩就会以村民的姿态获得胜利,这就是杨晨新想出来损失最低的破局之法。 直到最后,他还是不想看见任何人死去,牺牲的只有黑白无常和他。 夏玛手中红色极光变换成的箭头,在一圈人的头顶上飞速转动,这说明杨晨新现在脑海里的思想同样在迅速转变,他在判真正断恶魔的位置。 王倩,孟婆——她现在暂时为某一个善良阵营的职业。 林痴,松干赞布。 子怡,黑白无常。 小莉,夜帝。 小小月……拉姆。 杨晨新骗了林痴,阿力留下了恶魔的名字,正是小小月。 其实那些字迹除了用火烧,否则根本无法被人为破坏。 他只是不想让林痴知道小小月是巴姆的事实,只要自己将巴姆的罪责揽下来,大家就不会怨恨小小月,这样也算答应了小莉的请求。 现在还无法确定的身份就只有阿汤、老吴和小余了,他们的身份存在四种可能: 分别是尊者活佛、虹化者、卓玛以及文成公主。 虽然都是属于善良阵营,但是变数却极大,这取决于已经死亡的浩林是什么身份,如果他是文成公主,就会影响到小小月身份的最终归属。 红色箭头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指针的速度慢慢降下来,最终还是停在了小小月的头上。 箭头停稳的一瞬间,突然变换成了一个模样狰狞的女妖,她披头散发,青面獠牙,长有利爪,凶恶残忍。 赌对了! 杨晨新看着那个邪恶的女妖图腾慢慢朝自己飘过来,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人心真是奇幻的东西。 就算浩林是文成公主,他也不会选择小小月和其他随便是谁的人交换身份。 因为他一定想让这个游戏彻底崩坏,让尽可能多的所有人都和他陪葬。 他会选择最生无可恋的子怡,和绝对的铁好人小莉,只有让她们两人交换身份,游戏才会最有戏剧性。 所以小小月的身份依然不可撼动。 夏玛没有开口指示他选择杀害哪一位玩家,但是图腾在他头上悬浮了两秒之后,又开始急速转动起来。 他可以自由选择想要杀害的人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箭头仅仅转了一圈之后,又稳稳地停在了他的头顶。 结束了,都结束了,后面的卓玛还会怎么操作游戏,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活佛尊者还活着的话,那么他马上就会知道,今晚又死了一个邪恶阵营的人。 杨晨新于黑暗之中闭上了双眼,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有杨晨曦、司梦涵、墨頔、林痴、【t】、楚非…… 楚非那两千块让妹妹替自己还吧,欠妹妹的,自己下辈子再还。 第116章 约定成俗 这一夜杨晨新没有回帐篷,反正他也睡不着,不如趁现在,还可以在远离城市喧嚣的羌塘高原,好好看看世界屋脊之上的夜空,是不是真的像电视科教节目里那样美。 他在悬崖边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躺了上去。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丝绒布,沉甸甸地坠落在辽阔的羌塘高原之上。 繁星也像是无数颗细碎的钻石,密密麻麻地镶嵌其中,闪烁着清冷而悠远的银光。 林痴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坐到了他的旁边,嘴里低吟着一句像诗,又不像诗的句子: “晚星千千灭,灼灼月光别。” “这是为我写的送别诗吗?”杨晨新打趣道。 “算是吧,这是从我大伯笔记里看到的一句话,不知道又是写给哪个女同事的情诗。” 杨晨新听后嘴角抽搐了几下,吐槽道:“那你送给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还好吧……我还觉得挺合景的啊……” “……” “我说啊……”林痴也躺下了,两个少年一同仰望着漫天的星光。 银河横亘天际,像是一条由星屑汇聚而成的河流,月亮高悬于空,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的脸上。 杨晨新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林痴的下文,不耐烦地又吐槽了一句: “你倒是说啊。” “咳咳……”林痴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不是要进来找司梦涵吗?就这么提前出局,你真的甘心吗?” “我当然不甘心……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去做,但是死得其所也是其中一件,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你真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生……” “……”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是男生呢! 杨晨新忍不住腹诽,嘴上却只是一笑而过。 “你死之前能不能变回去?” “为什么要变回去?”杨晨新不解道。 “因为我觉得你原来的脸比较符合方恒远的人设。” “……我不知道怎么解开【t】的【幻颜】,而且,被敌人看到恐怕会有其他变故发生。” 林痴听后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先这样吧,其实也还行,也不是那么丑……” “我说你……”杨晨新实在忍无可忍,明明自己都是将死之人了,林痴还在这里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但是他刚扭过头,准备说他两句,就看见一股眼泪从林痴的脸颊上滑落。 “你怎么了?” “我想起来我写的第一本小说了…… 他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一生快意斩恩仇,潇洒无牵挂…… 这样一个武功高超的大侠很酷很帅对吧?” “应该是的。”杨晨新想象了一下,应该,确实……会很帅。 “但是我却写不出另一个和他相似的人,所以他潇洒了一生,也孤单了一生。” “那你这本书挺符合现代人内心需求的,一定很火吧?” “扑了。” “……”杨晨新觉得自己忽然不会聊天了。 “但是没关系,作为创造他的人,我就是他唯一的知音。”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记得某个曾经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人,这段记忆或许短暂,或许平常…… 但是一定会在某天,一个平常的下午,或者清冷的夜晚,他会忽然想起那个人的样子…… 然后对着空气傻笑,说出[原来我一直记得你啊]这样的话。” “谢谢你。”杨晨新由衷地向林痴这番话道谢。 “谢什么……”林痴揉了一下有些模糊的眼睛:“这都是你应该的。” “哈哈哈……” 高远藏北腹地的悬崖上,两个少年像小孩一样又哭又笑的,在一块刚好容下两人身躯的石头上,互诉衷肠。 夜慢慢地深了,林痴架不住眼皮的沉重,侧身枕着手臂睡过去了。 杨晨新无奈地将他背回帐篷,再把他塞到睡袋里。 而他依然没有睡意,只好再次回到悬崖边的大石头上,抱着膝盖远眺普若岗日冰川,在月光下分明透亮的轮廓。 现在他忽然开始感到寂寞了,他慢慢觉得,好像活着也是一件蛮好的事情。 他开始害怕了,原来等待死亡的过程是这种感觉,明明已经做够了心理准备,但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别人知道自己的死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杨晨曦一定会很伤心,司梦涵也许也会有些难过,墨頔呢?他可能会觉得自责吧,毕竟自己的小弟死了,他却不知所踪…… 意识模糊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分裂出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青面獠牙的女妖。 她高傲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俯视着弱小无助的自己,然后伸出一只枯瘦的利爪,抚摸着他那张疲惫的脸庞。 “我好累啊……” “我好想休息一下……” “我可以睡觉了吗……” 女妖的利爪慢慢游走到他的脖颈处,然后猛然伸长,刺穿了他的动脉。 “晚安,我自己。” …… 第二天一早,小莉和小小月早起准备早餐的时候,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一个陌生男人。 他长着一副英俊的混血面孔,却穿着方恒远的衣服。 她们两人都被吓得够呛,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英俊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们一起相处了三四天的方恒远。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她们也没法理解。 早会依旧照常开启,这次夏玛没有再缺席,只是却迟迟不见阿汤从帐篷里出来。 林痴红着眼从悬崖边回来,他简单地将杨晨新的尸体埋在了那里,然后用老吴捡回来的木头立了一块墓碑,把自己钢笔里的墨水调成墨汁,在碑上题了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字体苍劲有力的同时,又娟秀细腻,正如那块碑的主人一样。 夏玛见他回来了,于是开口说道:“人都到齐了,你们现在可以自由发言。” “人到齐?阿汤还没起来吧?”小余以为夏玛看错了,便出言提醒道。 “哦……忘了宣布了,昨晚的受害者是方恒远和汤文杰。” “你说什么?”林痴听后激动得直接冲到夏玛面前:“这怎么可能呢?!” “你有什么疑问吗?” “恶魔已经自刀了,怎么会又死两个人?” “啊?”夏玛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这张脸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却显得无比虚伪: “恶魔自刀了,当然会由爪牙顶替他的位置,成为新的恶魔啊……” “这难道不是约定成俗的规则吗?” “你他妈的耍赖!!!”老吴冲上来揪着夏玛的衣领,挥拳就想揍她。 “哈哈哈……”夏玛却疯癫地笑了出来:“不过我可以透露你们一个情报……现在全场只有一个邪恶阵营的巴姆,只要你们把他揪出来,游戏就结束了!” 第117章 婉瑜的自述 我叫黄婉瑜,是麦尔瑞蔻国际联立大学2018级荣誉学生,就读于联合军事学院,同年入选特别行动六队队员。 在此之前,我是一个性工作从业者的女儿。 我的父亲,或许他也不是我的父亲,但是谁知道呢…… 他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将我和母亲接到他的出租屋里,这个老旧的房子很小,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客厅,厕所是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 晚上我睡在沙发上,经常会听着卧室里母亲的喘息声入睡。 这样的日子,到我离开那天为止,持续将近了五年的时间。 一开始我觉得很好,因为在这个房子里,我可以在电视柜上写作业,放学之后,也可以吃上父亲带回来的新鲜蔬菜。 我再也不用和母亲挤在逼仄的昏暗单间里。 每次有男人找她的时候,我就只能趴在马桶盖上看书或者写作业。 而她每次送走那些满身臭汗的男人后,都会赤身裸体地冲到卫生间干呕,她用手抠自己的喉咙,好像要把自己的屈辱和不甘都从嘴里吐出来。 然后她会把我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浴室里洗一个很久的澡。 以崭新的姿态,和灿烂的笑脸迎接下一个男人。 有很多时候,我会等她等到在马桶旁边睡着,偶尔会直接睡到天亮,偶尔也会被母亲抱到换好干净床单的小床上。 其实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被她弄醒,她的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但我只会乖乖地装睡,不去直视她的窘态。 这样的小房间就像一叶扁舟,我们换了很多艘,它们载着母亲和我,在这城市的汪洋大海之中飘摇。 这是我早期对于安稳的理解,只要能在厕所里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就很好了。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喝醉酒的男人突然冲入了卫生间,母亲一般会把门锁上,我也不会主动去开门。 但是他好像从母亲那里拿到了钥匙,看样子他应该喝得很多,浑身都是酒味,进来就在马桶边上剧烈呕吐起来。 我惊慌失措地抱着书包站在墙角,母亲曾说过,在她工作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偷看,不然就会把我丢到垃圾堆里,再也见不到她。 但是我当时害怕极了,那个男人浑身的肥肉,都在随着他呕吐的节奏一颤一颤地晃动,像极了动画片里的猪八戒。 哦,对了,我没有看过什么动画片。 这些比喻都是放学路上,我听到同班的小朋友说的,他们指着高楼外墙上挂着的巨大电视机说: “快看啊,那不是小婉瑜的爸爸吗?” “哈哈哈……小婉瑜的爸爸是猪八戒!” “肥头大耳的猪八戒!”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因为说我的爸爸是猪八戒,就笑得这么开心,我只知道他们好像真心地在对我笑,那一刻我以为我交到了朋友。 所以我会“嘿嘿”地回应道:“我的爸爸是猪八戒,很好笑吧?” 很好笑,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谁,我也没有过爸爸。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只胖胖的黑色野猪,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爸爸是穿着盔甲的天蓬元帅。 在看到那个吐得整个浴室都是污秽的男人时,我只想逃,爸爸也好,猪八戒也好,天蓬元帅也好……我只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僵硬地迈开步子,挪到了卫生间的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母亲。 她的嘴被一件衣服堵着,此时正趴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我走近之后才发现她被反绑在床上,裸露的皮肤上全是红红的痕迹,一些像是血痂一样的东西,用手一碰就自己掉下来了。 她好像被我吵醒了,抬起头之后看见是我,突然很生气地朝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想,一定是在骂我吧。 就像她经常骂的那样,说我是个没有爹的野种,赔钱的贱货,说我早晚都会和她一样满身骚味,让我趁现在就赶紧去死了算了。 我早就习惯了这些难听的话,我从来不生气,因为我知道母亲是在气头上,她不是故意的。 但是偏偏那天我吃错了药一样,觉得非常委屈,我一下就哭了出来,我对她说: “我才不要和你一样…… 我以后要当老师,我要睡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我不会和这些臭烘烘的男人一起工作。 你才是……贱货……” 母亲听到我最后一句话之后,呆呆地盯着我看了好久,那个眼神我至今无法理解,我找不出任何词汇去形容她当时眼里的绝望。 但紧接着,那种绝望就变成了恐慌,她的视线往我的头顶看过去,又开始拼命地支支吾吾喊着不知道什么话,同时像条蚯蚓一样在床上剧烈扭动。 我被她的嚷嚷声吵得有些心烦,就一把扯下了堵住她嘴的衣服。 “别碰我女儿!操你妈!”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母亲对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一双巨大的手从胸口处抱起来。 是那个喝醉酒的男人出来了。 他的两只手臂一下就环绕住了我的胸口,我听曹老师说,女孩子的胸部不能让任何人碰到。 我马上在他手中剧烈挣扎,母亲也对着那个男人一顿咒骂,那些粗秽的语言就像没冲干净的马桶,即使她骂的人不是我,我也感到了极度的恶臭。 但是那个男人开始粗鲁地扒我的校服,我被他弄得很疼,就一口咬在了他的脏手上,他凄惨地嚎叫一声,将我扔在床上和母亲撞在一起。 然后就开始脱他身上唯一的一条裤子。 母亲借力挣扎着坐起来,将我死死挡在她身后。 “狗杂碎,要是你敢再碰老娘的女儿一下,我今天一定杀了你!” 我忽然觉得好开心啊,她连续叫了我两次女儿诶! 原来我不是杂种。 我是有妈妈的,我是他的女儿,她是我的母亲。 ——啪!! 男人用比我两个脑袋还大的巴掌,直接将母亲扇飞到地上,又滚了两圈。 她的鼻子瞬间就冒出鲜血,这和她皮肤上的那些红色血痂不一样,这是真的鲜血。 “妈妈!”我跳下床,跪倒在她的身边,处理出鼻血这种事我很在行,因为母亲以前生气的时候,也经常把我揍得满脸都是鼻血。 我捏住她的鼻尖往上一点点的位置,血很快就止住了。 然而那个男人马上就冲过来,将我抓起来丢到床上,对着地上的母亲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母亲痛苦地呜咽着,我无助地哭喊着。 只是三拳两脚,母亲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艰难地在地上扭动着腰肢。 男人转过身来,猩红的两只眼睛,就像房间里红色的两盏彩灯,从我的脸上扫视到我的脚下。 “母鸡下的蛋不还是会孵出鸡仔?”男人好像是在和母亲说话,“我提前享用一下,你还装上清高了?” “你不许说我妈妈!”我扑上去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这一刻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即使冒着被他一巴掌呼死的风险,我也绝不允许她当着我的面,这么侮辱我的母亲。 第118章 晚秋 很快我就彻底绝望了。 因为那个男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两个弱小的女人使用这么粗鲁的力量。 他愤怒地揪起我的头发,死死将我按在床上。 然后便开始用巴掌扇我的屁股,剧痛让我凄惨地哭了出来,偏偏我哭得越大声,他反而打得就越使劲,甚至还将我的裤子脱下,像拷打犯人一样一下一下地在上面抽打。 我感觉我就要被他打死了,脑子里嗡嗡的非常沉重,母亲也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 但是好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及时打断了他对我的虐待。 ——咚咚咚! “警察!接到举报这里疑似有非法色情交易,请立刻开门配合检查!” 男人瞬间慌了神,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发现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几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时间让他翻窗躲到阳台上,房间的门直接就被警察一脚踹开。 强壮如野猪一样的男人,被几个警察三下五除二就制服在地上。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当警察应该比当老师,更能救赎我灰暗无光的童年。 但很快,我的新梦想又破灭了。 那一晚,母亲和那个男人都被带到了警察局里,我则被带到了一个温暖干净的办公室。 几个警察姐姐好心地给我带来一些吃的和热水,一开始我还有点害怕,我问他们母亲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为什么会被关到警察局里。 他们说母亲只是进来学习知识的,就像我每天都要去学校上课一样,只不过她的课程更紧张,得在安静的环境里学习十五天,才能放假回家。 而等待母亲放假的这十五天,是我记事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居然是在警察局的办公室里。 他们就同学的爸爸妈妈们一样,每天都会轮流来学校门口接我放学,知道我没有家,他们便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张很舒服的沙发,我的个子很小,躺在上面刚刚好。 晚上几个哥哥姐姐会带我出去吃以前从来没吃过的肯德基、麦当劳、炒粉炒面和咖喱牛肉饭。 早上我还没醒的时候,他们就会带着豆浆油条,或者面包牛奶来叫我起床。 中午也不午休,他们会带着我在警局的食堂里吃得饱饱的,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聊他们小学的糗事、聊我的学习、聊课本里有趣的课文……总之我们什么都聊,总是意犹未尽地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有一天,其中一个很帅的哥哥问我:“婉瑜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啊?” “当警察!”我毫不犹豫地说。 但是他们听到后都面露为难地互相看着彼此,我的梦想好像让他们感到头疼了。 “小婉瑜,你可能当不了警察了……”另一个哥哥说。 “别乱讲!”漂亮的姐姐打断了他的话,弯腰摸着我的头说:“小婉瑜,你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人民警察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取得好成绩!” “嗯嗯!”我开心地点头,心里却难受得要死。 我有种感觉,我可能真的当不了警察了,因为已经十二岁的我,在曹老师的口中听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生哲理: ——真相往往在不经意间说出口,那些让你感到美好的,可能都是善意的谎言。 两个星期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母亲重新回到我的生活里。 哥哥姐姐们对她似乎不太放心,在她带着我离开警局之前,反复地再三叮嘱着她什么。 我却一句也听不懂,算了,反正我已经知足了,我并不贪念这些不属于我的美好。 而母亲好像也真的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她没有再带着我回到逼仄昏暗的房间,而是找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公寓,我们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相对有序的时间。 她开始像一位真正的母亲那样,督促我的功课,为我准备早晚餐,替我洗校服和扎头发。 每天把我送到学校之后,她就会去离学校不远的餐馆洗盘子,然后我放学的时候就会去那里等她下班。 老板也很善良,每次都让我在收银台那里写作业,作业写完,母亲也刚好到了下班的时候。 她会带上一些还算干净的剩菜回家热好,作为我们的晚餐。 老板有时候会直接抢过她手里的剩菜,强行在母亲的包里放上两份打包好的食品盒,里面是丰盛的、可口的饭菜。 母亲很感激他,我也是。 我觉得他好像真的有在把母亲和我,当做正常的女性看待。 是的,安稳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一定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某一个平常的下午,我在校门口的小摊上,提前买好了一包糖果,那是用母亲第一次给我的零花钱买的,我想分享给母亲和善良的老板。 我依旧兴冲冲地跑到餐馆门口,却发现店里意外地没有客人,母亲和老板也不在收银台前待着。 于是我就在店里到处找他们,直到我钻进厨房,看到了让我心碎的一幕。 我看到母亲的眼神,就和那一晚看她我的时候一样绝望。 老板光着上身,面对着身下的母亲提起裤子,而我的母亲则衣衫不整地靠墙角,手里还攥着几张红色的钞票。 “怎么?嫌少?”老板不屑地瞥了母亲一眼,“你就值这个价了……你还以为自己十几二十岁呢?” 他又穿上自己那件发黄的褂子,继续说道:“玩玩可以,别把自己当老板娘了,我会给你更多钱的。” …… 那晚下班的时候,老板依旧将两盒打包好的饭菜塞到了母亲的包里,这一次,他当着我的面拍了一下母亲的屁股。 曹老师还说过,女孩子的屁股也不可以让任何人碰到。 母亲低头,一言不发地忍受着他的羞辱。 而我,却将背好的旧书包取下来,用尽全力朝他那张伪善的脸砸了上去。 “别碰我妈妈!” 老板和母亲都被我突然的举动惊呆了,愣在原地一时来不及反应,只能看着我重新捡起书包。 我拉着母亲逃一样地离开了这家餐馆。 我们一口气跑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回头问母亲要钥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蹲下来,用力地抱住了我,哭得浑身发抖。 “对不起婉瑜……是妈妈让你失望了,我不配做你的妈妈……” 她确实不配做妈妈,但是我并不介意。 “妈妈,你是第一次做妈妈,我也是第一次做女儿……我们都有不对的地方,你不用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呜呜,婉瑜,我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下午买的一颗糖果,塞进母亲吃了一辈子苦的嘴里。 那晚之后,我们离开了那个临时的小家,母亲讨回了在餐馆打工的钱,用这些钱,我们跨越了半个城市来到一栋居民楼前。 一个清瘦的男人从楼上下来迎接我们,母亲让我叫他爸爸。 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看到母亲恳求的眼神,我还是妥协了。 “……爸……爸。” “嗯……”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跟我回家吧,晚秋……婉瑜。” 黄晚秋,这是我母亲的名字,一个悲惨女人的一生,都在她的名字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闲庭晚来风,素手画悲秋。 我的童年到这里就结束了,而我的人生并没有好转,它又开始了另外一段坎坷,这个世界注定不会让渴望平淡的人得以安稳。 第119章 不治之症 2017年的秋天,我从寄宿高中放学回来,发现家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我并不意外,显然他们在我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又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我早就习惯了生活中有这样的插曲,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干净他们留下的“杰作”,并煮好饭等他们下班回来。 我蜷缩在那张已经快放不下我腿的小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却还没有回来,我既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找得到他们。 他们可能会去夜店里喝酒,也可能会在街边吃上几个小时的烧烤,然后顺便给我带一些回来。 总之他们的夜生活还是挺精彩的,就和我这个年纪的男男女女一样,过得很是潇洒。 我觉得有点饿,刚好兜里还有一点上个月剩下的零花钱,所以我决定先下楼去买一袋泡面垫垫肚子。 然而小卖部的奶奶看见我却像见了鬼一样,死活都不肯卖给我东西。 我卑微地恳求她:“奶奶,你看我有钱的啊,这次不会再赊账了……” 她却看都不看我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连忙摆手像驱赶瘟神一样地说: “快走快走,你家钱不干净,我不收我不收!” “钱怎么会不干净呢?” 我知道我家在街坊邻居里一直不太受待见,但是连钱都被嫌弃的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怎么知道你家的?赶紧走赶紧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我没有办法,老奶奶不肯卖给我,我就只能去居民楼外的超市里买,那里的东西会稍微贵一些,但是我现在饿极了,大不了下一顿少吃点就好了。 结账的时候,店员姐姐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了我一句: “你是住在后面的那栋居民楼吗?” “是啊,怎么了?” “听说昨天那里出了些事情,好像是有一对夫妇得了很严重的病……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还这么小,最好不要和他们有接触。” 我听到她的话之后,脑子嗡的一声,没怎么思考就脱口问道: “是什么病啊?” “好像是hiv……” “他们……现在去哪里了?”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昨天就拉到医院去隔离了!不过听说他们还有个儿子还是女儿还在外面,估计也得被拉去隔离。” 那之后,我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家的那条小黑巷子里,不用想我都知道,她口中那对夫妇就是我的父母。 至于他们的女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好说。 我回到昏暗的家里,打开电视机,在屏幕微弱的荧光下烧了一壶开水,将那一袋只需要一块八毛钱就能买到的泡面放在碗里。 滚烫的开水从水壶里簌簌地流出,温润的热泪从眼眶边哗哗地淌下。 我坐在以前写作业的电视柜前,面条泡好了我却不饿了,或许我仍在抱有一丝侥幸,我高中几乎一直寄宿在学校里,应该没有传染这种可怕的病吧? 一想到这里,我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可是我妈妈啊! 我现在是在嫌弃她吗?还是想和她撇清关系呢? 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眼泪又不争气顺着鼻梁流下来,滴落到香喷喷的泡面中,饥饿感又扑面而来。 我该怎么办啊?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有一个正常的人生呢? 在我下定决心举起筷子的时候,面也已经凉了,这时有人敲开了我家的门。 “请问是黄婉瑜吗?我们是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想来带你去做一个检查,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好吗?” 门外站着两个身穿便装的叔叔,我开门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尽量不和他们有所接触。 在我的想象中,我应该会被几个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医生带走,毕竟hiv是大家都知道的绝症,一旦染上就是死路一条,谁也不想碰到这样的事情。 但是上天又给我悲惨的人生开了一个玩笑。 在那个疾病预防控制机构里,专业的工作人员给我做了全身检查,发现我除了有点营养不良以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我还在里面学习了关于hiv的更多知识。 原来hiv病毒的传播途径,只包括血液传播、性接触传播、母婴传播三条途径。 也就是说,就算是我和患者握手、拥抱、交谈、共同用餐、共用浴室,都不会感染hiv病毒。 而且他们会为患者的感染信息进行严格保密,以防止被社会歧视,街坊邻居之所以都知道我家出了这件事,完全是因为父亲查出来的当天,就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让整栋楼都听到了。 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放到后来,也同样对他适用。 他们在防控中心留院观察了几天之后,就可以自行回家了,医院建议他们接受系统的抗病毒治疗,并且会跟踪他们的病情发展情况。 或许作用不是很大,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一抹真情,虽然这抹真情也是需要支付真金实银的。 在母亲回来之前,我向班主任请了假,一直待在家里,还将三个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 那天下午她推开门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她红着眼眶就站在门那里,好像害怕进来再将房间弄脏了。 “妈妈,你回来啦?” “嗯……”她捂着嘴,想说些什么,又扭开头靠在了门框上。 而我的父亲则提着一打啤酒,手里还拿着一瓶开过的,一边挤进家门,一边嘟囔着: “扫把星……真不该让你们来老子的房子里。”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走过去抱住了我的母亲,她一开始十分抗拒,我就安慰她我不会有事的,我的体质对这种病毒是免疫的。 她听到后才松了一口气,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母亲的文化有限,这个善意的谎言可以让她尽快安心地接受我。 第二天,她送我回了学校,相约月末的时候再来接我,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和母亲的那一别,竟然就是一辈子。 班主任找我私谈的时候,我们全班都在紧张地看着墙上那一张半期考试名次表单。 我的名字很显眼地挂在最上面,年级第一。 在我思考该怎么和母亲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班主任找到了我,告知了母亲的死讯。 母亲自杀了。 她在那个晚秋的夜里,吊死在居民楼前的一棵七叶树上,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将绳子挂到十几米高的树干上。 他们只知道永远不要接近那个女人,哪怕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也绝对不可以碰到她肮脏的身体。 母亲最后的结局,定格在她的三十七岁,她生于晚秋,又归于晚秋。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哭,而是淡然地接受既定的事实。 回教室收拾书包的时候,我想啊……母亲在这个世界吃了那么多苦了,去到那边之后应该会得到幸福吧? 第120章 提莫 母亲没有葬礼,一来是她没有可以邀请的亲人,二来是父亲没有举办葬礼的钱。 他在很偏远的郊区买下了一块墓地,母亲的骨灰就埋在那里,可以遥望着远处繁华的都市,也就是那座困了她一辈子的围城。 “我不想读书了。”我低着头,在母亲的墓碑前对父亲说。 “随便你,赶紧去打工报答你老子也好。” 于是,在班主任的万般劝阻下,我还是毅然决然地在高三辍学了。 没有母亲的世界,我找不到让我拼命往上爬的动力了,做什么都只会让我觉得厌烦,让我不安,我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好像母亲死的那一刻,也永远地将我从这个世界上带走了。 反而早早地进入社会打工,好像能将我这种茫然的状态稀释掉一点。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奶茶店的营业员,每天从早上七点做到晚上八点,一直重复地调配各种口味的奶茶,这种不用过脑子的忙碌工作,让我暂时放下了失去母亲的悲痛。 但是干了不到一个月我就厌倦了,我开始和店里兼职的大学生谈恋爱。 我也不清楚那算不算是谈恋爱,只是有一天我在做一单足足二十杯的预订单时,吐槽了一句: “要是有人帮我做一半,我就嫁给他!” 大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根本没人把这句玩笑话当真,只有他默默地把单子接了过去,一个人把二十杯奶茶全部做完了。 我还为自己莫名其妙就偷了一个大懒而窃窃自喜,他却在下班之后叫住了我,问我白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人在风中沉默了好一会儿。 或许是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的样子,我就编了一个理由:“哪有人见过几面就结婚的啊?” “我知道啊!”他恍然大悟地说:“我们可以先交往,结婚的事情后面再说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明确拒绝他,也没有答应他。 而他在后面的日子里,好像真的把我当做他的女朋友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有个人愿意无条件地偏袒你,对你好,做什么都要找你商量报备一下,原来这种感觉就是谈恋爱吗? 但有时候我又会觉得好烦,我根本不想知道他午餐吃了什么,也不想帮他参考留什么发型更帅,更不愿意让他占用我的下班时间。 因为下班之后,我要去附近的网咖玩游戏。 我从同事的口中听到了一款很火的游戏,他们非常痴迷于那种紧张刺激的竞技氛围。 出于好奇,我在有一天下早班的时候,人生第一次拿着身份证,走进一家看上去很高级的网咖。 我直言不讳地和网管沟通了几句后,他就耐心地教会了我怎么开机,怎么建立账号,怎么启动游戏。 那天,我在召唤师峡谷奋战了整整两个小时,我觉得也不过如此嘛,哪有什么竞技的氛围啊? 我随便挑一个英雄都能杀二十几个,真没意思。 然后第二天我又来了,第三天也是,后来我买了一张月卡,因为这样网费就会便宜不少。 直到我遇到那个流氓头头一样的男孩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在玩人机模式。 “诶,网瘾妹,您怎么打个人机都这么激动啊?” 他的口音很奇怪,像北方人又像南方人,像台湾人又像广东人,但是他居然给我乱起绰号,我觉得他不是人。 “你说谁网瘾妹啊!”我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他长得虽然痞里痞气的,却有一种个性鲜明的帅气,那是我第一次在看一个男生的时候,略微感到了一丝心慌。 “你不就是网瘾妹吗?”他噘着嘴说道,那表情十分欠揍。 我有些生气,本来累了一天了来放松放松,还要被人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反击他说道: “我就有网瘾你管得着吗?我想玩就玩,想不玩就不玩!” “我是管不着,但是您能不能不要老是坐在我的位置上玩呢?” 我听到他的话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电脑桌旁边的号码标签,上面确确实实写着11号啊。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11号的月卡好吗!” “你那是低配区……这里是高配区。”他靠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我说。 顿时一种窘迫和羞愧涌上我的脸颊,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我现在肯定已经满脸通红了。 “你不早说!”我鸭子死了嘴壳硬,就是不想认错:“是你每次都不在,我才以为这里是我的位置!” “哦,每次你都比我先来,你让我怎么抢到我的位置呢?” “你……” 我被他的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忽然一改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认真地说: “算了,是这家店月卡的贩卖模式有问题,就当我借给你玩了几天吧。” “多少钱,我补差价给你。”我并不想欠别人东西。 “钱?”他揉着脑袋说:“谈钱就伤感情了,这样吧,我俩单挑一局,你杀我一次就算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一言为定!”我心想,才一次而已,我杀你二十次都绰绰有余。 对局开始,地图嚎哭深渊。 “你要玩什么?”他问我。 “我玩什么都能把你揍得叫姐姐!” “嚯!