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度》 第1章 红烛 “快些,快些!” 听到门外的动静,相思快步行至门前,一开门便瞅见个小仙子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有几个小仙子陆续而来,她们慌乱中又带着焦急,似乎发生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 相思急忙拦住她们,问道:“二位姐姐,这是怎么了?大家这般匆忙是去做什么?” 被拦下的两位小仙刚走的着急,她们抬袖抹着额间细汗,道:“刑柱……快,有仙子要被处以极刑。” 相思还来不及问是谁,她们便挣脱离开了,相思转身关了宫门也跟着去看看,天界平素清冷无聊,出点什么事大家便一窝蜂的跑去凑热闹,相思不怎么喜欢凑热闹,可也禁不住好奇。 刑柱是天界专门为惩治触犯天规刑罚的地方,相思三百年前飞升,入天界时日尚短,还有许多没见识过的地方,这也是她第一次听说有神仙要在刑柱上受罚。 等她赶到的时,那处已然聚集了许多宫婢仙使,高高的刑柱上绑着一女子,青丝散落随风飘零,她垂着头,掩去了一半的面容,另一半却无一丝生气,好似入不了冥界的孤魂野鬼,她那模样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却叫相思觉得有些熟悉,愈发想要脱口而出唤她的名字。 相思从簇拥一处的仙使中穿过,想要靠的近些看清她是谁,却被忽然而来的风声惊到,刑官踏云而来在刑柱前重重地落下,震得整个刑柱都跟着抖了抖。 “罪仙红烛胆大妄为,意图勾引上神,陛下面前拒不认罪,今罚剔骨削肉之刑,打下凡界永不得入仙籍。” 红烛……相思腿脚一软,幸好被周遭有灵性的祥云稳住了身子,怎会是红烛,为什么会是她,她犹记得三日前红烛还来给她送唇脂,答谢她给她撮合的好姻缘,短短几日为何就被绑在这刑柱上? 刑官在此,为免受波及,相思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刑台之上的柔弱小仙如何受尽折磨。 她初入天界的时候,为师父办差在天庭迷了路,求助无果,最后是红烛耐心带她走过天庭的每一处宫宇,她真挚而善良,办事素来稳重,相思不相信她会如刑官口中所言,做出勾引上神这种荒唐事,即便是真的,剔骨削肉之刑是不是也太重了些。 神仙虽无血肉,可这刑柱便是专门用来惩罚犯了错的神仙,被绑在上面和凡人血肉之躯没有什么区别,五感具在,甚至痛觉也会被放大数倍。 周围的仙婢仙听完刑官陈述红烛的罪行,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呸!真是不要脸……” “竟敢肖想上神,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 这些声音传进相思耳朵里却越发刺耳。 刑官一声令下,“行刑!” “等等!”几乎是脱口而出,相思挤到台子前,她微微颤抖着登上刑台,道:“刑官大人,可否让小仙同她说几句话?” 面前的刑官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立即横眉冷对道:“大胆,胆敢阻拦行刑?” 相思跪在地上俯身叩首,恳请道:“小仙只是想同她说几句话,只需半刻钟,求大人通融通融。” 刑官哪里会管一个小小宫婢的请求,他覆掌推出想要将相思从刑台上打落,相思失去了平衡从刑台上向后翻落下,却落进一个结实的怀中。 “师父……” 接住她的便是相思还是凡人时收留她的师父,如今的锁姻上神。 锁姻是姻缘殿的主神,正牌的姻缘神,执掌三界六道姻缘情事,他先前下凡游历收了几个徒弟,其中便有相思,相思跟随他修行三百年,后才经点化得以飞升成为一个小仙。 锁姻皱着眉,扫了眼刑官,及刑台上被绑着的红烛,刑官当即行礼,“方才冲撞了上神弟子,还望上神恕罪。” 刑官再蛮横,毕竟也只是个仙官,自然比不得一宫之主的上神,他面对锁姻十分恭敬,锁姻没理他,只是对相思道:“随为师回去。” 相思楞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希冀的看着锁姻,锁姻心便软了,“刑官,能否通融?” 刑官自然不敢拒绝。 相思一步步走到红烛身边,她颤抖着抬手撩起红烛的青丝,颤声问道:“红烛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红烛终于睁开眼,眼中却没了往日的光彩,她笑了笑,声音沙哑道:“三日前我们还有说有笑的饮酒赏花,没想到再见却是这般场景,相思你不用可怜我,我不过就是一个倒霉可怜的替罪羊罢了。” “替罪羊?谁的罪,为什么要你来替?你告诉我,我帮你……” “没用的,在他们眼中,我不过只是一株杂草,觉得碍眼随时都可以拔除,陛下要我死,我如何能活着?” 相思犹如雷击,红烛气若游丝的话语声传进相思耳根,只有她听得到,也只有她能听得到。 相思哑着声音问道:“那白鹤君呢?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去告诉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白鹤仙君便是那个和红烛定下终身的仙官,他是看管玉池白鹤的仙官,虽比不得有权有势的上神,但好歹也是个仙官,再怎么样他也能说上几句话…… 红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着道:“罢了罢了,便当我看错了,信错了……相思,你性子过于耿直,天界不适合你,如果有机会便早些离开。”说完她决绝的闭上了眼。 相思被锁姻领下刑台时,远远瞅见角落里站着的白鹤君,她跌跌撞撞的从围观的仙使中挤出去,她跑到白鹤君面前,抓着他的臂袖道:“你就这么看着她受刑?你去救她啊,你去告诉陛下你们有婚约,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去啊……” 白鹤君一言不发,任由她撕扯着,末了只说了句:“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我跟她有缘无分,从今以后再无瓜葛。”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相思跪坐在地上,何止红烛看错了,早知今日她就不该帮红烛牵这根红线,如今落了难,却只想着划清界限,免受牵连,倒更叫人寒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姻缘殿,大概是被师父带回去的,她只记得离开时那一声声凄厉的声音,仅仅只是听着,已然能感受到那些痛苦有多么真切,不论是身体的痛还是她心中的痛…… 她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红烛本是百花神女宫中的主事女仙,那日她办差回来,路过清华池时被醉酒的神官撞见欺辱了她,好巧不巧被路过的一众神官碰见,便传到了天帝的耳中。 这等秘事,天界的丑闻,为着一个小小仙婢,自是不能将罪责归到那位神官身上,找个替罪羊岂非更好。 可是红烛原本已经结亲,有了心仪的仙官,她本可以安心嫁过去,脱离仙仆的身份,过上安稳的日子,她为什么要遭此劫难。 相思在人界时,受战乱之苦,跟随父母逃难,路上被歹人截去钱财,父母还因此送了性命。 她扮成乞丐一路流亡,路上见了很多事,升米恩,斗米仇,恩将仇报的事情她见了许多,她从不相信真情,也从不信人心,她曾亲眼见过一个商户字第,因为善心施舍干粮给快要饿死的老妇,最终落得干粮被流民哄抢,饿死途中的下场。 江山社稷稳固之时,百姓受苛政赋税之苦,战乱迭起动荡不安之时,百姓要受颠沛流离之苦,人间无常道,亦无正道。 锁姻曾告诉她,天道有常,天界乃六界中最公平正义之处,相思便认真修道,可飞升成仙入了天界后才发现,天界也分三六九等,无权无势者便可随意欺辱处置吗?这便是他口中最为公允的天界? 还有那昔日恩爱至深的白鹤君,大难临头便只顾着保全自己,这便是红烛口中值得托付终身的爱人? 她想不明白,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 第2章 白锦 “你说她有什么好,师父就这么惯着她?”春意边走边抱怨。 缪季宽慰道:“行了,快到门口了少说几句,其实相思师妹也不容易。” 春意瞪了他一眼,“矫情。” 忽地门被打开了,相思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师兄师姐,找我有事?” 春意冷笑一声道:“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你当自己是……” 缪季打断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师妹,师父找你过去。” 缪季和春意比相思早入师门,他们本是修炼而成的草木精,虽有了灵性,但许久以来未有大成,后跟随锁姻修炼方化成人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常常形影不离。 相思点头,“这便去。” 一进门,只见锁姻站在合欢树下,合欢树的叶子被风吹落,自他肩侧滑落,他穿着一身月白色仙袍,袖口和衣摆随风摇动,发间的青玉簪成色甚好,即便是在天界也不常见,怕是什么千年古玉,他很早便飞升成神,年岁可是不小,可神仙能永驻容颜,他还是那样一副少年般的面容。 只见他手中缠着红线,正于树下结线,结的是新任的海宫龙王和天界九公主的姻缘,她记得海宫龙王先前托付过锁姻多多关照,“能与天族结亲,那小龙王一定非常满意吧?” 锁姻顿了下,问道:“你说什么?” 相思方才是自言自语,说的声音极小,却还是叫锁姻听去了些。 “没什么,师父找徒儿何事?” “有件事要你去办,下界有个叫凌儿的狐妖,和凡人相恋,你下凡去想办法将他们拆散。” 相思没有犹豫便答应了,若是以前,她定会推辞,毕竟自己是管姻缘的神仙,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棒打鸳鸯这事儿她不喜欢。 可经历过红烛一事,情爱在她这里便是入骨毒药,一旦沉迷其中,非死即伤,能拆散一对儿是一对儿,更何况还是人妖相恋,不会有好结果的。 “师父,徒儿想知道是哪个上神……”她口中所说便是那日欺辱红烛,害得红烛被逐出天界的上神,他至今都未曾露过面。 锁姻自然清楚她问的是谁,他转身看着她,看的她有些发毛,片刻后锁姻道:“为师并不知晓?” “师父不知?”相思不信,以锁姻在天界的地位,除非他不想知道,否则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或许他是知道却不想告诉自己。 “你在质疑为师?” “徒儿不敢。” “速速下界,莫要耽搁。” 相思心里清楚,这件事办成办不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在天界便会打消为红烛洗脱冤屈的念头,锁姻就是故意支开她,找个由头好叫她暂时不能待在天庭。依相思的性子,留在天庭肯定得把红烛的事查的清清楚楚,说不准还得到天帝那去给红烛伸冤,倒不如先找个由头,让她离开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红烛的事她不那么放在心上,再让她回天界也不迟。 只不过他这么想倒是多此一举,相思本也没打算为红烛做什么,她不过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仙,即便有心,仅凭她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相思再蠢,也从不会做无用之事,她问锁姻,是因为她要记得,她等着那一天,行罪恶之事者迟早会受到该受的惩罚…… 依着锁姻的命令,相思隔日便下了凡。不巧的是因拿错了令牌,同天门守将争执起来,在天界,没有上神令牌不能随意下界,那日相思出门匆忙,错拿成了自己的令牌,给守将看时才发现,那守将也是个认死理的,咬准了相思是想私下凡界,且不肯放相思回姻缘殿换取。 相思一急便同他们动起手来,最后相思被打落下界,巧的是正好落在供奉锁姻的姻缘神庙,更巧的是她落下时正好砸中了一只偷吃贡品的鼠妖。 那鼠妖也是倒了大霉,魂都给砸出来了,幸好相思眼疾手快,抓住他的魂魄硬是给塞了回去,不然惊动冥府鬼差就麻烦了。 相思下来时被打了一掌,这会儿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便坐在一旁打坐调息,过了许久,那鼠妖才转醒,他一睁眼立即跳起身揉着脑袋,眼珠子滴流乱转,最后定在相思身上,“是你给我砸晕的?” 相思收了气息睁眼看向他,她没想到自己下个凡还能伤及无辜,属实有些不好意思,“没错,是我,你……没事吧?” 鼠妖看着她愣了神,见他神情呆滞,相思伸手在他眼前摇晃,急切道:“你没事吧?不会被我砸傻了吧?” 鼠妖推开相思的手,道:“你才傻,你谁啊,怎么从上面掉下来?”他抬头看着屋顶,却发现连个洞都没,越发奇怪。 这鼠妖像是刚化成人形的,修为尚浅,自然看不出相思仙人的身份,相思尴尬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砸到你是我不对,我也救活了你,要不这事儿就……哎!你跑什么?” 没等相思说完,那鼠妖便显出原形,化作一直小白鼠,沿着房梁一溜烟不见了。 相思摇摇头叹气,喃喃自语,“怎么一惊一乍的……”他也是妖,本还想问他些关于狐妖的事情,谁知道他跑得这么快。 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那一掌可真是下了死手,她调息那么半天,这会儿动一动仍觉得痛,锁姻让她办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为今之计得先把伤养好。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这座巨大神像,乃是普通石头刻的,既不精致也不传神,这里是京都地界,虽然繁华,可比起姻缘神怕是财神、官神、送子神更受欢迎些,姻缘庙远在郊外,常常无人问津。 她踱步到神像后,找了处干净些的地方坐下运转灵力疗伤。 …… 天色正好,阳光明媚,相思走在京都城中,漫无目的的乱逛,已经三百多年没来过下界,飞升时正值人间战乱频繁,处处动荡不安,饿殍遍野已是常态,现如今安定下来,这城里甚是热闹。 这里是国都,临近天子群臣,自是旁的地界无法比的。 “大叔,来碗面。” “好勒,姑娘稍等。” 相思坐在一处面摊前,一边等面一边思索着怎么找那个叫凌儿的狐妖,当时锁姻只告诉她狐妖凌儿,却没告诉她那狐妖心悦的凡人是谁,找个凡人可比找个狐妖容易多了,锁姻明显就是想为难她,好叫她在凡间花些功夫。 正想着忽然被动静惊到,前面不远处街上,一个中年妇人大喊道:“抓贼啊!抓贼……” 朝着她追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相思便觉得有些熟悉,她起身离开,在桌上留下了几枚铜钱,对面摊老板道:“老板,我有事,去去就回,面帮我留着。” 她跑着追了过去,也没看到那面摊老板摸起那几枚铜钱挠着脑袋道:“这钱也不够啊……” 相思经过那妇人身旁,她正好被人撞到,相思随手扶了她一把道:“我帮你追。” 周围人太多,未免引起凡人恐慌,不便用法术,但她会些拳脚功夫,抓个小贼绰绰有余。 那小贼跑的快,追到巷子里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相思踢起一旁的箩筐,重重砸在了那小贼的腿上,他一崴趴在了地上,钱袋子也从手里掉落,几枚铜钱从中散出。 相思走过去捡起钱袋,气喘吁吁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她绕了圈走到那小贼面前,看到他缓缓抬起的脸惊道:“怎么是你啊!” 此时那个钱袋被偷的妇人也追了过来,她身材有些臃肿,到了相思面前便上气不接下气弯腰喘着气,相思将铜钱捡起来还于了她。 “谢谢姑娘。”她一转头看着白衣小贼,便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骂道:“你这挨千刀的小贼,姑奶奶钱袋子也敢偷,非把你送去见官不可。” 她说着便要将他拖起来,相思道:“那个……夫人,把他交给我吧,您放心,我肯定把他送去官府。” 那妇人有些犹豫,似是不相信相思,“这可不行。” 这事本来和相思也没什么关系,那鼠妖犯了错送去牢子实属活该,况且他好歹是个妖,虽然修行浅,没多少法力,但脱身的法子总是有的,所以相思也没想着多管,正欲离开。 可不曾想那挨千刀的鼠妖偏偏认准了相思,扯着相思的衣角,放声大喊道:“姐姐啊救救我!你是我亲姐姐,可不能大义灭亲的事呐……” 相思唇角抽了抽,咬牙道:“给我松开。” 那妇人变了脸色,“我说你怎么给这小贼求情,莫不是你跟他是一伙的?” 相思觉得好笑,自己刚刚好心帮她追回钱袋,那鼠妖只随意攀咬几句,她便信了。 周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相思现下有口也说不清,早知如此便不多管闲事帮她找回钱袋。 这事惊动了官府的衙役,就这样她跟那鼠妖一起被送进了官府大牢,还被关进了一间牢房。 …… “哎!二位怎么称呼?” 相思他们被关的牢房对面还关着一个大汉,他脸上有条很长很长的刀疤,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便是江洋大盗。 “我叫白锦,她……” 白毛鼠妖名唤白锦,修成人形后虽未害人性命,但也一直以偷盗为生。 “喂!妹子,你叫什么?” 相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听他继续问道:“你们犯了什么事儿被抓进来的?” 这次相思倒是搭了话,她瞪着白锦咬牙切齿道:“偷钱……” 刀疤一脸看不起地说:“切,我还以为什么事。” 白锦道:“不知大哥是怎么进来的?” 他没答,只是嘿嘿的笑了两声,笑的叫白锦心里发毛。 相思不再搭理他们俩,瞅着那门上的铁锁,她随意摆弄了会儿,这锁看着坚固,可对她来说只需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正打算开锁出去,忽听那刀疤一本正经道:“二位,今晚你们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有人问你们就说睡着了不知道。” 相思警惕的放下手中的铁锁,听他这么说这晚上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是为二位好,你说你们两因为偷钱进来,顶多关个几天便放了,所以别怪大哥不讲义气,不带上你们……” 他这意思,莫不是打算趁夜越狱? 白锦问道:“怎地大哥有法子逃出去?” 刀疤听了却笑而不答。 第3章 山匪 入夜,相思靠在墙角闭眼睡觉,实则时刻关注对面的动静,白锦不仅睡着了,还打着呼噜,他倒是睡得安心。 忽听见一阵脚步声,只听“啪”的一声,像是门锁被砍断的声音。 “虎爷,您没事吧?” “你们终于来了……” 相思于昏暗中,眯着眼看到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把刀疤救走了。 相思欲跟上去,不巧的是白锦恰好挡在牢门口,她踢了一脚睡得正死的白锦,见他迷迷糊糊醒了,便将他推一边,白锦尚迷糊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思这边已经弄开了锁,打算跟着刀疤他们看看去。 “走啊,再不追他们就跑了!” 相思瞪着他,十分后悔,方才没将他打晕丢在牢里,就该让他自生自灭的好。 白锦奇怪的看着她,“瞪我作甚?” 相思无奈道:“别再跟着我了。” 白锦哪里肯听话,硬要跟着相思。 他们跟着刀疤进了山,相思猜出,原来劫走刀疤的是伙儿山匪,那刀疤也是,而且定然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去救他。 相思的父母便是死于山匪之手,她平生最恨山匪,什么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匪就是匪,平时只劫富人,真到了食不果腹的时候,哪里还管的上是穷是富。 “姐姐,你说你明明有法术,那些个凡人哪里是你的对手,为什么白天却束手就擒?” 他倒好意思说,相思看着他冷声道:“白天那么多人,我不用法术是怕吓到凡人,况且我本就受了伤,法力并不充沛……还有,我不是你姐姐,别再这么叫我。” 见那伙山匪要入寨子了,相思刚想起身跟上,便被白锦拦住,“姐姐,你干什么?” 相思没理他,却听见他继续道:“他们这么多人,就咱们两个,还是别进去了,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这又如何,她再怎么不济也不是没有法力的凡人,难不成还怕他们不成,不过白锦倒是提醒了她,她在凡间能不对凡人动手还是尽量不要动手,否则真动起手来没轻重万一伤了人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道:“你回去报官,就说我们发现有人劫狱,便跟了出来想要戴罪立功,将官府的人引过来,记得叫他们多带些人马过来……” 还未说完,白锦便兴冲冲答应道:“好嘞,我这就去。” 相思急道:“等等……他们若是不信,也别纠缠,回来找我即可。” 白锦离开后,相思便跟他们进了寨子。 这寨子在山上,这山虽不高耸,但绕的很,他们先前绕来绕去走了半夜才到了山寨,相思为了跟上他们费了好大功夫。 寨子口有人看守,相思捏了个障眼法便从山寨大门从容走了进去。 “嘶……怎么突然感觉凉飕飕的,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大晚上的别吓我……” …… 这山寨称不上大却也不小,若是住满了约莫得有四五百人,不过相思转悠一圈,发现寨子里兵器不多,且还有许多老弱妇孺,真正能打的也不过两三百人,官府围剿起来并不难。 她转悠许久,走到一间屋子前,屋里点着烛光,窗户上印出一个人影,只见他就着烛光手中举着什么,窗户上映出的影子倒像是本书,他像极了一个熬夜苦读的书生。 相思施法隐身从门外穿门而入,烛光似是被风吹动,微微跳跃着,只见面前的人墨发垂肩,着一身青衣,许是要就寝了,他既未束发也未穿外衫,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烛火中,烛光隐隐照在他的侧脸上,俊雅至极。 忽而他抬头朝着相思的方向望了过来,唇角若隐若无的勾着,他的目光好似撞入相思眼中,相思甚至怀疑他看到了自己,有些心虚,也不敢再动,他只看了片刻,便又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册。 相思这才放心下来,她缓步走到近前,俯身想看看他在看什么,灯光太暗,她瞅不清便又压低了几分,却骤然感觉到温润的气息吐在侧脸,她猛然起身,带动阵风,惊的烛火不停闪烁。 只见他吹灭了桌上的烛火,起身朝相思走来,相思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他却从容的从相思身边穿过,推开了身后的窗,遥望明月喃喃道:“相逢一处秋色起,谁家明月共当窗。” 风吹的侧窗“吱呀”一声,他一转头相思已然消失在昏暗中,他回望明月,眉眼弯弯,浅笑道:“来日方长……” 相思转悠一圈差不多了解了山寨情况,便出了山寨等白锦,等了一晚上也不见白锦和官府的人,他总不能没去报官自己跑了吧,要真是这样非得把他抓回来好好教训一顿,想了想又觉得还是算了,反正她已将山寨的情况摸清,到时只需将官兵引来即可。 她正欲离开,忽然听见寨子里传来动静,约莫二十来个人拥着一人从里面走过来,那人便是昨晚房中挑灯夜读的青衣书生。 他此刻穿戴整齐,仅用木簪挽发,手中还拿着水墨折扇,身边跟着一众粗野壮汉,更加显得他清秀文弱。 “军师,你说咱怎么截车?要不要提前埋伏?” 说话的正是从牢中被救出来的那个刀疤脸,昨晚在寨子里转了半夜,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情况,他本名王虎,是这寨子里的二当家,也难怪那么多人去救他,此刻他正扛着刀,大摇大摆的走着。 至于这青衣书生,相思只是大概知道他姓玉,旁的也探听不到,只见他摇着折扇,从容道:“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便是,旁的莫问。” 相思跟着他们下了山,这些山匪一下山立即埋伏在官道两侧,青衣男子对刀疤道:“等会儿先看来的人有多少,若是比我们少,直接截了,若是比我们多上许多,你带着六个兄弟上去拦路……” 王虎挠着脑袋,“啊?” 青衣书生转身看了他一眼,他急忙道:“您接着说。” “其余的兄弟藏在后面摇树,你就跟他们说我们来了百十来个人,若是乖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便留他们性命,否则一个不留。” 相思在一旁听了个仔细,只觉的这军师别的本事没有,唬人倒是一套一套的,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 谁知青衣书生仿佛听见了一般,突然停下口中的话,朝相思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相思一惊,还以为自己的隐身术施了效,却看见王虎也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他疑惑道:“军师,怎么了?” 青衣书生似是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他继续同王虎说着待会儿要如何行事。 …… 第4章 下山 相思陪他们等了许久。 “来了来了。” “他们有多少人?” “不多不多,不足十人。” 才来了不到十人,那也用不着那么弯弯绕绕了,直接上就行了。 没一会儿来了辆马车,前后跟着七八个护卫,看衣着不像是寻常大户家的护卫,倒像是官府的人, 青衣书生沉声道:“动手!” 一众大汉举着刀大喊着从坡上冲了下去,将他们团团围住,对方见人多势众,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虎得意洋洋道:“赶紧把钱都交出来,爷就放你们走,不然……”他提刀砍断了一旁的树枝,“犹如此树。” 对面马车旁的小厮道:“大胆贼人,可知我家主人是谁吗?” 王虎不屑道:“爷管他是谁,从爷的地盘过就得留下买路财。” “我家主人可是当朝驸马,你敢碰他半根头发,公主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 王虎大摇大摆走过去掀开车帘,看了看,道,“就这小白脸还驸马?连我家军师一半都比不上。” 相思下意识看了眼还藏在一旁的青衣书生,他听了果然脸色不大好看,藏着不出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方才也叮嘱了王虎,这王虎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马车里出来一人,他从车上下来,举止从容,临危不乱,到底是驸马,他衣着倒华丽,头上还带着金镶玉的发冠。 待他站定,淡笑道:“不知道阁下所言的军师现在何处?” 王虎听了还下意识朝青衣书生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恶狠狠道:“我家军师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少废话赶紧把钱交出来。” 那驸马对着身旁的小厮说了句什么,小厮便跑去了马车后面,片刻后带了个木箱过来,然后把木箱递给了王虎。 王虎接过,把手中的刀递给了身边人,一打开木箱,差点被金子晃瞎了眼,他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金子,驸马就是驸马,出手就是阔绰。 他合上木箱,按捺心中的激动,又问道:“就这些?” 驸马笑道:“已经不少了,这些金子够你们山寨吃喝三年了。” “现在可以让在下见你们军师了吧?” 相思看见一旁藏着的青衣书生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摇着折扇走了过去。 “不知驸马亲自来送这一箱金子是何意?”他声音十分清冷。 堂堂驸马出行身边就跟着不到十个护卫,还是在劫匪丛生的山下官道上,又带着这么一箱金子,若说是巧合,打死他也不信。 “阁下是聪明人,那便好说多了,我是来同你们做一笔交易。” 他指着王虎怀里抱着的箱子道:“以后每隔一年,我便会给你们送来这么一箱金子,但是我有两个要求,一不许再在官道上截人,别处我不管,这条官道上不行。” 这点不难办,他们出来截人不过是因为寨子里粮食钱财不够了,缺吃少喝不得已,有了这金子,不愁吃穿,谁还会干打家劫舍的事。 青衣书生问道:“还有呢?” “若我有需要,你们须得帮我除去一些人。” 那青衣书生听了猛然合上折扇,轻笑道:“驸马好计谋,只费些钱财,既解决了匪患一事,还能叫整个山寨为你所用,他日事情败露,寻个由头带兵把我们围剿了,岂非万事大吉?” “所谓富贵险中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拿了钱办好事儿,我便可保你们山寨十年无虞。” 这条件的确诱人,不用担心官府围剿不说,主要是有钱赚,但是却也危险,若是答应了,那便是牵扯了朝堂,动辄便是万劫不复,又岂敢拿整个寨子几百条性命冒险。 相思忽然想到,难怪白锦去报官到现在都没动静,若非官府懒得管,恐怕便是这位驸马的手笔了。 玉军师这边还未答复,却听王虎一口答应下来,“好,只要钱到位了,万事好说……” “不妥!”他瞪了王虎一眼,道:“此事我们不答应,二当家,把箱子还回去。” “军师……” 玉军师沉声道:“若是不想害死整个寨子的人就还了。” 王虎下山时,大当家特意叮嘱他万事听军师的,他不得不听,只好将东西还了。 “你们走吧,今日这事就当不曾发生过,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们。” 驸马缓笑道:“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玉军师转身不再看他,俨然一副决绝的样子,他只说了句:“望诸位日后莫要后悔。”随后便离开了。 他走后,王虎他们也回了寨子,相思没跟着回去,而是回了姻缘庙,一进门便闻见一股子烤肉的香味儿。 相思慢悠悠走过去,在白锦面前站定道:“我当你出事被抓了起来,你倒好,还有功夫在这儿烤鸡吃。” 白锦连忙起身给相思让座,一边奉承道:“姐姐您坐。”他拔下一只鸡腿递过来,“这不是知道您要回来,提前准备好孝敬您吗?” 相思跑了一晚上也的确饿了,她接过来咬了一口问道:“哪儿来的鸡?” “隔壁王婶儿家偷的。” 相思一时语塞,早知道就不吃了,她无奈道:“你怎么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啊?” 她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扔给白锦道:“拿去还给王婶儿,以后莫再行偷盗之事,再叫我知道了我就亲自把你抓去见官。” 等白锦还了钱,他们说起昨晚的事,白锦离开后就去报官了,只是官差不仅没带人来反而将白锦抓了起来,还让人看着,他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逃出来。 相思想起那个姓玉的军师,还有那个驸马,总觉得此二人皆非简单的人物,况且这官府都不愿意管的山匪她又操心个什么劲儿,倒是差点把正事忘了。 “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凌儿的狐妖?” 白锦刚啃完一个鸡腿,满嘴是油,他想了想道:“这地界小妖不少,狐妖不常见,不过我倒是见过一次……” 相思见他不仅不急着说,反而眉开眼笑的搓着手,便又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给他,还真是见钱眼开的主儿。 “一个月前,城里来了只狐妖,叫什么不知道,但是长得很漂亮,脑子有些傻,被骗去了凤来楼,就再没见她出来过了。” “凤来楼?” “就是城里最大的青楼。”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白锦挠挠头道:“她刚来的时候把城里的小妖都叫了去,说是要找一个姓柳的,叫柳什么来着……”他想半天也没想起来,“唉,想不起来了。” 照白锦这么说,那狐妖很可能就是相思要找的凌儿,也很可能就被留在凤来楼…… 王虎一路上没理身旁的军师,走起来快步如风,一进寨子便直奔大当家处,抱怨道:“大哥,那玉军师到底靠不靠谱,您到底是从哪儿请来的?” 这大当家张龙斜眼看了看他,随即笑着问道:“浮笙怎么惹着你了?” 玉浮笙缓步走来,手里摇着折扇,似是一点都不在意。 王虎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可惜道:“这些金子够咱们龙虎寨好几年的口粮了,他倒好说拒就拒了。” 见王虎瞪着自己,玉浮笙哼笑了一声,冷冷道:“尔止可及也,尔愚不可及也。” 他从容的扇着扇子,对张龙道:“自古跟朝廷中人勾结的匪寇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张龙应和道:“玉老弟说的对,此事玉公子没错,虎子,你不能光看到眼前的利益,得谋长远计,此番拒绝了驸马,怕是他不会善罢甘休,不知玉老弟怎么打算?” “我先前在后山看过,那处地方可以开垦出来种些庄稼粮食,也够寨子里这么多人过活,还有这山不大,山上宝贝却不少,寨中人去采些药草,摘些野果,拿到集市上去卖也能换些银两,不比打家劫舍来的安稳?” 他缓了缓,继续道:“至于官府那边,只要寨子不做的太过,想必他们也不会兴师动众来讨伐,今后可以截车,但要少截,不要伤人性命,更不要动官府的人,只有这样龙虎寨这么多人才能安稳立足。” “那驸马爷那边……” “这您不用管,交给我就好,不过今日得放我下山,法子我已说了,留在寨子里也没别的用处,放我下山,我也好帮你们解决麻烦。” …… 第5章 狐妖 入夜时,相思一改往日那身似火红衣,一身男装打扮,身侧跟着白锦,出来时白锦死缠烂打非要跟来,不过带着他也有好处,他见过那狐妖,到时也好找。 刚到门口便被一衣着鲜艳的女子拦住,她上来就挽着相思手臂,半个身子倚在相思身上,相思本就身形单薄,差点撑不住她,“这位公子好面生啊,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凤来楼?” 相思笑着道:“吴妈妈说笑了,哪能啊,小可先前来过几次,怕是吴妈妈贵人多忘事,便把小可给忘了吧?” 白锦一早就打听好了,凤来楼是朝中某个大人的私产,平时都是吴妈妈在经营打理。 “那不能吧,公子这般样貌,若是来过奴家不能不记得。” 相思看着白锦,对他使了眼色,他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掏出一个银元宝递过来。 吴妈妈万分欢喜的接过:“看来公子确实来过,是奴家该死竟给忘了,公子怎么称呼?” “小可姓孟。” “孟公子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咱们这儿可是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相思被她领着往楼上走,边走边道:“听说凤来楼新来了一批姑娘,不如吴妈妈都叫过来叫小可过过眼。” 吴妈妈犹豫道:“行是行,只是……” 相思又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钱财对小可来说都不是问题。” 吴妈妈立即眉眼含笑的点头。 她推开门,让相思和白锦进去等,“公子稍后,奴家这便去叫姑娘们。” 她一走,相思立即拍了拍袖子,也不知她身上撒了多少香粉,相思差点被熏晕过去,转眼却看到白锦在一旁取笑,她无奈道:“早知道你要跟来,就该我扮成小厮你扮成公子。” 白锦随口道:“你就不怕我真嚯嚯了那群姑娘。” 见相思嫌恶的看着他,他连忙摇头道:“玩笑,玩笑,小鼠我啊可无福消受。” 相思四处打量,“这儿还真是个销金窟。” 方才若没钱只怕进都进不来,更别说找凌儿了。 白锦心疼道:“早知姐姐你这么有钱,我早就跟您混了。” “我哪儿有钱?” “那些银子您说给就给……” “石头变的,障眼法罢了,最多能撑一个时辰。” …… 吴妈妈离开途中还去了隔壁雅间,她一推开门,刚跨进来,便见里头的人用折扇挡着半张脸,急声道:“停!就站那儿说吧,听得见。” “公子,您真的不需要叫个姑娘来……” 他斩钉截铁道:“不必。” “那您可要点些什么吃食酒水?” “来壶竹叶青吧。” 吴妈妈退出去,心中觉得这可真是个怪人,给了银子却不找姑娘,只要了壶酒,倒不如直接去酒馆,不过反正钱是赚到手了,别的倒也无妨。 片刻后,吴妈妈带着一群年轻女子进来,各个貌美如花,白锦看了直摇头,小声对相思道:“都不是。” 相思清了清嗓子,“吴妈妈,最近新来的都在这儿了?” “对啊。”吴妈妈笑着看他们,怕是已经有些怀疑了。 相思只好随意点了个姑娘留下,待其他人走后相思有意无意的跟这姑娘打听,这姑娘名唤紫苏,半个多月前被人贩子卖过来的。 “紫苏姑娘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可想离开这里回去找家人?” 她睁大眼睛看着相思,似是有些不信,相思安抚她道:“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把你赎出来放你回家。” 见她点头,相思便问道:“你们这儿可有一个名唤凌儿的姑娘?” 提到凌儿,紫苏的神色似乎慌张起来,她微微开口道:“有的,可是……” “听说她不是人,是个狐妖……” “那她现在在哪儿?” “在后院,妈妈请了道士施法把她困在了后院屋子里,谁都不让靠近,说是要献给国师。” 相思看着她,轻声道:“暂且委屈姑娘片刻。”随即将她打晕放到床上,自己化作她的样子对白锦道:“待会儿你到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来后院。” 凌儿是狐妖,想要困住她吴妈妈怕是安排了不少道士在哪儿,白锦是鼠妖,法力微弱,只怕一去便要丧命在那儿。 相思刚一下楼,隔壁雅间的门便开了,那人望着相思的背影,合了扇,转而又关了门。 后院并不隐蔽,只是关着凌儿的那间屋子十分隐蔽,若非她发现周围遍布的符咒,怕是要找上许久。 隔着门便能嗅到里面浓郁的妖气,这狐妖怕是得有个上千年的道行了。 相思抬手招来一阵风,吹散了院子里和那间屋子外的黄色符纸,却也惊动了隔壁住着的几个道士。 他们见到相思就知道相思不是凡人,也并非普通的修道之人,便客气道:“不知仙子所为何事?何故除了我们设下的咒纸?” “里面这个狐妖我要带走。” 他们神色微动,一人阻拦道:“不可,事关重大,恕在下和师兄弟不能答应。” 这狐妖是国师指明要的,若是丢了只怕他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既如此,那便不必废话,只有动手了,相思先发制人,结印想困住那几个小道士,那些道士能困得在狐妖,也并非无能之徒,他们联手躲过。 相思本就受了伤,现下还未完全恢复,以一敌多有些吃力,他们缠斗之时,狐妖凌儿冲破了枷锁,破门而出,惊退了那些个小道士。 只见凌儿通体纯白的毛发上满是血迹,她浑身是伤,定是先前被捕之时反抗留下的,她一出来便化成了人形,趁着夜色,相思看见了她那苍白的面容。 她冲破枷锁用了不少力气,此刻半跪在地上喘息着。 相思趁机飞到她身边,扶她起身,在她耳边道:“郊外十里姻缘庙等我,我帮你拦住他们,快走!” 凌儿跌跌撞撞地起身,飞出院落,那几个道士想追却被相思拦在院子里。 不过这几个道士修为不俗,因着天规,不能随意伤凡人,相思处处受制,她拖着等到凌儿逃的差不多了,转身朝楼里跑去。 其中一个道士喊道:“此刻去追肯定追不上了,她定然知道那狐妖去了那儿,抓住她!” 相思变回本来的模样就朝楼上跑去,便看到白锦还守在门口,便大喊一声:“快跑!” 白锦也机灵,瞬间化为 一只白毛锦鼠,一溜烟不见了,不知窜去了那个犄角旮旯。 那些道士马上便追了过来,相思情急之下推开身旁的门躲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一个青衣男子正坐着饮酒,再无旁人,他一抬头,相思愣了愣,这不就是那个龙虎寨的军师。 第6章 离开 他举着杯看着她,似是在等她先开口。 相思愣了愣,有些尴尬,不过此刻那些道士就在门外,她只好硬着头皮柔声道:“公子,吴妈妈叫奴家来服侍公子。” 他挑眉道:“是吗?在下方才并未叫姑娘。” 相思抿了抿嘴,自觉地走过去给他斟酒,倒完便举起酒杯递到他面前道:“吴妈妈说公子怕是第一次来,脸皮薄不好意思找姑娘,这才特地叫奴家来教教您。” 他接过酒杯道喝下,眼神却一直停在相思身上,“你要如何教?” 外面响起声音,“她方才便是在拐角处不见的,怎么会找不到?” 相思在他们推门的那刻旋身坐在了他的腿上,抬起玉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心中只祈求他能配合一下,只要别把她推下来就好。 那些道士见房间里这番景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其中一个走过来打算看清楚,相思听见他走过来的声音,便想起身,却被正抱着她的玉浮笙止住。 他合着折扇,用扇端挑起相思的下巴,直直看着她,开口道:“怎么?几位道长也来青楼找姑娘?” 道士尴尬的开口道:“我等是来捉妖的,方才追到这里,妖物便不见了,不免怀疑……” 他呼的一声打开折扇,缓缓的摇着,相思额间冒着细汗,一句话不敢说,只听面前的人道:“怀疑什么?怀疑她是妖?” 他笑了笑道:“我这儿只有美人。” “恶妖伤人,为防意外还请公子让我等查验清楚。”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几位道长这般心急,不如在下今日请客,叫些姑娘来好好服侍诸位如何?” 他们把狐妖丢了,若是再把事情闹大,恐怕更是没有好果子吃,况且方才在后院时,相思身上仙气浓郁,此刻满屋子的酒味,倒是闻不到一丝仙气,想来应该已经逃走了。 “是在下唐突了,我们这便离去,不扰公子雅兴。”他们从房间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相思松了口气便要起身,玉浮笙按住她道:“姑娘过河拆桥,这桥也拆的太快了些。” 相思用力推开他,起身道:“方才多谢公子相救,大恩不言谢,就此告辞。” 她推开窗户飞身出去,到巷子口找到了白锦。 白锦隔着老远朝她招手,“姐姐!” “那些道士出来了吗?” 白锦道:“出来了。”他指着另一个方向道:“他们往那边去了。” “嗯,我得去姻缘庙一趟,你帮我个忙,去把紫苏赎出来想办法送她回家。” 白锦搓了搓手,笑着道:“赎人倒是没问题,只是这银子……” 相思扔给他一个钱袋,“我就这些了,应当是够的,只够一个时辰,若是真不够了,你再来同我说,我再想办法。” 白锦打开一看,里面有些碎银,还有两张百两的银票,紫苏既不是花魁,也是刚来不久,一百两怎么着也够了,白锦兴高采烈的回了凤来楼,相思趁着夜色乘风朝着姻缘庙赶去。 她赶到姻缘庙时,凌儿正趴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她伤的不轻,淡色流仙裙上还染着血,看着触目惊心,再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相思为她渡了些灵力,过了许久她才醒过来。 她看着相思,眼中聚着泪珠,仿佛一眨眼便要落下来,她此前一定受了许多苦。 相思安慰她道:“莫哭了,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 凌儿小声道:“你是神仙?为何要救我一个妖?” 锁姻让她来拆散凌儿的姻缘,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毁她姻缘的,便只好道:“既是神仙,当扶危济困,以苍生为己任,我途径此处,见不平事自然要出手相助。” “可我是妖……” “妖又如何?同是百年千年修得人形,只要你不害人,就没有低贱在哪里。” 说完连相思自己都不禁心虚起来,没想到凌儿却信了,她可怜巴巴又十分感激的看着相思道:“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神仙。” 相思不禁感叹,真是一个善良单纯的狐妖。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叮嘱道:“人心险恶,姑娘此番被骗应当长个记性,以后切莫再轻易相信他人了。”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点头道:“是啊,我不该相信他,他把我害惨了。” “他?” “一个负心汉、薄情郎。” 听她这么说,相思心中便有了底,只问道:“可是姑娘的心悦之人?” 凌儿微微点头,眼神中却满是悲切。 “可是他做了什么事辜负了姑娘?” 凌儿摇摇头,似乎并不打算说。 她现在状态并不好,相思也不好追问,便道:“凌儿姑娘,你先好好休息,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来找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这一晚,凌儿早早睡下,相思却一夜无眠,她坐在姻缘庙前的台阶上望向天空,繁星闪烁,月亮不甚明朗,算着日子,这两日红烛怕是已经被贬下凡界,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听到那日红烛凄厉的叫声,不禁悲从中来,心绪难以平静下来…… 凌儿休息了一晚已经好了许多,她对相思道:“相思姑娘,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我回越州。” “这么远啊。” 凌儿点头道:“我是从越州来的,家中还有一个兄长,这次来京都是想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另娶她人了,如今知晓,也该死心了,离家这么久,想必哥哥也十分担心,我今日便回越州。” 相思愣了愣,原本还不知道怎么拆散他们,她自己倒是先想通了,这样最好,“你当真想明白了?” “富贵迷眼,权势惑心,郎君薄情寡义,我又何必深情空许,况且如今城里的道士正在到处捉我,我不如早日回家去。” “好,你能这样想最好。” 待她又恢复了些,相思便送她出了城,她亲眼看着她离开,她走的果断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事已办成,相思便想着先回天界,她将事情都告诉了锁姻,锁姻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好好休息一日,之后接着办差。 第7章 井底 一大早,锁姻出门,面带喜色,相思跟在后面问道:“师父今日怎地这般高兴。” 他愣了愣,停住脚步道:“近日天界有喜,怎能不高兴。” “喜事?” 一旁的缪季提醒道:“师妹忘了那海宫龙王?” 前些日子,锁姻受海宫龙王之托,促成了龙太子与天界九公主的婚事,这不,过几日便要办喜事了,今早特意送来请柬,请锁姻上神去当证婚人,锁姻和海宫龙王很早相识,一向交好,此次促成他那宝贝儿子的婚事自然高兴。 “那确实是喜事。” 锁姻边走边道:“过几日去海宫,你们都跟着去热闹热闹,不过……殿里得留下一个看着。” “我留下吧。”锁姻还未安排,相思便要主动留下。 听闻龙太子和九公主相貌在六界里都是顶好的,若能同时见上一见,真真叫人羡慕,再不济也能吃顿水席,恐怕也只有相思不感兴趣。 锁姻一向不喜欢张扬,殿里侍候的便只有他的几个徒弟,虽说宫里没什么重要事情,但若没人看着难免出现纰漏,况且天庭里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若是趁着主人不在家进来偷东西,也是麻烦事。 相思自请留在宫中,锁姻便命其留下,其余仙使一同赴宴。 那日海宫龙太子与天界九公主成亲,锁姻带着弟子赴宴离开后,相思在后院水井旁挖出了一坛子桃花酒。 这是先前为红烛埋下的,那时红烛快要与白鹤仙君成亲了,她没有什么能送给她的东西,就亲自酿了一坛子桃花酒,打算等她成亲那日再赠予她,只可惜终究没等到。 今此故人去,相见再无时。 相思饮了酒,独自躺在树下睡了过去,傍晚时被宫门口传来的声响惊醒,相思起身前去查看,门外站着一女子,她穿着仙使的衣物,发间稍许凌乱,神色略显紧张,一见到相思,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匆忙跪下,言语慌张道:“相思姑娘救救我!” 相思皱眉,因为面前这仙使面容竟和凌儿一模一样,虽然没见过凌儿几次,但是她那双桃花眼却叫相思印象深刻。 “凌儿?” “我……”她欲言又止,索性不再言语,起身往殿后跑去,相思正要去拦,却被刚刚赶来的天兵拦住,“相思姑娘,可否见到什么可疑的女子经过?” 若方才真是狐妖凌儿,私入天庭是大罪,相思想了想,问道:“是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仙吗?她往天门方向去了。” 天将走后,相思急忙紧闭宫门,朝殿后走去。 “他们走了。” 凌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温柔的笑了笑,“相思姑娘,你又救了我一次,多谢。” “不用谢我,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到的天界?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借姻缘锁。”若此刻遇到到的是旁人,她根本不会多说什么,直接动手抢了便好,哪怕拼上性命,可相思几次三番相救,她不能硬来。 姻缘锁是锁姻神力结下的灵器,可以锁住了任意两者的姻缘,天底下任何坚韧的东西都无法将其斩断。 她要姻缘锁,相思大抵明白了些,先前她说要回越州只不过是为了骗自己,她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 或许她早就猜出了相思的来意,早就知道天界不允许人妖相恋,这才想方设法骗走相思,等相思一走,她就好行动了。 相思看着她,冷冷道:“姻缘锁不在我这儿,即便我有也不会给你的,凌儿,你若现在离开,我便当此事未发生过。” 凌儿变了脸色,语气也凶恶起来,“可我不甘心呐,今日我必须拿到姻缘锁。” 相思劝诫道:“何必呢?为了一个负心汉,你要把你的性命都赌上吗?你苦苦修炼了千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修为,为了一个负过你的人,一点都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相思虽在姻缘殿待得时日不久,可也见多了人间事,妾有意,君无心,负心薄幸之事不在少数,她最是见不惯女子为了个负心汉,薄情郎便要死要活,当即拂袖道:“我已说了,姻缘锁的确不在这儿,更不在这神殿里,就算你杀了我也拿不到,我劝你趁着天将没发现前,赶紧走吧。” “对不起,得罪了。” 相思觉得脑袋一沉,便失去了意识,她怎么也想不到凌儿竟然胆大妄为到打晕她,又把她绑去了下界,也丝毫不顾念先前救过她的情谊,这痴情女子发起疯来还真是可怕。 相思被她关在一处枯井里,井里一片漆黑,井口被一块巨大的石块盖住,周围被施了法,相思用不了法力,她尝试过从井底爬出去,可没有法力她从下面推不开井口的巨石,无奈只能盘腿坐在井底等凌儿。 不知凌儿去了哪儿,直到傍晚才回来。 相思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凌儿回来了,便朝着井外喊道:“我说凌儿姑娘,你把我关在这儿做什么?”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里面,我不会伤害你的。” 相思便想,她把自己拐了来,却又不杀了她或者逼问她姻缘锁的下落,就这么关着她,莫不是要拿她跟锁姻交换。 她这么一想,便喊道:“凌儿姑娘,我只是一个小仙,我师父是不会管我的,你还是死心吧。” 相思听着动静,凌儿似乎笑了笑,否认道:“你师父比你想象的更在意你。” 相思愣了愣,不再言语。 次日一早,凌儿又不见了踪影。 到了下午,外面雷声滚滚,片刻后下起了大雨,雨水顺着缝隙流进了枯井,相思原本靠着井壁休息,忽而觉得身上湿漉漉了,一睁眼便发觉身下已然湿透,井底有了积水。 相思起身呼喊道:“凌儿姑娘,凌儿……” 没有回应,看来是不在附近,她怎么就想不到下雨了,枯井会被淹,她不会水,这雨要是一直下下去,凌儿怕是要害死她了。 井底太过漆黑,相思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根据身体的感觉判断出水位到了哪里。 她不禁有些害怕,紧紧扶着井壁,免得滑倒呛到水,她心中只祈求着这雨快些停下,不然再这样下去等她师父来了,她怕是也凉透了。 第8章 气恼 忽然外面传来声音,干净晴朗,不是凌儿,却是相思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有人在井底吗?”那人朗声问着。 “有!求你救救我。” 听出是个姑娘的声音,他安慰道:“姑娘别怕,我这便救你出来。” 他一脚踹上那石块,石块便从井口滚了下去,石块原本没有相思想象中那般大,只是被施了法,限制了相思的灵力,所以相思一直移不开。 石块儿滚落的那一刻,借着些微的烛光,相思看见了井口站着一个人,他撑着油纸伞,正望向井底,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他的容貌。 “我在这儿。” 他温声道:“好,你别动,我下来救你。” 雨没停,水位已经到了相思胸口,她不禁瑟瑟发抖。 那人不知在哪儿找了根藤绳,系在腰间沿着石壁爬了下来。 他下来的时候水位已经涨到了相思锁骨上方,她整个身子都浸泡在雨水中,有些吃力的扶着井壁。 他比相思高上许多,水位只到他胸口。 他矮下身子,道:“上来吧姑娘,我背你出去。” 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活命最重要,相思趴在他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笑了笑安慰道:“别怕。” 相思方不好意思的松了松手,没方才搂的那么紧了。 他身手倒还矫健,这么大的雨他又得背着自己,相思还担心他会撑不住摔下了,可没一会儿他就稳稳当当的爬了出来。 相思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破旧的院落,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也难怪凌儿把她藏在这儿,这种地方难有人出入,自然不会有人来救她。 他们方才爬出井口时他力气耗尽摔在了地上,缓了片刻才起身朝着相思走过来,不远处的屋子里有灯光,外面没有井底昏暗,他靠近时相思也看的清晰了。 “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先前在龙虎寨和凤来楼见过的那人,他浑身湿透,墨发黏在肩背上,还滴着水。 他眯着眼,好似认真在想着面前的人是谁,片刻后恍然大悟道:“你不就是凤来楼里的姑娘?” 他拉住相思手腕,把她拉了起来,道:“先进屋里避避雨。” 相思一起身,他便将她拉进了怀里,护着她往那间亮着光的屋子里跑去。 两人浑身皆湿了个通透,玉浮笙提起衣摆和袖口拧了拧,余下一滩水渍,屋里生着柴火,相思冷的紧便先坐在火堆旁,打理着秀发。 说起来也奇怪,都从井里逃出来了,不知为何相思还是用不了法力,不然她就能用法力把身上衣服烘干了。 玉浮笙转身走到火堆前要脱外衣,相思看了看知道他是觉得衣服太湿了想脱下来好烤干,便没说什么只是把眼神飘向别处。 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孤男寡女,相思又浑身湿透,衣服黏在身上,将她身形勾勒个完全,衣物湿了多少有些透,她不敢动便环着身子缩在原处,想等衣服干一些再说。 玉浮笙看出她的窘迫,便只脱了外衫搭在一旁的横木上转身出了门。 相思急忙整理了一下黏在身上的衣服,没一会儿玉浮笙便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件衣物,对相思道:“这衣服先换上吧。” 他把衣服扔到相思身旁,兀自脱起自己身上的湿衣,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打算,相思便抱起一旁的衣物往外面走。 还没走到门口,只听他问道:“去哪儿?” 相思尴尬道:“我去隔壁换衣服。” “那儿没光,你看不清。”他指着屋子里面的破洞屏风道:“去屏风后吧,放心我不偷看。” 片刻后,相思从屏风后转出,玉浮笙看过来,抿了抿唇道:“没想到还挺合适。” 隔壁像是以前女主人的卧房,这身衣服除了有些旧以外倒是十分合身。 玉浮笙方才将外衣都脱了,此刻只穿着中衣,烤了会儿也已经半干。 相思在火堆旁坐下,玉浮笙添着木柴,只听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拿着木枝挑了挑柴堆,有些柴火受了潮,时不时的劈啪作响,“说来也巧,我从外面路过,恰巧下起暴雨,见这院落里不像有人居住便进来避避雨,之后便听见了那井底有动静。” 他转头看向相思,眼底都透着笑意,“说起来我已救了姑娘两次,在下玉浮笙,取自浮云朝露,凤管鸾笙,不知姑娘芳名?” 相思并不想让他知道,便随口胡诌了个名字,“紫苏。” 他听了没说什么,却饶有意味的看着相思,相思心里想着凌儿的事,便没注意到,往常来说,凌儿入夜便会回来,今天这么晚都没回来莫不是锁姻已经从海宫回来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雨,雨已经小了些,便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玉公子自便吧。”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他走到门后,取了纸伞递过来,“还下着呢,别再淋雨了。” 相思接过伞,道了声:“多谢。”便匆匆出了门。 从那院落一出来,相思就恢复了法力,看来凌儿是对整个院子施了结界,所以只要她在院子里便动用不了法力。 相思先回了天庭,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锁姻还真在姻缘殿,见到相思,缪季有些惊讶道:“不是让春意给你传信?你现在回天庭做什么?” “传信?” 相思这反应,缪季便知道了定然是春意没去给她传信,便斥责她道:“师父吩咐的事不做,也不怕师父责罚?” 春意打马虎道:“这不是没顾上么。” 锁姻在里间唤相思进去。 相思进去后,锁姻也不开口,他看着相思似是在等相思先开口。 相思抿了抿嘴,问道:“师父,那狐妖如何了?” 锁姻脸色阴沉,漠不作声,一向温润如玉的上神,此刻寒意半露,半晌道:“如今你还有心思担心那妖物,她胆大妄为,意欲骗取姻缘锁,已被正法,击毙于天雷之下,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相思心中一紧,后退了半步。 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从此消失于六界,如一缕青烟,随风而散。 “师父,凌儿有罪,可罪不至此……” 锁姻怒斥道:“她骗你在先,绑你在后,她死了一了百了,却将你牵扯进来,现如今天帝认定你与狐妖勾结,只待你回天庭便捉你认罪,怕是你前脚刚到,后脚便有天界的眼线报信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略微缓和了些,道:“为师原想着让你先在下界躲一阵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回了天庭,是为师的错,为师早不该让你去沾染那狐妖的事。” 相思摇着头,眼神中尽是失望,她平静道:“师父,我想不明白,凌儿绑我威胁您给她姻缘锁,可您却未如她的愿,既然她不曾得手,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 “她是狐妖,为师原本给过她一次机会,只要她离开那个凡人,便能活,可她却一意孤行……人妖不可相恋,这是天规。” “天规管着天界还不够,何故把手伸那么长,连下界都要管着?” “放肆!” “人妖相恋,狐妖何错之有,就因为她是妖便要灰飞烟灭,还有红烛,她又有何错,就因为她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仙,便要当那替罪羊受剔骨削皮,剥去仙籍。” 锁姻训斥道:“是为师平日里太过纵容,你才这般不知深浅,你此刻就去下界做个地仙,没我的令不准回来。” 锁姻从未对相思这般言语,这是气急了,也顾不得语气轻重,相思也是倔脾气,抵死不肯认错,反而赌气道:“不回来就不回来,这天界我还不稀罕待了。” 她将令牌摔在地上,气冲冲的出了大殿,缪季和春意先前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等相思出来急忙跟上来劝她道:“师妹,师父也是一时的气话,你先好好待在下界,找机会给师父认个错,等过阵子师父气消了定会让你回来的。” 相思一点也没听进去,对着缪季颔首道:“师兄,我走了,师父这里今后便劳烦你多照顾了。” 说着,她大步朝着天门走去。 到天门口才有些后悔,她摔令牌的时候是真解气,此刻却又为难起来,没了令牌她回不了天界便算了,现在出去都不好出去,南天门的守将拦住她就要令牌。 相思正愁气没处撒,又同他们动起手来,不出所料,这一次又被天将一掌拍了下去。 事后,那天将颇为懊恼的挠了挠头,叹气道:“下手重了……” 第9章 石妖 相思不知道的是,她到下界没多久,天帝便传唤了锁姻,为的便是问罪,谁也不知道那日在大殿中,锁姻同天帝说了些什么。 次日一早,天帝降旨,贬相思仙子为凡间地仙,无诏不得回天界,其师锁姻上神,管教无方,纵容座下弟子勾结妖物,施以天雷之刑。 天帝原本要罚相思,可以她区区三百年的修行,三道天雷下来便是魂飞魄散,锁姻终究还是忍不下心,便以管教不严之名,为她挡下责罚。 即便是上神,生生受下这三道天雷,不修养个把时日,也难以恢复如初…… 相思此次被打下凡间,如上次那般正巧落到姻缘神庙,那会儿白锦正卧在供台下小憩,听见头顶有动静,便抬头看去,眼瞅着相思掉下来,尚未来得及躲闪,又被相思砸中,魂魄再次被砸了出来。 相思起身叹气道:“这是什么孽缘……” 这一次白锦的魂魄开始四散,相思手忙脚乱才趁着他魂魄离开姻缘庙之前找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塞回去。 白锦刚醒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爬起来摇摇晃晃道:“谁?谁砸小爷?” 相思坐在台子上,翘着二郎腿道:“这儿呢,是我。” 白锦晃着脑袋转过身,定睛一看高兴道:“姐姐!唉,还以为您回了天上就不会再下来了,这次您准备待多久啊?” 相思伏在一旁的矮桌上,撑住下巴道:“一直待着,不回去了。” “啊?” “啊什么啊……”她打了个哈欠,翻身道:“睡会儿,别吵我。” …… 相思到下界也快半个月了,那白锦干脆在姻缘庙安了家,墙角净是他挖的鼠洞。 一日,相思见白锦不知从哪儿提了只鸡回来,便问道:“你又去隔壁王婶儿家偷鸡?” 白锦耸了耸肩,“哪儿能啊,这是我花钱买的,不过……” “我手头已经没钱了,您看……” 相思大惊,她刚从天界下来时就将自己身上值钱的都给典当了,全交给了白锦保管,这才几日就花光了。 “你老实说,你把那些钱都拿去做什么了?” 白锦心虚的挠挠脑袋道:“我想着拿去赌坊碰碰运气……” 相思瞪着他,缓缓抬起了手,白锦急忙道:“别打别打,姐姐,我错了,真的错了,再也不去了。” 相思冷笑道:“城中到处都是捉妖的道士,你一个小鼠妖还敢去赌坊赌钱?” 白锦回道:“我这么点修为,妖力弱的不够塞牙缝的,而且我跑得快,只要我不伤人,那些道士才懒得对付我。” 见相思收了手,白锦急忙问道:“老大,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您再施展施展您那点石成金的仙法,这一次我肯定能赢回来……” “你可得了,那不过是个障眼法,并非真能将石头变成金银,最多也就撑个把时辰,你拿着这些假银子真石头,到赌坊赌钱,万一被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况且骗人不好,先前情况特殊,现下可不能再这般了。” 白锦有些懊恼,“没银子就没东西吃……” 相思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身上能典当的东西都典当干净了,她现在可是分文没有,身上什么值钱的都没。 “反正不吃也饿不死,无所谓啊。” “姐姐是无所谓,小鼠我可不行,我这点修为还做不到不吃东西能活命的境界。” 相思指着他道:“你把钱赌光的,自己想办法去。” “那我去想办法。”说完他一溜烟要走。 相思叮嘱道:“不准偷东西,再让我知道你行偷窃之事就把你打回原形,重新修炼去。” …… 她一直在姻缘庙里,没等到白锦回来,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日,神庙外忽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间,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相思从梦中惊醒,她眯着眼,隔着雨雾什么也看不清,却嗅到了浓烈的妖气,与白锦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妖气不同,这么浓烈的妖气,来者修为至少有上千年。 相思出门查看,没走多远便见到不远处的山坡上立着黑影,外面雨下的小了些,风却越吹越大,似乎要将相思整个身体吹起来。 