口气还不小!”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看得我脸上热乎乎的。 “你知道吗?有一个英雄叫做提莫,它是最厉害的英雄,新手拿了都可以打赢职业玩家。” “真的假的?”我记得提莫好像是新手期就送的免费英雄,我刚好也有,但是我并不爱玩。 “你就用提莫吧,我吃点亏,让着你一点。” 我一听就来气了,什么叫你吃点亏,原来是想故意让着我啊?我需要你让吗? “我不要,你玩提莫,我玩别的。” “那你玩什么?” “你最擅长什么,我就玩什么。”我要证明我比他厉害,就要拿他最擅长的英雄打败他。 “那你玩剑魔吧。” 两个小时后,我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小东西在“哈哈哈哈哈”的嘲笑我。 与此同时,他也贱嗖嗖地在我耳边“哈哈哈哈”的笑。 “怎么样?要不要换一下?” “不要!”我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我才不玩这么恶心的东西呢!” “不是,菜就是菜,你攻击我可爱的小提莫是什么意思?”说完他又模仿那个讨厌的小浣熊在我耳边“哈哈哈哈”的笑起来。 我好想把他掐死算了,但是看到那张贱贱的脸,又觉得这个人好神秘,我感觉他有一种和年龄不匹配的深沉感。 “我现在得回家了,明天你还来吗?” “来啊,怎么了,你要和我约会吗?” 我朝他翻了一个瞳孔直冲天灵盖的白眼,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啊? “明天我一定会赢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那个该死的迅捷斥候提莫,就是这样笑的。 第121章 悲伤的阀门 第二天下班之后,我随便敷衍了准备约我看电影的“男朋友”几句,跟他说我家里有事,就直接往网咖跑了。 我特意去前台升级了月卡,位置就要11号旁边的10号,补差价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价格高了几乎一倍呢? 难道这些电脑也像人一样,分了个三六九等吗? 不过一想到我马上就可以把那个小东西胖揍一顿,我就将这些疑惑抛诸脑后了,反正现在我有一点工资了,除开拿给父亲买酒买菜的钱,我还是比当学生的时候富裕多了。 我远远地朝机位看了一眼,那个男生好像还没有来,虽然开的是10号机,但我还是坐在了11号机面前,我已经习惯这个位置了。 等他的时间里我也没有闲着,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剑魔亚托克斯的技能介绍,然后去人机模式大肆屠杀了两局,非常顺手。 我还发现了一件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玩着游戏时间会流逝得很快。 等待结算的空当,我看了眼时间,转眼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正当我准备再开一局的时候,一盒香喷喷的烤鸡翅被人放在我面前。 “来晚了,请你吃肯德基!” 他站在旁边没心没肺地朝我笑着,额头上还有汗水,好像是跑着来这里的。 上一次吃这些东西,还是母亲在警局“学习”十五天的时候,那些哥哥姐姐带我去吃的。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五年吗? 我故作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买了十号机的月卡,以后你就坐我旁边吧。” “为啥要买?你想玩哪台就玩哪台啊,哥罩你!” 我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只当他是在吹牛而已:“快点!打两局我要回家了!” “看我怎么收拾你,网瘾妹!” 半个小时后,我看着屏幕右上角的比分陷入了沉思。 ——0-57,他用提莫手段残忍地杀了我57次。 用他的话来说,我现在甚至不如一只蓝色的小兵值钱,游戏越往后面,复活的时间就越长,他操作着手上的提莫一直在我的亚托克斯尸体旁边绕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好烦啊!” “都问你要不要换一下了。”他嬉皮笑脸的说,和提莫贱贱的笑声如出一辙! “不要!”我还在倔强,“谁要玩那种赖皮的小东西啊!” 他还是一边笑着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提醒我说:“到点了,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确实已经十点钟了,我的父亲应该要从外面回来了,如果发现我不在家的话,他可能又会大闹一通,惹得邻居向街道办事处举报。 “明天再来,我早晚会赢你的!” “我就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哈哈哈哈……” 我没好眼色地瞪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走了没几步他又忽然追上我,将那盒鸡翅塞到我手里: “要不说你是网瘾妹呢?连吃的东西都能忘记吗?” 我依然独自走在回家的那条黑巷子里,手里拿着还有温热的脆皮鸡翅,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我是怎么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有男孩子可以让自己感到开心吗? 只是这种奇妙而飘飘然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它在我回到家的时候彻底烟消云散了。 父亲烂泥一样倒在客厅的地上,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啤酒瓶,我蹑手蹑脚地从他身边走过,进入卧室,再把门反锁上。 母亲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床,因为白天他总是不在家,晚上回来的时候也很晚了,醉得一塌糊涂得只能随便往沙发上倒,或者直接躺在地上。 我用工资买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套,睡到了母亲以前睡过的那张床上。 回到房间后,我拆开红白相间的包装盒,鸡翅的香味一下就弥漫了小小的卧室,我咽了咽口水,才轻轻地在金黄的脆皮上咬了一口。 那种肉质劲道的触感,就像打开了我心里的某个阀门,让热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关于母亲的一切悲伤,在那一刻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我……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谁来帮帮我……?” 那一晚,我不知道是怎么吃完那一盒鸡翅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在痛哭流涕中睡着的。 闹钟响起的时候,阳光照在我雪白的小腿上,我该去上班了。 父亲不到中午应该醒不过来,我轻手轻脚地绕开他四仰八叉的身体,洗漱完毕之后就出门了。 那个和我“谈恋爱”的大学生每天早上都会在离我家不远的路口等我,都是因为有一次下班之后,他非要送我回家,我就只能让他送到那里了。 今天他也和往常一样,拿着早餐在电线杆下等我。 他远远就看到了我,朝我开心地挥手。 “靖宇,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豆浆和油条,“你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为什么不合适?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是我不好,我不配拥有你的喜欢。” 是啊,我这样的家世,怎么可能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去渴望一段甜蜜的爱情呢? “可以再考虑一下吗?”他慌了,语气有些恳求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想耽误他的青春,我也不喜欢他,我和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两平行的直线可是不会相交的。 说出这些话的那一刻我觉得轻松了许多,我不用再背负别人的喜欢,我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了。 我开始好奇母亲的17岁是什么样的,她会不会也背负了很多人的喜欢,只不过这些喜欢最后害了她。 幸好我比母亲更清醒,我不喜欢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也许吧。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白天我就待在店里认真上班,晚上就去和那个男生玩两个小时的游戏,然后回家睡觉。 生活三点一线,我却无比知足,因为我梦寐以求得,就是安稳和自由。 有一次我给那个男生带了一杯自己做的奶茶,他却一脸苦恼地看着我手里的柠檬水说道: “我在健身啊,不能喝热量这么高的饮料,你把你的柠檬水给我吧!” “可是我已经喝过了啊……” “没关系啊,我不嫌弃你。”说完他就把我手中的柠檬水接了过去,直接含住留有我的唇印的吸管,喝了一大口。 看着他被酸得龇牙咧嘴的表情,我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是我不嫌弃你好吗?你还嫌弃上我了?” 其实我并不喜欢喝柠檬水,它放久了之后喝起来又酸又苦,就像我遇见他以前的人生一样酸涩。 我之所以会顺便带一杯柠檬水,完全是因为它的价格很便宜而已。 “对了网瘾妹,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艰难地又咽下一口柠檬水问道。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快一个月了我们都还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 “黄婉瑜,你呢?” “我叫墨頔,无人能敌!” 第122章 三个愿望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和墨頔终于还是要面临说再见的一天。 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突然通知我他就要离开了。 “喂,网瘾妹。”他叼着吸管,手里的柠檬水已经喝完了,“我明天以后应该不会来这里上网了。” 而我正在专心地操作着手里的剑魔,在他教会我怎么走位和出装之后,我和他之间的比分开始慢慢缩小,从之前的零比几十,到现在的零比十几。 目前的战场上,我已经记下了提莫所有毒蘑菇的位置,剑魔展开漆黑双翼灵活地在小兵之间游走,我抓住他上一个致盲的技能冷却空当,在最完美的距离连续对他打出了三段q技能。 但是他还有闪现,他一定已经在旁边的草里种下了毒蘑菇,然后勾引我动杀心,再闪到草里隐身,骗我上钩。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我也明知是陷阱,但还是跟着他闪了进去。 因为我不想他消失在剑魔的视野里,哪怕剑魔会因此堕入深渊也在所不惜。 可是当右上角的比分来到1-11时,我发现他竟然没有在草里种毒蘑菇,他的提莫倒在了我刚好刷新的第一段q技能之下。 剑魔对着提莫毛茸茸的尸体,说出了那句我最觉得解气,也是最熟悉不过的台词: ——懦弱的东西,你太讨厌了,我会细细品尝你的死…… 我终于赢了他一次! “哈哈!我赢了!”我高兴得想站起来庆祝一下,却发现他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怎么?怕了吧?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他看着我淡淡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觉得那个笑容看起来有些悲伤。 “算你厉害!”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他刚才说的话,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说,我今晚送你回家,怎么样?” “唔……” 说实话,我很为难,我害怕他看见我家那样的情况,会对我有别的看法,我不想失去这个在社会上认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你是不是想借口送我回家,然后再顺便上去坐一会,最后又说太晚了想在我家留宿一晚,就可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我欲行不轨啊?” 我胡乱开了个玩笑,只是想以此为理由,把他的提议搪塞过去。 他却露出一个很搞笑的复杂表情说道: “网瘾妹,你脑子里戏这么多的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啊?” 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只是想最后再陪你多一会。” 笑容僵硬地挂在我的脸上,刚才赢他一次的喜悦瞬间一扫而空。 “你要去哪?” “流浪。”他撩了一下有些长的刘海继续说:“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该去下一个城市了。” …… 我回家的那条巷子,今晚不再像从前一样昏暗,因为墨頔就在旁边,我们两个人的手机电筒刚好可以覆盖完整条巷子。 “你还会回来吗?” “不好说,如果以后来办事的话,应该会的……” 我想起这段时间内,我只有在晚上的时间里才能看见他,而且他偶尔还会迟到,作为不守时的惩罚,他会给我带很多小零食,我也会给他带我亲手做的柠檬水,不加一点糖,这样就不会影响他的健身效果了。 “你会来找我吗?” “当然会啊,和你玩游戏还挺开心的,哈哈哈哈!” 我也好开心啊,原来我也是可以带给别人快乐的人了,他的笑容发自肺腑,和小时候那些以欺负我为乐趣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样。 “等等,你家不会是住在前面的居民楼吧?”他忽然对我问道。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还是会他被嫌弃吗? “是啊……” “你在那里住了多久?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怪事?”我没想到他惊讶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理由:“我在那里生活了五年了,没有什么怪事啊?” 除了母亲的死,这里的一切都正常得让人乏味。 “哦……那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 几分钟之后,我们面对面地站在楼前的七叶树下,认真地作着也许是最后一面的告别。 “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我问他。 “呃……刚才其实是我没蓝了,丢不出蘑菇才让你侥幸赢了一次。” “谁问你这个啦!”我往他的胸口捶了一下,那里结实又壮硕。 “哈哈哈哈,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啊,我有好多话都想和你说,但是我又不敢说,我就像路边一只看着别人幸福的小狗,我会因为那些真挚的感情而落泪,却无法像他们一样拥有一份相同的情愫。 “我才懒得和你说呢。”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将手背到身后。 “那我最后满足你三个愿望吧,就像阿波罗神棍那样……” “噗呲……什么阿波罗神棍啊?那是阿拉伯神灯好吗?” “啊?”墨頔挠了挠脑袋,“都一样吧?总之就是帮别人实现三个愿望嘛。” “好啊,那你保证说到做到吗?” “小爷我当然说到做到!”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愿望,我只想生活能不要过得太艰难,让我就像个普通女孩子那样,但是这件事情墨頔可没有能力保证啊,我灵机一动,朝他坏笑道: “第一个愿望,我想摸摸你的腹肌!” “啊?就这样?”他的表情好像有些失望。 但他看不见,昏暗的路灯下,我说出这句话之后,脸已经滚烫得红到了耳根。 “怎么了?你不会不敢吧!”我还在嘴硬。 但是下一秒,他便直接将我的手掌放在了他的肚子上。 “想摸就随便摸吧。” 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躯体,正在随着呼吸有节奏的一起一伏,触电般的感觉在我的脑子里不断冲击。 “一……二、三、四……七……八!” 他居然有整整八块腹肌,每一块的触感都像刀刻一般鲜明,我感觉我的鼻子痒痒的,不会是要流鼻血了吧? 我意犹未尽地收回手,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怎么的,全身都在发热。 “你还有两个愿望。” “我现在还没想好呢,你先欠着可以吧?” “行啊。”他爽快地答应。 然后我往后退了一步,非常正式地向他伸出了右手: “那么,墨頔……”我强忍着悲伤的泪花,故作轻松地对他说:“我们有缘再见!” “哈哈哈,有缘再见啊!网瘾妹!”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好像在和一个我很喜欢的人说再见,我仰着头看了一眼母亲吊死的那棵七叶树,心里想着: 妈妈,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第123章 魔鬼在人间 墨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那棵七叶树下看着我一层一层爬上黑暗的楼梯。 最后我趴在阳台的护栏上向他挥手,身后就是我的家。 “再见!” 我当然没有喊出声来,只是做了一个口型,我不想吵醒父亲或者邻居,分别的时刻尽量平静一些,对我来说就是很好的样子了。 墨頔看到后也将双手环绕在自己的嘴上,回应了我一个同样的口型: ——再见!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我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就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明明我比谁都清楚,墨頔只是我艰难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不独属于我,他的未来是广阔的世界,而我只要这座城安稳地度过余生就足够了。 门后面,才是我该待着的世界。 我轻轻拧开门把手,尽量不弄出大的声响,但破旧生锈的门锁,依然还是发出了“咯吱”的一声。 地上的啤酒瓶还是和我出门时一样摆在那里,但是我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 他还没有回来吗? 我脑袋里一边疑惑着,一边摸到开关的位置,想先把灯打开,但是按了几下之后却毫无反应。 灯又坏了吗…… 我转身关上门,叹了口气,无力地靠着门滑下,抱腿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墨頔没心没肺的笑容。 要是他住在这座城市,我和他会不会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啊?和这样傻乎乎的人在一起,应该会生不少气,但是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想到这里我用力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从美好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墨頔怎么会和我这个做奶茶的网瘾少女在一起,他的女朋友一定是有学历有背景的大家闺秀,我只不过是运气碰到他的一只丑小鸭罢了。 就在我独自黯然神伤的时候,沙发上突然传来他的呵斥声: “下班不回家,你去哪里了?” 我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原来他一直都坐在沙发上,只是房间里太黑,我完全没有看到背对我的沙发上还有一个人。 我缓了有三四秒来平复紧张的心情,才慢慢地说道: “今天也加班了……”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害怕他知道是墨頔送我回家的,“灯坏了,我明天会买新的换上。” 他没有再说什么,压抑的气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就站起来想回到卧室里面去。 房间里实在有些太黑了,我掏出手机照亮狭窄的过道,手机是母亲原来使用的,现在已经很老旧了,连手电筒的光线都有些黯淡。 就在我转身要将门反锁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门边,伸手拦住了我。 “你……今晚要是想睡床的话,我先收拾一下衣服……”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推开了半掩着的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直接走进来了。 他自然地坐在我买的新床单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说:“来,这里坐。” 我不想和他坐在一起,就抱着手摇了摇头,象征性地稍微走近他一步。 “你说吧。” 他会说什么呢?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五年来他对我都是不闻不问的,只有叫我帮他去楼下奶奶那里赊酒赊烟的时候,才会稍微客气地和我说话。 “你和你妈妈,真的很像,漂亮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现在走了,我应该在做人的有些方面好好管教一下你。 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听完他的话以后,我觉得有些可笑,在母亲死后他才知道教我做人,我成年之后才开始关心我的生活吗? 虽然觉得很讽刺,但是一码归一码,我觉得和那个大学生并不算是谈恋爱,就老实地回答道: “我没有谈。” “你不要骗我,我很反感有人骗我。”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还知道些什么吗? “有人追我,但是我没答应他。” 他听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了数秒之后才又问道: “那刚才楼下的那个男生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全部看到了,我现在只觉得自己的隐私权都被他侵犯了,心里面十分生气。 “一个朋友。” “朋友?”他的是嗓门突然变大,“朋友会让你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吗?” “我……” “我看就是你不知道去哪里勾引回来的野男人!” “你不要胡说!”我生气地朝他吼了一句。 “你和你妈就是一个德行,水性杨花的贱货!” “你凭什么说我妈?!”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扯下衣架上的一件外套砸在他脸上,但很快我就后悔了,我从没想到过,一个确诊了严重病症的患者居然还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像一头野兽一样冲到我面前,朝着我的脸呼呼地扇了几巴掌,剧痛伴随着晕厥感让我一下就瘫软地跌倒在地上。 “说不得你了?小贱货……你妈是个什么货色,你也是什么货色对吧?!” 他一边愤怒地咆哮,一边对着我拳打脚踢,我很快就直不起腰身,只能蜷缩在地上用手护住肚子,尽量不让他踢到我脆弱的地方。 也许是打累了,他蹲在我面前,用手粗暴地抬起我的脸,那个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狗一样。 “长得就是一副瘙样……你装什么清高?” 我觉得好奇怪啊,难道这些男人只会这样骂女人吗?他们连使用的形容词都是一模一样的,好像不是他们没有别的词汇了,而是因为我作为女人,就该被他们这样骂一样。 他抓起我的衣领,把我拖到床上,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已经嗡嗡的一阵麻木了,耳朵边也只有他变着花样的污言秽语。 “你要去便宜那个臭小子,不如先让老子爽一爽!” 听到这句话后,我的心已经冰冷到了极点,他想要做什么?在他眼中我究竟算什么?难道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吗?还是说他只是为了找回我的母亲才会收留我? 我已经痛苦得睁不开眼,四肢也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我只能感觉到他在迫切地扒开我的衣服,褪下我的裤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屈辱绝望的感觉。 他疯狂地舔舐我的脖颈和身体,恶臭的口水味让我的胃剧烈翻滚,我直接吐了出来。 或许是把他的作案场所弄脏了,他从我身上坐起来,又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都没有任何奇迹发生,没有邻居听到这样的动静赶来帮我,他们恐怕现在正缩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着这边不堪的声音吧? 而我,在明天睁开眼睛之后,就会彻底变成一个脏女人,并且一辈子都要带着可怕的病毒苟延残喘。 墨頔,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的我,正在被魔鬼啃噬殆尽,我再也不配和你一起玩游戏了。 我好绝望啊,已经没有人能救救我了吗…… 第124章 新的开始 阳光准点冲进到小小的卧室,刺痛了我饱含热泪的双眼。 浑身的肌肤和关节都在疼痛,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白花花的身体,上面到处都布满淤青和伤痕。 漂亮的新床单已经被我弄得到处都是血渍和呕吐物,我为此感到十分心疼。 我强撑着濒临散架的身体来到厨房,在洗碗池里注满了水,又打湿我的旧毛巾,慢慢往我的胸口上擦拭,每碰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我觉得这样太折磨了,就舀了一盆水从头顶倒下。 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着那些火辣辣的伤口,带走了魔鬼留在我身上的那些浑浊液体,却带不走我心灵上的深刻屈辱。 这一次我再也哭不出来了,就跟母亲离开的时候一样,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真的会忘记要怎么哭泣。 在我确定将自己打扫“干净”的时候,厨房地面上的水已经没过我的脚背,楼下的邻居应该马上就会发现天花板在漏水,然后气势汹汹地上来找我讨要一个说法。 管他呢,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了。 我回到卧室,不再看那张肮脏的床,在衣柜里翻出母亲生前的淡蓝色碎花长裙换上,它可以遮盖我昨晚受到侮辱的一切痕迹。 然后我对着衣柜门上的镜子,用妈妈留下的化妆品,为自己化了一个美美的淡妆。 第一次使用化妆品的我,出乎意料的有天赋。 看着镜子里清纯动人的女孩子,我好像看到了十八岁的母亲,我好想抱一抱她,成为她混乱人生中的依靠,让她不再遭受生活的折磨和拷打。 但是我的手指只能触碰到那面冰冷的镜子,镜子的外面是我,里面也是我,而那支离破碎的人,却是我和我的母亲。 我走出这个让我饱经苦难的房子,决定去警察局报警,将那个魔鬼绳之以法。 在阳台上我清晰地看见,楼下的七叶树周围挤满了人,命运好像又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匆忙地跑下楼,根本不需要担心挤不进人群,他们看见我就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好像我是个瘟神一样。 他死了,和我的母亲一样,吊死在同一棵七叶树下。 流言蜚语像风一样灌入我的耳朵里。 活着的人还在遭受折磨,死了的人却一了百了,真的好奇怪啊这个世界。 警铃大作,我被警察带回警局调查,在白炽灯下我诉说了关于我的一切不堪,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死了……于法律于人情来说,他的罪孽都没有办法得到惩罚了。 独自坐在审讯室的那一刻,是我最想结束悲惨一生的时候,尽管以往十八年的日子中,我都过得不如人意,但是比起那时的绝望,根本算不了什么。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和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坐在了我的面前。 “黄婉瑜同学你好,我们是……” “我已经不上学了,你们就叫我婉瑜吧。”我打断那个女人的话,我现在虽然一心寻死,但还是受不了他们称呼我为同学,我配不上这个叫法。 “好的婉瑜,你可以叫我叶久安,我是麦尔瑞蔻国际联立大学招生办的专员。” “我是联合公安学院犯罪学三年级研究生,唐千羽。”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稳重又礼貌,特别是那个叫做叶久安的女人,她神奇地让我低沉到极点的心情稍微稳定了一些。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我知道的都会说出来的。” “嗯嗯,谢谢配合。”叶久安对我微笑着说:“请问你相信神吗?” 我反应了有好一会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在脑子里为她可能问出的那些问题,准备了三四种讲述的方向和说辞,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会这么荒谬。 就在我看见她深邃如夜空的黑色眼眸时,我跨越了千万年的时光见证了那个真实存在的【神明】。 如梦如幻,如痴如醉,我在时空长河中看到了渺小的自己,原来我的诸多苦难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不知多久过后,我泪流满面地重新回到现实的世界中。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抚摸着腕口处一条浅浅的疤痕说:“这便是你的【潜能】,你是【神明】选中的孩子,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那道看上去像是被烫伤的疤痕,是今天早晨才发现的,我一直以为是那个魔鬼的恶趣味导致的,但现在看来,它将是我开启新人生的一张门票。 “我愿意……”我哭着回答她,泪水中满是不甘和委屈,我第一次抱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要在我失去一切之后,才给我一点点希望? 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只有这具肮脏的身体,和破损不堪的心灵。 后来,我顺利进入了那所之前闻所未闻的大学,我选择了入读于联合军事学院,而放弃了唐千羽学长推荐的联合公安学院。 因为童年那个警察哥哥无意间对我说的话,让我对公安这个职业还在隐隐作痛。 这个大学非常非常庞大,与其说它是学校,不如说它是一座城市,这里的老师学生来自世界各地,不分国别、不分民族、不分肤色,好像除了我,大家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精英中的精英。 一种强烈的自卑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我走在校园的街道上,根本不敢抬头和那些闪烁着自信光辉的人对视,他们在我眼里就是一颗颗璀璨的明星,是我可望不可及的高塔之巅。 但是我的生活轨迹开始变得梦幻起来,入学体检的时候,我坦言了自己可能患有hiv的风险,他们可以马上将我劝退。 但是医务员哥哥却让我别担心,这种疾病在他们这里,就像感冒一样简单好治。 体检结果出来后,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很幸运地没有感染那个可怕的病毒,而且身体素质也开始渐渐好转,甚至优秀到超过一般的成年男性,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 我看着手上那一圈渐渐隐去的疤痕,心中渐渐燃起对新生活的希望。 据叶久安导员的描述,我获得了一种可以制造绝对空间领域的【潜能】,就像是坚不可摧的城墙一样,保护其中脆弱的人们。 我想,这一定是母亲在天之灵赠与我的礼物,她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不再受到魔鬼的伤害。 那我就将这份母亲的保佑称作——【灵界】吧! 我咧开嘴笑了,这十八年的苦难衬托得此刻的笑容异常美好,我抬起头望向飘着几朵浮云的蓝天,而随之映入眼帘的一个身影却让我再次泪如雨下。 “网瘾妹?!” 墨頔站在阳光里,黑色的中长发随风微动,此刻的他在我眼中,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叫黄婉瑜。 我的故事开始了。 第125章 逃生之道 婉瑜抱着墨頔手臂浅睡着,模模糊糊间抖了一下,这让墨頔也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婉瑜?” 她睁开水灵灵的眼睛,仰头看着墨頔摇了摇头:“墨墨,我好像做噩梦了……” “没事儿,小爷在呢,鬼来了都不好使。” “又吹牛!”婉瑜娇嗔道,小鸡啄米似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杨晨新在一旁和梁教授一起贴着【灵界】的淡蓝色透明边界,仔细地观察外面四周的景象。 现在的水位已经下降了很多,水势也稍微慢了一些,但还是可以通过强光手电清晰地看到河道的顶部构造。 就跟杨晨新初次观测到的一样,无数毛细血管一样的白色岩石,布满了整个河道的岩顶并且向下延伸,密密麻麻地分布规则让人看了一阵头皮发麻。 “梁教授,你是研究地质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构造吗?” “我研究地质……但我不研究……呃,外星地质?” 还真是难不倒你啊,你这个天才教授。 杨晨新忍不住腹诽道。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梁教授感觉杨晨新有点怀疑他的专业性,又补充说道:“但我觉得吧,要代入其他学科的灵魂,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您说具体点。”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网络其实就像是一种非自然形成的动物巢穴?” “就像蚁穴和蜂巢?” 梁教授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一点就通啊!” “可是什么东西会住在这些岩石脉络的缝隙里面呢?” “问得好!”梁教授意味深长地收起下巴,瞟了一眼墨頔说道:“让我们问问墨大刑警队长的看法吧。” 原来是把烫手山芋丢给别人啊,杨晨新扶额苦笑一声,心想这个梁教授实在不靠谱。 墨頔迎上梁教授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他之前在营地就是透露了自己国际刑警的身份,才会让梁教授对他百依百顺的,可是现在这个梁教授好像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老是处处和他作对。 “你俩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呢?” “墨頔,你有见过这些东西吗?”杨晨新指着头顶的岩壁问道。 “没有吧,这玩意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构造和这里的河道工程密切相关,要是知道它的成因和用途,说不定能帮我们得到更多关于那颗巨蛋的信息。”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必然直,你们想这么多干嘛?” “……” 果然,墨頔也不是个靠谱的人。 杨晨新叹了口气,在梁教授旁边坐下,婉瑜制造的这个空间没想到还能隔绝一些温度,这大大降低了他们在冰冷河水中长时间漂流的生存难度。 但是供给他们呼吸的空气又从哪里来呢?难道这个【灵界】是有类似于半渗透膜的工作原理? “婉瑜,为什么我们在密闭的空间里不会缺氧啊?” “嗯?”婉瑜噘嘴思考了一会,说道:“好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诶,是【灵界】阻隔不了空气流动吗?” “原来如此……那这就是半透膜啊!” “什么膜?” “婉瑜的【灵界】应该可以阻挡大部分大分子的流通,唯独可以让空气中至少氧气分子自由进出……” “哦……那咋了?”墨頔似懂非懂地疑问道。 “我在想,我们头上的这些像网一样的东西,会不会也是起到一个渗透膜的作用?” “等会儿,你这么分析的话,和我提出的猜想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啊?”梁教授反驳他说:“我们一样不知道它在阻隔什么或者过滤什么东西啊?” “梁教授,用你刚刚说的交叉学科想一想,再联系一下那些黑鹰和劳役,你觉得有没有新的发现?” “劳役……黑鹰……半渗透膜……”梁教授若有所思地摸着光秃秃的头顶,忽然一拍脑门说道:“是那些人防止黑鹰袭击他们,才制造出来的防护网?” “合情合理,但是这个想法可以再极端一点。” “啊?”梁教授皱着眉又开始思考,一时半会也没再拿出更好的解释说法。 墨頔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着急,就插了一句嘴:“河道这么宽,黑鹰直接从河道里飞不就行了吗?” “可是涨水的时候呢?”婉瑜也开始加入讨论。 杨晨新听到婉瑜的质疑之后,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婉瑜说得没错,潮汐一旦启动,那些黑鹰就没有办法在如此冗长的河道里飞行,因为那时候他们完全没有落脚歇息的地方。” “所以这里到底是怎么用的啊?”梁教授还是理解不了杨晨新想表达的东西。 “这是逃生通道。” “啊?”三个人同时对杨晨新发出疑惑的声音。 “华夏历代皇帝为自己修建陵墓的时候,都会为了防止盗墓贼知晓墓中构造,强行迫使工匠为其殉葬,这些工匠苦于权利的压迫,又不得不参与修建皇陵。 但是他们什么也没做错,自然不愿意跟着皇帝一起死。 所以他们会在修建陵墓的时候,留下隐蔽的逃生通道,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逃出生天。” 听完杨晨新的一番解释,梁教授和婉瑜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墨頔却还是一脸懵地问道: “这里是哪个皇帝的墓?” “哎呀墨墨,人家方弟弟的意思是,那些修建这里的劳役是为了逃避黑鹰的压迫,才会设计这些东西的。” “婉瑜还是说得没错。”杨晨新赞同道:“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那晚突然掉落下来,以及后来又被水冲上去的原因了,还有平台上那些壁画,可能也是劳役在逃生过程中留下的。” “哦……就是这些缝隙刚好能让人通过,黑鹰却不能呗!” “正是,可有一点还有待商榷。” “方弟弟你就直接说吧,我们都没有你那么活跃的脑瓜子。” 梁教授听后觉得有些不服气,赌气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是想让年轻人表现一下而已!” “忽悠谁呢老头?” “我说的是事实!” “那你先说啊……” “你叫我说我就说吗?我好歹是个教授……”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杨晨新连忙伸手打断道:“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的修建者,可能另有其人……” 说完之后,四个人都沉默了一会,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大家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光凭理论上来说,杨晨新的逻辑毫无漏洞可言,但是要结合时代来看,就算那些劳役人民再有智慧,也很难建造出这么恢弘庞大的网络系统,就算真的有这种工艺水平,黑鹰难道会傻傻的看着他们在眼皮底下修建逃生通道吗? 所以这些东西恐怕一直就在地面的下方生着根,而那些劳役人民只是刚好发现并利用了它的特性而已。 修建这庞大网络的力量,究竟是来自于哪里,确实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第126章 蠼螋 墨頔的性格受不了这么沉默的氛围,不一会儿就开始抓耳挠腮地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 他把鼓鼓囊囊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便携燃气炉,摆在四人中间,又将自己的全铝饭盒架在上面。 “你要做什么?”梁教授看他一般不会做什么好事,怕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就担心地问了一句。 “烧点茶水喝喝。”他果然从包里掏出一袋密封的茶叶和一个水壶,向杨晨新和梁教授问道:“你俩要吗?” 由于场地限制,墨頔简单直接的将茶叶放进烧开的水中,没有讲究什么泡茶的技巧,但是茶香还是立刻充盈在了小小的空间之内。 “这什么茶?这么香……武夷岩茶?”梁教授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根茶叶仔细嗅了嗅。 “哟,您还是行家?”墨頔煞有介事地吹了吹升腾而起的水汽,继续说道:“上个月去武夷山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 “大红袍你就这样泡?” “不是大红袍吧,好像是叫什么龟?” “水金龟?水金龟你也不能这样泡啊!”梁教授一脸心疼的盯着饭盒里的茶叶。 墨頔却觉得很奇怪:“你这老头,茶叶不泡用来嚼吗?” “这种品相的武夷岩茶,少说七八千一斤啊!你不知道吗?” “第一次喝茶,感觉还凑合吧。” “……” 虽然不是自己的茶,但是看到墨頔这样暴殄天物,梁教授说不上有多惋惜。 几分钟之后,四个人用各自的水壶盖子当做茶杯,人手一杯冒着雅香的水金龟乌龙茶。 “啧啧啧……不好喝……”墨頔咂嘴说道,故意凑在梁教授的耳边问了一句:“您觉得呢梁教授?” “水温不够,加上你瞎折腾茶叶,口感当然会名不副实啊!” “那下次你来泡给我们喝?” “可以,但你得先把茶叶给我。” “您这算盘声儿,打得可是我在北京的奶奶都听到了啊……” 嘴上调侃着,墨頔还是随手将剩下的大包水金龟丢给了梁教授: “反正我喝不明白,送你也不算浪费吧。” “当真?” “不要还我。” 梁教授连忙护住墨頔丢在他怀里的茶叶,用手一掂量,真空包装袋的分量估计有三四斤。 “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就当你给我的见面礼了。” 墨頔有些哭笑不得,打趣道:“那你还不是也拿点什么宝贝当做回礼啊?” “用知识。”梁教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这里你们一定用得上我的地质学专业知识。” “您就省省吧!您还不如咱们这个高中生呢!” 墨頔刚说完就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尴尬地看着脸色渐渐铁青的杨晨新。 “高中生?”婉瑜问道,“方弟弟才念高中就参加这种级别的任务了吗?” “呃……其实是只念到高中就……” “只念到高中就被白老师选上成为接班人了啊?”婉瑜两眼放光,“白老师的学生真的一个比一个了不得了啊……” “呃……大概是吧……” 杨晨新根本不知道白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作为她的接班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能找个机会赶紧转移话题,把婉瑜糊弄过去。 “想起来,我也是高三那年见到白老师的,只不过我没有你那么聪明,白老师没看上我。” “你谦虚了……” “真的,我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完全是靠着【潜能】才能和你们这么优秀的人遇见呢。” 说完婉瑜笑嘻嘻地往墨頔身边靠了靠:“墨墨我没说你,你别生气呀。” “我生什么气?”墨頔挠挠头:“都说了,你不许再说小瞧自己的话了,没有你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两年的任务保持零伤亡?” “遵命!墨墨队长!”婉瑜有模有样的朝他敬了个礼。 梁教授在一边只顾着品茶,不时还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好茶!好茶啊!” 他们已经在这条暗河里漂流了至少一天的时间,期间水势下降又重新涨潮,大概重复了三四次,可见这段路程的遥远。 “我们不是要和司梦绚丽小队同步位置信息吗?现在大家都分散开了,要怎么把这个情况传递出去?” 墨頔听后没有立刻回答杨晨新的话,而是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杨晨新。 那是【t】给他和司梦绚丽的两张纸条之一。 杨晨新接过来打开,却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白纸?” “嗯。”墨頔点了点头,“变态女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明白,她最后还神秘兮兮地和我说,让我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 “会不会现在经历的这些,都是她安排的呢?”婉瑜也对这张白纸感到困惑。 “变态女再是白老师的接班人,也不可能算到我们在无人区的一举一动啊?” 杨晨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脑海里试图将一路上的经历串联起来,却怎么都感觉少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恰恰就是关联这一切的那条【线】。 它的存在,被人刻意隐藏起来了? 一旁品茶的梁教授此时却突然浑身抖了一下,险些踢翻还在燃气炉上加热的茶水。 “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头顶的那些白色岩石脉络,脸色相当难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密集的岩缝此时正在往外翻涌出一些漆黑如墨的东西,几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不计其数的黑色节肢类昆虫。 “呀!好恶心啊!”婉瑜眼睛眉毛挤在一起,十分厌恶地移开视线。 那些昆虫每一只都有手臂长短粗细,脑袋像蚂蚁,背后搭着两片苍蝇似的薄翅,尾部最为粗壮,并且被油光发亮的甲壳包裹住,最骇人的还是它们尾端上钳子一样的两根尖刺。 杨晨新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昆虫,就算是亚马逊巨人蜈蚣也不可能长到这么庞大,更何况是在资源匮乏的羌塘无人区呢? 这些究竟东西是吃什么东西才会长到这样的体型的? “完了,好像是蠼螋。”墨頔盯着那些东西怔怔地说道。 “你家蠼螋长这么大?跟宠物猫似的?” “老头你别不信,我们下地的时候,经常和这玩意打交道。”说到这里,墨頔的脸色变得不太正常,好像回忆到了很多恐怖的事情。 “这里会有这种东西,说明上面有很多腐败的尸体……” “很多尸体?是那些劳役吗?” “我不知道,可能不是人而是野生动物,我只能确定,尸体的数量非常多。” 杨晨新听后心中也渐渐有了猜想,看来几千年前那些劳役的逃脱过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惨烈,甚至可能还会以完全失败而告终。 那场毁灭生灵的潮汐浩劫,也许真的带走了所有生命。 第127章 羌塘北 “你确定这些真的是蠼螋吗?” 梁教授还是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大的昆虫,在他的印象里蠼螋不过是一两节指关节长短的小虫子,而这些更像是大蜈蚣的东西,看得他心底直发怵。 “生物院那帮家伙就是这么叫的,我一般管它们叫蛆夹子。” “我问的不是名字!我管你叫它们什么,我只想知道它们会不会威胁我的生命安全。” “当然会啊!” “完了……”梁教授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更多。 墨頔这时候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关掉还在冒着火焰的燃气炉,又将饭盒里剩余的茶水盖上,然后向杨晨新和梁教授解释道: “它们一般都在睡觉,只有觉得热了,或者饿了才会主动出来活动。” “它们会主动攻击人?”杨晨新问道。 “按理说它们只会吃腐败的尸体,但是这种变异的蠼螋和正常蠼螋不一样,它们也吃活的东西。” 婉瑜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梁教授彻底死心了,这个鬼地方有这么多蠼螋,随便掉在他身上几只都能把他啃得干干净净的。 “活的……人吗?” “包括但不局限于。” “那它们现在怎么没有……”杨晨新还没问出来,成片的蠼螋就掉落在淡蓝色的屏障顶部,这样一来他们刚好可以完全看见它们扭曲的腹部和三对尖锐的足爪。 “啊!!!”梁教授直接扑到杨晨新身上,盯着那些蠼螋就是一顿鬼哭狼嚎。 很快,他们的头顶就密密麻麻地覆盖满了蠼螋的肢体,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不断地被挤到边缘掉入水中,又马上从上面的岩缝中钻出来补充空隙。 随之而来的还有它们用尾端两根尖刺啄击屏障的声音,就像指甲在毛玻璃上面划一样,听得让人生理不适。 婉瑜也因为这接踵而至的攻击显得力不从心,嘴唇开始渐渐发白。 墨頔扶着婉瑜,心里十分着急,这样下去就算屏障不被蠼螋刺穿,也会因为婉瑜精神力耗尽而解除,到时候他们不仅会掉入冰冷的河水之中,更会被早就浮满水面的蠼螋肢解。 “婉瑜,开个口让我出去吧。” “不要,墨墨我没事的,我还能坚持很久!” “别逞强了,这样下去你会累死的。” “不要!”婉瑜还是坚持拒绝了墨頔。 “这是命令,黄婉瑜!” 杨晨新第一次听见墨頔这样和他的队友说话,也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已经迫在眉睫,仅靠婉瑜一个人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墨頔,它们怕火吗?” “它们很怕火……但是……你要干什么?” “婉瑜,让我出去吧。” “怎么可能……你和墨墨都不能出去……!” 婉瑜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杨晨新的胸前闪烁着一片耀眼的黄色火焰,同时脸上的容貌变换,已然变成了早就失踪多日的杨晨新的模样。 “是你?”婉瑜惊诧出声,又看了一眼墨頔:“墨墨你早就知道?” “先让我出去,其他的一会再说。” 听见杨晨新这样说,又见识到了他的自然系潜能【火】,婉瑜也只好不再坚持,心念一动就在杨晨新的旁边撕开了一道裂缝。 “快!” 杨晨新丝毫不敢耽误,立马用身体堵住那道裂缝,在蠼螋钻进来之前就翻身爬上了屏障的顶部。 裂缝合拢,虫潮也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形。 ——歘! 也仅仅是在一瞬间,火焰绽放出的明亮光辉照亮了周围数十米外的岩顶,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蠼螋。 “【心火】焚身!” 层层包裹住杨晨新的蠼螋意识到了危险,向四周疯狂逃窜,甚至不惜掉落水中也要远离杨晨新身上的火源。 离得近的想逃却为时已晚,它们的肢体被烈焰灼烧得滋滋作响,转眼就化为焦黑的残骸。 岩顶上的其他蠼螋都感应到了这里极大的威胁,像潮水一般退散开,婉瑜的淡蓝色屏障周围重新恢复平静。 墨頔抬头看着浑身火焰的杨晨新,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但还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你小子把衣服烧完了一会儿穿什么?赶紧灭火啊!” 可是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的脚底失去了支撑,失重感让他重心不稳地往旁边跌倒,但是很快又碰到了婉瑜的【灵界】,既然不是【灵界】忽然解除,那就说明作为他们载体的暗河退潮了。 在彻底被漩涡卷入水底之前,墨頔将婉瑜揽在怀里护住她的脑袋,又抓住了梁教授的衣领,拉到身前。 但是站在他们头顶的杨晨新再也没有时间再回到【灵界】之内了,他直直地往后一倒,一头栽进了漆黑又深不可测的河水之中。 墨頔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里,好长一段时间都在随着旋涡飞速地旋转,虽然自己帮婉瑜和梁教授充当了肉盾,抵挡下了尽可能多的碰撞伤害,但还是有自己照顾不到的地方,梁教授因为小腿被磕到,在他怀里惨叫起来。 昏天黑地的眩晕感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才在某一瞬间蓦然停下来。 “糟了……杨晨新……”墨頔松开怀里的婉瑜和梁教授,贴在【灵界】的边缘查看四周的情况。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平静的水面,而他的后方矗立着一堵巨大的灰色墙壁,上面印着一串号码和文字: ——083-羌塘北。 “墨墨你没事吧?” “我没事,婉瑜你先让我出去,杨晨新还没回来呢!” “好,我和你一起。” 随即【灵界】便张开一道宽阔的豁口,两人一步踏出,本以为这里是蓄水池之类的地方,却不想他们一脚踩在了实地上面。 两人顿时都暗叫不好,要是这里是蓄水池还好,这要是坚硬的地面,那没有【灵界】保护的杨晨新恐怕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墨頔管不了这么多,举起手电就开始向四周展开搜索。 婉瑜也眉头紧锁地向另一个方向找去。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毫不意外地无功而返,就连杨晨新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发现,倒是顺便把这里的地形摸了清楚。 这里可能是个巨型水坝,四周是河道原本高耸的绝壁,只有他们掉落下来的地方矗立着那面巨大的金属墙壁。 水流完全被阻隔在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此时的墙面上还在涔涔地流着水纹,而他们脚下似乎就是这座水坝的地基,平坦宽阔,直到前面的一处悬崖才没有后路。 悬崖之下,是无尽的黑暗。 第128章 重逢和背叛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刚才一直昏迷的梁教授,也从婉瑜的【灵界】中一瘸一拐地跳了出来。 他的左腿应该在刚才的下落过程中被磕到或者挤到了,此时吃痛走路都费劲。 “痛死我了……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啊?” “不知道,但看样子像个水坝。” “水坝?” 梁教授转身仰头四处看去,才发现身后高耸的灰色金属高墙之上,印着那几个巨大的黑体字。 “083杠羌塘北……这是编号?” 就连中间那条“杠”都足足有十米左右长 说完他又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处境: “我们是在水坝底下?” “这不明显吗?” “那水坝开闸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记得下辈子不要再跟着我们下来就好了。”墨頔云淡风轻地说道。 梁教授听到后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心里十万个后悔,犹豫好久才委屈地向婉瑜问道: “小姑娘你的那个……什么什么小舟,还能用吗?” “我现在状态很差,如果这么大的水坝完全开闸放水,我也……” …… 沉默,震耳欲聋。 “不应该啊……既然我们在水坝底,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积水呢?”梁教授还是不死心地问。 墨頔用手指了指他们面前漆黑的远处,解释道:“谁说这里是底了?这里最多算个阶梯,真正的底在前面,只不过完全看不出深浅而已。” “至少这样我们就不会被水淹死,还可以顺着河水继续往下漂流……” 梁教授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变得细微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那所谓的“下面”,未必就比他们现在的处境安全,更有可能到处都是尖锐的陡崖峭壁,或者连通着更加复杂的地下暗河系统。 果然和墨頔这种人在一起待久了,连思维都会变得不正常。 但现在留给他们的选择真的非常有限,除非这座水坝在设计的时候就建造了船只专用的分级船闸,否则他们不可能徒手登上光滑陡峭的水坝。 而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船呢?自然不会有船闸这种结构供他们使用,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可以飞上去。 墨頔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走到巨大的水坝墙脚下,顺着像是钢铁或者合金材质的墙面摸索。 “墨墨,你说杨晨新会不会没有掉下来?” 说实话墨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婉瑜,在他们掉下来之前,他就看见杨晨新栽进了水里。就算没有掉下来,恐怕也会被湍急的水流卷入水底。 好运很难再像上一次那样眷顾他了。 见墨頔半天不说话,婉瑜也有点着急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墨墨!你现在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墨頔愣愣地低下了头。 “婉瑜,浪平和华赢已经生死不明了……现在杨晨新又不知所踪,我是要对你们的命负责啊……” “我们的命是我们自己的!你继续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的命!” “我……” ——嘭! 在他们头顶大约两三百米的黑暗中,突然炸出一团火焰,宽旷空寂的河道之内顿时被火光照得亮如明昼。 “杨晨新?!” “他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感觉不太像,这团火球是刻意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释放的,看起来更像是他发出的信号弹。” 婉瑜听后立马从自己的黑匣子里取出她的玫瑰金霰弹枪来,麻利的往枪膛里推进三枚手腕粗细的弹药: “墨墨你发令吧。” “往高了打!” ——砰!砰!砰! 连续三次沉闷的出膛声在三面环墙的水坝底部迸发而出,同时三枚火星朝着黑暗的高空急速上升,在飞行了大概一百米的位置后,便像烟火一般绽放开来。 刺眼的火星虽然不如刚才他们头顶的火焰耀眼,却也十分炫彩夺目,这是婉瑜亲手在装备部打造的信号弹,设计初衷就是按照烟花的标准制作出来的。 只能飞行一百多米,是霰弹枪的极限,但是作为信号枪来使用,这个距离完全足够让上面的人看见了。 烟火散落,河道的之内很快又被死寂的黑暗包围,梁教授担心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听到动静之后就急匆匆地单脚跳了过来: “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婉瑜手上的霰弹枪他并不感觉意外,只是觉得作为国际刑警用这个当做配枪,会不会有些太张扬了? 还没等婉瑜向他解释,一条底端绑着一块小石头的绳索就顺着墙壁掉到了他们的面前。 “是浪平!”墨頔一眼就认出了浪平的装备,那是一条自己之前用过的同款弹力绳,由装备部统一分发。 “太好了,看来浪浪他们都没事!” 墨頔快速将弹力绳先系在婉瑜腰上的卡扣里,再往梁教授的身上缠绕了几圈,确保他不会掉下去,才一手护住婉瑜,一手在绳子上面简单绕了一圈。 “你们要做什么?” 梁教授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不会要顺着这么细的绳子爬上去吧?” “不用爬。”说着,墨頔按下了隐藏在绳子尾端的开关按钮。 ——啊! 一股巨力从绳子的两头同时传来,不同于一般升降绳的感觉,这条弹力绳的受力点是在中间,完全就像一条皮筋那样将他们急速带上高处。 梁教授反应不及地发出一声惨叫,直到他们稳稳落在平台上面之后,他也还没缓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平台并不是水坝的最高处,而是水坝中间部分的一处凹槽,左右两边似乎有一条相贯通的长廊,浪平扛着漆黑的狙击枪坐在平台边缘,正在观察下方的情况。 见到墨頔他们上来了,他也放松戒备地站起来迎接他们。 “队长!婉瑜!” “浪浪!”婉瑜麻利地解开卡扣,雀跃地跑到浪平身边。 “浪平你们没事吧?” “暂时没事。” “华赢和杨晨新呢?”墨頔松开弹力绳,留下梁教授独自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走到浪平身前。 “杨晨新?” “他不是给我们发信号了吗?你们没在一起?” 浪平疑惑地摇摇头,说道:“我遇到了方恒远,刚才发信号的也是他,现在他应该还在从上面往这里赶……” “什么跟什么啊……先不管他了,华赢呢?” 浪平听到华赢的名字之后露出了很沉重的表情。 “华赢遇到危险了吗?” “队长你听我说……”浪平将背上的狙击枪取下,枪管果然被炸断了一截。 “华赢他,背叛了我们。” 短短几个字让墨頔和婉瑜都感到一阵眩晕,当初杨晨新对墨頔说的那些话,重新涌入他的脑海里。 第129章 心眼 墨頔面色铁青地盯着地面,婉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好不容才和浪平重逢,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让他们感到意外了。 浪平摩挲着被炸毁了的半截枪管继续说道: “那天我在伏击点看到你的手势之后,就开车带着华赢顺着你们的行车轨迹赶过去了。 但是半路不知道为什么华赢突然拉了手刹,我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危险,就想掏枪准备战斗。 结果他却把我的枪匣子夺过去,发动了他的【爆破】,我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我的枪管炸毁。 然后他开始往山里逃,我想先追上去,再想办法联系你们,谁知道追着追着【混荒】的当家来了……” 墨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一点他们在冰窟外面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能够将自然潜能中的【冰】运用得如此浑然天成的人,他知道的只有公家当家——公凌川。 “公凌川果然没有被变态女炸死……反而一路追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我完全抵挡不住他们两人的联合攻势,被迫一路且战且退,最后被他们逼到山谷的洼地里面,公凌川击碎我脚底的冰层,让我直接掉到了一条非常急的河流中,我只能对着头顶的冰层竭力开了一枪,希望你们能看到我的信号。” “浪浪……”婉瑜发现了浪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用想就知道是公凌川留下来的。 “后来我为了躲避他们的追击,就躲在了岩缝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确实没有再下来找我,但是我却被莫名其妙出现的洪水一路冲到了这里。” “辛苦你了浪平。”墨頔嘴上说着,手上却拉住了婉瑜的手臂,往自己旁边靠了靠。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婉瑜心跳得有些加快,她不自然地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时候黑暗里的走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恒远大口喘气从他们左边的黑暗中跑出来。 “墨頔?” 婉瑜听到来者的动静之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却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的少年: “方……?杨……” 墨頔忽然拽了拽她的手臂,打断了她的话,继而说道:“方恒远你没事吧?” “嗯,暂时情况还好。” 浪平也在一旁解释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方恒远,他的遭遇和我差不多一致。” “是的,那晚掉进河里之后,我也被冲到这里了。” 听着他们两人一言一语地说着,婉瑜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烧了,这是怎么回事? 方恒远……不,杨晨新不是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吗?怎么会被河水冲到这里,还恰好碰见了失踪的浪平呢? 她想悄悄地先和墨頔通一下气,却发现墨頔早就眉头紧锁起来了。 “飙车男,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干净,而且还没有被水打湿?” “我……” “方恒远也有自然系潜能【火】,他帮我们烤干了衣物。”浪平替他解释道:“是不是很巧合,我记得杨晨新也有【火】的潜能对吧?” 浪平的眼神狡黠一闪,听他的语气像是在暗示墨頔一些什么其他的意思。 婉瑜此时也发现了浪平的不对劲——他的话有点密了! 平常惜字如金的浪平,竟然会主动帮别人解释【潜能】这种事情……至少和他相处了两年,婉瑜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一时间,四个人都各怀心思地打量着彼此。 “四个人……三千两百个心眼子……”梁教授坐在地上,忽然朝他们这里呢喃了一句。 “老头,你胡说什么呢?” 墨頔瞪了他一眼,现在的情况复杂至极,一旦先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或者想法,可能都会带来一场恶战。 梁教授却把头扭开,看向凹槽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但你们就跟我那些争国家扶持奖金的同事一样,个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心怀鬼胎啊!” 他的一番话再次让四个人都低下头来。 “不管你们在算计什么,谁带我出去我就顺着谁,要是谁都不想出去…… 那大家都别活了吧!” 他一甩衣袖,倒是显得自己很洒脱,却不知这边的四个人脸色都无一例外的像焦炭一样阴沉了。 就这么对峙了几分钟之后,还是由方恒远打破了沉默:“墨頔,你是不是怀疑我和浪平是那种能伪装成人的白狐?” “林痴说,那叫[犭也]狼。”浪平纠正他的话说道。 婉瑜点了点头,但本意却不是在回答方恒远的疑问,而是在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方恒远不知道[犭也]狼的这个名字,而浪平知道,说明眼前的浪平大概率就是那天晚上在场的浪平。 但是他现在为什么如此反常? 而从刚才方恒远的言语和他目前穿着来看,他一定不是之前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杨晨新,他是假扮的[犭也]狼可能性非常大。 关于对方恒远的怀疑,墨頔的想法和婉瑜如出一辙,但是对于浪平,他还有更多的疑虑,那就是浪平被炸毁的枪管。 明明自己是在冰窟下面的河岸边捡到他的另外半截枪管的,他却说是华赢半路突然发动【爆破】给他炸毁的,浪平是在隐瞒什么,还是说他才是真正的卧底? 这也是墨頔一直没有轻易挑明四个人之间微妙关系的原因,要是他们两个都是[犭也]狼变的,墨頔还不会这么犹豫,只需要三拳两脚便可试出他们的真假。 但是一旦他们两人其中有卧底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太多了,轻举妄动只会让他和婉瑜面临更加危险的处境。 墨頔第一次觉得有一颗像白老师那样聪明的脑子是多么重要了,就算是【t】在场,也可以轻易化解现在的危机吧? 可惜,现在除了婉瑜,他谁都不敢相信了。 “嗨!”墨頔突然嬉皮笑脸地走上前去,搂住方恒远和浪平两人的肩膀,“你们都这么说了,那铁定不是狼银儿啊!” 墨墨傻了?怎么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不是刚才就开始怀疑他们了吗? 婉瑜心想。 方恒远被墨頔突然的热情搞得有些不自然,浪平却欣然地和他搂在一起,就像失散多年的手足兄弟一样。 “我倒是知道有个方法,可以验证我们中间有没有你们所谓的【[犭也]狼】” 杨晨新拿开墨頔的手臂,面对几人说道:“其实我也不能完全信任你们,所以我们还是确认一下彼此的身份比较妥当。” 第130章 试探之法 听见他的话之后,三人的表情都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显然他们并不能完全相信眼前的“方恒远”,墨頔首先打破沉默,笑着问道: “你先说说看,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陷阱?” “放心,检验的方法很简单,你们应该在河底见过那些黑树了吧?” “并没有,我不知道你说的黑树是什么。”墨頔装作不知情,矢口否认道:“这种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怎么会有树?” 浪平接着墨頔的话说道:“我倒是见过石滩边好像有巨大的黑树,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就被洪水冲走了。” “这样就麻烦了……这样吧,一会我先来做示范,你们再自行验证你们是不是所谓的[犭也]狼。” “方弟弟你说说具体要怎么做吧。” “我在这里独自探索的几天里,不时会被那些狼骚扰,但是我只要一靠近黑树的范围,它们就会立刻灰溜溜地跑开…… 于是我便试探性地往树上丢了一枚石子,却没想到石子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初步推测那棵树好像能吞噬掉接触它的一些东西,后来我又想方设法引来几头饥饿的狼,烧伤它们的眼睛再诱导它们碰到黑树。”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惹得墨頔忍不住发问:“它们被吞掉了?” 方恒远摇了摇头:“所有失去视力的狼,都撞死在树上,而它们的尸体和那些仅仅是碰到树边缘的狼,被活生生剥了皮,只有血肉模糊的躯体被吸到树里面。” “方弟弟……你是说,它们的皮留在外面,但是肉体却被吸收进去了?” “正是。” 实在是诡异至极的描述。 墨頔和婉瑜都已经通过上一个杨晨新的话,知晓了黑树可能存在吸收人的情况,但是并不知道它唯独对狼皮有排斥作用。 或许那个女人身上的白衣恰恰就是一张完整的狼皮? 但是现在方恒远的话又真假难辨,听上去很真实,逻辑上也说得过去,却又像是个明晃晃的陷阱。 “所以你要我们去触摸那棵黑树,看看会不会阻拦在外面。” “这样风险太大,搞不好我们会被吸进去,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说着方恒远便从自己身上的冲锋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毛巾。 放在掌心摊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狼皮,上面的白毛油光发亮,十分生动。 “我们轮流隔着狼皮触碰黑树,如果还是被吸进去了,就说明那个人就是……狼。” “等等……”浪平皱眉盯着他手里小小的一张狼皮问道:“就连浑身是毛的[犭也]狼都被活生生吸进去了,你要我们靠这个以身试险?” 方恒远听后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这种树对狼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反而对人比较温和,我知道你们会有这样的顾虑,所以我会第一个进行实验。” “在这之前我也已经试验过好几次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他的提议可谓是诚意十足,如果还有人拒绝倒是显得有些心虚了,墨頔也不怕他半路反水,论近战实力他和婉瑜两人相互配合,甚至可以和【混荒】里级别中上游的当家打得有来有回。 他刚想答应,浪平又提出了疑问:“可是黑树在河底,现在我们要怎么去到那里?要知道河水全被水坝挡在后面,一时半会根本退不下去。” “你还没摸到这里的规律,但是我这几天可没有闲着,对这座水坝的结构我比你知道的更多。” “你可以详细说说吗?” “你们都看见水坝墙面上的编号了吧?” “083杠羌塘北……”婉瑜撑着下巴分析起来,“是指排在羌塘北面的第八十三座水坝吗?” “这种宏大的工程会有这么多的数量?”梁教授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怎么可能瞒着全世界在羌塘地下几百米的地方完成这种事情?” “可这就是事实,这位先生。”眼前的方恒远好像真的不认识梁教授一样,语气生疏又礼貌的称呼他为先生, “太离谱了,简直难以想象……这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老头,你是不是忘了壁画上面的那些劳役了?这种河道都被他们挖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你觉得不可能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我建议你重开!” “你!”梁教授眉毛鼻子挤在一块,被墨頔气得直跺脚。 所有人都可能是假的,只有这个讨人厌的毛头小子是真的气人! “所以,你到底发现了这些水坝的什么秘密?”浪平始终都在质疑杨晨新。 “婉瑜刚才说得不完全正确,并不是[在羌塘北面]的第83座水坝,而是[羌塘北面]的第83座水坝。” “飙车男你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呢?” 梁教授却一下就听明白了他这句绕口令一样的话,包含着多么巨大的信息量:“你说仅仅在北面就有至少83座水坝?!” “正是。” 梁教授惊讶得再也说不出话,迟疑地原地晃了几步才靠着后面的墙壁坐下,这样规模的东西就连复原一座都是难以完成的工程奇迹,但是现在却被人告知,仅仅在北面就至少有83座同样的水坝。 那假如四面八方都布满了这样的水坝工程,数量加起来会有多少? 不敢估量,完全不敢估量。 这个鬼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值得让人耗费无数时间和金钱? “并且,这些水闸的运作规律都是统一的,每隔十九个小时就会集体开闸泄水一次,届时,我们目所能及之处都会被河水淹没。” “十九个小时……所以你经历了至少两次这样的事情?”浪平皱眉问道,他遇见方恒远不过几个小时而已,根本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否属实。 “三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恰好碰见了一次。” 婉瑜问道:“那距离下一次开闸放水还有多久?” 方恒远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时间:“三个小时。” 说完他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不到,水坝会提前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开始运动机拓,我们留在这里会被挤压成碎末。”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我说早了也没有用。” 墨頔不解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水坝内部开始运动的时候,复杂的机关中间才会开放出一条缝隙,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第131章 黑暗中逃亡 一听方恒远这样说,几个人都有些着迟疑了,毕竟他们谁也没有经历过水坝的运动过程,方恒远要是在这时候对他们使绊子,他们一定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你经历了三次这种运动,那肯定很有经验了吧?” 方恒远却摇了摇头,对墨頔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只有一次,我侥幸在被水淹死之前游了上去。” “那还有两次呢?” “还有两次我都失败了。” “失败?失败了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唯独这件事情是我的底牌,我不能对你们透露。” 闻言三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不仅这里的环境异常险恶,就连唯一有经验的方恒远还对他们有所保留,事情的发展方向对他们非常不利。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在我没有确认你们是狼之前,我会尽力带你们走出这里。” “那可谢谢您了。”墨頔听到这话一点都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方恒远在要挟他们,“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水坝下面?还特意跑到高一点的地方给我们发信号?” 方恒远听后面不改色地指了指靠在墙上,一脸死灰的梁教授说:“刚才应该是这位先生在求救吧?他的声音在这个巨大的空腔里面,会传播得非常远。” “……” 墨頔捂着脸苦笑,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当成白痴了。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异响忽然从一端黑暗的过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东西在地面上爬行。 浪平立刻警惕地架起狙击枪,但是作用并不大,因为过道深处完全是漆黑一片。 “水坝的机关开始启动了?” “跑!跟紧我!”方恒远的话音刚落,就像箭一样冲入另一边黑暗的过道里,可以看见他特意在手指上留了一束火焰,方便他们看见自己的位置。 “不要开灯,不要发出声音!” 这句话同样是方恒远喊出来的,但是他发声的位置已经距离墨頔几人很远了。 这小子开溜的时候跑这么快? 墨頔心里忍不住吐槽,腿上却丝毫不敢怠慢,两步冲到墙边背起梁教授,和婉瑜浪平三人一起紧紧追了上去。 梁教授正低沉地怀疑人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墨頔背着跑了不知道多远才问道: “闹呢?乌漆嘛黑的不开手电就算了……” ——窸窣窸窣。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屁股后面密密麻麻的噪音打断了,就像是成千上万只蝗虫追在他们身后疯狂振翅一样,同时背后阴风大作,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墨頔用手肘磕了他的肋骨一下,低声提醒道:“不想死就闭嘴!” 