只见那黑影朝着相思所在的方向移动起来,他离相思越来越近,在离相思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来,直楞楞的看着相思,好似索命的鬼魂一样,相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衣袖翻飞间,风卷细雨不停拍打着她的脸颊,她默了片刻,抵着风艰难开口问道:“阁下是?” 他没说话,却朝着相思走了过来,没走几步相思忽然感到身体失去了平衡,她被劲风吹起,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 “醒醒!醒醒……” 相思被人唤醒,不知脸颊上是谁的手掌,这般冰凉,她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青衫木簪,正是那位姓玉的公子,从在龙虎寨中见到他至今日已见数面,他总是出现在相思意想不到的地方,仿佛早有预谋一样…… 相思刚醒,头还晕晕乎乎,她望了望周围,有些茫然,回想先前的事,她只记得自己被风卷起,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就置身于牢笼中了,那个黑色身影究竟是谁,还有这个姓玉的怎么会在这儿…… 头痛的像被谁打了一样,她抬手一摸额头上果然肿起了一个大包。 玉浮笙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帮她揉着额头,十分心疼道:“别担心,有我在。” 他身上没有妖气,也非修道之人,要么他只是个普通凡人,要么他便是修为很高,可以轻松隐藏自己的气息,虽不知他是何目的,但直觉告诉相思,此人不可信。 她警惕地坐起身,移开他的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儿?” 玉浮笙松了松衣摆,盘腿而坐,“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那日,在下游历途经此处,见此春山如笑,草长莺飞,便打算在此游玩一番,上山不久,便寻得一处石洞,见洞内深邃,便萌生寻宝的念头,遂进入洞内,哪知这是那石妖的洞穴,不想惊动了洞里的石妖便被关在这儿了……” 他说完便见相思静静的看着他,他这番话相思自是不信的,不过有一点或许是真的,捉自己来的应当是他口中的石妖,只是不知那石妖把她捉过来做什么。 玉浮笙面色如常,吐字清晰,毫无惧色,时不时的还勾唇轻笑,也不知他被关在这里有什么可笑的。 “你一定好奇那石妖为何将你捉了来。” “你晓得?” 玉浮笙摇摇头,道:“他捉你我怎会知道,不过……那石妖既然没立刻杀了咱们,想必咱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既来之则安之,何必空想这些徒增烦恼。” 相思冷哼一声道:“你倒是看的开。”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若不再看开些岂非要累死。”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动静,有脚步声,没一会儿一个牛首人身的小妖走到牢笼前,问道:“你们哪个叫相思?” 玉浮笙下意识便看了看相思,好似没忍住般笑了笑,先前告诉他自己叫紫苏,现下倒让他瞧出来了,相思硬着头皮道:“我,何事?” 那小妖上下打量相思一番,片刻后取出钥匙将牢笼打开,“我们大王唤你,跟我走一趟。” 说着他取出一根金晃晃的绳子,道:“手伸出来。” 相思看出那绳子是捆仙绳,区区石妖竟有捆仙绳这等宝物,显然他是要拿绳子绑住自己,她依言伸出手。 那牛妖动手时,相思无意间瞟了眼一旁的玉浮笙,却见他不似方才那般云淡风轻了,脸上似是有淡淡的愠色。 那小妖下手没轻重,系紧时勒到了相思手腕,她吸了口冷气,便听到玉浮笙说:“你轻着些。” 她被小妖拉了出去,一路上发现这石妖的洞穴不大,却难走的很,到处都是弯弯绕绕,若是第一次来定然会迷路然后困死在里面,极难走出去。 一路上相思试着打探,“小哥,你家大王唤我何事?” “不知道。” “那你家大王为什么抓我?” “不知道。” 相思无奈道:“那我们还有多远才到你总该知道吧?” “到了。” 相思抬头一看,玄关上方有一块匾额,上面血淋淋写着四个大字“诛神灭仙”,心头一紧,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进去。” 相思被他一把推了进去,她踉跄着站定,心想这石妖明显跟天族神仙有仇,她不是这石妖的对手,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10章 寻仇 那小妖关了门就走,相思瞅见里面屏风处坐着一身影,穿着黑衣,正是那日狂风细雨中的那个黑色身影。 相思定了定心神,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黑色身影骤然移动,霎时便到了相思面前,相思只觉一阵风过,石妖便在她面前了,他穿着一身紫金流光黑袍,腰间别着弯月刀,骨如刀锋尖锐,眼神如绞丝凌厉。 他二话不说便掐起了相思的脖子,相思双脚离地,呼吸愈发困难,她挣扎道:“就算你要杀我,好歹……让我知道我为什么死……” 石妖松了松手,相思这才得以喘息,只听他缓缓道:“你可还记得狐妖凌儿?” 凌儿?她怎会不记得。 “那是我义妹。” 相思仔细回想,忽然想到,凌儿骗她说自己要回越州,曾说过自己有个兄长,原来这石妖就是她的兄长,那他此番怕是来寻仇的。 可冤有头债有主,凌儿的死要怪也该怪她咎由自取,该怪与她相恋之人负心薄情,该怪天界法度有失公允,再怎么样也不该怪到她一个小仙头上。 知道了石妖的来历,相思便也无甚担心的了,“所以你抓我来是为了寻仇?” 他冷笑一声道:“原本是,不过现在……有人要保你,我不是他对手,自是动不了你,我抓你是想知道凌儿是怎么死的。” 相思在人间没什么朋友,更别说修为比这石妖还要高深的朋友,他说有人保自己,相思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石妖继续逼问,相思只好将遇到凌儿至她魂飞魄散的经过同石妖说了一遍,后叹息道:“她原本有机会好好活着,没想到却……” 石妖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来,末了说了句:“她一直这么傻。” 傻到几句花言巧语便可托付真心,傻到以为一个负心的人会回心转意,傻到哪怕赌上性命也放不下心中执念,傻到为了不拖累兄长竟然一句话也不说孤身离家…… 石妖紧握着拳头,砸在一旁的石桌上,震碎了桌子上的杯盏,相思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凌儿的死确实不该怪你,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你且在这里待上几日便放你离开。” 相思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问道:“你要做什么?”问完又觉得自己不必问也能猜到,他想做的无外乎复仇罢了。 找那个负了凌儿的人复仇,或者向天界复仇。 相思举起被紧紧绑住的双手,揉着方才被他掐出痕迹的脖颈,“你别做傻事。” 石妖虽是一身妖气,可却至纯至净,想是从未害过凡人性命,将来有机会修成正道,甚至是飞升成神成仙皆有可能,若是他为了凌儿害人性命,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是向天界寻仇。 “你回去吧,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相思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拂袖丢出了门外,又被方才的小牛妖给送了回去。 回去时,玉浮笙正站在牢笼前望着外面,他这一身青绿的衣服与这昏暗的牢笼显得格格不入。 玉浮笙眼神一路追随着她,直到她进来,手腕的绳子被解开,方问道:“那石妖可有为难你?” 相思顺着他的话试探道:“没有,说了几句话便放我回来了,你说他抓了我却不杀我是为了什么?” 一听这话,玉浮笙便笑了,只道:“这你应当去问那石妖。” “他说有人保我,所以动不得我,你说这人会是谁?是你吗?” 玉浮笙摇摇头,惋惜道:“若能打得过那石妖,在下定然会保相思姑娘周全,只可惜在下只是一介凡人,有心无力啊!” 他刻意加重“相思姑娘”,明显是暗示先前相思骗了他。 “姑娘看着不似凡人,姑娘是妖?” 相思饶有兴趣道:“不如公子猜猜我是什么妖?” 玉浮笙开始转着圈打量起相思,“我猜姑娘是狐妖。” “何以见得?” “狐族女子大多美貌,像姑娘这般容貌的女子本就不多见,况且那石妖要找的义妹便是狐妖,而他捉了你却不伤你,要么你便是他那义妹,要么你和狐妖有什么关系,所以我猜测你是狐妖。” 相思莞尔一笑,“猜错了,我只不过是个修士。” “那石妖为何捉你?” 相思摇头,“先前许是想要报仇,现在不想报仇了,所以留我性命。” 见相思一脸愁色,玉浮笙安慰道:“相思姑娘放心吧,那石妖既然此刻没杀你,之后也定然不会。” 相思看了他一眼,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入夜,相思缩在一侧,紧靠着石壁,背对玉浮笙,这牢房本就不大,先前站着或者坐着倒也还好,若是两人都躺下休息,便没什么余地了。 而且那玉浮笙也不怎么讲究,弄好草垛就这么躺上去睡,占了大半地方,相思坐了半宿,实在坚持不住便躺了下来,她只要稍一翻身便会碰到玉浮笙。 她侧卧着,正想着等明日天亮了就找石妖,既然一时半会儿不放她走,那好歹换间大些的屋子或者把他们分开关,忽然一只手便搭了上来,正搭在她的腰上。 她后背一凉,玉浮笙翻身贴了上来,把她圈在怀里,他呼吸平稳,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相处这么久,相思还不知道他的底细,总觉得他嘴里没句实话,但看着也像是个正人君子,总不能假装睡着了占她便宜。 玉浮笙越靠越近,相思感觉到他的气息吐在后脖颈,头皮发麻,她动了动没能挣脱,便唤道:“玉公子……玉公子,你醒醒。” …… “再不醒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 “玉浮笙,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 …… “我……” “别离开我……别走……” 他似乎是真睡着了,还做了噩梦,相思霎时心软下来,她竟有些不忍心叫醒他,况且毕竟被他救过不止一次,便当还他人情,想着等他睡安稳了再挣脱。 相思这般想着,这两日实在有些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玉浮笙早已经醒了,正坐在一旁伸腰活动。 他一见相思睁眼,便眉开眼笑道:“相思姑娘昨晚睡得可还好?” 相思起身时只觉得腰酸背疼,她睡了这一夜可是动都不敢动,咬着牙道:“好。” 不一会儿那牛首人身的小妖来给他们送吃的,玉浮笙刚接过食物,相思便趁机问道:“小牛哥,帮我跟你们大王说一声,能不能给我们换个大些的牢房,或者把我们分开关着,这间牢笼太小了些,关着我们两个实在不方便。” 玉浮笙听了微微一愣,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相思,等小妖走了便问道:“相思你对我可是有什么不满?” “没有。” “那为何要同我分开关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间牢房太小,不方便活动。” “活动?” “不换了,不换总行了吧。”她叹气道:“总之,你别放在心上了。” …… 第11章 善恶 他们被关在这儿又过了一日,这天,牛妖神色慌张的跑进来,也顾不得相思和玉浮笙急忙去收拾东西。 相思问道:“小牛哥,怎么了?” 他一边收拾一边道:“有群道士来找我们麻烦,大王让我们出去避避风头。” “你们大王呢?” “大王正在拖住他们好给我们争取时间。” 相思指着自己道:“那我们呢?还不赶紧给我们放了” 牛妖一愣,思索片刻道:“大王没说放了你们。” 要不是这石妖下的结界相思破不开,哪里需要求这小牛妖,相思急道:“我说你怎么那么轴呢,若是你们大王不是那群道士的对手,被他们抓了,或者溃败逃走了,我们怎么办?叫我们等死吗?” 牛妖犹豫的看着相思,“可是大王……” “有句话叫事急从权,你们大王要你关着我们可没让我们死不是,他都自顾不暇了,还把我们关在这儿作甚?” 相思看向一旁一直未曾开口,安然坐着的玉浮笙,朝他使了眼色,玉浮笙会意道:“对,把门打开吧,再犹豫一会儿那群道士就杀进来了。” 牛妖听了玉浮笙的话不再犹豫,直接将门打开。 相思出了门,转身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她对牛妖道:“麻烦你带他离开。” “你去哪儿?”玉浮笙急切问她。 相思没说自己去哪儿,只说了句:“不必担心我,你自己保重。” 她走了,留下玉浮笙自己在原地发愣,这种被丢下的感觉很不好,他曾经经历过很多次…… 相思要去找石妖,牛妖口中的那群道士若是先前在凤来楼遇到的倒也不用担心,石妖有千年修为在身,想来那群道士也奈何不了他,怕只怕来的是些道行高深的道仙或者地仙。 她在天界时就知道凡界有些道修极不讲理,若是遇到鬼妖或是邪魔歪道,也不管是否作恶,便要打要杀,他们自诩正道,自认为是维护正义,可真正做到为苍生计的又能有几个,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她曾将这番想法告诉师父锁姻,锁姻宽慰她:“人分好坏,妖分善恶,神仙亦如此,然而六界之内却没有绝对的好坏、善恶之分,人鬼仙妖魔神皆有私心、私利、私欲,你所见的是非善恶只是一面罢了。” 那时相思并不明白,只觉得照师父这样说,他自己也有私心,那么他的私心又是什么呢? 后来相思想明白了一些,那些极端的道士的确杀害了许多无辜,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的确铲除了许多大奸大恶祸害众生的妖邪,或许这便是锁姻口中的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吧。 她必须去看看石妖才能放下心来,石妖从没害过人,虽一时被仇恨迷了心智但若好好劝慰定然不会走错路,更何况当初凌儿的死相思心中是有愧的。 她总是觉得,若是自己当时没有轻信她,好好劝她,说不定她就能放下心里的执念,说不定就不会做出傻事而魂飞魄散,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站在万丈深渊前,眼睁睁看着凌儿跳下去,却没能拉住她,后悔而无力。 …… “喂!你去哪儿?”牛妖看着玉浮笙,他虽是个小妖,但行事还颇讲义气,既然答应了相思,便打算先将玉浮笙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再逃。 玉浮笙不理他,他见玉浮笙自己出来,便一直在后面跟着他。 玉浮笙走了几步,有些好笑道:“牛兄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莫跟着我了。” “不行,我答应相思妹子送你离开,不能食言。” 这头倔牛,玉浮笙冷哼一声,一脚踏出石妖洞口,瞬间消失,牛妖一头雾水的站在洞口,有些不知所措,“奇怪,人哪儿去了?” …… “师兄,师父说的果然没错,普通除妖符对这石妖没用,须得以修道之人的血气制符方可。” 几个年轻人正伏在树上,意图埋伏石妖,他们个个身着大袖道袍,玉冠墨发,手持桃木剑,不染纤尘。 “岚弟小心!” 扶岚翻转飞落躲过石妖一击,谁知石妖反应极快一击不中,霎时聚起碎石朝着扶岚击去,扶岚来不及躲闪,被击中半跪在地。 他们正处于石妖布下的石林阵,虽有些修为,但想破阵却也不易。 却邪提着桃木剑一剑劈去,挡开石妖,飞身过去救扶岚到了安全之处,对众人道:“这石妖道行高深,大家当心!” “岚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 扶岚心脉受损,虽硬撑着,但还是让却邪看了出来,却邪封住他心口穴道,扶岚却着急道:“师兄我无碍……” 却邪打断他,“待在这儿别动。” 却邪知道师父一直对扶岚过于严苛,扶岚立功心切,想证明自己,可只要他在,便不容他这般不顾性命。 他刚说完,转身便朝着石妖飞去,趁石妖疏忽之时,同一众师弟割破手指,以指尖血结下符阵,“天地相合,万法归一……” 石妖被困于其中,无法冲破。 扶岚休息片刻已然好了一些,见石妖被俘,他高兴道:“这石妖也不过如此。” 石妖在符阵中仍不肯束手就擒,不停动用法力攻击四周,意图靠蛮力逃出来。 其中一个师弟对却邪道:“大师兄,师父说务必带回石妖内丹。” 扶岚当即道:“我来!” “岚弟,他道行高深,莫要大意。” “放心吧,师兄。” 扶岚行至石妖面前,提起桃木剑一剑刺向石妖眉心,石妖一言不发,毫无惧色,他稳稳站着,一步不曾后退。 霎时,桃木剑被震断,成了两半,一半直接掉落下来,另一半从扶岚手中滑落,他扶着那只不停发颤的手问道:“内丹呢?你的内丹呢?” 石妖冷笑一声道:“妖族皆知当今人界大国师逢妖必除,取其妖丹练就功法,我怎还敢带着内丹前来。” 扶岚阴沉着脸看向却邪,冷冷道:“师兄,杀了他。” 却邪握着剑却犹豫了,眼下石妖内丹必然是拿不到了,是否要直接杀了这石妖?师父说妖皆为恶,遇之即斩不可转圜,但这石妖先前并未行过恶,也不一定要除恶务尽…… 他正想着,扶岚却沉不住,当下便要联合其他师弟要置石妖于死地。 却邪急忙拦下,“师弟,住手!” “师兄,你别忘了,师父说过不能对妖物心慈手软。” 却邪紧紧握着拳,片刻之后松开,他背过身,不再阻拦,任由他们杀了石妖。 忽而风起,叶微动,红丝从枝叶缝隙间穿梭而来,击落附在周围的一张张符纸,禁锢石妖的阵法瞬间减弱了几分。 相思踏着红丝飞落,在石妖面前站定。 扶岚问道:“敢问阁下是?”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你们不能杀他。” 扶岚冷哼道:“就凭你……” “岚弟,不得无礼,这位姑娘应当是此处地仙。” “地仙又如何?我们未必不……” “住口!” 却邪急忙走过来,道:“吾师弟年纪小,多有冒犯,望姑娘见谅。” 相思看着眼前这人,恭敬有礼想着应当是个好说话的,便道:“无妨,不过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你们放过这石妖?” “你好歹是个地仙,想不到却要为着妖物求情。” 扶岚言语讥讽,带着几分不屑。 相思道:“好啊,那我问你,你们道士降妖除魔为的是什么?” 扶岚毫不在意道:“自然是为祛恶扬善,匡扶正义。” 相思笑了笑,“石妖可作过恶?可害过人?” 扶岚一时哑口无言。 相思接着道:“既不曾作恶害人,那为何就将他认定为恶?” 扶岚嘴硬道:“他方才伤了我和其他师弟,便不算作恶吗?” 相思回身看了看石妖,他显然也是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却是孤傲的立在那儿,连头都不肯低下半分。 她缓缓道:“凡事皆要寻个前因后果,你们闯入他的领地,逼迫在先,却不允许他有半分还手,否则便是作恶?这又是何道理?” “你这般维护那石妖,定然和他是一伙的。” “够了,岚弟……”却邪对相思道:“我们放了他,望姑娘劝他好自为之,今后莫要作恶,否则下次再见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了。” 却邪解了法阵,便携师弟们离开,扶岚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愤然离开…… 他们离开后,石妖便撑不住一手撑地半跪下来,相思俯身扶着他问道:“你怎样了?” 石妖不回答,相思便翻开他捂着胸口的手为他把脉,片刻后道:“方才你那一震,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叹气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帮不了你,你自己疗伤吧。” 相思起身打算离开,却听他问道:“为何救我?” 相思愣了愣,道:“为了凌儿,你是她兄长,我相信若今日凌儿在此,必定会为了救你拼上性命,我今日救你便当做是帮她了了心愿。” “我欠你一命,日后会还你。” “那倒不必,他们今日肯放过你也是因着那为首的道士心中尚有善恶之分,想必他们的师父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若听劝,便早些离开这里,回越州去吧。” 虽然不知石妖有没有听进去,但他受了伤,没个十天半月的恐怕好不了,应该会躲起来养伤,暂时不会想着报仇的事。 相思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忽而看见不远处的青色身影。 玉浮笙靠着树,双手环在胸前,颇有意味的看着相思,眼底带着笑意,见相思过来便起身朝她走来。 边走边打趣道:“相思姑娘好威武,那么多道士竟被姑娘的三言两语吓退了。” 相思瞪了他一眼问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玉浮笙跟在她身边道:“不久不久,从你出手救那石妖开始我便在这儿了。” “我不是让你走吗?” “我又没答应,这不是不放心你么,虽说你是个神仙,但好歹是个姑娘,哪能让你自己去救那石妖?” 相思猛地停下,她转身看着玉浮笙,一步步逼近,逼得他不得不后退,直到被树抵住,退无可退。 “相思,你这是……” 相思勾住他的下巴审问道:“那你能怎么帮我?”她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胸口,又握了握他的手臂,他的确没有半分法力,也非习武之人,似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羸弱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我只需用三分力气一掌便可以送你归西。” 相思后退两步,放开了他。 玉浮笙笑了笑道:“谁说一定要能打打杀杀才有用?” 相思不以为意,转身离开,玉浮笙也不气馁快步跟上她…… 第12章 揭榜 清虚殿,却邪、扶岚同一众师兄弟跪在殿内,他们面前是一盏水墨屏风,屏风后的软榻上卧着一女子,一身宽大的白色道袍堪堪掩住纤细的身体,她一手撑着额,侧卧在榻上,身体舒展,隔着屏风映出绵延的轮廓,肌肤胜雪,三千青丝随着她唇齿轻启滑落。 “这么说,你们不仅没拿到妖丹,还受了伤?” 却邪不敢抬头,低着头回道:“回师父,的确如此,是弟子无能。” 上清缓缓起身,坐在榻边,理着一侧的秀发,“扶岚,被一个没有妖丹的石妖伤成这样,你倒是还有脸回来?” 扶岚面色紧张起来,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压低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正想着怎么哄师父开心才能让她责罚的轻些,忽而听却邪道:“师父,扶岚是为救弟子受的伤,求师父责罚弟子。” 屏风内穿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却邪啊,为师这些弟子中,你相貌最佳,品行最端,修行也最具天赋,你一直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不过……有功当赏,有过也不得不罚,你既决意替他受罚,便自行领罚去吧。” 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却说着最冰冷的话。 “弟子遵命!” “都退下吧。” 一出门,扶岚便急急跑去了刑房,却邪被打了四十盐水鞭,等他赶到时已打了一半。 却邪额间冒着细汗,一言不发,原本洁白的道袍此刻却满是血污,他虽未修道之人,可终究是血肉之躯。 等打完四十鞭,却邪已经奄奄一息,无法行走,扶岚把他背回了房间。 上药时,扶岚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师兄对不起,害你替我受罚……” 却邪笑了笑道:“不过是四十鞭而已,对我们修行之人来说只是皮肉伤,倒是你,本就心脉受损,再受这四十鞭恐怕会撑不住的。” “死了也好,反正师父她从来都不喜欢我,我从来都是立功无赏,犯了错便往死里责罚,若不是师兄你这些年护着我,我怕是早就死了。” 却邪安慰道:“别这么说,或许师父也是过于看重你,才对你严苛了些。” 扶岚没再言语,也没再抱怨什么,专心给却邪擦药。 “师兄,药上好了,你好好休息。” “岚弟……” 却邪还想安慰他,可扶岚没作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他们的师父上清真人,乃堂堂昌国大国师,位列道修之首,被世人奉做神明,曾有万民朝拜,可谓盛极一时,只是却无人知晓,她高洁不染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狠厉。 她对门中弟子多有苛责,尤其是对扶岚,他甚至曾经怀疑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同上清有什么仇怨,她这才将恨意都加之在自己身上。 后来,扶岚从却邪口中得知,自己入师门以前,父母只是普通百姓,当初战乱频繁,为了几块饼便将扶岚卖到清虚门下,他的父母现如今早已不知死活,又怎会与上清有什么仇怨。 一直以来,他总是事事争先,不管遇到什么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有时候甚至可以做到不顾性命,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让上清另眼相看,现如今却发现他要做的或许更多,又或许无论他做什么,上清都不会喜欢他…… 玉浮笙一路跟相思回了姻缘庙,不管相思怎么说,他只说自己无处可去,相思虽然嫌弃却也没有丢下他,她能察觉得到,这附近有许多精怪,他若真是个凡人孤身在此的确不安全。 “玉公子,前面不远便是都城,城里很安全,你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玉浮笙不仅没走,反而跟着她进了里殿,一进门便看到姻缘神的石像摆在正中央的台子上。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那石像,轻蔑道:“这就是姻缘神,沽名钓誉之徒,不过如此……” 虽说相思是跟锁姻吵了一架被赶下凡间的,但锁姻好歹是她师父,还容不得旁人评论。 便道:“何出此言?你又不曾见过他,仅仅一个石像便知道他是沽名钓誉之徒?” 玉浮笙轻摇折扇,笑了笑,缓缓道:“我就是知道。” 相思看出他这是刻意找茬,想了想,许是他有什么姻缘没成所以对姻缘神心存怨念,便不再多问。 玉浮笙抬脚走了进来,合扇指着周围道:“你就住在这里?” “我看这里这么破旧也不适合一直住下去……” 相思打断他道:“这里挺好的,人少,清净。” “哎……你想要清净的,咱们去城里买处小别院。” 相思白了他一眼,这院子岂是他说买就买的,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钱,否则之前怎么能沦落到给龙虎寨当军师。 “你说的容易,买院子你给钱吗?” 玉浮笙用折扇一端移开她摊在自己面前的细手,挑眉笑着道:“急什么?你且等着,这钱很快自会找上门来。” 相思疑惑的看着他,将信将疑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做了什么?”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方才卜了一卦,卜出来的。” “你还会卜卦?” “略懂。”说完玉浮笙伸了个懒腰便走到石像一侧坐下来准备休息,留相思自己在原处气恼。 先前被他救过几次觉得他还是个正人君子,此番相处下来却越发觉得他轻浮。 相思恶狠狠的看着他在另一边坐下,见他翻身躺下,自己也躺下来休息,相思背对着他,却没瞧见玉浮笙清秀的面容上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姐姐!” 一阵呼喊声传来,相思被吵醒,她随手抓起旁边蒲苇丢过去道:“你要死啊!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呐?” 相思朝着后院望去,看到白锦站在水井旁,旁边还站着玉浮笙,他似是刚打了一桶水上来,正在放水桶。 相思走过去便听见白锦问道:“姐姐,他谁啊?” 没等相思回答,玉浮笙先答道:“我是你相思姐姐捡回来的,借住在此处而已。” 相思看了他一眼,没反驳,却听他继续道:“相思昨晚太过劳累,我本想着打些水伺候她梳洗,却没想到被白兄弟当成了贼……” 白锦睁大眼睛,“劳累……伺候……难不成你们……”他不过才离开几日,相思就给自己找了个相公。 相思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再胡说,我就把你赶出去。” 玉浮笙笑了笑不说话。 白锦将相思拉到一边小声道:“姐姐,我知道这位玉公子长的好看,对你也好,可咱也得矜持不是,这才认识几天,你们就……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相思扶额,“我没有,你真的误会了。” 白锦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相思点头。 “那也得早点提醒你,免得……” 相思打断他,“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白锦先前出去几日去赚钱去了,赚没赚到钱不知道,但他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事找相思。 他一拍脑袋道:“哎呦,差点给正事忘了。”说着他从胸前掏出一张黄纸,递给相思道:“诺,看看吧。” 这黄纸是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相府小姐忽染疾症,昏睡不醒,现遍寻名医,若能治好小姐病症,愿以黄金百两答谢。 黄金百两,确实诱人,还真让玉浮笙猜对了,金子自己送上门。 相思将告示还给白锦道:“病了该去找大夫,我又不是大夫,不会治病救人。” “姐姐,我打听了,这相府小姐得的不是普通疾症,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转,所以我想说不准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那去找道士好了,堂堂相爷,请个清虚宫的道士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姐姐……” “我倒觉得相思你该去看看。”不知玉浮笙什么时候已经打好了水,此刻他正站在屋门口。 “多管闲事……”相思抬脚进屋,留下白锦和玉浮笙面面相觑。 姻缘庙外来了一群人,身着家丁服饰,为首的是个老伯,只听他问道:“确定是这儿?” 一个小厮回道:“没错,小的一直跟着那人,亲眼看见那个揭榜之人进了这里面。” 他点了点头道:“我们进去。” …… “在下是相府的管家,敢问可是三位揭了告示?” 他看向坐在石像台子上的相思,只见她摇了摇头,转而又看向一旁淡然自若的玉浮笙,却听见他道:“看我作甚?不是我。” 他最后才看向白锦,“可是这位小兄弟揭的告示。” “是我。” “既揭了榜,那便随我回府救治小姐。” “啊?这……” 管家严肃道:“怎么,可是有为难之处?” 相思道:“老伯,家弟只是一时贪玩才揭了告示,我们救不了您家小姐,给您赔个不是,您就放了他吧。” “此事岂可儿戏,况且我家小姐金枝玉叶,若是因此延误救治岂是你们可以担待的起的。” 他一声怒喝,“来人!把他抓回去打三十大板。” 白锦急忙躲在相思身后,“姐姐救我!” 他们要上来拿人,相思身前一暗,她回头便看见玉浮笙挡在了她身前。 相思愣了愣,随即推开他道:“住手!您家小姐我能救,带我去相府吧。”事已至此,她总不能真的放任白锦被拉去打板子。 管家半信半疑道:“你方才还说不能,此刻又改了口,谁知你是不是骗老夫?” “再不去,延误您家小姐病情,您担待的起?” 管家一听这话也不再多问便带他们回了相府,就连玉浮笙也一道被抓了过去,到时若是治不好,一个也别想跑。 第13章 中邪 “相爷,相爷……”小厮来报时,赵明章正安坐喝茶,见到人来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相爷,管家带着揭榜之人回来了。” “是何人揭的榜?” “是一个名唤白锦的少年,与他一同的还有个姓玉的公子,和一个名叫相思的姑娘,听他们说能救小姐的便是那个名唤相思的姑娘。” 赵明章抚着胡子,半信半疑道:“多少太医和民间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区区一个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相爷,左右现在也没其他法子,不妨让他们试一试。” 赵明章叹气道:“罢了,请进来吧。” 相思一进来便向赵明章行礼,“拜见相爷。” 一旁的白锦还傻愣愣的站着,与此同时,玉浮笙看向别处也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打算,相思只能尴尬的扯了扯白锦衣服,又瞪了玉浮笙一眼,示意他们行礼。 白锦十分听话学着她的样子行礼,可玉浮笙只是略微颔首。 “我等市井之人不知礼数,请丞相大人见谅。” 赵明章摆手,他本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能救回女儿,其他的他并不在意,只道:“无妨,只要能治好本相的女儿便无需多礼。” 待相思和白锦起身后,他继续道:“不过此前小女已被太医院诸位太医诊治过,毫无起色,无奈之下这才贴出告示,你二人既揭了告示,想必也看清楚了,若能治好小女,老夫必定重金答谢,如若不能,那便休怪老夫无情。” “相爷请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救治小姐,不过……小人有些好奇,既然太医皆诊治不了,那相爷难道没想过小姐许是中了邪,就没想着找清虚宫的道士来看看?” 赵明章变了脸色,怒道:“本相便是死也不会与上清妖道为伍。” 他这么说相思便明了,从她到凡间的这些时日,对上清真人也有所耳闻,上清真人是当今昌国第一大国师,也是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国师,只是她为人心狠手辣,修为高深,又惯以妖丹修炼,令众妖闻风丧胆。 只可惜她全无慈悲之心,多有残害生灵的行径,否则以她这么多年的修为,早该历劫飞升,即便入不了天界,至少也能成个地仙。 赵明章是当朝丞相,颇具威望,与上清真人时常政见不同,若说起两人的关系,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赵明章绝对不会找清虚宫的人来救他女儿。 “现下小姐在何处,可否让我们前去诊治?” 赵明章挥了挥手,“带他们去吧。” 一丫鬟行至相思身边道:“三位请随我来。” 赵若微的卧房离得远些,得穿越大半个庭院,这一路上白锦在相思旁边窃窃私语道:“姐姐,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救赵小姐?” “没有。”她连赵若微人都还没见到,能有什么把握治好她,若她是被妖邪附体倒还好办,就怕万一她真是得了什么绝症,命数至此,是生是死也非相思能够决定的了。 “这可怎么办?”白锦看着走在前面的玉浮笙,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玉公子,害你被我连累……” 玉浮笙笑了笑道:“无妨,既来之则安之。”片刻后,他转而同领路的小丫鬟聊了起来,这小丫鬟名唤雯儿,是赵家小姐的贴身侍女。 “雯儿姑娘,听闻相府赵小姐已经同当朝褚将军完婚,怎地还住在相府?” 方才玉浮笙一直同她闲聊,他人长得好看,言谈举止又温文尔雅,雯儿便也没什么戒心。 “成亲当日,边境有异动,褚将军连夜便启程往边境去了,实在顾不上小姐,况且将军家中无亲长,无法照看小姐,便让小姐先回相府,等他回来再亲自迎回去。” “原来如此,褚将军连年驻守边境,你家小姐倒是受苦了,不知赵小姐平日里都喜欢去哪儿?。” 雯儿回道:“我家小姐性子孤僻,甚少出门,偶尔会去公主那里。” “公主?可是宁安公主?” 雯儿点头道:“公主的母亲是相爷的妹妹,夫人过世的早,小姐从小便被接入宫中由娘娘照顾,算是和公主一起长大的。” 白锦低头对相思道:“玉公子认识赵小姐啊?” “你怎么知道?” “不认识干嘛这么关心赵小姐?” 相思想起玉浮笙刚来姻缘庙的时候对姻缘神像的态度,心中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这玉浮笙喜欢的便是相府的赵小姐,而赵小姐后来却嫁给了褚将军,可是刚刚赵明章见到玉浮笙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玉浮笙偶然认识了赵若微,并开始爱慕她,却从没告知于她,或者告知于她却被她拒绝。另一种可能便是他与赵若微互相爱慕,奈何身份原因两人最终无法在一起。 “想什么呢?” 相思猛然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赵若微卧房门口,玉浮笙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雯儿对白锦和玉浮笙道:“既是相思姑娘诊治,二位不方便进去,烦请在此等候,或者到隔壁喝茶歇息。” 白锦肚子饿的咕噜叫,他尴尬地捂着肚子道:“雯儿姐姐,能不能准备些吃的?” 雯儿捂着嘴笑,点了点头。 相思正欲进去,忽然想到什么,转而走到玉浮笙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治好她。” 玉浮笙一脸诧异的看着相思进去的背影,片刻之后问白锦道:“你同她说什么了……” 方才在外面还不觉得,一进屋相思便嗅到了些许妖气,并且还有些熟悉,她放下心来,若是被妖物缠身倒好办了,就怕赵若微是自己患病,她可以帮她除妖,却不能动用法力延长她的寿命,否则便是逆天而行,不过这气味浓郁想来时日已久,再不除去怕要伤及她的身体。 “雯儿姑娘,在下要开始为小姐诊治了,可否请你出去稍后片刻?” “可是……” 见雯儿犹豫,相思安慰道:“放心,姑娘就在门外守着,只要半个时辰在下一定救治好你家小姐,不过……在此之前,谁都不可以进来。” 雯儿出去后,相思关上门,顺手捏了咒法设下结界,免得有人沉不住气关键时刻闯进来。 相思在赵若微额间结印,顺着那缕妖力一路探查下去,结果发现在她的心脏处妖力最为浓厚。 她想用法力将那妖物从她心口吸出来,先被吸出的竟是一缕魂魄,从她心口飞出一条白绒绒的尾巴,相思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妖,她一把拽住便要将她扯出来。 “我不出来,我不出来……” 那小妖抵死不肯出来,若是生拉硬拽不止会伤了那小妖的魂魄,说不准还会伤到赵若微。 相思松了手,她一溜烟又缩了回去。 没别的办法,只能进入赵若微的梦境中探个究竟,看看这小妖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第14章 缘起 山坡上,一只小白狐凝望着天空,忽而林中树动,一阵嘈杂传来,她转身,蹦蹦跳跳的钻入丛林,雪白的尾巴摇曳生姿,定睛一看竟然是三尾,普通狐狸皆为一尾,青丘王族皆为九尾,这三条尾巴的狐狸世间可不多见。 那只小狐狸来到溪边饮水,又舔了舔刚刚蹭脏的爪背,忽而听到有说话声,蹭的一下跑进草丛里躲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终是失血过多,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蒙面大汉追赶而来。 见他倒在地上,便嘲讽道:“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另一人对为首那人道:“大哥,这小子真是能跑,挨了这么多刀还能跑这么远,害的我们追这么久,看我不砍死他。” 那人满身是血,求饶道:“各位好汉,钱全都给你们,求求你们饶我一命,求求你们……”边说边跪在地上磕头。 小白狐歪头看着这一切,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为首那人一脚将他踹倒,接连又踹了他许多下,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早把钱交出来也不至于受这种罪,敬酒不吃吃罚酒,呸!” 他们骂骂咧咧的走了,有几个走之前还要上去踹他几脚,他已经失血过多,此刻已然是将死之状,半分力气也没有,方才被他们一踹又断了几根肋骨,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睁眼瞧着天空,连他自己都觉得今日大概要死在这儿了。 他这一生来的荒唐,走的荒唐,死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再痛苦艰难的活着,也不用再屈辱的活着。 他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缓缓闭上了眼,忽而,觉得脸颊有温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着自己脸,睁眼一看,果然,白绒绒的小脑袋正在他面前,那双魅惑又单纯的眼睛看着他,原来是只小白狐狸。 她低头在他伤口上舔了舔,他便想着,或许是这只小白狐饿了,想要吃了他。 他艰难开口道:“等我断气了再吃吧。” 小白狐歪着头,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也没有继续舔他的伤口,而是在他身边卧下,脑袋就搭在他手臂上。 他闭上眼,静静等着死亡的来临,时不时开口跟小白狐说话。 他声音及轻,气息微弱,时断时续地问道:“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冥界……还是阴曹地府?那里……会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吗?会有传闻中的……忘川河吗?听说喝了忘川河的河水什么都能忘记,真好……” 小白狐没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偶尔会舔舔他的脸颊,或者是他的手臂,温热的触感让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月亮挂上夜空,他睁了睁眼,却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还活着,看吧,命运总是跟他开玩笑,他想好好活着的时候,偏偏祸不单行,现在他认命了,不想活了,却连死都不那么容易。 他动了动手臂,那只小白狐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一点一点往悬崖边爬去,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结痂的伤口再次破开,他觉得身体仿佛都要被抽干了一样。 他爬到崖边,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那只小白狐,害她白白等那么久,却没等到他断气。 他笑着叹气,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悬崖跳下…… 眼前隐约有光亮,柳云衡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娇媚可爱的女孩子,她正在床边撑着下巴望着他。 “这里是阴曹地府?” 凌儿捏了下他的鼻子道:“你哪里看出这儿是阴曹地府了?我不过离开片刻的功夫你就从崖上跳了下来,还好那附近不高,你又掉到了树上,这才留得性命。” 凌儿举起手给他看,嘟着嘴道:“为了把你弄回来,我的手都划破了。” 凌儿说了一大堆,柳云衡不明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你是?” 凌儿抬手打了个响指,瞬间化作一只小白狐落在地上,她直起身扒着床边,勉强能叫柳云衡看到她的脑袋。 “小白狐狸?” 见他认了出来,凌儿又变回了人形。 “原来你是狐妖。” 她张牙舞爪,故作凶狠道:“是啊,我是狐妖你不怕我吗?” “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么可爱的小狐狸作甚?况且你还救了我。” 凌儿不屑道:“切,我就是看你太可怜了才救你的。” 柳云衡笑了笑打趣道:“是是是,狐狸姑娘最是心善。” 他抬手动了动,身上的伤口差不多都愈合了,断的肋骨也接好了,已然没了大碍。 昨天凌儿趴在他身边便是将自己的灵力传给他,为他疗伤,所以他撑了那么久也没死,可当时他并不知晓,还以为自己当真是没救了,这才一心求死。 “还不知狐狸姑娘叫什么?” “凌儿……” 她打了个哈欠,眼下有些乌青,昨晚把他背回来,又给他输了半宿的灵力,此刻她困得要死。 凌儿实在懒得动弹,便在他旁边躺下,又变回那只小白狐,呼呼的睡了起来。 柳云衡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谢谢你,凌儿。” …… 休养了几日,柳云衡完全恢复了,他找回来自己的包裹,钱都被抢走了,没有盘缠他无法去都城参加考试,那些被抢走的钱是他卖了家里的宅子凑的,本打算破釜沉舟,没想到……现在连家也没有了,这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是什么?” 凌儿歪着头问他,他看着手中书册道:“这是《论语》,还有一些诗集。” “《论语》是什么?诗集又是什么?” “你不知道?”没等凌儿回答,他自言自语道:“也对,你们妖怪不需要为前途担忧,读书识字也没那么重要……” 凌儿摇摇头道:“谁说的,妖怪也要学你们凡人的东西,否则就算变成了人形,却还是用四条腿走路,还要说狐狸的语言,那像什么样子。” 柳云衡不禁想了想,便忍不住发起笑来。 “这才对嘛,你看你每天愁眉苦脸的,都快成个小老头了。” 她从小被义兄逼着读书识字,以便修行,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论语》,她就是想逗柳云衡开心罢了。 柳云衡叹着气道:“有时候真羡慕你,可以永远这样无忧无虑。” 凌儿笑了笑,抬起手指撑起他的嘴角,“笑起来多好看,你该多笑笑,别总是叹气。” 柳云衡别过脸道:“凌儿姑娘,虽说你是狐妖,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莫要这般随意了。” 凌儿嘟着嘴扳过他的脸,“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些虚礼?” “也是……不过叫你兄长看见怕是不好。” “阿哥出远门了,没个十天半月也回不来。”她走近柳云衡身边,仰头看着他道:“不过,我们又没做什么,你怕甚?” “说到底在下也只是一介凡人,若是你阿哥觉得我轻薄了你,为此要取我性命,那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哟,已经开始担心生死了,看来你不会再寻死喽?” 柳云衡点头…… 凌儿拍着他的肩头道:“你放心,万事有我护着你,我阿哥肯定伤不了你。” …… 第15章 姻缘 柳云衡要走了,就在与凌儿许下承诺后,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如今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要去京师参加春试,三年前因为盘缠被抢光,自己也差点丧命,所以错过了,现如今他已经攒了足够的盘缠,心有不甘,总要去试一试。 “若你走了,凌儿怎么办?”石觞瞒着凌儿,在柳云衡离开的前一晚把他叫了出来。 “石大哥放心,若是此次不能高中我立即返回,若是有幸……等安顿好一切,在下就接凌儿过去。” 石觞冷冷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要凌儿同你去京都?” 他冷笑道:“你明明知道上清真人就在京都,你还要凌儿去,你是想置她于险地。” 不等柳云衡辩解,石觞继续道:“凌儿傻,不晓得你的心思,可本君知道,你不过是利用她罢了,本君现在只给你两条路,留在这儿,陪凌儿一辈子,直到你老死、病死,只要你把凌儿哄开心,本君便留你性命,若你执意要走,本君就杀了你,断了凌儿的念想,这样她就不会再犯傻了。” 柳云衡笑了笑,不屑道:“杀了我?石大哥就不怕凌儿恨你?” 石觞被他激怒,一把掐住柳云衡的脖子,阴沉道:“恨我也总比送了命好。” “住手!”凌儿推开门闯了进来。 石觞却仍旧没停手。 “阿哥,不要!” 凌儿根本拦不住石觞,只一瞬,柳云衡已经断了气,杀他对石觞来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凌儿愣愣的睁着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柳云衡突然说要离开,她答应了,因为她盼着他再回来,再不济自己就去京都找他。 石觞开始不同意,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同意了,凌儿高兴极了便没多想,所以石觞把她支开,她也没在意,可等她反应过来赶回来的时候,柳云衡已经被她义兄掐死了…… 片刻后,凌儿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抱起柳云衡,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已经死了,忘了吧。” 又岂能这么容易忘的了…… “阿哥,我信他不会负我,今日是我自己的选择,日后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莫要管我。” 凌儿周身发着光,瞬间露出三条雪白的尾巴。 “不要!”石觞立即明白过来她这是要做什么,他想上去阻拦,却被凌儿一尾缠住,眼睁睁看着她一刀斩下其中一尾,她宁愿自断一尾也要换柳云衡复生。 她是三尾妖狐,每条尾巴都是一次生的机会,断尾之痛非生死绝境不可忍受。 看着虚弱的凌儿,石觞连忙扶起她,又是恼怒又是心疼,他艰难开口道:“就这般难以割舍吗……你竞为他自断一尾,好……今后你是生是死皆与我无关,我不会再管你,你……好自为之。” 尽管嘴上这样说着,石觞还是在离开之前,为凌儿输送灵力,缓解她的痛苦,保她暂时无恙,柳云衡虽被她救活过来,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离开,留下的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诺言…… 从刚开始进来,相思便发现,她所见所闻皆是狐妖凌儿的回忆,可这儿明明应该是赵若微的梦境。 相思分神片刻,回过神时便看到凌儿坐在湖边,不同于先前的回忆,此刻的凌儿似乎才是相思之前见到过的那只狐妖,原来先前她魂飞魄散之时尚留得一缕残魂,这些日子便寄存在赵若微的身体中,不停的回忆着她那些最难以忘却的事。 “凌儿?”相思试探着唤她。 凌儿扭过头静默地看着相思,一言不发。 “我知道是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但你一定也发现了,你残魂的宿主赵家小姐越来越虚弱,已经昏睡不醒许多日了,你若再不肯离开她的身体,她会承受不住你的妖力,到时便只有一死。” 凌儿神色微动,片刻后她开口道:“我不想害死她……可是我没别的办法?”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要再见他一面,我要亲口问他,他对我的情谊到底是不是骗我。” “好,交给我,不过你要先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我会想办法让你见他。” 凌儿点了点头…… 相思灵识归位后已然过了三炷香时间。 雯儿见她迟迟不开门,方才询问了许久,不见相思开门,也不见她说话。 相思从梦境中出来后,门外没了动静,说不准雯儿已经去寻赵明章了,她得抓紧时间。 相思依着之前的方法将凌儿的魂魄扯了出来,这次凌儿没有反抗,十分顺利,不过凌儿这缕残魂太过于微弱,刚一脱离赵若微的身体便有四散的迹象,难怪她不肯从赵若微的身体中出来,得找个东西先将她装着,相思想了想取下发簪,指间结出红丝系于发簪上,用以稳固凌儿的残魂,“先委屈你在这里待几日。” 凌儿一瞬化作一缕白烟钻进了发簪中。 门外有叩门声,赵明章已在门口等了许久,实在等的焦急这才忍不住叩门,等相思打开门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进来看自己女儿,看到赵若微仍未醒来,皱眉道:“相思姑娘诊治这么久可有结果?” “相爷稍安勿躁,赵小姐是受到惊吓,所以不愿意醒来,此刻已无碍了,睡个一两日便会醒来。” 赵明章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雯儿带相思先去休息,看样子是要等赵若微醒来才会放他们离开。 相思出门便看见白锦和玉浮笙等在亭廊,玉浮笙正站在檐下,悠闲地抚着一株枝藤蔓延进走廊的玉兰,花草树木向光是常理,偏向暗处生长却是少见。 “姐姐!”白锦一见相思便起身迎了过去,玉浮笙似是被他惊到,他指尖顿了顿,回过头看向相思。 “赵小姐如何了?” “已无碍,这两日便会醒来。” 白锦高兴道:“那我们……” 玉浮笙此刻已经缓步走了过来,他开口道:“怕是得等到赵小姐醒来,相爷才肯放我们离开。” 相思点头道:“而且我暂时还不打算离开。” 她看向白锦,吩咐道:“等赵小姐醒了,你就去公主府附近散布消息,就说赵相府上请到神医,治好了赵若微的昏睡症,别人听不听的到不打紧,一定要让公主府的人知道。” 玉浮笙立即反应过来,“你要去公主府?” 没等相思回答,玉浮笙便肯定下来,“昌国国师是宁安公主的半个师父。”言下之意,公主府不是那么好去的,只怕是有去无回。 “这你不必管,我自有法子。” “那我同你去……” “等赵若微醒了你就走吧,这些事本来也和你没关系,况且赵小姐醒来若是见到你……” 玉浮笙怪异的看着她,“她醒不醒和我离不离开有什么关系?怎么,我还怕她见到我?” 他这样说,相思便愈发觉得他是在赌气,她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她,这样吧,晚些我帮你引开雯儿,你溜进去见她一面,等见完她就离开吧,赵小姐毕竟已经嫁于他人,你就忘了她吧。” 玉浮笙用手中的折扇推开相思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好似明白了什么,好笑道:“若是我忘不了呢?” 相思叹着气,凌儿就是因为放不下,落得如今这样的局面,她劝慰道:“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放弃这棵树,你会拥有整片森林,你且去看看,总有瞧得上眼儿的,到时说与我听,我与你们做媒,定叫你马到功成。” 玉浮笙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笑的叫她心里发毛,相思也不知他有什么可笑的,半晌才道:“你自己说的,一言为定,到时若是不成,你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可好?” 相思当了三百年的姻缘仙,姻缘一事上从没有不成的,不过把自己赔给他算怎么回事,“你放心,肯定给你个好姻缘。” 第16章 越矩 次日一早,雯儿来报喜,赵若微醒了,只是身体很虚弱,没什么精神,但至少意识是清楚的。 “相思姑娘,这……” “相爷不必担心,赵小姐伤了元气,找个大夫开些补药,补一补身子,静养几日,小姐自可痊愈。” “如此,那便多谢相思姑娘,之前承诺的黄金百两,稍后便让人送过来。” 一提到黄金,白锦就两眼发光。 相思也不推辞,“如此便多谢相爷。” “应该的,姑娘救回小女,别说黄金百两,就是要老夫这整个相府,老夫也愿意。只不过……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小女虽已醒来,可尚未痊愈,能否请相思姑娘在府内多住几日,待小女完全恢复再离开?” 赵明章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已经不似先前的强硬,此刻若是相思执意离开,他应当也不会阻拦。 不过相思正愁找不到借口留下,便道:“正好小人打算在都城多留几日,尚未寻到住处。” 赵明章温笑道:“姑娘尽管在相府住下,也好替老夫陪陪若微,你们年龄相仿,一定聊得来,自她出嫁以来甚少出门,府中烦闷,这次恐怕就是闷出的病。” “只是……小人的朋友可否先让他们离开?” “当然,老夫这就吩咐下去,姑娘的朋友可随意出入相府。” 相思想要玉浮笙离开,那时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可等相思晚些去找他时,他已经不在相府,同看守府门的小厮打听才知,玉浮笙用膳之前便已经走了…… 在相府住的日子,相思每日都会去看赵若微,同她渐渐熟络起来,同为女子,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两人熟络后赵若微对相思可谓是无话不说,唯一不曾提及的却是她的夫君——褚将军。 “啊!老鼠……” 相思被喊声惊到,转眼看见白锦钻进了角落里,赵若微今日来找她,恰巧白锦回来,为了方便直接化为原形钻了进来,被赵若微看见吓了她一跳,她这一惊也吓到了相思。 赵若微一边跺脚一边喊叫,白锦被她吓得够呛,差点当着赵若微的面变成人形,赵若微被相思安抚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临走时还让丫鬟去弄些老鼠药什么的放在屋子里。 “白锦!”相思走过去拽着白锦耳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心一点,要是让人发现你是妖,叫些道士术师的来府里捉妖可怎么办?” “姐姐,别……别拽耳朵了,再拽要掉了。” “说吧,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听说宁安公主和柳驸马成亲一年都没有子嗣,所以宁安公主求子心切,到处找求医问诊,我就在附近雇了人,趁着公主府下人出门的时候说相府小姐的事,此刻公主怕是正打算来相府请姐姐你呢。” …… “姐姐,你今日怎地这身装扮?”往日里相思总喜欢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今日却换了风格。 “怎么?不好看吗?” “好看,这白色流仙裙穿在身上更显清冷,只是姐姐你平时不喜言笑,穿着这裙子像个冰美人,让人不敢靠近。” “奇怪,一样的衣服,怎么我就穿不出凌儿的气质?” 白锦想了想,道:“我想姐姐你应该多笑笑,凌儿姐姐可不像您,整天板着脸,凶巴巴的……” 相思瞪着他,“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白锦正欲解释,忽被敲门声打断,“相思姑娘,相爷请您过去。” “好,麻烦稍等。” 她转而小声对白锦道:“你自己藏好,我若不回来你自己先走,不用管我。” 她一出门,雯儿正等着她,雯儿有些疑惑的朝里面望了望,“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相思下意识往屋里看了看,白锦已经变回原形不知藏那儿去了,她笑着道:“怎么会?雯儿姑娘一定是听错了。” 雯儿将信将疑道:“嗯,许是听错了……” 来人是宁安公主的乳母张嬷嬷,深的公主信任,如今也算公主府的半个管事,她来相府说是奉宁安公主之令请相思到公主府做客。 可她却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十多个随从,看这架势要是相思不愿意去,绑也得把她绑了去。 赵明章一边招呼张嬷嬷,一边让赵若微去知会相思,他们相府虽不及皇亲国戚,但也不怕得罪公主,况且赵明章一贯与上清国师作对,公主又是上清的弟子,要得罪怕是早就得罪了。 赵若微在半路上拦住正要过去的相思,道:“相思,宁安嚣张跋扈惯了,你若是不愿去也无妨,只管让我爹回拒了,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 住在相府的这些日子,无论是赵明章还是赵若微都待她极好,从赵若微醒来后,赵明章一直对她礼遇有加,赵若微自己也的确将她当做了救命恩人,从不曾怠慢。 “不用担心,我与公主无冤无仇,她总不能随意处置我。” 尽管赵若微仍有些担心,但她尊重相思的选择。 …… 见到相思后张嬷嬷说明来意,相思便答应了随她去公主府,赵若微担心公主一向刁蛮任性惯了,若是惹她不痛快,恐怕要怪罪相思,便借口看望公主,一同跟了去,万一出了事还能转圜一二。 公主府很大,原本以为相府已经是除了宫城以外最大的宅子,没想到公主府竟还要大上一些,而且到处金碧辉煌,就连后院的长廊都是用玉石铺砌,廊檐上满是琉璃瓦。 “相思,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赵若微同相思说了一路宁安公主的喜好和忌讳。 “记住了,倒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吧?” 赵若微叹气,小声道:“你不了解她,这里不是相府,还是小心些为好。” 相思点头,没走几步却瞅见不远处的凉亭那青色的背影,那人对面坐着柳云衡,这柳驸马和第一次在龙虎寨见到时不同,他穿着常服,没了先前的贵气,多了些清雅。 他似乎手中执黑子,正与面前的青衣公子对弈。 张嬷嬷经过时停了下来给他请安,“驸马爷,公主请了客人到府上。” 柳云衡全部注意都在棋盘上,看都不看张嬷嬷,只抬了抬手示意她离开。 等他放下黑子,下意识抬了抬头,只一瞬,廊上那抹白色身影便牵动了他的心弦,他如同失了魂,丝毫听不见身后有人唤他,便追了过去。 “等等!” 他穿过人群从身后拉住相思衣袖,等相思转过身来,看清了她的面容,柳云衡方知道自己认错了。 “驸马?”张嬷嬷走过来询问。 “抱歉,是我认错了,姑娘的背影与我一个故人着实相像,恕在下失礼。” 相思回礼,并表示不必放在心上。 “柳兄,究竟是什么事儿……”玉浮笙从凉亭中走过来,方才与柳云衡对弈的正是他。 见到相思,他微微一愣。 相思也愣住了,难怪刚才觉得这青色身影十分熟悉,没想到竟又是他,他离开相府才几天,已经能和柳驸马称兄道弟了,可真是好本事。 “是我认错了人,冲撞了各位,实在抱歉。”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以为看到了凌儿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玉浮笙打趣道:“柳兄莫不是瞧着人家姑娘漂亮,魂被勾了去。”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折扇指着柳云衡握在相思腕处的手。 相思回过神,她立即挣开,她方才见到玉浮笙太过震惊,竟忘了柳云衡还在握着自己的手腕,有张嬷嬷在这儿,这些事情必然会传进宁安公主的耳朵里。 赵若微说宁安善妒,叫她知道了免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相思今日特意穿了与凌儿相似的衣服,就是想要试探试探他如今对凌儿的态度。 玉浮笙明知故问道:“张嬷嬷,这二位是?” 张嬷嬷回道:“这位是相府的赵小姐,这位是相思姑娘,先前治好了赵小姐的急症,想必医术了得,公主特意请来府上做客。” 听了张嬷嬷的话,玉浮笙装作一副了然的模样。 张嬷嬷带她们离开后,玉浮笙才缓缓对柳云衡道:“方才那番怕是要传到公主殿下的耳朵里了,到时免不得要为难这相思姑娘了。” 柳云衡会意道:“我去知会一声……” 玉浮笙打断道:“可别,你不求情还好,若是再为其他女子求情,怕只会让公主更加厌恶。” “我说柳兄,你平时挺聪明个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失了分寸?” 柳云衡叹气道:“得,今日便不同你下棋了,我去陪着那姑奶奶,她高兴了总不至于在为这么点事为难别人。” “那我也一道去吧。” “你去做什么?” “相思姑娘不是治好了赵小姐,我身体也不适,顺便看看呗,柳兄不会不允吧?” 柳云衡笑了笑道:“岂敢。” 一路上,赵若微小声道:“这下完了,你肯定得罪公主了。” 相思不解:“就为刚才的事儿?” “唉!这柳驸马今日也不知是发什么疯?做出如此越矩之事,平日里看着挺谨慎一人,怎么今日就犯起糊涂来了……” 她不知道柳云衡发什么疯,相思却知道,他无非是旧情难忘,外加那么一点虚伪的愧疚,相思安慰她道:“若微,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必担心。” 第17章 说破 张嬷嬷带她们到了公主的寝殿,宁安正半靠在软榻上,一左一右两个婢女侍候着,一个给她打扇,另一个正给她剥着葡萄,再喂到她嘴中。 张嬷嬷走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宁安听后便坐起身,仔细打量相思,眼神中带着迟疑和些许不屑。 她先同一旁的赵若微道:“若微姐姐,自打你成亲后,本宫还未曾见过你,不知褚将军待你可好?” 赵若微绞着手中的帕子抿了抿嘴,京都皆知,褚义山成亲当日便出征戍边,偏她还往赵若微心窝子上捅,好歹是一起长大的,竟是半分情面不留。 只听赵若微淡然道:“劳公主挂心了,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夫君亲自上门求亲,待我自然极好。” 宁安听了却是一声冷笑,“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们成亲当日他便弃你而去啊?” 赵若微虽跪在地上,低着头,却没有一丝畏惧,她坦然道:“边境战事迭起,夫君为国为民,虽是不得已分离,但也时时与我书信,可见心中牵挂” “那怎么还把你送回了相府?