梁教授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到关键时候这个毛头小子就会变得靠谱,他现在让自己不要说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三个人追着前面不断移动的一抹火焰,一路在黑暗之中狂奔,不时会突然失去火光的视野,这时候他们就该拐弯了。 而身后诡异的声音也穷追不舍,好像在这里,只有前面的方恒远和后面不明身份的东西拥有视力一样。 忽然,他们脚下的地面动摇了一下,那朵一直稳定快速移动的火光也不知为何停了一秒,然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才慢慢升起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快速移动。 因为这样的小插曲,墨頔三人只差几米就能追上方恒远了。 正想一鼓作气冲到他旁边的时候,在身旁的稳定疾驰的浪平却突然往前跃了出去,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地面再次传来震感,这一次婉瑜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块突出物上,整个人直接被挂在墙面上滚了一圈才摔在地上。 时间不等人,没有机会再检查他们的情况,现在的墨頔除了相信队友,就只能保护好自己和梁教授的安全,但是下一秒,他也像脚底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往前栽倒下去。 怎么会突然出现一道坎! 墨頔摔倒在地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绊倒他的竟然是二三十公分高的一道“门槛”。 经过这一番折腾,尽管他和婉瑜浪平凭借着自身极快的反应速度,立马起身继续奔跑,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后面的声音又逼近了一点,反观前面的火焰,也开始降低了速度,并且停顿在地上翻滚的次数也变多了。 他们三人此刻都明白了,方恒远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开路。 火焰会突然停下在地上翻滚几圈,应该是他撞到墙壁跌倒了。 方恒远没有骗他们,他确实已经在尽力帮助他们避开致命的障碍物了。 普通人要是以这样的速度撞到墙壁上,脑花都会溅出来,至于方恒远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出事,大概就是因为他所谓的“底牌”。 难道他会【回溯】?他是真的杨晨新? 墨頔心中暗暗思索,那么之前的那一个又是谁,他也会【心火】啊,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人同时拥有两种一模一样的【潜能】吧? 这未免巧合得太过诡异了一些。 而且后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就算方恒远不被撞死也会被累死,就不能让他们直接战斗吗? 浪平和婉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手一直按在自己的狙击枪和霰弹枪上面,就等着墨頔给他们发布命令。 到底是方恒远小瞧了他们的作战能力,还是他们低估了这里的危险程度? 再三迟疑间,那朵火焰终于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他们三人几步就跑到方恒远跟前,由于来不及刹住脚步,从他身边一晃而过。 “前面三十米左转,后面的路你们自己走,别回头。” “什么意思?!”墨頔惊恐地回头盯着那朵火焰和他的主人,火焰此刻却向着背后窸窸窣窣声音的源头冲过去。 “【心火】流连荧火。” 方恒远淡淡地说出几个字,双手的手掌中间顿时像喷火枪一样射出两束炽烈的火柱,带着淡淡绿色的烈焰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感受到灼热难耐的热浪,墨頔几人本来想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被火焰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队长,快走,火要烧过来了!” “墨墨!”婉瑜心急地抓住墨頔的手腕,强行带着他一起往方恒远刚才说的地方跑去。 同时,一道淡蓝色的屏障挡在了他们身后。 火焰不到两秒就覆盖了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整个狭小的空间就像是炼丹炉那样灼灼燃烧,而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此刻竟然被烧得变成了婴儿的惨叫。 其骇人程度让人听了心底直发怵,就好像真的是婴儿被烧死了一样。 第132章 首战 墨頔忧心忡忡地被婉瑜拽着跑了十几米之后,忽然立定一站,放下了背上瑟瑟发抖的梁教授。 二人也被他的动作吸引,停下了脚步。 “婉瑜,飙车男已经救过我们一次了,这一次不能再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了。” “墨墨……” “队长,你发令吧。”浪平早就知道,以墨頔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在别人的保护下选择逃跑,他一直准备好了要和他杀回去的决悟。 “婉瑜,准备解除【灵界】。”墨頔一边说一边解开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黑匣子,“浪平,准备灭火。” 浪平立刻干脆利落地架起狙击枪,将枪口微微上抬,瞄准了阻挡住火焰的天花板。 墨頔将沉重的黑匣子竖立着往地上用力一杵,黑匣应声分成两半,往两边咔嚓一声裂开,金属的光泽迸射而出。 一柄巨剑从中展露。 剑身寒芒乍现,剑纹直来直往毫不花哨,不同于传统的德国双手剑,它的剑丛与剑锷更加宽厚,剑柄也十分修长。 墨頔双手握剑拔起,剑柄两侧的剑膛竟然向两边弹开,夸张的尺寸让这把巨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银色十字架。 几乎赶上婉瑜身高的巨剑,在身材健硕高大的墨頔手中,没有一点违和感,它就是为墨頔量身打造的武器,和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吕奉先的方天画戟一样,仿佛只有他才能完全驾驭这样的杀器。 “解!” 一声令下,闪烁淡绿荧光的烈焰没有了阻碍,势不可挡地朝他们扑面而来,浪平也在此刻扣下扳机,水流如柱般地从残缺的枪口喷涌而出,直冲他们头顶的天花板。 “【澜驭】黄梅时节!” ——嘭! 初具龙形的水流之柱还没来得及幻化为一条真正的水龙,就在半空之中炸开,四散的开来的水流就像暴雨一样覆盖了整个狭窄的空间,汹涌的火势一下就被稳稳压制住慢慢黯淡下来。 也正是这样他们才能够看清火焰中的情景。 只见方恒远赤膊背对着他们,背上和手臂上还有缕缕火焰正在往皮肤外冒,而他的面前则是另一番诡谲的景象。 一张巨大且长满了绒毛的人脸几乎堵住了整个过道,它用两只比方恒远脑袋还要大一圈的眼珠,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浴火的少年,并痛苦地挣扎着伸出自己的后爪扑灭脸上的火焰。 “婉瑜注意我们身后的情况,浪平原地提供火力支援,我要上了。” 说完,墨頔双手持剑作前刺攻击架势,疾步向方恒远和那张巨大的毛脸冲去。 “飙车男!闪开!” 方恒远先是迟疑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回来帮自己,但还是反应极快地贴墙站立,下一秒,墨頔携着巨剑狂奔而来,杀意凛然的剑尖直指怪脸的两眼中心。 ——哇啊啊啊! 怪脸已经意识到了极大的威胁,张开短而尖如同鸟喙一般的嘴尖嘶鸣起来,声音惨烈得就像是成百上千名婴儿在啼哭。 在这样刺耳难听的尖叫声中,墨頔反而加快了脚步,不到两秒就冲过方恒远的身边,死死地将剑锋刺入怪脸之中。 锋锐的剑锋完全没入怪脸的眉心。 “队长!快往后躲!” 战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地结束,不用浪平出言提醒,他和方恒远两人都已经看到了怪脸身下的两只锋锐利爪正在蠢蠢欲动。 心中都暗道不妙,直接往后跃了一大步,逃出它的攻击范围。 利爪立刻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碰撞出一道凹痕,如果那里不是金属材质,恐怕早就已经被这怪脸不讲理的力量击穿了。 墨頔在最后一刻拔出了剑峰,带出仅仅一缕腥臭的鲜血,但还是让怪脸一个踉跄往后翻到,露出了它完整的身躯。 那是一只巨大的猫头鹰,坚硬如刺的羽毛在墙壁上剐蹭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刚才他们听到的蝗虫振翅的声音一样。 “飙车男你安的什么心?猫头鹰不是天黑的时候看得更清楚吗?” “它不一样,它对光源更敏感,就像飞蛾一样!” 墨頔把剑撑在地上,扭头看向方恒远,才发现他的脸已经变成了杨晨新的模样,他皱着眉快速打量了几眼,竟然完全没有发觉任何端倪。 杨晨新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急忙提醒道:“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先想办法把它们解决掉!” “它们?” ——哇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随着那张怪脸的倒地顿时此起彼伏,它们脚底的地面开始缓慢晃动,墙面上凸起很多齿轮一样的钢件,水坝的内部又开始运动了! 而这一次的运动让狭窄的通道里开阔了很多,还没等墨頔看清怪脸身后十数只同类,他的头顶就接连冲出一条条水龙。 音爆声和龙吟几乎没有二致,这是来自浪平的远程支援。 可那些酷似猫头鹰的怪脸,几乎躲也不躲地朝眼前近在咫尺的二人冲来,水龙在它们的脸上化为一滩滩积水,最后无力地流淌到地上。 浪平的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攻击效果几乎不能对它们造成伤害。 眼看就要被怪脸从身上碾压过去,墨頔再次双手拔刀横于身前,将杨晨新护在后面,不等杨晨新开口疑惑,就说道:“别烧到我,往它们眼睛上烧。” 说完他腰身微微一沉,迎面接上了十数只怪鸟的猛烈冲击。 空中,浪平打出的水龙没有再朝着怪鸟,而是瞄准了墨頔宽厚的剑身,枪枪毫无差池。 让杨晨新完全始料未及的一幕上演了。 ——邦邦邦! 沉闷的撞击声从剑身上发出,墨頔一手握着剑茎一手按在剑背上,加上浪平水龙的助力,硬生生靠着肉体的力量抵挡住了十几只猫头鹰的猛烈冲击,自己则仅仅往后退了几步就稳住了身形。 “愣着干什么?老子很累的喂!” 杨晨新从这一幕回过神来,立刻抬起手臂瞄准了猫头鹰眼睛位置的高度,接连打出十几拳灼热的火焰拳风。 婴儿惨烈的叫声瞬间覆盖了整个缓慢变化的空间。 墨頔抵着越来越猛烈的撞击,忽然腰胯一拧,抽剑往身前几张怪脸横劈出一招,力量恐怖至极直接将那些疯狂的怪脸逼退半米。 地面再次开始缓慢晃动,然而不幸中的万幸,这一次他们的面前升起了一面布满齿轮的墙壁,将猫头鹰和他们所在的空间完全隔离开来。 杨晨新见状立马灭掉拳头上的火焰,四周再次陷入绝对的黑暗,黑暗中他抓住了墨頔的衣袖,指引着他往浪平他们所在的地方悄声跑去。 等到他们跑到面前的时候,浪平才放下手中的狙击枪,杨晨新拍了拍他和婉瑜的肩膀,示意他们安静地跟着自己走。 由于这一次没有那些猫头鹰的追击,他们得以缓慢地在黑暗中挪动,在复杂的地形中保证自身的安全。 第133章 燃料 他们敛声屏息地挨个跟在杨晨新后面,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就连最不老实的梁教授也完全顺从了。 要是眼前这个为了救他们选择孤身抵挡十数只怪脸的人都要害他,那这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杨晨新之前为他们规划的逃生路线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不知道又在黑暗之中辗转磨蹭了多久之后,墨頔前方带路的杨晨新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突然的停顿让后面几人都警惕起来,却没想到杨晨新的手指上竟然窜起一束火苗,刺眼的光芒让几人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 “从这里出去就能离开水坝内部了。” “这里没有鸟人了?”墨頔问道,适应光线之后,艰难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这里就像是某种复杂机械的零件空腔,齿轮和钢索横七竖八地在他们周围交错,不远处流水线一样的皮质履带还在缓慢转动,向着他们看不见的黑暗深处平移。 而杨晨新所指的地方,正是几块金属隔板中间一条仅仅一人宽的缝隙。 “暂时不会有那些鸟了。”杨晨新抬头看了看头顶发生微动的齿轮,又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快!一会位置又要发生变化了!” 墨頔没有再迟疑,带头第一个钻进了缝隙,婉瑜、梁教授、浪平紧随其后,杨晨新看见他们都进去了才甩手灭掉火焰,也跟着消失在黑暗的缝隙之中。 ——啪嗒。 缝隙很短,走了几步之后墨頔就打开了手电筒,光线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他一步跨出金属的地面,踩到岩石上面。 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周围的岩石色泽各异,种类繁杂。 “大范围的沉积岩,主要为灰岩、页岩和砂岩,根据这种纹理方向和风化程度初步判断,这里应该是在地面之下四五百米的位置了……” 梁教授一从缝隙里面出来就研究起了这些岩石,终于拿出了一点地质学家的风采。 “这还用你说吗?我们不知道这里是地下几百米的深处吗?” “哼!不学无术的家伙,你懂什么!”梁教授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走到一边继续对着岩石考察起来。 杨晨新听后来了兴趣,上前去打算和他攀谈一番,却又刚好发现婉瑜和浪平都在盯着自己的脸看,才笑着解释说: “不好意思,这是我和【t】的计划,不得不以方恒远的身份和你们进入羌塘……” 婉瑜听后却一脸心疼地说道:“这我们早就知道了,可是你的脸……” 杨晨新的脸已经鲜血淋漓的一片,高挺的鼻梁骨都歪朝了一边,皮肤上到处都是伤口,已经凝结成血痂,看起来十分狰狞。 这应该都是刚才在黑暗中带路留下来的伤痕。 上身还赤裸着,火焰早就将他的衣服燃烧殆尽。 “我没事……”杨晨新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说道:“我能【回溯】,大多数致命伤都能挽回。” “辛苦你了杨晨新。”浪平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顺手将自己的外套丢给他披上。 “真是乱来啊飙车男。”墨頔走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你小子刚才是想牺牲自己让我们逃出来?” “我们迟早会被追上,那样下场会很难看的……” “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就是啊弟弟,你已经救过我们一次了,还要牺牲自己再救我们一次吗?” “什么是我救过你们一次了?”杨晨新面色凝重地看向他们三人。 浪平自然也什么都不知道,婉瑜和墨頔都心事重重地面面相觑着,犹豫要不要把另一个杨晨新的事情告诉他。 “你们遇到[犭也]狼假扮的我了吗?” “飙车男,其实我们一直都是和另外一个你行动的。” “怎么可能?我从那晚掉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找到出去的路……”杨晨新用拇指撑着下巴回忆道:“我在这里飘荡了两天之后才遇到浪平,然后不久你们也来了。” “是这样的。”浪平赞同道。 “可是他也在我们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并且用【心火】帮我们驱赶了蛆夹子啊。” 听到墨頔的话,几个人都沉默了,虽然存在两个人拥有同一种【潜能】的可能性,但是那个杨晨新出于什么动机会拼死救下他们几人呢? 亦或者说是,眼前的杨晨新又为什么会自愿牺牲自己,抵挡住怪鸟的追击,让他们逃走呢? 事情一时变得扑朔迷离,大家都拿不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来。 “要我看啊……管他真的假的,只要出发点都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众人看向梁教授,他已经戴上了一副厚重的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小锤子正在墙上东敲一下西敲一下。 “老头,你倒是挺悠闲啊?” “那不然呢?”梁教授瞟了一眼墨頔,“现在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我已经想通了,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伟大的学术事业,而不是跟蝼蚁一样只会震惊和恐惧。” “哟,读书人说得就是一套一套的啊。” 墨頔嬉笑着蹲到他旁边,“那您研究这些破石头,能有什么用呢?” “用处可大了!搞不好会是我们逃生的希望!” “哦?您说来听听。” “和你说有什么用?要说就让那个小伙子过来和我说。” 墨頔听后本来想发作,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懂他这些稀里糊涂的东西,于是就朝杨晨新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来解决这个麻烦的梁教授。 “先生……您有什么发现吗?” “叫我梁教授就行,先生自愧不敢当。”梁教授取下一块岩石样本,递到杨晨新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杨晨新看着他手上薄薄的一片褐色岩石,上面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印痕,“这是什么煤炭化石的分支吗?” “油母页岩,也叫油页岩,在十九世纪大规模开采,直到二十世纪初都是重要的运输燃料。” “这里存在大面积的燃料原石吗?” “这上面还残留有草食性生物的化石,说明这一带在晚侏罗世到早白垩世期间,曾经裸露在阳光之下,并且植被茂密,动物种类繁多,生物链成熟稳定。” “所以后来才会因为某种地质运动下沉后,经过无数时光的沉积,最终形成燃料吗?” “没错,就是这样的。” “你俩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墨頔抓耳挠腮地蹲在一旁,他每个字都听懂了,但是来连起来从他们嘴里说出,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梁教授的意思,恐怕是这些水坝的修建者,是为了来这里开采燃料才会动用如此浩大的工程力量。” “我们可以找到运输燃料原石的通道,逃出去。” “深得我心啊这小伙子哈哈哈。”梁教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哪个大学的?” “……还没念过大学。” 毕竟,自己才刚刚高考结束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第134章 坠落幽水 梁教授听到杨晨新这么说以后,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以前的路没走好不怪你,现在只要你想学还为时不晚,我可以指导你的功课,让你考上咱们华夏地质大学。” 墨頔闻言左顾右盼地看了看杨晨新,又看了看梁教授,蹙眉思考了一会发现好像事情发展的方向不太对劲,嘟嘟嚷嚷地吵道: “哎!老头你怎么当着我的面就挖人啊?” “胡说!我这是挽救失足少年于水火,你以为每个混混都能像你一样好运,混到警局里去吗?” “你丫说谁混混呢?!” “说的就是你!” “我看你是皮痒了!” 两人的语气一个比一个硬气,墨頔说着就想伸手给他点教训,谁知梁教授居然躲到杨晨新身后将他当做挡箭牌,嘴里还不饶人地说道: “你敢对国之瑰宝动手动脚的?你还有没有探究真理的求知心了?” “我管你什么果汁西瓜汁的……给我过来!” 几人被他们两人的动静弄得哭笑不得,一个像是没长大,一个像是老顽童,这一幕完全就是两个小孩子之间才会上演的闹剧。 婉瑜和杨晨新都苦笑着无奈地将两人劝开。 “墨墨你别欺负梁教授啦。” “梁教授你也少说两句吧,你的刚才的建议我出去以后会再考虑一下的。” “这就对了嘛……所以说,你知道这里的大致构造吗?” 梁教授的思维有些跳脱,又接回了上面的话题,不再搭理墨頔。 杨晨新遗憾地摇了摇头回答道:“这里的规模实在太大,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勉强搞清楚水坝的内部构造,而其他有价值的信息几乎没有什么了。” “那些鸟人又是怎么回事?”墨頔被婉瑜劝住,只好不服气地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巨剑问了一句。 “它们好像是水坝内部的清理工,对这里面的机械运动规律了如指掌,我之所以能快速了解这里运作规则,很大程度上离不开它们的‘帮助’。” “清理工?清理这里面的垃圾?” “它们清理人和闯入的一切动物。”杨晨新摸着下巴继续说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对光线非常敏感,但是在黑暗中就只能凭着听觉和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进行移动。” “竟然把活着的生物当成垃圾清理,它们是在有意维护这里的机械运作啊……”梁教授喃喃道。 这其中的缘由细思极恐,到底是建造水坝的人刻意为之,还是这些怪鸟后天把这里当成了巢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它们自身的存在就极其诡异,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巨大的猫头鹰?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他们刚才通过的那条缝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堵冰冷的铁墙,看来这座水坝的内部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移动。 “所以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到水坝完成水位置换,就可以再从内部下到长有黑树的岸边是吗?”婉瑜问道。 梁教授拨弄了一下光秃秃的头顶,疑惑道:“已经没有必要下去了啊,你们还在怀疑谁吗?” “梁教授,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带你们去做试验,那棵黑树实际上非常危险,但是它一定非常重要。”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梁教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它的内部,好像可以通往另外一个空间。” “通往另一个空间?这又是什么意思?”墨頔瞪大了眼睛。 杨晨新苦笑一声,“我知道的也非常有限,但我发现会有周期性的大风,从那黑树里面吹出,这也是导致水流往高处流动的原因之一,我猜这个水坝存在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隔离那些黑树以及其中的空间入口。” 婉瑜轻轻咬着嘴唇,“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不能通过梁教授说的运输燃料的通道回上去,难道要被困在这里探索那个未知的空间吗?” 梁教授听后却目光闪烁,有点抑制不住地兴奋道:“既然这么神秘,那必然隐藏着巨大秘密,或许我们是应该深入探究一番。” 墨頔嬉皮笑脸地看着梁教授说:“老头,你现在又不怕死了?那不然一会你先进去看一眼是什么情况?” 就在梁教授想和展开他友好争论的时候,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传来,水坝之内的那些机械又再次运转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机械的动作幅度极为强烈,让他们脚底的岩石都在为之震颤,岩洞的四壁开始坍落零碎的岩石。 “不好,好像水坝开闸的时间要提前了。”杨晨新紧锁眉头地环顾四周,又看了一眼时间。 众人纷纷表情严肃起来,就好像在等待着杨晨新或者墨頔的什么指令一般。 墨頔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招呼几人道:“大家先找个稳固的位置躲一下,看看能不能等这阵运动过去。” 众人听令急忙散开,各自寻找较为坚固的位置靠墙蹲下。 然而震动越来越剧烈,他们中间的地面竟然被生生撕出来一道裂痕,并不断地向四周扩大。 “啊!”婉瑜脚下的地面突然崩塌,她整个人向下坠去。 墨頔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扯到了婉瑜衣服的一角。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岩石也忽然开始松动,墨頔没有别的选择,便心一横毫不犹豫地跟着婉瑜掉落的方向跳了下去。 “抓紧了婉瑜!” 在空中他将婉瑜拉住,保护在怀里,婉瑜也立刻发动了【灵界】,两人飞速朝裂缝深处落去。 剩下的梁教授、浪平,和杨晨新对视一眼后,发现自己脚底的岩石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松动。 不到两秒的时间,就再也没有支撑的地方让他们立足了,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全部落到了完全撕裂开的缝隙之中。 浪平快速找回方向感,一手托着梁教授,一手单手持握狙击枪,往下落的方向快速开了几枪,巨大的后坐力竟然让他们在空中一上一下地降落,避免了直接高空坠地的危险。 杨晨新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距离浪平太远,浪平顾及不到他,婉瑜在黑暗中也找不到他的方向,所以他只能听天由命地自由下落。 但是他也不慌张,按照他的脑海中的地形构筑,这个位置的地下极大概率是那条湍急的暗河,他只要保障落水的接触面尽可能尖锐,应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一行五人很快就依次落入水中,稍有不同的是,这里的水面非常平静,深度也较暗河要深了不少。 他们快速浮出水面,发现周围竟然不是想象中绝对的黑暗,在黯淡的紫色微光映照下可以看到,他们此刻似乎正处在一汪幽深的潭水之中。 第135章 【万钧】降临 潭水的正中央,正是那一棵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过去,都始终保持着正面面对他们的黑树,它的周身此时正在散发着幽冷的光,紫色的光束状线条在树干上留下奇异复杂的纹路,像是什么古老的符文。 而潭水似乎是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和流动的感觉,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墨頔扶着婉瑜在水中平稳游动,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看来我们是刚好掉到黑树旁边了,倒是免得再费劲找路下来。” 说着,他又朝四周呼喊了一声,想确认是否大家都掉了下来,很快杨晨新和浪平也做出了回应。 “我在这里!” “队长,梁教授在我这里。” 杨晨新点亮了指尖的【心火】,方便让他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几人通过火光的指引,在潭水中漂浮着着聚到一起。 “这水怎么还是温热的?”婉瑜一见面就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她所说,这里的潭水与人体的温度相当接近,算不上灼热但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觉得寒冷。 “会不会是地热运动形成的温泉?” 梁教授听后立马反驳杨晨新解释道:“这不可能……温泉的形成原因是地壳内部的岩浆作用,或者是火山喷发的伴随产物,但是羌塘高原的火山运动早就在几百万年前停止了。” 就在此时,黑树树干上的纹路突然发出脉冲一样的紫色暗光,似有是某种生物正在苏醒并贪婪地呼吸着。 梁教授转而打量着黑树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奇异的树木?看上去确实有点意思啊……” 杨晨新立刻出言提醒道:“梁教授,别一直盯着它看,它很危险!” 梁教授却像没听到一样,开始独自缓缓游向黑树,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我要亲自去看一眼……” 杨晨新暗道不妙,梁教授现在的状态一定已经被这棵黑树蛊惑了,他焦急地检查了周围其他几个人的状态,发现他们视线都不同程度地有些呆滞,这棵树的蛊惑能力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他心急如焚地戴上雪镜,避免再和黑树发生直视,当务之急是必须打破他们这种催眠状态才行,不然大家就会无意识地被黑树吞噬,就连自己也保不齐什么时候会被催眠蛊惑。 他先抬起手掌,朝着离自己最近的浪平后背猛地一击,浪平身子一颤,瞬间清醒过来,回头惊恐地看着杨晨新。 “快帮忙唤醒其他人!”杨晨新喊道。 浪平心里还有余惊,但也马上就会意了,丝毫不敢犹豫地动起来,两人一起将墨頔和婉瑜都挨个唤醒。 而另一边,早就游远的梁教授情况并不乐观,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持续向黑树的位置游动,眼看距离已经十分接近了。 黑树上面的光芒愈发强烈,仿佛一张血管暴动的大口,即将吞噬梁教授。 墨頔见情况紧急,朝着他大喝一声游上前去,试图拉回梁教授,但刚一稍微靠近黑树,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他不得不咬牙抵抗着退回,同时指挥婉瑜发动【灵界】的屏障尝试阻挡引力。 婉瑜心念一动,两只手腕上的赤色火焰熊熊燃起,一道淡蓝色的光辉冲向黑树,将黑树完全包裹其中,它上面的光芒也因此变得闪烁不定。 趁此机会,墨頔终于抓住梁教授的肩膀用力往回拖,就在所有人松了口气的时候,黑树却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剧烈光波横扫平静的水面,紧接着潭水剧烈翻滚起来,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 墨頔只感觉忽然间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他拼尽全力拉扯着梁教授,巨树发出的声波又霎时间停止,整个空间几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 就在四周彻底沉寂了片刻之后,大家都以为动荡已经结束,它却又发出了更加刺耳的低鸣,那种震慑感就像是在警告他们这些意外的闯入者。 才刚刚恢复平静的水面上,立刻再度掀起惊涛骇浪,折射的光线映照在黑树周围,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紧张与焦灼。 “快!你们两个都别待在黑树周围了!”杨晨新大声喊道,声音中透着一股急切与无奈,他现在只能快速思考,试图在瞬息万变的危机中找到一线生机。 婉瑜手腕上的赤色火焰也愈发热烈,但是淡蓝色的屏障还是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黑树的诡异力量正在与她的【灵界】激烈较量。 浪涛中她咬紧牙关,意念深处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如同灵魂的深处都被黑树的威慑感撕扯而出。 “婉瑜!你还坚持得住吗?”墨頔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婉瑜,心里的不安如涌动的潮水一波波袭来。 “我没问题啊……!墨墨,你先把梁教授带回来!” “老头!你丫清醒一点啊!”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却无可奈何地透露出一丝颤抖。 就在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从黑暗中击落在黑树之上,犹如一声警钟,瞬间将所有人从沉重的窒息感中唤醒。 梁教授的目光也在瞬间恍惚,依稀闪烁着相对理性的光芒。 但那抹光芒却又飞速消逝,宛如秋风扫落的黄叶,毫无抵抗之力。 杨晨新将手掌猛地一握,精神力化作火焰长枪,直刺黑树而去。 “【心火】火神之枪!” 这一招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力,时间已所剩无几,他能想到的办法唯有竭尽全力一搏! 他大声呼喊出来,长枪的锋芒穿破潭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深渊一般的黑树。 墨頔与婉瑜相视一眼,婉瑜立刻将淡蓝色的屏障转移到梁教授面前,替他抵挡住杨晨新这一枪的爆发出的余威。 吞噬了火焰的黑树开始摇晃,它像是忌惮着什么,枝桠回缩,原本汹涌的黑暗气息也弱了几分。 墨頔瞅准时机,用力抓住梁教授就往回拽。 然而,黑树只是短暂蛰伏。 很快,它周身泛起更浓烈的死光波动,树根处涌出大量黑色黏液,随着波涛向着众人蔓延而来。 “别碰到那些东西!”杨晨新大喊道。 此时的他已经虚弱不堪,但仍强撑着身体拽了一把婉瑜和浪平。 婉瑜眼神一凛,双手交叉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灵界】万全一界!” 一道柔和的白色光线从她手上射出,形成能够完全包围住几人的巨大屏障,所到之处,黑色黏液完全被阻隔开来。 趁着这个空当,墨頔带着梁教授成功撤回众人身边。 梁教授此时大约是恢复了些许神志,迷茫地看着周围,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众人来不及松口气,黑树重新凝聚黑色粘液,准备发动下一轮冲击,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就在黑树收束回所有粘液准备一举击破【灵界】的时候,他们头顶的黑暗中突然再度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接着一个身影如流星般坠落在他们与黑树之间。 “【万钧】降临,祸患糜灭。” 说话的声音雌雄莫辨,几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黑色衣着的男人,他浑身散发着强烈的紫色雷电,一头白发在黑树迸发出的狂风中猎猎起舞。 第136章 最大的敌人 只见他身穿一身精致的黑色甲胄,银白如瀑的长发半披半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雌雄莫辨。 他的周身围绕着丝丝缕缕高速颤抖的紫色雷电,在他的甲胄上如鱼般游走。 众人面面相觑,但此刻形势危急,来不及顾虑他究竟是什么人,只能狼狈地拉着意识模糊的梁教授暂时后退。 只见那人悬浮在潭水之上,双手微微张开垂下,无数的紫色雷电如同灵蛇一般朝着黑树窜去。 那黑树也似乎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深渊一样的气息疯狂涌动,妄图抵挡住那些雷电侵入。 然而雷电的攻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撕开了黑树周围粘稠的一层防御,击中黑黢黢的树干。 黑树霎时间枝叶乱颤,黑色黏液四处飞溅,纷纷被婉瑜的【灵界】阻挡在外面。 那些粘液接触到屏障的瞬间就滋滋地冒出白烟,似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黑衣男人的攻势没有到此为止,只见他身形一闪就瞬移到黑树树下,手一伸就想往深渊一般的树干上探去。 杨晨新看着他惊人的举动,正准备出言提醒,却没想到又见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男人的手掌牢牢地按在树干之上,霎时间电光大作,紫色的雷霆涌入黑树的树干之内,黑树通体剧烈颤抖,像是要把枝叶都抖落下来,但是只有一些残留的粘液被甩飞。 持续了仅仅几秒,它终于渐渐停止挣扎,最后颓圮地朝一边攲斜,骇人的是它原本粗壮的枝干此刻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很快就变成一堆干枯的黑柴。 树身上的那些紫色光束线条,也流入潭水之中,水面接触到之后就像沸腾了一样,剧烈冒出气泡生起水汽。 完成这一切之后,男人甲胄上面缠绕流动的电光才散去,他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到黑树生长的地面。 空气沉寂了几秒之后,他转身看向还在屏障中面面相觑的众人,目光清冷面容平和,然后一步踏入水面,脚底又氤氲出紫色的电光,居然稳稳地站在了水面之上。 “你们为何来此?”男人蓦地开口,声音雌雄莫辨。 杨晨新生怕墨頔说漏嘴,赶忙抢在他的前面回答道:“我们不小心被地下暗河卷到这里,刚才多谢英雄出手相助。” 墨頔也不甘落后地上前一步,爽朗笑道:“靓仔你的【潜能】这么炫酷的吗?还好你来得及时啊!” 他快人快语,说出这话之后其余四人脸色却都铁青下来。 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怎么会是省油的灯?先不说这个男人会不会怀疑他们的真实意图,就连这他是好是坏一时都难以分辨出来。 谁料那男人温柔地淡笑一声,缓缓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知为什么,杨晨新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公晳前辈的气质,就像超脱世外的神秘仙人一样。 “请问如何称呼?” “萍水相逢,不必为无关紧要之事情费心。”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们,继续说道:“我给诸位指条明路,由此往后半里处有古迹,能助各位重归天日。” “你人还怪好嘞电耗子!” “墨墨……”婉瑜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说道:“你别老是给人家起外号啊……” 那男人听了墨頔的话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电耗子为何物?” “就是像你这样能把电玩儿得这么溜的人啊!” “原来如此……”男人再次淡然地笑了笑,他似乎和当今社会脱节很严重,对于很多网络热语一概不知。 婉瑜不知为什么,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解除【灵界】,男人在屏障的边缘停下脚步,欣然说道: “看来诸位之中也多能人异士,真是后生可畏啊。” 几人本来被墨頔的一番解释说得满脸黑线,尴尬得无地自容,听见男人说出这话,又开始警惕起来。 杨晨新恭敬地抱拳行礼:“多谢才俊指路,大恩不言谢,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男人听后微微颔首,而后脚下雷光一闪,整个人立刻悬浮在半空之上,温润的声音再度传来: “有心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就此别过。” 他话音刚落,空中顿时雷光大作,嗡鸣的一声之后,贯彻黑暗的炸雷又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缓缓传来,他们头顶的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那雷声仿佛就是男人远距离移动的证明。 众人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纠结,这个人的来意到底是好是坏,他们竟然一句都打听不出来。 梁教授见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解放天性地挠挠头说道:“这人看起来不坏,不过咱们还是得小心点。” 浪平也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墨頔却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松开了从刚才就一直紧握住婉瑜手腕的五指。 婉瑜揉了揉被握疼的手腕,有些不解地看向墨頔:“墨墨,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解除【灵界】呀?” 墨頔看了看大家,神色凝重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在这种鬼地方遇到人,可比遇到怪物还要恐怖啊。” 众人皆露出疑惑的表情,心中不约而同地嘀咕:刚才难道不是你先把我们不是普通人的信息暴露出去的吗? 墨頔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是刚才那个【潜能】效果是雷电的电耗子,很有可能就是混荒的大当家。” “什么?!” 众人听闻,皆是大惊失色,【混荒】的大当家为什么会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浪平紧张地问:“队长,你怎么确定是他?” “对啊墨墨,除了校委员会的几个老人,几乎没有人见过【混荒】大当家啊!” 墨頔脸色煞白地苦笑一声:“我曾经意外听到过白老师参加的战略会议,偶然间听说【混荒】大当家的能力可能和雷电有关,而且他刚才看似无意的试探,恐怕是想摸清我们的来处。” “所以你才……” 梁教授担忧地打断杨晨新,皱眉问道:“那他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墨頔摇摇头:“暂时不清楚,不过以他的地位和能力,如果真要对付我们,也就是顺手的事……也许他另有目的。” 众人闻言再度陷入沉默,原本以为暂时安全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压抑起来,大家都在默默思考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以及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危险。 杨晨新却在此时忽然抱着脑袋哀嚎起来。 “飙车男?你怎么了?” 墨頔扶住他的肩膀,防止他因为脱力沉入水中,杨晨新痛苦地抬起脑袋,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话: “我……我看见……我死了。” 第137章 记忆涌现 墨頔听到杨晨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觉得脑子有些烧了,但是在婉瑜的提醒下,他还是立刻回想起了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杨晨新。 难道两个人是孪生双胞胎,互相之间还有心灵感应不成? “先到岸上去吧,别在水里待着了。”婉瑜眉头紧蹙,即便这里的水温不冷,他们就这么待在水中还是非常危险的。 愣住的三人听从婉瑜的建议,由浪平和墨頔两人各自扶着杨晨新的一边肩膀,往黑树刚才倒下的岸边游去。 越是接近那附近,水温便明显变得更高,似乎刚才那些紫色的光束本身就很灼热,流入水中之后直接让这一片水面都沸腾了起来。 墨頔和浪平合力将杨晨新拖到岸上,他仰面躺在地上,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浪平首先检查了干枯的黑树,发现只剩下一堆焦炭一样的残留物,还有一部分正在像钢炭一样发挥着余热,他索性全部搜集起来当做篝火,堆放在几人中间。 “飙车男,你怎么样?”墨頔支起杨晨新的脑袋,他现在满头都是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潭水。 他眼神空洞地转了又一圈,才缓缓开口说道:“头很痛……有些不属于我的东西……被塞进去了……” “妈的!不会水里还有寄生虫吧?钻脑子里面去了是不是?” 听见墨頔这么说,梁教授也不由得虎躯一震,赶忙用湿哒哒的衣服往耳洞里捅,生怕那些残留的水渍里真的有什么铁线虫之类的东西。 “不是……是记忆……”杨晨新十分虚弱,嘴唇都有些发白,但是眼神终于能重新聚焦,“好像……是另外一个我的记忆……” 婉瑜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恍然大悟地说道:“弟弟你是不是又领悟了什么分身之类的【潜能】了?” “分身?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分身……” 墨頔的表情有点复杂,叹了口气:“你小子,说说到底看见什么了?” “呃啊!” 杨晨新突然又捂着脖子翻倒在地上,像一条蛇一样挣扎着腰肢,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叫。 “卧槽!飙车男你又怎么了?”墨頔见他反应实在太过于激烈,任他这么在地上翻滚迟早会再掉入潭水里,索性直接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 “你小子怎么也疯了?” “啊啊啊——!”杨晨新被墨頔粗壮的胳膊死死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声嘶力竭的嘶喊,仿佛要将脑子里的痛苦从嘴里吐出来一样。 婉瑜和浪平也跪在地上帮忙按住他的腿脚,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黑树残骸汇聚成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这诡异的一幕。 杨晨新就这么在几人的合力压制之下,在某一刻突然停止了一切挣扎,就像真的断气了一般。 “诶?”墨頔觉得忽然之间变得很轻松,疑惑了一声,低头将脑袋凑到杨晨新的脸旁边。 “累了?” 杨晨新淡蓝色的眼珠转过来,和他对视在一起。 “林痴要来了,我们得赶快出去和他们汇合。” “哈?” “我看到了,我看到我被恶魔杀掉,就在普若岗日的一座悬崖边,她洞穿了我的喉咙。” “不是……你等我捋一捋……”墨頔的脑子转不过来了,杨晨新的这番话实在让他无法和之前的一切联系在一起。 如果他说的是那个掉入河水中的杨晨新被淹死了,也许自己还可以认为他真的通过某种【潜能】共享了那个复制品的记忆,但是现在他描述的确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另一幅场景。 难道会有第三个杨晨新? “弟弟,你是说还有一个你,跟着林弟弟一起往普若岗日赶来了?” “是的……我们……,不,应该是他们。”杨晨新顿了一下,觉得还是换个方式叙述比较合适:“在收到梁教授发出的消息之前,他们遭遇了奇怪的法则【潜能】,所有人被迫参加一个类似狼人杀的游戏,就在刚才我被恶魔杀害出局了。” “那他们现在很危险是吗?” “不,游戏应该已经结束了。”杨晨新满脸内疚地看了看缩在篝火边的梁教授:“对不起,我没能救下所有人……” “什么意思?我的学生呢?他们也跟着一起来了吗?” 杨晨新面色沉重得说不出话,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林痴他们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你说话啊!我的学生们有没有来啊?” “梁教授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他们都是我带进来的孩子!我死在这里都无所谓,但是他们一个都不能出意外!” 梁教授面红耳赤地对着几人大发雷霆,几人也没有继续再说话,就连一向和他对着干的墨頔也把头扭朝一边。 见到四人都是一副衰样,梁教授也忽然觉得悲从中来,他嘴唇颤抖着低下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还有谁在?” “王倩、小小月、小莉、老吴、子怡、小余……他们都跟着夏玛和林痴,应该明天就会进入普若岗日的冰川之内。” 梁教授没有再说话,头埋得深深的,一个五十几岁老人的瘦弱,此刻终于侵占了他要强的灵魂,他坐在篝火旁无声得抽动着肩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现在安全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们汇合之后再说。”墨頔的目光扫过围坐一圈的几人:“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找到一条出去的路。” “其实能取得联系就会简单很多。” “浪浪,这里完全没有信号了,就连gps也没有作用。” “我是说,我再用一次那一招,给他们发信号。”浪平抱紧了怀里的残破狙击枪。 “不行!”墨頔一口否决道:“再超支生命越级发动【澜驭】,你马上就会死在这里。说什么都不行!” “队长,我不怕死……!” “我知道你不怕!”墨頔脸色低沉,情绪十分激动:“这里的几个人走到现在这一步,又有谁还怕死?事情还没有到以命换命的地步,你们都他妈给我好好活着!” “是,队长。” “总之先休息一会儿,把衣服都弄干,我们在商量一下要不要去电耗子说的古迹看一看。” 黑暗中的潭水依然死寂一片,只有中间的小洲上闪烁着他们生起的火光,这一晚,杨晨新不再是一个人守夜,所有人都难以入眠。 第138章 绛紫【终焉】 浪平靠着自己的狙击枪闭目养神,浑身只剩一套速干衣,勾勒出他和比杨晨新还要精壮的身材。 但是在墨頔面前,他们都显得要瘦小一圈不止。 几个男人将衣服挂在用弹力绳搭建而成的简易晾衣架上,婉瑜刚好可以在几件衣服形成的“屏风”背后,脱下湿透的衣服晾在另外一条弹力绳上。 她的短发已经又重新长长了不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她将运动抹胸稍微拉高一点之后,背对着“屏风”坐下,对外面的墨頔轻声唤道: “墨墨,我晾在火边的毛巾干了吗?” “哦……差不多了,你要用吗?” “嗯嗯,你递给我吧。” 墨頔取下那条散发着女性独有香味的毛巾,背着身就将它递到后面去,可是手都举酸了婉瑜还没有接过毛巾,他不由得疑惑地回头瞟了一眼,但视线被几件衣服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他刚想直接开口提醒,手腕却突然被婉瑜拽住,往“屏风”里面拉。 “墨墨,帮我擦一下头发好吗?” “哈?” 墨頔有些犹豫,但是婉瑜却一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绕过衣架,走到婉瑜所在的“屏风”背后。 刚一站起来,婉瑜的娇躯立刻完整地暴露在墨頔的目光里面。 她背对着墨頔屈腿坐在一张防潮垫上,一双雪藕般的柔软细臂,以及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细削光滑的脚掌,都是细腻柔滑、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如此姣好的景色,几乎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 而墨頔只是觉得略微有些局促,他也知道自己一向大大咧咧的,现在倒是不觉得尴尬,只是怕自己粗鲁的动作会碰到婉瑜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 “就这样擦干就行了吗?” 墨頔举着毛巾挡住婉瑜白皙玉滑的薄背,得到她的点头回应之后,才手脚笨拙地将毛巾覆盖在她的脑袋上,尽量动作轻柔地揉搓起来。 即便如此小心,他还是遭到了婉瑜不满的埋怨: “谁教你这么擦头发的嘛!” “我自己就是这样擦的啊!” “那是你的猪脑袋!”婉瑜激动之下,直接转过身来夺过墨頔手中的毛巾,“我来教你,不然以后你不被你女朋友骂死算你福气大的!” 她一边嗔怪道一边拿起毛巾在自己的头发上演示,她将湿漉漉的头发分成一绺一绺的小撮,再用毛巾依次包裹起来左右揉搓,不一会儿,就将那一绺头发完全擦干了。 “学会了吗?” “嗯……” “那你试给我看……你在看哪里!” “啊?” 墨頔还没来得及反应,婉瑜就一把将毛巾扔在他的脸上,娇嗔道:“臭流氓!你偷看我洗澡的时候还没有看够嘛?!” “我没有!”墨頔拿开毛巾,表情竟然还有些委屈,但是目光又直勾勾地往婉瑜的胸口看去。 “好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是吧?” 婉瑜连忙用手挡住胸前的一丝春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墨頔,墨頔这才表情复杂的和她对视在一起。 “婉瑜,你胸口的纹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纹身?我哪有什么……?” 婉瑜闻言不信邪地松开手掌,露出一条缝隙,低头自己看了一眼,忽而眉眼一颤,立刻转身背对着墨頔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女孩子的事情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还不快帮我把头发擦干净!” 墨頔故作轻松道:“嗨,我这不是怕你学坏吗?”然后学着婉瑜刚才的样子,一绺一绺地轻轻揉搓起她的头发。 “就你多管闲事,我都多大了还学坏呢?” “多大了还不是那个打不过我提莫的小剑魔吗?” “你胡说,现在我随便虐你的好不好!” 墨頔听后更加贱兮兮地夹着嗓子笑了出来,声音和提莫的国服配音几乎一模一样: “哈哈哈,吹牛不害臊,哈哈哈……” “你找打!” …… 墨頔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杨晨新仍然呆呆地坐在火边,盯着明明灭灭的木炭沉思。 “你不用睡觉的吗?分身仔?” 杨晨新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消化墨頔这句话的意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睡不着,浪平和梁教授应该也没有睡着吧?” 浪平扶着枪身,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而梁教授则背对着篝火躺在地上,动了一下脚踝,并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你们几个……哎。” “墨頔,再给我说说关于【潜能】的事情吧。” “哦?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这些不同种类【潜能】的强弱,具体是根据什么来划分的。” 墨頔听后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摸着胡茬思索了一会,对杨晨新说道: “【潜能】实际上没有绝对的强,和绝对的弱这种说法,只要它的主人精神和意识足够支撑它彻底发挥,那所有的【潜能】都可以创造出无限可能。 但大家又有默认统一的看法,他们认为自然系【潜能】是八大【潜能】中杀伤力最大的,而且其中【火】又拥有凌驾于所有自然系【潜能】之上的顶级伤害能力。 除此之外,一个人的精神力强弱程度,也可以具象化地体现在他们散发【灵焰】的焰色上面。” “【灵焰】?是每次发动【潜能】都会出现的那种火焰吗?” “没错,从最低级别赤褐色的【星火】开始,往上依次是赭黄色的【烛火】、绯红色的【炬火】、灿金色的【涅盘】、白金色的【星辰】、亮蓝色的【炎心】以及代表着人类能够抵达的顶端——绛紫色的【终焉】!” 墨頔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自己的内心都忍不住地激动起来,仿佛他就是那个拥有着【终焉】焰色的人一样。 “原来是按照火焰温度在不同的温度下,变化出不同颜色的焰色反应来判定精神力的强弱啊……” 杨晨新恍然大悟地说出自己的猜想,墨頔却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耐烦地吐槽道: “又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玩意儿呢?” “没什么。”杨晨新知道墨頔不会对这些细节感兴趣,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问道:“那拥有【终焉】焰色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 “全世界……”墨頔将手掌张开,在杨晨新面前晃了晃。 “五个?这么少?” “错!”墨頔又将手掌捏成起拳头,神秘兮兮地凑近杨晨新说道:“就目前来看……连一个都没有!” 第139章 【灵焰】 “一个都没有……?” 杨晨新震惊地瞪大双眼,感觉墨頔是在故意唬他,他分明看见过侵占司梦涵身体的女丑意识,就绽放过那种绛紫色的火焰,那种震慑人心的威压,就和幻境中碰到的燧人氏一样强烈,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将死的感觉。 但又转念一想,女丑不是传说中的女巫吗?和一掌摧毁燧木的火祖一样,都是神话般的人物,按理说就算靠一缕意识活到了现在,也确实算不上是人类了…… “就连【炎心】级别的大佬,被情报部记录在案的都只有寥寥几人,对了你还记得之前跟你提过的叶导员吗?” “叶久安?” 杨晨新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将他带入新世界大门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现在的自己可能还和妹妹在那所爸爸投资建设的山地运动职业技术学校里面,继续重复着每日枯燥的实习工作,而不是在这种连生死都无法掌控的地方阴暗潜行。 妹妹,你现在还好吗? 杨晨新心里默默祈祷,希望【t】和公晳前辈能像约定那样有好好替自己守护她。 “没错就是她,叶导员是我们整个联合军事学院里最年轻的【炎心】级潜能拥有者,她本科的时候就参加了不少核心工作,直到今年才军事心理学硕士毕业,在很多任务中屡立奇功。” 杨晨新回想起那个干练利落的漂亮女人,以及她那一对如宇宙般深邃的眼眸,她竟然这么强吗?真是深藏不露啊…… 然后他又想起银枪白马的公晳前辈,记忆中的悲痛潮水般覆盖上来,而寒烟柔却单手提枪像座山一样挡在他的面前,抛开她失手“杀了”自己一次的意外不谈,杨晨新一度觉得她就是这个世界上神一般的存在,可靠而充满安全感。 她散发出的那种强大,让杨晨新难以言喻。 “所以我……是烛火?”杨晨新集中精神,体内暖流涌动,胸口出“歘”地一声燃起一团赭黄色的火焰,还记得他初次领悟到【回溯】和【心火】的时候,这团火焰还如同面前即将燃尽的木炭一样,呈现着明灭闪烁的赤褐色火星。 直到那个晚上,他察觉到了【混荒】当家之一的公凌川正在偷袭他和【t】,他只觉得愤怒又着急,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让他内心燥热起来,加上老乞丐的死,他的精神深处就像被拉扯出来又塞回去一般,一瞬间进入到了新的境界。 那一刻他就是【烛火】!从【星火】蜕变而成的睹烛之势! 墨頔看着他胸口的熊熊火焰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说:“才第二个阶段,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为什么不同的人,【灵焰】出现的位置不同呢?” “问得好!” 墨頔一拍大腿,表情变得精彩起来,却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道:“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杨晨新忍不住腹诽,嘴角抽搐了几下,墨頔真是很好懂又很难懂的一个人,好懂是因为他的心思总是很直接单纯,难懂是因为他的思维模式……异常跳脱。 “笨死啦墨墨!”婉瑜的娇嗔从“屏风”后面传出来,“理论课你又打瞌睡了吧!” “啊?理论课有解释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了,而且还考试了,不对……你不会直接中途逃课了吧?” 墨頔闻言立马干咳几声,挠着脑袋装作很忙的样子,但其实婉瑜根本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和动作,这些小动作只是他不善于掩藏自己内心感情的习惯性表现罢了。 “弟弟,我来给你说吧,墨墨你也好好听!” “好!”两人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 “【灵焰】的具象化的前提是,获得了【潜能】并且有一定的【意识】驱动它,这时候作为引燃剂的【精神】才会让【潜能】发挥效果和作用,而一个人的能力类型、精神集中位置、能力发动位置等等,都是影响【灵焰】出现的重要因素。 就比如我的【灵界】,因为我需要模拟屏障的产生过程,所以通常需要张开双手尽可能圈出周围的所有空间,所以【灵焰】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在手腕上。” 杨晨新听后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两种潜能都是在情绪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领悟的,说明他的精神力应该和心情息息相关,所以【灵焰】才会出现在心口的位置。 “我在右眼,右眼可以瞄准目标。” 浪平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极其精简地描述了自己的【灵焰】位置,以及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原因,自从他确认杨晨新的身份安全之后,就又变得孤言寡语和惜字如金了。 回想起刚才他会突然变得反常的话多,看来是为了引起墨頔他们的注意才会有意为之,沉默寡言的人心思果然往往更加细腻。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样啊?我早就知道了!”墨頔一脸不屑地挥了挥手,好像他真的早就知道了一样,“你懂了吧分身仔?这个原理很玄乎对不对?” 杨晨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嗯,我了解了,确实很玄。” “你看你在心口,说不定就是精神力在这里堆积,可得小心心肌梗塞啊……” 你懂个屁啊!杨晨新嘴角抽动,心里忍不住再次开始疯狂吐槽,但嘴上还是无奈地敷衍道:“我会注意的……” 婉瑜听见两人抽象的对话,早已经在“屏风”后面笑得前仰后合起来,一直压抑的气氛这才像在冬天的湖面上丢了一块大石头,溅起活泼的水花,冰面也犹如他们沉重的情绪开始慢慢消融了。 “墨頔,你的【初代神】到底是什么样的潜能啊?” 杨晨新还是好奇,这三个字的潜能名字怎么听都觉得奇怪,它好像没有刻意倾向于任何一种系别的潜能,而是和赋予它的名字一样,显得神秘而全能。 所谓神,不就是神秘而全能的存在吗? “分身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墨頔煞有介事地直起腰,好像准备宣布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抄手面色凝重道:“王牌行动队的队员都不会暴露自己的【潜能】信息,而我们的目标就是最强的王牌行动队,所以我可不能随便把我的绝招透露给你啊!” “王牌吗……?”杨晨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婉瑜的笑声此时却在“屏风”后面更加肆意了起来。 “笨蛋弟弟和笨蛋墨墨,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可爱啊?” “哈?” 墨頔和杨晨新都歪着脑袋发出一声疑惑,目光却被厚实的几件衣服牢牢挡住,两个人都像看不透少女的心思一样,被这层“屏风”关在婉瑜的心门之外。 第140章 成双对跳 普若岗日,藏北高原呼啸的寒风此时疾速掠过这座一夜无风的山崖,零落的碎石夹杂着野草滚落百丈深渊,只有崖壁上的几株仙子草还在夹缝中顽强抵抗。 而林痴的身体却十分燥热,冰凉彻骨的是他的心情,他从没有预料到控制夏玛的游戏发起者,会刻意隐藏这么重要的游戏规则,现在却还恬不知耻地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很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就算是心思缜密如杨晨新也没有料到还有这一步吧? 可是就在刚才,他已经亲手埋葬了那个喉咙被完全刺穿的少年,他才十七岁啊,就孤零零地永远躺在了羌塘的腹地,这一点也不浪漫,也一点都不伟大。 这很可悲。 只有可悲能够形容这一场改变了一行十四人人生轨迹的荒谬游戏,现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游戏的进程到了这里究竟还要怎么继续?他们真的还有赢面吗? 只不过是一个杀人狂为了满足自己恶趣味,特意设计的一个游戏当做幌子罢了。 林痴的视线无力地跌落到地面,脚步也晃荡着再也支撑不住他颤抖的躯体,他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被另一个娇小的身躯扶住。 小小月咬牙拽住他的一只胳膊,将他扶稳坐下。 “林、林同学……你不要太、太难过了……” 林痴饱含热泪的目光移到小小月刚长开的脸上,他们所有大学生都是这样一张青涩的脸庞,为了求学来到环境极其恶劣的藏北,没有被糟糕多变的大自然打倒,却不断地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丧命。 他嘴唇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眶也慢慢变得通红了。 “早会继续,你们可以自由发言。” 夏玛已经收起了刚才虚伪至极的表情,像个冰冷的机械一样站在众人中央宣告游戏的章程。 除了情绪激动的老吴,其余的人都一脸沉重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寒风一视同仁地刮起他们的衣服和头发,他们也像一株株仙子草一样,孤单地凌乱地生机泯然地内心动荡着…… “你们要这么一直被冷风冻死在这里吗?!” 众人被小莉忽然的咆哮惊了一下,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个只比小小月高了一点点的女孩子。 “游戏没结束就继续玩,你们要死不活的就可以逃避现实了吗?”小莉额头的青筋像细蛇一样游动,“振作一点好不好?恶魔也好,村民也好……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个见鬼的游戏,不论是谁赢都可以啊……!” 短暂的沉默。 林痴的眼神又对上了小小月的眼神,是惶恐,是不安,是一个十几二十岁女孩子的无助,她的眼睛在诉说悲伤,似乎十分渴望一个坚强的人带她走出困境。 或许自己必须成为这个人,杨晨新不能白死,他们剩下的人也不能白死。 “小小月,别害怕。”林痴掏出笔记本,低头开始不断写写画画,嘴里却对着众人说道:“昨晚方恒远交代了,他是扎古恶脸,并且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恶魔,和他交换了身份之后选择自刀……” “那他告诉你恶魔是谁了吗?”老吴问道。 林痴摇了摇头:“没有……他应该是不想让我们仇视恶魔,所以有意隐瞒了。” 众人听后脸色都不同程度地更低沉了,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恒远所做所为的感动,还是对他的牺牲精神感到自愧不如。 “我是尊者活佛,我摊牌了,我想活下去。”小余突然打破沉默说道。 林痴在纸上不断游动的笔尖停顿了片刻,抬起头看了小余一眼,又回头看了小小月一眼,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小小月则欲言又止地回应了他疑惑的目光,楚楚可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看上去委屈极了。 “小余,昨晚死了几个邪恶阵营的人?” “一个。” 林痴沉思着试图理清这其中的逻辑关系,昨晚方恒远自刀之后,从黑白无常或者孟婆之间诞生了一个新的恶魔,但是刚才又夏玛透露了全场只有一个恶魔的重要信息。 如果夏玛和小余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还有一个没有变成恶魔的爪牙既没有被杀死,却又凭空消失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难道是身份发生变化了? 这种猜测下,那变成恶魔的就只能是黑白无常。 而孟婆则一定用村民的身份掩盖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今晚她就又会变回孟婆,局面将会变成二对五…… 不,应该是二对四!他们在这个早会必须再投出去一个人,如果不能投出恶魔或者假扮村民的孟婆,他们就会陷入最坏的局面。 那如果小余撒谎了,小小月才是真正的尊者活佛,那么小余这句话就无异于将他暴露了出来。 只有变成恶魔的人知道昨晚杀害的阿汤究竟是哪一方阵营的人。 他的虚实真假,取决于小小月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林痴将目光挪到小小月的身前,看着她脚下的泥土,他不想暴露小小月的身份,但是又需要她帮助自己判断现在的局势。 小小月也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般,弯腰伸出一根手指擦掉自己鞋子上的一处污迹,林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微微抬头再次和她对视在一起。 一个? 为什么两个自称过尊者活佛的人都说昨晚只有一个邪恶阵营死亡? 那到底是谁在撒谎? 事情的线索到这里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孟婆,只有她将自己伪装成村民,才有可能出现死亡一个邪恶阵营,同时全场只剩下一个恶魔的情况。 “我是夜帝……” 林痴还在苦苦沉思的时候,却忽然响起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女声,他这几天几乎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的主人说过话,大家都抬头循声望去。 子怡嘴唇发白地直视着他和小小月。 “子怡?我才是夜帝啊!你在说什么?”小莉有些着急地站起来:“你一心寻死也不能这样啊!” “我真的是夜帝,对不起,之前骗了你们,但是我昨晚从唐拉雅秀变成了夜帝……” 林痴瞪大了眼睛,心脏一惊一乍地抽动着。 不可能!子怡一定是在撒谎!真正的唐拉雅秀是子怡的男朋友阿力,他早就死在帐篷里面了,方恒远还看见他在帐篷里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 松干赞布——林痴,萨迦巴姆——被抹除。 林痴不可能怀疑已经牺牲的方恒远,但是现在子怡却说自己是唐拉雅秀,并且昨晚被变成了夜帝,仅仅是第一句话就绝对是假的! 第141章 阿力的选择 昨天白天在拜访中,杨晨新对林痴说过的话,此刻就像虽然老旧但依然流畅的唱片机一样,在林痴的脑海里面重复播放着。 “王倩和小小月,还有小莉,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天亮之后,你只需要问夏玛[吴子怡是不是黑白无常]就可以知道一切的答案了。” 在杨晨新的预想中,如果林痴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那就把小莉投出去,林痴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抉择,小莉在这场游戏中不是一直都完全符合夜帝的人设吗? 从哪里推断她都不像是假扮的夜帝,况且还没有人和她对跳,这更加坐实了她的真实身份。 可子怡现在忽然说自己变成了夜帝却提醒了林痴,他想起了场上那个不稳定的文成公主,她会不会已经死了,并且交换了子怡和真正夜帝的身份? 而且身份信息是在昨晚交换的,那文成公主就应该是昨天死去的……是浩林! “我懂了……” 林痴悬停在纸张上的钢笔又飞快地滑动起来,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声,小小月好奇地歪头看了一眼,发现林痴的字迹格外好看,只不过现在写得很凌乱。 他在现场存活的所有人的名字下面,都列出了一个可能的身份。 为什么杨晨新会刻意告诉自己,王倩、小小月、小莉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按理说杨晨新就算窥探到了唐拉雅秀留在帐篷里的名字,那也只能确定自己的松干赞布的身份才对啊…… 除非和自己想的一样,他其实看见了恶魔的名字,但是不想让存活的人仇视恶魔,才骗自己说恶魔的名字已经被抹除掉了。 只要他成功替换恶魔的身份,就可以洗白之前恶魔的罪行! 也就是说,恶魔八成就在被他发金水好人卡的三个人之间! 小莉自然不必说,林痴从未怀疑过她,但是现在她很有可能已经和子怡交换了身份,至于为什么子怡还要撒谎说自己是唐拉雅秀,恐怕是想误导大家把和她交换身份的那个人投出去吧…… 她现在是又忽然想活下去了? 林痴在小莉的名字下面,划掉了“夜帝”,加上了“黑白无常——恶魔”几个字。 至于之前的恶魔到底是王倩还是小小月之间的谁,都已经无所谓了,游戏要尽快结束的话,就只能牺牲掉倒霉的小莉了。 小小月无意间看见他这一笔,脸色顿时煞白起来,她恳求般地对着林痴呢喃道:“林、林同学……不、不是这样的……吧?” 林痴决却定铁了心地要尽快结束游戏,虽然又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为了能活下来更多的人,他必须要将事实公之于众。 “这是我的推测,子怡你还在说谎对吗?你一直都是黑白无常,阿力才是真正的唐拉雅秀。” “我……” “你一开始就选择了阿力成为你的白子,但是很快你就后悔了,因为你知道你们两个不可能同时活下去,所以你第一天决定牺牲自己,成全阿力。” 子怡的脸色惨白,其余几人倒是没有显得有多惊讶,不知道是早就有这种猜测,还是单纯的看淡了游戏的输赢。 林痴在众人的沉默中继续推理道:“而出乎意外的是,被成吉思汗带走的浩林,正是文成公主,他唯恐天下不乱地交换了最不想活的你,和最像好人的小莉的身份,这样一来昨晚变成恶魔的人……就是小莉了。” 众人麻木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小莉,小莉则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长舒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那就把我投出去吧。”小莉释怀地说。 “等等。”林痴又打断道:“但是方恒远又给我说,这个游戏是拟真游戏,所有淘汰的人都会以真实的方式被杀害,你们还记得昨天李老师和浩林被结算的时候吗?” 昨天一个早晨就失去了三个同伴,大家都对那恐怖血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自然不会忘记李老师和浩林是怎么死的。 “李老师被投票出局,按古代刑法来说,理应处以极刑五马分尸……而浩林因为被成吉思汗有意报复,也自然而然地死于一箭夺魂,我这么说大家可以理解吗?” “所以……子怡你其实亲眼看见了恶魔进到帐篷里面杀害阿力的全部过程?” 小余一语出,四座皆惊,子怡也阴恻恻地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竟然比哭还难看。 可随即小余又玩命地摇头说道:“那一晚我明明就得到了一个邪恶阵营死亡的消息,阿力怎么可能是唐拉雅秀呢?你这样推理是错误的……” 林痴脸色难以察觉地阴沉了一秒,随即又恢复原状继续说道:“所以直到现在,子怡还是在说谎。” “什么啊?”老吴捂着脑袋用力揉了几下,他已经快被绕晕了。 “阿力其实就是黑白无常,但是他选择了子怡作为他的白子,具体原因我不能确定,或许是因为他也很害怕自己到死都要和子怡勾心斗角吧。” “他或许只是想坦诚地和子怡继续相处最后一段时间,但是子怡却想直接拉着大家一起陪葬,所以才会假跳黑白无常,,让大家将自己投出去……” “呵呵呵……”子怡听到这里冷笑起来,干哑的声带拉扯出一句话:“你这么懂女人吗?林痴同学?” “不……我最看不懂的就是女人。”他低头将笔记本上子怡名字下方的“黑白无常”划掉,重新写上一个“唐拉雅秀”。 杨晨新在帐篷里看到的遗言,恐怕是子怡自己写上去的,她就是想让疑心重的人看到她留下的字,再加上她中途急匆匆地返回岩洞,撞到正好得知真相的杨晨新,种种迹象更加让杨晨新确定了子怡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至此她的计划也就完成了,一样把火烧毁一切痕迹,再让杨晨新带领他们去做错的决定,这样就够了。 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松干赞布的身份,因为那一晚恶魔确实选择去杀害作为白子的她,她的职业能力也确实地发动了,所以她知道了松干赞布是谁。 只不过阿力替她死了。 “但是我懂男人啊,吴子怡。”林痴站起来,将钢笔夹在笔记本里面:“如果我也有一个深爱着的女孩,我想我也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选择她,并且在她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即便是替她死也在所不惜!” 子怡早就干涸的眼眶眨了眨,就像久旱逢甘露的龟裂农田,又忽然湿润起来。 “阿力替你死在恶魔的利爪下,所以你开始怨恨所有人,你变得更想拉着所有人为你们的爱情陪葬对不对?” 一语诛心,子怡终于情绪崩溃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恨你们……啊啊啊!为什么要让我们变成这样啊……?你们都是凶手!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第142章 游戏继续 子怡哭得撕心裂肺,阿力死的那个晚上她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有这样才能有化悲痛为仇恨的动力。 不然以她这个年纪的意志力,很难完成这么艰难的一步狠棋,正如林痴所推测的,她就是想拉着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凭什么这么巧的事情就偏偏出现在她和阿力身上? 他们凭什么明明活得好好的,却要睡在同一个帐篷为了生存而勾心斗角? 拿到身份的第一个白天,他们就在车上秘密地拜访了彼此,但是事实就是他们其中一人必然会被淘汰出局,他们没有办法在一起活着离开这个荒凉之地了。 王倩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的情绪变化,几乎立马猜出来黑白无常就是他们中的一人,所以王倩的计划便有了雏形…… “王倩!你这个骗子!”子怡情绪失控地指着王倩喊道:“你答应我会让阿力变成村民的,可是你什么都没做!他还是死了……啊啊啊啊!” 小余有些不忍心的想扶起子怡,但是她现在情绪十分激动,根本没人能接近她,也就只能听着她跪坐在地上哭着咒骂王倩。 “到底啥回事啊?林痴老弟?”老吴被这复杂的一幕越绕越晕了,一脸焦灼地向林痴求助。 小莉也重新睁开了绝望的双眼,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痴,她发现方恒远淘汰之后,独立思考的林痴和前两天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他也有着过人的智慧,只不过被更耀眼的方恒远遮蔽了光芒。 现在的他,无疑是场上的领头人,他的推理将会很快抉择出今天早会被投票出局的人。 “子怡……对不起,王老师来不及……” “你当然来不及,因为你要留机会把自己变成村民,躲避某次早会可能会被投票出局的可能性。” 子怡听了林痴冰冷的一番话之后,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呛得在地上痛苦地磕了几个头,才艰难地抬起怨毒的脸质问王倩: “你不是虹化者?你不是说你会变成孟婆,然后赋予阿力新的村民身份吗?你……你一开始就是孟婆?” 王倩没有说话,只是心有不甘地看着林痴:“是他和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 “太明显了王倩……老师,你伪善得太明显了,但很可惜你没有一直伪善下去,你最在乎的还是你自己的性命。” 