成亲第二日便独自回门,怕是不合礼数吧?”宁安步步紧逼,她就是见不得赵若微过得比自己好,非要叫赵若微难堪才如意。 “公婆已故,夫君怕我无人照料,这才放我回相府暂住,待来日他凯旋再亲自迎回,况且……我夫君乃是镇国大将军,向来不拘小节,所谓事急从权,又岂会在乎区区礼数。” “你……” 宁安公主想要为难赵若微,可堂堂相府嫡女也不是吃素的,赵若微虽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内心却是坚毅非常,在宁安公主面前既显得不卑不亢,又叫人寻不出她的错处。 “公主这是在生什么气呢?” 柳云衡从屋外进来,便看见宁安沉着脸,而赵若微和相思正跪在一旁。 玉浮笙眼神扫过相思,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嘴。 宁安嗔怪道:“驸马不是和玉公子在后园下棋,来我这儿作甚?” 柳云衡还没开口,玉浮笙先解释道:“此事怪我,是在下听闻公主请的客人医术了得,恰巧在下今日身体不适,便想着一道过来顺便诊看诊看,没能事先问过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小人唐突了。” 宁安面色缓和下来,“玉公子客气了,你是驸马的贵客,便是公主府的贵客,本宫不过是唤了个医女来,玉公子有哪里不适,自当为公子诊治。” “那便多谢殿下。” “嬷嬷,你安排间屋子先让她住下吧。” 她这么说便是要相思留在公主府了,赵若微刚要开口,便被相思拉住衣袖,示意她莫要多言。 宁安让柳云衡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赵若微拉相思到一处小亭子里,有些愧疚道:“你是从我相府出来的,我本该带你平安回去……” “若微,谢谢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唉!你不了解她,她要是讨厌你便不会让你好过。” 相思想起方才宁安如何为难赵若微,便问道:“你跟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这么对你?” 赵若微自小入宫和宁安一起长大,她的姑母也就是宁安的母妃一直将她视作亲女,对她自然极好,且她自入宫以来乖巧聪慧,时常得姑母夸赞,而那宁安公主一向娇生惯养,自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处处针对赵若微。 “嗯,都习惯了,不过她也就刻薄几句,我好歹是相府小姐,如今又是褚将军的夫人,她倒不能把我怎么样。” 赵若微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相思道:“对了,今日那个玉公子像是是有意帮我们,他既是柳驸马的贵客,想来有些本事,你自己在公主府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没办法找我,就去找玉公子帮忙。” 玉浮笙今日帮她,她自然看得出来,相思顿了顿,道:“好。” …… 卧房中,宁安从背后抱住柳云衡,柔声道:“云衡哥哥,你已经许久没主动来看过我了,你就不想我吗?” 往日里柳云衡都住在书房,他现在在户部当值,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在户部做事,回了公主府也是待在书房,若非宁安主动去找他,怕是一天到晚连个面都见不着。 可宁安到底是公主身份,一次两次还好,却拉不下脸来次次都去找他。 今日他能主动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宁安都是极高兴的。 柳云衡松开她的手,温声道:“近日公务繁忙,无暇分心,还望殿下见谅。” “你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宁安有些失望,他惯会拒绝自己,连这片刻的温存都不肯施舍。 当年她到了出嫁的年纪,不愿远嫁和亲,父皇因着对她母妃的愧疚,没有强迫,要她在新科的进士中选出一个当夫婿。 她一眼便选中了柳云衡,赐婚前她亲口问过柳云衡的意思,他没反对。 “你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的,你若当真不喜欢我,为何当初答应做我的驸马?” “殿下多想了,臣已说过,事务繁忙,无暇顾及。” “难道真的如上清师父说的那样,你和狐妖纠缠不清?你娶我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吗?只是因为娶了我便可助你登上青云之路?” 柳云衡厌烦了,索性也不解释了,“这些谣言臣早就同殿下解释过了,殿下信与不信,臣也不能左右。” 宁安公主恼怒至极,抬手一巴掌打在柳云衡脸上,又将桌子上的瓷杯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柳云衡言语不似方才柔和,越发狠戾:“今日有客在,我不想同你争吵,你若还是这般无理取闹,那我今日便搬出公主府。公主若有不满,大可以治臣个不敬之罪。” 宁安冷哼道:“你如今是父皇的重臣,父皇自然不会为了我便将你罢官革职,所以……现在连装装样子都懒得做了?” “如今你在朝中根基深厚,十万重兵的褚义山与你私交甚密,连赵相都帮着你,父皇尚不敢动你,我又能拿你怎样?” 宁安发狂般一股脑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说完才发觉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这些事情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这么久以来沉迷情爱,始终不愿意醒来,她今日这么说便是彻底跟柳云衡撕破脸了。 她本不打算说这些,可今日被赵若微刺激了几句,再加上柳云衡总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心中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下了。 柳云衡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逼问她:“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宁安挣脱不开,冷冷道:“你真的以为你做的事能瞒住我,我为何放任你?是因为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所以,无论你要什么本宫都愿意给你,若你总是这般三心二意,就别怪本宫无情,你别忘了,上清真人乃是吾师,若本宫想取你性命,她定然会帮本宫。” 柳云衡松开她,宁安失了力后退一步,瘫坐在地上,却听见他开口道:“想取我性命?尽管来取好了。” “上清狼子野心,我劝你不要太过相信她。”柳云衡说完便拂袖而去。 …… 第18章 不悔 相思被下人带去张嬷嬷给她安排的住处,还没进门就看见玉浮笙肆意的坐在圆桌旁,一手撑住额头,满脸笑意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来做什么?” “身体不适,劳烦相思姑娘替在下诊治诊治。” 领她过来的下人还没走,相思便配合的坐下,将手搭在她手腕处假装诊脉,等人一走,她刚想移开手,玉浮笙快她一步,按住了她的手,勾唇道:“相思姑娘,我是真的不适,你好歹帮我诊治诊治。” 相思哼笑道:“装什么,你又没病。”不过相思倒真有些奇怪,方才一碰到玉浮笙便发现他手腕冰凉,之前也是,似乎他的身体总是冰冷冷的,像个已死之人的身体,可他那跳动的脉搏又确确实实说着他是个活人。 玉浮笙忽然捂着胸口,叹息道:“为何我总觉的胸闷气短,睡不安稳,食不下咽,脑子里总能想起一个人。” 相思推开玉浮笙的手腕,“我看你这是心病,我可治不了,另请高明吧。” “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玉大夫,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我……”相思气的想打人,玉浮笙求饶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那宁安公主可有为难你?” 相思自己倒了杯茶,一边道:“托你的福,她还没顾得上找我麻烦。” 玉浮笙笑了笑道:“你看,那我岂不是又救了你一命?” 相思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是是是,救命恩人,本姑娘无以为报,不若以身相许?” “好……” 相思语塞,瞪了他一眼道:“你想的美……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在这儿?该不会还是为了那赵小姐吧?” 相思心里想着,他不会还对赵若微贼心不死,想找她帮忙?可他也看到了,赵若微对褚将军情深义重,他一厢情愿,再怎么纠缠也无用啊。 “想什么呢?怎么会是为了赵小姐?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我?” 相思只当他在玩笑,毕竟他总是喜欢开玩笑,说话也是半真半假,沉默片刻后,相思起身道:“我不管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有我要做的事,还请玉公子莫要干涉。” “你只管做你的,不用管我,需要我帮忙时知会一声……” “不用了。” …… 自从那日将相思错认成凌儿,这几日柳云衡时常会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是那只小狐狸一直陪着他,每每想起,便无法入睡。 夜里,冷风瑟瑟,柳云衡心中烦闷,迟迟无法入眠,一个人到院子里闲逛,想起白天与玉浮笙未完成的棋局,便行至假山后的凉亭里,一子未落,忽觉后颈冰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他脖颈旁,他没转身,只是顿了顿,随后放下指尖的棋子,薄唇轻启,缓缓道:“许久不见。” 此刻,石觞正握着石头化作的匕首抵在柳云衡后颈,随时准备了结他。 柳云衡淡然问道:“凌儿她还好吗?” “你没资格提她。” 柳云衡抿嘴道:“我死之前能否告知凌儿近况?” “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死了,不在了,从此消失在天地间,再也无处可寻,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 “怎么会……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便了结你,替她陪葬。” 柳云衡霎时掀起石桌上的棋盘砸向石觞想要躲开,棋子散落一地,他却还是未躲过匕首,趁他转身之际,石觞将匕首捅进柳云衡胸口,虽不致命,伤口却至深,妖君还要动手,忽而一根红丝缠主他的手臂。 “阿哥!” 石觞松了手,那石刃掉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凌儿……”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凌儿。 相思收回红丝,这些日子她便料想石觞会来复仇,迟迟不见他出现,还以为他放弃了,却没想到他还是打定主意要杀了柳云衡。 凌儿急急挡在他面前,“他还不能死。” 石觞无法下手,只得死死盯着柳云衡咬牙问道:“为何?他害得你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这等忘恩负义,薄情冷血,虚伪至极之徒,你到现在还要护着他?” “有些事情我要同他问清楚,等清楚了,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随你离开,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再不叫你担心。” 相思道:“石大哥,你若是真的为凌儿好,就答应她,否则你现在杀了他,凌儿怕是永远不会忘了他,这个心结得她自己解开,谁也帮不了。” 相思方才挂于园外的传音铃响了,有人过来了,“你快走吧,有人来了。” 石觞深深看了一眼凌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 玉浮笙一夜未眠,料想今夜有事发生,会有不速之客。 他坐在桌前,慵懒道:“来的挺早!找我啊?” 石觞给玉浮笙行了礼,开口道:“殿下早就知道我会来?” 他半开玩笑道:“可不是么,大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妖气,人……死了?” “没,不过也快了……”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 “殿下神机妙算,猜不到吗?” 玉浮笙笑了笑,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淡然道:“猜得多麻烦,你若是有事求我,不妨直说。” 石觞不再试探,直言道:“这次来公主府刺杀柳云衡是我思虑不周,我担心过不了多久清虚宫的人就会循着妖气来,所以劳烦殿下看顾一二,此外……方才所见吾妹残魂,殿下可有复生之法?” 玉浮笙缓缓道:“有是有,可你……准备拿什么换?” “便用我这千年的修为……” 玉浮笙摇头,“你的修为与我而言并无助益,不如这样,你入我冥府,为我效力百年,百年之后自可离去。” “好。” 玉浮笙在石觞额间结印,“此乃我冥府独有术法,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冥府之人,百年之内你若叛我,自会灰飞烟灭,你若后悔还来得及。” “石觞不悔。” 玉浮笙似乎想到了什么,感慨道:“倒是个痴情的妖,等此间事了,你且带着凌儿去冥界地府,到时我自会告诉你转生之法。” “多谢殿下大恩。” 玉浮笙笑着道:“对了,你莫要将我先前叫你做的事说与相思听。” 相思本就对他有所怀疑,若是让相思知晓他先前故意叫石觞把她抓去,怕是要对他避之不及了。 …… 第19章 异心 柳云衡身受重伤,整个公主府乱作一团。 那时他失血过多已经昏厥,相思施法暂且为他止住了血,但她如今只是个小小的地仙,法力有限,还做不到起死回生的地步,不过好在柳云衡没伤及要害,再者石觞先前受了伤,尚未恢复,用不了太多法力,所以下手并不算重,即便如此,柳云衡怕是也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殿下,您已经一夜没睡了,去歇息着吧,这里有老奴看着。” 宁安摇头道:“我没事,嬷嬷让我在这儿待着吧。” 宁安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帕子,亲自帮柳云衡擦着额头的冷汗,那日虽然已经和柳云衡撕破脸,可得知他受伤,宁安仍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在他身边照顾着,只要柳云衡能醒过来,她愿意摒弃前嫌,与他和好如初,哪怕像之前那样相敬如宾她也可以不在意。 张嬷嬷递了杯茶过来,宁安接过问道:“嬷嬷,此事师父可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连陛下都知道了,国师想不知道都难。” 宁安顿了顿道:“那师父可说了什么?” “国师说公主府里进了妖物,会派门下弟子来府中捉妖。” 宁安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此事先莫让府里其他人知晓。” “是。” …… 自柳云衡重伤后昏迷不醒,宁安一直在他旁边照顾,周围还增加了许多护卫,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凌儿也跟着失魂落魄,“相思姑娘,你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相思安抚道:“别担心,那日离开前我已为他止住血,没伤及要害,过几天便会醒过来,等他醒了,我就带你去见他。” 忽然,门外响起叩门声,相思急忙道:“稍等。” 她取下簪子,让凌儿的魂魄进去,等安置好她,方去开了门。 门外是张嬷嬷,她朝屋里看了看,问道:“姑娘方才在做什么?怎么这般慢?” “方才在更衣,这才慢了些。” 张嬷嬷疑惑道:“这会儿子更衣?” 张嬷嬷老道圆滑,并不好糊弄。 相思笑了笑道:“方才喝茶时不小心打翻茶杯,湿了衣服,让嬷嬷见笑了。” 张嬷嬷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公主让老奴请姑娘过去,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姑娘若安置好了便随老奴来吧。” 相思跟在她身后,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便试探地问道:“嬷嬷可知殿下唤我过去所为何事?” “等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大殿里除了宁安公主,来了不少人,相思刚朝着宁安行完礼,便听到侧旁传来一声“是你?” 相思看过去,她忽然想到,那方站着的两人正是那日追捕石觞的清虚道士,一个叫却邪,另一个叫扶岚,他们都是国师上清门下的弟子。 她总算猜到宁安公主把她唤来为了什么。 宁安察觉出几人之间的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二位师兄和相思姑娘认识?” 扶岚脱口而出:“她先前从我们手中救下石……” “岚弟!” 却邪出言打断他,回道:“回殿下,我们与相思姑娘并不相识,只是机缘巧合下见过一面。” “那还真是巧了……”相思才注意到原来玉浮笙也在,只见他手中摇着折扇,走到相思身边道:“不过想来相思姑娘到京都时日已久,见过二位小道长也不稀奇。” 却邪与扶岚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既如此,那便说说正事,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驸马被妖物所害至今昏迷不醒,为防妖物再潜入府中,本宫特地请来二位师兄护府内安全,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离府,今日唤诸位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她顿了顿,看向却邪,却邪微微点头示意,她方道:“本宫累了,若无其他事,诸位自行离去吧。” 一出门,扶岚急急拉着却邪到转角处,“师兄,你为什么不让我把她救走石妖的事说出来?” 却邪不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一来相思毕竟是个地仙,二来以宁安公主的性子若是知道相思跟石妖有勾结怕是会立即叫上清过来,到时就怕不好收场。 “岚弟,相思姑娘一个地仙为什么来公主府我们还不清楚,不如先静观其变,若她只是无意到了这儿,不必管她即可,若她有害人之心,到时我们再出手也不迟,况且我们在这儿周围已经设下符阵,就算是神仙也难逃出去。” “师兄,我是怕你像上次一样心软放过她,你忘了师父怎么说的,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取得妖丹。” 却邪顿了顿没有回答,他转过身看向远处。 他是修道之人,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上清一直要求门下弟子做到逢妖必除,可他有时也会想,妖便都是坏的吗?人尚且有好坏,何况是妖呢?为何就要斩尽杀绝?又能真的斩尽天下所有的妖吗? 他喃喃自语,不禁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师父说的便都是对的吗?” 尽管他说的声音很小,可扶岚却听见了,他瞪大眼睛,紧紧抓着却邪的衣袖道:“师兄……此话若是叫师父听见,她……唉!你以后莫再说这种话了。” 却邪点头,若是让上清知道他有丝毫忤逆或质疑,便会挑断他的手足经脉,废他修行,逐出清虚宫,到时即便他能活着,也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 却邪感念师父的养育之恩,自小一直以师父为尊,从无忤逆,师父说的便是对的,师父做的便是正义,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却邪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开始反思,为何师父口中说着除恶,实际上却与奸佞勾结交易,她口中的妖魔皆作恶多端,可却邪所见却大多是妖力微薄,刻苦修行,从无作恶的善妖。 比之凡人修行十几年便可行捉妖之事,不以作恶为生的精怪妖魔往往得修行百年千年方可化成人形,这期间他们得遭受无尽的风霜与折磨,若不幸遇到捉妖的道修很可能会丧命,这些妖族出身自行修习者,真正能修得正统得以飞升的可谓是千年难遇。 与却邪的敬畏不同,扶岚对上清更多的是畏惧,在她的威压之下,扶岚不会有也不敢有旁的想法,更别说生出善恶之心。 …… 第20章 解围 相思在玉浮笙回去的路上拦住他,转而拉他进了屋子。 她四下张望,确定没人看到,这才放心的关上门,刚关上门一转身便被玉浮笙压在门板上。 “这般偷偷摸摸的是在同我偷情?” 相思白了他一眼,用力推开他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玉浮笙笑着道:“你进公主府的时候就该想着有今日这一遭,怎么……现在怕了?” 相思靠在门板上,双手环在胸前,冷笑着说:“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放心,若我出事一定拉上你,万不能叫你独善其身。” 玉浮笙忽然认真起来,深深的看着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片刻后缓缓道:“这样最好。” 相思心间有些异样,说不清道不明,她急于打破这种尴尬,便道:“你也知道,我跟那两个清虚道士有过节,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玉浮笙收起方才的思绪,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是吗?我怎地觉得那个叫却邪的小道士方才还帮你说话,莫不是看上了你?” 关于这个相思也奇怪,但不论如何定然不像玉浮笙说的那样,相思迟疑道:“说不定他是有别的打算才没将先前的事说出来,唉!这周围设了法阵,若是找不到阵眼,现在想走都走不了。” 玉浮笙安抚道:“怕什么?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出了事我帮你扛着。” 任相思如何看,他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半分法力,他说这话叫谁听了都觉得是在说大话,可不知为何,相思听了却觉得心安。 “玉浮笙,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身边,又一次次帮她,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究竟要做什么,这些相思全然不知,明知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可相思却找不到丝毫的证据。 玉浮笙一步步靠近,他抬手抚了抚相思额间的乱发,眼中满是柔情,“不必介怀我的身份,你只要记得我是来帮你的,不会害你,这便够了。” 相思别过头,他说这话相思自是半分不信,不过……有一句话他说的对,该做什么便去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必杞人忧天。 …… “张嬷嬷,这里就是驸马遇害的地方?” 张嬷嬷道:“回却邪大人,是这里,那日我们赶到时驸马已经倒地不醒。” 却邪看着地上那断了的石刃,刃尖处还有血迹,“这石刃便是凶器?” “这……老奴不知,不过殿下吩咐过谁都不允靠近此处,那日这里是什么样,如今亦是。” 却邪温和道:“好,多谢张嬷嬷。” “二位大人若无事,老奴先告退了。” 却邪同扶岚颔首送她离开。 她刚一离开,扶岚回身道:“师兄,这石刃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却邪想了想道:“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对战石妖,他就曾用过石刃当做武器。” “对,这么说刺伤驸马的是那石妖……”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况且若那石妖真有心杀驸马,那么又为何没能得手,又是谁帮驸马止了血……” 却邪抿了抿嘴,忽然想到什么,他道:“岚弟,你先回去,我去确认一件事。” 相思回去时老远便看见一道袍男子候在门外,她有些头疼,本不想与他们有过多交集,没想到他还是追到这儿了。 “却邪道长可是来找我?” 却邪见相思走过来便拱手作揖,随后道:“姑娘去了哪里?” 相思淡淡道:“没去哪儿,屋子里闷随意逛逛。” “府里进了妖物,姑娘若无事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好,免得被妖物伤了或被当做其同伙。” 说起妖,相思发髻的花簪中可不就藏着个狐妖残魂,定不能叫他们知晓。 “道长这话是何意?我去哪儿难不成还要得到道长的允许?” “是在下冒昧了,不过还请姑娘告诉我,刺伤驸马的到底是不是石妖?” 他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试探相思,他想确定的不过就是这件事罢了。 却邪再不济也是个道修,况且他还师承上清真人,修为不凡,石觞有没有来过公主府,驸马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得以存活瞒不了他。 “是,他是为了寻仇,不过已被我拦住,他早已离开了,之后也不会再来了。” “那姑娘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这样子看来是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原本打算等柳驸马醒来再走,这不你们就来了,公主殿下不让我离开,我又有什么办法。” “原来是这样……柳驸马如今看起来应当无事了,既然姑娘不曾参与行刺驸马之事,我这便同公主说一声,放姑娘离府如何?” 若是离开了,只怕不好再进来。 相思来不及细想,急道:“不必……” “为何?” 她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却邪的当,就算他跟公主说,以公主的性子也未必会让她离府,况且他何必急于让相思此时离府。 相思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小道士,看着温和敦厚,怎么心眼子也这样多。 “相思姑娘,放你离府你为何不愿意离开?” 见相思不回答他便又问了一遍。 “她不肯走自然是为了我。” 玉浮笙走到相思身边,一伸手便将她揽进怀里,相思刚想反抗,却听见他说:“相思,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这叫旁人瞧见多不好?” 却邪见到这副场景愣愣道:“你们……” 玉浮笙笑了笑,无奈道:“却邪道长怕是清修修傻了吧,这还看不明白吗?” 却邪别过脸,“据我所知,二位相识不久,没想到二位已是……”情侣二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却邪年纪尚浅,一直在清虚宫修行,对情爱一事犹如榆木,此刻见二人如此亲密他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我与相思一见钟情,与相识时日无关。” 却邪想起那日在公主面前,玉浮笙还帮相思说话,也难怪。 “如此……在下便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却邪离开后,相思立即推开玉浮笙,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我方才又帮你解了围,你要怎么答谢我?” 相思摆摆手道:“答谢不了,先欠着吧。” 玉浮笙歪头笑了笑,走过去拉起相思的手就往外面走,“欠太多了先还一还吧,陪我吃饭去……” …… 第21章 陷阱 夜里,相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玉浮笙的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她抓了抓头发,再次翻了个身。 “你怎么了?” 相思一惊,随即道:“你怎么还没睡?” 凌儿在簪子里蹦跶着,连带着簪子从相思秀发间滑落,掉落在相思枕边,“你这么翻来覆去,还止不住的叹气,我怎么睡得着。” 相思坐起身道:“抱歉……我把簪子放桌子上吧,这样就影响不到你了。” “不要,离你太远我会害怕。” 相思默了默道:“那我尽量不动了。” 相思侧卧着,没再翻身,过了会儿凌儿问她:“相思,你今晚是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他。” “他?是玉公子?” 相思没答,却听见凌儿小声笑着,“看来你也动了凡心。” 动了凡心……对玉浮笙?相思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她连玉浮笙的身份都不甚清楚,他外表张扬放肆,玩世不恭,却又十分神秘,认识这么久都看不透他,连他是人是妖,是仙是魔都无法确定,她怎么能对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人动心,更何况…… “他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我……” “不会吧,我看那玉公子挺在意你的。” 相思摇头道:“凌儿,你知道么,我在天界的时候有一个熟识的朋友,后来她受了冤枉,被天帝处以极刑,而与她许下终身那个仙君却连为她辩解一声都不敢。” “所以从那时起你便不再相信情爱了?” “其实并非从那时起,我在姻缘殿为天下有情人牵红线,可是并非所有的有情人都能从一而终,终成眷属,多的是负心薄幸之人,我见得多了就会失望,自然不敢再相信了。” 凌儿想到了自己,她叹了叹气不再说什么,相思慢慢阖上眼…… 次日一早传来消息,柳云衡醒过来了,只不过他身子仍旧虚弱,宁安公主不允许任何人去看他。 未免夜长梦多,既然柳云衡已醒,越早带凌儿去见他越好,等见过他,她们就离开。 宁安公主在柳云衡卧房里待了一夜,她不眠不休的照顾柳云衡,最后累到头晕才被嬷嬷强行扶去休息,想来她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终于等到宁安离开的时机,相思正欲进屋,凌儿忽然道:“相思,若是我被抓了,你只管逃,不必冒险救我。”如今公主府中满是等着守株待兔的清虚道士,此刻带凌儿去见柳云衡太过危险,难保他们不会设下陷阱,可若不及早了结此事,不知又要拖到何时。 “我答应过石觞把你安全带回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屋里静悄悄的,柳云衡躺在床上,他侧着身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相思取下簪子把凌儿放了出来,“我出去帮你守着。” 相思正欲出门,忽被凌儿拉住,“等等!他不是柳云衡……降真香?” 柳云衡素日不喜焚香,身上更无香烛的味道,而面前这个人身上却有降真香的气味,降真香是道观惯用的香品,凌儿嗅觉灵敏,她一闻便知。 这公主府里用得上降真香的只怕也只有却邪和扶岚。 被子猛然掀起,玉冠道袍的扶岚飞身而下直直冲着凌儿而来,相思急忙推开她,方躲过一击。 “凌儿!先回来!”相思催动法力将凌儿收回簪子中。 这簪子上有相思特制的法印,除相思外无人可以打开,而且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扶岚冷冷道:“相思姑娘,先前我师兄心软放你一马,你别得寸进尺,快将那妖物交出来。” 她真小看了这清虚道士,没想到他们当真敢设下陷阱,“有本事就来抢。”说完便破门而出。 如今看来柳云衡根本就没醒,或者就算醒来也被宁安公主早早送去了别处,她叫府里的人都知道此事,根本就是为了引她们出来。 四周布有法阵,相思无法立即逃出去,只能一边应付扶岚,一边想办法找到阵眼,破除法阵。 “岚弟,你们在做什么?” 却邪今早回了趟清虚宫,再回到公主府时便看见扶岚同相思打了起来。 “师兄,她与狐妖勾结,她那发簪中便装着狐妖的魂魄,快与我联手捉了她向师父交差。” 相思浮在半空中,正在寻找阵眼的方位,转而看见却邪一手执着桃木剑刺向她,着桃木剑对普通妖邪还有些作用,可对她一个地仙倒是没有丝毫作用。 她刚想躲开,却看见却邪自己先将剑移开,随后他自己朝着相思那一掌撞去,他在相思耳边轻声道:“挟持我。” 相思明白了他的意思,施法唤出红丝缠住他的脖子,对扶岚道:“把阵法解了,否则我就杀了他。” “师兄!你快放了我师兄。” 相思轻声道:“抱歉,得罪了。”她将手中的红丝又紧了几分,在却邪脖颈累出道道血痕。 “住手!好,我放你走,别伤我师兄。” 扶岚提起手中的桃木剑,一剑劈出一道缝隙,道:“放了我师兄,你可以走了。” 相思抓住却邪肩头朝缝隙那方飞去,“等我出了公主府自会放你师兄。” 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忽而一阵威压降下,明光乍现,远处一道掌风袭来,正冲着却邪,关键时刻是相思挡在却邪身前,挡下了这致命一掌。 她跟却邪一起倒在地上,不过因为她独自挡了那掌,倒下之时已经重伤昏迷,反观却邪倒没什么大碍,却邪急忙起身点了相思穴道,帮她护住心脉。 上清飘飘然落下,她整齐的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比之之前显得庄重了些。 “师父……” 扶岚跪在地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清缓步走来,冷冷道:“若为师不来,你们便要放她走吗?” “她挟持了师兄……” 上清覆手打了扶岚一巴掌,“那又如何?” 扶岚不敢再说话,他看得见上清那一掌用了多少力,怕是有八九分,方才若相思没有全部挡下,此刻却邪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她这是一点都不顾念自己的徒弟却邪的安危。 上清走到相思身旁,取走了她发髻间的簪子,试了试却解不开上面的法咒,她一边把玩一边道:“有意思……” 随即掐住了相思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 “师父!她是地仙,是仙籍……” 上清看了眼一旁想要阻拦的却邪,毫不在意道:“仙籍?本座现在就送她入鬼道……” “慢着!” 玉浮笙大摇大摆的自回廊转出,表面看着云淡风轻,目光却一直看着相思。 未免伤及府内无辜,却邪先前将周围封了起来,玉浮笙着实费了些功夫才破开,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来的这么晚。 “你是何人?清虚宫的事也敢管?” 扶岚刚说完,转瞬间玉浮笙便到了他面前,他惊恐的睁大双眼,感受着那只冰凉手如何攥紧他的脖子,就连上清真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小道士,莫要学你师父那样猖狂,不然有你好受的。” 上清问道:“不知阁下是?” 玉浮笙转而看向她,不屑道:“你连我是谁都不晓得就敢动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上清有些看不透玉浮笙的路数,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出手。 “还不放人?” 上清笑道:“阁下几句话便想唬本座放了她,可笑,这里毕竟是清虚宫的地界儿,即便本座不是你的对手,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那看来你是不打算要你这小徒弟的命了?” 上清不说话,却邪跪在她面前道:“师父,求您放了她吧,扶岚不能有事……” 玉浮笙对扶岚道:“小道士,你也看到了,原来你在你师父心里就这么点分量。” 扶岚被他掐着脖子开不了口,他眼神中满是绝望,他没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爱戴的师父厌恶他至此,竟可以完全不在意他的性命…… 第22章 赶走 上清并没有立即放了相思,不过她也没再对她动手,应当是在犹豫,玉浮笙抓住时机唤出冥玄剑,那剑自远处飞来,直直朝着上清背后刺去。 听到剑穿透长空的风声,上清借机转身推相思出去抵挡,谁知那冥玄剑尚未碰到相思便主动停了下来,紧接着她后背一痛,手臂开始发麻,再也抓不住相思,只能任由玉浮笙夺回相思。 她咬牙道:“好一个声东击西。” 玉浮笙带着相思到了阵眼处,先前他特意去找了找阵眼的位置,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一剑劈开阵眼,带着相思消失在天际。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却邪喃喃道:“冥玄剑,他是……冥界九幽王……” 数年前,他年纪尚小,曾随师父外出除妖,到过冥界附近,有幸见到过冥界鬼王,传闻冥府有个新任的鬼王,名号九幽,他曾住于忘川河畔,只是个普通小鬼。 后冥府大劫至,恶鬼出逃,祸乱四方,九幽王手持冥玄剑独战于尸山血海,凭一己之力击退三千罗刹恶鬼,挽大厦将倾,使得冥界免遭浩劫,也是那一战令他名扬六界,冥帝亲封他为鬼王,称号九幽。 当年,却邪被恶鬼追到冥界附近,隔着很远见到自冥界入口走出一人,他玄衣裹身,墨发垂肩,身形挺拔,手执冥玄剑,一剑便斩下那怨念缠身的恶鬼的头颅,瞬间怨念消散,魂魄得以轮回。 那时,他并未看清九幽王的相貌,却认得那冥玄剑剑痕,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清风拂面,一身青衣不染纤尘的玉公子同当年那个杀伐果决,诸恶尽去的九幽王联系在一起。 “却邪!” 上清一声呵斥,却邪回过神来,扶岚还瘫在地上,看着有些呆傻。 他走过去扶起扶岚,一同跪在上清面前,“师父,是却邪无能。” “你的确无能,等回了清虚宫再说,去同殿下说一声,妖物已除,府中无事了,你们回清虚宫领罚去,派其他弟子在公主府外守着。” “是。” 上清觉得脸颊有些滚烫,步子也有些虚,她迈了一步有些狼狈的晃了一下。 却邪急忙起身扶住她,却被她推开,她摇摇晃晃的缓步离开。 “师父……” “莫跟着我!” …… “我说你会不会喂药?不行就让我来。” 白锦将药碗护在怀里,“当然会啊,你急什么,不得等药凉一些再喂给姐姐,不然烫着她怎么办?” “这药我特意等不烫了才端过来,你赶紧给我起开,我来……” “就不……” 相思刚有意识就听见两个大男人为了碗药争来争去,她忍不住咳了咳,慢慢睁开眼睛。 白锦见相思醒来,面露喜色,顺手就把碗递给了一旁的玉浮笙,转身扶相思从床上坐起来。 相思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疑惑道:“我还活着?” 白锦点头道:“姐姐昏睡了整整三日,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我睡了这么久啊……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抱你回来的。”说着,玉浮笙将药碗递了过来,“先喝药。” 相思喝下后,只觉周身灵力开始运转,不消片刻,胸口的郁结之气便已尽数散开。 她忽而想起什么,摸了摸头顶,问道:“我的簪子呢?” 白锦问道:“什么簪子?” “就我平时老戴着的簪子。” 玉浮笙想了想道:“许是落在公主府了?” 凌儿还在里面,若是真落到上清手中,她自然是打不开,不过也得想办法取回来才好。 玉浮笙拉着她的手想探她手腕脉息,却被她挣脱,玉浮笙手停住,微微发愣。 “你究竟是何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你以为我会信吗?你救我出来,帮我疗伤,说自己只是一个凡人?你骗傻子呢?” 玉浮笙叹气道:“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相思别过头道:“你不愿意说便罢了,现在……请你离开。” “相思,你赶我走?” 浮笙靠近,他认真看着相思,眼中似有无尽星辰又似有万千沟壑,相思不自在的别过头,能从上清手中将她救出来,玉浮笙的身份定然不简单,“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仙,不值得你三番四次相救,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便当我是忘恩负义好了。” 她转而对白锦道:“白锦,送玉公子离开。” “姐姐,有话好说,犯不着……” 相思瞪了他一眼,白锦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玉浮笙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白锦急忙追了出去。 “王爷!等等小的。”白锦气喘吁吁的追上他,“王爷,您也不是知难而退的性子,这就走了?” “你也听到了,她这般赶我,本王还留下作甚?” “小的可得说句公道话,您说您骗了她这么久,如今她都猜出来了您的身份不简单,可您还是不肯告诉她您到底是谁,要我我也生气。” 玉浮笙面色缓和下来,他叹气道:“不是我不告诉她,只是现在还不行……不过你说的对,我是该多些耐心,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您还是要走?” 玉浮笙点头道:“冥界急召我回去,约莫有什么大事,你且看好她,她伤的很重,这几日最好什么都别做,安心静养,至于那狐妖……等我得空了自会帮她寻回来。” …… 白锦回去时相思已经下了床,她刚穿上外衣正在整理着系带,见白锦回来便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这几日城里有很多道士,你自己小心。” 白锦眼疾手快拦在她面前,“姐姐,你不要命了吗?伤的这么重不好好待着养伤,你要去干什么呀?” 玉浮笙刚吩咐过看好她,他前脚刚走,相思后脚便要出去折腾,就算有三条命也经不起她这样折腾。 “不用你管,你让开。” “不让!” “好吧,我不去了。” 见相思回身坐在床边,白锦松了口气,相思握着拳,看着他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白锦没多想便走了过去,相思捏出一缕红丝,瞬间化作一张大网,将白锦整个网住,白锦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这网会随他体型变大或缩小,即便他变回原形白毛锦鼠也逃不出去。 “一个时辰后自己会解开,委屈你了。” “姐姐!” …… 白锦苦苦等了一个时辰,才能挣断红丝,凭他自己肯定拦不住相思,为今之计得赶紧去冥界找玉浮笙,冥界事再重要,没他在一时半会儿天也塌不下来,可是相思想要对付功力深厚的上清,说不定下一刻她就会丧命。 …… 第23章 背叛 “却邪……” 却邪刚从清虚宫里的道观出来,正想去看看扶岚,却忽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唤自己。 他四下望了望,看不到人,忽而听到:“别找了,我在这儿。” 却邪循着声音,便找到了桥洞里。 “相思姑娘?” 这处桥洞不大却很隐蔽,若不亲自下来查看是发现不了会有人藏在下面。 “师父现在到处追捕你,你怎么还敢偷偷溜进清虚宫?况且……”况且清虚宫设有禁术,她怎么这么轻易就进来了。 相思飞升前就是跟着锁姻修的道法,道家的法术她多少会一些,所以想进清虚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来找我的簪子。” “姑娘不是为了簪子,而是为了躲在簪子里的狐妖吧。” 却邪严肃道:“你就不怕我抓你去见我师父或者暴露你的行踪?你可知道,我师父此刻就在清虚宫内?” 相思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知道那日你是真心帮我,所以……我赌你这次也会帮我,你不会告诉你师父,对吗?” 却邪愣了愣,一言不发的看着相思,其实相思也不确定他一定会帮自己,毕竟上清是他师父,他若是帮了她便是背叛他师父,可相思没别的办法,她必须拿回簪子。 不知过了多久,却邪先开口道:“好,我帮你。”若是先前相思没有独自挡下上清那一掌,他必不会为了帮她而背叛上清,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姑娘尚且能顾及他性命,他敬爱的师父却全然不顾及他的安危,却邪帮相思,便当是还她那一掌的恩情。 “那簪子现在不在清虚宫,在公主府,另外……那个叫凌儿的狐妖现下也被关在公主府。” 按他的意思,簪子上的咒术被解开了?“不可能,除了我没人能解开簪子上的咒术。” “师父取了柳驸马的心头血逼她出来,她自己甘愿从簪子里出来。” “怎会……” “不过你放心,师父要拿她引你和石妖入局,她暂时没有危险,不过公主府里布了诸多法阵,还有许多清虚宫的弟子看守,想要救出狐妖怕是没那么容易,我可以先带你去看看她,到时再做打算。” 见相思一直没开口,却邪以为她不相信自己,便道:“你若担心是陷阱也无妨,不如先商量好万全之策,到时再……” “不用了,我既然来找你,自是信你的。” 相思换了身清虚宫的道袍,变化了样貌,打算明目张胆的同却邪出清虚宫,清虚宫弟子众多,上清必不会每个弟子的模样都记得,即便见到了也无妨。 他们刚走过祭坛,迎面便遇见了扶岚,扶岚拱手行礼,“师兄。” 扶岚面容有些憔悴,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那日他没受什么伤,可从公主府回来后像是丢了魂,茶不思饭不想,一下子颓废了许多,却邪也不知该怎么宽慰他才好。 那日却邪只离开片刻,回来扶岚便不见了踪影,找了大半天,最后在清虚宫内一间矮屋的房檐上找到了他,他满身酒气躺在房檐,一动不动,吓得却邪差点以为他不行了。 却邪看着眼前的扶岚,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满身皆是萎靡不振,他叹息道:“今日怎么来了祭坛?身子可好些了?” 扶岚没答却看着一旁变幻了样貌的相思,半晌道:“师兄,这位是?” 却邪下意识迈了一步挡在相思面前,“他是新来的弟子,才来不久,你不认得,我带他熟悉熟悉这里。” 扶岚似是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多问什么,“师兄忙,我先回去了。” 看着扶岚单薄的背影,却邪有些发愣。 “他这是怎么了?” 就连相思也看出了异样,若是往日那个扶岚肯定不会这么好说话。 “许是心灰意冷了。” 对谁心灰意冷,能让他这般颓废之人怕是只有他师父上清真人…… 如却邪所言,公主府早已设下层层陷阱,便等着请君入瓮,相思先前还不明白为何将凌儿囚禁在公主府,现下明白了,用公主府做瓮,一来,若非却邪告知,否则任她想破脑袋也定然不会想到凌儿会在公主府,她第一要找的地方肯定是清虚宫;二来,偷偷将凌儿囚在公主府,又设下诸多陷阱,既可以专心对付他们,也不用担心凌儿被劫走。 相思一路跟着却邪到了公主府的地牢,等到了凌儿被关押的地方,却发现凌儿并不在这里。 “凌儿呢?” 却邪也疑惑,他退后一步,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师父把她关在这里……”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上清从拐角处转出,缓缓走了过来。 却邪嗓子发干,喉结微动,他艰难的开口道:“师父……你是故意让我知道狐妖被关在这里……” 上清冷冷看着他,言语中有难掩的怒气与失望:“不错,你果然没辜负为师的期望,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 这一切都是上清设下的局,从相思进入清虚宫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她从一开始就连自己的徒弟都算计进去了。 却邪提起桃木剑挡在相思身前。 “这么护着她,莫非你喜欢她?那为师就答应你,只要你帮为师擒住她和那石妖,可留她一命,任你处置,如何?” 却邪摇了摇头,十分坚定道:“我帮她无关风月,只为心中的道义,当日师父那一掌丝毫没考虑过徒儿的安危,最后却是相思姑娘自己扛了下来,于情于理我都该帮她。” “道义?可笑,想不到我上清还能教出心中有道义的徒儿,为师养育你多年,你今日背叛为师,这便是你的道义?” “师父大恩,却邪无以为报,若是师父要取我性命,却邪心甘情愿,可我并不是师父手中的提线木偶,我心中亦有是非善恶,若今日师父定要杀相思姑娘,那就先杀了我。” 上清一声怒喝,一掌击向却邪,他将桃木剑横在胸前抵挡,抵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了你。” 相思看到却邪手在发抖,他勉强挡下了方才那一击,若同上清交手恐怕也挡不下几招。 相思施法唤出红丝想要将她缠住,可上清身法灵活,区区红丝根本碰不到她。 正不知如何脱身之时,相思看到了两旁的烛火,地牢阴暗,所以放了烛火照明,她借着这烛火施了个御火术,将上清逼到了角落。 “走!” 出了地牢相思便道:“你既亲眼看见凌儿被关在这里,再想将她转移去别处没那么容易,凌儿一定还在这公主府的某处地方,我拖住她,劳烦你一定帮我找到凌儿,带她出去。” “不可,我不能留你一个……” “你信我,我有办法,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御火术困不了上清太久,容不得却邪犹豫,他咬牙道:“好,你多加小心。” 第24章 缘灭 却邪前脚离开,上清后脚便追了出来,相思飞身而上,她立在假山上远远望着上清,上清想追过来,她便用红丝封住她的去路。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这样便能困住我?” 相思笑了笑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些好奇。” “据我所知,清虚宫历代从未收过女弟子,而今却有了女掌宫,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上清不屑道:“不过是一个百年的地仙,对我清虚宫又能知道多少。” 相思飞升前被锁姻收为徒弟的那段时间,锁姻与清虚宫的前任掌宫有些交情,偶有来往,她自然也知道些清虚宫的情况。 上清,上清……不知为何,如今想来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青儿…… 相思隐约想起,当年跟师父到清虚宫拜访过鹭疑掌宫,在清虚宫里她见到了一个名叫青儿的小女孩,鹭疑真人说青儿的父亲是他的师弟,被妖物害死仅留下孤女,无奈只能收留青儿在清虚宫。 “你是青儿?” 上清顿了顿,她看着相思,似乎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青儿这个名字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若她真是青儿到今日她已经三百多岁了,相思飞升成仙所以能够维持容颜,可上清只是个普通的修道者,却能够拥有这般年轻的样貌,许是因为她惯用妖丹修炼,方能永驻容颜,可强夺妖丹修炼非正道所为,终是害人害己。 “鹭疑真人说过,清虚宫当不问朝堂,以降妖诛恶救济苍生为己任,你为何……” “别跟我提他,他不过就是个伪君子,我不管你是谁,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 “放我出去!” 柳云衡醒来后便被关在屋子里,屋外还有清虚宫弟子看守,这是宁安公主吩咐的。 宁安着人带了饭食送进来,刚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推门一看,柳云衡刚刚一怒之下摔了杯盏。 她柔声道:“驸马这是又在生什么气。” 柳云衡冷冷看着她,“你将我囚禁在这儿到底要做什么?” “哪里是囚禁,只不过是府里近日不太平,为了你安全着想这才出此下策。” “那为什么清虚宫的人会在府里,你应当知晓我和国师的关系,你公然让清虚宫的道士在府中横行,旁人还以为这公主府是上清妖道的私宅,你可有将我放在眼里?” “什么妖道,她再怎么样也是我师父,不允你这般诋毁。”宁安叹了口气,柔声道:“驸马,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让他们都离府,免得在这儿碍眼。” “等过了今日,清虚宫的人就会走了……” “今日?” 宁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沉着脸也不再多说,她着人放下饭食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临走时让门外的清虚宫弟子离得远些,只需看着驸马便好,也不必看得这样紧。 宁安回了自己的卧房,上清说今日若无要紧事最好莫出来,她刚闲下片刻,便有人来报,说驸马破窗而逃。 宁安听了心中着急,猛地起身,眼前一黑便跌坐在地上,张嬷嬷连忙扶起她担心道:“殿下可摔疼了,这般着急作甚,驸马再跑也出不了公主府的大门,迟早能找着。” 她拽着张嬷嬷衣角,无措道:“他定然知晓是那狐妖来了,他定然是去见那狐妖了,嬷嬷那狐妖该死,我早就跟师父说杀了那狐妖免得夜长梦多,师父偏不听,偏要留着她……” “殿下,您别多想,驸马也未必就是去见那狐妖,再说……驸马想见便能见着吗?他哪里知道狐妖被关在何处,现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驸马。” 宁安点头,“对,吩咐全府上下现下都去找驸马。” …… 柳云衡并不知道凌儿在府中,可宁安说过了今日清虚宫的人就会离开,为何是今日?难不成今日会发生什么大事? 宁安越是不肯直言,他便越是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能跟他有关又惊动清虚宫的事,不是为了石觞就是为了凌儿。 若是上清捉到了凌儿或者石觞,带回清虚宫处置便是,何故重兵把守公主府,若他所料不错,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她的确捉到了凌儿石觞其中一者,并且也知道了另一个的存在,现下是故意做局请君入瓮。 公主府中有地牢,他是知晓的,他偶尔也会用那地牢看押重要犯人,只是地牢太过显眼,很容易被找到,所以上清不太可能把人藏到地牢。 他仔细想了想,想起来府里除了地牢还有一处密室,公主府曾是前朝王府改建的,建立之初府中就有密室,后来改建也不曾动过,他知道的宁安也知道,只是宁安兴许以为他并不知道。 柳云衡找去了那处密室,密室外无人看守,却设有阵法,只不过这阵法是用来防妖物和身怀法力之人,他只是一介凡人,这阵法对他却无作用,只要知道密室机关,轻易便可入内。 柳云衡走进密室,心中还有些许忐忑,比起凌儿他甚至更希望里面关着的是石觞,或者根本是他猜错了,是他杞人忧天。 密室里很暗,仅有一只烛火,他透着光隐约见到了一个白色身影,不禁心底一沉,“凌儿……” 凌儿抬起头,透着烛光看到眼前立着一人,她刚动了动,身上的锁链便哗啦作响,这锁链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还被上清施了法咒,就是为了锁住她这缕残魂,否则她仅剩的残魂早就消失了。 许是密室太过安静,凌儿觉得身上这锁链声异常刺耳,她便静静坐着不再乱动。 柳云衡走进了些才看清楚,凌儿除了被锁链锁着身上看着倒不像有伤的样子,他伸手去抓凌儿手腕,想看看这锁链如何打开。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触碰不到凌儿,即便是一缕风尚有感觉,他摸着凌儿的手却好像空无一物。 凌儿发觉什么似的急忙缩回手,她环住膝静静看着柳云衡一言不发。 “凌儿,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儿别过头,不再看他,淡淡道:“因为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缕魂魄。” “是上清她……” “不是,不必再问了,总之我今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凌儿摇摇头道:“我冒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奢求什么,我只是想来问问你,先前的种种当真只是你对我的利用?你对我可有半分真情?”曾经,石觞一直告诫她人类没有真心,以往的种种不过都是虚情假意,可她不信,她来只要一个答案,无论答案是什么,之后她都不会再执着,可这个答案她必须知道,必须亲耳听柳云衡告诉她。 那些朝夕相伴的时光,柳云衡并非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不动情,可他的确利用了凌儿,他最开始讨好她也不过是畏惧她狐妖的身份,为了苟活不得不讨她欢心,他本就是个虚伪卑劣之人,事到如今,他又有何颜面再求得她的原谅。 “是,你是妖,而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为了活下来只能讨好你,绝没有半分真情。” 凌儿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她眼中水光流转,好似下一秒就会滴下泪珠来。 “那你今日又为何救我?” 柳云衡苦笑道:“因为……愧疚,我想弥补你,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 凌儿别过头,免得叫他瞧见自己的狼狈样子,“你走吧,不用觉得欠我的,以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 柳云衡没走,他仍旧在查看那困住凌儿的锁链。 忽而,密室门被打开,却并非是机关开的,而是被人一剑破开,却邪缓步走了进来,柳云衡当即起身护在凌儿面前道:“谁准许你在公主府里这般放肆?” 见他护着凌儿,却邪颔首道:“驸马放心,在下并非来杀她,而是来救她。” “你是清虚宫的人……”他毕竟是清虚宫上清的弟子,难保不是又有什么诡计,柳云衡一时间难以确定他的目的。 “在下是受相思姑娘所托,她此刻正拦着我师父,我们得快点出去,不然相思姑娘怕是抵挡不了太久。” “我跟你走。” “凌儿……” 却邪上前解了锁链上的咒术,又一剑斩断锁链,凌儿起身要跟却邪离开,却听柳云衡在她身后道:“凌儿,你我今生有缘无分,我只盼你将我忘了,今后山高水远,望你珍重。” 凌儿停住脚步,她捂着绞痛的心口,淡淡说了句:“好。” 她会忘记,忘记所有不值得她记住的人、事、情…… 第25章 事了 上清以妖丹修行,走修行之捷径,但她几十年的功力便抵得上相思百年的修为,相思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有伤在身。 一番交手,相思已然力竭,法力也快要耗尽,她不知凌儿有没有被却邪带出府去,可她已经完全没了办法,唯有听天由命。 上清缓步走至她身前,掌中聚起一团真气,准备一击毙命,相思缓缓闭上眼,真没想到今日真要折在这儿了。 忽而铃音传来,一道明光闪现,将上清逼退了几步。 相思睁眼瞧见面前之人,高兴道:“师父……”锁姻翩然落下,长身玉立,仿若皎月。 相思先前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此刻锁姻已转身将她扶了起来,相思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若再不来,你怕是要把这天都闹翻了。” 眼前这白衣男子一身洁净之气,不染纤尘,即便上清再眼拙,也看出了他非凡人,他这一身神明的气息,只怕是天界的哪位神官。 上清自知不是对手,转身想走,却被锁姻随手唤出的姻缘锁困住,锁姻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眉心的印记,问道:“清虚宫前任掌宫是怎么死的?” “他是寿终正寝。” 锁姻觉得有些好笑,“寿终正寝?他又岂会将掌宫之位传与你?” “为何不会?” “他有众多亲传弟子,而且据我所知,他从未收过女弟子,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将掌宫之位传给了你?” “女子又如何?女子便不配当掌宫吗?” 锁姻笑了笑道:“并非是女子不配,而是你不配,因为……”他看向上清,眼神凛冽,“是你杀了前掌宫。” 相思先前也有这些猜测,可听到锁姻这么说还是有些心惊,前掌宫鹭疑收留上清在清虚宫,抚育她长大,最后却死于她手,当真是引狼入室。 上清冷笑道:“我不配?没错是我杀了他,他早就该死了。” 相思问道:“你为何杀他?”虽然相思飞升前也只见过鹭疑寥寥数次,可鹭疑虽为偌大清虚宫掌宫,待人却和善有礼,实在想象不出他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叫上清这般恨他。 “我杀他是为了报仇,为我父母报仇,为我自己复仇。” 当年鹭疑的师弟,便是上清的父亲,他被妖物迷了心智,走火入魔,发了疯,鹭疑制服他时失手杀了他,上清的母亲一心殉情,最后自戕而亡,为弥补罪过,鹭疑便收留了上清,亲自抚育她长大。 锁姻道:“你要知道,鹭疑当年是失手,他也不愿如此……” 上清愤恨的摇头:“真的是失手吗?我父亲根本就不是被妖物迷惑才走火入魔的,是他担心父亲同他争抢掌宫的位置而陷害了父亲,而后又将一切都推脱到妖物身上,他不杀我,不过是为保全他的名声罢了,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们只知道他养育我,可曾深究过他如何对我,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半分愧疚,我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 她这么说相思本是不信的,还觉得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直到她见锁姻像是默认似的一言不发。 她迟疑的问道:“师父,她说的都是真的……” 锁姻没答,却对上清道:“悠悠众生,因果循环,你杀他是他的恶果,那么你的呢?” 没等她回答,锁姻结出引铃阵法将上清先前服下的妖丹都吸了出来。 她挣扎着喊叫,“不要!不要……” 她那满头墨发渐渐攀上苍白,容颜退却,垂垂老矣。 那些被抢夺的妖丹,皆是众妖苦苦修行的结果,一朝被她夺去妖丹修行尽散。 锁姻解了姻缘锁,她跌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昨日还高高在上的清虚宫掌宫上清真人,今日却如同跌落尘埃的一只蝼蚁,芸芸众生尔。 “你的恶果也要由你自己承受。” 相思同锁姻离开了,锁姻留了上清一命,她没了妖丹原本也就活不久了,只是若却邪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师父,那些妖丹你打算如何处置?” “毁了。” “毁了?”那么多妖怪苦苦修炼出的妖丹就这么毁了,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自然是毁了,这些妖丹神仙修行皆碰不得,若是到了恶妖手中只怕会成的祸害。” 相思想了想道:“不如交给我处置吧?” “你打算如何处置?” 相思打把这些妖丹交给石妖,既是从妖怪身上得来的,那便该还回妖界,石觞本就修行了千年,这些妖丹于他而言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且他从未行过恶事,唯一伤过的人还是为了给他可怜的义妹复仇,相思相信这些妖丹交于他,他会妥善处理。 只是这些不能告诉锁姻,若锁姻知晓,他也定然不会答应。 “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处理,再说这些妖丹想毁怕也没那么容易,不如交给我处理,等处理好了再告诉师父。” 锁姻点头,将方才装入瓶中的妖丹都给了她。 “你既没事我便回天界了。” “这么快?” “此次到下界原本也是来处理上清的事,我是忙里偷闲,恰巧救了你,再不回去叫天帝发现我私自到下界,可有的说道。” 锁姻一向嘴硬,他是感受到相思的性命受到了威胁这才急吼吼的下来救她,到头来却不想叫她知晓。 “你在下界老实点,莫再惹是生非,再有下次为师未必救得了你。” 相思闷闷不乐的答应,她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哪里就是惹是生非了。 …… 玉浮笙同白锦站在公主府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清虚宫弟子,玉浮笙摇着折扇叹气道:“哟,来迟一步,倒是给旁人了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白锦挠着脑壳,忧愁道:“那该怎么办?” 玉浮笙释怀道:“也无妨,好事多磨。” 他抚了抚衣袖唤白锦:“此间事了,走吧白锦。” “王爷,咱们这是去哪儿?难不成您还要回冥界?” 玉浮笙边走边道:“不回,我已经给流影传了信,有什么事他会处理好,他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不能再错失了。 “那您这是要去哪儿?” 玉浮笙停住脚步,无奈地看着他,“不去哪儿,随便溜达溜达,你找相思吧,莫跟着我了。” …… 第26章 本心 锁姻走后,相思便去之前和却邪约定好的地方同他汇合,却没想到石觞竟也在那儿。 方才却邪欲带凌儿逃出去,却被清虚宫众弟子拦住,原来上清早就算到却邪会背叛自己,她一早传令,却邪已叛清虚宫,若见到他务必活捉,却邪虽是清虚宫内修为最好的弟子,可双拳难敌四手,幸好关键时刻石觞来了,帮他引开了一大半人,他这才有机会带凌儿逃出来。 “相思姑娘,见你迟迟不来,方才我们正商量着回去找你,没想到你就到了。” “我没事,只不过……”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同却邪说上清的事情,说到底他们仍是师徒。 却邪见相思为难的神情,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可是我师父出什么事了?” “抱歉。” 却邪迟疑片刻,艰难开口道:“她……怎么了?” 相思摇头,将上清的事情都告诉了却邪,他听完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他不相信自己一直敬重的师父会是这样弑师夺位的小人。 可当他知道上清和前任掌宫的恩怨,又有些释怀了,她为父母报仇又有什么错,只不过,她后来却做错了,她错在不该用妖丹修炼,不该越走越远,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相思原以为却邪会因上清的事而怪她恨她,没想到却邪喃喃道:“我早该劝着师父勿以妖丹修行……” 他颔首,“在下得回清虚宫了,诸位保重。” 他临走前相思问道:“却邪,你会怪我吗?若不是我你的师父不会变成这样。” 却邪没答,半晌他摇了摇头,“你没错,我不该怪你。” 他说不该怪,而非不怪。 …… 却邪不敢耽搁,心中只想着他的师父此刻一定需要他,可当他赶回清虚宫时,却只见到了上清冷冰冰的尸体,她满头华发,俨然一副老者面容,若非她穿着掌宫的道袍,却邪定然认不出她。 而他的师弟扶岚就站在一旁,手中还握着滴血的匕首,血沾染在他白色的道袍上,晕出一朵朵血花,触目惊心。 却邪跪在地上,慌张捂住上清胸前的伤口,他催动咒法想要往上清体内输送灵力,却听见扶岚道:“师兄,没用的,这毒妇已经死了,她的魂魄此刻已经下了无间地狱,受业火折磨。” 却邪放下上清,他起身走到扶岚面前抓着他的领口,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怎么样她也是我们师父,她可以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你怎能……怎能杀了她?” 扶岚推开他,发疯似的笑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些是她应得的。” “你知道吗?我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了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所以,我就杀了她。”便是那日被玉浮笙掐住脖子,处于生死一线之时,扶岚忽然就想起了他先前忘记的事。 却邪邹然放开他,无力的后退着,最后跌坐在地上。 他自小在清虚宫长大,十二岁那年,师父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小童,她告诉众人,小童的父母被妖物所害已经身故,见他可怜便带回了清虚宫,取名扶岚。 却邪与他年龄相仿,只长他两岁,那时的扶岚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父母是谁。 师父说他受了惊吓,生了场大病便把什么都忘了……他从没想过真相会是那样不堪,他最敬爱的师父杀了他最亲近的师弟的亲生父母…… 事到如今,却邪猛然知道这么多真相,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能够承受的更多,他平静下来,淡淡问道:“师父和你父母的死有关?” 扶岚在他身边坐下,靠着他侧肩,就好像小时候那样,他们练功累了就一起坐在台阶上靠着对方休息。 扶岚也平静下来,诉说着那段往事。 他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独子,他的亲生父母也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本该和睦幸福的一家,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上清想要取一个小妖的妖丹,那小妖被逼无奈躲进了扶岚家中,上清紧追不舍便追到了那儿。 那小妖妖力低微,为了活命不得已俯身于扶岚家中下人的身上,他以为上清不敢伤人性命便会放过他,可他哪里知道上清会枉顾凡人性命做出杀人取妖丹的事。 她在府里杀了人,必然惊动了府中众人,况且那府邸的主人和朝中有些牵连,未免节外生枝,她便制造了一场灭门惨案,全府上下无一活口,最后她将灭门的罪名按在了那只被她取了妖丹的小妖身上,而那只小妖被取了妖丹后又被上清活活剥了皮。 这一幕恰巧被藏在床下的扶岚看到,也正是因为扶岚躲了起来才逃过这一劫,等上清发现他时官差已经到了,她不能当着官差的面杀人,所幸扶岚被吓到,昏睡了过去,发了场高热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上清怕事情败露就说要收这小童做弟子,一来免得他落入他人之手,二来可以留在身边也好随时处置。 这么多年过去了,扶岚没有丝毫想起往事的迹象,上清也就放下了防备,没将他放在心上,她机关算尽却不曾想最后会死于他手。 “师兄,这些年若非你时常护着我,我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却邪抓着一头乱发,百思不得其解,“扶岚,师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扶岚淡笑着,“或许从她杀了先掌宫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先掌宫害死上清父母收养上清,最后死于上清之手,而上清却也步了他的后尘,她为夺妖丹灭了扶岚满门,收养扶岚最后却死于扶岚之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她一个女子想稳坐掌宫之位怕是不那么容易。” 所以她以妖丹修炼,想走修行的捷径,只有这样才能坐稳掌宫之位。 “权利就那么重要,甚至可以迷失自己?” 扶岚起身扶起却邪,“师兄秉节持重,温良宽厚,定然不会与他们为伍,清虚宫惟有交到师兄这样的人手中才能不负清虚之名。” 却邪摇头,“我已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担不起这般重担……” 待却邪站定,扶岚俯身跪在他身前,“这世间扶岚唯信师兄一人,师兄只需守住本心,师兄觉得对便是对,师兄觉得错便是错。” 他顿了顿,接着道:“师兄和我们不同,你心中没有仇恨,只有大义,除了师兄,再无人能担得起这般重担,扶岚余生唯追随却邪师兄一人……” …… 第27章 启程 姻缘庙内,相思盘腿而坐,正用灵力凝聚凌儿的魂魄,她此刻已经没了意识,魂魄也有消散之相,相思耗尽法力也只能拖延半个月,到时若是想不出法子,凌儿的这缕残魂仍旧会消散。 相思耗了太多灵力,她将凌儿收回簪中,自己却连坐都坐不稳,还好白锦及时扶住她,她虚弱的开口道:“凌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不过每隔一段时间须得重凝魂魄,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赶快想出法子……” 石觞点头道:“辛苦姑娘了,我此前已经想到了办法,无论是凡人还是妖,死后魂魄皆归于冥府,饮忘川水,过黄泉路,方能转生,若是将凌儿的魂魄送过去或许能有转生的机会。” 凌儿的这缕魂魄与旁人不同,她这是缕残魂,随时都可能消散,连冥府的鬼差都懒得搭理的那种,只怕去了冥府也并不容易转生,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只是得麻烦姑娘……”石觞犹豫道:“随我去一趟冥府。” 其实若相思不肯去,石觞可以自己带凌儿过去,以他的修为,这一路上同样能帮凌儿稳固残魂,可是要相思去冥府这是玉浮笙的意思,他就是骗也得把她骗去。 相思缓了片刻终于有力气坐起身,白锦连忙端了水给她喝,相思想了想道:“我方才已经耗尽灵力帮凌儿稳固魂魄,怎么也能撑个十多天,以你的修为十日之内赶到酆都绰绰有余……”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就不去了吧。” 这些日子为了凌儿的事她又是受伤,又是担惊受怕,差点把自己累死,好不容易了结了,她得找个地方闭关修行。 “我知让姑娘随我去太麻烦姑娘了,可我实在是担心途中出什么差错,凌儿魂魄残破至此,我不敢再冒险,所以恳求姑娘随我走一趟。” 白锦接过相思手中的碗,道:“姐姐,要不咱去吧,老在这破庙里待着也挺没意思的,正好趁这次机会出去玩玩,您觉得怎样?” 白锦仰着头,忽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这万分期待的模样叫相思不忍心拒绝。 见相思没拒绝,白锦高兴道:“好唉,咱们明日就出发。” 相思咬唇,瞪着他:“你不如累死我算了……”她才耗尽了灵力,明日连灵力的一成都恢复不了,更无法御物飞行。 看出相思的窘迫,石觞便道:“我这就去寻个马车,我们明日便启程去冥界。” 相思这才答应下来。 “姐姐你知道怎么去冥府吗?怕是不好找吧。” “找不找的到总要去试试看,石大哥可知道如何去冥府?” 石觞好歹也是一方妖王,想来见多识广,应当有所了解。 石觞想了想道:“我先前从未去过冥府,不过传闻中酆都是座鬼城,魂魄聚集之处应当与冥界入口不远,等我们到了酆都,自然就好找冥府的入口。” “好,我们且去看看。” “对了……”相思覆手唤出一只玉瓶,她递给石觞,道:“这里面是上清先前夺走但尚未消化掉的妖丹,本就取自妖族,现如今我把它交给你处置,也算是物归原主。” 白锦看着那引铃里的妖丹十分心动,忍不住要摸上一摸,却被相思打开了手,他心虚的看了相思一眼,不敢再有妄动。 石觞愣了愣,道:“这些妖丹少说可以提升八百年的功力,你就这么放心交给我?” 相思笑了笑道:“不放心又能如何?毁了这些妖丹?你若有心作恶即使没有这些妖丹也会作恶,可既然你没有如此,我就有理由相信你会守得住本心。” 白锦叹气道:“唉!石大哥,平白得八百年功力你就偷着乐吧,哪像我只能饱饱眼福。”说着还偷偷看了相思一眼。 相思将这些妖丹交给石觞,除了要归还妖族外还有另一层打算。 妖界不像其他几界,整个妖界派系林立,光妖王就有不少,可却没有一个众妖都认可的妖界领袖,一直以来,六界中妖界最为势弱。 所以相思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妖王统一众妖族,这个妖王须得心存善念,秉持正义,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既护得了妖族,又不致放纵恶妖残害生灵。 …… 翌日,相思同白锦和石觞动身前往酆都,一路上,白锦同石觞坐在车辕上驾车,他俩时不时闲聊着什么,只不过他们的说话声小,又被车轮马蹄声掩盖,相思并不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石觞问道:“玉公子呢?我们去冥界他不一同回去吗?”他这么费尽心机要他将相思骗去酆都不就是为了制造和她相处的机会。 白锦挑眉道:“回,前面等咱们呢。” 随着“吁”地一声,白锦叫停了马,对相思道:“唉,姐姐,前面有个客栈……” 石觞也道:“姑娘,我们行了一天了,眼看天快黑了,不如去客栈休息休息,明日再赶路?” 相思掀开车帘,看了看,道:“也好。” 白锦收拾好马车里的行礼,石觞解下缰绳将马儿牵去了后院的马厩喂草。 一进客栈,相思便看到那身着淡青色长衫的玉浮笙,他正随意地坐在窗边饮酒,姿态潇洒,举止儒雅,修长的手指轻捻酒杯,而后一饮而尽,好似不染尘埃的仙人。 相思便当做不认识他,哪怕他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坐着,她径直朝着掌柜走去,“掌柜的,我们要三间客房。” 那掌柜拿出一个卷轴,他打开看了看,又盯着相思看了看,然后一边笑着点头一边问道:“敢问姑娘可唤相思?” 相思问道:“是,怎么了?” 掌柜指了指窗边坐着的玉浮笙拱手道:“那位玉公子已为三位订好了上房,还备好了酒菜。” 相思望向玉浮笙,谁知他也正看着相思,视线交汇,相思心惊,而他却泰然自若,手里还不忘掂起酒壶倒酒。 这下不能再装作不认识了,相思踱步到玉浮笙对面坐下,“玉公子,别来无恙。” 玉浮笙笑了笑道:“呦!姑娘还认得在下啊,还以为相思姑娘是贵人多忘事,不认得在下了。” 相思心下已有怒意,但碍于这么多人,只能忍下了,咬牙道:“不知玉公子为何在此处?又为何知道我们会经过此处?还特意在这里定下房间。” 玉浮笙将一酒杯放到相思面前,并为她斟酒,“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多问题?陪我饮酒可好?” 也不知玉浮笙喝了多少,看上去有些微醉,他一直盯着相思看,盯得相思发毛,相思道:“我不饮酒,恐怕无法陪玉公子饮酒了。”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玉浮笙一把抓住相思手腕,轻笑道:“你这丫头,惯喜欢骗我,不在我面前喝,偷着喝,当我不知道?” 相思愣了愣随即甩开玉浮笙的手,愠怒道:“玉公子这才喝了多少,就醉成这样?” 玉浮笙刚要说话,却看见白锦和石觞进来,转口道:“白小弟和石兄弟也来了。” 相思只当他醉了,趁他寒暄之际挣脱转身上了楼…… 夜里相思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过了许久,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从睡梦中惊醒,似是听见“吱呀”一声,她起身望了望,看到门紧紧闭着,窗户却半开着,这间屋子临街,许是忘记关窗,风吹动窗户才有了响声,她起身将窗户关上,过了许久没有动静,便又昏睡过去。 清早,阳光洒在相思的侧脸,有敲门声,门外白锦在叫她。 相思动了动,慢慢转醒,一扭脸便看到玉浮笙趴在桌子上睡着。 “啊!” 白锦拍门愈发紧促,他焦急问道:“姐姐,怎么了?” 相思强作镇定,“没事,不小心磕了腿,你先下去吧,我换了衣服就下来。” 白锦走后,玉浮笙也醒了过来,他肆无忌惮的打了个哈欠,看到相思也不吃惊。 相思指着他,“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相思确定自己睡前锁好门了。 玉浮笙起身伸了伸腰,眯眼看着还在床上的相思却不答话。 “我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可是我的房间。” 相思四处打量,怒道:“不可能,掌柜的说我住这间,他亲自带我上来的,之后我也未曾出去过。” “许是掌柜的弄错了。” 相思随手拽起床上的枕头朝玉浮笙丢了过去,“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玉浮笙接过,笑着安抚道:“你别激动啊,我们不就是在一间房里待了一晚,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相思立即拿起被子盖住自己,“你还想怎么样啊?男女大防不知道吗?亏我先前还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我呸!” 玉浮笙有些头疼,他坐起来一手撑额头,问道:“你们修道修仙的还讲究这个?” 门外突然又传来白锦的声音,他和石觞等得久了又过来催促,“姐姐,再不下来饭菜都凉了……” 相思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冲到玉浮笙身边,捂住他的嘴,回道:“来了来了,别催了。” 相思把玉浮笙拉到屏风后,低声威胁他道:“今天的事情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玉浮笙点点头,“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绝对不告诉旁人。” 相思头大,怎么说的好像他们真发生了什么似的。算了,勉强这样吧,她走回床边,拿起屏风上的衣服准备换上,瞥见玉浮笙看着自己,怒道:“看什么看,没看见我准备换衣服吗?” “嗯,看见了……” “那你还不把头转过去!” …… 第28章 病倒 相思出来后,又过了一会儿,玉浮笙才从楼上下来,他也换了身衣服,穿了件月白色长衫。 见相思他们正坐一处吃饭,他丝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在相思对面入坐,白锦瞅了瞅相思,又看了看玉浮笙,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凭他的感觉,这两人昨晚绝对发生了什么,相思清了清嗓子,见白锦没反应,又哼了声,只见白锦问道:“姐姐,你嗓子不舒服?” 相思无奈道:“没事,昨晚没睡好,那个……石大哥呢?” “石大哥去马厩牵马了,等你用完膳咱们就走。” 玉浮笙倒了杯茶,似笑非笑的看着相思,也不知在想什么,相思担心两人昨晚在一间房里度过一夜的事情被白锦知道,急戳戳的吃了几口,准备和白锦溜之大吉,却忽听玉浮笙问道:“不知你们要去何处?若是顺路……” 不等他说完,相思急忙回道:“不顺路,不顺路,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哎!还未说要去哪里,怎知不顺路?” 相思刚想拦着白锦,让他不要告诉玉浮笙,可还是迟了一步,相思气的要死。 果然,玉浮笙回道:“酆都啊,巧了,在下也正要往酆都去,不如我们同行,路远难行,也好有个照应。” 相思行至马车前,转而对玉浮笙道:“我们这小车可装不下您这尊大佛,咱们啊还是就此别过吧。”说完她飞快地钻进马车里,催促白锦和石觞上车,便要出发。 玉浮笙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自然自语道:“这丫头,就这么怕我……掌柜的,来匹马……” 马车渐行渐远,一路尘土飞扬,车上的红衣女子时而依窗,时而掀开窗帘朝外张望,时不时的叹着气,她发间的玉簪中传来声音:“相思,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相思有些心虚,可她仍旧嘴硬道:“没有。” 凌儿问道:“那你为何不愿与玉公子同行?” “他越是这般纠缠,我便越是害怕,我至今都看不透他,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 车外的白锦搭话道:“姐姐,我看那玉公子不像坏人,石大哥,你说是不?” 石觞连连点头道:“玉公子不是坏人。” 白锦又道:“说不准那玉公子就是看上你了,你还记得,你之前受伤昏迷吗?可是玉公子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一天一夜。” “什么?”相思猛然掀开车帘,激动道:“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还有这事儿?” 白锦发觉自己说漏嘴,只得无奈道:“是玉公子不让说。” 相思松了帘子,恼怒道:“他不让说你就不说了,你到底是哪儿边的?这才认识几天,你们一个个的都帮着他说话。” 凌儿安慰道:“相思你别生气了,我们自然是向着你的,左右现在已经同玉公子分开了,你就别为了这么个小事生气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相思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从车窗朝外面一看,果然…… 怎么还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相思,真巧,咱们又见面了,这就是缘分吧。”玉浮笙骑马跟在他们马车旁,相思瞧了竟觉得他英姿飒爽。 她定了定心绪问道:“玉公子哪来的马儿,我们都行了这么远也能追赶上来?”她刻意强调玉浮笙追上来,言下之意便是挖苦玉浮笙死缠烂打。 谁知玉浮笙听了也不恼,他略微俯身顺了顺马儿的鬃毛,笑道:“这马啊,我用五十两银子跟客栈掌柜买的,说是什么千里驹,日行千里,想是掌柜的夸张了,哪有那么多千里驹。” 相思瞪了他一眼放下帘子,只听他继续道:“说起来我那儿有不少奇珍异兽,相思你若是喜欢,我便帮你寻一头当坐骑,不过你放心,分文不取。” 相思全当他在说笑,赌气道:“这倒不必,我也用不着。” 驾车的白锦忍不住搭话道:“真的吗玉公子?能不能也给我寻一头当坐骑?” “好啊,等到了酆都,有的是机会。” 相思真是恨铁不成钢,一头坐骑就给收买了,还能不能争口气…… 傍晚时天公不作美,乌云阵阵,雷声滚滚,还起了大风,连带起漫天的尘土,眼看着要下雨了,附近一时半会儿再难寻住处,相思他们有马车遮挡还好些,玉浮笙一人骑马,连个斗笠都没准备。 相思下意识的掀开帘子看向车外,只见玉浮笙潇洒的骑着马,衣袖翻飞,这么大的风也只是微眯着眼,丝毫不为所动。 担心了他半天,他自己倒是泰然自若,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将要变成落汤鸡似的。 玉簪中的凌儿被风声惊醒,问道:“相思,是不是要下雨了,要不请玉公子到车上避避雨?” 相思好似被凌儿看穿了心思,却嘴硬道:“不必,他要是想避雨自然会开口。” 果然,片刻之后,外面大雨倾盆,驾车的白锦和石觞有车檐遮挡,衣服仍旧被打湿大半,更别提独自骑马的玉浮笙,道路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水坑,马车止不住的打滑,白锦道:“姐姐,这雨越下越大,前面的路也越来越难走了。” 石觞道:“我看这官道两边都是些石壁,我们走慢些,寻寻看有没有什么好避雨的地方,先把今晚过去再说。” 忽然“扑通”一声传来,白锦急忙停下马车,“姐姐诶,玉公子从马上摔了下来了!” 相思也顾不得倾盆的大雨,急忙下车同他们将玉浮笙扶到车厢里。 这入秋的季节他穿的却如此单薄,手脚凉的跟块冰似的,骑马行了这么久,加之淋雨,不病才怪,相思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都能烙饼了,“这傻子,一点都不惜命。”回想起他倒在水泊里不省人事的样子,她又不由得内疚起来,他当真可恶,故意把自己弄的这么惨,好叫相思心软。 相思想用灵力帮他退去高热,却不知为何,自己的灵力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她未曾多想,还以为是自己的灵力尚未恢复,只好先帮他把衣服弄干,她取出手帕,用雨水打湿后敷在他额头上。 石觞找了处岩壁,那处翘出来许多,下面刚好足够躲雨。 岩壁下有些干草、落叶和树枝,白锦收集起来生火取暖。相思又探了探玉浮笙的额头,还是很烫,再这样烧下去,非得烧傻了不可。 相思看着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便撑了伞,对白锦和石觞道:“我出去一会儿,你照顾下他。” “唉,姐姐,这么大的雨你要出去啊?” 石觞担心道:“相思姑娘,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吧……” “放心,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你们照顾好他。” 相思刚一走,玉浮笙立即睁开眼,他起身取下了敷在额头的帕子,瞪了眼白锦道:“你们怎么不拦着她,就放心她冒雨出去?” 石觞打趣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相思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个地仙,况且方才过来时已探查清楚了,这附近没什么危险,王爷您就放心吧,出不了事。” 是了,即便真有危险,一旦有异动他也能立即感知到,所谓关心则乱,他只是太过紧张了。 玉浮笙在岩壁下踱步,忽而,外面张望的白锦道:“回来了!回来了!” 玉浮笙立即躺回原处。 第29章 桃花 片刻之后,相思浑身湿透回来,带回来些草药,“白锦,你把这些药草绞碎煮成汤汁,给他灌下去。” 白锦看着那几株药草,问道:“能有用吗?” 相思拧了拧湿透的裙摆和袖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法力对他起不了作用,也不能由着他一直发热,这附近能找到的有用的药草有限,死马当活马医吧。” 凌儿睡醒了,她看着湿漉漉的相思,惊道:“啊!相思,你身上都湿透了。” “没事,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相思朝着玉浮笙走过去,忽而顿了顿,她看着玉浮笙手中的帕子似是不经意问道:“他方才醒了吗?” 白锦和石觞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没有!” 相思淡笑着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们紧张什么?” 白锦和石觞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了…… 夜里,寒风瑟瑟,相思蜷缩在一旁,忍不住发抖,朦胧之中,看到一个人影向自己靠过来,她太累了,累的睁不开眼睛,渐渐又沉睡过去。 相思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在那个战乱频繁的世道,她被父母买去换口粮,后来从人贩子手中逃了出来,流落街头,挨饿受冻已是常态,因为弱小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她趴在地上,眼睛都要睁不开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影,那是她的师父…… 相思醒来时,发现玉浮笙的外衣盖在自己身上,而他却不知去向,天空已经放晴,太阳也刚刚出来,像是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里都夹杂着泥土的气味。 白锦醒来,伸伸懒腰,“哎?玉公子哪去了?” 正说着,玉浮笙从外面进来,“我去寻了些吃的。” 白锦摸了玉浮笙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兴高采烈道:“姐姐,你寻的那些草药还真有用,昨晚还不省人事,今天就恢复了。” 相思此时已经上了马车,似乎并不在意玉浮笙。 石觞道:“玉公子,你可得好好谢谢相思姑娘,要不是她昨晚冒雨出去给你找草药,你也不能恢复这么快。” 玉浮笙走到车窗边,温声道:“相思,原来你这么在意我……” 相思猛然掀开帘子,“打住,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而且我找的那些药草没这么快的药效,你到底是怎么好的,你自己心知肚明。” “不管怎么样,相思你没有丢下我不管,总归是对我有些情义。” 相思懒得同他理论,便不再理睬,转而看到玉浮笙步行跟在旁边,他那匹千里驹却不见了踪影,便问道:“你那千里驹呢?” “跟附近农户换了饼。” 相思大惊道:“你五十两银子买的马就换了几块饼?” “钱财乃身外之物,能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看你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不知人间疾苦。” 玉浮笙听了,心间有些异样,他看着相思,淡淡地问:“你可是吃了许多苦?”虽然他尽力压制,可相思看出了他眉眼间情绪的波动,见他这般,相思心头有些痒痒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尴尬道:“没有,看的多,听得多罢了。” 相思唤白锦停车,让玉浮笙上来,毕竟路途遥远,总不能让他一直步行跟着。 …… 马车上,玉浮笙靠着窗,一手撑着侧脸,直勾勾地盯着相思看,仔细琢磨了半天,相思被他盯得不知所措。 “你看够了吗?” 玉浮笙摇头道:“便是看上一辈子也看不够。” 相思瞪着他认真道:“让你上车你就老实待着,再打其他主意你就下去自己走。” 玉浮笙立即投降,“不敢,不敢。”而后他看向窗外,不再盯着相思看。 相思掀开帘子朝外观望,看见连绵的群山及山脚下的田地,附近应有村镇,他们一连行了几天,不免有些劳累,若是有村镇能休息一天就好了。 刚放下帘子,玉浮笙递来一块饼,问道:“相思你饿不饿?” “不饿。” “那你渴不渴?” “不渴。” “那你……” 相思打断他问道:“酆都还有多远?” 玉浮笙温和笑道:“不远,过了前面的渝家镇再行百里就是酆都城。” “好,我们到渝家镇休整一日,明日再出发去酆都。” 渝家镇虽只是一个小镇,可里面也颇为繁华,茶馆酒楼众多,不乏一些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 白锦一边驾车一边道:“我看这儿不应该叫渝家镇,应该叫桃花镇。” 玉浮笙在车内摇着折扇,笑着问道:“为何?” “这里到处都种着桃树,桃花盛开可不得是桃花镇吗?” 石觞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似的,相思问道:“石大哥,可是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季节不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可这镇子里的桃树皆是满树繁花,定然有异。” 从进渝家镇开始,相思虽觉得有些奇怪,可她暂时没嗅到妖的气息,便没有过多在意,此刻想来或许是个桃树妖在这渝家镇安家落户,这才弄的整个镇子都是桃花,不过只要她不害人,不影响镇子的百姓倒也无妨。 相思一行寻了个客栈准备暂时住下,谁知客栈竟一间客房都没了,一打听才知道,镇子上有个桃花仙,美貌无双,出尘脱俗,往日里喜好替人点姻缘,今晚要以一舞为自己择佳婿,十里八乡的青年才俊问声而来,即使不能被桃花仙相中,也求能一睹风采。 白锦心想,好家伙,这岂不是要抢了相思的活计,这让相思这个正宗的姻缘仙的面子往哪儿放? 白锦又寻了几家客栈皆已客满,倒是玉浮笙寻到一处名为燕来的酒馆,里面没什么人,应当还有客房可住。 “不好意思几位,本酒馆已被人包下,暂不接客。” 玉浮笙拿出两个金锭子,“是谁包下的,我出双倍价钱。” 相思看看桌子上那两个明晃晃的金锭子,又看看玉浮笙,心中疑惑,他是怎么揣着这么多钱走了一路,这便是有钱人的豪横? 只见那掌柜推拒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包下此店的乃是桃花仙,就算是一文不收,也不敢怠慢了仙人。” “掌柜的,我们实在寻不得住处,能否通融通融,给我们匀出两三间客房,我们绝对不会打扰到桃花仙,且明日一早便离开。”玉浮笙拱手作揖。 见其态度诚恳,掌柜便答应去同桃花仙的侍女商量商量,片刻之后,掌柜回来,言道:“桃花仙说三位公子可以留下,这姑娘不行。” 相思大惊:“为何我不行?” 掌柜赔笑道:“这是桃花仙的意思。” “既如此,那我们……” 相思打断玉浮笙,“你们先住下,我明日一早再来……” 玉浮笙不等相思说完便拉着她出门,任由相思反抗却不肯松手,走了很远才停下来。 “你干什么?” “让我们住下,你呢,你打算住哪儿?” “过来的时候看到北边有间破庙……” “我同你一起。” 说着便要拉着相思朝破庙去,相思跟在他身后,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下颌,他的墨色长发,以及他孤傲的眉骨,相思挣了挣手,谁知玉浮笙却握得更紧了,他……似乎生气了。 相思自言自语道:“这是干什么……我都无所谓,你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好歹是个仙,住个破庙有什么打紧,这些日子你跟着我们这么久,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找到家客栈,不好好休息一下,实在……” 玉浮笙打断她:“我知你一直都在防备着我,也不肯交于真心,不过认识这么久,我们至少算得上是朋友,既是朋友,那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断没有让你一人住破庙的道理。” 相思听完不再言语,愣愣地跟着他往破庙走去。 到了破庙前,便听见白锦的声音:“姐姐,玉公子!” “白锦,石大哥,你们也……” “我们驾车来的,比你们快些,快进来吧,里面都收拾好了。” 相思笑了笑…… 第30章 故人 一入夜,镇子上开始热闹起来,甚至比白天还热闹,只因今日桃花仙要在燕来酒楼上跳舞,而后一择佳婿。 石觞要守着凌儿,留在了破庙,相思、玉浮笙与白锦出了门,他们走在街道上,街道上淅淅沥沥的下着桃花雨,据说是桃花仙施法,要降一个时辰的桃花雨。 相思伸手接了捧花瓣,淡粉粉的,很是好看,还有淡淡的桃花香,玉浮笙抬手拂掉相思鬓角的花瓣,相思歪头摸了摸鬓发,继续往前走去。 迎面而来一个老大爷,举着糖葫芦,玉浮笙问道:“要么?” “哄小孩子的,我不要。” 相思一边嘴硬,一边还忍不住眼神飘向糖葫芦。 “大爷,来两串糖葫芦。” 玉浮笙拿着糖葫芦追上相思,“哎呀呀,这糖葫芦看上去甚是香甜可口,小娘子,当真不来一串吗?” 还真把她当小孩儿哄了。 相思伸手想要抢糖葫芦,玉浮笙故意逗她,高高举着,相思气急败坏,忽然间,人群变得拥挤,相思不知被谁绊到,差点要摔倒,幸好被玉浮笙及时拉住,只是慌乱间,糖葫芦也掉到了地上。 “相思,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可惜了这糖葫芦。”相思看着地上牺牲的糖葫芦,叹息着。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一串糖葫芦。” “是吗?一串糖葫芦还能成愿望?”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哪有钱买这些玩意儿,后来父母不在了,流落街头能填饱肚子已属不易,这些对我来说更是奢望,再后来被师父收留,师父又对我们严苛,不许我们玩物丧志,所以……”相思提起这些不免有些伤感。 玉浮笙握着相思的手,心疼道:“你小时候竟受了这么多苦……” 相思后悔道:“唉,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小子又占我便宜,要握多久,还不赶紧给我松开。” 玉浮笙松开相思,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 “话说白锦去哪了?” 一转头看见白锦从人群中挤过来,应是方才被人群冲散了。 “姐姐!你可算想起我了,刚才太挤了,差点找不到你们。” 相思看到人群朝着一个方向流去,不解道:“他们都干什么去?” 白锦道:“是不是去看桃花仙?” 相思想了想,“我们也去见识见识。” …… 燕来酒楼上,一长发少女身着白色纱衣,袖间绣着淡粉色桃花纹,额间点着桃花妆,且带着白色面纱,她从酒楼之上一跃而下,风情万种,飘飘若仙,她身姿轻盈,只微微挥动衣袖,在场无数青年才俊、达官贵人无不为之倾倒。 许多慕名而来的公子接连夸赞,桃花仙人一舞倾城,名不虚传。 一舞结束,桃花仙站在舞台前,取出一株桃木枝,开口道:“此为桃木引,自此刻开始,跟随桃木引的指引,命定之人就会出现。” 她轻抚桃木枝,桃木枝便开始蔓延生长,枝头沿着地面匍匐前进,最后在一人面前停下。 桃花仙自阁楼飞出,缓缓落下,她收了桃木枝,娇媚的看着面前之人道:“公子贵姓?” 玉浮笙似是冷笑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相思看向玉浮笙,此刻的玉浮笙看不出是喜是怒,他似乎全无一丝惊讶。 “公子便是小仙的命定之人。” 玉浮笙淡笑一声,冷冷道:“你应当是认错人了。” 桃花仙收起桃木枝,含情脉脉地说:“桃木引不可能出错,来人!请公子一同回去。” 相思做梦也没想到,就来看个热闹还能把人搭进去,她挡在玉浮笙身前,问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这位姑娘是?” 玉浮笙看了挡在他面前的相思,有些欣慰地回道:“这是我家娘子。” 此语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娘子?”桃花仙有些吃惊,看向相思,眼神中既有不解,又似乎夹杂着怨恨之意。 听玉浮笙称自己为妻子,相思本想解释,但看到桃花仙直勾勾的盯着玉浮笙的眼神,便不做解释,默认下来。 谁知那桃花仙知道玉浮笙已有家室后仍不打算放手,“那便请二位和离,小仙以万两黄金作为补偿,还请姑娘另择夫婿。” 相思怒道:“你让人当你夫婿,总该问问对方答不答应吧。” 桃花仙闻言行至玉浮笙面前,对着玉浮笙吹了一口气,旁人皆看不出,唯有相思感受到了,她对玉浮笙施了幻术。 “公子可愿与小仙成婚?” 玉浮笙默不作声。 “公子不反对,那便是默认了,随小仙回去……” 玉浮笙便跟她一起离开,好似一个提线木偶,任那桃花仙摆布。 相思的法术对玉浮笙无效,先前就已知晓,此刻仍是没有作用,无法帮玉浮笙解了幻术,只能眼看着他跟桃花仙离开。 “姐姐,这可怎么办?那桃花仙会不会对玉公子不利?” 相思恼怒道:“什么桃花仙,分明是只桃树妖,这里人多不好动手,等人散了我再进楼把玉浮笙救出来。” 桃树妖将玉浮笙带进屋子里,又屏退旁人,她除了面纱媚笑道:“公子长的可真好看,可惜了……” 她命玉浮笙坐下,自己坐在旁边,故意褪去外衫,露出细嫩光滑的臂腕。 仔细揣度,眼前这人眉眼如月,面色如玉,风度翩翩,唯一不足的便是那冷漠的神情,不知道要吓退多少女娇儿。 如此一个人,看到谁都淡漠如水,唯有见到相思的时候好似火焰,她叹气道:“真是暴殄天物,便宜了那臭要饭的。” 桃花仙俯身靠近玉浮笙,抬起纤纤玉手,便要抚上玉浮笙俊秀的脸庞,顷刻之间,只听桃花仙“啊”的一声,那只细手便被玉浮笙擒住,重重按在木桌上,令她动弹不得。 桃树妖额角溢出细汗,此刻才感知出此人并非常人,否则以自己的妖力怎能如此轻易的被他擒住,还动弹不得,“公子怎地如此粗鲁?快放开奴家。” “你方才说谁是臭要饭的?”玉浮笙面色微冷,言语轻慢,犹如利刃,绞割着对方,与此同时,他手上也加重了几分,疼得那桃花仙什么也顾不得,只能不停求饶。 “奴家错了,公子快放开吧,手都要断了。” 量这小小桃树妖不敢耍花招,玉浮笙万分嫌弃的甩开她的手。 桃树妖扭了扭手腕,只见手腕上已现道道红印,她忍住手腕的疼痛,娇媚地笑道:“公子竟然没中奴家的幻术。” 玉浮笙毫不掩饰的打量桃树妖,只觉得她这副样子甚是碍眼,冷哼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 听玉浮笙自称本王,想必是哪路大人物,桃树妖更加不敢再卖弄聪明,立即跪下求饶:“大王饶命,小妖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王是何方神圣?” 玉浮笙未回答,只问道:“你方才说谁是臭要饭的?” “她说的是我。” 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相思动用法术穿墙而入,她方才在外面听了许久,知道玉浮笙未中幻术,想必这小小桃树妖不能奈何他,本想离开,但听见桃树妖的声音,越发觉得熟悉,便忍不住进来看一眼。 方才在外面她戴着面纱,又嘈杂昏暗,一时没认出她,此刻她摘了面纱,倒叫相思认了出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桃树妖,又看了看一旁的玉浮笙,她对桃树妖淡淡道:“故人重逢,你就是这么招待的?林小桃……” 林小桃一见相思,眼神中满是憎恨,却又碍于玉浮笙在此,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道:“还真是巧啊,相思师妹。” 玉浮笙诧异:“师妹?” “师父早就把你逐出师门,你我已非同门,不必唤我师妹。” 第31章 执念 三百年前,林小桃是锁姻上神修行所在的道观中的一株桃树,日日受道观仙气熏染有了灵性,便被锁姻收做徒弟,从此跟随其修行,直到有一天,锁姻抱回来一个小乞丐…… “师妹还真是无情,好歹同门一场,今日是定要让我难堪吗?” 林小桃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相思,从锁姻收相思为徒的第一天,她就各种刁难,以前没少欺负相思,后来因为勾结恶妖差点害死相思,才被锁姻逐出师门,没想到如今在此处相遇。 相思言道:“你也说了同门一场,先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便不同你计较了,那么……你强迫我夫君同你成亲,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误会,都是误会,刚刚不曾认出是师妹,不然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同师妹抢夫婿。” 相思勉强笑了笑,让她先起来再说。 又瞪了一眼玉浮笙,他坐在椅子上甚是悠闲,还有功夫品茶,真不怕这茶里有毒。 “戏看够了吗?” 玉浮笙方才还沉浸在相思唤自己夫君的喜悦中,这会儿被相思点了名字,方回过神来,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娘子你一定会来救我。” 相思头皮发麻,狠狠瞪了玉浮笙一眼,冷冷哼了一声,道:“你需要我救你吗?我就不该来救你。” 林小桃见两人似乎没注意她,准备偷偷溜出去,刚走到门口,一只杯子便砸了过来,正砸在她面前的门板上,生生砸出一个洞,只差半寸就要砸到她身上,吓得林小桃一动不动。 “谁准许你走的?”玉浮笙冷冷的问,这语气同方才那个轻言细语的温润公子仿佛判若两人。 相思问道:“你不好好修行,在这里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小桃眨眨眼睛,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我就是想吸点精气……你放心,绝对不会害人性命,顶多叫他们睡上几日。” “那也不行,你好歹也曾是师父的徒弟,怎么沦落到靠吸人精气修炼的地步?” 提起这个林小桃就来气,若不是当初因为她被锁姻逐出师门,如今说不定早就飞升成仙了,哪还用得着在这假扮什么桃花仙,吸人精气,只是碍于玉浮笙在此不好发作,她极力安耐下心中的怨恨,。 “相思,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林小桃急忙求饶道:“师妹啊,同门一场,你可不能不念旧情。” 哪有什么旧情,不过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林小桃,今后你不得再吸食凡人精气修炼,今日之事便不同你计较,若是还有下次,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师父那边……”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师父。” 林小桃松了一口气,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就这么放她走了?” 相思抬眼看了看玉浮笙,越发觉得他不简单,不仅自己的法术对他没用,连林小桃的幻术都对他没用,神出鬼没,总是出现在不经意的地方,一路跟着自己,方才又自称本王,或许先前是自己想错了,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那相府小姐,而是…… 相思试探的问道:“若是我说杀了她,你可觉得我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玉浮笙笑了笑道:“不会,这种事情劳心费力,你若不愿动手,我替你动手即可。” 相思心惊,片刻之后,淡淡道:“不必了,方才情急之下才唤你夫君,还望玉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玉浮笙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相思的手,将要碰到之时却被相思后退躲开,玉浮笙颇为苦闷道:“怎么又要同我生分了?” 他深深看着相思的眼睛,深情的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玉公子很好,只是我已心有所属,等到了酆都,我们就分开,望各自珍重。” 玉浮笙听了先是诧异,而后满眼尽是失望,也不管相思是否躲闪,硬是拉住相思的手腕,不容她反抗,“是谁?” “不论是谁都与你无关。” “你以为……没有我你们进的去冥府?” 玉浮笙抓的紧,相思挣扎半天也挣不开,“那是我们的事,请玉公子自重。” 见相思执意如此,玉浮笙便不再强迫,松开手,只是冷笑着说:“好,好啊,等到了酆都我就离开,绝不碍你的眼。” 相思转身准备离去,刚走两步便停下来,刚刚的话有些重,或许真伤了玉浮笙,可是她总觉得玉浮笙并非善类,此去冥界,既不想将他牵扯其中,又不得不防备着他,如此一来还是分开为好。 一路无言,玉浮笙一反常态,没有同相思一起坐在车内,而是和石觞一起驾车,将白锦赶了进来,相思一句话也不说,倒引得白锦好奇。 “姐姐,你跟玉公子吵架了?” 相思瞥了他一眼,没搭话,白锦接着道:“我看那玉公子也不像是个斤斤计较小题大做的人,要我说,姐姐你跟他服个软,他一准对你和颜悦色,你说是也不是?”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白锦闭嘴,外间,石觞见玉浮笙一直沉着脸,仿佛要杀人一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认真驾车…… 刚进酆都城,玉浮笙就要告辞,白锦不解:“好好的,怎么这么着急,好歹坐下来一起吃个散伙饭。” “不必了。”说完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凌儿问道:“相思,你真不打算留他?” 相思知道他在赌气,但从渝家镇到酆都城,一路上他也没个好脸色,相思也有些生气,“留什么留,随他去吧……”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 酆都城白天十分热闹,看上去也很正常,可一入夜,城中街道巷子里,皆空无一人。 客栈伙计特意叮嘱相思他们,夜里关好门窗,莫要出去,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管。因为此处有通往冥府的大门,每到午夜便会开启,子时则会关闭,是冥府鬼差押送已死生灵魂魄入冥府的必经之路,若是不小心沾染阴灵,被鬼差当做死人魂魄捉了去可就麻烦了。 临近子时,相思同白锦石觞出了门,周围阴气森森,不远处走来一老汉,他驼着背,手中敲着锣,缓缓走来,原来是个打更的,只听他吆喝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从相思他们面前经过,面无表情,好似不曾看见,白锦疑惑道:“这人好生奇怪。” 石觞注视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对白锦说道:“方才,你可有注意到他的脚?” “脚?” “他脚不着地,却能行走,恐怕已然离世,此刻只是一缕孤魂。” 相思捡起那人刚刚经过的落叶,凝神静听,片刻后只道:“此人生前是个打更人,一日突发恶疾,暴毙而亡,因心中执念过深,不肯就此离去转世轮回,每到午夜之时便在此处打更,至子时方返回冥府。” 白锦好奇问道:“那他心中的执念是什么?” 相思摇头,世人皆有执念,怎可轻易探知…… 第32章 判官 他们缓缓走在巷子里,忽然远处传来阵阵嘶吼,听上去十分凄惨,白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待他们走过去,才看清,原来是鬼差在责打不听话的阴灵魂魄,那魂魄看着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白锦差不多大。 他蜷缩在地上,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他无力反抗,唯有不停的求饶,可那冥差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脚踩在那少年脸上,便开始碾压。 虽然魂魄不会受伤,但仍有痛感,此情此景,令相思回想起幼时遭遇,便不能再无动于衷了,相思当即怒喝:“住手!” 鬼差停下朝相思他们看过去,继而继续动手打那少年,这是根本没把相思他们放在心上。 “他已然认错,为何还要打他?” 那两个冥差丝毫不将相思放在眼里,抬手一鞭抽去,石觞眼疾手快抓住鞭子一把扯了过来。 “鬼差办事,何人胆敢阻拦?” “今天这事姑奶奶管定了。” 片刻之后,那两个鬼差被相思用红丝五花大绑丢在一旁,嘴里直喊着哎呦哎呦。 白锦想要扶那少年起来,谁知那少年许是受了惊吓,忽然大喊大叫,吓得白锦一溜烟躲在相思背后。 相思走上前,轻声道:“别怕,别怕……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见他冷静下来,相思才问道:“你是谁?他们为什么打你?” “我……我叫洛云七,刚从冥府逃了出来,被他们捉了,他们就打我。” 相思伸手拉他起来,他看上去十分瘦弱,站起来却比相思高半个头,“你为什么要逃?” “我要找我阿姐……” “阿姐?” “对,我们走散了,我要去找她,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 “抱歉,我还有事情,暂时帮不了你。” 说完,相思看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的鬼差,问道:“通往冥府的门在哪儿?” 快到子时了,必须快些找到入口。 相思从石觞手中接过方才鬼差打洛云七的鞭子,吓唬他们道:“你们刚刚就是拿着这条鞭子打小七的吧,再不开口,我就打到你们开口为止。” 一听这话,两个鬼差当即指出入口所在方位。 “可有通行的物件?” 两个鬼差一开始想蒙混过去,便异口同声地否认,最后还是白锦在他们身上翻出了令牌。 洛云七一路上远远跟着相思他们,他不敢离得太近,直到相思停下问他:“你不是要去找阿姐,跟着我们做什么?” 洛云七垂着头,“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我……我也没地方可去。” 石觞道:“那也不能跟着我们。”他们此番是去冥界送凌儿转生,他不想节外生枝,这洛云七出现的蹊跷,他不得不防备着些。 “你们要去冥府,我认得路,我可以带你们去,姐姐,你就让我跟着你们吧,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白锦看了看洛小七,觉得他十分可怜,小小年纪丧了命不说,做了鬼还要被虐待,便劝说道:“姐姐,要不……就带着他吧,他在外面流落,若是被其他鬼差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相思答应道:“好吧,但是一定要跟紧我们,不能乱跑。” 石觞见相思已经同意,也不好再反对,总之多留心罢了。 如此一来,相思他们正好依着方才那两个鬼差的装扮变幻成他俩的样子,假装押送阴灵回冥界。 按照规定,刚到冥界的阴灵应当先押送到判官那里,待判官批示去处,若生前行过恶事,须得先去地狱被折磨一番,如此才能去奈何桥转世轮回,若是大恶之人,便投去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作恶之人生前受不到惩罚,死后便要遭受折磨。 然而,是非善恶全凭判官心意,毫无章法,未免太过不公。 …… “王爷,您身体暂时无碍,还需静养几日。” 玉浮笙屏退旁人,只留下流影。 自从那日与相思分开,玉浮笙便回了冥界府邸,一来,自那日听到相思说自己心有所属,他又气又恼,自己苦苦寻找千百年的爱人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不说,她还只想着同自己划清界限,怎能不气。 二来,他如今的体质大不如前,时不时便要发作一次,发作时身体会异常虚弱,那日只淋了雨,身体便受不住了,相思以为他是淋了雨受了寒,其实他是旧疾发作,只不过后来恢复的快些,现在看来他需得在冥界休养一段时间。 外间鬼差有事禀报,却被流影拦住,那鬼差附在流影耳边说了些什么。 玉浮笙听见动静就自己醒了,此刻开口道:“何事?” 流影本不想因为点小事就惊扰玉浮笙,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只是玉浮笙听觉太过灵敏,稍有风吹草动,都能感受到。 “流景传信,相思姑娘她们已经进入冥府,此刻往判官处去了。” 玉浮笙听后便起身穿衣,看样子是打算往判官那里去,流影阻拦道:“王爷,这种小事属下去即可,王爷此刻应当多加休息。” “无妨。”玉浮笙已然穿好衣衫。 “王爷!” 玉浮笙从屏风后走出来,看了流影许久,流影始终低着头,玉浮笙问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自王爷受封,属下便一直跟随,如今已有五百年。” “这么久了……那么你应当知道本王的脾气。” 玉浮笙在冥府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即便是老冥帝也要卖他几分面子,流影单膝跪地,拱手道:“是属下越距了,属下不该自作主张,请王爷责罚。” “起来吧……对了,他们在哪位判官那儿?” 流影面色有些难看,开口道:“是阴律司崔钰。” 玉浮笙顿了顿,抬步出门。 地府有四大判官,若是其他判官玉浮笙去了尚好说话,只是这崔钰着实有些棘手。 崔钰对玉浮笙的态度一直不明确,既不结交也不刻意疏远,同时他对楚江王一众鬼王的态度也是如此,此事他若徇私倒还好办,就怕他只看阴律,执拗起来不肯通融便有些麻烦了。 …… 第33章 被捉 相思他们持那两个鬼差的令牌进入冥府,一路上还算畅通无阻,石觞说想要凌儿的残魂入轮回,得先去找冥府的九幽王,相思听说过冥府有十方鬼王,却从未听说过九幽这个名号,听石觞说九幽王是近几百年新封的鬼王,且他一向低调,不喜张扬,所以相思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并不奇怪。 “那九幽王住在何处?他会帮我们吗?” 石觞道:“听说九幽王住在离忘川最近的那座宫殿里,我想他会帮我们的……” 洛云七忽而惊奇道:“忘川?你们要去忘川?” “你知道在哪儿?” “我方才就是从那儿逃出来的。” 白锦道:“那太好了,你赶紧带我们去……” 洛云七指着身后道:“错了错了,忘川的方向在那边,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相思脑子发懵,入冥府后,这一路上都有路线的标识,冥府太大,他们下意识便跟随标识一路走了下去,根本不清楚这是通往何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们正欲改变方向朝忘川去,周遭原本井井有条的魂魄忽然骚动起来,没一会儿,那些赶着去投胎的魂魄便被鬼差赶去了别处,唯余相思他们还留在原处。 “还想去忘川,给我拿下!” 不多时,相思他们就被团团围住,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冥界有独特的传信术法,类似于相思所知道的千里传音咒。 之前那两个鬼差皆是阴律司的手下,早就把消息传给了崔钰,所以崔钰一早就命守门的鬼差放相思他们进来,将他们引至一早设下的陷阱,好将她们一网打尽。 …… 阴律司殿内,一众冥差将相思他们团团围住,为首者自后方走出,他身着红袍,左手执生死簿,右手执勾魂笔,不怒自威。 待他站定,眼神从相思白锦石觞身上一一扫过,一边道:“一个小小地仙,另一个刚化成人形的鼠妖,也就你这石妖的修为高些,不过……就凭你们几个竟敢私自闯入冥府,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转身坐于公堂座椅上,冷声道:“说吧,你们私自进入冥界究竟意欲何为?” 相思回道:“判官大人,我们来这里只是是想送阴灵转生,只因冥府幽闭隐秘,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大人饶恕。” “一派胡言,阴灵需往生自有鬼差查办,断没有生灵亲自送来冥府的道理。” 崔钰招了招手,旁侧的两个鬼差立即上前要绑他们,相思想要催动灵力却发现根本无法使用灵力,这冥府有专门的结界,外界之人进入此处皆无法使用法力,相思不行,石觞也用不了法力。 相思情急之下一拳捶倒了其中一个鬼差,另一个鬼差傻了眼,愣在原处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子。 石觞当即护在相思身前,若真论起拳头,还是他这个石妖的拳头更硬些。 崔钰被方才相思那一拳惊到,此刻回过神,见他们不肯束手就擒,便道:“谁能拿下他们便赏十年阳寿。” 殿内鬼差一拥而上,相思和石觞顾着应对,一时不察竟让白锦和洛云七被鬼差捉了去。 白锦呼喊道:“老大,你和石大哥快走,不用管我们。” “你若再不停手,他们可就……” 相思收了手,咬牙道:“好,但是你要放了他们,不要为难他们。” 崔钰当即给相思上了一道锁魂铃,这锁魂铃本是专门镇压恶鬼的冥府宝物,分为魂锁与魂铃,锁为子,铃为母,只要摇动魂铃,被锁的恶魂便会痛不欲生,除非毁掉魂铃,否则永远也无法摆脱魂铃的控制。 崔钰摇动魂铃,相思头痛欲裂,跪倒在地,没了大半力气,她浑身颤抖着,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整个灵魂在撕裂一般。 “求判官大人停下……”石觞见此状也不敢再反抗,否则相思会更加痛苦。 意识模糊之际,相思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玉浮笙,说来可笑,他救她多次,而她却一意孤行将他赶走,现在遇上了麻烦解决不了,第一个想到的却还是他…… “大人,他们怎么处置?” “先丢去水牢。” “那这女子……” 崔钰点开生死簿翻了几页,顿了顿,道:“且先关着吧,他们毕竟不是阴灵,由不得我做主。” 话音刚落,一鬼差急着跑进来,“报!大人,九幽王来了。” 崔钰瞬间变了脸色,低声道:“他怎么来了?到哪儿了?”他看了眼伏在地上的相思,往日里玉浮笙很少来这阴律司,这才抓了几个私闯冥府的贼,玉浮笙便找上门来,说不准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现下就在府外。” 崔钰招了招手,命手下将相思他们押进内殿,便迎了出去。 玉浮笙身着绛紫锦衣,头戴白玉冠,长身玉立,眉间微皱,不辨喜怒,眼神所指,是殿外的一株望春玉兰,只是莫名觉得它有些孤单,一整株上仅余这一朵玉兰花,形单影只,着实孤单。 “让王爷久等了……” 玉浮笙瞥了崔钰一眼,淡淡道:“崔大人方才在做什么?可真是叫本王好等。” 崔钰立即躬身道:“王爷恕罪,下官这里有些杂乱,怕脏了您的身,便收拾了片刻,不知王爷今日怎地有空来下官这里。” 玉浮笙抬步朝里面走去,边走便道:“本王来此是有事所求?” 玉浮笙走过刚刚相思倒下的地方,隐约看到地上残留的一缕红丝,心中有些许着急,脚步也迟钝了片刻。 察觉玉浮笙发现了什么,崔钰走过来,挡住玉浮笙的视线,拱手道:“王爷请上座。” “崔大人这是在心虚什么?”玉浮笙笑了笑,转而坐下,不论此刻心中有多着急,表面上都要装的云淡风轻,他轻轻抚平衣袖,开口道:“本王也不同你绕弯了,你方才可是抓了几个擅闯冥府之人?” 听他这么说,崔钰便确定了玉浮笙的来意。 “如王爷所言,方才确实拿下几个擅闯者,现下正打算请示,不知您……” 玉浮笙轻笑道:“本王便直说了,他们是本王的朋友,想来此番也是误会,还请崔大人卖本王一个面子,把他们放了吧。” 崔钰听了却颔首道:“此事还是先请示冥帝陛下为好。”他一点不肯松口,俨然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样子。 起先玉浮笙还言语温和,可这崔钰属实有些不知好歹了,只听玉浮笙冷冷道:“陛下诸事繁忙,这等小事就不必麻烦陛下了。” 崔钰伏在地上,却无丝毫惧色,只道:“按照章程,此事是该请示陛下。” 玉浮笙此番过来已然表明相思他们和自己的交情,若他们真到了冥帝手上,毕竟是擅闯,倒时只怕会更加麻烦。 “崔大人,你今日当真是不放吗?” 崔钰低头不语。 “好啊,本王做不得主,冥帝陛下做得了主,本王这就去请示陛下,相信陛下他不会不卖本王这个面子。” 眼见玉浮笙要走,崔钰急忙拦住他,“王爷且慢,下官想了想,这等小事就不必烦扰陛下了……” 他本没想着将此事禀报给冥帝,他搬出冥帝做借口不过是想让玉浮笙知难而退,谁知他并不上当,崔钰顿了顿道:“不如这样吧,此事先不禀报陛下,就将他们留在这阴律司,待下官核查后,若他们未有罪行即刻释放。” 玉浮笙冷笑道:“本王现下就要你放了他们。” 第34章 核查 僵持之际,有鬼差疾步而来,禀报道:“殿下,崔大人……查察司陆大人来了,此刻正在府外。” 查察司陆之道是出了名的和事佬,此刻他来那定然是受玉浮笙所托来做说客的。 玉浮笙猜到自己来找崔钰要人不会那么顺利,所以让流影去将陆之道请了过来,陆之道是崔钰的半个授业恩师,他可以不给玉浮笙的面子,却不能不给陆之道面子。 崔钰当下便道:“就说本官今日有事,请陆大人回去……” “慢着,来都来了,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请陆大人进来。” 鬼差又看了看崔钰,见他不再说话便出去请陆之道进来。 片刻后,陆之道穿着一身红袍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炬,面相却和善,最显眼的便是他那一脸的美髯,见了玉浮笙先行了礼,随即道:“听说崔大人抓了几个擅闯冥府者?可有此事?” 崔钰回道:“确有此事。” 玉浮笙却道:“其实也不能说是擅闯,她们是本王的朋友,是本王带他们来的,因不熟悉冥府,迷了路被崔大人当成贼抓了起来。” 陆之道附和道:“若是如此那确实是误会一场,崔大人理应将他们放了。” “下官刚抓住他们,王爷您就来了,尚未查实,不如等下官查实了再放也不迟。” 陆之道看向玉浮笙,“王爷,您看……” “本王现在就要带他们走。” 两方都不肯退让,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陆之道想了想,回道:“那不如现在核查,将他们生平过往都查一遍,下官从旁协助崔大人,也能快些,若无可疑之处就将他们放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崔钰只得应是。 玉浮笙端起茶杯道:“妥,查吧,本王就在这里等着。” 半个时辰后,崔钰道:“回王爷,查完了。” “如何?” 陆之道回道:“石妖石觞原籍越州,汲天地之精气修炼成妖,不曾害过凡人性命,相思,原为凡人乞丐,父母双亡,三百年前修炼飞升成仙,师从锁姻上神,皆无可疑之处,只是……” 崔钰接着道:“那个名唤白锦的……” 玉浮笙打断道:“他是流景,是本王命他找了副皮囊好去人界办事。” 崔钰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还有那个叫洛云七的少年,查不出来历。” 陆之道补充道:“不过那洛云七和她们是在酆都城里认识的,且认识不久,应不妨事的,实在不行也可先将他关着,其他的便放了吧。” 崔钰终于点了点头,命手下将相思她们带了过来。 玉浮笙见到相思时,她捂着头蜷缩在地上,几乎没了意识,任鬼差将她丢在地上。 玉浮笙起身,眼神只停在相思身上:“她这是怎么了?” 崔钰回道:“方才他们一直抵抗,不肯束手就擒,下官便给她下了道锁魂铃,还望王爷恕罪。” 玉浮笙听了眉间微皱,袖中的手不禁紧握起来,“此事本王不会同你计较。”他冷冷看向崔钰,问道:“魂铃呢?” 崔钰急忙将魂铃呈上,玉浮笙拿在手中,一用力那魂铃瞬间粉碎,化作灰尘散尽,崔钰看得出,他这是生气了,将魂锁从相思身上取下便可,可玉浮笙却当着他的面将这魂铃毁了个粉碎。 他命流影将相思他们带回去,又对陆之道和崔钰道:“今日多有叨扰,改日本王备桌酒席,还请二位大人赏脸。” 陆之道回道:“王爷客气了,今后有事只管吩咐便可。” 玉浮笙走后,崔钰沉着脸道:“陆兄何必横插一脚。” 陆之道也不恼,笑了笑道:“我若不插上这一脚你便要将这九幽王给得罪了。” “我得罪他的还少吗?” 陆之道抚了抚胡子道:“这次不一样,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我办事,以往你得罪他也都是为了礼法,无可指摘,他日玉王爷得势,也未必会与你过多计较,可你若因为这种小事得罪了他,玉王爷可护短的很,到时有你好受的。” 崔钰听明白了他这意思,“陆兄这么说便是认定九幽王能赢?” 陆之道笑着摇了摇头,“我始终觉得,咱们不该掺和鬼王的争斗,最好是谁都不得罪,到时不管谁能赢都碍不着咱们的事。” 崔钰淡笑着,似是有些不认同,现在这种局面哪有那么容易置身事外。 现如今冥府四大判官,除他阴律司崔钰和查察司陆之道外皆归入玉浮笙阵营,赏善司魏玄城是玉浮笙故交,帮着他自是不必多说;罚恶司钟馗因他处置恶鬼十分有章法,也对他颇为欣赏;查察司陆之道一向置身事外,可若有事或多或少也会卖人情给玉浮笙,倒是只有崔钰尚不知对玉浮笙是何态度。 …… 玉浮笙抱着相思回了寝殿,将她放到床上,他挽起相思脸庞的碎发,心疼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流影,你们先出去守着,谁都不准进来。” 流影看出了玉浮笙想要做什么,“王爷,难道您要用神力给她疗伤?” 玉浮笙没有回答,他将相思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流影跪在玉浮笙面前劝道:“王爷,万万不可,您的神识封印已久,强行使用神力会遭反噬。” “本王心里有数。” “可是……” 玉浮笙呵斥道:“出去!” 流影知道他决定了的事谁都劝不了他,抿了抿嘴道:“属下遵命。” 流影离开后,玉浮笙从相思身后抱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他握住相思双手,周身开始发出金色光芒。 锁魂铃威力巨大,以往被用来惩治恶灵,相思被锁魂铃所伤,已然魂体受损,冥界的力量对她的仙体无用,玉浮笙只能强行用神力帮她修复魂魄。 他的神识很久之前被封印起来,这次强行使用他也不知道会如何,可若不管,继续任由相思魂魄受损,她可能会变得痴傻。 玉浮笙喃喃道:“傻丫头,竟然敢只身闯冥府,真当冥界是吃素的……都怪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同你赌什么气,找了你这么久,你心有所属又如何,就算是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玉浮笙强行使用神力,身体开始出现反噬,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神力也开始停滞。 “看来得想办法及早解开封印。” 玉浮笙胸口隐隐作痛,他安置好相思,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出去,相思应当快醒了,这副样子可不能让她瞧见。 流影、白锦和石觞都等在在门外,见玉浮笙出来,看起来又十分虚弱,流影想上去搀扶,却被玉浮笙挥手拒绝道:“无碍,我去休息片刻,她应当快醒了,白锦守在这里,照顾好她,别让她发现你的身份。” “是,王爷。” …… 第35章 所爱 相思醒来时,头已经不痛了,先前那一遭,仿佛如噩梦一场,此刻,她只要想起来身体就止不住的发抖,这天下间竟有这种能隔过身体直接摧残魂魄的利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救的,只记得自己痛的失去了意识,模模糊糊间好像有谁抱着她,同她说了许多,说的什么她记不清了,越是回想脑袋就越痛。 相思捂着脑袋,抬头望了望,殿内空无一人,她起身推开门,白锦正在门外,他环着臂靠在门边,似乎正在等着她,“这是哪儿?是谁救了我们?” 白锦连忙扶住相思,“姐姐,你醒了……是玉公子救了我们。” “玉浮笙?” 白锦回道:“原来玉公子就是冥府的九幽王。” “九幽王?”相思扶着额,恍然间竟想不起九幽王是谁,她使劲摇了摇脑袋,才回想起一些,“他竟来自冥府……”难怪无论相思如何试探,都试探不出玉浮笙的底细。 相思虽然猜到玉浮笙并非凡人,可却从没想过他竟来自冥府。 不知石觞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相思想离开,却被白锦拦下,“石大哥他们都没事,玉公子说他晚些就会过来,要姐姐你好好休息。” 这一遭已经给玉浮笙惹了麻烦,多亏他不计前嫌出手相救,相思点了点头,转身回殿内。 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觉得十分苦闷,不知该如何面对玉浮笙,她先前一心想将他赶走,可每到危难之时却是他出手相救,这种人情债最难还……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一个淡青色身影闪过,穿过层层屏风朝她走来。 “想什么呢?” 相思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问道:“你是冥府的九幽王?” “嗯……”玉浮笙尚未恢复,步伐也有些虚浮,他极力掩饰着,免叫相思察觉。 “石大哥他们呢?” 听到相思首先关心的是旁人,玉浮笙难免有些失落。 门外的流影倒替他家王爷感到不值,玉浮笙受着反噬之苦替她疗伤,她醒来却只顾着担心旁人,但流影知道,实在不该怪到相思头上,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玉浮笙逞强什么都不说,他也不好多嘴。 “你放心,他们都没事,白锦你先前见到了,石觞在偏殿住着,凌儿魂魄尚不稳定,我已为她稳固,且先在冥府待一段时间,先将她残魂修复,到时我再安排她转生,至于那个姓洛的小子……” 一口气说这么多有些喘不上气,他顿了顿,继续道:“因查不出他身份,还在阴律司关着,暂时没有大碍,等风头过去了,我再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玉浮笙一点一点同她解释,似乎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让她不满意。 相思缩腿跪在榻上,认真道:“这次多谢你,不……是王爷,多谢王爷帮忙,相思实在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一个了。”说着就要给他磕头了。 玉浮笙哭笑不得的拉起相思的手腕,让她坐好,轻声道:“不必这般客气,我只要你像先前那样对我?” 相思回想起自己先前对他大呼小叫,还不让他坐马车,放任玉浮笙淋雨生病,还想尽办法赶走他,霎时摇了摇头,缩回手道:“你毕竟是鬼王……” “鬼王又如何?在你面前,我只是玉浮笙。” “王爷就是王爷,我呢只是一个小小地仙,不值得王爷如此相待。”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相思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而道:“我想见见白锦他们。” “你被锁魂铃所伤,魂体尚未恢复,这几日先在此休养,待恢复之后我再让他们来见你……”说完,玉浮笙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相思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无碍,你还没用膳吧,我让流影送些……” 相思打断道:“不用了,我不饿。” “那你就当是陪我用膳。”他说完硬拉着相思朝殿外走去…… 说是陪玉浮笙用膳,可这桌上的饭菜怎么看都是相思喜欢的,相思盯着他,好奇道:“鬼王还需要吃东西?”修炼到他们这种境界已不同于肉体凡胎,几乎可以做到绝食而无损伤的地步。 玉浮笙清了清嗓子道:“以前在凡间的时候习惯了,虽说不进食也无碍,但总觉得缺些什么……” 相思随口道:“大概是缺了人间烟火。” 玉浮笙点头,“一日三餐,一家团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或许是大多数人所求。” “那王爷所求为何?” 玉浮笙看向她,缓缓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王爷的心上人呢?” 玉浮笙平静道:“亡故了……” 相思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抿了抿唇,“王爷节哀。” 玉浮笙淡笑着道:“无论是徘徊于冥府的魂魄还是你们天界的神仙,甚至凡间修炼的精怪,都有着远多于普通凡人的寿命,可活的越长久越是无法参透生死。” “就连王爷也参不透?” “佛祖说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乃人生八苦,我大抵经历了几遍,却始终没能参透,许是心中有执念,不能放下……” 不知为何,相思心中忽然难过起来,这种情绪来的突然而又莫名,她宽慰道:“世人皆有执念,有执念才属正常,若心中无半分执念,那和庙里的和尚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着不自觉的将手搭在了玉浮笙的手背上,“有执念说明你有欲望,既有欲望就该想办法满足,当然,你也得适当克制,不以伤害他人为前提的欲望才是合理的欲望,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择手段……” 听见玉浮笙笑出了声,相思这才停下,玉浮笙哭笑不得的摇头,“这话不像是能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放下执念……” 相思叹了口气道:“我们才认识多久,王爷根本就不了解我。” 玉浮笙否认道:“不,这世间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 相思盯着他看了许久,问道:“我的容貌是否与王爷逝去的爱人相似?还是说我就是王爷那逝去的爱人,是我失忆了吗?” 玉浮笙摇头,疑惑道:“为何这样问?” “为何我总觉得王爷似与我相识,可我又实在记不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过往,若是因为皮相王爷将我错认,我可以换一个……”对相思来说换一个容貌并非难事。 “若我便是王爷那逝去的爱人,请您想办法让我恢复记忆。” “你多心了,你与她长的并不同,你也不是她,她早已不在这世间,哪怕穷尽碧落黄泉也寻不到了……”不等相思开口,他接着道:“我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他起身便离开了,独留相思坐在桌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第36章 忘川 这几日,每到饭点,玉浮笙都会准时过来,相思一直被关在这座宫殿里,她终于按耐不住,问道:“王爷,您究竟打算关我到几时?” 玉浮笙放下筷子,“我从未关着你。” “你天天让人守在外面,我除了这儿哪也不能去,还不是关着我。” “这里毕竟是冥府,你在我眼皮底下我才能护你平安,若是你出去,不需片刻就会被鬼差发现,若你到了别的鬼王手中,到时再想回来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是我给王爷添麻烦了……那我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我永远都不能出去了?” 玉浮笙拉相思坐下,安抚道:“若你愿意,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又有何妨?” “我不愿意,我迟早要离开……” 玉浮笙看着相思的眼睛,眼神中透露着失落,他就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好,我明白了,你冒险来这儿不就是为了送那小狐狸转生?”玉浮笙心中颇有些生气,气她一直都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为了一只骗过她害过她的狐妖,她不远万里跑到冥府,却不肯为他多停留一刻…… “那小狐狸的魂魄稳定的也差不多了,后日我便送她去转生,到时带你去见他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明日陪我去个地方……” “好。”不等他说完,相思一口答应下来。 玉浮笙笑了笑道:“你便不问我去哪儿?不怕我害你?” 相思摇头,“王爷若要害我还会等到现在?况且王爷有什么理由害我一个小仙?” “好,明日……我们不见不散。” …… 翌日一早,玉浮笙照常来陪相思用膳,相思随意吃了几口,问道:“我们何时出发?你要带我去哪儿?” “急什么?” “能不急吗?” 玉浮笙从怀中取出一支桃木簪,他取下原本插在相思发髻的玉簪,轻轻将手中的桃木簪插在相思发间,“这桃树以我气血供养,昨日折了枝做成这桃木簪,你随身带着,便可以自由出入冥府,旁人不敢拦你。” 相思照着镜子伸手取下那簪子打量,这桃木簪十分精致,实在想不出玉浮笙那双修长的手能刻出这么精致的木簪来,她喃喃道:“这么有用的簪子怎么不早些给我?这样就不用一直把我关在这儿了,好不容易来趟冥府也没能四处逛逛,马上就要走了,唉!可惜了……” 玉浮笙轻轻敲了下她的脑壳,温声道:“你当冥府是你家后花园,说逛就逛的?不过……若你愿意,不如留下来,待我闲了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相思一想起崔钰给她上的锁魂铃就心悸,她可没嫌自己命长,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待,推拒道:“不用了。” 见玉浮笙叹气的模样很有趣,相思笑了笑,“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嗯。” 玉浮笙带相思去了忘川,传闻凡界生灵死后魂魄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才能到冥府,黄泉与冥府之间的那条河水便唤作忘川。 玉浮笙同相思沿着忘川河走,他紧紧握着相思的手,她也不再反抗,毕竟快要离开了,她不想离开前给玉浮笙留下坏的印象,所以这一日她格外的纵容,任他动手动脚,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忘川河畔异常昏暗,全无阳光,只有满天的繁星,照在忘川河上,泛着凌光,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相思见河面映出玉浮笙的身影,道:“听说忘川河水能照见人心,若心无杂念,无牵无挂,所见便是一汪清水,若心中尚有牵挂,那便一眼望不见底。” 玉浮笙问他:“你看见了什么?可是一汪清水?” 相思指了指天上的繁星,“我呀……所见乃是繁星倒影,可见传闻并不真切。” 相思指着忘川河畔那一簇一簇鲜红的花朵道:“这花长得倒是奇特。” “那是彼岸花,传说几千年前忘川河畔有两只精灵,一个是花妖曼珠,另一个是叶妖沙华,花开千年,叶落千年,他们守护着彼此却永世不能相见,后来他们便化作了这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听了花妖与叶妖的故事,相思感慨道:“天界的牛郎织女每年尚有相见之日,花妖和叶妖倒是比牛郎星与织女星更惨,不过你说要是我们现在取了彼岸花的花瓣,用法力保存起来,等花落叶生的时候再将那花瓣带过来令他们相见是不是可行呢?” 玉浮笙笑了笑,“兴许吧,若你能等到彼岸花落叶生的那天,也算是帮他们圆了心愿。” 他们走了许久,相思问道:“还要走多久,这忘川河怎么那么长?” 那瞬间仿佛回转到千百年前,相似的地方,却是不同的人。 她说着:“浮笙哥哥,还要走多久啊,这条河怎么那么长,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 那时候的相思惯会死缠烂打,才没走多久便开始喊累…… “王爷……王爷?”看着玉浮笙自顾自的发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相思便又唤了他一声。 玉浮笙回过神来,对相思道:“还要走一会儿,你是不是累了?我背你。” 他说着便在相思面前俯下身子,相思确实累了,她没有犹豫,却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双手搭在他肩上,说起来这是玉浮笙第二次背她了,可不知为何此时心境却与那时不同了。 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刻意转移注意问道:“王爷方才为何发笑?”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故人。” “王爷累吗?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 “你老实待着,我不累。” 玉浮笙背着相思来到一间草屋前,许久没来了,里面落了灰,放下相思后,玉浮笙抬手挥了下袖子,瞬间,草屋干净许多。 “这是我以前的住处。” 相思十分惊讶,堂堂九幽王以前竟然住在这么个破草屋,说出去任谁都不会信吧。 “不止我,还有我母亲,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见相思还楞在门口,他朝着她伸手道:“进来吧。” 第37章 听劝 xs7.com 屋子里东西不多,但是却有笔墨纸砚,旁边架子上还摆着几本书,相思随手拿起一本,微笑着问:“王爷小时候读过这么多书啊?” “若我说我还考过举人你可信?” 相思一脸震惊,她瞪大眼睛盯着玉浮笙,难怪最开始在龙虎寨见到他时觉得他像个书生,还真是啊…… 见相思这么震惊,玉浮笙还以为她不信,便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鬼?” “怎么会,王爷多次救我们于危难之中,是个心怀苍生的好人……不,是个好鬼。”这话相思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玉浮笙走近相思,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你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鬼,旁人生死与我无关,我在意的只有你罢了。”他说说完吻上了相思的后颈。 相思脸色有些难看,方才没有防备被玉浮笙施了法,身体动不了,她无力反抗,只能恶狠狠的斜眼瞪着他。 下一刻,玉浮笙便解了术法,相思立即后退,离他三步之远。 “怕什么,我要想对你做些什么,你能有还手之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强迫你留在我身边,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想,我不想你恨我,不想你不开心,不想你委屈自己……”天知道玉浮笙有多想留下她,他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来她,可他能做的也只有放手。 相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间有些苦涩,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王爷到底看上小仙什么了?” 相思是不信情爱,可她并非没有感情,玉浮笙对她心思她又怎能看不出来,那日察觉出玉浮笙不适,她偷偷问了流影,才知道玉浮笙为了帮她恢复魂体受了反噬,他一句话也不说,还在她面前装作无事,他要演她便陪他演。 后来她终是没忍住,所以,当听他提起自己逝去的爱人,相思下意识以为自己就是他那逝去的爱人,可当她鼓起勇气问出口时,他却一口否定了…… “我……”玉浮笙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可否认,他最初费尽心机接近相思是为了寻回失散的爱人,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发现,即便相思是她的转世,可她们的容貌不同,自小的经历不同,脾气秉性不同,她们似是同一个,却又完全不像同一个。 相思这一问,连玉浮笙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他如今爱着的到底是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还是眼前的相思,还是说他谁都不爱,他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求不得…… 相思看出了他的犹豫与迟疑,庆幸自己理智尚存,还未深陷,此刻还能逃出爱情的火炕,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吧,王爷您自己都说上出来,这恰恰说明王爷其实并不喜欢我,只是王爷误以为自己动了心。” 玉浮笙没说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相思以为他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便环住他的手臂往山坡走去,边走边劝他。 “王爷这大好的年华何必拘泥于情爱的枷锁,您身为冥府鬼王,肩负的可是整个冥界的荣辱,实在不该为一人而停住脚步,以您的才华将来在冥府的前途不可限量。” 她不停念叨着:“咱们当不了情侣还能做朋友,我呢只是一个小仙,能交上堂堂冥府鬼王实在是荣幸,今后有用得着小仙的地方,王爷您尽管开口,小仙定当尽力而为……” 他们沿着山坡一路走上去,一起坐在山头看星星,周围静谧,夜空繁星点点,此时此刻,相思竟然有些贪恋,她莫名的希望明天到来的晚些。 玉浮笙仰头躺下来,侧头看着相思,放下之前的思绪,问道:“离开冥界之后有什么打算?” 一想到明日要离开,相思心里竟然还有些失落,她也躺了下来,回答道:“没什么打算,反正回不了天界,那就在凡界四处游荡,无拘无束也挺好。” 他们白天一起到忘川河里捉鱼,傍晚沿着忘川河散步,看夕阳西下,夜晚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此时的她真想一直这样下去,真想同玉浮笙在这里住下去,如果玉浮笙不是冥界鬼王,而她也不是什么姻缘仙…… 想到这里,她忽而连忙摇头,清掉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她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她同玉浮笙始终不会是一路人,过了今晚,一切都该忘记。 相思朝着玉浮笙身侧靠了靠,深深吸了口气,玉浮笙也回身看向她,淡然道:“若是累了就睡吧,有我在。” 他是真的听劝,没再碰相思,相思安心闭上眼睛,渐渐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回了冥府,却看不见玉浮笙的身影,她想出门找,一开门便发现流影守在外面。 她先前见过流影,也认得,便问道:“流影大人,王爷呢?” 流影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王爷在往生池。” 应当是玉浮笙要送凌儿去往生,“可否劳烦带路,带我去往生池。” “随我来吧。” 往生池外设了结界,相思赶到时石觞白锦正等在外面,凌儿也在,却不见玉浮笙的踪影,白锦道:“玉公子在里面,他特意吩咐等你来见了凌儿姐姐再让她进去。” 相思微微点头,对凌儿道:“凌儿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凌儿摇摇头,她将相思拉到一旁道:“相思,我走之后你要好好保重……虽然我被情所伤,被负了心,但是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是有真情在的,我看玉公子对你确有真心,你若也喜欢他不如好好珍惜,莫等失去才追悔莫及。” 相思不这么觉得,但也不好拒绝凌儿的好意,只笑了应和。 …… 转生池设有结界,相思他们只得在外面等候,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过了许久里面传来声音。 “流影……”玉浮笙哑着声音唤流影进去,他察觉到相思一直等在外面,他送给相思的桃木簪除了能自由出入冥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告诉相思,那便是可以随时知道相思的踪迹。 “王爷……”他面色苍白,先前受的反噬又开始发作了。 玉浮笙点头,他扶着石壁喘息着,半晌才开口道:“她转生去了越州,把去向告诉石觞就行了,以他的修为不难找到,另外,送他们离开冥界。” 看着玉浮笙虚弱的样子,流影担心道:“可您的身体……” “无碍,送他们离开。” 流影咬咬牙,转身而去。 流影将凌儿的去向告诉石觞后,相思见玉浮笙迟迟不出来,担心道:“王爷他……” “王爷命我从你们离开,几位请吧。” 相思朝玉浮笙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而离开,既要断便不能犹豫。 …… 第38章 小贼 相思他们自冥府出来先回了之前住过的客栈,先前入冥府时顾不上带行李便都留在了这客栈里,见他们回来,客栈掌柜的急忙迎上来。 “我说几位客人,你们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害得我以为你们被鬼差抓走了。” 他们确实差点被鬼差抓走,幸好后来被玉浮笙给救了。 “实在不好意思,事出紧急,没来得及告诉掌柜,下次定然不会。” “还有下次?” 白锦问道:“对了,我们的行李呢?” 客栈掌柜将他们带到一处柴房,“诺,都在里面了。” 白锦急忙进去查看,没一会儿急冲冲出来,一把抓住掌柜衣领,“金子呢?” 掌柜不明所以,“什么金子。” 石觞连忙拦着白锦,免得他真把这掌柜伤了。 “你们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可一点都没动。” 白锦冲相思委屈道:“咱们的金子不见了……” 相思知道白锦口中所说的金子,就是之前治好相府赵小姐,丞相大人给的酬劳,没想到白锦一直带在身上。 相思抚慰道:“你别急,先弄清楚怎么回事,一定能找回来。” 白锦这才松了手,相思帮客栈掌柜抚平衣领,道:“掌柜的,你们在外做生意也想留个好名声不是,若这我们的金子真是你私吞了,此刻拿出来便不再计较,否则咱们就闹得满城皆知,我看看今后还有谁敢在您这儿投宿。” 相思这么威胁,那客栈掌柜真怕了几分,他语气缓和道:“姑娘有话好说,但你们这金子真不是我拿的,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能认啊?” 他说的对,这客栈人来人往的,的确不能认定就是他拿了金子,“那还有谁接触过我们的行李?” 掌柜仔细回想,道:“这客栈里除了来入住的客人只我一个,你们住的那两间客房也无旁人再住过,真要说起来似乎也就我一人碰过你们的东西……” 白锦又激动起来,“还说不是你,其他人没碰过,若不是你拿的,我们的金子还能凭空消失吗?” 掌柜连忙又道:“但你们住的房间隔壁有人住,我记得……你们离开后,过了一日还不见你们回来,我才将东西都拿去了柴房,当时并未发现有什么金子,许是有人趁此期间潜入你们房间将金子拿走的。” 他说的不无可能,况且她方才那般威胁,掌柜仍不肯认,那定然不是他盗走的,相思想了想对石觞道:“石大哥,凌儿已经转生,你得赶紧去寻她护她至成年,金子我们自己找就好了。” 石觞点头道:“好,等将凌儿那边安排好我就回来。” …… 流影回来时,玉浮笙正在打坐调息,听见他的脚步声便开口问道:“他们为何还没离开?” 相思还戴着他赠的木簪,他能感受到相思还在酆都,并未离开,他原以为相思会迫不及待的离开,没想到过了一天竟还没走。 流影回道:“石觞已经启程去了越州,相思姑娘和流景还留在酆都城中。” 和玉浮笙猜的差不多,流影接着道:“听说他们的金子被偷了,留下来应该是在找金子……” 玉浮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被偷了?” “金子。” 玉浮笙想了想叹气道:“是流景能做出的事儿……” 流影建议道:“要不属下现在唤流景来,让他及早带相思姑娘离开酆都?” 玉浮笙摇头,“不用,你明日取些金子给他们送去。” …… 次日一早,流影捧着一箱金子站在客栈外。 相思住在楼上,她醒来一开窗,便望见流影正站在客栈门口,问道:“流影大人,你怎么来了?” “王爷让我来给你们送金子。” “金子?”相思听了急忙赶下楼,此刻白锦也被动静吵醒,他出门接过那箱子便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相思想,定然是玉浮笙知晓了他们的金子丢了,这才让流影取了金子送来,“待我谢谢王爷,等找回我们丢的金子,这些我会还回去。” 流影却道:“不必了,王爷给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来过,你们拿了金子就赶紧离开酆都吧。” “他让你给我们送金子就是为了赶我们走吗?” “不然呢?” 流影这肯定的语气,相思信了,她只好道:“好,我们会尽快离开。” 离开是要离开,可离开之前得找回丢的金子。 入夜,相思和白锦趴在屋顶看着房中的一切,今日流影来送金子,相思刻意张扬,叫全客栈的人都知道了,那偷金子的小贼若是没离开,眼看着这么多金子,定然会再次出手。 他们借故离开一晚,提前在房内布下法阵,守株待兔,到时小贼入网,来个瓮中捉鳖。 白锦打着哈欠道:“这小贼也太可恶了,向来只有我偷别人东西的,还没人敢偷小爷东西,等捉到他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相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禁声,不多时,漆黑的房间里似乎有了动静,没有门被推开的声音,可相思却听见了“哒哒”的脚步声。 再朝房间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根本见不到人影,可那脚步声仍旧响着,白锦心里发毛,忍不住扯着相思的衣袖,也不敢出声,怕惊动了房间里的贼人。 忽然那脚步声停了,相思听见床铺被翻动的声音,直到那箱金子被翻找出来,果然是偷金子的小贼。 白锦大喝一声冲进了房间,那小贼一惊,箱子从手中滑落,他急忙要逃,可相思一早便布下法阵,四处皆是铜墙铁壁,他根本逃无可逃。 知道自己逃不掉,他这才跪坐在地上现出人形,原来是个鬼魂,难怪方才见不到人影。 他一身白衣,像个年轻人,只是披头散发的,脸色白的像是抹了粉,看上去落魄至极。 白锦揪着他的耳朵问道:“说,为什么偷小爷的金子?” “轻点,疼!” 白锦松了手,他连忙捂住耳朵,“鬼魂也怕疼?” “自然。” 相思俯身看着他,“说吧,你是谁?为什么偷金子?之前偷的金子都藏哪儿了?” 他们原以为是住在客栈的人偷走了金子,没想到竟是个鬼魂,金子在冥府又用不了,他偷这么多金子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指望着自己能还阳? “我本名林淮,一年前亡故,偷金子是因为……我缺钱。” 相思道:“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林淮不答,看样子他不想说,逼问他也没用,相思便道:“好吧,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把之前偷的金子还回来,我们便不与你计较。” 林淮点了点头,然后不动也不说话。 白锦看着他急道:“你倒是把金子还了呀!” “金子不在我身上……” 相思冷哼道:“怎么着,你这还有同伙啊?” 林淮摇头道:“金子被我放到别的地方了,不如你们把我放了,我去取了还与你们。” 白锦道:“当我们傻吗,把你放了你跑了怎么办?” 相思想了想,“不如你把你藏金子的地方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取……” 林淮摇头,“那地方只有我能找得到。” “好啊,那我们与你一起去。” …… 第39章 恶灵 难怪林淮说这地方只有他找得到,原来是在坟地,而林淮的坟也在这儿。 “就是这儿了……” 相思看着眼前的坟头,竟连块墓碑都没有,这坟头上插着三株桃木枝,方位有些讲究,坟头在北,桃木枝靠南,北阴南阳,这是化阴为阳的阵法,难怪这林淮在酆都城游荡这么久都不曾被鬼差捉了去,原来是隐匿了气息。 “这法子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道士,那时我刚死不久,魂魄离体时恰巧一个道士从此经过,他说有法子让我不被鬼差捉走,我便用身上仅剩的东西和他交换。” 白锦不禁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我的五脏,心、肝、脾、肾、肺……” 白锦听了差点吐出来,他想象着那道士如何血淋淋的取出他的五脏,便愈发难忍。 相思不明白,一个修道之人要已死之人的五脏有何用,只有恶妖、邪魔才常常以凡人的肉体精气为食。 “那你可知那道士要你的五脏有何用?” 林淮摇头。 “你便连问也不问就这么给他了?不怕他拿去行恶事?” 林淮愣愣道:“他取我五脏,换我魂体自由,很公平,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相思叹气,“好吧,金子在里面吗?取出来吧。” 话音刚落,林淮向坟头走去,瞬间消失了,片刻后他捧着一个大包裹出来,“我不知道里面哪些是你们的金子,总之钱都在这儿了。” 相思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多钱,白锦走上前找出了丢失的那袋金子,惊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偷的?” “嗯,这是我这一年来攒下的。” 这些钱已够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渡过了,林淮肉体已毁,除了入冥府转世为人再无还阳的可能。 想到这里,相思忽而问道:“你家中可有亲人健在?这些钱是要给你的亲人?” 林淮先是一愣,紧接着急忙摇头,他越是这样相思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否则他不会这般心虚,林淮偷钱不是给自己用,那定然是要给他尚在人间的亲人用。 白锦问道:“难不成你也是为了你的亲人才迟迟不肯离开?” “我不知道……不知道……” 林淮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拼命的摇头,嘴中喃喃道:“别逼我……” 白锦被他这副模样吓到,“姐姐,他这是怎么了?” 相思握起他的手腕,本想查看却被他甩开,他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惊起林间的鸟儿,他穿过的树木瞬间被折断,直直朝着相思砸了过来,幸好白锦及时反应过来推了她一把,她这才躲过。 眼看林淮朝林外跑去,相思喊道:“拦住他,不能让他离开林子……”否则会伤到人的。 白锦飞身扑向林淮,将他扑倒在地,林淮只静了一瞬,立即弹飞白锦,白锦被挂上树枝动弹不得。 相思唤出红丝结网将林淮困住,她飞到他面前,他一抬头露出了獠牙,只见他惨白的脸上冒着黑气,这是要变成恶鬼的征兆,他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能胡乱撕扯着,想要冲破屏障。 白锦从树枝上挣脱下来,“姐姐,他在人间徘徊太久,执念太甚,方才咱们无意间刺激了他,他起了杀心,只怕要变成恶鬼……” 相思盘腿而坐,结印呼出一声“静”,林淮瞬间平静下来,他邹然失力跪倒在地上,相思念起清心咒。 她不晓得冥府如何处理这般恶灵,但她昔日同锁姻在凡间修行时,因悟性不够,遏制不住心中欲望,无法静心清修,锁姻特意找佛祖寻了清心咒,时常诵于她听,时间久了她便能平静下来,也能做到心无杂念。 这清心咒对她有用,却不知对恶灵是否有用,但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万法归一,她且试一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淮额间的黑气消散了许多,獠牙也渐渐收了回去,他渐渐转醒,仍有些昏沉。 “我这是怎么了……” 相思收回法力,松了口气,起身道:“你差点就变成恶鬼。” 听相思这么说,林淮也有些后怕,他蜷缩着祈求道:“求你们不要让冥府知道这事儿……听说冥府处置恶鬼,要么一剑斩之,灰飞烟灭,要么投入炼狱,受永世折磨,我不想……” 相思道:“即便我们不说,你下次再起杀心化作恶鬼,冥府同样会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 “为今之计只有弄清来龙去脉,了去生前遗愿,放下心中执念,或许你还有机会入轮回。” 白锦问道:“你……生前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林淮看向白锦怀中的金子,白锦急忙抱紧,背过身去,“这些金子可不行……” 林淮摇摇头,“生前的那些记忆我记得越来越不清晰了,我只记得自己叫什么,我很缺钱,我必须攒够很多很多钱……” 他已是个死人,虽未曾饮下忘川水,但生前的人和事不再和他有关,即便他徘徊在人间,可那些生前的记忆也会渐渐淡忘,唯有执念日益深刻,等到他全部忘记了,唯留执念,便会成为恶鬼祸乱人间。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淮仔细回想,半晌道:“不太清楚,但我似乎被埋在这里时还活着,我记得自己死前很痛苦,痛苦到我现在只要回想起来就浑身难受。” 林淮大口喘着气,尽管他已是魂魄,呼吸不到空气,可他仍旧不停地喘息。 白锦想起方才他发疯的模样,急忙安慰他:“别想了,别想了,冷静一点……” 他小声对相思道:“姐姐,看他这样子约莫是想不起来了,咱还是别刺激他了。” 相思点头,林淮一直徘徊在酆都附近,且亡故才一年的时间,不如去城中问一问,说不定有人认识他。 “我们先回客栈……” “那他怎么办?” 林淮确实麻烦些,他这情绪实在太不稳定,若是放任他不管,万一再被谁刺激一下成了恶灵就不好了,眼下也只能先带他回客栈了…… 第40章 窒息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我心如石,波澜不惊。心若无相,百苦难依;心随风动,唯止清心……” “停!” 林淮无奈道:“白兄弟,你不累吗?” 白锦诵这清心咒诵了一上午,怎么可能不累,他此刻口干舌燥,嗓子都要冒烟了,林淮有没静下心不知道,白锦反正是认命了。 相思把他跟林淮丢在客栈,自己出去,因担心林淮失控,相思便将清心咒教给了白锦,让他没事就给林淮诵,这样他就不容易发狂了。 白锦停下来先喝了口水,“不行了,我快饿死了,你自己先克制会儿,我出去找点吃的……” 林淮道:“我同你去吧……” 白锦连忙拒绝,扶着他的肩让他老实坐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好好待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他出了客栈直奔一处面摊,流影已等候多时。 流影正肆意的坐着,他一手敲着桌子,一手撑着额,见白锦来了便道:“怎么非得选这么个地方?” 白锦叹着气,“这地方不容易叫姐姐发现,王爷让我留在她身边,我总得隐藏好身份……”他转而冲面摊老板道:“老板,来碗面。” 流影嘴里埋怨道:“真不知道王爷看上她什么了?” “姐姐她没你说的那么差劲,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流影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放在桌上,道:“还不是那几个鬼王,联合起来孤立王爷,生怕王爷的风头盖过他们。” 白锦安慰道:“你又不是刚入冥府,他们一向如此,王爷都不在意,你又气恼什么?” “对了,你们拿了金子怎么还不离开酆都?” 白锦郁闷道:“出来点麻烦事儿,找你来是托你帮个忙,去判官那儿帮我查一个名唤林淮的人,我要知道他的生平,查清楚些,越快越好。” 见白锦说的紧急,流影来不及多问,也不多停留,便要赶回冥府去,白锦急忙道:“等等,这事儿我想了想还是莫叫王爷知道……” 冥府的麻烦事够多了,这种小事他能处理的了,所以还是不麻烦玉浮笙比较好。 流影白了他一眼,“本也没打算叫王爷知晓。” 白锦回客栈时,相思已经回来了,正和林淮在房间里,见白锦进来方问道:“让你看着他你跑哪儿去了?” 白锦挠挠脑袋,“我实在饿得不行就出去吃了碗面。” 相思点头道:“我方才在城里打听了一圈,大概理出了眉目。” 她指着林淮道:“你是叫林淮,也住在这酆都城,家中只有一个老父,几个月前也亡故了。” 林淮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眼见他情绪又波动起来,白锦急忙念清心咒,帮他稳定心神。 有些真相他迟早得面对,相思顿了顿道:“此外,我还打听到,你家中原是做生意的,本还算富足,可后来你因被骗,赔了钱,家中积蓄败个精光,便落魄起来。” 若真如旁人说的这般,相思便能理解,为何林淮一直偷钱攒钱,终究是有因有果。 林淮听到这些,反而没有方才那般激动,他艰难开口问道:“那我又是为何而死?” “听说……你是喝了酒,失足跌入河中,被人捞上来的时候便已经死了。” 林淮摇头,“不对,不对……我明明记得我被关进棺材里的时候还活着,怎么可能是落水而死。” 白锦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毕竟你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说不准是记差了……” 林淮摇头,他肯定道:“我敢确定,我绝不是落水而死,恳请姑娘帮我查明死因。” “好,既然你肯定自己被关进棺材的时候还活着,那我们现在就去你的坟头。” 既然他是被活着放进棺材里,那他死前定会留下痕迹,虽已过去一年,尸骨可腐,但棺木却不会毁坏的那么快,他死前的情形可推敲出来。 “现在?”白锦指着外面,“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落了,咱们现在去坟地会不会不太好……” 相思跟林淮根本没人在意白锦的意见,林淮急着查清自己身死的真相,便道:“事不宜迟,现在去吧。” …… 流影一回冥府便去了查察司,凑巧陆之道不在,听鬼差说陆判很快就会回来,他便在查察司等候,没等多久,陆之道就回来了,只是与他同归的竟还有玉浮笙。 “流影,你怎么会在这儿?” 流影回道:“属下在城中碰到一个徘徊的魂魄无法缉拿,故而来查查他的生平过往。” 玉浮笙点头,没再多问,陆之道言道:“那魂魄姓甚名谁?本官这便帮你查查。” “回陆大人,那魂魄生前名叫林淮,已过世一年有余。” 陆之道唤出命簿来回翻动起来,玉浮笙则端坐在堂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陆之道停下,“查到了……”他眼神扫过命词,表情微变,只道:“这是他的过往,你且自己看看吧。” 流影接过命簿,看完后便心中有数了。 “王爷、陆大人,属下先告退了。” 此时玉浮笙方开口道:“流影,晚些来本王书房一趟。” “是。” …… 相思他们再次来到埋着林淮尸骨的林子里,此刻天色已然开始昏暗,他们站在林淮的坟头,白锦胆怯地问道:“真的要挖吗?” 想要弄清林淮死亡的真相,就得把棺椁打开,林淮没有半分迟疑,“挖吧。”没等白锦动手他率先动起手来,白锦傻眼,还是第一次见挖自己的坟不带犹豫的。 他们约莫挖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棺椁的边缘,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相思施法在掌心结出明火。 随着“轰”的一声,棺椁被敲开,相思立即跳了下去。 靠近时才发现,里面的尸体早已腐化,露出白骨。 白锦吸了口冷气,问道:“如何,可看出来了?” “你看这棺椁中有许多明显划痕,衣服破碎不堪,很像……” 像极了活着被椗入棺材里,窒息而亡。 相思总算是相信了林淮没撒谎,他也没记错,他并非是落水而亡,而是活生生被困在这棺椁中,一点一点窒息而亡,也难怪他一回想起便浑身痛苦。 白锦拍着林淮的肩,叹气道:“林兄弟,你这生前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将你这般残忍的害死?” 林淮摇头,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说不清,又怎会记得是谁害死自己的。 “相思姑娘,你先前可打探到我生前住在何处?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相思点头,正打算带他去,白锦忽而道:“姐姐,我……突然肚子不舒服,我去方便方便,你们等我一会儿。” “快去快回。” …… 第41章 倒霉 流影躲在树后,直到相思他们走远了才转身出来,白锦苦笑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你再晚来会儿我们自己都查出来了。” 流影望着林淮离开的方向,问道:“那个穿着一身白的就是你让我查的林淮?” “对,可查出结果了?” 流影点头,“嗯,查是查出来了,只是……”他犹豫着不知如何说清,半晌道:“你自己看吧。” 说完,他覆手唤出林淮的那张判词,白锦从头看到尾,眉头紧锁,“这事儿竟这般麻烦?”原以为只是个寻常冤死之人,没想到这牵扯的竟是整个冥府。 “你可禀报了王爷?” 流影摇头道:“还没有,不过今日我去陆判那儿查命簿,恰好撞见王爷,只怕王爷已有所察觉,我担心你们什么都不晓得再惹出事端,提前来知会你一声,等我回去便会把此事禀报王爷。” “是得告诉王爷,此事可大可小,毕竟牵扯到整个冥府,只是……咱们先前想着隐瞒,此时叫王爷知晓了怕是会责罚于你,你多担待些。” 流影无所谓道:“这倒无妨,相思姑娘那边你多看着些,我现在就回冥府。” …… 白锦回来时,相思和林淮等了许久,相思有些不耐烦道:“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白锦笑着回道:“一定是今天那碗面做的不干净,吃坏了肚子,以后再也不去吃那家的面了。” 相思态度缓和下来,关心道:“现在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 “走吧。” …… 流影回冥府后便去了玉浮笙的书房,他已在里面等了一会儿。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同玉浮笙讲了一遍,又将那林淮的判词给他看,末了,玉浮笙也没说要责罚他,只道:“先去查一查同林淮换命之人为何人。” “是。” 吩咐完,玉浮笙便起身往外走去。 “王爷要去哪儿?” 玉浮笙没回答,转而消散在门口,其实不用问,流影想想也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比谁都在意…… “我生前就住在这儿?” 林淮一脸难以置信,眼前这茅屋破旧的连风都挡不住,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相思道:“他们说你生前把家里积蓄给败了个精光,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况且都过了这么久,想必这里一年前还没有这么破败,许是时间长了便荒废了。” 林淮推开门想进去看看,单从外面看,他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曾经在这儿住过。 那门“吱呀”一声,摇了摇然后垮了下来,半个轴承断开了,门梁上落下许多灰尘,林淮尴尬的咳了几声。 他缓缓走进去,里面更黑了些,外面借着月光尚能看清,一进屋子里便昏暗起来,什么也看不清,相思打了个响指,桌上的油灯瞬间亮了起来,里面夹杂着灰烬,燃起了噼啪作响。 屋内的事物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看上去只铺了薄薄的一层褥子,下面是硬邦邦的床板,不远处还有一张临时的床榻,只是上面已没有了床铺,摆着一些杂物。 若相思没记错,他生前是和他父亲一起生活,他已过世一年多了,而他的父亲则是几个月前离世的,想来他死后,他的父亲便独自住在这儿。 屋内东西不多,除了床铺,还有几件零散的衣物,见底的米缸,干透的水桶,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甚至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可见他们生前过的有多艰难。 林淮碰了碰桌上落满灰尘的碗,他好奇地将那碗捧了起来,随即便像触电一般松开,碗跌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与此同时,林淮的情绪又有失控的迹象,他捂着脑袋,喃喃道:“是我,是我……” 白锦见情况不对,急忙按住他肩头,嘴中念起清心咒。 林淮渐渐地不再言语,他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缩成一团,看上去弱小又可怜,相思忍不住走上前去,想看他是否恢复了些,却被白锦拦住。 “姐姐,你离远些,他情况有些不对。” 先前林淮发疯,像只野兽一样横冲直撞,此刻他这般安静,白锦反倒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林淮忽然发力,将白锦和相思震退,茅屋本就不结实,这一震更是摇摇欲坠。 白锦摔在地上,整条胳膊都没了知觉,心中懊恼,这身体也太弱了些,不能用他原本的灵力,行事处处受限。 与他相比,相思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一同摔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相思咳着道:“他为何忽然有这般强大的力气?” “他现在是变成了真正的恶灵,我们对付不了,赶紧逃……” 说着,林淮冲相思而去,他一手掐起相思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相思一边挣扎,一边哑声道:“我还真是倒霉,自从来了凡间就没安稳过,两个月不到被掐几回脖子了……” “姐姐,你还有心思说这些,都要没命了。” 相思看着面前的恶灵,“林淮,你若还有一丝意识,求你冷静些,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无冤无仇,你要报复也不该报复到我头上。” 白锦终于恢复了些,他强撑着坐起身,“姐姐,他没有意识,你说这些没用的。” 是了,她都急糊涂了,林淮此刻哪里像是有意识,若是问她此刻最后悔的事,她一定会说,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什么恶灵恶鬼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冥府的事就该交给冥府自己处理,她那该死的同情心,迟早得害死她,不用迟早,现在就要死了。 林淮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白锦虽想冲上来救她,可惜他的法力太微弱了,甚至连碰否碰不到林淮。 相思越发觉得窒息,忽然想到林淮死前大抵也像她这样绝望吧,她缓缓闭上了眼,脑海中却浮现出玉浮笙的身影,这一刻她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瞬间睁眼大喊玉浮笙的名字。 冥玄剑应声而来,一剑斩在林淮肩头,剑风掠过相思耳边,那一刻她知道,是他来了…… 第42章 换命 林淮被冥玄剑伤了,霎时松开掐着相思脖子的手,相思跌落下来,撞进一个冰冷冷的怀抱,她一抬头便瞅见玉浮笙那消瘦的下颌,心头五味杂陈,既觉得庆幸,庆幸他又一次来救自己于危难中,又想要及早逃离,此刻她不得不又一次与他联系在一起,心头悸动依旧。 待相思站定,玉浮笙便唤回冥玄剑,挥剑便要斩之,却被相思急急拦下。 她揉着脖子,哑声道:“你这一剑下去他就魂飞魄散了……” 玉浮笙收回了剑,问道:“你想如何?任他在凡间作恶?” 相思摇头,“当然不是,你们冥府就没有引恶灵向善,帮他们恢复的法子?他此刻刚化作恶灵,尚未伤人,还有回头路。” 玉浮笙露出宠溺的表情,“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方才可是差点杀了你。” 相思呵呵的笑着,“这不是没杀成吗?况且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看着他实在觉得可怜,不忍心让他魂飞魄散,烦劳王爷想想法子让他恢复过来。” 林淮方才受了玉浮笙一剑,此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昏了过去。 玉浮笙走近几步,探了探他的气息,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他顺手给他上了道锁魂铃,这法器相思熟悉,她先前已尝试过其中厉害。 玉浮笙将魂铃给了相思,道:“他若再想伤你,你摇动此铃,他便不敢了。” 相思点头,她接过魂铃,转而又交给了白锦,道:“还是让白锦看着他吧,我先前尝过这法器的厉害,此刻看见这魂铃就怕的紧。” 玉浮笙也不反对,拉起相思便朝外面走去,白锦无奈地摇摇头,连忙扛起林淮追了上去。 …… 客栈里,相思坐在烛火前,玉浮笙就坐在她身旁,手中是消肿的药膏,相思整个脖颈红肿着,看上去甚是吓人,可见变成恶灵的林淮下手有多重,玉浮笙再晚到一秒,相思怕是就要断气了。 相思逞强道:“你别看红的厉害,其实也没有多严重,不怎么疼的,就是看着吓人而已,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地仙,调息一晚就恢复了……” “老实些,别乱动。”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相思火辣辣的脖颈,相思竟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舒适。 他们靠的很近,玉浮笙专心帮她上药,倒没想别的,可相思盯着玉浮笙的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被他发觉后,有些尴尬道:“王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总不能是……”专程赶来救她的? “我无意间得知恶灵一事,本想到城内查探,后来寻着恶灵的气息,恰巧撞见他要杀了你。” 相思怀疑地问道:“这么巧?” 玉浮笙抬眼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你觉得是怎样?” 相思偏过头看向别处,她还不至于自以为是的说玉浮笙是专门来救她的。 上好药,相思问道:“王爷几时回去?” 玉浮笙冷哼一声道:“刚救了你又要赶我走?我在你这儿就这么不受待见?” 相思连忙否认,“怎么会呢?我只是随口一问,王爷若是不想回去就住在客栈里,只是这里只有一张床,实在是不方便……” 玉浮笙有些无奈,“行了,懂你的意思,我就住隔壁,等处理好恶灵的事再离开。” 相思笑着点头…… 白锦被林淮吵醒,为了防止林淮中途醒来跑出去伤人,他这一晚上一直同他待在一起,等他醒过来,林淮正扑在他身上,将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露出獠牙便要咬上来。 “真要命!” 白锦一边躲闪一边从枕下摸出魂铃,悠悠的传出铃音,林淮瞬间失了力气,老实下来。 白锦一脚将他踹下了床,急忙跑到镜前,还好没被他咬到,要不然这鼠妖脆弱的身体怕是不顶用了。 一下楼,玉浮笙正不紧不慢的坐在窗边喝茶,趁着相思还未出来,白锦急忙道:“王爷,您赶紧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再和那恶灵待一起了。” “不急,这便当做是你欺瞒本王的惩罚。” 白锦连忙摇头,“属下宁愿受别的罚也不要和那恶灵待在一起。” “你们聊什么呢?” 相思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没一会儿她便下来了。 白锦笑了笑道:“没什么,我是在问王爷要怎么处置林淮。” “对了,林淮如何了?” 白锦道:“醒了,还在发疯。” 相思期许的看向玉浮笙,问道:“王爷,我昨晚所言,可有法子?” 以往处置恶灵,要么一剑斩之,要么便是投入炼狱,自生自灭,像相思昨晚所问,玉浮笙此前还从未试过,但也不是全无办法,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林淮之所以成为恶灵,无外乎其执念过甚,加之记忆残缺,放大了他心中的阴暗面,只要完成他的心愿,令他放下执念,或许他就能恢复本来面目。 玉浮笙开口道:“法子是有,不过……我不敢确保一定能成功,咱们只能试一试。” “如何试?” “需得先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 相思道:“他缺钱,给他钱?” 玉浮笙摇头道:“那只是表象,他的执念可不止是这个,不如我带你去看看他生前所发生的事?” “如何看?” 玉浮笙忽而握住相思手腕,“就这么看……”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等相思反应过来,他们已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外。 相思想挣脱玉浮笙的手,却听他道:“这里是命簿制造出的幻境,我用虚妄之法才令你看到,你若挣脱便会永远困在这里,拉紧我,一刻也不要放手。” 相思听话的回握玉浮笙,与他十指紧扣。 他们走进宅院,忽而传来碗掉落下来摔碎的声音,循着声音而去,眼前便是一间屋子,屋内到处弥漫着药汤味儿,一个病恹恹的年轻人正躺在榻上,他身形消瘦,气若游丝,像是久病的样子,而这人看起来并不是林淮。 相思问道:“他是谁?” 玉浮笙没答,只道:“你且耐心看下去。” 屋子里,丫鬟急忙收拾地上的碎碗和药渣,一个老妇人坐在床边道:“溶儿,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娘,我的病好不了,活着也是受罪,让我死了吧。” 妇人忍不住手打在他背上,力道却是轻的,她眼眶透着红,“爹娘辛苦将你养大,你怎么能这么没用,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徐溶背过身不再言语。 那妇人终是不忍心,轻拍着他的背道:“溶儿放心吧,你爹已经想到办法了,你再撑几日,病一定能好的。” …… “道长,就非那林淮不可?” “并非只有林淮才行,换命之法需得五行相和,生辰八字相配才可,且需年岁相当,世间之人合此条件者并不算少,可酆都城却只有林淮一人,贫道倒是不介意再寻他人,可令公子能等得起吗?” “可老夫与林老乃是故交,若是用他儿子换我儿性命,这今后我该如何面对林家?” “究竟是徐溶公子的性命更重要,还是同林家的交情更重要,全看徐老爷如何取舍。” …… 第43章 赌局 彼时的林淮还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死局。 “大!大!大……” “唉!林公子,您又赢了,今日手气怎么这般好?” “本公子难得今日手气好,你们啊谁也不准走,来来……再来……” 入夜,林淮才从赌坊出来,他一手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往回走,恍惚间正巧撞上一人。 林淮将手搭在他肩头,道:“呦!徐伯?这么匆忙您是要去哪儿?” 他一身酒气,徐老爷嫌弃的推开他,叹息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你爹该担心了。” 林淮摆着手道:“我爹才不管我,恨不得死在外面……”他说着打了个嗝,就着酒壶喝了口酒。 徐老爷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给你爹争口气吧,家底再厚,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徐老爷看着眼前这个整日沉迷玩乐的侄儿不禁觉得心酸,自己的孩子自小懂事,勤学苦读,满腹才华,却久病缠身,眼看着没多少时日了,而他林家的孩子,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丝毫不懂得珍惜,肆意挥霍,然而却身体康健,难道这便是命运使然? 凭什么他那苦命的儿子要遭受这么多痛苦,而林家的孩子却能潇洒快乐,他越看林淮心中的不平便越甚。 “我爹都不管我,您老操什么心?对了……您家那病秧子好点没?我听说……唉,徐伯……” 徐老爷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根本没想听他说完。 一旁目睹这一切的相思忍不住骂道:“这林淮还真是作死。” 话音刚落,只听林淮打了个酒嗝,喃喃道:“我听说京师一个有名的大夫这几日要来酆都,还想着请他来给你们家徐溶瞧瞧……” 相思听了愣住,她为方才的话而愧疚,“没想到林淮虽行事荒唐,可心底却是善良的……” 一旁的玉浮笙冷冷道:“人心皆有两面,又岂能以善恶来分。” 相思抬眼看向他,不知他曾经历过什么,此刻的他难得严肃起来,许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些过往。 …… 转而时间来到几日后,徐伯见了赌坊老板,两人不知密谋了什么。 次日,林淮在赌坊输了一整晚,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他不屑道:“切……出老千?骗本公子钱。” 赌坊老板连忙奉承,“怎么敢?林少爷,您可是咱们赌坊的常客,出没出老千您看不出来吗?”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冷冷道:“今儿晚上怎么说也下来几十注,本公子一把没赢过,你跟我说我手气差?怎么着?当我傻啊?” 林淮放下腿,站起身笑着道:“我看你这赌坊啊是想换老板了,信不信本公子明日便买下你这赌坊?” 赌坊老板赔笑道:“公子息怒,要不这样,咱再赌一把,赌局您来定,您赢了小人便把你在这儿输了所有银钱都还与您,小人赢了便可随意向您要一样东西,如何?” 林淮没答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行啊,那不如这样,我们便赌今日赌场的人数为单还是双?” “好,公子先选。” “那我便赌单。” “买定离手,来人,将门关严实,今日在场诸位一个都不准走。” ……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林淮一掌拍在案上,高兴道:“单数,我赢了,还钱吧。” “林公子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也算一人,是双数啊。” 林淮恼道:“不可能,我方才已将自己算上了。” 那赌坊老板根本不停他辩解,“愿赌服输,更何况赌局还是公子自己定下的,在场诸位皆可作证。” 林淮一着急便掀翻了桌上的牌九,随即便被几个大汉压在桌子上,他挣扎道:“你耍赖……” “耍赖的是公子……来人,去给林老爷送信,就说他家公子被我赌坊扣下了。” 林淮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的一只手……” 等林老爷赶到时,林淮已被绑在木架上,他先前有所反抗,所以吃了些苦头,额头和脸上皆是红肿。 “林老爷,令公子愿赌服输,在场诸位皆可作证,所以小人可随意取令公子身上的一见东西,思来想去不如砍下这只手……” 林老爷也不是等闲之辈,为被他吓到,反而平静道:“你要他的手有何用?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要什么不如直说。” “那小人便不客气了,小人想要林家的绣坊。” 林老爷和林淮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绣坊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耗费了林家几代人的心血,林淮再没用,还不至于轻易将林家的心血拱手让人。 “既然如此,那只能对不住林公子了……”说着便将刀抵在林淮的臂间。 林老爷冷声道:“等等……” “爹,您别管我,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砍我的手。” 林老爷听了却厉声呵斥,“混账东西,给我闭嘴。” “爹……” 林老爷没再理他,转而对赌坊老板道:“绣坊乃我林家立身之本,的确不能轻易出让,不如这样,我这儿还有一些地契、房产,你尽可挑选。” 林淮不解道:“爹,你这般低声下气是做什么,我林淮难道会怕断这一只手?” “林老爷,我只要绣坊。” 林淮死死瞪着他道:“你做梦……” 眼下情形,林老爷无可奈何,唯有叹息,林淮年少轻狂,逞一时之勇,今日若断手于此今后成个废人,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好,给你。” 林淮瞪大眼睛,“爹,你疯了!不能给。” 有什么能不能的,绣坊再重要也只是身外之物,像徐家徐溶那般没了健康的身体,才是身不如死。 林府管家速速取来了绣坊的地契及绣女们的卖身契,林淮这才被放了出来。 一路上,林淮都赌气不同林老爷说话。 管家忍不住道:“少爷,老爷在绣坊中花的心血,您又知道多少?若非为了您,就算是打死老爷绣坊也不可能拱手送出啊。” 林淮猛然停下,转身朝赌坊走去。 “站住!去哪儿?” 林淮道:“我去把绣坊要回来,不能白白便宜了……” 没等林淮把话说完,林老爷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从小到大,林老爷都很少打过他,这一巴掌当真是气急了。 “是我教子无方,来人……把他给我绑回府去,今后一步都不准出门,再敢出门我打断你的腿。” 看到这里,相思已大致猜出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绣坊只是第一步,徐家会一步步骗空林家的积蓄,致使林淮最后不得不以出卖自己为代价换取林老爷活着。 …… 第44章 落魄 林淮回到家中便被林老爷锁了起来,林淮不服便大闹起来,还不吃不喝,意图以绝食来对抗。 “少爷,您就老实在房里待几日,等老爷气消了就会放您出来的。” “阿水,我一向待你不薄,你要是有良心就把门打开。” 阿水扶着门板,十分为难道:“少爷,小的不敢,老爷会打断我的腿。” “我爹那是吓唬你,你几时见过我爹真正责罚过下人?赌坊那些人做局坑我,想骗咱家的绣坊,绣坊不能因为我丢了,我得去要回来。” “可是赌坊里的人不好惹,少爷您自己可怎么行?” 林淮道:“你且把门打开,我自有法子。” 阿水耐不住林淮说道,最后将门打开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举动却将林淮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淮离开林府便直奔赌坊。 “你们坑本公子,本公子认了,说吧,多少钱能赎回绣坊?” “林公子在开什么玩笑?” “绣坊的收益不足你们赌坊的三成,却是我们林家的百年基业,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要这绣坊有何用?你若想要钱,便说来听听,多少我都认了。” 赌坊老板摸着下巴,一脸思索的模样,过了会儿才道:“既然林公子这么想赎回去,那行吧,我要一万两黄金,契约都在这儿,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林淮听了冷笑,他霎时抓起那赌坊老板的衣领,周遭人尚来不及反应,他便一拳打在了他脸上,林淮狠狠道:“混蛋!真当我们林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林淮大闹赌坊后被暴打了一顿扔出了门,他跌跌撞撞的往林府走,如今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爹,他以前虽然行事荒唐,但心里有底,那些会损害林家利益的事他从来不做,如今被人坑了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淮?你这是怎么了?” 林淮低着头,不敢看徐老爷,他逞强道:“徐伯,我没事,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能摔成这样?” 见林淮不答,他只好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林淮急忙后退,“我这副样子没脸回去见我爹。” 徐老爷叹了口气道:“你这伤不处理不行,先到我家中吧。” …… 林淮随徐老爷回了徐府,徐溶今日好了些,能下床走动走动,他被下人搀扶着在院子里活动,正巧碰见徐老爷带着林淮回来。 “爹,林淮这是怎么了?” 林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徐兄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徐溶苦笑道:“我这身子就这样,时好时坏的,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听他这么说,徐老爷便觉得心酸。 林淮安慰道:“徐兄莫要言弃,我那珍藏了些珍稀的药材,回头给徐兄送过来,想必能有些用。” “那便多谢你了。” 徐溶不能下床太久,过了会儿又被下人搀扶回了房间。 大夫给林淮看了伤,他并无大碍,只是些皮肉伤罢了,要不了几日就能恢复。 “徐伯,今日多谢您。” “这是哪儿的话,我们两家的交情,说谢可是见外了,不过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妨同我说说,说不准我能帮你。” 林淮没什么防备,便将赌坊坑他的事如数告诉了徐老爷。 “这么说你是去讨要绣坊才被他们打的?” 林淮点头:“我本想着用钱去将绣坊赎回来,可不曾想他们竟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黄金,我一时情急便动了手,这才被打,原想着怎么样也得赎回绣坊,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其实这一万两黄金老夫可以帮你,只是……” 林淮听了瞬间精神起来,问道:“徐伯当真有法子?” “实不相瞒,大夫说吾儿没多少时日了……几日前,我寻得一法门,可使吾儿多活些时日,只不过需要贤侄帮忙。” 林淮疑惑道:“我?我能为徐兄做什么?” 徐老爷道:“老夫愿用一万两黄金买贤侄十年寿命,换给吾儿……” 林淮眼神黯淡下去,垂头丧气道:“徐伯,您莫不是叫人骗了?生死自有命数,岂有换命一说。” “为了吾儿,无论怎样老夫都愿一试,贤侄身体康健,想必活个六十年都不成问题,老夫只要贤侄十年的寿命,这对贤侄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贤侄答应,我们便签下命契,这一万两黄金立马送到贤侄手中,如何?” 徐老爷满眼期许的看着他,林淮却摇头道:“徐伯,不是我不肯帮徐溶,而是我觉得换命一说根本不可信,教您此法之人想必是为了骗您的钱,您还是当心别被骗了。” 林淮顿了顿道:“徐伯,我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便不打扰了。” 徐老爷看着林淮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林淮……既如此,别怪徐伯不仁义。” 看到这里,相思不解的问道:“那道士说得以林淮的余下寿命换徐溶还活着,可这徐老爷为何只说是十年的寿命?” 玉浮笙解释道:“换命之法需得被换命之人自愿签下命契,否则便不成,这徐老爷只不过是在骗林淮罢了。” 可惜他没能成功,此法不成,想必他之后也不会再对林家留情面。 果然,没过几日,徐老爷便买通了林家商铺的管事,诬陷林家倒卖私盐,官府来人查封了整个商铺。 “爹,咱们林家不会做这种事,定是有人栽赃,等我查出来是谁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林老爷这一次没有再斥责他,他只是平静的说:“林淮,你娘过世的早,我一直忙着生意也没能好好管你,你如今也长大了,以后的路要走好……” “爹……” “现如今是有人要害咱们林家,能不能自证清白还未可知,但为父要你知道,咱们林家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规规矩矩做人,若为父出了事,不必为我奔走,今后过好你的日子,平平安安,这是为父最大的心愿。” 次日一早,林老爷便被请去了官府,林淮在家中等了许久,最终也没能等到父亲回来。 没过多久,官府便来查封了林府,林家的仆人皆被遣散了,硕大的家产,仿佛一夜之间被掏空了一样,林淮失魂落魄的离开。 他用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打算贿赂牢房的牢头,想见林老爷一面,谁知那牢头根本瞧不上眼,随手便将他仅有银子扔了,一边还嘲笑着:“呦!林公子不是一向出手大方,怎么这几两银子都舍不得了?” 林淮自问自己不曾亏对旁人过,大抵是之前的风光引旁人嫉妒,现如今和虎落平阳被犬欺,任谁都要来踩上一脚。 他也不恼,转身捡起地上的银子便离开了。 …… 第45章 解脱 林淮没回去,转而去了徐府。 “徐伯,您先前所说,若我愿意给徐溶十年寿命,你便可给我一万两黄金可还作数?” “自然,只要你愿意……” 林淮点头,“我不要一万两黄金,我要我爹平安回来,侄儿知道您有法子,若我爹能平安回来,我就签这命契……” 徐老爷答应下来,他说到做到,次日一早,林老爷便被放了出来,林淮一身粗布衣裳,就站在牢房门口等他。 “林淮?” 再见之时,林淮已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反倒多了几分落魄之感。 林淮笑了笑,道:“爹,我来接您回家。” 林淮口中的家却是一处无人居住的破败茅屋,看着林父吃惊的神情,林淮略显局促,他急忙擦了擦凳子上的灰,道:“爹,您先坐……” 林父看着那破旧的凳子,心疼道:“你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 林淮摇头:“如今您能平安回来,我已不敢奢求什么,不过好歹能有个容身之处,等明日我就出去赚钱,儿子有手有脚,总不会饿着您。” …… 白天林淮出去做工,林父便在茅屋旁垦出一片地来,打算种些菜好贴补家用,这日子勉强还能过下去,直到一日,林淮早晨离了家,却再也没能回来。 林父找遍了能找的地方,他每日等在门口,始终不见林淮回来,他等了很久没等来林淮,却等来了徐老爷。 “贤弟,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林淮……” “吾儿几日没有归家,定是出什么事了,徐兄,麻烦你帮我寻寻……” “林淮贤侄他……回不来了。” 林父激动地扯着他的衣襟,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淮喝醉酒,失足跌入河中,已经去了……” 林父摇着头推开他,“我不信,徐兄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 “我所言皆是真的,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林淮的坟头……” 无论他怎么说林父都不信,他依旧等在这里,盼着有一日林淮能回来,可时间久了,他始终不见林淮回来,不得不相信,林淮许是真的死了…… 林家偌大的家产一夜之间付之一炬,他唯一的儿子也身故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此之后林父便疯癫起来,没过半年便死在了这间破旧的茅屋。 徐老爷也没好多少,他救活了徐溶,给了徐溶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他也害得林家家破人亡,两代人惨死,他每日都活在愧疚与恐惧中,时刻担心着林淮化为冤魂来锁他的命。 林淮生前之时相思已知晓了全部,她总算知道林淮为何那般缺钱,他临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赚养活自己和父亲,死后他忘记了很多,甚至忘记了是谁害死了他,却唯一记得这件事。 相思拉起玉浮笙的手,道:“王爷,我们带林淮去徐家吧。” 冤有头,债有主,徐老爷作的孽他也该偿还了…… 玉浮笙带相思他们来到徐府时,徐府内外皆挂着白绫,俨然一副要办丧事的样子。 林淮仍旧没有意识,他无法控制自己,可白锦手中有魂铃,他便不得不听话。 入门时,看门的小厮拦住了他们。 “几位是?” “我们是徐老爷的故人,来找你家老爷。” 小厮面露难色,“几位来的不巧,我家老爷前日去了,几位既然来了,不如到府中祭奠祭奠。” 小厮引他们朝灵堂走去,远远便瞅见灵堂前跪着一人,那人年岁不大,看其穿着打扮,他应当就是徐家公子徐溶。 隔着不远,小厮唤道:“少爷,这几位是老爷的故人,前来祭奠的……” 徐溶这才抬起头看过来,只见他眼神直直看着林淮,面露惊恐之色,片刻后又镇静下来。 “他能瞧见林淮?” 林淮此刻是阴灵,除了身怀法力,普通凡人是看不见的。 玉浮笙道:“他与林淮因换命而有了联系,所以即便林淮已死,他也能洞见起魂魄,见他如此震惊,想来林淮死后从未去寻过他。” 玉浮笙话音刚落,徐溶已来到他们身前。 他有些迟疑道:“林……淮……” 看见他林淮似乎也有所触动,他歪着头看他,嘴里也不再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为何变成这幅模样?他不是已经死了……” 相思冷冷道:“的确,他的确已死,现在成了恶灵,你离他远些比较好,免得伤着你。” 徐溶没被吓到,反而伸手拉住了林淮的手臂,“是因为我……” 相思满是疑惑:“你竟知道?”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一年前,我本缠绵病榻,却一夜之间康复,虽不知道原因,但我心中清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望向他爹的灵位,继续道:“直到几日前,我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才晓得林淮是替我死的……这一年来,我爹无时无刻不再担心林淮化作厉鬼索命,他日日受着煎熬,如今终于算是解脱了。” 相思冷哼一声道:“你爹是解脱了,可林淮死都没能得到解脱,他如今已成了恶灵,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徐溶道:“自我知道一切,这两日我想了许多,我既盼着林淮化作厉鬼来取我性命,又盼着他能放下执念,莫真成了厉鬼,如今见到他,反而松了口气……” 徐溶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药丸,服了下去,道:“我愿意将命还与他。” 玉浮笙却道:“真是虚伪,林淮肉身已毁,即便你死了他也再无复生的可能。” 徐溶没再言语,他转身朝着灵堂走去,缓缓跪在了徐老爷的牌位前。 相思察觉有些不对劲,便跟了过去,紧接着林淮竟也下意识跟了过去。 徐溶抬手捂着小腹,面色有些难看。 相思拉起他的手为他把脉,忽而神色慌张道:“你方才吃了什么?” 徐溶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淮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命数如此,实在不该叫你为我担着,抱歉了……林淮。” 他倒下之时是林淮接住了他,自见到徐溶,林淮的意识便开始恢复,此刻他虽黑气未离,獠牙未退,却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也能简短的言语。 他一字一字道:“我……恨你,不……想……你死……” 徐溶看着他,似是没听明白一眼。 白锦急忙帮着解释道:“他说他恨你,但他并不想你死。” 林淮听了连连点头,他林家本来一切都好,衣食无忧,父亲虽严厉,同他也不怎么亲近,但他们毕竟是父子,其中的感情也不是他人可以明白的,他本可以安稳快乐的度过余生,却被徐父害得家破人亡,黄泉两隔,怎能不恨? 可即便再恨,他也从未想过来找徐家索命,徐父的死是死于自己的私心,他为了自己的孩子害他人孩子的性命,如今受尽良心的折磨而死,也算是自食恶果,而这一切徐溶并不知情,他不过是承了林淮的恩,如今也愿意归还,说到底,他并没做错什么。 第46章 了却 林淮看向相思,吃力的说着:“救……救他,活着……赎……罪。” 白锦解释:“他说要姐姐你救他,让他活着为他爹赎罪。” 相思依言运转灵力,转而却被玉浮笙拦住。 “他阳寿早就该尽了,多活的这一年已算格外开恩,他余下的寿命该还与林淮……” 林淮听了紧紧握着相思的手臂,连连摇头,相思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可还与林淮他也无法再复生。” “那便还到他下一世的寿命里。” “不……不用……” 见林淮这么着急,相思替他同玉浮笙争论道:“下一世自有下一世的命数。” 林淮这一世不曾作恶,即便转生到下一世也不会太过艰难,正常来说怎么也该活到知命之年,这一世的林淮也不过二十,还余至少三十年的寿命,这多余的三十年对于下一世的他来说未必会觉得幸运,但对于这一世的徐溶来说却是大好的年华。 虽不知徐溶上一世行过什么错事,这一世要这般惩罚他,但他自小便和其他孩子不同,当别人家的孩子追逐玩耍时,他却只能在一旁看着,甚至只能在榻上躺着,他经受了二十年病痛的折磨,也该还够上一世的债了。 相思想了想道:“王爷,他俩换命能成恐怕不止是那妖道一人能办成的,冥府就没有徇私吗?” 这一问倒是把玉浮笙问住了,先前无论是白锦还是流影都觉得此事麻烦,牵扯冥府,便是因为想要办成换命一事,需得冥府中人里应外合,偷偷将命簿给改了,否则但凭那道士逆天改命,岂能成功? 命簿虽掌握在四大判官手中,但能够接触命簿者下到鬼差,上到鬼王甚至是冥帝,皆有可能,真要查起来又岂能查个清楚明白,往常碰上这事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相思插手了此事他便不能再坐视不理。 玉浮笙刚要开口便被相思止住,“先别废话,再不救他就真死了,我先救了他,大不了等他活了你再杀了他。” 玉浮笙无奈地叹气,不再说话,任由相思用灵力救活了徐溶…… 白锦为林淮诵读了三天三夜的清心咒,他才彻底恢复了过来,玉浮笙便唤鬼差捉他回冥府,饮忘川过黄泉,好早已转世为人,开始他新的人生。 临行前,徐溶变卖了家中半数的田地商铺,决定用这些钱财救济那些没钱治病的穷人,他余生会经营好徐家剩余的家产,所获的银两便用以修建医馆与济善堂,他前半生受尽病痛折磨,但比起那些没钱治病只能等死的人来说已算幸运,所以余生便以此来赎罪,也当是还林淮换命的恩情。 玉浮笙与相思站在忘川河畔送林淮离开,看着林淮离去的背影,相思好奇地问道:“所以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林淮不停的偷钱攒钱,相思曾以为他的执念便缺钱,等他攒了足够多的钱便能放下执念;后来知晓了林淮死前的遭遇,相思以为他的执念便是复仇;可等他真正见到了与自己换命的徐溶,却又主动放下了仇恨,所以到现在相思都没弄明白林淮的执念是什么。 玉浮笙看着相思,笑着点头道:“趁他还没走远,要不你追上去问问?” 相思伸了个懒腰,拒绝道:“还是算了,人生还是要留些未知才有意思……” 她忽而抬头看着玉浮笙的眼睛,“还有一个问题……王爷最后为何答应留徐溶继续活着?” 玉浮笙看着她,半晌不语,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以前,即便林淮求他,他也定然会剥夺徐溶余下的生命,可是现在……他却改变了,他不知是不是为了相思,但相思同他争论时他却下意识觉得相思是对的,就连说话也没了底气。 玉浮笙冷冷道:“留徐溶性命确实不合规矩,但……偶尔破个例也没什么大不了。” 相思切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是真心觉得你们冥府的规矩不合理,不过你们冥府真该整治整治了。” 玉浮笙一笑道:“说的不错,是该整治了。”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 “最后一个,关于林淮这一世……” 没等相思问完,玉浮笙便猜到了她要问什么,只道:“天机不可泄露,此事无可奉告。”语罢便转身朝回去的路走去,相思急忙追了上去。 “王爷,您慢些……” 没走多远,玉浮笙猛然停下脚步,相思来不及反应,撞在了他背上,索性相思走的不算快,所以只轻微碰了下。 “怎么了。” 玉浮笙额间冒着细汗,看着像是身体不适,他抬手捂着胸口,一言不发,这番模样吓的相思也跟着不敢说话。 半晌他才用灵力唤来流影。 “王爷,您这是……” 没等他说完玉浮笙便打断他,送她离开。 相思拒绝,“等等,我先不离开,你得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回事……” 流影听话的站在她面前,俨然一副要赶人的样子,“相思姑娘,请随属下离开冥府吧。” “可是……” 玉浮笙强撑着说:“我无碍,你先走吧。” 他这是打定主意不肯说,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相思知道他决定的事轻易难改变,他既不肯说,相思便只好跟流影离开了冥府。 流影一直送相思回了客栈见到白锦才道:“已经送回姑娘,若无其他事,属下告辞了。” “等等,我想知道王爷他到底是怎么了?”玉浮笙方才那番神情,分明是很难受的样子。 流影听了先是一言不发,继而看着相思,严肃道:“王爷怕是时日无多了。” 相思大惊,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 白锦听了也疑惑的看着流影,他知道玉浮笙强用神力受了反噬,但也不至于时日无多,他实在搞不明白流影这是要做什么。 白锦斜眼看戏流影,问道:“流影大人,玉王爷今早还好好的,你为何这样说?” 流影没答白锦的话,却对相思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他这意思明显是不想让白锦听到,眼见相思点了头,白锦还想阻拦,可流影对他施了法,他用着这副身体哪里能解得开流影的术法,只能干着急,既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xs7.com 第47章 雪狼 “姑娘怕是不知,王爷是双生体质,他天生神识,只不过他的神识被封印在了漠北,之前姑娘被锁魂铃所伤,王爷强行使用神力为姑娘疗伤,已遭反噬,这些日子又未来得及好好调理,如今情况怕是不太好了……” “他是为了救我……”流影的话相思信了,他忽然想到,难怪玉浮笙那时肯放她离开,他定是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才……他为何总是这般逞强,什么都不肯说呢? “那现在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能救他,若有办法让我做什么都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出这样的承诺来,玉浮笙乃堂堂冥府九幽王,她一个小小地仙,即便有心又能为他做得了什么?她一定是是情急之下失去了理智。 “有姑娘这句话就好办了,现如今必须及早去漠北解了王爷神识的封印,如此一来王爷自会恢复,只是……” 他犹豫道:“只是王爷如今这副样子,属下得留在冥府照顾,离开不得,实在是找不到可信之人,唯有劳烦姑娘亲自去趟漠北,帮王爷解了封印,只是漠北凶险万分,姑娘若是不愿也无妨,属下再想别的办法。” 相思抿了抿嘴,道:“我愿意去的,就当是还他多次救我的恩情,还请你照顾好他。” …… 相思没将流影所言告诉白锦,一路上,白锦急切地问道:“姐姐,流影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相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 白锦知道流影定然是同她说了什么,他认识流影这么久,对他十分了解,流影虽是玉浮笙的得力下属,但惯会自作主张,况且他之前对相思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似乎颇有成见…… 相思敷衍他,白锦只能干着急,他们回了先前住过的客栈,客栈掌柜的一早发现房间没了人,还以为他们又被鬼差抓走了,现下见相思和白锦回来着实吓了一跳。 相思毫不在意的上了楼,白锦跟在后面,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既然相思不肯告诉他流影说了什么,他只好不再问相思,想着等找到机会定要好好教训流影那小子一顿。 “姐姐,你也别想太多,流影说的未必就是真的,我看那玉王爷应该没什么事儿……” 白锦边说边走,进门时忽然脑袋一晕,便倒了下去,是相思给他施了昏睡的术法,相思安置好白锦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信。信中大致写着,让白锦自行离开,或者在此处等她,她要去漠北一趟,此行凶险,让白锦不必同往。 漠北距离遥远不说,那里远不同于中原的情况,在中原即使六界众生混杂其间,也出不了太大的乱子,而漠北妖族邻里,且种群意识分明,且异常排斥外族,大抵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可见此去漠北有多艰难。 她为何去漠北,白锦不用想也知道了,他细细一想便知道流影同她都说了些什么,当即便要回冥府找玉浮笙做主。 可一回到冥府就被流影提前安排的眼线知晓了,还将他给关了起来。 他虽气恼,奈何这鼠妖的灵力太弱,对于流影根本起不到一丝威胁,“混蛋,你关着我作甚?” 流影在门外冷冷道:“王爷重伤正在休养,你就莫因为点小事去惊扰他了。” “小事?倘若让王爷知道你将相思姑娘骗去了漠北,王爷怕是要扒了你的皮。” “骗?我对她说的没有一句假话,王爷的神识被封印在漠北,王爷也是为她救她才遭反噬,那相思姑娘若还有半分良心就该去帮王爷解了封印。” “流影!你不能这样,快放我出去!” 流影转身欲离开,“你且安心在里面待几日,等王爷好些我自会放你出来。” …… 转眼间,相思已入漠北数日,此时的漠北正值雪季,满天的风雪遮云蔽日,肆虐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凛冽的寒风一阵一阵地吹过,这暴风雪像是要将天地间万物都掩埋了似的。 相思穿着裘衣,独自艰难地行走在皑皑白雪中,一眼望去茫茫一片,唯独她的红衣异常显眼。 快要入夜了,眼看风雪未歇,相思寻了处山洞躲避,她在洞外设了屏障,打算先熬过今晚再做打算,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帮玉浮笙解开神识封印,就匆匆来了漠北,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据说漠北有许多妖族,其中雪狼一族实力最为强悍,统治着大半个漠北,相思虽为地仙,拥有仙力,不过若真对上那狼群只怕也只有沦为食物的份。 山洞里火光跳动,烤着火,她已冻得麻木的手脚才稍稍缓和了些。 自如漠北来,她一路躲避妖族,难得有了片刻安歇,正安心地靠在洞壁上休息,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狼嚎声,听那声音不在少数,应当是狼群来了。 还真是祸不单行,她立刻警觉起来,伏在洞口,只见不远处的矮坡上,狼群正冲驰而下,似乎是在追逐着什么,可隔得太远,相思看不真切。 不过好在这只是普通狼群,而非狼妖一族。 它们奔的近了相思才看到那狼群追逐的是一只雪狼,那雪狼体型硕大,矫健异常,通体雪白,几乎要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只不过看样子应当是只成年不久的雪狼,不知为何他与自己的族群失散,还这般狼狈地被狼群追逐。 相思正看的起劲,却见那雪狼忽然停住,若以他先前的速度,只要不停奔跑,甩掉狼群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为何却忽然停下等死? 瞬间,狼群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它们想要上去撕咬,又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终于,狼群中的其中一只狼安耐不住当先冲了上去,不出所料,那只狼轻易就被那只雪狼扑翻在地,雪狼看上去凶猛异常,寻常野狼定然不是对手,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狼群,看这架势,狼群今日是不打算放那雪狼离开了…… 第48章 互换 相思正犹豫要不要出手救那雪狼,忽听一声巨响,远处的雪山开始崩塌,是雪崩,狼群瞬间四散,而那雪狼却并不急着走,反而俯身卧下,紧紧护住身下,相思来不及多想,飞身而去,在雪狼身上设了一道屏障,使得雪狼不至于被埋在雪下。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相思前去查看雪狼是否还活着,方才经历一番厮杀,雪狼皮毛上染了血,也不知哪些是他的血,哪些是其他野狼的血,它匍匐在地,即使相思靠近也一动不动,唯有胸前一起一伏让相思确定它还活着。 相思动了动雪狼,它全无反应,将它移开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它身下护着一只兔子,相思恍然大悟,原来它方才那般行为被狼群围困,皆是为了护着自己捕的食物,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过令相思奇怪地是那只兔子皮毛上沾了血,但浑身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这会儿一动不动,大概是被吓得昏死了过去,任相思怎么叫都叫不醒,相思只好把它们都带回山洞里。 相思生起了火,洞内暖和起来,被火烤了一会儿,那只兔子才慢慢转醒,它先是一愣,再看到一旁浑身是血的雪狼,急忙蹦跳着过去,它嗅了嗅雪狼的气息,又跑到相思身边咬她的衣角,似乎有话要说。 相思用指尖轻点兔子的额头,她为这只兔子开了灵识,这样就好交流了,只见它开口道:“求你救救她?” 相思好奇地问:“我没听错吧,你让我救它?” 当真是稀奇,雪狼舍命护着兔子,而兔子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救雪狼,可他们本该是天敌,现在倒好似成了朋友。 “救她!”见相思不搭理他,他急忙道:“哎呀……她死了我也活不成。” 相思笑了笑,她拍了拍手起身到一旁躺下休息,“它没事,伤口早就帮她止了血,可能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而已,你就让她睡会儿吧。” 听到这些,那兔子才松了口气,安静下来。 “现在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兔子挪了个窝,趴在地上,唉声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半月前,雪狼一族少主靑月独自外出捕猎,然后遇到了灵兔一族的祁雪,便将她当做了猎物,准备抓住吃了她。 那祁雪别的不行,跑是跑的真快,青月一路追她至山崖处,祁雪无路可退,情急之下使出了族内禁术,使得他们魂魄互换,之后它们一起掉下了山崖。再醒来之时,靑月就在祁雪的身体里,而祁雪则在靑月的身体里。 相思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见青月瞪着自己,便憋住笑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再换回来不就得了?” 靑月看着十分愤慨,以至于咬牙切齿道:“都怪这只蠢兔子,只学了互换的法术,却不知道换回去的办法。”说完他深深的看了如今霸占自己身体的祁雪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你们这是打算……” “祁雪说她们族中长老一定知道换回来的办法,让我同她一起回去。” 靑月和祁雪所属族群不同,修行功法不同,都无法使用对方的灵力,因此连人形都化不出来,只能这样走回去,祁雪还好,毕竟有靑月巨大的身躯,就算装装样子,寻常的野兽也不敢靠近,只是苦了靑月,到哪儿都被追捕,任谁都可欺负。 事情差不多讲完了,祁雪这才渐渐转醒,她一醒不自觉地动了动爪子,然后便开始叫唤,“嘶……好疼,好疼啊!” 靑月蹦跶到她身边,挑衅道:“哟!醒了啊!蠢兔子。” 相思觉得有趣,祁雪昏睡不醒的时候靑月那么担心,她一醒便开始逞口舌之快,当真是口是心非。 祁雪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被它们咬吗?啊?” 靑月责怪道:“谁让你管我了,你不是一向胆子很小吗?那种时候还不赶紧跑。” 祁雪十分嫌弃道:“你以为本姑娘愿意管你啊,我是怕你被他们吃了,那我还怎么要回我的身体啊,我可不想在你这副讨厌的躯体里待一辈子。” 青玉激动的站起身,仰头看着她,指着她鼻子道:“我的身体怎么了,小爷可是雪狼一族里最美的公狼,就小爷这发色,体型,你这只蠢兔子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呸……” 相思听它们吵的整个脑袋嗡嗡作响,有些后悔施法让他们两个能开口说话,忍不住打断道:“我说二位,现在似乎不是吵架的时候。” 祁雪疑惑的看着相思,靑月解释道:“这是相思姑娘,是她救了我们。” “多谢相思姐姐。”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青月颇有些苦闷,却听祁雪神采奕奕道:“当然是带这大笨狼回我族内,找长老给我们把身体换回来。” “那你们就这副样子回去?若是再遇到狼群怎么办?” 祁雪摇头,青玉问道:“对了,相思姑娘要去哪里?” “我……不晓得?不如我同你们一道,先送你们回去,之后再打听我要去的地方在哪儿,如何?”她正不知玉浮笙的神识被封印在何处,况且对这漠北又不熟悉,倒不如先跟着他们,说不定这灵兔族的长老会知道。 “好啊好啊!” 靑月也道:“相思姑娘是神仙,有姑娘护送,我们就不怕再被狼群追了。” “我先将你们变回人形方便行事,不过你们可得安静些,不准吵闹。” 祁雪乖乖点了点头,靑月道:“只要她不惹我我肯定不会跟她吵。” 祁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相思无奈地摇了摇头,施法将他们化作人形。 …… 一路上,祁雪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又叫,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头晕眼花,她敲着脑壳道:“啊……好饿啊!” 青玉白了她一眼,道:“活该,先前遇到过动物的残尸让你吃了填饱肚子,你死活不肯吃,现在知道饿了?” “我才不吃,你见过哪只兔子吃肉的?” “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兔子了。” “我……”祁雪气急败环的挤开他,跑到相思身边,扯着相思衣袖,一副小女儿的做派,“相思姐姐,你看他……” “你们俩可真是一对冤家。”相思突然觉得他们这一路吵吵闹闹也挺有意思,这大雪天到处冰天雪地竟也不觉得寒冷了。 相思从包裹里取了块饼递给祁雪,虽说她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但为了以防万一,她来漠北的时候还是带了些干粮的,只是来此时日已久,没剩多少了。 第49章 遇险 那冰虽然硬的像块石头,可对几日未进食的祁雪来说就是雪中送炭,她兴高采烈的谢过相思,接了饼刚要吃,眼神就瞟见靑月直勾勾地盯着饼看,她忽然想到其实这一路上青月也没吃过什么东西。 祁雪本想着在青月面前嘚瑟嘚瑟,正好气气青月,但转而想到他们这一路的危险与艰辛,祁雪便于心不忍了,她将手中的饼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另一半递给了靑月,明明是好心,可她嘴上还不肯服软,傲娇道:“喏,本姑娘大发慈悲,快谢恩吧。” 靑月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不吃,你自个儿吃吧。” 祁雪将饼硬塞进他手中,青月拒绝她的好意,她脸上挂不住,嘴硬地说:“我这可不是关心你,本姑娘主要是怕你把本姑娘的身体给饿坏了,到时换回来还不是我自个儿受罪。” 相思见此情形,也帮着劝说道:“靑月,你就吃了吧,我们还不知要走多久,万一你路上饿昏过去可就麻烦了。” “那……多谢相思姑娘的饼了。” 说完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还用着祁雪的身体,这副模样着实看呆了祁雪。 他们吃了饼又就地取材,喝了些雪水,吃饱喝足后开始赶路…… “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在这儿待得越久越危险。”有狼群野兽不说,随时都可能面临雪崩和暴风雪,这几样他们遇到任何一个都不好过。 相思法力有限,自己一个人倒还好,可真遇上危险又要护着他俩,着实有些吃力。 “祁雪,这里离你们灵兔族还有多远?” 祁雪望了望前方,她指着对面的山回答道:“不远了,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就到了。” 相思点头,“好,你们一路上一定跟紧我。” 这座山并不高,但山路陡峭且满是积雪,极难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从山上掉下去,下方深浅不知,一旦掉下去凶多吉少。 相思走在最前面,靑月跟着她,他身后则跟着祁雪。 她们没走多久,天空便开始飘落雪花,不多时起了大风。 经过一处陡峭崖壁时,祁雪脚下止不住的打滑,青玉见她走的太慢便伸出一只手让她拽着,虽说伸过来是祁雪自己的手,但她还是嫌弃的只扯住了他的袖子,青玉似乎有些生气,他故意加快了脚步。 “你……你走慢点啊。” 青月不耐烦道:“知道了,真麻烦。” 相思在前面抬臂挡着侧脸,风雪越来越大,情况有些不太好,“我们过了这段崖壁,先找个地方躲躲,看样子,暴风雪要来了,继续行下去太过于危险。” 青月道:“好,听相思姑娘的。” “你们小心些,别被风雪卷下去了。” 靑月听了也顾不得许多,反手紧紧拉住祁雪,祁雪也没有反抗,毕竟崖壁下情况不明,若真掉了下去,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风雪越来越大,相思催动灵力,唤出一道屏障,暂时抵挡,只是维持不了太久,须得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 可风雪实在是太大了,相思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力气快要耗尽了,灵力也快维持不住,忽然一阵强风袭来,相思来不及反应便连同祁雪靑月被风卷起,霎时天旋地转,难辨方向。 被暴风卷起的相思只觉得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了一样,她在坠落的同时被风卷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眼冒金星,恍惚间看到一个身影从天而降,那人一袭青衣,这一刻仿若天神下凡。 她的细腰被人揽起,随后平稳地落于在崖底。 相思方才转的头晕眼花,此刻刚站在平面上连站都站不稳,就只能依偎在他怀中,片刻之后,相思才缓过来,她回过神,抬头看清了眼前之人正是玉浮笙。 邹然发冷,相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身上的裘衣也不知被风卷去了何处,玉浮笙便将自己身上的裘衣取下披在了相思肩头,他抬手摸了摸相思微红的脸颊。 相思不知自己是害羞红的脸还是冻红了脸,她柔声道:“王爷……” “抱歉,我来晚了。” 相思诧异道:“你不是快……”她不知该怎么说出‘死’这个字。 玉浮笙明白她想要问什么,便道:“对不起,流影瞒着我骗了你,他夸大了,我确实受了伤,但死倒不至于。” “那你神识封印的事情也是假的?” 玉浮笙松开相思,抬手帮她系紧裘衣,温笑道:“这倒是真的,不过是不能使用神力而已,倒也无碍,这里太危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那时玉浮笙旧疾发作,浑身难受,他回到殿内便一连昏睡了三日。 醒来后见到白锦才知晓相思被流影诓骗去了漠北,白锦此前一直被流影关着,直到玉浮笙醒了才被放了出来,白锦这才没办法及时叫醒他。 得知这些后,玉浮笙大发雷霆,本要罚流影去守黄泉道,三年不准回来,可他即刻要去漠北找相思,而他的殿中不能没有主事,白锦看似机灵,可大事上常常拿不定主意,如此一来只能让流影留在冥府,等他回去再行处置。 玉浮笙想带相思离开漠北,可相思却道:“我不走,封印一事既然是真的,那我就必须留下,你多次救我于危难,我不想欠你。” “只是因为不想欠我?” 相思点了点头,眼神却飘向了别处,她又道:“况且,同我一起的还有两个朋友,我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 玉浮笙转眼看着相思发间的桃木簪,原以为她会扔了,没想到她竟一直戴着,玉浮笙叹着气,问道:“你当真不走吗?我身上的封印迟早会想办法除去,可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其实我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可若你执意如此,到时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相思并未细想,还以为玉浮笙是指路途凶险,便道:“我又岂会贪生怕死。” “如此……那便走吧。” “去哪儿?” “自然是去寻你的朋友。” …… 第50章 禁术 青月和祁雪被风卷落从崖上摔下,他们不自觉地抱成团,一路沿着雪坡滚下,期间青月以自己瘦弱的身躯紧紧抱着祁雪庞大的身体,他始终将祁雪的头护在怀里,所以即便他们从崖上摔落,又在雪坡滚了那么远,祁雪也没受什么伤。 可青月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滚落的过程中,他的头撞到了石头,昏死了过去,祁雪刨了好久才将靑月从积雪中刨出来,本就天寒地冻,加之受伤,靑月气息微弱,祁雪以为他快要死了,便哭喊着叫他。 “喂!大笨狼……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祁雪摸着他后脑勺的血,瞬间被吓了一跳,一连朝后面挪动了很远。 她失魂落地喃喃道:“你……你别死好不好,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呐?难道我辈子都要待在你的身体里了!” 她这么一想有些崩溃,便扑上去想要叫醒青月,靑月被她摇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渐渐转醒。 一睁眼便看到祁雪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以他的身体,这模样真是有辱雪狼族少主的身份,他觉得头更加痛了,强撑着咳了一声道:“你再摇我,不死都难了。” 祁雪这才抬起头,惊喜道:“太好了,你还活着,呜呜呜……”大抵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哭的更大声了。 靑月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轻声道:“你这只蠢兔子,我又没死,哭什么?” 祁雪呜咽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在你身体里待一辈子。” 靑月气的嘴角抽了抽,不想再同她计较,他捂着头看看周围,问道:“相思姑娘呢?” 祁雪这才想起相思,“不知道,我们掉下来的时候就没见着相思姐姐了。” 靑月动了动身子,发觉一条腿痛的要死,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腿不是脱臼就是骨折了,“过来……” 祁雪立即警觉起来,斜眼瞪着他道:“干嘛?” 青月无奈地说:“背我。” “想得美,自己走。” 青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道:“腿瘸了,你要是不背我,我就只能在这儿等死了。” “哦,我这是为了我的身体,你可别多想……” 祁雪原本的身体娇小轻盈,此刻背起来倒是毫不费力,只是…… “喂,我说……你的手往哪放呢!”祁雪停住脚步,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胸前的手。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胸都不知道摸了多少遍,这有什么的?” 祁雪哼笑一声道:“可你用的是我的手!我不想我那纯洁无瑕的双手被沾染你们狼族的气息。” 青月嘟囔一句道:“麻烦。”紧接着他将手收了回去,搭在祁雪肩头。 靑月移开手后,祁雪边走边念念有词道:“还有,之前就算了,如今相思姐姐帮我们变回人形,但男女有别,你好歹也注意注意。” 靑月不解道:“注意什么?” 祁雪没好气的说:“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摸的不要摸。” 靑月恍然大悟,“哦,你说你这身体啊,早说嘛,先前换衣服的时候早就看过了,干巴巴的,没什么看头。” “咚”的一声,祁雪将靑月狠狠摔在雪地里,抡起袖子咬牙切齿地说:“姑奶奶今天不掐死你。”说完便扑了上去,两人滚作一团。 靑月求饶道:“好了,好了,逗你的,没看,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 祁雪还要说什么,忽然被靑月拉下来,捂住她的嘴,“嘘!” 他们藏在积雪中,远处传来脚步声,离得近了才看到是相思和一个没见过的男子。 “靑月……祁雪……” 他们跟着脚印而来,到此处却不见人影。 见是相思,靑月和祁雪从雪中冒出头,“相思姑娘!” 见他们还活着,相思松了口气,“找了你们许久,怎么藏在这儿,都没事吧?” 靑月回答道:“没事。”他看了看一旁冷着脸的玉浮笙,觉得他似乎不是很面善,“相思姑娘这位是……” “这是玉公子,是我的……朋友,方才也是他救了我。” 青玉招呼道:“玉大哥好。” 玉浮笙未有言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方才来的路上,相思已经将祁雪和靑月的事情告诉了玉浮笙,玉浮笙为做评价,只是任由相思带着他去找她们。 靑月忘记腿伤,走了一步,差点摔倒,祁雪急忙去扶起他,解释道:“靑月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腿,可能骨折了。” 相思刚要帮他看看,却被玉浮笙拉住,“我来吧。” 他在靑月腿上摸了几处,道:“不是骨折,只是脱臼而已,扭回去就好了。”说着,霎时便动手扭了下青月的腿,靑月甚至来不及喊疼,片刻后他动了动,果然不痛了。 …… 此处距离灵兔族并不远,加之有祁雪引路,很快就找到了灵兔族人栖身之处。 因他们在漠北众多强悍的族群中处于较为弱小的地位,为求自保,他们栖居之地常常会集全族之力设置结界,相思一行破不了结界,只得在门口等候。 没过多久,族里长老抄着家伙带着大半族人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祁雪很少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被吓到,她忘了自己此刻还在青月的身体里,“长老爷爷,有话好说,这是干什么?”她义气地挡在相思他们身前,有些不知所措。 “哼!谁是你爷爷?你这狼妖都叫嚣到我家门口了,还叫我们有话好说?” 祁雪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是靑月的样子,立即解释道:“长老爷爷,是我呀!我是祁雪啊!” “祁雪?” 祁雪跳到大长老面前,手舞足蹈道:“您忘了,您跟村东头李爷爷打赌输了,欠三两银子,还是我帮您还的,还有您喜欢村西的王寡妇,还是我给您出主意,教您如何追求王寡妇,还有还有……” 大长老急忙打断她,十分尴尬道:“够了!你……真是祁雪?” 祁雪努力点头,大长老恍然大悟,提起拐杖就要教训祁雪,祁雪连忙躲到靑月身后,靑月顺势挡在她身前一把抓住拐杖。 看祁雪这份模样,大长老也大抵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骂道:“你这死丫头,谁准你用禁术的?既然用了禁术,那你倒是换回来啊,你把他带回来算怎么回事?” 祁雪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我不记得怎么换回去了。” 大长老无奈看向相思和玉浮笙问道:“不知你们二位是?” “这是玉大哥和相思姐姐,我们能平安回来多亏了他们。” 大长老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只是目光一直在玉浮笙身上,仿佛看透什么似的。 “长老爷爷?” 大长老回过神来,这才遣散了族人,让他们进了族中。 听相思说他们暂时没有去处,大长老便道:“二位不如先在族中小住几日?” 相思看了眼玉浮笙,见他没反对便谢过大长老。 大长老好心安排了住处方便相思他们休息,毕竟他们一路风雪才艰难赶回来,等安置好一切,这才带着靑月祁雪进了禁室,好帮他们将身体换回来。 …… 第51章 双修 “爷爷,我们到底怎样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青月和祁雪并肩而坐,大长老背对着他们,他正翻阅着架子上的典籍。 半晌才道:“换魂之术以往需得双方同为我灵兔族人方可成功,我也不晓得你们为什么可以……” 祁雪打断道:“爷爷,您别管我们怎么换的行不行,您就说我们怎么样才能换回来?” 大长老摸了摸胡子,道:“有两个法子,要不你们选一下?” “其一,你们双修,合二为一时便可换回来……” 没等大长老说完,青月和祁雪异口同声道:“不用说了!我选第二个。” 大长老接着道:“其二,你们一个死了,魂魄离体,便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而另一个魂魄会被挤出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身体只怕也无法归位。” 若要魂魄归位先得身死,这摆明了要他们自杀,且最终可能只有一个能活下来,这可不是轻易能尝试的。 祁雪吸气道:“这……就没别的法子了?” 大长老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就这两个法子,但你们能够互换本就出乎意外,说不准是有独特契机,若能重现当时的情形,或许……能够……应该……” 祁雪抬手打断,“爷爷,我懂了……”她拉起青月就往外走去,“我们这就去试试……” “唉!我还没说完呢……”大长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连连叹气。 …… 祁雪拉着青月来到一处矮坡,矮坡下都是积雪几乎没有什么硬石头,她想即使从上面掉下来应该也不会受伤。 祁雪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来吧……” 青月不明所以,“干嘛?” “情景再现啊!你没听我爷爷说要是能够重现我们换身体时的情形,或许我们能成功换回来。” 青月问道:“那要怎么做?” 祁雪白了他一眼,“你追,我跑,接着咱俩就掉下去,之后我念动法咒……” 青月扶额:“要不我还是自杀吧……” 祁雪立即瞪眼看他,“杀了我的肉体,你也别想独活,咱俩同归于尽吧。” 现如今祈雪也在青月身体里,青月想了想,同归于尽这种行为祈雪这蠢兔子还是能做的出来的,他只得无奈道:“好吧……” 祁雪跑起来,青月在后面追她,没一会儿就给青月累个半死。 祁雪双手叉着腰道:“你怎么这么没用?跑这么慢能追得上我?” 青月正弯着腰喘息,半晌抬头指着自己道:“要不是你这柔弱的身体我能这样?话说你平时都不锻炼的吗?” 祁雪也不同他废话,只道:“你歇够了没?歇够了就继续……” 青月摆手,朝着一旁的坡头走去,然后便找了处空地坐下。 “你有没想过一个问题?现在我们互换了身体,你我本就不是原来的自己,所以……” 祁雪恍然大悟道:“对啊,当时是身为狼的你追身为兔的我,所以我们搞反了,应该是我追你。” 青月无语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还未说完就被祁雪拽起来,“快跑,我追你了,快点……” 两人就这样在矮坡上追逐摔落了两个时辰,眼看天都要黑了也没能换回来。 祈雪拖着沉重的身躯颓废的行走在落日的余晖中,青月比他更惨,几乎是爬了回去…… 相思要去找玉浮笙,恰巧撞见一同回来的祈雪和青月,她问道:“你们这是……” 祁雪喃喃道:“完了,全完了……让我死了算了,呜呜……” 说着她扑进相思怀里哭了起来,她此刻用的是青月的身体,整个人将相思包裹着,相思连她的下巴都不到。 没一会儿相思便被拉到身后,玉浮笙挡在她面前一句话都不说,他冰冷的眼神吓得祈雪哭的更凶了,只是她用着青月的身体哭的这么伤心,那场面着实有些滑稽,青月看了只想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相思轻轻推开玉浮笙,“你凶她做什么?” 玉浮笙道:“我想抱你还得三思后行,岂能便宜了他?” 青月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你若再哭,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我……” 祈雪果然不哭了。 相思和玉浮笙先前已在大长老那里知晓他们换回身体的法子,没一个能行。 正在大长老一筹莫展之际,玉浮笙却道:“我有法子能帮他们换回来,但作为交换我要你们帮我找一处地方。” 相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祈雪,祈雪开始半信半疑,后来完全相信了,便急着要玉浮笙帮他们将身体换回来,可是相思却道:“只有先找到了我们想去的地方,他才能有能力帮你们……” 青月祈雪离开后,玉浮笙看着相思,许久未语,直到相思准备回去才开口道:“你方才为何骗他们?其实我现在就可以……” 相思却摇头道:“我是喜欢多管闲事,可我也记得我们此行目的,在帮你找到神识封印之处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你对我……” 似乎猜出了玉浮笙下一句要说什么,相思急忙打断,“我要回去了,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相思离去的身影,玉浮笙原本动摇的心愈发坚定起来,他会尽他所能护好相思,哪怕再走一次老路,这一次换他来…… “小豆子,好了没?怎么还没好?” 小豆子,道:“你俩离这么远做什么?靠近些。” 见青月不动,祁雪只好挪了挪,坐在青月旁边。 今早小豆子来找祁雪,她本想去找相思和玉浮笙帮忙,可他们有事出去了,叫不到人便只能叫来青月。 “太远了,再近些。” 祁雪又挪了挪,衣角已经碰到了青月的衣角,青月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 他心中万分苦恼,他到底为什么信了邪,以为祁雪来找他是有什么好事,没想到是来这儿陪小屁孩儿。 见青月一脸敷衍的模样祁雪忍不住小声道:“你高兴些,别苦着一张脸。” “抱歉,我实在没什么可高兴的……” 祁雪答应小豆子帮他过生辰,她不想搞砸了,小豆子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今天是他的八岁生辰,祁雪答应过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第52章 生辰 他们穿上大长老和王婶以前的衣服,特意装扮上沧桑的妆容,就为扮演小豆子的父母陪他过生辰,这个惊喜也亏的祁雪能想得出来,青月已经懒得同她理论,如同麻木了一般任她摆弄。 “再近些……” 他们几乎已经要挨在一起了,祁雪尴尬道:“豆子,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 小豆子不满,“可是还不够,别人家的阿爹阿娘都搂在一起,抱在一起,睡在一起,你们俩一点都不像……” 青月听后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向另一边,眼见小豆子有些不高兴了,祁雪急忙手搭上他的脸,硬是将青月的头给扭了回来,一边使眼色一边咬着牙道:“你就帮我这个忙,以后再不烦你……” 青月老实坐着,没再动。 小豆子叹起气来,摇头道:“还是算了,看来我去年的生辰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青月听了不自觉的看向祁雪,原来小豆子去年的愿望是今年生辰和阿爹阿娘一起过,祁雪竟记了一整年。 等青月回过神来,祁雪已经揽住他的肩头,她歪头笑着对小豆子说:“这样可以了吗?” 小豆子满意的点头,“勉强吧,阿爹阿娘继续保持。” 祁雪配合的点头道:“那我们开始吧……” 小剧场:给小豆子过生辰 第一回合 (傍晚,小豆子玩耍回来,玩了满身泥巴,回来时悄悄推门进来,生怕发出一丝声音被阿娘听到,要是被阿娘听到了一定会很麻烦。 他关门时,青月不知不觉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握着擀面杖,腰间系着围裙,冷声道:“去哪儿了?” 小豆子心头一惊,慢悠悠的转过身,“阿娘,我……”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你这一身泥是跌泥坑了?”) “停!” 青月握着擀面杖抱在怀里,转过身看向祁雪,祁雪指着他道:“你你你……词儿说错了。” 青月掏出别在背后祁雪写的词儿本子,他着实有些无语,道:“你看看你这写的什么破词儿,我说不出口。” 那本子上写的是:“哎呦呦!我的亲亲宝儿小豆子,怎么这么晚回来,吓死娘亲了,看着一身脏的,快了,娘亲帮你洗干净。” 祁雪看了看,道:“没问题啊,挺好的。” 青月也不搭理,只道:“我要改词儿……” 眼看这再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祁雪只好答应他改词,可等他改完就后悔了,他改他的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的也给改了…… 第二回合 (傍晚,小豆子玩耍回来,傍晚,小豆子玩耍回来,玩了满身泥巴,回来时悄悄推门进来,生怕发出一丝声音被阿娘听到,要是被阿娘听到了一定会骂他。 他背过身关门时,青月出现在他身后,他手里握着擀面杖,腰间系着围裙,冷声道:“去哪儿了?” 小豆子心中一惊,慢悠悠的转过身,“阿娘,我……”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你这一身泥是跌泥坑了?” 小豆子脸红了,不知该怎么解释阿娘才不会生气,半晌,青月叹了口气道:“算了,快洗干净吧,下次不许这样了。” “阿娘,我保证以后一定早点回来不让您和阿爹担心。” 青月没再说话,只是上前拉小豆子进了屋,她一言不发的拿手巾帮小豆子擦干净,一边喊道:“他爹,饭做好了没?”) 厨房传来祁雪的声音,“好了……” 青月走进去将祁雪做好的饭端了出来,小豆子也抢着去帮忙,祁雪忙完才从厨房走出来,她经过小豆子时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蹲下身和他一样高,她宠溺的问道:“今天有没有好好读书?” 小豆子点点头,接着祁雪问道:“都读了些什么?” 小豆子眼神上瞟挠着脑袋努力回想,半晌答不上来……外间传来青月的声音,“他爹,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一听到这个祁雪比小豆子还高兴,蹦蹦跳跳的出去坐到饭桌前,方才她忍了半天才装出严父的模样,此刻的欢脱更适合她。 小豆子看着满满一桌的菜惊喜道:“这是要过年了吗?”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就差流口水了,别的不说,祁雪的厨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跟小豆子不同,青月看着这一桌子菜却索然无味,他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绿的发光,满桌子菜是一点荤腥不带,就连个鸡蛋都没,唯一的长寿面还是祁雪用青草汁液做的。 见青月拿起筷子又放下,祁雪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道:“你怎么不吃,嫌不好吃啊?” “不是……” “那快吃啊!” 见祁雪和小豆子一同看向自己那期待的眼神,青月竟有些不忍心拒绝,随手夹起了近侧的面,刚要吃便被相思打断。) “你吃的什么?” 青月不明所以道:“面啊……” 祁雪摇头,“这是给小豆子做的长寿面,许愿之前不能动的……” 青月生辰从不吃长寿面,以往都是族人将这一日所捕猎物中最强的一只献给身为狼王长子的青月,当做是给青月庆贺生辰,他能知道自己吃的是面就不错了,哪里知道长寿面有是什么。 祁雪有些累了,没再纠结,只道:“算了,从这里再来吧……” 第三回合 (“你怎么不吃,嫌不好吃啊?” “不是……” “那快吃啊!” 青月拿起筷子,这一次他随手夹起一旁的菜,没再动那长寿面。 祁雪道:“今日是小豆子的生辰,来许个愿吧。” 小豆子双手合十,闭眼道:“希望明年生辰阿爹阿娘还能陪我一起过。” 祁雪宠溺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豆子却道:“那我再许一个……”说着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没再说话。许完愿,小豆子将一整碗面吃完。 夜里,他们一家三口坐在门口看星星,祁雪坐在草地上,小豆子坐在她旁边,青月正坐在小豆子另一边……) 没一会儿祁雪就累的躺下睡着了,时不时还不安稳的动一动,她不打呼噜,要不是小豆子告诉青月她睡着了,青月还真发现不了。 第53章 沉沦 小豆子小声道:“青月哥哥,听大长老说祁雪姐姐也没有阿爹阿娘……” 青月微微一愣,似乎瞬间明白了些什么,难怪她那些词写的那般离谱,原是她曾未经历过,她自己就是孤儿,却想要与她一样的小豆子感受到阿爹阿娘的爱,青月实在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善良。 随着祁雪翻了个身,小豆子继续道:“长老爷爷说,祁雪姐姐刚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体冻得僵硬,差点就活不成了……” 冻得僵硬……不知为何,青月感觉自己听到这个时心口绞痛了一下,许是因为自己此刻正在祁雪的体内,这是她的本能反应。 他朝着祁雪望去,此刻她正睡得香甜,外面冷,真在外面睡一夜得着凉。 青月起身将外衣脱下搭在祁雪身上,又转身对小豆子道:“你也快回去吧,外面冷。” 难得见青月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直板着脸,小豆也胆大起来,他小声道:“我心里许的愿望是希望明年生辰青月哥哥和祁雪姐姐陪我一起过。” 青月也小声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豆子急忙捂着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小豆子的身影,青月不自觉地笑了笑…… 祈雪又翻了个身,衣服从她身上滑落,青月便推了推她,想把她叫醒,谁知祈雪一把便将他拉倒在草坪上,一翻身死死将青月压在身下。 祈雪原本的身体对于青月的身体来说太过娇小,青月被压的喘不过气,一边挣扎一边叫醒她。 祈雪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自己心如死灰的脸,她刚醒,意识还有些模糊,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青月用力推开她,喘息道:“我只不过是想叫你回去睡,你差点压死我……” 她挠了挠头,反应过来便道:“你就不能好好爱惜我的身体?非给我弄残了你才舒服……” 祈雪看着青月,认真道:“实在不行我们双修吧,总得想法子换回来。” “我此生不会与异族女子双修。”他穿好衣服,又道:“走吧。” “去哪儿?” “太冷了,该回去了……” 送祁雪回房间后,青月从屋里出来,刚关好转身便撞见了相思和玉浮笙。 “你这是……” 青月看向别处,心虚道:“别误会,她睡着了,我只是送她回来而已。” 相思没太在意相思的话,只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大长老帮我们找到了我们想去的地方,等明天他就帮你们换回身体。” 玉浮笙一句话不说,就任由相思承诺。 听到这个消息,青月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失落,他顿觉不好,自以为是太久没回到雪狼族,太久没吃过荤腥,便浑身难受。 看来这灵兔族中不能多待,否则会令他越来越堕落,他本是一匹奔腾在雪原的雪狼,若不是这该死的换魂秘术,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如今竟得同妖族低等族群生活在一起。 他问道:“该怎么换回来?” 玉浮笙方开口道:“找个容器将你们的魂魄提出来放进去,然后再各回各位。” “可若将魂魄提出。我们岂不是就死了?” 玉浮笙胸有成竹道:“无妨,我可保短时间内无鬼差来?” “好,麻烦玉大哥明日便帮我们换回来。” …… 次日一早,相思来告诉祈雪这个消息,祈雪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咬着自己的手背,难以置信的看着相思。 “疼吗?” 祈雪回答:“疼……”这么疼,一定是真的。 玉浮笙站在他们面前道:“麻烦你们靠近一些……” 青月一句话不说,他一把拉过祁雪,抱住她,“对,就这样,别动。” 玉浮笙念动咒语施法,那咒语相思听不明白,却也觉得十分有冥府那阴森恐怖之感。 祁雪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从青月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很快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施法结束,各归各位,简单到令她不敢相信,她这些天的努力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 不过祁雪觉得,在靑月身体里待了这么许久,突然一下子回到自己身体里,竟然还有点不太习惯。 她抬起头看着青月,蓦然发现,这只大笨狼长得还挺好看的,先前在他的身体里,欣赏不到他的样子,现在一见,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墨发白衣,颇为俊朗。 青月转醒,慢慢睁开眼睛,同祁雪对视一眼,祁雪立刻红着脸推开他。 青月起身握了握拳,开口道:“既然已经换回来,为何还是使不出法力?” 