林痴打开笔记本,在王倩名字下面的空白处写上了“孟婆——恶魔”几个字,笔尖顺势挪动到了小小月的名字下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尊者活佛”的名字上面花了几条杠,直到那一块地方完全变成黑巴巴的一块,才重新合上笔记本。 “事情到此为止了,我会选择投出孟婆王倩,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王倩在其余人的目光中,自暴自弃似的冷笑一声,嘴里念叨着什么也听不清,但是看她的样子已经放弃抵抗了,她绝望地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地望向天空,不知道此时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她欺骗了所有信任她的学生和李老师,她用她半辈子的伪善换取了一个生存的机会,却在此刻输得彻彻底底。 林痴很想问她一句:你真的在乎这些你口口声声说很重要的人吗?你会后悔一开始就欺骗了他们吗?他们所有人都被你亲手推下了悬崖你会难过吗? 问题的答案只有王倩自己才知道,而现在,包括子怡在内的所有人,都缓缓举起了手,这意味着宣告她死亡的声音即将响起,就算此时她在多么虔诚忏悔,也只有地狱的恶魔能够听见那张伪善的嘴里说出的忏悔词了。 “投票结束,现在开始结算死亡人员。” 夏玛的话音刚落,在她手上一直在躁动的那一条红色光带就腾空而起,飞到她的背后盘旋升腾,然后猛地一下扎入夏玛的身体里,两秒过后,夏玛抬起头,眼神猩红无比,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伸出两只手,就像在隔空把玩王倩的身体一样,拇指与四指像钳子一样摆出诡异的造型,她忽然手臂往两边开张地展开,就像饿狼撕扯猎物一般把什么东西撕开了一样。 而凌冽的空气中也真实地传来骨肉断裂的声音,以及冲鼻的铁锈味。 ——王倩的四肢散落一地,惨相一如李老师当初的死相。 “游戏……”夏玛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她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被游戏发起者支配了,“继续!” 四个字犹如千斤重担被某人高高举起,给了他们所有人当头一棒,直接打得大家眼冒金星。 “我丢你老母……”一向最稳重的小余一改常态,抡起自己纤细的胳膊,一拳砸在林痴的脸颊上,力量虽小但是林痴还是如将倾大厦一样,被这他一拳直接掀翻在地。 “你才是真正的恶魔对吗?你瞎带节奏让我们投错人!现在你是不是就稳赢了?” “小余你冷静点!”老吴冲上去拦住还想往林痴身上补上几脚的小余。 林痴瘫软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扫视了一圈剩下的几人。 小余、老吴、子怡、小小月……还有他自己…… 到底是哪个环节的推理出了问题……? 是王倩在变成恶魔之前没有留存机会,转而创造了一个新的爪牙,所以她死了以后,那个潜藏的爪牙又变成新的恶魔了吗? 可是王倩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想控票吗? 也能强行解释得通啊……如果她没有暴露的话,就可以变成二对三的结局,只要她今晚随便杀一个除了她指定的爪牙以外的人,将局面变成二对二,那她就可以稳赢了呀…… 王倩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和狠辣的手段吗? 要算计到这一步,这个女人为了活下去的决心和魄力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林痴一只胳膊撑在地面上,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的一样,那他现在也不能确定王倩到底选了谁作为她新的爪牙,这完全是随机的啊! 就连他自己都有可能在下一个天黑的时候变成恶魔! 好复杂……我果然不适合当领头人,也不适合动脑子,我现在只想回到学校宿舍懒洋洋地打开笔记本,再看一眼壁纸上面的美女姐姐,然后舒舒服服地开一局csgo。 即便我菜得会被队友骂死,也好过今晚死在恶魔的利爪下…… 林痴心里如是幻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只小手已经爬上了他的脸庞。 “林、林同学,我可以拜、拜、拜访你吗?!” 第143章 谎话连篇 小小月的手掌捧住林痴被风刮得皮肤开裂的脸颊,小小的也冰冰的,但是像猫爪肉一样的柔软触感立刻将林痴的思绪从幻想中抽离了出来。 独特拜访规则形成的寂静空间已经笼罩了他们两人。 “对、对不起……我骗、骗了你们……”小小月低着头,就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忐忑地揪着自己的手指,而林痴似乎就是那个拿着棍棒准备教育调皮孩子的严格老师。 林痴看着她那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容,忽然觉得很眼熟,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这并不是他没有缘由的感情泛滥,他看她就像在看自己的……亲人一样,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林痴现在安心了不少。 旁边的小余和老吴还在拉扯着,他们的嘴都夸张的张开朝着对方不断翻动,林痴很庆幸现在听不到这些嘈杂的声音。 “你为什么道歉啊小小月?” “因为、因为我、我一开始是萨迦巴、巴姆!” “我刚才已经知道了呀……” “对、对不起!”小小月带着哭腔,眼里噙着泪花低头不敢看林痴:“我、我没有想到力哥会、会撞上来……我、我也不想选择子怡姐的,我、我……” “小小月你不用道歉啊,你没有做错。” “我……” 林痴坐在地上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相反,你很会玩游戏,你知道第一晚除掉黑白无常的白子对你最有利。” “我、我真的不想……但、但是我当时好害怕……” “过去了……”林痴很想拍拍她的肩膀,手臂却僵硬地挪动不了,就这么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坐在地上:“方恒远帮你赎过罪了。” 小小月开始忍不住抽泣,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到林痴面前的土地上,背后争执的小余和老吴也被这一幕渐渐吸引了,停顿下来观察这二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视线一落在他们的嘴上就会变得很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之中的某人,昨晚已经被孟婆变成了爪牙,而且大概率会是黑白无常。” “为、为什么?难道不会是孟婆吗?” “孟婆想通过控票获得胜利,黑白无常的黑白子规则会让她赢得更加轻松。” “那她、她选了谁?” 林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小小月,你想怎么结束这场游戏?” “我、我想大家都活、活下来啊……” “那你觉得谁会是恶魔?” “我、我也不知道……”小小月转动泪眼汪汪的眼珠,依次从小莉、老吴、小余、子怡的脸上扫过,最后回到林痴的脸上。 林痴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小小月把头摇得就像拨浪鼓,眼泪又开始大滴大滴地掉落:“林、林同学,不是你……一定不是你!” “小小月,我今晚会自刀,然后让你们赢下游戏,就像方恒远做的那样。” “不、不会的,你一定是搞错了……” 林痴觉得自己有点疯癫了,他开始泰然自若地说谎,但这是他能尽量保住小小月的唯一方法。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而且小小月也确确实实地杀害了阿力,但是林痴还是觉得她并不坏,刚才她会突然拜访自己再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会不会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想要悔改?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不是人之常情吗? 除了杨晨新那个不想活的傻子,只有他是在为了别人的生命而拼出了自己的命。 小小月现在是扎古恶脸,林痴总觉得她会不顾一切地找到恶魔,然后替代他的身份再自刀。 或许真的是出于赎罪吧。 林痴就是有这种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记得自己笔下人物曾说过的一句台词: “笨的人就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脑子了,多相信自己的直觉会更靠谱。” 是的,他现在就是那个笨人,他决定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一开始他真的觉得王倩就是埋下了一个黑白无常在他们之间,最终目的是想以控票赢得游戏,这样她至少还可以带着一个黑白无常活下去。 但是像王倩这么不择手段的人,会无私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考虑着拯救别人吗? 答案显然不会,她还是会选择让自己最安全活下去的办法,那就是把自己伪装成村民,躲过一轮投票。 而他们所有人也在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昨晚的黑白无常消失了,他明明活动过了,此时却没有人出来跳黑白子,说明什么? 只有可能是虹化者的技能,他选择了黑白无常,昨晚他一定是在和某人互相确认了身份。 夏玛又说谎了,奥不,应该是游戏的发起者又刻意篡改了规则,他将仅仅借用了黑白无常技能的虹化者变成了恶魔,只有这样这一切才解释得通。 现在只需要知道谁可能是虹化者就可以推断出恶魔的身份了。 林痴站起来,主动解除了和小小月之间的拜访状态,又马上来到小莉的面前:“小莉,我需要拜访一下你。” “你说吧。” “我想知道你昨晚验了谁的身份?” “我查了小余,他可能是尊者活佛或者黑白无常。”小莉直言不讳地继续说:“很显然,他就是尊者活佛。” “我明白了,刚才差点把你投出去,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还以为自己就要解脱了。”小莉眼神疑虑地打量着林痴,又问道:“你知道恶魔是谁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保密。” 林痴知道小莉不是蠢人,如果特别强调让她不要告诉小小月,那她反而会推测出小小月就是之前的恶魔,现在已经变成了扎古恶脸。 小莉听后狐疑地点了点头,保不保密是她说了算,如果林痴说出的答案不符合逻辑,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揭发他。 “是老吴。” “为什么?” “因为他一直都是个好人,他的善良贯彻始终。” “什么意思?那他为什么会变成恶魔?”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完,林痴直接解除了拜访状态再次径直走到了老吴面前:“老吴,我们谈一谈,真心换真心。” “真心换真心?” “我是一开始的恶魔,方恒远替我赎罪了,所以现在我变成了扎古恶脸。” 老吴听后脸都绿了,摇头晃脑地指着林痴,想骂他却又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骂,更不知道骂什么合适。 “呵呵,藏得挺深的啊?” “真心换真心,我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虹化者,我昨晚用黑白无常的技能确认了子怡就是贤者。”老吴豁达地将自己的一切说出来,毫不掩饰自己做过什么。 林痴的脸色却在他干脆的声音中阴沉得能来拧出水,他目光凶狠地瞥向了脸颊和眼睛一样通红的夏玛。 你究竟要说多少谎?!游戏的发起者! 第144章 游戏结束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痴恶意的目光,夏玛猩红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蓦地停下来和他对视起来。 就像是两头凶猛的野兽在互相挑衅。 仿佛有一句话从她的眼眸里传达出来——我就是耍赖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夏玛!” 林痴要结束游戏,还要让这个游戏的发起者付出代价。 夏玛就像预先知道他想干嘛一样,立刻两手一抬,大声宣布道:“天黑了!请所有玩家闭眼!” ——“什……?” 不等所有人反应,他们的世界就像跳闸的地下车库,立马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四肢也有一如往常地动弹不得,暗夜在白天浩大地降临! “恶魔请睁眼!” 那个不属于夏玛的声音十分癫狂,几乎是大笑着喊出这句话来:“请选择你想杀害的另外一名玩家!” “另外一名?!”林痴心惊肉跳地在脑海中重复,“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能自刀了?” 游戏的发起者居然还在擅自篡改游戏规则!这是到底怎样丧心病狂的设计师和他荒谬的游戏? 空气足足寂静了十几秒,所有人都能听见夏玛粗鲁的鼻息,好像一头正在喷火的恶龙。 “恶魔闭眼!夜帝睁眼!你……?哦……哈哈啊哈……夜帝闭眼!” 林痴还没从急促的心跳中缓过来,现在又彻底被这超出意料的几句话搞得云里雾里的。 “这又是在扯什么?夜帝的流程是这样的吗?是已经没有人可以被查验,所以直接跳过她的阶段了吗?” “扎古恶脸!”侵占夏玛身体的那个声音很急躁,很兴奋,很像野兽看见鲜血淋漓的猎物,抑制不住内心躁动的欲望。 “是他?还是他!?……咯咯咯咯哈哈哈……!闭眼闭眼!” “小小月……你会选择我的对吧?你一定会选择和我交换身份,然后自刀的对吧?但是你会失败,因为我一直都不是爪牙,也不是恶魔啊……你一定会被我这个善意的谎言拯救的,一定会的!” 卓玛的阶段已经直接跳过了,看来昨晚死的阿汤就是卓玛。 又是数十秒的死寂。 林痴闻到了风中更加浓烈的铁锈味,简直就像把铁锈水往他鼻子里面灌那样难受。 有人死了。 要天亮了吗?怎么还不天亮?是恶魔还没有杀完人,还是游戏终于已经结束了? 时间变得很漫长,林痴不知道是谁倒下了,也不知道睁开眼后会看到一副什么惨状,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问题,这是属于他松干赞布的技能,他一定要让这个卑劣的作弊者付出代价! 燥热,他的喉咙开始燥热,就像火焰在熊熊燃烧。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拿着白夕姑娘送他的玉佩,找到进入寂静领域裂隙的时候,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他莫名感觉有些兴奋,是白夕姑娘的玉佩又在暗中帮助他了吗? “天亮了!” 蓝天、白云、冰川、悬崖。 还有尸体、血液、火焰。 夏玛龇牙咧嘴地站在满地狼藉的篝火旁边,通红的脸上嵌着两枚猩红的眼珠,地上只有到处交错横陈的肢体和碎肉,难以分辨到底属于谁。 林痴慢慢抬起眼皮,眼睛里立刻闪烁起了别样的光泽。 泪水无声地滑落。 “小小月……为什么?” 小小月站在他的面前,表情就和林痴第一次看见她一样青涩,根本看不出来她刚才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除了小小月以外,只有小余一个人还站在游戏场地上。 “昨晚淘汰的人……是吴子怡、周口天、戴小莉!” “小小月……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林痴摇摇晃晃地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摇晃:“你为什么不和我交换身份啊?” 他的眼里不断地流下困惑的泪水,他不理解小小月到底在想什么,她明明看上去是那么的好懂,完全就是一块洁白无瑕的透明冰晶,现在林痴却像在隔雾看花,完全迷茫在她青涩的面容之中。 “林、林痴!你、你骗我?你说你、你是虹化者的……” “什么?” “你该不会,变成了恶、恶魔,然后杀了扎古吧!?” “你在说什么啊?” 林痴忽然感觉腰上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满地的鲜血就往他的脸上砸过来。 “林痴你这个王八蛋!我们明明这么相信你!” 小余将小小月护在身后,满目憎恨地看着跌倒在地上的林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昨晚恶魔死了!他已经死了!我们本来只要等到天亮就可以获得游戏胜利,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在自作聪明吗?” “哈哈哈……” “你笑什么?你马上就会被我们投出去,你输了!你和去给他们陪葬吧!” “哈哈哈……” “你够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小余还想上去补几脚,林痴却突然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那些他视为珍宝的高端户外装备已经全部浸满鲜血,连同他白净的脸庞一起被染得猩红可怖。 小余被他这副模样震住了,伸出去的脚一步踩空,软绵绵地落到旁边一截像是大腿的残肢上面,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让他惊吓得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小小月的腿。 “你要做什么?你现在就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我吗?夏玛!夏玛你不管一管吗?!” 林痴面无表情地朝他走来,又毫无波澜地从他身边走过,直直地站到了夏玛面前。 “游戏还没结束,那我是不是还能使用松干赞布的技能,问你一个答案为是或否的问题?” “理应如此!你可以尽情地享受游戏!” “那么夏玛……”林痴又往前了一步,沾满鲜血的脸几乎要和夏玛的帽子碰在一起:“我是不是,可以赊一把刀给你?” 藏在袖子里的军用匕首滑出,那是墨頔给他们每人都配备的专业军刀,林痴捏着刀刃,将刀把送入夏玛手中。 她的回答只能符合客观事实,而不能被主观意识扭曲。 “……”夏玛癫狂的表情凝固了,她似乎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回答这个问题,嘴唇却忍不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是……是的。” “我明白了。”林痴松开刀刃转身,面对还瘫坐在地上的小余,以及一脸纯粹的小小月说道:“我的问题问完了,现在可以让游戏结束了吗?” 后知后觉的小余像条狗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玩命地从小小月旁边逃离,但是也不敢离林痴太近,于是只能待在了离两人一样远近的尸堆中央。 三个人各怀心思。 “林痴,你和杨晨新的表现都很优秀,现在让我们来结束这场游戏吧。” 小小月无比流畅地说出这句话,一向柔柔弱弱的细小声音,变成了充满自信和威严成熟女声。 第145章 白夕 林痴的计划仍然还是牺牲掉自己,让小小月和小余都活下去,但是他听到小小月忽然变化的声音后迷茫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懂小小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真的会有一个人处心积虑地给自己伪造另一个身份,甚至连口吃这种细节都能做得完美无瑕吗? 小小月那些眼泪算什么?,她对自己说的那些发自肺腑的话又算什么? 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存在,那么眼前的女人城府该深到什么地步,才能彻底地骗过她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同学们啊…… 但是所有的猜想都点到为止了,小小月的声音让林痴非常熟悉,那是一种带着不容质疑的王霸之气和无与伦比的自信,同时又温润如水春风如沐的声音。 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是在冈仁波齐山下的祖楚寺里,那个女人金钗半披盘发, 目若深空,睫如鸦羽,举手抬足之间傲然于世的气质展露无遗 ,高雅得让人见过一次之后就难以忘怀。 现在这个声音出现在这里显得太奇妙,虚幻的感觉就像是林痴临死之前的一场幻想。 而林痴愿意继续遵循自己的直觉,不论她有没有可能出现在这里,林痴都想最后依赖她一次。 他晃神地摇摇头苦笑道:“那就让一切结束吧……” “不!不对!”小余意识到了林痴的情绪很不正常,急忙朝他喊叫道:“是我错怪你了林痴,我们一起把小小月投出去!这样一定能赢!” 林痴却低着头淡淡地说道:“我听小小月的,她选谁我就选谁。” “你疯了?!”小余情绪崩溃地大叫:“她选你怎么办?就算这样你也要把自己票出去吗?” “那说明今天我们谁也离不开这里了。” “疯了……真的是疯了……小小月,那我们先把他投出去吧,规则不是说了只剩一个村民的时候就算你赢吗?你赢了就可以不用再杀我了吧……?” “我会救你的余威,你已经在这里被困了太长时间了,你会重新获得自由。” “是啊……是啊……我们被困了太长时间了,马上我们就可以解脱了。” “辛苦你们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和林痴吧。” “什么?”小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和谁?” 小余目眦欲裂地盯着小小月缓缓举起的一只胳膊,林痴也紧跟着她面朝自己的方向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他彻底崩溃了,那一刻他只想逃,无论逃往哪里都好,他再也不想坐在血肉横陈的尸堆中间,面对着这两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却异常恶毒的男女。 可是他再也迈不出哪怕一步了。 猩红色的天空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四分五裂地往他脸上砸过来,就连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也一样整齐地被切开,扑面而来的碎块好像是要将他活活砸死才肯罢休。 他也听不见夏玛疯癫粗犷的宣布声了,因为他的听觉系统已经被搅碎,头颅也被无形的利刃切成无数的碎片。 “余威淘汰,幸存者松干赞布——林痴,胜利者萨迦巴姆——白……白夕!” “游戏……结束!” 小余残缺不堪的身体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与前人的碎肉血污混杂在一起。 林痴没有被血腥残忍的一幕引起不适,相反,他的眼里既欣喜又疲倦,但是更多的是困惑,还没等他对小小月提出诸多疑问,小小月就“唰”地一声消失在原地,同时他的背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只见小小月手里握着刚才他赊给夏玛的那把军刀,半跪在地上的同时将军刀反手插在地面的岩石上,那束从始至终都在控制夏玛的红色极光,就这么被她死死钉在刀尖下面。 刀刃上白色的流光闪烁,夏玛面色惶恐地倒在一边。 紧接着就是那束极光发出振聋发聩的惨叫声,小小月仿若充耳不闻地又攥紧了刀柄,在地上拧了几圈之后,四周才重新回归安静。 那束红色的极光消逝了,只留下深深扎入岩石之中的军刀。 小小月站起身朝林痴走来,同时面容开始变化,衣着也一件件退却,金灿灿的光辉覆盖在她赤裸出来的皮肤上,林痴只能稍微隔着光芒看到她身体的一点轮廓,此时正在慢慢突破小小月原本不高甚至有些瘦小的身材。 林痴看着这一幕入了迷,几乎没有留意到周围的残肢和鲜血像朽木一般漂浮在半空之中,瓦解成及细小的颗粒随风消散,空气中的铁锈味也转变成了大自然原本的清香。 那个像月亮一样圣洁的女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好久不见,林痴。” 她已经换上一身宽松的白底青龙纹劲装,手腕和腰身处用莹莹白的束袖以及腰带扎稳,曼妙的身材在轻纱布料的包裹下若隐若现,恰似那含苞待放的花蕾,乌黑的秀发依然半披半盘在脑后,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三庭五眼精致过人,宛若精雕细琢的白玉。 “真的是你……白夕姑娘……”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是这个女人只要一开口,他便会感到莫名的心安。 他们周遭的环境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裸露着岩层和泥土的悬崖开始慢慢被冰雪覆盖,转眼就蔓延到他们的脚下,彻底埋没了两人的脚背。 “这是……?” “这是里现实,我们回来了。” “现实……?”林痴不明所以地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回来……?” “从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开始,你们就被困在了七年前的羌塘,只有通关游戏才能回到现实。” “是那个奇怪的法则力量吗?” “他是【诡游】公陆搏,【混荒】的二当家。” 林痴早就在营救杨晨新的时候知悉了【混荒】的危险性,但是没想到第二次就遭遇了“二当家”这样级别的对手,顿时心里一阵后怕,却又立马感到惋惜伤感起来。 “游戏的胜利条件是仅有一个恶魔和一个村民同时存活下来吗……?” 白夕点头默许,林痴得到答案之后苦笑一声:“所以你才布了这么大的局,只是为了让游戏人数变成一对一……那他现在是被你杀死了吗?” “没有。” “那我们……?” “我抹除了他留在这里的一缕意识,他本人还在监狱服刑。” “意识……仅仅是意识就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他们……?” 白夕就像看穿了林痴的问题一样,他还没说完就开始回答:“他们七年前就困在这里了,人死光或者没有达到胜利条件,就会失去所有记忆重新开始下一轮游戏,直到出现胜利者。” 林痴忽然回想起了小小月曾经表现出来奇怪的一面,原来是白夕在暗示她来自过去,自然不会知道颤音和西红柿小说网这些近几年才火起来的东西。 “所以只要胜利就可以活着逃出游戏?” “只有没有死过的人,才能以活着的状态出来,那些死过的人,只有灵魂可以得到解脱。” 林痴心目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打破了。 杨晨新好像真的回不来了,就算他在里面复活后重置了记忆,又赢得了游戏,他也回不来了,而且以他的个性,他怎么会让这种游戏结局发生? 第146章 喇嘛寺 倘若不是白夕出手打破了这无休止的诅咒,恐怕就连杨晨新的灵魂,也会被永世禁锢在这羌塘的腹地之上。 这就是【混荒】二当家仅仅一丝意识就可以展现出来的实力吗? 林痴不敢想象和这样级别的敌人真正面对面会是什么样的噩梦。 “那老吴他们……是不是在七年前的第一次游戏就……” “还有两个人活着出来了。”白夕就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小小月和王倩老师。” “小小月!?她……” “她是以幸存者的身份活下来的,除了她们两个之后的其他人,在无数轮回中都没有再能达成这个游戏胜利的条件。” 十几个人的队伍,最终只能活下来两个人,林痴其实并不觉得奇怪,但赢下来的人是小小月他就有些慌张了,真正的小小月哪有白夕这么深厚的城府。 还好白夕及时打破了他的猜测,看来小小月只是运气好被王倩留到了最后。 这个游戏实在太考验人性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恐怕只有赵老师才会考虑别人,但是他又太耿直了,很容易被欺骗。 就算是所有人都在第一次游戏中就全部死亡,其实也合情合理。 “还有人活着就好……” “能顺利打破他的【诡游】法则,你的【谶语】也至关重要。”白夕打断了他消沉的情绪说道。 “你连这个也觉察出来了吗?”林痴自嘲道:“我的对他下【谶语】的时候可一句话都没透露啊……” “【戏幕,无所匿】。”白夕说出了林痴的那条【谶语】,随即又补充道:“可是你很清楚自己没有力量杀死他,所以你还偷偷留下了另外一条【谶语】。” 林痴半张着嘴不可置信地微微点头,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眼前的女人,自己的心思就像被完全抽丝剥茧般摆在白夕的面前,她只需要动动眼皮就可以知晓他的一切秘密。 “哈哈……【以命易命】嘛,我觉得我还是挺赚的,毕竟现在我知道他是【混荒】的二当家了。”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杀不死他,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像杨晨新一样莽撞,你的生命只有一次。” 林痴被这句话泼了一盆冷水,虽然白夕可能已经尽量说得婉转了很多,但听起来还是很刺耳,就像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就是个废物”一样,林痴心里一时有些失落。 转念一想,确实如此,细细品味一番,竟然有些道理,只不过“你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什么意思? “杨晨新的生命不是也只有一次吗?”林痴不假思索地问道,感觉又忽略了一些东西:“哦……对了他还有【回溯】……但是现在也没有用了啊……” 不论是对于死人还是灵魂来说,【回溯】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不只是回溯,所有和生命相关的东西都没有了价值,人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的永远回不来。 “杨晨新还活着,你们会很快再见面的。” “啊?!” 林痴吃惊地抬起头,目光从白夕静若皎月的脸上移动到悬崖的绝壁处,那里是他亲手埋葬杨晨新尸首的地方,如果大雪没有完全将那里覆盖,那么他应该还可以看见那块简易的墓碑。 但是现在那里已经一片皑皑白雪,一座破落的庙宇压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一个极其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林痴赶忙回头寻找夏玛的身影,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没有露过面,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吧? “夏玛!” 林痴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里艰难朝帐篷走去,一边四处大喊,观察着夏玛的痕迹。 她的帐篷空落落的,凌乱的痕迹应该是刚刚才留下,帐篷前的足迹隐隐约约看出来是通向那座寺庙一样的建筑的。 林痴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向寺庙的位置走去,心中满是担忧,白夕也早就往那里赶去。 有她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林痴心想。 白夕此时已经站到了寺庙的门前,缓缓推开破旧的门,只见夏玛站在一尊金身黯淡的佛像前,眼神呆滞。 “夏玛,你没事吧?”林痴赶上来后,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夏玛缓缓转过头,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茫,“我以为我已经跟丢了,但是他的气息就在这里,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藏族的老人?” 林痴心中疑惑,站在露天的院落里打量这座喇嘛庙。 它的规模并不大,而且十分破旧,只能勉强分辨出它原本的红顶绿檐和鎏金立柱,庙门前立着两头肢体破碎的石狮子,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投入使用了。 “你是……【蹑迹】?”白夕蓦地开口问道。 夏玛却无心理会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她现在只想揪出那个逃跑的老头,以及将阿姐谋杀的那些喇嘛们。 “你找不到他的。”白夕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丝毫不顾夏玛现在有多着急。 夏玛听后像是被激怒一般,冲着白夕喊道:“你又是谁?难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说完她便扭头冲向佛像的后面。 林痴见状想要阻拦,白夕却伸手制止了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个地方有些异样。” 林痴不明所以地看着夏玛走进佛像背后,十分顾忌白夕口中说的异常,只能先警惕地继续观察四周。 夏玛跑到佛像后面,发现后面空空如也,别说喇嘛了,就连他们的一丁点生活痕迹都没有发现,那里只有一堵斑驳的墙,搜索一圈无果之后,她眉头紧锁地回到院子里。 “你的【蹑迹】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精准,你还不能发挥它的全部作用。” “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现在只想找到他们,我要替我阿姐报仇。” 白夕面无波澜地打量了一眼夏玛腰间的黑口袋,几乎是一秒就得出了答案: “是阿姐鼓么……我可以帮你揪出他们,但是你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什么代价?”夏玛闻言紧紧握住拳头,眼中充满警惕。 林痴的心情也被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女人怎么看什么东西都只需要一眼,就能无限触碰到真相? “我要借你的阿姐鼓一用,并且你得答应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无条件的信任我。”白夕平静地说。 “鼓我不可能给你,这是阿姐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夏玛有些被冒犯的回应道。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借用一下,用完就会归还,有了阿姐鼓,我才能找出那些人的踪迹,你单靠自己不可能找到他们的。”白夕耐心解释。 夏玛明显开始犹豫起来,一方面是因为仇恨驱使她想尽快找到喇嘛,另一方面是因为阿姐鼓对她太过珍贵,也是她唯一的底牌。 林痴这时开口:“夏玛,你可以相信白夕姑娘,如果不是她我们现在还困在那个荒谬的游戏里。” 夏玛又思虑了一会,才咬牙说道:“你最好信守承诺。” 白夕接过阿姐鼓,手掌在鼓面上摩挲了片刻,然后朝着寺庙的一个角落走去。她蹲下身子,在一块地砖上轻轻敲击几下,地砖应声碎裂开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带上你们的装备,这一次下去会非常凶险。” 第147章 琼鸟再现 口口声声提醒着危险的话,白夕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句话单纯就是在和林痴他们描述一件家常事一样,林痴和夏玛对视一眼,起身往寺庙的大门走去。 “白夕姑娘,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吗?” “有劳了。” 颓圮掉色的木门挂在门框上,林痴碰一下都害怕会把它弄碎,这些建筑的腐朽程度绝对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发生的,夏玛却说不久前就在这里遇见了那些喇嘛和藏族老人,不禁让林痴心生疑惑。 两人沿着之前的足迹走回营地的位置,由于雪下得还不算大,脚印没有被完全掩盖,所以他们走起来也轻松不少。 帐篷只剩下了三顶,关于王倩这支队伍的所有东西已经全部都消失了,就像完全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明明大家在一起真实地生活了好几天,现在却得知他们只不过是困在【诡游】里的亡魂,林痴不由得有些伤感。 “小莉是怎么死的?”林痴想起夜帝的阶段,控制夏玛的那个声音发言方式很奇怪。 “她想窥探我的身份,被反噬杀死了。”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小莉最后也想揪出罪魁祸首,只不过还是被他篡改的规则害死了。 “夏玛,你是在多久之前来这里的?” “一个月前……” “那时候的寺庙也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夏玛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个月前我到这里的时候,喇嘛庙虽然也很破旧,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么荒废。” “那就奇怪了啊,这些痕迹也不是人为造成的……硬要说的话……” “更像是自然时间流逝的痕迹。”夏玛补充道。 “是啊……难道这也是【诡游】?” 夏玛听后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很清楚现在是2020年的八月中旬,我也保证我出生的时候,西藏早就解放了。” 事实确实如此,1951年西藏解放,开放的文化交流让更多的人加深了对西藏的认知,其中一个名为“阿姐鼓”的灵异故事广为流传,背后的恐怖由来让人对西藏宗教产生深深的恐惧。 这事还要从18世纪说起,当时的西藏人民感染了天花,很多人都在这场疫情中被夺走生命。 那时候的百姓心中充满了恐惧,当时的西藏统治者为了稳定百姓的心神,于是就派喇嘛去处理这件事情。 喇嘛哪里有什么神力啊,他们仅仅借天花疫情编撰了一个故事说: “凡人的一些行为,引起了神灵的不满,此次的大疫就是上天给凡间的惩罚,要想平息神罚,就要进行祭祀。” 祭祀需要制造祭祀品,而这个所谓的祭祀品就是“人皮鼓”,他们荒谬地认为“人皮鼓”是用人皮所制,可以让他们与神灵进行沟通,以达到被神明庇佑的目的。 这样残忍荒诞的祭祀仪式实属令人发指,不过好在1951年西藏解放后,就完全被废除了,成为一段悲惨的回忆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 林痴第一次知道这些东西,也是在西藏的博物馆中,看到了这些让人胆寒的“人皮鼓”。 “人皮鼓”的鼓面由16岁未经人事的少女背上的皮所制,主体由少女的头盖骨制成,鼓锤则是由少女的腿骨制成,可以说,“人皮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由人的身体部位组成。 祭品的制作过程十分残暴血腥,那些喇嘛会选择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天生聋哑的女孩作为材料,如果女孩不是天生聋哑,则会在她们小时候就将其耳膜扎破、舌头割掉。 在她们的成长过程中,身上不能出现一点伤疤,如果出现疤痕,就会被视为废材,喇嘛会将她们断手断脚之后扔出寺庙去。 只有当她们完好无损的长到16岁时,才会进行制作“人皮鼓”的仪式,就是少女的头盖骨敲击出一个小洞,然后将水银从头部灌入身体,当水银到达身体的各个部分时,便开始剥女孩子的皮,而这所有的过程都是在女孩儿活着的时候进行。 他们把女孩儿的身体紧紧的捆牢,以免因为挣扎,造成材料损坏,在制作过程中,这些女孩不知道要承受多少痛苦,此时的喇嘛会听到女孩痛苦的嘶吼。 林痴虽然没有碰到过夏玛的阿姐鼓,自然不会受到诅咒,也听不到杨晨新和墨頔他们听到的怪异哭声,但是只要稍微一想像,就能知道那个哭声会有多惨烈。 想到这里,一阵大风席卷起悬崖上的雪层,视野的能见度因为纷飞的大雪而大幅度降低。 “夏玛,收拾好了吗?好像要下大雪了!” “我们走吧!我的东西很少!” 大风刮得异常剧烈,两人就连交流都受到了影响。 林痴背着两个大登山包,好在所有装备都是轻量化的高端水平,不然以他的体能要背着这么多东西往悬崖上爬,实在是够呛。 