相思道:“哪儿能这么快,还需几日适应适应,不过看你这情况,估计过个一两日就能恢复了。” 青月拱手道:“谢过玉大哥,待法力恢复,我便离开。”他说完转身离开。 祁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郁闷的挠了挠头。 祁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郁闷的挠了挠头。 大长老看出了些什么,唤道:“小雪啊……” “爷爷?” “别怪爷爷没提醒你,当断不断,日后可有你遭罪的时候。” “爷爷,您说什么呢?” 祁雪虽说不是大长老的亲孙女,但也是大长老看着长大的,若真有一天,祁雪出了事,说不心疼倒是假的。 大长老叹着气,缓缓道:“要是有一天爷爷不在了,你可得看顾好咱们灵兔一族,若实在没办法你也要想办法活下来,咱们灵兔一族总要留下点血脉。” 祁雪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大长老为何跟她说这些,自从她这次回来,大长老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因住的近,相思与她一同回去,一路上祈雪失魂落魄的走着,相思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身体换回来了反倒不开心?” “相思姐姐,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叫我。” 相思同她并肩而行,问道:“在想什么?” 祁雪沉默了片刻道:“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算了,许是我多想了,对了相思姐姐,你和玉大哥住的还习惯吗?需要什么只管同我说。” 相思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玉浮笙神识封印的事…… 第54章 身世 入夜,相思独自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调息,灵兔族内灵力充沛,十分适合修炼,忽然,相思感觉到一阵风袭来,睁开眼就看见玉浮笙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取了裘衣披在相思身上,“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冷吗?” 相思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的神识会被封印在哪里?大长老只说他知晓,可至今都未告诉我们,你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玉浮笙却轻松道:“已经找到了还急什么?” 相思扭头看着他,缓缓道:“找到了?” 玉浮笙笑了笑,“你不是正在借我的神力调息吗?” 相思收了掌,瞬间神清气爽,“这么说你的神识就被封印在这灵兔族内?” 玉浮笙神色凝重起来,他覆手躺下来,看着漫天的繁星,淡淡道:“越是靠近这里我便越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神识,不过……我想应该没那么简单,毕竟当年封印我神识的可是天帝。” 天帝……相思忽然心中发凉,尽管已经知道玉浮笙是冥界九幽鬼王,可她却发现自己还是对面前的玉浮笙一点都不了解,他是冥界之人为什么会天生神识?天帝又为何要封印他的神识? 趁着相思发呆之际,玉浮笙一把拉过她,相思趴在玉浮笙胸前想要起身,却听玉浮笙道:“你想知道我的事吗?” 相思微微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点头是下意识的好奇,而摇头却是三思后的理智。 玉浮笙叹着气道:“你这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相思也叹气道:“反正你会告诉我的,我想不想知道不重要。” 玉浮笙抬手抚着相思的鬓角,“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想着能让你一直无忧无虑,万事我自个儿担着就好,可我现在发现,若是不同你说清讲明,你始终不肯完全信任我,我前面有万丈高山,若不成便是死,我什么都告诉你,无论你选择跟着我还是抛弃我,我都接受。” 相思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抱着必大的决心。 相思用手撑在他胸前,抬头看着他道:“玉浮笙,从最开始遇到你,我就对你无比的好奇,我知晓你刻意接近我,但我从不知你的目的,如今我甚至不知我们之间算什么关系,但你既敢说,我就敢听。” “这一切,得从我的身世说起,我的母亲是冥帝幺女柠溪公主,你可猜猜我的父亲又是哪位?” 相思想了想道:“既然你天生神识,难不成是天界的哪位上神?” “不错,也不是别人,就是天庭里高高在上的那位。” 他先前说过是天帝封印了自己的神识,莫不是……“天帝?” 玉浮笙点了头,听他这么说相思便更加疑惑了,“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封印你的神识?” 他若是天帝的孩子那就是天界皇子,身份尊贵,天帝又怎么会让他入冥界?还将他的神识封印起来?而对于这个父亲,玉浮笙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就像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因为……他怕我啊,他是天帝,是天界之主,威震六界,怎能容忍一个污点存在呢。” 这一刻,相思心中有些难受,她缓缓伸手握住他,玉浮笙回应地握住她的手腕,他将她抱紧道:“很久很久以前,母亲爱上了一个男子,结果却是引狼入室,害惨了冥界,冥帝被迫放弃了母亲,将她逐出冥界,后来母亲便生下了我。” “没过多久,他知道了我的存在,便派兵到处追杀我和母亲,母亲为护我而死,死前对我和他下了双生咒,若我死,他必不能活,他杀不得我便只能将我的神识封印起来。” 从头到尾,玉浮笙都表现的过于平静,若非趴在他胸前听到了那强烈的心跳声,相思甚至会觉得他只不过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玉浮笙,我决定了。” 玉浮笙愣了愣,问道:“决定什么了?”“我一定帮你解开封印,到时你就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玉浮笙笑了笑道:“你别忘了你也是天界之人,你帮我就是同天帝和整个天界作对,你以后就回不去天界了,你真是想好了?” 相思点了点头,她本也没打算再回去。她幼时日子过得很苦,虽有幸遇见师父锁姻得以飞升成仙,可她却并没有多喜欢天界的生活,身边的师兄弟想的都是如何修炼,早日飞升成神,她认识的小仙使们想的皆是如何升上仙官的位子。 可她不像他们,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想做一条咸鱼,心若浮云人如风,潇洒自在尘世中。 况且,历经种种,她早已对那些表面心怀苍生,慈悲为怀,实际却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神仙失望至极,如今看了倒不如在尘世间自由自在来的痛快。 “你先前说你有了喜欢的人,是真的还是骗我?” “是真的。” “是谁?” 她望着玉浮笙的眼睛缓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祁雪夜里睡不着就出来溜达,忽见一人影闪过,她跟了过去,看那身影像是大长老,祁雪觉得奇怪,大长老一向歇息的早,今日怎么这么晚了还着装整齐的出门。 她正欲跟过去,却被人拍了拍肩膀,一扭头便看见了靑月。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祁雪瞪了他一眼,转而就不见了大长老的踪影,只好无奈道:“没做什么,出来溜达溜达,你呢?这么晚不睡你又想做什么?” 靑月原本打算趁夜离开,他毕竟是狼族,一直待在这里总归不太好,虽然法力还未恢复,不过以他的本事不难回去。 他刚一出门便看见祁雪,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我也出来溜达溜达。” 他们并排走着,也不知要走去哪里,祁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要开口可又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忽而他们同时开口道:“你的法力恢复的如何了?” 靑月清了清嗓子道:“恢复了一些,还没完全恢复。” 祁雪看了他一眼,喃喃道:“那你要走了吗?什么时候走?” 靑月原本打算今夜就离开,可此刻却说不出口了,他叹了口气,也罢,夜里雪厚风重也不安全,“明日吧,无旁的事我就离开了。” 祁雪没想到这么快,从他们换回来他也不过才过了一天。 “你以后别独自出门了,外面不安全,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下次不会再遇见他,若是遇到别的妖族,就不一定能活下来了。 祁雪嘴硬道:“啰里啰嗦。”这一次靑月却没再还嘴,不知不觉走到了祁雪住的院子外,靑月道:“太晚了,早些休息,我走了。” 靑月刚转身走了两步,便被祁雪叫住,“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第55章 遇害 靑月没回答,转身离开了。 …… 次日一早,靑月被院外嘈杂的声音吵醒。 来的是灵兔族的莫长老和余长老,他们面色凝重,带着许多族人将外面团团围住。 “二位长老,不知发生了何事?”问话的是相思,她今早一出门便被拦住,紧接着将他们都围了起来。 此时玉浮笙也来了,他从容地走向相思,伸手将相思拉至身后。 莫长老道:“今早我二人去找大长老,敲门许久却没有动静,强行破开门才发现他已昏倒在地,胸前有处伤口,凶手却不知去向,如今大长老生死不明,以防凶手逃走只好委屈诸位了,待查明真相再放了诸位。” 相思明白,大长老出事,第一要怀疑的便是他们这些外来者,这才急着过来把他们抓了免得逃走。 “相思姑娘,玉大哥发生什么了?” 相思将事情大致告诉了靑月,又对莫长老和余长老道:“能否让我们去见见大长老?” 莫长老道:“大长老伤势过重,尚不知能不能撑过去,不便见你们。” “那我一人去,二位长老放心,我只是想弄清楚大长老是怎么受伤的,只有这样才能早日找出凶手。” 余长老道:“不如让相思姑娘去看看,说不定真能救大长老。” 莫长老点了头,“随我来吧。” 相思跟去时手腕被玉浮笙拉住,他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相思愣了愣,安抚道:“放心,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 相思见到大长老时他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已然没了生气,祁雪跪坐在一旁帮他擦拭着额头,她眼睛通红,是哭过了。 “祁雪。”祁雪转过头来,见相思来了啜泣道:“姐姐,长老爷爷……爷爷他……” “我都知道了。”相思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仅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我可以看看他的伤口吗?” 祁雪虽迟疑,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相思看出大长老胸前是剑伤,伤口有些深,虽然止了血,但伤了元气,大长老本就上了年纪,这次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相思输了些灵力给他,但自己灵力有限,也帮不了他太多。 “你今早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吗?” 祁雪点头,自责道:“都怪我昨晚没跟上他……” “昨晚?” “昨晚我见到爷爷出门,就跟着他,后来不小心跟丢了,没想到今天他就……”相思方才还在想,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迹,若大长老是在这里遇害,才过去不久,又怎会全无一丝痕迹,听祁雪这么说她便猜到大长老许是在别处遇害,而后被送了回来。 “你是在哪儿跟丢的?” “靑月住处附近……不过一定不是靑月,昨晚我是遇见了他之后才跟丢了爷爷,后来他送我回来,他来不及赶回去……” 青月未必没有时机,大长老已经将靑月和祁雪的身体换了回来,他没有理由害大长老,再者大长老受的是剑伤,靑月又不使剑,用剑的人除了灵兔族内就只有玉浮笙了。 相思想起昨晚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昨晚她和玉浮笙在一起待到很晚,虽说后来睡着了,不过玉浮笙和大长老无冤无仇,她实在想不到玉浮笙有什么杀他的理由。 相思再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回去了…… “相思姑娘,大长老如何了?” 相思叹着气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靑月又担心道:“那祁雪呢?” “祁雪一直守在大长老身边,不过她还好,除了哭过几次倒没什么事。” 靑月的反应倒很正常,反而是玉浮笙不闻不问,似是一点都不关心,今早见到他后也很少见他说话,相思心中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等靑月离开后才对玉浮笙问道:“大长老受了剑伤,伤口不深却是在要害处,祁雪说昨晚看到他出门朝我们这边来了。” 玉浮笙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听她继续道:“大长老房间内并没有打斗痕迹,所以他并非在房间内遇害。 ”玉浮笙微微一笑,有些了然道:“所以呢?你怀疑是我?” 相思摇头,“没有,我只是将我看到听到的告诉你,若真是你做的,你会告诉我对吗?你若不说那定然是与你无关……” “我若说我没有伤他,你可信我?” 相思坚定道:“我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听见他说不是自己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玉浮笙将她拉进怀里,环住她喃喃道:“你可知我此刻最想做什么?”相思摇头,只听他道:“我想带你走,离开这里,你不回天界,我不回冥界,我们就找个六界之外的地方定居,从此不问世事,有山有水,有你有我……” 没等他说完,莫长老便带着族人闯了进来,他看了玉浮笙一眼,厉声道:“把他给我拿下!” 相思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莫长老,别急着动手,有话好说,发生什么事了?” “有族人亲眼看见昨晚大长老进了他的房间,老夫已求证过,却有此事。” 相思挡在他面前,丝毫不肯退让,“即便大长老昨晚确实来过,也不能证明就是他伤了大长老,不如先安心等大长老醒过来,到时便能真相大白。” 莫长老冷冷道:“没用了,方才大长老已经……”他长叹一口气道:“来人,动手!” 相思愣住,她方才所见大长老虽情况不太好,但一时半会儿没有性命之忧,没想到这么快就…… 玉浮笙聚力唤出冥玄剑,“相思,你让开。”他毕竟是冥界鬼王,三千恶鬼他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灵力微薄的灵兔族,相思并不担心他受伤,她担心的是他伤了灵兔族人。 “玉浮笙,我们逃出去便可,你莫伤了他们。” “好。”玉浮笙收了剑,转身打横抱起相思,从容出门,根本无需动手,只靠着威压灵兔族人便近身不得。 “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放我下来吧。” 第56章 死义 已离开灵兔族许久,相思要他放下自己,可玉浮笙却抱得更紧了,“不放。” “玉浮笙!”玉浮笙这才停住脚步放她下来,相思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大长老真的来找过你?” “来过。”相思不解,大长老为何深夜去找玉浮笙,且不叫人知晓,他们认识?可若他们相识又为何初见之时装作不认识。 相思问道:“他去找你是为了……” “为了告诉我一个真相以及……报恩。” “从入灵兔族我就发现神识封印一事并不简单,灵兔族内灵力充沛却无源头,明明我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神力却找不到神识被封印的方位,直到那晚他来找我……” 天帝当初逼出玉浮笙的神识,终究是不敢冒险除去,便来到漠北想寻找一处安全且隐蔽的地方封印起来,于是他便找到了这里,封印之时随手点了近旁的一个小族群为守护,那便是灵兔族。 从此灵兔族受玉浮笙神识庇护,方能在这凶险的漠北得以生存,而作为代价,灵兔族便与这神识息息相关,他们必须世代守护封印,守护玉浮笙的神识,一旦封印破除,整个灵兔族轻则背井离乡,无法继续待在漠北,重则族灭无一可生存。 相思问道:“所以他来是劝你不要解开封印?” 玉浮笙摇头道:“我方才说过,他来找我也是为了报恩……” 灵兔族的先祖曾被玉浮笙母亲冥界柠溪公主所救,这才得以存活并孕育出后代,因此他们为族中立下一条规矩,将来有幸再见冥界柠溪公主定要报恩。 柠溪公主已经陨落,可这恩却不能不报,如今得见到玉浮笙自然得报在他身上。 大长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玉浮笙,他不会为了私利而阻挠玉浮笙解开封印,唯一的心愿却是希望保全灵兔一族。 “他知道要保全灵兔族没那么容易,便一心求死,魂魄愿入冥府千年,只求用他残存的价值换取族中安宁。” 相思喃喃道:“是大长老自己求死……” “其实他也大可以不必如此,若他不告诉我这些,我未必能找到神识封印之地,只要我神识的封印不解,他全族便可以继续活在神识的庇佑之下,可他却选择告诉我,区区小妖,卑微如斯,然仗节死义,却比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有情有义。” “我总算知道那个凶手行凶后为何将大长老送回去了……我知你不想杀他,他也只不过是想护佑自己的族人,你有办法的……对吗?” 玉浮笙自嘲地笑了笑,“你真当我无所不能,他们现在就好像是那荒漠里濒死的生灵,靠着找水源生存,突然找到了一片绿洲,便定居下来,再也不用为水源发愁,过了很久,久到他们完全忘记了如何寻找水源,可忽然有一天这片绿洲干涸了,你觉得他们还能有能力继续在荒漠里生存下来吗?” 今日玉浮笙解开封印,神识归位,灵兔族便失去的灵力的来源,他们要么背井离乡另择他处,要么便只能在这凶险的漠北慢慢等死。 相思一时不语,她想一定有什么办法能两全,她既不能阻止玉浮笙拿回自己的神识,又无法眼睁睁看着整个灵兔族覆灭,大长老舍生取义,灵兔一族心性单纯,从不曾作恶,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玉浮笙见她皱着眉思虑重重,便缓和了语气道:“走吧。” 他朝着相思伸出手,脸上也浮出了笑。相思抬头望向他,“去哪儿?” “已经答应了的事怎能不做到,我已知晓神识封印在哪儿,先去解了封印,再回来救他们也不迟。” 相思看着他,渐渐也浮出了笑容,她主动走过去牵住玉浮笙的手,此刻前路未卜,心中却是安稳…… 那晚,相思睡着了,玉浮笙把她送回了房间,等他回去时大长老已等了许久…… 淡然如常的声音,只是略带着寒意,“你并非一定要告诉我这些。”大可以隐瞒神识被封印的地方,任他们去找,也未必寻得到。 借着月光,老者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平静道:“老夫虽不曾亲眼见过柠溪公主,但先祖曾留下公主画像,玉公子与那画像上公主的样貌有六七分相似,是以,见公子第一眼老夫便猜出了您的身份,自您进入灵兔族,封印便有异动,我便知晓是他的主人来了……” 他微颤着跪下,“如今告诉玉公子这些,便是为了报恩,若是没有当年的柠溪公主,如今便不会有漠北灵兔一族,况且这些年我族用着您的神力,这恩不可不报,实不该阻您取回自己的东西……但,老夫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成全。” 玉浮笙怔了怔,方要伸手扶他起身,转而似他面色一冷,他收了手淡淡道:“你未免太过高估我了。”他已然猜到面前的老者所求为何。 大长老一声不吭的起了身,似是要离开,片刻后,明光闪过,那拐杖化作一把利刃,等玉浮笙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没想到大长老会做的这么决绝。 倒下时被玉浮笙扶住,玉浮笙为他止了血,正欲帮他疗伤,却听他喘息着以微弱的声音说道:“玉公子……不必救我,老夫已是风烛残年,活这么久也活够了,我以我命为灵兔族换一个希望,若公子当真无力保下灵兔族,也一定要保住祁雪,她是先组长的女儿,我不曾告诉过她,她是何身世,是希望她能活的轻松些……” 大长老叹息着,他后悔了,若是早些让祁雪担负起灵兔一族的责任,或许现在她便有能力承受这一切,现如今对她终究是太残忍了。 玉浮笙还为他输送着灵力,可他已是油尽灯枯,撑不了太久。“求玉公子答应我,我死而无憾……” 他一心求死,任谁也救不了他,玉浮笙收了灵力,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听了这句话,大长老终于方安心闭上了双眼…… xs7.com 第57章 喜欢 相思和玉浮笙翻过了重重雪山,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到了玉浮笙神识封印之地——浮英山,山上有处雪池,玉浮笙的神识就被封印在那里。 浮英山上,玉浮笙未着急前往雪池,他留住相思道:“先前你曾告诉过我,你心有所属,可是我?” 相思低着头,“你不是问过了?” “那便再问一次,免得我自作多情。” 相思老实回答道:“是你。”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相思想了想,大概是她被凌儿困在枯井中又遭遇大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那时她真得以为自己要当井中鬼了,已然心生绝望,是玉浮笙的出现给了她希望,后来她三番四次的拒绝他,是因为她对这份感情还没有信心,毕竟从前的她不相信任何情爱。 “渝家镇的时候。”她并不想让玉浮笙知道自己那么早就对他动了心,所以撒了个谎。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 玉浮笙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暖,仿佛这冰天雪地都为之消融,他没立刻回答,半晌方道:“我要比你早的多。” 相思想了想,再早便是在凤来楼……不对,倒是忘了,她第一次见到玉浮笙不是在凤来楼,而是龙虎寨,“好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龙虎寨里你明明识破了我隐身的术法,却还装作看不见是不是,你这个骗子……” 玉浮笙将相思拥进怀里,打趣道:“那不是为了配合你么,况且你偷摸进我寝房,若是让你知道我看得见,岂非要吓到你?” 相思有些不服,但是也没有反抗,依偎在玉浮笙怀里,问道:“所以你那时究竟为什么会在龙虎寨呢?别告诉我是为了帮山贼从良。” “等解了封印我就告诉你。” 他看着相思的眼睛,问道:“前面就是封印我神识之地了,你可想清楚了?若今日你帮我解开这封印,便是同天帝作对,甚至是同整个天界作对,此后你便再无重返天界的可能……” 相思一口咬在他肩头,有些许疼痛,但这对玉浮笙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一言不发,静默的站在那里,却是紧紧的抱着相思。 “我知道,现在是我想卷进来,小时候,流落街头,无依无靠,到处被人嫌弃,挨打也是家常便饭,我能明白那种绝望。” 相思小心翼翼抬头看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玉浮笙,我心悦你,能不能回去天界也没那么重要,今后我跟着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好,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 雪池之外,左右各有一天将,手执长戟,看守在侧,相思同玉浮笙伏在石壁之后,玉浮笙轻声对相思道:“此二人是看守封印的天将,稍后我同他们交手,或能拖延三刻钟,你趁乱溜进去,破除封印即可。” “如何破除封印?” 玉浮笙伸手取下相思发间的桃木簪,“这桃木簪有我身上的血肉之气,你拿着它靠近神识,神识自能感知,即可破除封印,不过一定要快,待会儿交手后,天帝就会收到消息,若是他来了还未解除封印,我便不是他对手,他不会杀我,但是我怕我会护不住你……若是打不开封印等来他,你自己先跑,不比管我……” 方才还说同生共死,此刻他便说出如此诀别之话,但他说的有道理。 “嗯,明白,你多加小心。” 玉浮笙深深看了相思一眼,今日若不成功,他愿与相思一起魂飞魄散。他飞身而出,衣袖翻飞,墨发飘扬,覆手唤出冥玄剑,一手执长剑,稳稳落下。 “何人,胆敢闯雪池?” “自是……取你们性命之人。”说着,他聚力一剑挥去,剑光击碎结界,两天将翻滚躲开。 这一剑气势如虹,可知其人功力非比寻常。 两天将面面相觑,“冥玄剑?他是冥界九幽王……” 知道玉浮笙身份,更加不敢轻敌,全力同玉浮笙缠斗在一起,玉浮笙先前遭反噬负伤,此刻只有三四成功力,虽不能轻易解决他们,但尚能拖住片刻时间。 相思趁机溜进雪池,雪池中央有一紫玉冰床,上面似乎躺着一人,一身白衣,走进一看,他闭着眼,容貌与玉浮笙毫无二致,想必这便是玉浮笙的神识了。 刚要靠近,一只火凤凰飞了过来,它体型巨大,仅仅煽动羽翅,相思便被阵风掀翻,这应当也是看守的神兽,想要靠近冰床,恐怕得先控制住它。 相思催动灵力,双手指尖飞出数缕红丝,缠住火凤凰,红丝乃情力所结,只要相思心中有情,这红丝便坚不可摧,火凤凰嘶鸣一声后倒地不起。 相思看着它羽翅已勒出血痕,心有不忍,她抚了抚那火凤,柔声道:“别再动了,不动就不会痛,等封印解开我就放了你。” 她取下桃木簪,置于冰床之上,片刻床上之人的身上开始流转金光,与桃木簪之间连结,循环往复,玉浮笙的神识渐渐苏醒,他睁开眼看着相思忽而被一股力量吸了出去,随后一道金光飞出雪池,朝着玉浮笙而去。 相思松了口气,刚想走出去找玉浮笙却被一道神光拦住。 “你都做了些什么?”一声肃穆的声音响起,相思转身,来人正是锁姻。 方才察觉此间异动,他先行一步来此查看,天帝他们此刻怕是已在来的路上了。 “师父……” “跪下!” 相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孽徒,罚你到凡界,你不老实待着好好修炼,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天帝马上就到,你若不想死就随为师回去。” 相思抬起头,倔强道:“师父恕罪,徒儿不回去……” 锁姻脸色阴沉,走上前去打了她一巴掌,相思倒在一旁,她咬牙爬起身,看着锁姻,半分也不退让。 锁姻一直觉得他所有弟子中,相思是最单纯善良的,现在却发现她性子是这样的固执执拗,简直像个顽石。 锁姻一指点在相思眉心,相思便再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锁姻抱她离开。 外面,玉浮笙神识归位,先前的反噬之伤一下子全好了,此刻天帝已带属下赶到,玉浮笙又同众多天将缠斗起来,相思看着玉浮笙的背影,越来越远,想要呼喊,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泪珠滴落在锁姻袖口,他叹气道:“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他不过是利用你帮他解了封印,等利用完了你以为他还会在意你?更何况他现在自身难保……” “那师父呢?天帝不是傻子,他一定知道此事同我有关,师父将我强行带回天界,就能保证自己护得了我?还是说师父是为了捉我回去认罪,好在天帝面前将功补过?” 早在决定带她回去的时候锁姻就想好了,“你放心,只要有为师在你不会有任何事。” …… 第58章 骗局 回到天界已经三日了,天界与凡间时辰不同,天上三日,凡间说不定已经过了几个月。 相思自那日回来,便被锁姻关在偏殿,周围都设了结界,到底是自己学艺不精,她试了很多办法,皆打不开这结界。 到了第四日,相思终于等来了锁姻,他一进门,相思便问道:“师父,玉浮笙怎么样了?” 她现在都自身难保,眼里心里却只有玉浮笙,锁姻转过身不再看她,冷哼一声,“你放心,他逃回冥界了。” 相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这般担心他,处处为他着想,可那日他却没有丝毫救你走的打算,可见他从始至终不过是在利用你。” “我只盼着他能平安离开,救不救我不重要。”相思嘴上这么说,可心中还是忍不住地失望。 “相思,为师今日过来,是想帮你断了这孽缘,只要你忘了他,今后你还是我的好徒儿,我自会保你平安。” 相思后退了一步,她朝锁姻跪下,“师父,我不要忘记他。” 锁姻冷冷地看着相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如以往那般温和,厉声道:“此事由不得你。” 相思抬手聚力一掌击在自己胸口上,心脉寸断,霎时吐出血来,锁姻大惊,立即点了相思穴道,帮她护住心脉,“你疯了吗?” “师父是姻缘神,自然早已参透世间情爱,徒儿修行尚浅,只知道,六界生死轮回,若是不能同所爱之人相知相守,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师父,徒儿不肖,要违抗师命,今日若是定要徒儿断情绝爱,那相思便自绝于此。” “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锁姻自嘲道:“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你对他痴心一片,你就确定他是真心爱你?” “我信他。” 锁姻放开相思,起身站在一旁,缓缓道:“非要为师把证据摆在你面前你才会悔改吗?”他取出一支桃木簪丢在相思面前,正是玉浮笙送给她的那支桃木簪,“你可知这是何物?” “这不过是一支桃木簪而已。”这是玉浮笙亲手为她雕刻的桃木簪。 “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锁姻一把夺过将桃木簪折断,断簪立即退了颜色,原本的乌红瞬间消散,“这簪子被施加了特殊咒法,你若随身携带,便会汲取你身上的仙力,这封印只有天界之人能解开,到时即便你不肯帮他,有了这桃木簪他也同样可以解开封印。” 相思忍痛起身,取回簪子看了看,道:“且不说这簪子到底有没有被施加咒法,就算如此,封印的神识本就是他的,他想取回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错?” “好,这簪子你不信,那么他呢?”锁姻施法唤出一只锦袋,他一打开,一只锦毛鼠便掉了出来,相思看出,这是白锦,她记得去漠北之前将他安置在客栈了,怎会被锁姻捉到。 白锦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锁姻施法将他化回人形,相思才看出,白锦受了重伤。 “你可知他是谁?” 相思摇了摇头,锁姻丢了面铜镜过来,她一接住便知道了这是往生镜,可照见过往,往生镜本就由她看管,没有谁比她更熟悉这面铜镜。 “你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就自己看看。” 相思握着往生镜,心中却犹豫不决,她害怕自己看到不想看到的事情,除了玉浮笙,白锦是她在凡界最信任的朋友,如果连他都是别有用心,相思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见相思犹豫不决,锁姻拉起相思,手中往生镜掉落,锁姻道:“你不敢看,那为师来告诉你他是谁,他是冥界九幽王玉浮笙坐下暗卫,本名流景,他跟在你身边是奉了玉浮笙的命令来监视你,从你到凡界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相思摇着头,喃喃道:“我不相信……” 锁姻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她退却,“为师几时骗过你?” 是了,锁姻从未骗过自己,“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他为什么要监视我?” “或许就是为了能有解开他神识封印的那天。” 锁姻上前一步,蹲下身,对相思道:“相思,你心思太过单纯,不明白人心险恶,更何况他是冥界的鬼王,自你下凡,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好的,他在设局,引你一步步陷入其中,你可知那石妖石觞,狐妖凌儿皆同他有勾结。” 锁姻抚手将一道金光送入白锦身体中,他慢慢醒过来,锁姻道:“你若还是不信,便自己问他。”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白锦看到身旁的相思,他忍痛爬起来,到相思面前问道:“姐姐,你怎么样了?” 白锦伸手想要拉她却被她躲开,她平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锦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淡笑着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啊……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鼠妖,而是九幽王殿下的暗卫,流景。” 相思听后也笑了起来,明明笑着,却失望透顶,原来所有她信任看重的人,对她只不过是利用罢了,“我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哄骗?他想解封印,大可以把我掳了去,性命相胁我不会不做,何至于费这些功夫……” “姐姐……” 相思摇晃着站了起来,背过身,自嘲道:“我倒是忘了,他可是堂堂冥界鬼王,胁迫小仙传出去有损威名?那便可以这般玩弄于我么……” “姐姐,你听我解释,并非如此……” 相思忽而转身,打断他厉声道:“并非如此那又是如何?他已然达到了目的还派你来做什么?来看看我有多狼狈?看看我是不是至今还被哄得团团转……” 白锦垂着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王爷他是真心的,我也是真心的,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等你知道了你就会明白殿下为什么做这些。” 相思冷冷道:“不必了,你走吧,我会想办法让师父放了你,回去之后告诉玉浮笙,如今封印已解,我不欠他什么,他欠我的也不必还了,从今以后,我与他没有任何瓜葛。” 相思以消除记忆为条件,换锁姻放白锦离开,锁姻一听便答应了下来。 …… 第59章 公主 天帝殿内,锁姻跪在地上,而天帝则站在锁姻面前,他脸色发青,“你那孽徒犯下如此大罪,你竟还要袒护着她?” “请陛下饶恕,所有罪责小神愿一力承担。” 锁姻心知天帝动不了他,他好歹也是正经飞升的天神,即便是天帝也不能随意处置。 天帝心中知晓,锁姻有恃无恐皆因为他知自己不会拿他怎么样,便问道:“你当真觉得朕不敢责罚于你?” 锁姻自嘲般哼笑一声,他摇了摇头,“自然不是,陛下想责罚那就再将小神罚下凡界历劫,只不过这姻缘殿里的红线免不得又要麻烦陛下了。” 天帝回想起上一次锁姻到下界历劫的时候,光姻缘殿里的红线就搞得整个天庭的天神头大,情爱之事最是纠缠不清,这点破事儿还得是锁姻来做,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只不过他动不动拿此事做威胁着实可恶,天帝嘴硬道:“朕倒要看看这姻缘殿里的红线不牵能出什么乱子?不过是让凡界动荡上数百年罢了。” 他说的这般轻松,只怕在他眼里整个凡界根本就不值一提。 “哼!朕可以不处置你管教无方之罪,可你那孽徒背叛天界,助那孽障解除了封印,朕定要让她灰飞烟灭才能解心头之恨。” 锁姻变了脸色,握了握拳道:“若是陛下定要处置小徒,那臣手里的那些旧物件怕是也藏不住了。” 天帝本名邢岩,昔日为天界二皇子,为夺太子之位,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天庭里很少有人知道,可锁姻却知道,他一直隐而不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威胁天帝的一个筹码。 “你威胁朕?昔日那些旧人是什么下场,想必你定然清楚,明哲保身了这么久,当真要为了你那混账徒弟来威胁朕?” 锁姻拱手道:“小神不敢,徒儿犯错小神自有法度处置,小神唯愿陛下莫要再追究下去,若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锁姻并非什么护短之人,区区一个小徒弟,哪里值得他这般紧张,莫不是…… “锁姻,难不成你对你那小徒弟是动了真情?” 听到天帝这么问,锁姻手微抖,随即否认。 即便锁姻否认,可他的神色却逃不过天帝的眼睛,他走到锁姻面前,扶他起身,他身为天神,可一旦有了软肋,便很容易被拿捏,天帝深知这一点,所以杀了不如留着,他面色缓和下来,温声道:“好,朕答应你不追究,不过,朕有一事交给你去办……” 因着相思自绝心脉,导致心脉受损,锁姻便没有着急拔去她之前的记忆,只是令她先休养好。 应是觉得相思不会再逃了,这几日锁姻不曾在房间外设结界,她可以随意出入,只是唯有关押白锦的地方无法进去。 她推开门,刚准备出去走走,碰巧遇见春意,春意是相思的师姐,往日里总是同大师兄缪季出双入对,此刻却不见缪季。 当年一同在凡界给锁姻当弟子,那时春意同相思的关系并不亲近,说起来,她同那叛出师门的林小桃关系倒是更近些,以前虽未帮着林小桃欺压相思,但却也从不劝阻,常常是冷眼旁观。 “师父命我替他给你疗伤,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屋里闷,出来走走,劳烦师姐了。” 相思老老实实坐下,春意指间灵力流转,源源不断的进入相思身体,空闲间,相思问道:“师父近日在忙些什么?” “不知,不过师父说,这几日均由我过来帮你疗伤。” “多谢师姐。” 春意收了灵力,起身正欲离开,外面便有天将闯进了锁姻殿,春意急忙出去查看,这几日师父不在,殿内能管事的也就是大师兄缪季和春意了。 “尔等,胆敢闯姻缘殿?”缪季正巧回来,他挡在殿门前。 “奉天帝之命,请相思姑娘过去。” 缪季回道:“我家上神命我等照顾好师妹,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带师妹离开。” 天将抽出长剑,似乎想要动手,缪季也毫不畏惧。 “师兄……” “相思,你怎么出来了?” 缪季把她往回赶,却听相思道:“师兄,他们带了这么多人,不带走我是不会罢休的,我跟他们走。” 天将当即上前拿下相思,缪季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相思被押走。 相思被押走后,缪季对春意道:“我去打探消息,你想办法通知师父。” 春意扯着他袖口,“师兄,自从师父把她从凡界带回了我们姻缘殿就没安宁过……” “说这些作甚?” 她犹犹豫豫地开口道:“能不能不要再管她了,天帝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总归是她自己犯了错,就得由她自己承担。” 缪季愣了愣,随即道:“春意,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相思,可她毕竟是我们师妹,就算看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也不能不管。” 春意松了手,“对不起,是我狭隘了,我这就去寻师父。” …… 殿内,相思跪在地上,“拜见陛下。” 天帝高坐于堂,仔细打量相思,先前不曾发现,此刻细看,此女脸庞清秀,眉眼盈盈,好似春水抚波,虽不至惊艳绝尘,但尚有几分姿色,难怪那孽障和锁姻皆对其念念不忘。 “你可知朕为何唤你来此?” “不知。” “朕要收你为义女,封华清公主,今后不必回姻缘殿了。” 相思伏在地上,婉拒道:“罪女不过是区区小仙,怎敢受封公主。” 天帝冷哼一声,带着不屑的语气,道:“你都敢私自帮那孽障解开封印,还有什么不敢的?” 相思被封华清公主,暂居偏殿,可她心里清楚,天帝只是想利用她牵制锁姻,这才不得不找个由头将她留下。 无论相思走到哪里都有仙婢跟着,天帝存心禁锢,她离不开这里,她也只能每日坐在亭子里发呆,这几日她想了许多,唯一不敢想起的是玉浮笙,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心口就会发痛…… 第60章 家破 那日相思和玉浮笙从灵兔族离开后,莫长老余长老认定靑月同他们是一伙的,便将靑月关了起来。 最后是祁雪偷偷放他出来,对他道:“你走吧,别叫人发现。” “为什么放我走?不为你爷爷报仇吗?” “爷爷是玉浮笙杀的,同你没关系,你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 “莫长老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最后,青月离开了,他找不到理由再留下了…… 离开灵兔族后,靑月原想立即赶回雪狼族,却在半路上发现狼群脚印,而根据脚印的去向正是离得不远的灵兔族,他来不及多想,立即返回灵兔族,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在返回找祈雪的途中看到了许多灵兔族人的尸体,其中甚至包括小豆子。 小豆子被撕咬致死,整个身体都不完整,若非一旁破碎的衣物,他绝不可能认出那是小豆子。 青月他愧疚的抱起小豆子的残尸,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罪恶,即便是弱肉强食,可小豆子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甚至连父母之爱都未曾体会到就被这般残忍的撕咬而死。 他愧疚而心痛,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立即放下小豆子去找祁雪,无论如何她不能再出事。 崖边,祁雪抱着大长老的灵牌,无路可退,方才为了护着祁雪,莫长老他们被打成重伤,此刻已然奄奄一息。 祁雪浑身是伤,她拼死闯了出来,族人为了护着她死的死伤的伤,她跪在雪地里,任大学纷飞,寒风刺骨,“爷爷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你,救不了族人,更救不了自己。”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浸湿了衣襟,“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找到灵兔族,都怪我,是我引狼入室,该死的是我……” 亲眼目睹族人被杀,整片雪地都被鲜血染红,昨日还欢声笑语,今日族人惨死,家破人亡。 恍惚间,她看到了天边出现大长老的身影,他伸着手,和蔼地说:“孩子,别哭了,不怪你,这是我们灵兔一族的劫数,躲不过去了,你要活着,因为你是我们的希望,答应爷爷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祁雪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忽而三头雪狼奔驰而下,将祁雪团团围住,而后他们化成人形,其中一个道:“狼王有令,一个不留!” 祁雪擦了擦眼泪,放下大长老的令牌,站起身道:“爷爷,从小都是你们护着我,今天就让我护你一次。”她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同他们缠斗起来。 祁雪后背被雪狼锋利的爪子划破,渗出殷红的血,她忍痛爬起来,对方似乎不着急取她性命,反而像是在玩弄她,祁雪手臂又被抓伤,匕首被打落,她半跪在雪地上,血珠沿着手腕滴落,在雪中晕染开来。 一头雪狼扑上去,一口咬在祁雪左肩上,祁雪痛的险些晕过去,忽而一道玄光袭来,击中那雪狼,靑月赶到了。 祁雪支撑不住,倒在雪地里,半个身子都染了血,靑月化作一头雪狼奔驰而来,而后变作人形,他将祁雪抱起来,捧着她的脸颊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是少主……” “少主,狼王找了你许久。” 靑月冷冷开口道:“回去告诉父王,我先不回去了。”说着抱起祁雪就要离开,却被拦住。 “大王说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靑月瞥了他一眼,紧紧抱着祁雪,“其他我不管,她……我要带走,若想阻拦,那便试试。” 如此情形,他们也不敢再阻拦靑月,当即放他们离去。 靑月带祁雪回到之前住过的山洞,她伤的太重,身上有大大小小许多伤口,靑月取了些干净的雪,在火上融化成水,先帮祁雪清理伤口,又出去寻了些止血的草药帮她敷上。 祁雪做了个梦,梦里族人被杀,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死在她面前,到处都是痛苦又绝望的惨叫声,骤然惊醒。 靑月在一旁打坐调息,他的灵力已差不多恢复了,听见动静睁眼看见祁雪醒了,额间满是汗珠,起身走到她面前想要帮她擦干,刚一抬手却被祁雪下意识拽住,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用尽所有力气,靑月一声不吭,也不反抗,就这么任她咬着。 片刻后她竟真撕咬掉一块皮肉,青月就这么让她咬,也不反抗。 祁雪意识并不清醒,她推开青月,惊恐的往外跑去,青月急忙拦下她。 “外面太危险,别出去……” 泪珠落下,祁雪大哭起来,靑月抱住她,此时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她哭,她的族人都死了,而凶手就是自己的父王和族人,他最没有资格安慰她,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祁雪哭累了,又沉沉睡去,靑月守在她身旁,一夜无眠。 再醒来,祁雪已然冷静许多,只是不吃不喝,一言不发,好似一个提线木偶,靑月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即使靑月帮她伤口换药,她似乎也不觉得痛。 靑月找了些新鲜的青草和野果,拿给祁雪,多日不曾进食的她看也不看。 靑月再按耐不住,问道:“你是打算饿死自己好去和你的族人团聚?” 见到祁雪这幅寻死腻活的样子,靑月莫名的想要发火,他想了想道:“若你死了,你的族人就真的没人救了。” 祁雪眼神微动,靑月接着道:“按照父王的习惯,会留一些族人带回去圈养,若是想救他们就好好吃东西,养好伤,别再寻死。” 祁雪拿起靑月手里的果子吃了起来,“你要是骗我,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靑月笑了笑,“好啊,我等着。”这样也好,这样或许祁雪就有活下去的动力,至少她不会再寻死。 吃完果子,祁雪起身道:“你现在就带我去救人。” 靑月拉住她手腕,“想要我帮你,就必须听我的,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 夜里,祁雪如往常那样蜷缩在草垛上,而靑月就守在一旁,偶尔添些柴火,洞外风雪呜呜的吹,祁雪也不觉得冷,她许久未动,靑月以为她睡着了,便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 祁雪指尖动了动,平静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呢?” 靑月挑了挑火堆,道:“你先前也救过我,我不喜欢欠人情,就当是还你的。” 有风吹了进来,祁雪瑟缩了一下,靑月见了便起身换了个地方坐下,他坐在风口,却正好帮祁雪挡住了寒风。 祁雪看在眼里,微微开口道:“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遇见你……不,从一开始我就该老老实实的被你吃掉,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爷爷、小豆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睡吧,别想了。” 他们如今隔着血海深仇,死了那么多族人,祁雪无论如何都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日两人互换身体后,无法隐藏气息,雪狼一族寻找靑月,便跟着气息找到了灵兔族境,加之他们失去玉浮笙神力的庇护,这才有了灭顶之灾,早知如此,祁雪说什么也不会带他回族中。 不管此刻她有多么后悔,都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便是救出还活着的族人,然后带他们离开。 …… 第61章 记忆 相思在天帝这里没待几日,锁姻便回来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相思,天帝命他去寻找解除双生咒的办法,他穷尽六界尚未寻到解除之法,但却先收到了春意传来的消息,相思被天帝带走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天帝压根没指望他能找到解开双生咒的办法,他不过是想把他支开,到时好拿人罢了,锁姻当即顾不得许多,急忙赶了回来。 锁姻回到天庭时,相思正独自坐在廊前发呆。 天帝名义上封她为公主,实际上是将她囚禁于此,相思无法出去,而锁姻也只有得天帝允准方能见到她。 锁姻远远望着满是失意的人儿,唤道:“相思……” 回头看到是锁姻,相思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淡淡的说了句:“师父,你回来了……” 锁姻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恍惚间他与相思竟已这般生疏,犹豫半晌才略带客气地问了句:“陛下可有责罚于你?” 相思摇头道:“不曾,除了每日派人看着我以外倒是不曾苛待。” “你且忍耐几日,为师想办法救你出去。” 相思却拒绝道:“不必了,我在这里挺好的……对了,白锦怎么样了。” “还在姻缘殿关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相思跪下,恳求道:“求师父帮他疗伤。” “他这般欺骗你,怎地你还要帮他求情?” “他是骗了我没错,可这些天我仔细想了想,除骗我之外他未曾做过任何害我之事,若仅仅只因他骗了我,我便对昔日曾真心相待的朋友要杀要打,不管不顾,岂非心无恩义,况且我在凡间时,他的确帮我良多,如今我帮他,便当是我还他的,求师父放他离开,徒儿愿做任何事来弥补。” “相思,你怎能糊涂至此?他接近你本就不怀好意,为师绝不会轻饶他。” “师父……”锁姻拂袖离去,显然是生气了,丝毫不肯听相思劝说,相思自小跟着他,她的脾气秉性他再熟悉不过,他既气相思太过于信任他人,又气自己没能将她看好。 …… 次日,锁姻又来了,这一次他变了态度…… “为师答应你放了那鼠妖,但你要答应一个条件。” 说着,他取出一颗丹药,放在相思手中,“吃了它,你就会全部忘记。” 相思拿起丹药迟疑了片刻,没有服下,她忽而怔怔的看着那颗药丸,心里却在想,她真的要忘记吗?毕竟心中还有一丝期冀,或许玉浮笙是有什么苦衷,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相思犹豫着摇头,“我后悔了……” 锁姻却威胁道:“怎么,不想救那鼠妖了?” 相思听后睁大眼,摇头道:“你不我师父,你是谁……”真正锁姻,从不会这样威胁她。 面前的锁姻见骗不得她,回身变出了本来面目。 “陛下……” 天帝看着相思冷冷道:“吃了,别逼朕动手。” 相思摇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到底是什么?”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说着他一手掐住了相思的下巴,逼迫她吃下去,相思拼命反抗,奈何实力悬殊,天帝随手施了个法,相思便像被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拿起那药丸便吃了。 片刻之后头痛欲裂,她蜷缩着倒在地上,过往的记忆开始模糊,继而缓慢消散。 相思只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湖面,眼中所见皆是往日回忆,在灵兔族同玉浮笙看雪看星星,冥界忘川河旁两人相拥相守,渝家镇的回眸心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的记忆扯出揉碎,直至全部消失,她想要去追寻,湖面波光微动,却什么都捉不到。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忘却,平静下来时,忽而,惨叫响起,湖面染血,变成一片红色,蜿蜒而来,只见面前是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在厮杀的人群中哭泣,旁边躺着她的父母,显然已经丧命于这场厮杀中,待一切结束,一人身着青衫,头戴玉冠,从人群中走来,正是玉浮笙。 明明已经不记得他是谁,可见到他时相思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名字,玉浮笙…… 他提着剑,这剑相思认得,正是他那柄叫人闻风丧胆的冥玄剑,剑刃染血,他一步一步走来,走到相思面前,一剑刺了过来,相思惊恐地闭上双眼,鲜血滴溅,是娘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挡在了小相思面前…… “不会的……不是他!”相思无法相信。 “你亲眼所见,还不肯相信,是他亲手杀了你的父母。”一道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他是你的仇人,只有杀了他,才能为你父母报仇雪恨。” “杀了……他?”相思声音沙哑,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 “对,杀了他。”这声音一直回荡着,仿佛再也不会消散。 相思神情恍惚,她半跪在染血的湖面之上,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杀了玉浮笙……” 锁姻抱着相思,唤了她许久,他收到消息便急忙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方才见她头痛欲裂,便察觉有些不对劲,此刻相思久久无法醒过来,锁姻便施法,想要探查相思情况。 “不必费功夫了。”天帝悠闲的坐在一旁,即便锁姻质询的眼神望了过来,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锁姻闻言收回灵力,此刻担心相思,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便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天帝并未怪罪,只是笑了笑道:“朕只是告诉了她一些事情……”这么说,是想看看锁姻的反应,如他所料,锁姻的确对这件事十分紧张。 “你放心,朕没有告诉她那孽障同她的前世纠葛。”他凑近锁姻,在他耳边道:“朕只不过告诉她,她的父母皆是被玉浮笙所杀,朕这么做……是在帮你。” 锁姻不解,关于相思这一世的身世,锁姻曾查过,相思父母皆是被山匪所杀,无论怎样都算不到玉浮笙身上。 “你以为让她暂时忘记便万事大吉了,迟早有一天,她会记起来,朕告诉你,只要那孽障还活一日,你便永远不可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 “陛下误会了,她只是臣的一个徒弟,只有师徒情义,绝无私情。” “是么?那你又何必费工夫阻拦她魂魄入冥府转生?你怕什么,或者说你在怕谁找到她呢?” 他居高临下的拍着锁姻的肩道:“你一向聪颖,善察人心,怎么在此事之上倒愚钝起来了?” 第62章 篡改 锁姻握着拳说不出话来,心知此事已瞒不过天帝。他原想着抹去相思的记忆就能让她远离纷争,眼下看来,天帝定是要拿相思做文章,他一向容不下玉浮笙,此刻有所畏惧,不敢拿玉浮笙怎样,一旦让他找到办法解开双生咒,恐怕会立即诛杀玉浮笙。 “陛下打算如何?” “双生咒本就是冥界的术法,朕要派她去玉浮笙身边,监视他,并找到解除双生咒的法子,若有机会也可趁机杀了那孽障,事成之后,朕便为你们赐婚。” 锁姻轻轻放下相思,起身道:“若臣不同意呢?” “你没的选。” …… 白锦被关了几日已经恢复了些,先前他想着为玉浮笙分忧,瞒着他到天界打探相思的消息,却不慎被俘,同天将交手尚有一战之力,可却惊动了锁姻,被他打成重伤,后被锁姻带了回来,这才见到相思,还让她知晓了自己是流景一事,不过所幸相思安然无恙。 白锦已经将相思的消息传给了玉浮笙,玉浮笙便命其暂留在天界,时刻传递相思近况。 他已经许多日不曾给玉浮笙回过信,不知他是否按耐得住,只怕他以为相思出了事一时冲动率兵打上来便糟了。不过他如今都自身难保,被关在这里,到处都是结界,正绞尽脑汁想怎么逃出去。 忽然,门外一声响,两名看守应声倒地。 吱呀一声,相思自门外进来,施法破了结界。 白锦高兴道:“姐姐!你怎么逃出来的?” “先出去再说。” 天界有东南西北四门,皆可离开天界,东南两门可直接通往凡界,西门通魔界,北门通漠北妖族,四门中东南两门守卫最严密,而魔界不好招惹,唯一可行的便是从北门离开。 白锦伤得重,走得慢,相思便背着他朝北门而去,白锦虚弱道:“姐姐,你还怪我骗了你吗?” 相思没有言语,她知道白锦也是奉命行事,归根到底,该怨该恨的应该是玉浮笙。可是,她一直以来最信赖的白锦却是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即便他从无恶意,她也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把白锦当做朋友,当做弟弟,当做自己人。 相思言语冰冷,“或许我应该叫你流景……” 白锦轻咳几声,叹着气,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守门的天将打断,相思没有下凡的令牌,只能同他们交起手来,硬闯出去,以相思的功力,击退天将逃出去尚要费些力气,更别说带着白锦。 幸而白锦自结界破开便已将消息以千里传音咒告诉了玉浮笙,此刻玉浮笙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相思再拖住一刻钟,就能等到玉浮笙。 相思背着白锦,一手挥着红丝,阻挡天将袭来的兵刃,虽是落了下风,可也叫天将近身不得。 忽而,一道天雷劈了过来,相思心惊,已经来不及躲避,她以躯体抵挡着,打算生生接下这记天雷,却猛然被一旁的白锦推开,而他自己却被天雷击中背部。 “白锦!”相思扶住跪倒的白锦,他背上被天雷击中的地方烧焦,惨不忍睹。 “你们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非要我欠着你们才满意?”相思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太累了…… 白锦扶着相思手臂,硬撑着说:“姐姐,王爷派我到你身边,从未让我监视过你,他让我保护你,王爷他……虽然骗了你,却是真心想对你好。” “别说了,我带你走,我去找玉浮笙,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他抬手,颤抖着碰到她脸颊,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欣慰道:“姐姐,其实……我也是真心想保护你,不只是因为王爷的命令,我不想骗你,可却不得不骗你,你能原谅我吗?” “只要你活着,我便原谅你。” 白锦苍白的脸上浮出笑容,接着便失去了意识,相思唤他,他毫无反应。 天将正欲上前,此时玉浮笙赶到,只一挥手便逼退众天将,神识归位的他,此刻已然功力大涨。 他走到相思身边,想要扶她起来,却被相思扯住衣袖,质问道:“为什么不早点来?若是你早点来,他就不会……” 玉浮笙看到相思怀里的白锦,微微皱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和鼻息,道:“他还没死,只是昏了过去,尚有一丝气息。” 相思松了口气…… 玉浮笙带着相思和奄奄一息的白锦一路从天门打了出去,他们来到漠北雪池,这里是之前封印他神识的地方,将白锦放在紫玉冰床上,相思问道:“这冰床真的有用?” “不晓得,死马当活马医吧。”玉浮笙神识归位之后发现这紫玉冰床有修复魂体的作用,白锦被天雷击中,除了肉身损坏以外,魂魄也受损了,冥界的忘川河水可以修复魂体,但忘川同这里相距甚远,即便是神行咒,至少也得半日,白锦恐怕坚持不了这么久。 不需一个时辰,他便会魂魄消散,且他此前已经身受重伤,现在又被这道天雷击中,若真等魂魄消散,怕是一缕残魂也留不住了。 见相思守在白锦身旁,玉浮笙皱眉道:“你放心吧,他是上古异兽,奚鼠一族的后代,没那么容易死。” “奚鼠?传说奚鼠乃是巨鼠,居于冰下,可他明明是一直白色锦毛鼠。”即便相思没见过,但也看得出他与传说中的上古异兽相差甚远。 “不错,那是因为他的本体早就不在了。他本名白锦,千年之前,遭地仙捕杀,被剥皮去骨,只余下阴灵,异兽后代本该发往地狱看守,我见他性情温顺,便将他留在了身边,为了方便接近你,这才给他寻了个肉身。” 玉浮笙走近相思,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心知相思还在生气,那晚雪夜,他曾拥着相思说此生不再骗她,可终究还是骗了她。 “我们在这里住几日,等他恢复些,就带他回冥界忘川。” 相思点头答应,便再无言语。见她一心只想着白锦,玉浮笙顿了顿,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索性拂袖离开,看着玉浮笙离去的背影,相思咬牙强忍心中恨意,天帝命她留在玉浮笙身边监视他,寻找解开双生咒的法子,切不可前功尽弃。 …… 第63章 离别 “喂!你们雪狼族到底在哪儿?你已经带着我走了两个多月了,为何还不到?”靑月说带祁雪去救族人,可兜兜转转带着她在这一望无际的漠北雪原上走了两个多月。 一开始,靑月也没想过带她回族中,只不过是见她不吃不喝虐待自己,这才想了个法子,让她好好活着,以他对自己父王的了解,斩草必定除根,又怎会留着祁雪的族人不杀,现如今,灵兔一族若是没有侥幸逃走的族人,恐怕便仅有祁雪还活着。 “莫不是你一开始就在诓我,我的族人……早就死了是不是?” 祁雪拿着匕首抵在靑月脖颈,靑月也不躲开,匕首冰凉,寒气刺骨,眼见瞒不下去了,青月道:“若我告诉你我骗了你,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你会杀我吗?” 祁雪冷冰冰的说:“会。” “如此……那你便杀了我吧。” 祁雪抬起匕首,重重落下,刺进靑月的胸膛,匕首没入半寸,祁雪便手指微抖再握不住那匕首,匕首从她指尖滑落,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咬着牙,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要让自己愧疚,父债子偿,更何况是他整个狼族,他活该受死…… 鲜血从伤口流出,染红了靑月胸前的白衣,他捂着伤口,淡淡地说:“你要杀就杀,我不会躲的,谁让……我欠你的。” 祁雪觉得透不过气,便从洞内跑出去,靑月刚拉住她,她却拼命甩开,刚刚受伤的靑月扯到伤口,吸了口凉气,祁雪趁机摆脱。 她拼命的在雪地中奔跑,大口喘息着,她不小心滑倒,便跪在雪地里大哭起来,她又有什么资格责怪靑月,他本就属于狼族,弱肉强食是他们的天性,要怪就怪她不该偷偷离开灵兔族,不应该带靑月回来,更不该天真的以为她和青月可以成为朋友,若非如此,又怎会被雪狼族发现踪迹,使得族灭,此刻即便她杀了青月,心中也不会有丝毫不舍。 外面冰天雪地,十分寒冷,祁雪只穿着单衣就跑了出来,此刻被冻得瑟瑟发抖,忽而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青月追了过来,他环抱着祁雪,轻抚她的背,一言不发。 祁雪仍在捂着脸哭泣,只要想到那么多亲人朋友,皆因她而死,她便无法原谅自己。 “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小的时候克死父母,长大了害死族人,我就是个灾星,我早就该死……” “不是你的错,大长老死前要你好好活着,如果他在,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祁雪趴在靑月怀里啜泣着,感受着他的心跳声,被他轻轻安抚,精疲力竭,渐渐昏睡过去。醒来时,已在洞内,听见外面窸窸窣窣传来说话声。 “少主,您已离家多日,大王命老奴请您回去。” “忠叔,你跟了我这么多天,不必再跟了,告诉父王,我暂时不回去。” 靑月转身要走,却被忠久拦住,“少主,大王说您尽可以带祁雪姑娘回去,他保证不会伤害祁雪姑娘。” 