就在两人一步一步往喇嘛庙门前挪动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禽类的尖啸,由于风雪太过于密集,他们不能看清声音的来源,林痴只是心头一紧,这不就是引起大雪的那头琼鸟的叫声吗? 在【诡游】里遭遇的东西,也是来自于现实世界的吗? 来不及再思索,夏玛也意识到这并不是普通的暴风雪,对琼鸟的认知她要比林痴多得多,自然知道这种神鸟的厉害之处,传说中就作为一个种族的祖先而存在,放到现在也难说究竟有什么恐怖的神力。 漫天飘雪之中,到处都是灰白朦胧的景象,只能隐约地看见空中巨大的正在盘旋的黑影,和前方悬崖顶端的喇嘛庙的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疲劳产生的幻觉,或者是雪盲症引起的幻视,林痴看见喇嘛庙的门口前有一道鬼火一样的亮光。 一开始还是一小朵,林痴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立刻它亮蓝色的外焰和深蓝色的炎心就开始熊熊燃烧,不到一秒就完全绽放开来,体积变成了之前的数十倍,亮度极其刺眼。 “那是什么?”夏玛遮住眼睛问道。 “……公晳姑娘的火焰?”林痴马上又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是不是白夕姑娘也可以释放出这种颜色的火焰。” 先不说公晳姑娘会不会从远在阿里的冈仁波齐赶过来,就算来了她也肯定会第一时间和白夕姑娘汇合,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才“闪亮”登场。 说话间,那巨大刺眼的亮蓝色火焰开始清晰起来,它周围的雪雾似乎是被灼烧融化了,足足有几米宽的范围都片雪不沾,而林痴也终于看见了火焰真正的来源。 那是从白夕胸口处绽放出来的一束亮蓝色火焰,将她整个身躯完全包裹住了,仿佛一颗璀璨的彗星一样。 只见她双手呈现一个环状姿势,将炎心揽在怀里,就像在酝酿着巨大能量一般,火焰爆发出的能量场将她的秀发和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下一秒,她闭上双眼,金白色如明月般的光芒从她的手掌中间迸发而出! 第148章 崭露 那光芒看上去十分清冷,却好似有着太阳般的灼热温度,但凡是光芒所及之处,雨雪立即消融,蓝天乍露而出。 夏玛和林痴被这宏伟壮观的一幕震撼得停下脚步,抬头呆呆地看着渐渐拨云见日的天空。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大鹏鸟就在距离他们百米不到的天空之上翱翔,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自上而下地笼罩在他们心头,那种压迫感就像真的是在仰视神明一样。 这只鸟就是造成他们之前遭遇暴风雪的琼鸟。 外形上它和那只赤红色的琼鸟几乎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它的羽毛全部是洁白的,尾羽之中夹杂着十数根华丽的蓝色长羽,看上去十分神圣高贵。 夏玛和林痴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见那白色琼鸟忽然又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 这极具穿透性的啼鸣声仿佛具有某种神力,周围的空气都随之震颤起来,鹅毛大雪围绕着白夕周身的光芒洋洋洒洒地落下,随后,白色琼鸟朝着白夕站立的寺庙门前冲刺落下,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落到了地面上。 林痴和夏玛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暗道不妙,加速往悬崖边赶去。 他们越来越接近喇嘛庙门前的时候,白色琼鸟的羽翼还未收拢,庞大的白翅如盖般将整个喇嘛寺遮挡在身下。 然后他们竟然看到白夕正缓缓走向那只白色琼鸟,琼鸟也没有展露出恶意,而是收起羽翼低下硕大的头颅。 白夕抬起一只手掌轻轻抚在琼鸟的喙上,琼鸟温顺地闭上了眼。 那洁白琼鸟的喙,就足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收起翅膀伏在地面上,竟然比破旧的喇嘛寺还要庞大一圈。 也在此时,白夕身上的金白色光芒逐渐收敛进胸前的亮蓝色火焰之中。 林痴不明所以,隔着风雪焦急地大喊道:“白夕姑娘,小心啊!” 然而白夕却回头露出一抹安然的笑容,并没有因为林痴的警告将手掌放下。 那白色琼鸟突然又张开巨大的翅膀,它的四周一阵强风卷起,但幸好这风并没有攻击性,反而是将周围的积雪全部吹散开来。 顿时拨云见日,万里晴空。 白夕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稳重,她似乎与这只白色琼鸟有着什么心灵感应,或者早就认识一样。 随着她继续轻轻抚摸着琼鸟的喙,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连林痴和夏玛心中的紧张感也随之减轻。 “不用担心,林痴,夏玛。” 白夕的声音依旧平静而坚定,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仲冬是我的老朋友,它不会伤害我们。” 林痴和夏玛虽然心中仍有顾虑,但白夕的镇定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他们看着白夕和琼鸟之间的友好互动,心中的不安也逐渐被好奇所取代。 “汝……至矣。” “我来了,按照约定那样。” 白色琼鸟微微歪着头,用那巨大明亮的眼睛看着白夕,有些疲倦的眼神中充满亲昵。 “是它在说话?”林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人一鸟,轻声地问了旁边的夏玛一句。 “好像,除了它也没有什么了……” “我人傻了……” “这就是琼鸟吗……?” 夏玛的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颤抖,显然眼前的景象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对世界的理解范围。 林痴也从未想过,传说中的琼鸟不仅真实存在,还能与人类进行交流。 白夕此刻也反应过来他们的异样,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温柔,对他们解释道: “仲冬是象雄古国的守护神鸟,它觉醒了强大的潜能,所以不仅能说话,还能担任了守护琼氏部落的重任。” 看来确实和林痴他们的推测一样,历史上真的存在这种古老神秘的大国,他们和琼鸟的关系和历史记载的一样密不可分。 “那么,它……它能理解我们的话吗?”林痴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惊扰了这只神圣的琼鸟。 “当然,”白夕微笑着回答,“仲冬是很聪明的,它能听懂各种语言,甚至能感知到人类的情感变化。” 与此同时,琼鸟再次发出了一声啼鸣,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更加柔和,仿佛在回应白夕的话。 随后它又缓缓低下头,用那巨大的喙轻轻触碰了白夕的额头,然后转向林痴和夏玛,眼中似乎带着一种询问的意思。 “它……它想做什么?”林痴还是忘不了拜他所赐的那场暴风雪,差一点就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面迷了路。 “它……大概是在抱歉吧……。” 白夕说着,抬头对着那巨大的眼珠微微笑着,琼鸟也眨了眨眼表示回应。 “啊?是对那天的事情?” “嗯,它说它只是想打个招呼,没想到会这么剧烈……”白夕停顿了一会,好像是读心一般:“它还叫了伏日帮我们化雪……” “煞费苦心了……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林痴满脸黑线地吐槽道,不用想就知道赤红色的琼鸟就是所谓的伏日,它可是又差点让他们被困在泥泞之中出不来呢…… “吾待汝久矣。” 虽然已经接受了琼鸟能通人言的事实,但是眼睁睁看着那张巨大的鸟喙说出之乎者也的人话,林痴总觉得怪怪的。 “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白夕的话语中无时无刻都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信,她与琼鸟之间好像有一些很早之前就立下的约定。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林痴问道。 “仲冬有它的使命,我们也有。” 白夕将手轻轻搭在腰间的鼓面上,对夏玛说道:“夏玛阿姐的仇,也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夏玛听见后明显动容了,她没想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人会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但是天生的警惕又让她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她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白夕又一次像有读心一般地看出了夏玛的疑虑,她认真地看向夏玛说:“我只是想还这片土地一份安宁,你的遭遇也是这动荡的一部分,我有理由让这一段仇恨也结束掉。” 夏玛听了这话,疑虑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下来。 这时,琼鸟振翅而起,顿时一股磅礴之力散发开来。 白夕的衣服和头发再次被吹得猎猎作响。 随后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琼鸟以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气势原地升到百米高空。 又在一眨眼的功夫,琼鸟就向着普若岗日庞大的冰川高处疾速飞去,很快就完全看不见它的身形了。 “我们走吧。”白夕说着,眼波温婉地将二人从远方的景观里拉回来。 夏玛和林痴点了点头,随即动身紧随白夕,又回到了破旧的喇嘛寺。 白夕走到那个隐藏洞口的边缘,她的目光往里面望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看来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白夕也没有闲着,她将洞口周围的碎砖清理干净,此时的洞口已经足够让两个成年人并肩下降了,只不过可以的话,林痴还是不想下到这个完全未知的黑暗洞穴里。 片刻之后,白夕的目光像是定格在了洞口深处的某件东西上面,她回头对林痴说:“走吧,墨頔他们已经在往下面赶了。” 说完,她直接往洞口里一跃,就像是在玩蹦极一样洒脱,背后传来林痴的鬼叫声: “别啊!白夕姑娘!” 第149章 信仰之跃 林痴跪在洞口的边缘,黑黢黢不知道有多深的地方传出来一阵阴风,白夕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刚才她那潇洒地一跃,让林痴想起了动作游戏《刺客信条》里的一个经典画面: ——信仰之跃。 但他现在想扇自己一巴掌。 不是,下面是什么情况啊就跳?有干草堆和安全水吗?我不跳!打死也不能跳! 他抱着脑袋趴在洞口边心惊胆颤地腹诽,谁知屁股上面传来一股巨力,来不及反应他就直接栽到洞口里,最后惊恐地回头瞥到一眼,原来是夏玛直接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 可林痴终究不是猫,他无法在空中快速地调整身形,变换成四脚朝下的姿势落下,如果有人能在黑暗中看清他的动作的话,应该就和看见一只从树上失手摔落的猴子一样滑稽。 头顶的洞口变成一个光斑,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他完全处于自由落体的状态了。 某一瞬间林痴觉得自己真的会摔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裂隙中,潦草地结束他那废物的一生…… 因为在这种高度下,白夕姑娘就算再有能耐也难以接住一百多斤的他啊!在激烈地喊了一嗓子却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林痴决定死前最后再闷骚一把! 他停止丑陋地挥舞四肢,而是尽量将全身放轻松,感受着高速下降带来扑面清爽的风,潮湿的空气已经让他龟裂的面孔得到了一点点聊胜于无的滋润,此时此刻竟然还让他有些舒适。 “他们就像鹰一样,体会真正的自由……我也毫不犹豫,坠落的感觉就像在飞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反推力阻止了他携带着巨大势能的身体,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下降趋势在慢慢减弱,可来不及欣喜,又是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整个人像炮弹一样高高弹起。 这又是什么操作?是在玩弹簧床吗?还是在耍溜溜球? 持续减速地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忽然的失重感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像一只鸟儿一样,这种漂浮的感觉实在是太自由太美妙了。 但很快,他自由的双翼就被无情“折断了”。 一只强有力的手腕直接半空中拦截住了他的衣领,就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横向拉扯过去。 想象中被狠狠摔在岩石上的痛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清香的温暖臂弯,林痴被白夕揽在怀里稳稳地落在结实的地面上了。 这种天差地别的感官体验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刚才还在生死一线,现在就被“美人抱得归”,他有些飘飘然到腿软的地步。 “林痴你感觉怎么样?”白夕关心地问道,明明是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大男孩,现在却像短了一截一样摊在她的怀里。 “嗯……好香……”像是忽然意识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般,林痴触电一样地从白夕胳膊里弹起来:“好想……好想再来一次!” “那可不行,我们暂时上不去了。”白夕认真地对他解释道,随后划燃了一根不知哪里来的火柴,微弱的火光立刻照映出她姣好的面孔。 她转身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之后,嚓地一声点燃了一根蜡烛。 “你刚刚是在和谁说什么话吗?” 白夕将一个烛台递给林痴,上面立着一根祭祀常见的白色粗蜡烛,只不过这种款式和精细的烛身雕刻林痴从未见过,他不明所以地接过烛台,嘴里支支吾吾道: “没什么没什么……胡说八道的,不用在意……” 他怎么可能坦白地告诉白夕,其实是自己中二病犯了,想在临死之前再潇洒一把,所以念了一段佩罗托·卡尔代龙加入兄弟会时,对信仰之跃的一段深情描述呢? 好在白夕也没有继续多问,目光移到他身后的黑暗之中,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我去把夏玛接回来。” 确实是“接”回来,林痴挠着头“嗯”了一声,目送着白夕重新踏入黑暗之中。 白夕姑娘不会是属猫头鹰的吧?居然能够在乌漆嘛黑的地方自由活动? 林痴一边嘟囔着垃圾话,一边开始研究起周围的环境,按照一般电视剧的发展,越是有一个像主角的人叫配角不要乱动,那么这个配角就越是会不安分,然后运气好的话就可以下班领盒饭了。 深知这个套路的林痴没有作死,他怂得不能再怂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仅仅是举着烛台照亮周围的环境。 烛光所及之处,似乎都是一些木质建筑,就连他脚下站立的地方都是木地板,颜色暗沉,年代看上去十分久远了,而在他的面前,应该就是刚才白夕姑娘取下烛台的桌面。 他将手臂伸长,看清了这张普普通通的八仙桌,桌面上的右边还有另外一座同样的烛台,桌子两旁各摆放着两张黑木椅子,同样肉眼可见的陈旧。 他又举着烛台环顾了一圈,这才大概知道了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个会客室,严格来说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厅堂”,它入门正对着一面不知材质和花纹的屏风,那张摆放烛台的八仙桌就在屏风的面前。 厅堂中央两侧摆放着对称的几和椅,应该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晚辈或下属的排列座式。 这简单几件家具的风格都典雅庄重、端方肃穆,细致的做工中能感受得到主人家秩序井然的气度,是典型的大户之家或书香门第才会有的格局特点。 看来喇嘛庙的地下,或者说悬崖深处不为人知的地方,曾经有过大量的汉人活动痕迹,他们很有可能是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达到好几代人的一个时间跨度,才会精心准备这些精致的家具。 林痴又回头看了几眼,白夕姑娘还没有回来,他也不能再在这里看出多余的端倪,心里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走动几步,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危险,周围的环境也大体了解了…… 可是如他所愿,安全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林痴在原地挣扎了几分钟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迈了几步,走到屏风的后面,按理说一般这样的座屏后面就是一条和墙壁形成的小道,供给丫鬟仆人们端茶倒水经过使用,但是林痴端着蜡烛绕过来之后却发现后面还有空间。 冷飕飕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穿过屏风后面的一扇多开式雕刻木门,烛火剧烈摇晃了几下,就像燃气炉断了气一样,灭了。 黑暗如潮水般卷杂着恐惧向林痴袭来,他急忙摸黑抽出手电筒,他都忘了还有手电筒! 翻来覆去地在手上摸索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到了开关的位置。 ——咔嚓!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被眼前的一幕吓到晕厥,直接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第150章 侦探 手电筒的强光照射范围和蜡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在汽车大灯一样的光圈中,林痴无比清晰地看见了门外面一个古香古色的四合院,让他被吓懵的正是对面房梁上悬挂着的一个人影。 那人影在灯光的照射下还在随风晃动,凌乱的长发耷拉在胸前完全遮住了脸,浑身被一件殷红的破衣裳笼盖,唯一露出来的脚掌惨白如纸,上面还有些许暗紫色的尸斑。 这活脱脱就是恐怖电影里,上吊自杀怨气极大的女鬼啊! 林痴顿时觉得浑身燥热,头皮瘙痒难耐,身体的毛孔里渗出哈汗液,只有一颗心还是彻骨的冰冷。 按理说这几天他已经见识了这么多血腥的场面,对现在这种没有生命体征的完整尸体,反而应该完全免疫了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害怕。 这大概就是华夏人刻在骨子里的华夏式恐怖畏惧基因吧,这是一种结合了华夏传统文化元素的恐怖形式,它更像一种细思极恐的恐惧,而不是非常猛烈、突然的一种恐惧冲击。 这种压抑感和【诡游】里见识到的血腥暴力完全是两种概念,林痴现在就怕自己稍微动一下,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就会突然抬起头来,再伸出垂到胸前的红舌,咧着嘴对他无比瘆人地微笑一下。 这种头皮发麻又毫无办法的恐惧,还不如直接活过来杀了他来得痛快。 阴风阵阵,吹得那具上吊的女尸摇摇曳曳,细长的影子投射在她身后的木门上,就像一条黑蛇在蜿蜒游走。 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异常情况之后,林痴才冷静下来,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往屏风后面跑,不等到白夕姑娘回来他是打死也不会再挪动一步了。 “三……二……” “被吓到了?” “卧槽!!!” “一”还没有默念出口,林痴被突然出现的在身旁的声音吓得一个机灵,他应激地从上蹦起来,但很快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了下去。 “我知道你很怕,但你先别怕……”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却有些沙哑,林痴顺着肩膀上稳稳按住他的手腕向黑暗中看去,想确认到底是什么人忽然出现在这里,奈何手电的光亮并没有散发到他的两旁,所以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见到林痴情绪稍微缓和了下来,那人便将手掌挪开,径直伸向地上的手电。 ——咔哒。 黑暗再次又犹如潮水一样将林痴淹没,他终于快要崩溃地喊道:“你要做什么?!我有靠山的你别搞我!” “搞你做什么?”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从他耳边传来,“这里不让用电灯。” 说完,火柴在擦火皮上摩擦的声音响起,但是似乎不太好用,那个声音的主人足足重复了十几次,火光才在黑暗中灿然而出。 一只惨白并且白沾满沙土的手,将林痴方才落在地上的烛台点燃。 微弱的光芒此时在林痴的眼中刺眼如烈阳,借着这一缕火光,他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他长着一张极其厌世的脸,眼神沧桑又憔悴,一圈发青的胡茬围绕着他往地上耷拉的两个嘴角,要不是这里深处于普若岗日冰川的地下,林痴真以为是在哪个垃圾堆遇到了某个“网吧大神”。 “我比那个女孩子还好看?”男人摸着胡茬,有些自恋地问道:“你盯着我看什么?” “不、不是……兄台你……又是什么人啊?” 林痴觉得真是见了鬼了,无人区无人区,怎么人多得跟菜市场一样?先是夏玛和藏族老人,后来又遇到了十几人的科考队,现在居然还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碰见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但转念一想,这些人似乎都没有一个算得上正常的…… “我告诉你,我有人罩的,你千万别搞我……”林痴见男人迟迟没有回答自己,便出言警告了一句。 那个一脸要死表情的男人听到林痴的话之后,眼睛里才忽然发出光彩,他略显激动地说道:“让我猜猜……你是白姐带来的……学生?” “白夕姑娘?” “啊对对对……就是白姐……”男人上下摇晃着自己的食指表示赞同,随即又疑惑道:“怎么带了个胆子这么小的?” “这……” “算了,白姐在哪?我是来找她的。” “她应该很快就过来了,你要不……等等?”林痴有些嫌弃地将他满是泥沙的手掌推到一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过来……你们是从上面哪个位置跳下来的?” “你知道外面有个喇嘛寺吗?就、就是从那里……” “记不太清,入口还是太多了……” 林痴听后忍不住吐槽,什么鬼地方还狡兔三窟,到处挖坑留入口的啊? “那你,刚好碰见我们从这里下来?” “刚才听到有人在鬼哭狼嚎的我就往这里赶过来了,没想到真是你们。” “原来如此……”林痴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是什么?” 他伸手指向刚才女鬼上吊的地方,关掉手电之后现在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吉祥物,听说过晴天娃娃吗?就是你想的那样。” “晴天娃娃?这地方天晴不晴有什么意义吗?”林痴不假思索地问道,感觉又不太妥当,现在该纠结的不是天气问题,而是那个女鬼到底为什么会挂在那里才对啊! “我是说,她是最近才死在那里的吗?她是谁?” “晴天娃娃不止能求天晴,那些东西是求平安的。” “东西?”林痴摇了摇头,垃圾话脱口而出,一本正经地问道:“你36摄氏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来的?” “她们只是杀人不眨眼的狼罢了,我这么说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吧?” “你说那是[犭也]狼?” 男人听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白姐告诉你的?” 林痴摇头:“我碰巧在书中见过描述这种东西外形的文献,只不过从未提到它们会幻化成人,诱杀上当受骗的人类。” “不然你以为关于它们的记载是谁写的?”男人反问道:“学历史的?” “主修汉语言文学……对历史略知一二。” “果然如此,那你不知道历史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的东西吗?” “这……”林痴被问到了,所谓历史确实带有一定的叙述性和主观性,现在越来越多的研究都在揭露那些流传至今的文献,其实夹杂着很多私人的东西,一个个矛盾点都被提出来。 可是有些野史连作者都不清楚,想要辨别真假实在是太难了。 “那兄台你……是不是知道关于这里……什么历史真相之类的?” “我不学历史,我学刑侦。” “原来是警察同志……幸会幸会。” “我也不是警察,我是侦探。” 第151章 古楼 “侦探?” 林痴觉得自己又在做梦了,这个职业真的是在二次元动漫以外的地方,随便张嘴就能说出来的吗? 那种所谓威风凛凛的名侦探只存在于小说和影视剧里。 现实中的侦探不仅要提防警察因为非法监听,盗取个人隐私信息等原因而逮捕他们,还要时刻担心监视人的报复,因为私家侦探调查小三而被发现甚至是打死,被告上法庭的案例还是非常常见的。 现在这个看起来要死不活的男人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侦探? 属于是《名侦探柯南》迎来了大结局,让林痴开了眼了。 “你是说警察顾问吧?”林痴还是贴心地给他找了个台阶下。 “什么警察顾问?警察顾问能抓犯人吗?” “侦探就能抓犯人了?” “华夏的侦探几乎都是不被法律认可的,当然不能行使警方的权利。” 林痴松了一口气,看来眼前的男人还算理智,不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嚷着自己是“名侦探”,那场面实在是不敢恭维,但是男人马上又继续补充道: “只不过我的副业是国际刑警呢。”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林痴两眼一黑,几乎要被雷到晕过去。 哪有人放着吊炸天的国际刑警当副业干,主业却做一个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的私家侦探? 不过是他凡尔赛的借口罢了,林痴如是安慰着自己备受打击的心灵,这么光芒万丈的职业是他这辈子都触碰不到的顶端,他现在别提有多羡慕了。 “那这位刑警同志,可以告诉我您和白夕姑娘到底在计划些什么吗?我已经和我的同伴失联了好几天了,在这个鬼地方真的能找到他们吗?” 男人却面露难色,他摸着自己满是青色胡茬的下巴,搭配着一头凌乱的黑发,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 “白姐没有给你任务?” “我们的任务就是活着从这里离开。” “哦……那我明白了。”男人拍了一下林痴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不能回答你的所有问题,但是我可以简单向你介绍一下你现在的处境。” “洗耳恭听。” “这里是至少在汉朝时期就遗留下来的大型古楼建筑群,我们初步认为西汉到东汉大约四百年的时间中,大量的汉人曾经在这里参与修建了宏大的建筑群体系,具体原因尚且不明,之后东汉分化成三国鼎立的局面之后,这些汉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将这里废弃并销声匿迹了。” 林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几个月前第一次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发现了很多神话传说或者野史里面才有记载的东西,譬如[犭也]狼、琼鸟、数斯等等……我们意外中顺着逆流而上的地下河来到了这个地方,它们全部修建于一个巨大空腔的四壁之上,排列有序整齐,密度之大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崖壁。” “你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只不过是众多建筑中的一处?” 男人纠正道:“一处非常普通的院子。” “由于强烈的灯光会引起休眠的数斯袭击,所以我无法向你展示这里究竟有多壮观,就连我们也是通过特殊的【潜能】才渐渐得知这里的地形……对了,你知道【潜能】是什么回事吧?” “嗯,已经颇有了解。” 男人继续说道:“起初我们莽撞地进入,遭到了数量庞大的数斯围攻,慌乱之下逃入一所院落里躲避,无意间发现了高挂在门梁上面的尸体,有男有女,死因无一例外都是自缢加上大量失血而亡,所以你刚才看到穿着红衣服的东西,其实是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一头幻女[犭也]狼。 它们的尸体对疯狂的数斯有极强的驱散性,我们因此逃过一劫,也无意间发现了关于这里的一些规律——每一座房屋里的尸体在72~120小时内,都会被新的[犭也]狼更替,我推测是它们有意在保证尸体不会腐坏,从而影响对数斯的威胁性。” 林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更替是什么意思?难道会有新的[犭也]狼把尸体扛走,然后再自己把自己挂上去?” “就是你所说的那样。”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回答,让林痴毛骨悚然地一怔。 如果男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会是何种诡异的场面? 假如要是连行动时间都基本一致的情况下,那个场面用百鬼夜行来形容都有些保守了,那简直就是血腥诡谲的献祭大典啊! “你倒也不必担心,在[犭也]狼进行置换的过程中,它们似乎丧失了一定的理智,并不会主动攻击周围出现的生物……当然,除了我们,也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它们,每每到那个时候,所有动物都会对[犭也]狼退避三舍,甚至完全不会踏出自己的巢穴半步。” “它们在忌惮什么?” “是诅咒,我们的职能专员监测到了[犭也]狼体内血脉相传的诅咒,换句话说,在千百年前很可能有一个强大的精神【潜能】拥有者,对[犭也]狼这一种族下了终生无法磨灭的诅咒印记。” 林痴忽然觉的刚才那个吊死的女鬼不那么可怕了,反而为它们觉得可悲,它们连生死的权利都被掌握在一个早就湮没在时间长河中的人手里,无法复仇,也无法解脱,。 这是林痴见过最可悲的生命存在形式。 “另外,在古楼建筑群的下方,我们发现了疑似二十世纪人类的生产行为活动痕迹,数以百计的人造金属水坝以特定方位和编号的形式,被修筑在周围的岩壁上面,阻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地下水系统侵蚀。” “为什么要刻意挡住水?怕这里的古楼被淹没吗?” “从它们的运作规律来看,我推测不是在挡水,而是在蓄水。” “这又是什么意思?要蓄水的话为什么不修建蓄水池?” 男人眯着眼摸了摸胡茬,要死不活的脸上浮现出昙花一现的喜悦:“因为蓄的可能是千万吨水流带来的势能,和水量没有并直接的关系……” “水电站……?” “确实有这个可能,我们也在勘察中发现了大量的燃料源,以及现代化的电气储存设施。” 说到这里林痴就想不明白了,他挠头问道:“既然都找到这么明显的证据了,顺藤摸瓜地搜索下去不就知道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了吗?” “我们下不去。”男人的目光好似在透过屏风,望向那后面的黑暗深渊,“那下面的水流是沸腾的,如果没有合适的【潜能】,根本没法直接下潜到滚烫的地底深处。” 第152章 消失的她们 就在这时,屏风后面传来木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听上去不难分辨出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是白夕姑娘来了?”林痴站起来正欲走出屏风,却又被眼前的男人一只手拉扯住了。 “你干嘛?你不是专门来见白夕姑娘的吗?” “怎么还有一个人?” “那是我们的……”林痴想说同伴,但一想到她歹毒地陷害了杨晨新和墨頔,又觉得这么说不是很恰当,便改口道:“是我们请的导游,她带我们找到了来普若岗日的路。” “你在说谎。”男人面无表情地揭穿了他。 林痴一时有些哑口无言,按理说自己并不算撒谎,这一路确实也有靠着夏玛那个什么所谓的【蹑迹】在找路,但她确实又算不上是他们的同伴,同伴可不会在关键时刻踹自己人一脚…… “我走了,不要透露我来过的消息给任何人。” “就连白夕姑娘也不能说?” “你不必说白姐也会知道。” “等等!”林痴有些不知所以然,“你不信夏玛,难道就信我了?” 男人回头,耷拉着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个难看的弧度,果然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微笑。 那张憔悴的脸顶着一个比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你和我的学弟学妹们差不多,不聪明,但也不坏。” “不是……”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男人忽然就没了影,林痴卡在喉咙里的吐槽只能对着空气发泄了一通: “你这警察同志怎么骂人呢……?”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刚才出现的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就像……就像一阵风? 忽然又变成自己一个人了,即便已经知道了背后上吊女鬼的真面目,林痴还是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陡然而起,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捧起地上的白烛台赶忙走出屏风背后。 “林痴?” 果然,他刚走出去就听到黑暗中的不远处传来了夏玛的询问声。 “哎!是我,你们快过来吧!” 白夕姑娘果然是属猫头鹰的,林痴暗自吐槽道,大约几步之后,只见白夕一手牵引着夏玛,脚底生风地快步走进灯光能够照亮的范围以内。 看见林痴之后,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动作林痴和夏玛都没有能够捕捉到。 “白夕姑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她双手背在身后,以亭亭玉立之姿原地走了两步,对林痴说道: “若干年前遗留下来的古迹,我们在其中一户人家里面。” “喇嘛在这里吗?”夏玛立刻焦急地问道。 “是的,我会带你去找到他们的。” 说着她就朝林痴阔步走了过来,一阵熟悉的香风再次涌入林痴的鼻腔,他不由自主想贪婪地吸几口,但是又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变态,太掉价了,遂止。 “跟我来吧。” 白夕直接从林痴旁边走过,毫无迟疑地就往屏风后面走去,一头扎入了黑暗之中,淡然超脱的声音再次传来: “觉得黑的话,可以再点一盏蜡烛。” 林痴扶额暗道不好,刚刚才从那个恐怖的场景脱离出来,现在又要被带着去强行面对一次,就算拿了上帝视角的剧本他也不乐意演第二遍啊。 思索应对办法的时候,夏玛已经自顾自地拿起八仙桌上的另外一盏白烛台,借林痴的火焰将它也点燃了。 “走吧。”夏玛冷着脸说道:“刚才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没、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夏玛露出了怪异的表情,摇了摇头转身走入屏风后面。 ——哦,她没问我有没有事啊……? 林痴在心里窝囊地敷衍了一句,现在他只想着要怎么避免目睹那恐怖的东西,说惊吓应该不会再像刚才那样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了,但是与生俱来的排斥感还是让他一阵心理不适。 没办法,不行也要硬行,他顶着压力跟在夏玛后面走进了屏风后面的多开式木门。 不得不说,烛光有烛光的好处,不会太暗以至于看不见脚下的路,也不至于太亮一眼就能看到前面大门口的吊死鬼,林痴也借此机会开始观察起这个古香古色的院落。 和大多数汉代院落的基本布局一样,左右两边都是两间或者三间排列的厢房,古代一般以方位称之为东西厢房,他们刚才踏入的多开木门勉强可以算作是二门,也就是常说的“垂花门”。 只不过林痴想不通是哪个“旷世奇才”设计的厅堂,居然放在了原本外宅的位置,这个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败笔的设计,让原本高雅的汉代建筑显得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了。 而房门口挂着尸体的,就是整个院落最重要的内宅了,一般是住宅中女眷生活的地方,它们的设计和布局都注重隐私和稳固,以确保女性的尊严和安全。 可是现在……林痴很难想象每间隔72~120个小时,这里就会发生一起惨绝人寰的习惯性自杀案。 他低着头跟在夏玛背后,想尽量不要在她们之前发现那具骇人的尸体,可是走着走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直到他听见一声开门的清脆响声。 “进来吧。” 背上的汗毛霎时间如根根雨后春笋冒起,林痴慌张地抬起头,只见白夕双手刚拉开内宅的大门,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地对他们说道:“我们要在这里找一些东西。” “最好是和喇嘛有关,我没有太多耐心。”夏玛淡淡地警告道。 “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就是你大仇得报的时候。” 夏玛闻言不再多虑,直接几步走上宅前的几级阶梯,跟随着白夕进入到了黑黢黢的房间。 而林痴却愣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出去,现在比直面女鬼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尸体不见了! 不是?上吊了的尸体还能长脚自己走了不成? 还是说…… 毛骨悚然的想法侵蚀着他的内心,但是又碍于刚才那个男人的委托,他没办法将这里发生的变化转告给白夕,一时间复杂的焦躁不安,以及未知的恐惧让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还好,只要有强如白夕姑娘的人坐镇,林痴还不至于太恐慌,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强迫着自己向刚才吊死过“人”的门口走出一步。 但是下一秒,精致雕花的木门“啪嚓”一声关上了。 林痴迈出去的那一步就像一脚踩到了即将凝固的水泥里面,再想抬起来却沉重得就像灌了铅。 “卧槽了……二位姑娘这是在玩我呢……?” 第153章 登堂入室 林痴就纳了闷儿了,她们是把自己这个人忘记了吗?本来就因为那具女尸不见踪影搞得惴惴不安的,现在又整这死出,他心态彻底崩了。 犹豫了几秒之后,发现面前的大门依旧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林痴管不了这么多了只好再次硬着头皮走上台阶。 悬挂女尸的那根梁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痕迹,想必就是绳索经年累月摩擦所致的。 现在女尸离奇失踪,林痴怀疑是那个奇怪的刑警干的好事,毕竟他们三人才前脚跟后脚地走进院子里,白夕和夏玛没有机会,更没有动机刻意对自己隐瞒女尸的存在。 那个刑警隐藏这具尸体又有什么目的呢? 会不会是想吸引来数斯攻击他们呢? 林痴回忆起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 山海经原文大意是,皋涂山,山中有一种禽鸟,形状像鹞鹰,也就是猫头鹰之类的,却长着人一样的脚,名称是数斯,吃了它的肉就能治愈人脖子上的赘瘤病。 可是皋涂山和普若岗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啊!先不说数斯存不存在,光是出现在这里就很离谱,堪比在非洲野蛮部落里发现酋长是一个华夏小伙子一样离谱! 林痴双腿发抖地站到门前,镂空的门上贴着一层米白色有些发黄的窗户纸,果然是大户人家……他一边感慨一边轻轻敲了几下门: “白夕姑娘?您是不是忘了我还没进来呢?” …… “白夕姑娘……?”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若有若无的阴风不断吹动他额头前的短碎发。 “那我开门进来了哦……” 林痴按在精雕细琢的门上,用手轻推试试力度,发现门纹丝不动,便暗中使劲又一推,依然毫无反应。 他觉得有些不妙,深吸一口气咬牙用尽全力猛地一使劲—— 哐当! 门依旧没开,林痴却被这巨大的动静反吓了一哆嗦,门好像被锁住了! “不是……防贼呢姐姐们……?” 一时间他也没辙了,倒不是害怕白夕姑娘她们遇到什么危险,反而是担心自己在外面太没有安全感,他现在已经见识过白夕姑娘的厉害了,不论是脑子还是战斗力都是顶尖的。 但是反观他自己,就连看到一个死人都被吓得跌一跟头,实在有辱堂堂八尺男儿的身份…… 在门外来回踱步也不是个办法,他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奈何这门的做工实在太精细,竟然严丝合缝地一点光都透不进去,摸索间,烛火不小心烤焦了那层窗户纸,林痴赶忙将烛台移开。 不如浅浅戳个洞,应该不算破坏文物吧? 再说了,两千多年前的窗户纸,有几个破洞也很合理对吧? 心里想着,他对着食指哈了一口气,让食指稍微湿润一点,在镂空的门上选择了一个位置恰到好处的格子就要戳上去,就在这时,余光里一闪而过一抹白影。 他立刻将视线移动到发现异常的厢房顶上,可是那里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这蜡烛晃眼睛……”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回头不再犹豫地将手指插到了窗户纸里,质感比他想象中还要厚实,而且水分充足,就像一张崭新的上等纸一样。 “蔡伦这么牛逼吗?才刚改进造纸术就能大规模应用,质量还比现代的纸都好……” 他感叹地将手指抽出来,白玉石般的纸张上面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只全是瞳孔没有眼白的怪眼镶嵌在门上。 林痴将烛台高举,尽量让光芒透进去,然后将右眼凑近那个小洞,如果是在古代的话,他就像那个偷看女孩子洗澡的采花大盗。 “让我看看两位姑娘在哪里……” 摇曳的微光中,林痴看见了一个比前宅厅堂还要宽阔的空间,桌椅板凳零零散散地摆在里面,看上去感觉像个酒馆的大厅一样随意,再往里面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奇了怪了,规模这么大吗?” 一般内宅就是女性的卧室,现在怎么像个比前宅还豪华的会客大厅一样?这样的布局在汉朝不仅不伦不类,还铺张浪费,就像是主人家为了可以展现自己财力而闹的笑话一般。 “资产阶级的爱好……小人实在理解不了呢……”林痴自言自语地摇头感慨道。 忽然眼角的余光里唰地又闪过一个白影。 “是谁?!” 荒芜的黑暗中甚至都没有发出他的回音,所有可能存在的声音和光芒都被吞噬殆尽。 林痴警觉地皱着眉靠在门上四处张望,头顶的半截绳子被阴风吹得晃来晃去,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袭来,他能感应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靠近。 ——嗒、嗒、嗒! 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从前宅的方向传来,大概三秒一步,声音微小而沉闷,林痴一瞬间就猜测到是有人光着脚在地上行走,才会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卧槽了……诈尸?! 同一时刻,他右手边也就是进门左手边的厢房传来开门声,林痴喜出望外地往那边快步赶去,果然在接近内宅和厢房九十度拐角的地方,看见了一扇微微开启一条缝隙的木门。 “是你吗?白夕姑娘?”林痴用几乎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象征性地喊了一句,不出意外的没有人回应他。 而前宅的脚步声还在持续靠近,就像前来索命的死神一般。 林痴纠结了一秒便不再犹豫地拉开半掩着的房门踏了进去,与其在外面和那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面对面,不如进来找一找白夕姑娘的踪影,现在只有跟着她是绝对安全的! 奇怪的是,在房间外面这一抹烛光非常黯淡,好像那些精雕细琢的木门反光效果非常糟糕,现在一进到房间里面,这小小的烛台就将四壁完全照亮了。 眼前的房间似乎是一个……堂屋? 堂,通常是行吉凶大礼,办红白喜事的地方,一般不住人,一般也布置在宅中最大最中心的房间里,出现在厢房里极为奇怪。 只见进门的左手边,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上铺了一张红色的桌布,盛放供品的空盘子摆在桌子中央,左右两边各立着一个同他手上一样的烛台。 而桌子后面密密麻麻地摆着数十个黑木金字的牌位,最上方一块相同材质和处理工艺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 ——慎思堂。 通用的名字和几乎没有创兴的陈设布局,林痴一秒得出定论——这家主人人傻钱多,没有什么深厚的文化内涵,只会把钱用在装逼上面。 如此吐槽着,他还是好奇地观察了一下这间堂屋的其他地方,除了正对入口的位置有一道偏门以外,灵位的对面还有一扇紧闭的大门,它似乎是通往内宅的。 随后他警惕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下们外面的动静,发现脚步声已经完全消失了,这才放心地将烛台放在盖着红布的桌面上,对着那些陌生的名字拜了一拜: “无心打扰无心打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鞠躬的同时,余光瞥到了刚才进来的入口,顿时一股寒意让他脑瓜子嗡嗡地响个不停。 只见一把铜锁不知何时已经牢牢地扣在了那道门上。 第154章 密室逃脱 林痴自诩是个文化人,一般不骂娘,除非忍不住。 “你么么个嗷嗷……” 他两步走到门前,抓起那把铜锁翻来覆去地看,是汉代最常见的三簧锁,棱角分明的锁身上面雕刻着复杂精美的花纹,奇怪的是上面落满了灰尘,根本不像是刚刚才被人扣上去的。 就算是有人趁自己不注意把门锁了,那他人呢? 林痴眉头紧锁地再次环视了这个狭小的房间一圈,三道门都是紧闭着的,要是有人进来锁了门,他也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 思索再三之后,林痴只得到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结论——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把自己锁了进来? 眼下林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地在房间四处翻找,甚至将自己的身上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像是钥匙的东西,钥匙不在这里,难道在其他房间? 他又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右手边那扇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大门,纹丝不动。 他松了口气,又走到面前那一扇小偏门前,同样地伸手尝试着推了一下。 ——咯吱。 伴随着年久失修的一阵摩擦声,小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一道缝,光线立刻照亮了门后面不远处的墙壁。 林痴心中忐忑了一秒,还是继续将门完全推开了,门后的空间很狭窄,面对着一堵木墙,他面前的地面上还摆着一个灰扑扑的挎包,他探头左右各瞟了几眼,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就将挎包顺手捡了回来。 挎包的材质非常粗糙,年代也难以分辨,但这么简陋,一定不会是这里的主人的物件,更像是……小偷落下来的东西? 包里的物品也很简单,一根半圆柱形的金属器材,以及几节可以接在上面的木棍子,还有一张破损得很严重的图纸,上面用线条简单地标注了一些方正的图形,最后林痴又抖出来一个手指粗细长短的竹筒。 看着眼前的“战利品”,林痴的眉头拧在一块,面色十分凝重。 “越来越离谱了啊……这位高手还是来盗墓的……?” 地图、洛阳铲,以及……火折子……这三样盗墓贼标配装备,林痴在很多不同的盗墓小说里看了不下几百次,到底是盗墓贼走错了道,还是墓主人迁了坟? 林痴捂着额头想尽量理性分析一下现在的处境。 首先他为了躲避“诈尸”的女鬼,也是为了找白夕姑娘才躲到了房间里,然后被莫名其妙的地关在了这里,现在他又在偏门后面的过道上捡到了疑似盗墓贼的“作案工具”? “呵呵……至少可以确定他是南北朝以后才出现的盗墓贼。” 林痴很清楚火折子这种古老的东西,最早出现在南北朝时期,由一位不知名的宫女发明,是的,地位低下的人甚至连专利都申请不到。 他又打开那张几乎一触即碎的图纸,上面斑驳的痕迹让线条都扭曲在一起,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的角落可以看出来绘制的到底是什么。 林痴专心致志地看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这盗墓贼没挖错地方啊! 运气好得离谱,那唯一能够看得清的一角,内容正好就包括了他现在所处的房间,而偏门之后的那条狭窄的通道是厢房里连接其他房间的走廊,走廊的这一边还有一个不大的房间,对面是一个巨大的通间,而走廊的尽头,独立存在着一个小房间,看起来应该是杂货间之类的。 得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道具,林痴别提有多激动了,但是很快理智又提醒了他,现在他是孤军奋战,万一出现什么差错可能就会直接交代在这里,这个挎包的主人可能就是这样的…… 果然没有了白夕姑娘,自己的生命就像浮游一样渺小脆弱。 ——交给你了。 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林痴幻听般回想起了公晳姑娘在布达拉宫广场上对他说的一句话,那是那个强如天神般的女人第一次委托给自己重任,而他也完美的完成了这个任务。 “奇怪,怎么会忽然想起公晳姑娘呢……?” 林痴拍了拍脑瓜子,打散这个突然的幻想,但是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坚定了一些,他嘴角微微翘起,自言自语道: “我也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了……” 他快速收起图纸和拆分开的洛阳铲,只留下了一节延长棍和铲头连接,用来防身,然后又检查了一下火折子里面的情况,很幸运,作为重要燃料的土纸、棉花都还保存得不错,还剩下一大半没有用过,硫磺也均匀地掺和在其间。 林痴简单地用蜡烛将火折子加工改造了一下,重新恢复了它的复燃的功能,然后将它也塞进兜里,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现在他需要去探索一下那几间地图上标注的房间,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胆颤心惊地等死,胆小如他也知道要寻求孤注一掷的求生之道。 白夕姑娘和夏玛肯定也遭遇了和他一样的处境,再奢华浩大的房子也就是一座宅子罢了,只要他们三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努力,再怎么都会遇到彼此的。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一手握着洛阳铲,一手举着白烛台,他毅然决然地走出偏门,来到了门后冗长的一条走廊上。 光线一时间暗淡了不少,空气中似乎有着迷雾或者灰尘之类的介质,烛光的传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是还好,他还能看清周围两三米范围内的地面和墙壁。 这一部分厢房的构造简单,加上刚才待的堂厅总共四个房间,现在他打算先去隔壁的房间看一看,再顺着走廊去对面的大房间,最后再去到走廊尽头的杂货间。 战术靴踩在木地板上传来“嗑嗒嗑嗒”的声音,下面好像是空心的,林痴一步一步地往走廊深处移动着。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2019年的那个冬天,自己宿舍和隔壁宿舍一共七八人,围坐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面,聚精会神地玩着一款新出的国产恐怖游戏《纸人》。 操作者正是他,因为他被誉为“741最有种的男人”,其实林痴只是在强撑罢了,毕竟游戏买了不玩实在是太亏了,所以就算有七八个人在后面围观,游戏里那种恐怖氛围还是被渲染得十分强烈。 现在他就像是那个患有忧郁症的男主角,只不过游戏目标不再是寻找女儿,地图也不是清代古宅,他现在要找的是白夕姑娘,并且和她们逃离这个汉代的诡异建筑。 只不过威风凛凛地走了没几步,他就跟那个肾虚的男主角一样喘起了粗气,不是他体能太差,也不是缺氧,而是空气中四处弥漫的灰尘! 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又加快了步伐,喘息声和脚步声中他就快抵达地图中标注的房门位置了,但是接下来的一阵声音又让他背后直冒冷汗。 ——嗒、嗒、嗒! 光脚在木地板上行走的沉闷声音,从他背后黑暗的走廊尽头传来。 第155章 篡改 事发突然,来不及多想,他一把将咫尺手边的门推开,冲进去之后靠在门后,将耳朵紧紧贴在上面。 ——嗒、嗒、嗒…… 脚步声似乎在远离,又响了三声之后,便完全没有了动静。 他松了一口气,环视四周发现没有能够堵门的东西,只好用力抵了抵门,确保不会被走廊里的“过堂风”吹开,才转身开始借着烛光观察房间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木架子,交错摆放在房间的两边,他的面前是一张用材华贵的书案,上面摆放着砚台和毛笔架,几只毛笔已经接近碳化,被随意地丢在案面上,中间放着一本厚实的笔记。 而正门则和他刚才进来的后门两相对应,呈对称式分布,只不过正门的两旁多了两堵纸糊窗户,做工同样精美绝伦,一把花哨实用的三簧锁,静悄悄地扣在门上。 林痴摇了摇脑袋,这间书房至少是安全的,在这里应该也能获得关于这里的更多信息。 他扫了扫面前椅子上面的积灰,坐在了书案前,那本笔记上面用小篆写了个封皮之类的记号,篆体风格本就排列整齐,行笔圆转,又较为象形,所以现代很多年轻人都难以辨识。 但是林痴本就算是半个科班出身,又爱好华夏传统文化,更是从小苦练书法,所以对各种书法形式都有所了解,他看到这些文字,比看自己的简历还要熟悉一些。 “《考工记》……?” 从左到右翻开书页,一列列犹如打印的工整楷书展现在林痴眼前。 “建元一年,冬月十一,入藏,始掘银碗之地……” 林痴翻看了几篇之后觉得有些蹊跷,但是又说不出这其中哪里不对劲,这本书通篇都是流水账一样的记录,大概意思和那个神秘刑警所说的东西不谋而合。 就是说在建元一年的时候,他们抵达西藏,所谓银碗之地应该指的就是普若岗日冰川,因为“普若”在蒙古语意为“银色的碗”,“岗日”藏语意为“雪山”,名称来源于和硕特汗国时期。 他们到达这里之后就开始向冰川下面挖掘,挖了几年之后就遇到了巨大的地下空腔,然后在这里依靠着岩壁搭建了地下住所,供给以后更大的工程准备。 “等等……这也太抽象了啊!” 林痴一拍脑门,他终于想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汉朝怎么会知道“普若岗日”这个名字?那个时候就连西藏这个名称都还没有出现,“入藏”可以用“吐蕃”的别称“乌斯藏”解释,但是“普若岗日”明显是串台了啊! 因为硕特汗国是大约十七世纪,也就是汉朝之后一千七百年才出现的清朝的藩属国,况且普若岗日冰原是在1999年才科学家首次发现,汉朝的人有通天的本领,能预知往后两千多年的历史? 不用再看了,一眼假的啊。 林痴却不甘心地又随意翻了翻,人就是这样,一旦发现鸡蛋液里面出现一点蛋壳,就非要挑出根刺来才罢休。 “就是说,西汉中期汉武帝的时代,哪里会有这种质量的纸张用来日常记录啊?” 那个时候记录文字都是在竹简、木简或者动物的毛皮上,当时最好的记录媒介也仅仅是布料而已,直到西汉后期东汉初期才开始采用纸张记录。 林痴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关上笔记,喃喃自语道:“就连字体都是错误的。” 他应该早就猜到的,汉武帝在位期间,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下令规定官方文件必须使用篆体,民间则更倾向于隶书,后来由于两种字体的字形都过于繁复,不便于书写和阅读,汉武帝才让刘德升创造了楷书。 这本所谓的“施工记录”除了封皮上的三个篆体“考工记”是符合史实的,里面的正文清一色楷书,怎么可能是实时记录呢? “荒谬……荒谬啊……煞费苦心的工程造假吗?” 林痴摸了摸鼻子,刚才走廊里的灰尘弄得他的呼吸道很不舒服。 “这是为什么呢?按理说这么大的工程没有中央支持,根本不可能有启动资金和人力资源,难道说这些记录只是抄写,而不是有意造假贪污?” 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林痴站起来拍拍屁股,往两边的书架走去,上面全是一些关于古代建筑的图集和建造事项,还有一摞摞图纸,看来这项工程确确实实发生了,但是施工记录却被人动了手脚。 “建元元年……冬月十一……?” 那岂不是汉武帝刚上位开创了历史上第一个年号,这项工程就已经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了? 不,甚至可能更早一些,当年文成公主入藏一共走了两年三个月,试想要准备这么多的物资和人马从长安走到藏北高原的腹地,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那汉武帝刘彻会不会就是这个浩大工程的发起者? 林痴觉得这个天马行空的猜想最接近真相,不然他根本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一边琢磨着,他一边朝着书架上面的书卷吹了一口气,想将堆得能画画的灰尘吹散开一点,结果反而呛了自己一口。 “咳咳咳!怎么密闭的房间比外面灰尘还多啊?” 他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扇动空气驱散滚滚而来的灰尘,尘土飞扬中,他隐约瞟到了书架上一个小小的金属片,用手捻起来,只是两块合在一起很普通的铜片,只不过尖端有微小的弧度。 但是他却喜上眉梢地捧到手心,细心地将上面的灰尘抹干净,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三簧锁的钥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林痴快步走到门前,但是看到锁孔的时候,心又凉了下来。 锁孔呈现一个“米”字形,手上拿的这两个铜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插进去,看来并非这把锁的钥匙,林痴无奈地摇摇头,将铜片收到兜里,找遍这个宅子,总有一把锁能被打开。 眼下房间已经差不多探索完了,除了一本疑似伪造的施工日记,以及一把不知母锁的钥匙,几乎没有其他的发现。 他抬起蜡烛,走到门前开门欲出,细细一琢磨之后,又回头将书案上的那本《考工记》塞到了包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拉开了门。 “正所谓,贼不走空……” 门打开的瞬间,蜡烛的微光照亮了门外走廊的地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一双惨白的脚掌从面前一闪而过,方向正是他即将要去的那个大通间。 第156章 惊魂 但是地面上别说脚印了,就连灰尘都一点没有被沾染,回头向右边望去,只有他战术靴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印,左边的走廊深处完全无人涉足。 “神经……”林痴暗骂一声,直接一步跨到走廊里,左右两边都没有任何东西,只有茫茫的黑暗,和看不见头的过道深处。 空气中还是漂浮着大量的粉尘,林痴一呼吸就觉得嗓子干哑得难受,喉咙上好像覆盖上了一层黏膜,咳又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真是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恶心人。 按照地图上标注的信息,走廊另一面的大通间只有一扇不大的拱形门,位置距离走廊尽头的杂物间比较接近,只需要再往前走几步差不多就可以看到了。 林痴抓了抓头发,发现脑袋上面都全是灰,顿时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上面是车间吗?怎么框框落灰啊?” 说完又呸了几口,灌入嘴里的灰尘十分苦涩,他只好捂着嘴巴快步往前面走去。 不出五六米的距离,一道挂着暗红色宝石的珠帘木质拱门出现在了他右手边。 林痴伸手拨开珠帘,刚要踏入拱门内,却又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就和刚才两次听到的光脚踩踏木地板的声音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他身后的走廊深处,而是在他的头顶。 ——嗒、嗒、嗒! 他立即警觉地抬头盯着天花板,灰尘如雨雪般撒入他的眼睛里,好在他立刻掏出了自己的黑方框眼镜,这才能直视头顶的木板。 说来奇怪,这栋建筑的设计和施工技艺都十分精湛,榫卯链接处处严丝合缝,唯独头顶大概三四米高的天花板却留着很多缝隙,灰尘正是从这些不宽不窄,但是分布均匀的缝隙中散落下来的。 让林痴胆寒的脚步声仅此三声,之后沉寂了十几秒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林痴又拨开了珠帘,眉头紧锁地走了进去,门口是独边摆放的装饰性红木置物架,作为装饰品可谓是顶级优雅,但是那上面却摆满了杂物。 林痴边走边观察,发现都是些杂物,有衣裳、草鞋、布包、头巾甚至还有十几把锄头靠在红木架的下面。 再往前面走了几步就走到了室内,房间非常宽阔,烛光几乎只能顾及到一面墙,否则站在中间甚至连一面墙都照不亮,而宽阔的地面上也只有简单的布局陈设。 那是一个个整齐排列的蒲团,蒲团面前还有小小的书案,非常低矮,蒲团无一例外都发黑发霉了,散发出腐朽的气味,所有的书案都朝着背对走廊的那一面墙。 林痴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学堂,这样的设施在汉朝并不常见,两汉时期的能够提供教育服务的太学,基本上是属于国家建立的,能传授的知识必然会受到官府机关的管控。 在住宅里面设置这样的教育机构,实属难得一遇的现象。 这倒是让他更加好奇了,没有多在这些蒲团中间停留,他便抬腿往可能是“讲台”的地方走去,随着烛光慢慢将阴影取代,他看到了一块从平坦地面上凸起的小方台,那些“老师”应该就是站在这里给学生传道授业的。 他站到那块小方台上面,视野被提高了不少,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风采,在上面原地转了两圈之后他又注意到了墙壁上的投影变化,有一块三角形的黑影无论怎么变换角度都在原地波动着。 一般这种情况说明他的斜上方可能有突出的东西遮挡住了烛光扩散,但是不会太大,一边想着,他一边将蜡烛高举头顶,想要一探究竟。 几乎是蜡烛举起的一瞬间,一双干枯的脚掌闯入他的视线里,半截赤裸的干尸俨然就在他的头顶挂着! 之所以是半截,因为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比走廊里的天花板高出很多,蜡烛的微弱光芒无法照到上面的情况。 林痴心里大惊,慌张地退了几步,却忘记自己是站在小方台上面的,顿时脚一拧就滑倒在地,烛台应声掉落在地上,火焰就像溺了水一样一下就扑灭了。 黑暗之潮来袭,恐惧如毒虫啃噬着他的内心。 “火折子……火折子……!” 林痴立马摸黑在自己的身上到处翻找,与此同时房间四处传来怪异的声响。 ——咚、咚、咚。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林痴心中激荡开来,终于他还是摸到了火折子,但是却犹豫着要不要将它打开。 “横竖都是死!不管了!!” 一咬牙他直接用嘴拔开了竹盖头,星星火种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这唯一的光芒在林痴剧烈的晃动下,立刻蹿起来一束火苗,光明不多但是够用。 也够林痴好受的。 只见火光点亮了他的面前,方才他站立的小方台上,一张干枯得皮包骨的鬼脸正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 “啊啊啊!!” 林痴还没站起来,只能握着火折子在地上连爬带滚地远离那具干尸,可是手掌和四肢又在地上触碰到了更多的诡异东西,他极度惊恐地用火折子一扫而过,顿时觉得头皮都要掉了下来。 他的周围现在至少围了四具形态各异的干尸,他们无一例外地都用自己早已空洞的眼眶盯着自己,场面极其诡异恐怖。 “完了……各位老祖宗,后辈无心打扰啊……” 他现在差点跪下来给他们磕一个了,但是发现自己的手脚基本不听使唤,只有心脏玩命地狂跳,头皮像起舞般地发麻,这究竟是学堂还是晾尸厂啊! 一时之间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复燃的火折子火势越来越大,如果什么都不做马上就会自己烧完殆尽,到时候他才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不行,得罪了!”心一横,他硬着头皮往烛台掉落的地方爬去,也就是小方台的下面,不出意外的话他头顶的那具干尸还坐在那里,只要他一露头就能看见那双空洞洞的黑眼眶。 豁出去了! 手脚并用地爬了几步之后,果然找到了烛台,正在那具尸体的脚下,但是林痴又发现的诡异的一幕,干尸的脚怎么这么新鲜? 就跟刚刚才死的一样! 第157章 追逐 林痴的心中像有条蚯蚓在蠕动,他很想抬头看看这双“新鲜”的脚掌是谁的,但是直觉警告他千万不要着这样做! 伸出去够烛台的手腕僵硬在半空,他的眼睛也死死盯着那惨白的脚趾,生怕对方发出一点动静来,直到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咚”,他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就这么耗着只会让他的火折子失去最后的光亮,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那里,他也得把蜡烛捡回来点亮,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要不要夺门而逃。 心里这么想的,他却还愣在原地,滑稽的姿势在火折子明灭的微光中显得有些诡异。 嘴里干干的,还有些残余灰尘的苦涩味,嗓子上覆盖的一层痰状薄膜让他想咽口水都很艰难,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将手完全伸过去了。 那双脚腕没有什么变化。 将烛台慢慢磨蹭回身前之后,林痴小心翼翼的从跪趴的姿势蹲起来,打算转个身再点亮蜡烛,这样就可以避免直接目睹那具“新鲜”的尸体。 转念一想,这样还是会一眼看到更多的干尸,虽然都能确定是完全没有生机的皮囊枯骨,但他还是不太想二次遭遇这样的东西,所以还是先半蹲着朝红木架那边挪动了几步,才将拿着火折子的手颤颤巍巍地举到蜡烛上。 忽然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搭在了上面,因为冲锋衣和排骨羽绒服的叠穿,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但是很快他的手臂就被那个力量牵引着改变了方向。 林痴瞳孔瞬间收缩,拿着烛台的手腕主动凑上火折子的火焰,一朵火焰摇摇晃晃地升起来。 一只惨白如纸的手腕有气无力地搭在他的手臂上面。 只觉得犹如浑身炸毛般刺激,林痴的所有感官此刻无数倍放大,他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像离弦之箭一样挣脱那只手腕的掌控,也顾不上撞倒红木架的风险,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他最庆幸的是这个房间结构简单,他只需要从红木架中间穿过,就能逃到走廊上。 但是意料之中的变故还是发生了,他莽撞的碰倒了红木架,“哐当哐当”的声响震耳欲聋地在整栋宅子里激荡,高大的木架子直接倒在另外一面墙上,将唯一的出口挤出一个狭小的角度。 于是林痴不得不弓着腰继续逃命,或许是因祸得福,这个三角形的缝隙非常狭小低矮,林痴不认为后面的东西能够比他更快地穿过这里到达走廊。 事实也确实如此,别说诈尸的死人了,他在这种情况下又要护着烛台,又要躬身避免身体被擦伤,从那里面出来的时候都硬生生脱了一层皮。 只不过有最顶尖的冲锋衣保护,他只是稍微觉得身上有些酸痛,关节处被磕碰了很多下,尽管他疼得龇牙咧嘴的,但还是没有迟疑就往来时的方向冲了过去。 灰尘沸沸扬扬地落下,像是要用这些微小的粉尘将他淹死。 “吭——吭——” 林痴从没意料到这条走廊会如此冗长,竟然跑得他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当时他还觉得只是因为这些灰尘堵塞了他的呼吸道才会跑得这么辛苦。 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右手边本来是有两扇间隔不远的木门的,可是跑了十几步还是完整的墙壁,根本没有所谓木门的踪影。 心里忐忑之际,脚步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一些,他现在非常慌张,因为身后那个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几乎近在咫尺! ——嗒、嗒、嗒! 而就在他要因为呼吸道堵塞两眼发黑的时候,一扇普通至极的木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想要停下也来不及了,强大的惯性将他一口吞入那扇木门。 ——嘭! 林痴的脸直接撞在门上,接着阻力马上消失——门被他撞开了。 倒霉的遭遇并没有结束,接踵而至的是腹部剧烈的撞击感,这一撞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碎,整个人直接直愣愣地翻倒在地,才后知后觉地捂着肚子痛苦地扭曲起来。 “……呕……咳!咳!咳!” 蜡烛在他跌倒的时候就再次熄灭了,他只好摸黑用手感知了一下自己撞倒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表面粗糙,有方正的棱角,轻拍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是个装满东西的木箱子,能够撞到他的腹部,应该足有半人之高。 他在地上又缓了好久才恢复行动能力,那个脚步声也没有再次出现,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周围的环境才映入眼帘。 如他所料的木箱子,足足有七八个摆在他的周围,个个看上去都十分陈旧,灰尘在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 在房间的四壁还摆放着几个兵器架,几柄不知道是真家伙还是道具的大刀和长枪摆在上面,这里好像就是一个杂货间或者库房之类的地方。 这一次林痴吸取上次的经验,刻意先抬头看了看屋顶的情况,这是个尖顶房间,粗壮的横梁交错其间,将裸露没有封闭的尖顶稍微遮挡了一点。 只不过这一次他可以确定不会再挂着尸体了。 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扇木门上有一个小窗,双开木质结构,应该是用于通风的。 林痴疑惑地环视了几圈房间,按理说他跑的方向是前往内宅的,如果走廊尽头出现房门那也应该是进入内宅的才对,可是这个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内宅,反倒是像地图上那个杂物间! “不会跑错方向了吧……?”林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很难快速消化。 眼前的七八个木箱子都没有上锁,只不过箱盖非常有分量,林痴还是花了点力气才打开其中一个,揭开箱盖的时候,灰尘扑面而来。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么多灰是祖上传下来的……?” 林痴小声埋怨着,挥手驱散那些让他苦不堪言的灰尘,眯着眼看清了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 只见箱盖底部卡着一道锁链,锁链的底端又挂着一块秤砣,要不是林痴一直用手支撑着,箱盖早就重新砸了下来。 除此之外,箱子中几乎有一半都是灰扑扑的尘土,很多不知何用的小型器具被埋没在其中,只露出一小部分轮廓或者尖角,林痴随意扒拉出一块稍微大一点的一看…… 竟然是一面妆造狰狞的鬼神脸谱! 第158章 角抵戏 之所以林痴一眼就觉得那是鬼神面谱,是因为那些扭曲狰狞的线条实在太过于妖冶,一眉一眼之间,凶煞之气乍现,额前仿佛有盘虬扭曲的尖角,脸上绘制鸟羽蛇鳞…… “脸……脸谱……?” 林痴在脑海中飞速回忆汉朝的表演形式,思来想去就只能想到最出名的“百戏”,在秦汉时期被称为角抵戏,《汉书武帝纪》中记载过,元封三年春,皇家在京师举行百戏表现,“三百里内皆(来)观” 由此可见这种戏剧表演,对当时的人们有着多么震撼的表现,百戏是对汉族民间诸技的称呼,尤以杂技为主,直到元朝之后,这个词汇才渐渐淡忘出历史舞台。 “角抵戏……?”林痴毕竟是个半桶水,既不精通历史也不精通艺术,现在完全卡在了这里。 他不知道汉朝的角抵戏到底会不会出现这种样式繁杂的脸谱,也不知道这面脸谱到底传达了什么样的信息,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现代的京剧中他绝对没有见识过这样凶戾的妆造。 ——噼啪!!! 一道惊雷从宅院外面的黑暗中传来,闪电苍白到发紫的电光透过尖顶的屋面,像刀刃一样劈砍在那张面具上,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让林痴心跳再度紧骤。 开什么玩笑啊!? 这是到底是地下几百米的地方啊!?怎么还会打雷!? 林痴几抓狂地想喊出声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诡异,惊吓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他,而他从来就没有准备好习惯这些难以接受的事实,而是任由恐惧践踏他卑微的内心。 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也许正是因为心态的变化,他现在看着手上的脸谱,竟然觉得它在对自己阴森森地微笑,尽管林痴清晰地看见了他嘴巴的位置只是一条简单的直线。 那一股妖冶的气息在雷声之后,就像压抑不住的暴雨开始袭来。 “我真的是服了……”林痴现在有点崩溃,自暴自弃般地将那张脸谱直接塞到背包里:“眼不见心不烦,这么厉害你干脆帮我压一压周围的其他小鬼好了!” 箱子里面的其他东西不用再翻林痴都知道是什么,无非就是用于角抵戏表演使用的道具,而且不知道设计箱子的人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不想让人打开呢还是不想让人使用呢? 谁会给箱盖子刻意加一个铁秤砣当配重呢? 抽象…… 实在越想越头疼,他现在多希望杨晨新就在他的旁边,这样他就可以将这些难题教给他思考,再不济墨頔在也好,以墨頔的尿性,虽然对解决这些疑难杂症完全没有帮助。 但墨頔一定可以用跳脱的思维让自己也不去思考这些东西! 偏偏这两人一个可能已经早就到了普若岗日冰川的深处,一个已经死了……就连尸体都是自己亲手埋的…… 即便白夕姑娘口口声声说他还没有死,可林痴不知道要怎么完全信服这句话,难道又是诈尸? 脖子完全被切断了也可以诈尸吗? “哎……”林痴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了兵器架面前,“杨晨新,你没死的话……会在哪里呢?” 烛光照在刀枪剑戟的锋刃上面,寒光茫茫。 确实是正儿八经的杀器,柄柄都是真刀真枪,杀人如麻。 刚才从那个酷似“晾尸厂”的学堂逃脱时,那把用来防身的洛阳铲早就不知道跑丢在了哪里,他再犹豫着要不要从这里“借”一把兵器,毕竟贼不走空,拿了脸谱当做护身符,再“借”一把利器防身,应该也不过分吧? 可是,选什么好呢? 蹙眉沉思了许久,林痴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没有兵器和他心,也不是不顺手,而是他觉得自己拿着兵器也根本没有意义。 举着青龙偃月刀又如何?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吗? 不,那只会让他逃跑的时候增添更多负担……况且四十多斤的大刀,自己似乎真的举不动吧? “算了算了……耽误我跑路……” 他挥了挥手,故作轻松地又环视了一遍房间,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内宅的布局会是这个样子,那之前在窗户纸上戳的窟窿里看到的大厅又在什么地方? 这里明明只有一道小木门,根本没有通往那个大厅的其他通道…… 林痴又觉得浑身冰凉,好像真的是他自己跑错了,难不成刚才他一直在笔直的走廊里来回跑,直到要累死了才冲到这个房间里面来? 现在要怎么办呢?推门出去之后他该往哪里去?会不会路过那个珠帘拱门的门口,会不会又遇到那个光脚的尸体呢?还是像刚才一样,一直跑,跑了好久都看不到门,也看不到尽头? 他站在门口又屏息凝神地听了有好一会,才推开了极其细小的一道缝,心中忐忑地默数十秒。 十秒过后,无事发生。 “三、二、一!” ——咯吱。 随着嘶哑的摩擦声,木门被他完全敞开,笔直的走廊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烛光的传播范围神奇地扩散了很远,尽管早就做好了两三次心理建设,但当他看见那扇珠帘拱门果然就在左手边的墙壁上时,心里还是慌张了一秒。 斜斜地看过去,红木的置物架靠在墙上,宽敞的通道被挤压出一条狭窄的三角形通道。 地面上只有他凌乱的鞋印,无法分辨到底有没有那个光脚的脚印。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其实根本没有鬼,那个鬼影只不过是自己又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幻想? 林痴迟疑地举着烛台走出房间,木门好像有着什么弹簧机关一样,“啪”地一声自动关上了。 这一次林痴见怪不怪,没有太多的紧张。 随即小心翼翼地往走廊的对面走去,路过珠帘拱门的时候往里面瞟了一眼,只不过被倒塌的木架遮挡了,基本还是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等他走到一半,已经可以看见书房的房门时。走廊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笃笃笃。 “林痴,别回头。” 白夕姑娘空灵的声音从黑暗尽头传出。 “……回头?” 林痴不假思索地转身。 一张煞白的脸挂在杂物间门上的通风窗上,漆黑如墨的长发就像锁链一样从她两颊垂落。 一个触目惊心的诡异微笑在她的脸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