靑月抿了抿唇,哼笑道:“父王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若真带祁雪回了族内,要杀要剐都是狼王说了算,到时他想护也护不住。 忠久离开后,靑月回到洞内,见祁雪已经坐起身,他皱眉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你们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她顿了顿,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淡漠地开口道:“你走吧,我不会再寻死了,这几日多谢你照拂。” 靑月走到火堆旁坐下,伸出冻僵的双手,一边烤火一边说:“我不走,等安顿好你……我再离开。” 祁雪不再言语,眼看着柴火烧的差不多了,她忽而道:“我想回族里看看。” “好,我陪你去。” 一到灵兔族,靑月便发觉有些不对,那日离开之时,族中已然死光,此刻,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了,残尸碎骨不见踪影,也不似那日杂乱,打斗的痕迹也不甚明显。 祁雪轻声唤靑月过去,屋内传来轻微声响,他们趴在窗外听,想看看是什么人,还未听到什么,便被一道掌风吸了进去。 靑月和祁雪双双倒在地上,却听见熟悉的声音:“是你们……” 面前的正是玉浮笙和相思,他们本在天山雪池,那日玉浮笙闲来无事,便下山溜达,这才知道灵兔族灭族的事情,便告知了相思,他们将惨死族人的残尸埋葬,又清理了地上的血迹,这才看着不那么触目惊心。 先前,玉浮笙和相思寻了许久,都寻不到祁雪的尸体,却没想到原来她还活着。 “你们还好吗?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祁雪没有再哭,她平静的诉说事情经过,好似一个局外人,靑月发觉,祁雪变了,她不再是之前那个无忧无虑心思单纯的兔子,经历这么多,总是会长大的,靑月应该为她高兴,可他心底里却高兴不起来,如果可以,他宁愿祁雪不要经历这些,一辈子无忧无虑。 靑月是雪狼王的儿子,从小便被灌输弱肉强食的道理,他也一向如此,对于比自己弱小的族群,从不手软,直到有一天,他阴差阳错的与祁雪交换了身体,成了一只羸弱不堪的兔子,他才体会到之前不曾有过的绝望与无能为力。 祁雪那么弱小,却又那么无忧无虑,天真快乐,是祁雪让靑月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杀戮,那一刻,她就像一道光,荡开青月心中的黑暗,从那一刻起,靑月便下定决心守护祁雪,若不是因为两人身份,他想他会一直待在祁雪身边,可是…… “长老爷爷死了,小豆子死了,大家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祁雪眼神黯淡,睫毛微动,好似一只折翅的蝴蝶,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 相思想起梦中看到的场景,自己的父母也……她看了玉浮笙一眼,见玉浮笙无意间转脸,同她对视,相思不再看他,隐藏起眼神中的恨意。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祁雪摇头道:“不知道,我已经没地方去了。” 玉浮笙道:“说起来,你们灵兔一族同我有些渊源,如今族中只剩你一人,若无处可去,那便随我们回酆都吧。”他先前曾答应灵兔族长老庇佑他们一族,解开神识封印后却被天帝绊住,一时间无暇分身,等赶回来时灵兔一族已然族灭,他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愧对大长老。 靑月闻言道:“这样也好,酆都虽说是冥界入口,但比起漠北要安全许多,祁雪去了那里应当性命无虞。” 祁雪一语不发,轻轻点头。 入夜,祁雪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发呆,这小院子依旧是她生活了百年的地方,可是人却已经变了,物是人非,无怪乎如此。 她单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星月,想起大长老曾说,灵兔族中向来将星月奉作神明,族人去世不入冥界轮回,不走往生之路,而是会化作繁星,每当夜幕之时变为活着的族人照亮黑暗。 她抬手冲着星月触了触,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喃喃道:“爷爷……” “冷吗?” 祁雪扭头,见是青月淡漠道:“还好。” 靑月将披风解开盖在祁雪肩上,在她身旁坐下。 祁雪领了这好意,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开口道:“想来玉大哥和相思姐姐不会骗我,跟着他们应当很安全了,明日……你便走吧。” 虽说靑月原本也这样打算,但听祁雪赶自己走,心中总归有些不是滋味。 “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祁雪冰冷冷的回道:“不劳你费心。” 靑月笑了笑,他喉咙发紧,不知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口中笑着,眼中却满是落寞,殊不知,他方起身准备离开,一颗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祁雪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终是抑制不住,她一只手臂搭在双眼之上,默默无声,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第64章 酒馆 靑月离开了,祁雪心里明白,他这次是真的走了,应当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白锦情况好些,玉浮笙便带着他们回了酆都。 一进酆都,流影便在城中迎他们,玉浮笙将白锦交给他,命他带去忘川,放入忘川水中自行恢复。 安排妥当却见流影迟迟不动身,玉浮笙便问道:“还有事?” 流影回过神,顿了顿道:“无事。” 待他离开,祁雪在相思耳边道:“相思姐,你可是同他有过节?他方才看你的眼神可不怎么和善。” 相思回想起先前在冥府,流影就对她不怎么友善,他们相交不深,相思实在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我已为你们安排了住处,同我一起回冥府可好?” 相思摇头:“不必了,这城里也挺好,我就在城里找处地方住下。” 祁雪听了连忙道:“这冥府我也不去了,我就留下陪着相思姐姐。” 他们回到酆都时,灵兔一族逝者魂魄已到冥府许久,大多皆转生去了,就连大长老玉浮笙也让他离开了,如今就算去了冥府,祁雪也见不到她的族人们…… “也好,我给你们寻住处……” 玉浮笙安排相思和祁雪在城内住下,冥界关系错综复杂,行事多有不便,即便现在玉浮笙神识归位,功力大增,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在城内买下间院子给相思和祁雪住,后来祁雪说平日无聊,想找些事做,相思变卖了身上为数不多的首饰,租了间铺子打算开间酒馆,有无利润倒是其次,主要是打发时间,此外南来北往的也方便打探消息。 酒馆才开张一日,客人没来倒是这铺子的东家找上了门。 祁雪担忧道:“相思姐,你说他难不成是后悔这么便宜租给我们,想要加价?咱们账上可没有余钱了。” 相思也琢磨,先前明明商量的好好的,契约都签了,总不能突然反悔,她安慰祁雪道:“没事儿,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哎呦,二位,开张大吉,恭喜恭喜!” 相思笑了笑,“张员外,这大老远的您怎地来了?”总不是特地跑来道喜吧。 那张员外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往内袖掏什么,祁雪眼疾手快按住他道:“张员外,有话好说,咱们先前可是说好了的,您可不能说反悔就反悔。” 张员外不明所以,“什么反悔不反悔?” 相思心想他反悔倒也罢了,此刻还装起傻来。 “二位姑娘,我今儿来是有东西要给你,你等我拿出来……” “慢着!”他难不成是看着涨不了价,便想将契约还回来,这铺子不租了?这可不行。 “张员外,咱们都是做买卖的,虽说无奸不商,但做人得讲诚信不是,岂能出尔反尔,您要是实在觉得租金少了,咱还可以商量,没必要做的这么绝……” 祁雪松开他,拿了门后的扫把,若非相思拉着她怕是要将这张员外扫地出门了。 “误会!误会!”他急忙掏出袖子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相思接过一看,竟是一纸地契,正是这铺子的地契。 “我昨个儿再三反省,实在不该欺骗二位姑娘,二位付的租金已够买下整个铺子,我却只租三个月,实在羞愧难当,愧对二位,是以今日赶来将这地契交于二位,弥补过错。” 相思听了没说什么,祁雪有些不敢相信,问道:“那么点银子能买下整间铺子?” “二位有所不知,此处是鬼魂的必经之处,一入夜阴气重,所以地价便宜些。” 张员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似乎听见了相思哼笑一声,只听她道:“那便谢过张员外了。” 张员外走后,祁雪不可置信地问道:“相思姐,他说的是真的吗?”她虽一直在漠北,从未来过中原,但也晓得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租此铺子前她和相思已打探许久,这里已算是价钱最实惠的。 相思这都,这自然不是真的,这里可是酆都,冥界入口之处,到处都是鬼魂,哪里有阴气不重的地方,亏他能想出这么个借口。 她拿了那地契对祁雪道:“你看着铺子,我出去一趟。” 玉浮笙正坐在殿内批公文,近日冥府新到了许多阴灵其中不少还是冥差捉回来的恶鬼,多是在他管辖的地界儿,怕是有人故意搅弄风云,若其拿此事做文章,玉浮笙必然会有麻烦。 流影一言不发的候在一旁,见杯盏茶水见底方要添茶,忽见玉浮笙停了笔,合上公文册子,起身似要出去。 “王爷……” 玉浮笙回身道:“本王离开冥府片刻,不必跟着。” “王爷这是要去见相思姑娘?” 玉浮笙没答,流影却劝说道:“王爷难道没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吗?” 玉浮笙停住脚步,他冷冷道:“你若无事可做便去忘川看看流景恢复的如何了。”言罢,拂袖离去。 流影只得叹气,随后转身离开。 …… 见到相思时她正倚着树,垂眸注视着身前的河水。 玉浮笙笑了笑,一边走近一边道:“这么多日,我还以为你再不会主动寻我。” 他看了看那槐树上挂着的铃铛,那是御风铃,传音千里,方才便是听见这铃声才放下公务着急来见她。 待他走近相思才道:“诺,还你。” 玉浮笙看着她手中的地契,有些失落,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然我能为了什么?” 玉浮笙接过,掌中燃起一团蓝幽幽的火焰,那张薄纸瞬间化为灰烬。 “在你手上毁的,也算是还你了。” “你是打定主意要同我一刀两断了?” 相思觉得有些好笑,冷冷道:“难不成要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自欺欺人?” “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从一开始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多次相遇只是巧合,你与石觞凌儿并不相识,枯井那次相救也不是你命凌儿事先将我困在那儿的?处心积虑接近我的是你,空许承诺骗我真心的是你,现如今你的目的已然达到,我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小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既如此……你又为何愿意留在酆都?” “王爷是不是忘了,托您的福,我如今已是天界罪仙,不待在酆都怕是也无处可去……地契已还,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看着相思离去的背影,玉浮笙一拳打在身旁的树上,叶子沙沙落下,早知如此便该早早将一切都告诉她,现如今怕是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 …… 第65章 示好 玉浮笙回冥府,一路上阴沉着脸,来往的冥差见到他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便要遭受无妄之灾。 流影在玉浮笙寝殿前停下,“王爷这是怎么了?” “回流影大人,小的也不知,王爷这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里面,吩咐谁都不准进去。” 流影朝殿内望了望,想要推门却被冥差拉住,“流影大人,王爷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此刻只怕正在气头上,您还是莫要……” 流影打断他,“无妨。”他才见过相思,想一想便知道是因为什么,左右不过是情爱罢了,“王爷再气,正事总要做。” 他刚一推门便听见里面传来呵斥声,“出去!” 若是寻常冥差怕是腿都要吓软了,可流影不同,他毕竟是玉浮笙心腹,曾同他出生入死,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玉浮笙,他所仰仗的并非是堂堂鬼王对他的情义和容忍,而是他知道,无论何时玉浮笙都能快速从情绪中恢复理智,权衡利弊。 “王爷若是不想见罚恶司钟大人,属下这便去回禀。” “慢着!钟馗?何时来的?” “一刻钟前。” “请到大殿去。” “是。” 流影行礼后离去,玉浮笙这才起身换了身衣冠,以往见相思时他只穿青衫常服,倒是忘了自己也是一方鬼王,便是连冥帝也要给上三分薄面。 他素来心思重,行事沉稳,虽常常表现的玩世不恭,却极少这般失态,仅有的几次却是因为身边至亲,第一次是他亲眼看着挚爱孟相思香消玉殒,无能为力地看着她一点一点死去,他悲痛欲绝;第二次他的母亲柠溪公主以己之身为他争来一线生机,最终落得魂飞魄散,他发了疯。 那时他已然失去一切,便只想着与那人同归于尽,可是那人却怕了,他封了玉浮笙的神识,毁了他的修为,令他连死都死不得,他虽不能死却也如同一个废人,若非后来被恶鬼捉去尸魂岭,今日便没有这令三千恶鬼闻风丧胆的九幽王,失去的一切都要亲手夺回来,伤他负他者一个都不会放过。 …… 相思回去时十分后悔,心中不满发泄时倒是痛快,现在想想天帝让她接近玉浮笙探听双生咒的事,她本应避其锋芒,刻意讨好,待时机一到便了结了他也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可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下意识想要他离自己远些,这一次便罢,下一次再见便不能这般任性了,否则天帝怪罪下来她该如何交差。 “相思姐姐!” 思绪被打断,相思愣了愣,抬头见是祁雪,她正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咦?怎么出去一趟魂都丢了?” 相思笑了笑道:“方才走神了。” “不对,你有心事。” “哪有什么心事,你呀不看着馆子来客人了怎么办?” 祁雪郁闷道:“这都大半日了除那铺主外没见到人影,我看啊咱这酒馆是开不下去了。” “嗐,也别太沮丧了,万事开头难,说不准明个儿就会好些呢?” “希望如此。” …… 第二日一早,相思便被敲门声吵醒,铺子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吱呀”一声,祁雪推开门不满道:“谁啊?扰人清梦……”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哈欠,待睁开眼看个清楚,立即回身关上了门。 门外嘈杂的声音传来,“掌柜的开门,买酒!” “做不做生意啊?”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还不开门?” “快开门!” 祁雪将门关紧,相思正好从内院出来,她急忙过去拉着相思衣袖,“相思姐,这什么情况?” 相思口干舌燥,先倒了杯茶端到嘴边正欲喝下去,只听祁雪道:“昨个儿连人影都没见着,今儿怎么一窝蜂的全来了,现在外面被围的水泄不通,吵吵着要买酒呢。” 相思放下杯子,不用出去光听这声音也都晓得外面来了多少人,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玉浮笙干的,这酆都地界儿还有谁能一夜之间唤这么多人来她这新开的酒馆买酒,相思琢磨着他这是在为昨日报复自己?堂堂冥府王爷亏他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祁雪数了数,酒馆里的酒也应付不了外面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办?要不我用法力把他们赶走算了。” “他们到底是凡人,万一不小心再伤了他们性命,这样吧我们把酒坛都搬到正堂,等会儿开一扇小门,能卖多少便卖多少,等酒都卖完了便把门关了,他们想闹便由他们去,到时我施个结界与外间隔绝,任他们吵闹,耳不听为静。” 祁雪点头表示赞同。 …… 那日玉浮笙见了钟馗,钟馗执掌罚恶司,近日恶鬼突增,罚恶司有些吃紧,目前尚可维持,若是再多些怕是要顾不过来了,到时难免出乱子。 “钟大人,你认为何故东南界突然多了这么多阴灵?” 钟馗面色沉重,片刻后满脸胡子微动,只听他开口道:“东南地界物资充盈,水产丰富,凡界百姓安居乐业,虽不至于衣食无忧,但也不该有这么多阴灵,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倒像是冲着王爷您来的。” “本王也这么想,不如这样吧,明日本王同你去东南界查探,等弄清原由再做打算。” 钟馗拱手称是。 东南界虽距离酆都不远,但此一去想要查探清楚少说也得几日,这才与相思闹成这般,也来不及同她说一声了,不过想必她也不会在意自己的行踪。 玉浮笙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却被钟馗察觉到了。 “王爷有心事?” 本不欲说与旁人听,但他深知钟馗的性子,他不是个多嘴之人,也拎得清轻重,他既问了想来是真心关心,便不好敷衍。 “本王做了一些事,虽无恶意却惹怒了她,该怎么才能让她原谅本王呢?” “他可是王爷重要之人?” “嗯,大抵没有比她再重要的了。” “这好办,王爷既知自己惹怒了他想必也知晓自己错在哪里,不如先投其所好,待他消气了再主动认错,如此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您呢?” “话是这么说,可她若拒绝本王投其所好又当如何?” 钟馗难得笑了笑,道:“凡事贵在持之以恒,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被打动的一天。” 玉浮笙似是明了了许多,这千百年来都挺过来了还怕这几次拒绝?当下同钟馗告别后便离开了冥府。 第66章 失信 玉浮笙刚到酒馆门口,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祁雪同相思抱怨今日一个客人都没有,转而又听见相思说希望明日来喝酒的客人多些,当下他不多做停留,转身回了冥府。 “流影,你将此手谕张贴在阴灵必经的冥界入口旁,记得设个禁术只准阴灵瞧得见,凡人莫要让其知晓。” 流影好奇地接过手谕,只见上面写着‘凡入冥府前到飘香酒馆买酒者来世可抵一日寿命,一次抵一日,两次抵两日,以此类推……’ 流影睁大眼睛,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手谕,上面还盖着玉浮笙的私章,他想抵赖都没法子,若非玉浮笙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公文,流影都要以为他家王爷疯了,他这是要拿自己的寿命做抵啊。 “王爷……” 玉浮笙打断他,“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寿命与本王本就可有可无,你只管去做便是。” 玉浮笙这一世并未死去,可他有修为有法力,活了千年,既算不得是阴灵也算不得是凡人,更非仙非神,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何物,不知寿命几何,即便有穷尽的那天,只要没有魂飞魄散,他依旧可以化作阴灵入冥府,继续做一方鬼王。 …… 接连数日,飘香酒馆门前人满为患,而这酒馆的门却是禁闭,任谁敲门都不开。 “也不知今日能不能买到酒,来了三日都没赶上……” “哎!别挤,挤什么挤!” “你都买到三次酒了怎地还来,也忒贪得无厌了些。” “我买我的酒,碍着你什么事了。” “就碍着我了……” “我看你是想找打。” 说着两人便你一拳我一脚的动起手来。 忽而一紫衣少年伸手过来,轻松便将两人分开,嘴边笑着道:“二位大哥,有话好说,莫动手了,这人来人往的再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若是伤了人,进冥府要受罚不说来世还得折寿,这几日辛辛苦苦换来的寿命岂不白费了,那二人当即便住了手。 见他们不再冲动,紫衣少年方松手,问道:“敢问二位大哥,这酒馆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这么多人来此买酒?” 一人捂着红肿的脸,瓮声道:“看小兄弟不是普通人,同你说了倒也无妨,是冥府鬼王要阴灵到此处买酒,如此便可换得来世寿命。” “那你们……” 另一人缺了半条腿,倒是不耽误说话,“我等皆是阴灵,这不是为了买酒才上了活人的身。” 紫衣少年一打量,看出来他们的确是阴灵附身,那衣着华丽明明一身富贵公子打扮行事却像是个乞讨的老儿,那衣着端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却是一副风尘做派,还有方才打架的两人,明明是书生打扮动起手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可你们这般岂非会折了活人的寿命?” “小兄弟有所不知,这酆都城离冥界近,城中本就阴气重,能在此生活的凡人大多不会受此影响,我等附身片刻算不得什么。” 另一人接着道:“况且若是害了凡人,进冥府后还得受罚,我们有分寸,岂会做自绝后路之事。” “原来如此。” …… “我受不了了!”祁雪抓着头发简直要发疯了。 她握住一旁正在施法酿酒的相思,道:“姐姐,我们跑吧。” “跑?” “这都多少日了,天天来,他们不嫌累我们也吃不消啊。” “可是跑能跑哪儿去?” “我不管,反正不要在这受折磨了,每日从早吵闹到晚,一刻不得清闲。” 相思也快忍不下去了,每日光是酿酒都要耗光灵力了,更别提再分身设结界,这样下去可真不行,看来还是得去找他一趟。 她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往门外走。 “姐姐,你去哪儿?”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再忍耐一会儿,交给我解决吧。” 门被堵得死死的,相思只能从院墙出去,可惜这两日耗费灵力太甚,已然所剩无几,要恢复尚需一日,她废了好大劲才从院墙中穿了出来。 她出来时正巧撞在那紫衣少年身上,幸好被他紧紧拉住,这才免得摔倒。 “阿姐!” 那紫衣少年像是与亲人久别重逢一般,兴高彩烈的的唤着相思,相思觉得他面熟,一时间实在想不起他叫什么,许是有过一面之缘,有些印象,她未多想,只想着赶紧去找玉浮笙。 可那少年却拦住她,“阿姐,你不记得我了?” 相思仔细看了看,忽然想到了他竟是自己初到酆都城时救下的阴灵,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洛云七。 “小七,是你?” 洛云七急忙点头,无奈道:“终于想起我来了。” 那时他明明还是个阴灵,如今看来倒像是复活了一般。 “你不是已经死了?魂魄都入了冥府,怎么没去往生,这是……” “说来话长,阿姐,方才见你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对,我要去办些事,你且在此处等我,待我回来再细细问你。” “阿姐要去做什么,我同你一起去。” 相思本不想带着他,可一想到见玉浮笙难免尴尬,倒不如带他同去。 …… “流影大人,王爷与钟大人已失去消息两日有余,可要派冥差前去查探?” 自玉浮笙和钟馗去东南界已有数日,两日前突然断了联系,送去的信皆未有回信,若是再过两日还没有消息,冥府怕是要瞒不住了。 流影犹豫着起身,此刻他若是离开冥府之内则无人主持大局,那些别有用心的鬼王必然会把握这个机会,可他不去派别的冥差又不放心,白锦此刻在忘川河中尚未恢复,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见一阵铃声,“御风铃……是谁在冥府外催动御风铃?” 冥差查探后回来禀报道:“大人是一女子和一紫衣男子。” “女子?” 另一个冥差道:“那女子是酆都城内飘香酒馆的掌柜。” 话刚说完,面前的墨衣大人便消失在大殿之内…… 第67章 佘山 “阿姐,这便是传说中的御风铃?”洛云七将那铃铛放于手中把玩,好奇道:“与普通铃铛也没甚差别,就这玩意儿能传音千里?” “别打岔,方才你说你来自魔界,魔族一向深居简出,我自打记事起便不曾见过魔族人,所以你离开魔界到底要做什么?” 洛云七重新将御风铃挂回枝杈,道:“我告诉过你,又不记得了?我不是说过我要找我姐么。” “你姐?亲姐姐?” “算是吧。”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算是又算怎么回事。 “多年前,我姐离家出走却再也没有回来,我爹日夜思念,而我实不忍见我爹与我姐骨肉分离,这才出门找她。” 相思还要问些什么却被忽然而来的一阵冷风打断,她瑟缩了下,转眼看到流影出现在面前。 “为什么是你?你家王爷呢?” “王爷不在冥府。” “他去了何处?几时回来?” “此事不便告诉姑娘。” 相思想了想,恳请道:“可否麻烦流影大人去将那冥界入口处的告示撕下来?” 她早就知道了那告示,也曾试过除去,可上面设了禁术,她碰不得。 “不可,若是王爷知晓了回来会怪罪我,那可是王爷对姑娘你的一片心意。” 相思知道,流影一向只听玉浮笙的话,求他通融怕是不可能了。 忽而传来一声哼笑,“心意?给别人添了麻烦尚不自知,还好意思说是心意……” 流影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许久的紫衣少年。 “小七……”相思看向他示意他住口,又同流影解释道:“他年纪小不懂事,流影大人莫怪罪,王爷既然不在冥府,我们便回去了,改日再来。” 他们正欲离开,流影急忙拦住他们,“等等……” 他犹豫片刻下了决心,此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王爷可能遇到了危险……” 他将近日的事情告诉了相思,“烦劳姑娘去东南界寻找王爷。” 相思尚没答应,却听洛云七问道:“既然你们王爷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没了消息,为何流影大人不去找反而托付我阿姐呢?” 相思想起上一次流影也是这样求她帮忙,她不远万里跑去漠北,到头来怕是也皆是玉浮笙的算计,谁知道这一次他又在算计些什么。 “现如今冥界诸王虎视眈眈,而王爷又迟迟不归,若我再离开,冥府必会大乱,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去找王爷,此次是冲着我们来的,派冥府的冥差他们必定有所防备,自然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姑娘不是冥界之人,若是姑娘去了他们应当不会在意。” “阿姐,东南界是何情况我们尚不可知,此事还需三思。” 此人三番四次阻挠,流影不满道:“你是何人,为何此前从未见过,跟着相思姑娘究竟有何目的?” 洛云七笑了笑,道:“我是谁都好,总不似你们冥府中人,专做行骗之事……” 流影哑口无言,索性不再理他,继续劝说着相思…… 相思思虑片刻,道:“好,我去,不过那告示还得麻烦流影大人先帮我毁了吧。” 流影点头…… 他们回到酒馆时祁雪正摊在桌子上,见相思推门进来急忙起身道:“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这是?”她看向洛云七,一脸疑惑,此前从未见过。 “这是洛云七,叫小七吧。” 洛云七对祁雪行礼道:“见过祁雪姐姐,姐姐人如其名,果真肤白若雪,倾国倾城。” 祁雪听了捂着脸不好意思道:“哪有……小七嘴可真甜。” “我回来是同你说一声,明日这些人就不会再来了,我要出去几日,你留下看着馆子吧。” “啊?你要去哪儿?” “去找人。” “是玉大哥?” 洛云七插话道:“我也去。” “你留下陪祁雪。” …… 相思灵力恢复了一些,但也不足以支撑着御风到东南界,幸好那里离得不算远,她骑马一日多便到了。 一路上见许多阴灵经过,皆是要去往冥府的,其中还有一些恶鬼,吸食其他阴灵充盈自己的力量,相思已经没有余力多管闲事,只能当做看不见,眼不见为净,她得先去东南界找到玉浮笙。 快到的时候远远看见树底下的紫衣身影。 “吁!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陪着祁雪?” 洛云七道:“是祁雪姐姐让我来的,她说自己在酒馆一切安好,倒是不放心你,让我跟来瞧瞧。” 相思原本就是故意将他们留下好自己一个人行动,没想到洛云七还是跟了来。 “阿姐,我都来了就让我跟着吧,说不定能帮上你。” 相思叹气,“好吧。” 相思下了马,同洛云七步行。 “阿姐,此处如此多怨灵,想必前面不远就到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流影说九幽王最后一次传回消息是在佘山,先去佘山看看吧。” “阿姐,你明明也怀疑那流影的用意,为何还要答应来此?” 因为她要找机会置玉浮笙与死地,即便不能也要想办法拖住他,最好能拖到冥府大乱,到时便可以有可趁之机,只可惜她不能将这些告诉洛云七。 “是真是假总要来看看,况且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诓骗的,可若流影所说是真,那玉浮笙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否则他不会音信全无。” “在阿姐心中那九幽王一定十分重要,他是阿姐什么人?” 相思自嘲的笑了笑,却没答话,他算什么?昔日的爱侣如今的仇敌…… “他只是一个故人,我素来爱多管闲事,即便是毫不相识的路人有难我也会出手相救。” “不对,阿姐提起他不像是提起一个故人,倒像是……”洛云七不知该怎么形容,每每提起玉浮笙,相思眼中神情似是有恨却又不完全是恨,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爱意,总之十分复杂。 “不说这些了,小七,等到了佘山定要小心行事。” “阿姐放心,我定会护好你的。” …… 第68章 子虚 “胭脂水粉,姑娘要胭脂吗?” 相思冲那卖胭脂的小姑娘摇头,与洛云七从摊前经过,淡淡道:“奇怪……” “有何奇怪?” “从我们进入镇子,到处都是死人和阴灵的气味,可这镇子上却是一副繁荣景象,而且你没发现吗?整条街上女子十之八九,却没见几个男子。” “阿姐听你这一说倒是这么回事儿……对了,我们路上所遇阴灵可都是男子,莫不是此处作恶者只杀男子而不伤女子分毫?” “有这种可能……哎!你做什么去?” 洛云七来不及解释就进了一家布庄,相思只好也跟了进去。 “掌柜你这儿可有大些的女子衣服?” 那掌柜一脸疑惑地问道:“有是有您具体要多大的?” 洛云七在自己身上一比划,道:“我能穿的?” 掌柜以一种怪异的表情道:“您且稍等。”说完便进了内间,大概是去取衣服了。 “你买女子衣服作甚?”洛云七虽年纪小,可个头也比相思高三寸,这衣服显然不是买给相思的。 “咱们不是分析出那恶鬼专杀男子么,我得来个男扮女装,好避祸呐。” 不一会儿掌柜拿了两件衣服,一件朱粉淡紫齐腰罗裙,另一件是翠碧靛青云裳。 “公子选吧。” 还真是一件比一件鲜艳,洛云七犹豫半天决定选那件云裳。 “姑娘可有中意的?” 相思四下望了望,随后指着掌柜右边的那件男子穿的白袍道:“我要这件。” 他二人一个女扮男装,另一个男扮女装,洛云七本就长得眉清目秀,此刻换上女子稍加打扮也不容易看出来是男子,倒是相思,原就身子纤瘦,此刻这宽大的白袍几乎要将她整个罩住。不过,想来那恶灵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 一入夜,恶鬼肆虐,无人敢上街,只有相思和洛云七走在街上。 洛云七打趣道:“阿姐,你说你这是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若是虎倒还好……小七,若是待会儿我们不敌,我被抓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洛云七知道她这是要拿自己作饵,若是相思被抓走了,倒是无力反抗,兴许那恶鬼能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放过她,可这样还是太过危险。 “阿姐,还是让我去吧……” 相思看着他没同意。 “若阿姐心意已决,那便带上这个。” “御风铃……” “来之前我同流影大人要的,若你真被掳走,每到一处地方便摇动它,只有我能听得到声音,这样我就能知道你的方位。” “好。” 忽而远处传来阵阵嘶吼,相思和洛云七走过去看到是恶鬼在吸食阴灵,那恶鬼法力很弱显然不是头目,只是个刚死不久的阴灵因做恶便成了恶鬼。 相思出招将其击退,那只被他吸食的阴灵只余半个魄体,连一丝完整的残魂都没有,无法再恢复,等待他的只有消散。 相思厉声问道:“为何不好好去冥府转生,偏要在这儿作恶?” 那恶鬼像是失去理智般朝他们袭来,洛云七急忙推开相思,他们双双躲开,方才为了推开相思洛云七躲得慢了些,手肘仅仅被那恶鬼轻触了下,便觉得有些麻木。 “阿姐小心,这恶鬼虽法力弱,力气却出奇的大,当心被他碰到。” “看来不解决眼前这恶鬼,那头目是不会现身的。” 相思用灵力唤出红丝,瞬间将恶鬼包在其中,只可惜结网慢了,叫那恶鬼脱了身。 洛云七见状道:“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剩下的就交给阿姐了。” “小七,务必当心。” 相思催动了所有灵力只为织好一张网,她如今只是个地仙,灵力有限,可若打不过眼下这只恶鬼,就别提引出他们头目,继而找到玉浮笙,她只能奋力一搏。 “阿姐,它来了!” 洛云七纵身一跃从红网中飞出,那红网收缩之时恰好困住了恶鬼,这红丝毕竟是天界法宝,若是困不住倒罢,一旦被其困住,任他是大罗金仙还是妖魔鬼怪皆逃不出去。 相思念动清心咒,那恶鬼方安静下来,经历过酆都换命一事,相思便改良了清心咒,虽不能时恶鬼恢复理智,但却能使其短暂的安静。 降住那恶鬼后,洛云七走到相思身边,相思问道:“你没受伤吧?” 洛云七摇头,“这恶鬼像是被夺了心智,只知道用蛮力,竟一丝法力都使不出。” 话音刚落便有一团黑气自他背后袭来,相思大喊道:“小心!” 洛云七情急之下只得使出法力抵挡,堪堪当下,他方才将相思护在身后,可一转身相思已不见了踪影,连带着方才被捉住的那只恶鬼也不见了踪影。 …… 相思醒来时模糊间看到一黑色身影,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怕是自己已经被捉来了这恶鬼的老巢。 那身影似乎听见她起身的动静,便转过身来,相思这才看清楚。 先前见到的恶鬼即使算不得青面獠牙至少也是戾气缠身,皆失了原本的面貌,可面前这黑衣男子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若非他身上的那股阴柔之气,相思甚至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鬼。 他一言不发朝着相思走了过来,一抬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他掐的并不紧,片刻后松了手,“你非男子,为何女扮男装?” 被他掐住脖子的时候相思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惹怒他,可他一松手,相思便不怕了,先前猜的果然没错,他不杀女子,否则早就吸食了她的魂魄,哪里还会问这些。 相思装作害怕的样子道:“听说最近死了很多人,出门在外,女扮男装好壮壮胆。” 他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相思,相思有些心虚,也不知他信是不信。 “殷公子,她不是凡人,方才还用法宝捉我。” 相思这才发现跪在他脚前的恶鬼,正是方才她跟洛云七捉到的那只恶鬼,此刻他像是恢复的神志,竟能说出话来。 殷子虚覆手唤出残余的红丝,问道:“这是什么法宝?” 相思解释道:“我自小跟着道士术士学了些捉鬼驱邪的术法,不过只学了些皮毛,只是想防身……哦,这只是朱砂染的普通棉线。” 殷子虚并未在意那红丝,反倒对相思口中的道士起了兴趣,“山下那道士你可认得?” 道士?她先前不曾见到山下有道士,况且寻常道士也根本拿他没办法。 “殷公子,我看她就是那清虚宫道士派来的奸细,万万不可放过。” 清虚宫,莫非是却邪他们……相思连忙否认,“什么道士,我不认得。” 殷子虚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先关着,看好,莫让她逃了。” 他显然对相思有所怀疑,可又不想破了自己不杀女子的规矩,便只能先关着她。 …… 第69章 复仇 自相思失踪后洛云七一时间方寸大乱,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只需静静等着,等那御风铃的声音传来就能知道相思在何处,可心中还是有些害怕,万一那恶鬼并非如他们想的那般不杀女子,万一他得知相思女扮男装后更加恼怒,万一…… 忽然清风拂面,耳边传来清脆的铃声,洛云七只一瞬便分辨出了御风铃的方位,那方位正是在佘山之上。 洛云七赶到佘山脚下,正欲上山却被两个身着道袍的小道士拦住,“小公子此山入不得。” “你们让开!”见他们不动,洛云七情急之下便动手将他们击退。 “魔族术法……他是魔族人,快去叫扶岚师兄。” 紧接着数个小道士将他团团围住,看样子不仅是不让他上山,只怕还要将他就地正法。 扶岚赶到时,洛云七方打倒最后两个道士。 “住手!” “师兄,他要上佘山,我们拦不住他。” 扶岚挡住入山的路,问道:“你是魔族人?为何一定要上山?” “让开!” “你若不说清楚,我便不会让。” “我阿姐在山上,我要去救她。” “你此刻入山,一个时辰后我们便会放灵火,到时只怕你尚未找到她便会化为灰烬。” “你们要放火烧山?不行……” “那恶鬼狡诈,我们追踪数日叫他几番逃脱,每到一处便要祸害一方百姓,如今好不容易将他困在这佘山上,唯有用灵火方可将他除去,你虽是魔族,但念你不曾作恶,你且离开这里吧。” 洛云七大步走到扶岚面前,扯住他的领口道:“我说不能烧!且不说我阿姐还在上面,你可知这山上有多少被抓的凡人,又有多少生灵,你就这么一把火烧了?你用灵火烧,即便是阴灵也得化为灰烬。” 扶岚不曾抵抗,他又何尝不知,可总要做出选择,是要这一山的生灵还是整个天下安危,他不想选却不得不选。 一旁的小道士道:“这恶鬼前所未见,若是不下定决心剿灭那恶鬼,等他逃了,到时便会有更多的生灵殒生,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洛云七冷静了下来,他放开扶岚,“给我一日,这恶鬼我抓来给你,若是明日这个时候不见我回来,你便下令烧山。” “师兄,夜长梦多……” 不等他说完,扶岚道:“好,我答应你,记住只有一日。” …… “喂!鬼大哥,你叫什么?” 恶鬼白了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殷子虚让他看着相思,他当真是听话,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鬼大哥,你不累吗?要不坐下休息会儿?”问完又觉得自己是废话,他都成了鬼哪里还知道累。 相思无聊的走来走去,心中却很是不安,如今玉浮笙找不到,连洛云七也全无消息,她摇动御风铃已有一段时间,可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洛云七听见没。 “你说你家公子去哪儿了?” 恶鬼扭过头来龇牙咧嘴的看着相思,相思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在吓唬她呢?她一路见过的恶鬼比他更丑更凶残的多了去,此刻不仅不怕他,竟然觉得他有些可爱。 相思起身走到他面前,扯了扯他修长的耳朵,帮他整理了一头的潦发,又冲他笑了笑。 恶鬼一脸惊恐,退又不敢退,殷子虚吩咐不准伤她,他不敢推开她,本就力气大,若是不小心伤了他,又得惹殷子虚不高兴了,所以只能这么僵持着。 直到相思的手收了回去,他才松了口气。 “你是在怕我?” 他一身的力气随意便可将相思撕碎,又在怕些什么。 见他不答,相思便放弃了,本想转身去原来的位置坐着,可一低头便瞅见他手腕上的疤痕,像是极严重的烧伤,相思一把拉住他手腕,将他的袖子推了上去,整条手臂上都是疤痕。 再看另一只手臂也是如此,还有他领口露着的皮肤也是如此,如此看来他身上皆是这种烧伤。 “你生前是被烧死的?” 那恶鬼终于有了反应,可他只是平静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与此同时传来清冷的声音,“没错,他生前的确是被活活烧死的。”殷子虚不知从何出回来了。 “他生前是某个大官家公子的书童,为了救主子不顾安危冲进火场,后来那公子被救了出来,他却被掉落的房梁挡在了里面,他苦苦呼喊,却无一人记得他,就连那公子也是,即便仅几步之远,也无一人去救他,最后他被活活烧死。” 所以他心中有执念,死后不肯离去,后因作恶而化为恶鬼…… “所以他为了报仇杀了那大官一家?” 殷子虚看向相思,平静道:“不,他们是我杀的。” 相思不解…… 殷子虚又道:“我再同你讲另一个故事……” 许久以前,有一户商贾人家,父亲经商有道,爱妻爱子,母亲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儿子承欢膝下,恭顺谦逊,他们一家本该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个大官觊觎这家的财富,便诬陷他们意图贿赂官员,那户老爷被判流放,受尽折磨惨死在半路上,母亲及家中女眷被充作官妓,因不堪折辱双双自缢身亡。 而那本该被流放的儿子,中途却被人截了下来,后几经辗转被带至一处府邸,正是害他一家惨死的大官府邸,他原以为能有机会为死去的爹娘报仇,却不知更多的折磨在等着他。 原来他是被那大官的儿子截了下来,只因曾有一面之缘,他便看中了他的容貌,让他来也不过是为了拿他取乐,他不肯屈服便每日都要受尽严刑,每日看着血海仇人寻欢作乐,他生不如死,自知此生已复仇无望,活着也不过是受尽折辱。 那一天他逃了出去,在府中投井而死,愿死后化作厉鬼日日夜夜找仇人索命。 幸运的是,那是口古井,数千年来井中积留了许多怨灵,皆是生前受尽折磨投井而死,却因离世过久而见不得光,出不得井口。 当有人再一次投井自尽之时,她们便不约而同的那自己的阴灵作祭,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使得他得以出井,并且有能力复仇。 那一晚,他杀尽了府中所有人…… 第70章 因果 “可是下定决心杀我了?” 殷子虚平静地看着她,不带一丝表情。 相思了然道:“若非我是将死之人,你又岂会将这些告诉我?你不杀女子,是因为那些甘愿拿自己阴灵献祭给你的也皆是女子,如今又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 “抱歉,若非逼不得已我不会伤你,山下的道士要放灵火烧山,以我的力量既逃不出去,也护不住自己和这些听命于我的恶鬼,你若只是个凡人便罢,可你却是个神仙,我得把你的魂魄吸食了才有力量抵御灵火。” “好啊。” 相思一口答应下来倒是让殷子虚有些不解。 “但我有两个条件,你若答应,我甘愿被你吸食魂魄,你若不答应我也有法子魂魄尽散,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且说来听听。” “第一,我要你护住这一山的生灵;第二,今后你不准再害人性命,不准再吸食魂魄。” 他肯因为那作祭的阴灵是女子便不杀女子,相思相信,他只要答应下来,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必定会信守诺言。 “若是被我吸食魂魄,你便会消失在这天地间,永不存在,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 相思深吸了口气,回答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愿意。” 殷子虚愣了愣,他忽然看不懂了,以往所见皆是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第一次见到心甘情愿牺牲自己换他人活着。 此刻相思心中所想,即便她不愿意,奋力反抗也绝不是殷子虚的对手,横竖都要死,与其无意义的死去,倒不如拿自己的心甘情愿去换取些什么。 “你大仇已报,何必再伤人性命?”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相思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太冤,本是来找玉浮笙的,没想到玉浮笙没见到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不知天帝知晓后会怎样,会不会牵连她师父锁姻,不过反正要死了,哪里管得了身后事。 她缓缓闭上眼,等殷子虚吸她魂魄。 预想的痛苦没等来,她却感觉谁揽住了她的腰一连退后数步,随后听见殷子虚的咳声。 “玉浮笙,怎么是你?” 还得多亏御风铃,要不是听见御风铃的声音,他也不会知道冥府派人来了,来的还是相思,更无法找到这里。 玉浮笙松开她,转而握着她的手腕,他握得极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似的,可相思不知道的是,玉浮笙此刻有多后怕,若他来迟一分,相思便要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了,再一次,而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相思看着他的侧脸,皆是愠色,他手中的冥玄剑若隐若现的闪着银光,显然动了杀意,甚至不给殷子虚言语的机会提剑便要了结了他。 “玉浮笙!” “王爷,且慢!” 相思甚至来不及阻拦,不过好在钟馗拦下了这一剑,玉浮笙原本用了十分力,就在相思唤他的时候卸掉了八九分,否则这一剑无论如何也拦不下来。 “王爷,留着他有用……” 玉浮笙自然知晓得留着这殷子虚,好让他指认出制造此间祸端的罪魁祸首,方才因着相思失了理智,此刻冷静下来不会轻易要了他的命。 死罪虽暂且可免,却也活罪难逃,玉浮笙随手一剑,砍下了殷子虚的一只手臂,他断了一臂,神色却依旧从容,面无表情,唯有额间凸起的青筋出卖了他。 他虽只是断了只手臂,可那毕竟是专斩恶鬼冥玄剑,寻常恶鬼触及都要重伤,更何况他断了一臂,若非吸食的阴灵魂魄过多,他此刻怕是已然灰飞烟灭了。 “玉浮笙……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一直都在山上,听到御风铃便寻了过来,没想到正巧救下你,倒是你不好好在酆都城待在跑这儿来做什么?” 相思既不能说自己是来托他后腿的,此刻,又不能说是因为担心他之类的话,便转移话题道:“他……你打算怎么处置?” “带回去交代清楚,是谁引他来此……” “然后呢?” 玉浮笙转头看着相思,有些诧异的盯着她,半晌对着钟馗问道:“钟大人,按阴律这恶鬼该如何处置?” 钟馗回道:“他手上不止有阴灵性命还有凡人性命,已达数百条,按律当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见相思面色古怪,玉浮笙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要为他求情?” 相思摇头,“不,他自己做的也当自己承担,只是我想知道一些事……” “钟大人,能否帮我查查,害死他的那户人家若按命簿所写该是怎样的结局?” “姑娘稍等……”说着钟馗唤出命簿,翻阅起来,片刻后开口道:“那户王姓人家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权势滔天,殷子虚化为恶鬼十年后,本该因贪墨而满门抄斩,因其生前行恶过度,接下来几世也皆会沦为牲畜任人宰杀。” 听到这些,殷子虚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情。 相思走到他身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果循环,祸福相依,若是他投死的那口井只是一口普通的井,或许以他的心智化不成恶鬼,如今说不定喝了孟婆汤,安心转世。 “殷公子,你现在可后悔吗?” 那些怨灵虽能主动献祭给他,可也要他心甘情愿,所以他并不是全无选择,可他最终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放不下心中的执念,选了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殷子虚苦笑着摇了摇头:“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亲手报仇……我同你们走,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唯有一个请求。” 他看向一旁倒地一动不动的恶鬼,温声道:“他叫兴荣,跟着我久了难免沾染邪气,这才成了恶鬼,那日你所见是我第一次放他出去吸食阴灵,能否给他一次机会?” 相思看向钟馗,钟馗会意,翻起手中的命簿,随后道:“他的确未造杀戮,可。” 殷子虚安下心来,他笑了笑道:“多谢。” …… 第71章 灵火 xs7.com 洛云七上了山后便再听不到御风铃的声音,一时间找不到相思所在的位置,这佘山不大可若一点一点找起来也得花上两日,时间根本来不及。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而像是感应到什么朝着一角走去。 远远看见一个背影,正倚在树下望着他,身着黑衣,头戴兜帽,只露着半张脸,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从容淡然。 洛云七激动道:“孟伯!” “拜见小主人。” “孟伯快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你来了。” “小主人,老奴奉了主人之令来带你回去。” “孟伯,我不能回去……对了,有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阿姐,君父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小殿下?她在何处?” “就在这山上,我们得尽快找到她。” 孟伯有些为难道:“老奴上山时听闻再过不了几个时辰,山下那道士便要放灵火烧山,咱们得快些离开,否则……” “不行,若我们走了阿姐怎么办?” “小主人确定她就是小殿下吗?主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小主人怎么这么轻易便找到了?” “她身上有魔族灵识,只是还未开化,只有我们魔族人能看出来。” “即便有魔族灵识也未必就是小殿下,况且这佘山这么大,我们只怕很难寻得到。” “不,我有预感,她一定是,孟伯不肯帮我,我自己去找。” “得罪了。” 洛云七脑袋一晕便倒在了地上,孟伯奉命带他回去,即便他所言是真,此刻也得先保住他,那灵火与他魔族相克,若是真等到放火烧山,他们就算不被灵火烧死,也得困死在这山上。 …… 相思一路上听玉浮笙讲起到佘山之后的事,他们初到之时便感知那恶鬼就在这佘山之上,于是便上了山,原本他同钟馗分头找那恶鬼,没想到是钟馗先遇上了他,只怪先前从未遇到他这般修为的恶鬼,一时轻敌便被他所伤,等玉浮笙找到他时,他魂魄都快散了…… “所以这些天王爷都在帮钟大人疗伤?” “是,当时若稍有分神,钟大人就会魂飞魄散,是以无暇传信给流影。” “还得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相思心想,这钟大人原本就更看好玉浮笙,有了这一招只怕更加忠心于玉浮笙。 “对了,王爷如今既无恙,可给流影大人传了信?他只怕已经急的团团转,不然也不会冒险托我前来。” 玉浮笙点了点头,“我们快下山吧。” …… “师兄,时辰已到,可要唤灵火?” 扶岚蹙着眉,一句话不说,自洛云七上山后,他们已在此处守了一天一夜,始终不见有人下山,眼看着约定的时辰已到,难不成真要烧山…… “师兄,我们追那恶鬼这么久,好不容易将他逼至这山上,再犹豫若那恶鬼跑了就前功尽弃了。” 扶岚仍是一言不发,半晌道:“再等等,若是等到辰时一刻还不见人下山……便放火。” 到了辰时一刻,小道士又急忙跑了请令,“师兄下令吧!” “再不下令就迟了!” “师兄……” 扶岚握了握拳,轻声道:“放火。” …… 相思他们刚行至半山腰,忽见山脚四周皆起了青烟。 “王爷快看,那是什么?” 此刻离得远,看的并不真切,只能看到大片的青烟。 玉浮笙道:“我们走近些看看。” 待他们又行了数十米方看见了隐隐约约的火光。 相思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道:“不会是山下的道士在放火烧山吧?” 钟馗道:“那倒无妨,这火顶多烧烧这山上的草木生灵,与我们无碍。” 相思摇头,“不是的,那些是清虚宫的道士,他们手中有灵火,是为了烧死殷子虚和山上的恶鬼。” “灵火?” 相思懊恼道:“都怪我,我听殷子虚说起过,一时给忘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放火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才从殷子虚手中逃生,这便要遭受灵火焚身。 钟馗也有些慌了,他听说过灵火的威力,若是寻常只要不被灵火碰到便无妨,此刻在这佘山之上,若整座山烧起了他们逃无可逃,唯有死路一条。 玉浮笙平静道:“你们在这儿等着。”随后他便飞身朝那火光而去。 相思下意识想要拦住他,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明明想要他死,可他身处危险时自己心中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就好像有两股力量在她心头上拉扯,竟分不出哪方更胜一筹。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玉浮笙的背影消失、湮没在火光中,竟然觉得眼角一片湿润。 一旁的钟馗看出了她的异常,安慰道:“姑娘不必太过担心,王爷既孤身前去,想是有法子。” 相思动了动,抬袖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道:“我没事,风沙迷了眼而已。” 远处的火光缓慢减弱,约莫过来半个时辰,那火光再也不见了踪影,于此同时玉浮笙也没回来。 相思兀自朝山下跑去,她要知道玉浮笙是否还活着…… 再见到玉浮笙时他正一动不动地躺着,佘山的百姓跪了一地,听说是他用神力吸了灵火,被佘山百姓看到奉作神灵。 “师兄,怎么样?” 扶岚探了探玉浮笙的气息,道:“尚有生机。” 玉浮笙毕竟来自冥界,扶岚只能知道他是否还活着,除此之外也无可奈何。 相思站在数米之外,不敢靠近,倒是叫扶岚先瞧见了。 “相思姑娘?” 没想到在此处还能再遇到相思,他愣了神,师弟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回过神来。 钟馗赶到后便去看了玉浮笙,随后松了一口气道:“相思姑娘,王爷无碍,他先前一连数日帮我疗伤,此刻又吸了这么多灵火,精疲力竭昏过去了而已,休息一会儿便会醒过来。” “我知道了。” 扶岚问道:“山上那恶鬼……” “放心吧,已被解决,不过山上可能还有一些道行浅的小鬼,劳你带门下弟子处理下。” 扶岚朝着相思点头,“交给我吧……对了,先前有位姓洛的少年上了山,可是去寻你?” 小七……“对,他上山了?可有下来过?我不曾见到他。” “我们一直守在山下,没在见到他,兴许还在山上找你。” “那也劳烦你帮忙找找……” 第72章 伙计 玉浮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扶岚便将他们休息的客栈腾出一间供玉浮笙休息,而钟馗则先行带殷子虚和兴荣回了冥府。 相思趴在桌子上睡了片刻便被敲门声吵醒,睁眼时天有些泛黑,点了烛火看见玉浮笙还安稳的躺在床上,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便去开了门。 “扶岚道长……” “我来送些吃食,顺便告诉你一声,山上那些恶鬼都已被超生,自行去了冥界,还有那些被捉的凡人也都放了回去,只是洛公子找不见踪影,不过我已吩咐门下弟子多加留意,一旦有洛公子的消息便会及时来告知姑娘。” 灵火已被熄灭,山上的恶鬼也不曾见过洛云七,说不准他自己回了酆都或者回魔界去了,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我知晓了,多谢你。” 扶岚有些尴尬道:“我本该赔罪才是,若不是玉公子,我险些要酿成大错。” 相思笑了笑道:“你也是为了剿恶鬼,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许久不见你变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鲁莽,倒是变得稳重了些。 “相思姑娘也有些变化,与那时比起似乎心事重重……” 相思指尖微抖,随即转移话题问道:“你师兄呢?此次你师兄没来吗?” “自师父死后,师兄继承了清虚宫宫主之位,原本我们打算辞去国师一位,远离庙堂,不曾想恰逢先皇驾崩,新帝年幼,又是师兄唯一的弟子,师兄放心不下便留下辅佐,所以我先带着门下部分弟子外出游历,等新帝年长些师兄再来寻我。” “难怪你同之前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事,总该有所变化,没了执念,心中也畅快许多。” “若你师兄知道你如今这般当会十分欣慰。” 扶岚笑了笑道:“今晚佘山百姓为庆祝剔除恶鬼,办了庙会与花灯会,祈福以及祭奠亡灵,好生热闹,若孟姑娘闲来无事也可去看看。” 相思点头。 “无旁的事了,便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相思关了门,提着食盒刚一转身,见到玉浮笙双手抱在胸前,懒散地坐在床边,她愣了愣,随后走过来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问道:“何时醒的?” “方才他敲门的时候。” “装睡骗我?” “刚醒头昏脑涨,缓一缓才行。” 相思懒得同他计较,自顾自打开食盒道:“过来吃吧。” 玉浮笙没起身,“不吃。” “人家好心送来的。” “那也不吃。” “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相思刚拿起筷子就被玉浮笙打掉,他拉起相思道:“跟我出去。” “去哪儿……” 玉浮笙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外走…… 果然如扶岚说的那样,这街上很是热闹。 相思站在街口,方才玉浮笙忽然有事,让她在这儿等着,她左等右等不见玉浮笙回来,正想离开忽而肩膀被拍了下。 是玉浮笙,只见他从背后拿出两盏莲花灯,眯眼道:“花灯祈愿,可要试试?” 相思觉得好笑,“堂堂冥府鬼王,执掌生杀予夺,竟然还会信这个?” “入乡随俗,现在我们在凡界就该将自己当做凡人,否则如何能体会得到其中的乐趣?” 他托起一盏莲花灯置于相思面前,“诺……” 相思接过,这莲花灯虽是纸粘的,倒是十分精巧。 他们找了处河,一同将花灯放入水中,河面映出盈盈硕硕的明月。 “你心中可许下了什么愿望?” “你既说是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玉浮笙不再问她,转而看见方才放进河里的莲花灯不知被谁的花灯撞到,沉了下去。 玉浮笙捏了个法术又将那莲花灯扶回了河面。 相思打趣道:“呦,当我没瞧见,祈福还带作弊的?” 玉浮笙手指微动,又将那花灯按回了河水中,连带着周围的花灯也遭了殃,他随口道:“什么祈福,不过是人间自我安慰的玩意儿。” 相思捂嘴轻笑,方才是谁说要入乡随俗来着。 “你终于肯对我笑了……” “我……”相思有些懊恼,又有些羞愧转头便要走,却被玉浮笙拦腰抱住。 “玉浮笙,你放开我。”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之前骗了你,我们的相识皆是我安排好的,不过凌儿将你困在枯井中我事先并不知情,我只是让她拦着你,让你不要回天界,仅此而已。” “还有白锦,我的确是让他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他……也的确将你的行踪近况都告诉了我,你若怪我也无妨,总之我并不是要他监视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情谊绝无半分虚假。” 相思推开他,心中很乱,想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玉浮笙,今天可不可以不说这些。” 她面色不太好,玉浮笙担心道:“你怎么了?” “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 玉浮笙比她晚了会儿回到客栈,手中还带了两串糖葫芦。 “上次你没能吃上,这里街上卖的少,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家。” 相思接过,“谢谢。” 知道她兴致不高,玉浮笙便道:“我去别处住,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回酆都。” 玉浮笙走后,相思倚在门后,心中满是酸楚…… 玉浮笙将相思送回酆都城便回了冥府,他离开许久也不知冥府情况如何。 飘香酒馆门前依旧有买酒的食客,只是不似之前那般多了,刚一进门便见祁雪正忙碌着。 “相思姐,你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酒坛急忙迎了过来。 “我不在的这几日酒馆可还好。” “嗯,一切都好,就是我自己有些忙不过来。” “对了,小七可曾回来过?” “没有,他不是去找你了吗?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说来话长……”洛云七既没回酆都,许是有事回来魔界。 “掌柜的!酒好没好?” “来了……”祁雪对相思道:“我先去忙。” 等送走了这批食客,祁雪终于得闲,方道:“经上次那一闹,这酆都城皆知我们飘香酒馆,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那不如招个伙计吧,我刚才合计了一些,这些天赚的银子足够招个伙计了。” 祁雪也正有此意:“好,那就交给我吧。” 第73章 作死 次日一早,祁雪在酒馆门外挂了告示。 没一会儿有人进来问道:“掌柜的,听说您这儿要招伙计啊?” 他衣着华丽,手中还摇着折扇,像是这酆都城大户人家的公子。 相思看了他一眼,回道:“对啊。” “您看我行吗?”他挺直身子,仰着下巴,看上去还有些神气。 “叫什么?” “鄙人姓杨。” 相思又问道:“那你都会些什么?” “会读书写字,吟诗作对。” 相思笑了笑,“我们是要招伙计,不是招大少爷。”说着她放下账本想要离开。 杨公子却死缠烂打道:“别呀,美人掌柜,我不仅会吟诗作对,我……我什么都会,您再考虑考虑。” 没等相思拒绝,祁雪正巧从内院过来,一见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提起扫帚就将他往门外赶。 “无赖,你怎么还敢来!” “你认识他?” “就一无赖,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那杨公子连滚带爬被赶了出去,相思担心他受伤急忙到门口看看,正巧撞上玉浮笙。 见玉浮笙进来,祁雪立马放下扫帚,有些狼狈的站在原处。 “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事情处理完了,闲着没事来看看你。” 他口中的事情大概是佘山恶鬼一事,他这般轻松,必定已然如他所愿,殷子虚向冥帝指认了楚江王,即便冥帝没夺了他的鬼王之位,怕是也重罚与他,他便借此机会重挫楚江王,顺带提升自己在冥府的地位。 玉浮笙不动声色,言道:“缺人手?怎么不早点同我说,我派两个冥差过来还分文不取,不是更好?” 他方才进来时看到了外面贴的告示。 他不说还好,一说相思便想起他离开佘山前做的事,气恼道:“不好。” 她朝里面走去,边走边道:“光天化日你让冥差待在我这酒馆里岂不是要将人吓死?” 玉浮笙走到相思旁边,与她并肩而立,泰然自若道:“无妨,我来想办法。” 他说到做到,隔日,便有个青年寻上门来。 祁雪左右打量,他不像凡人,身上带着点阴冷之气,便凑近相思问道:“这是玉大哥派来的?” 那青年耳力极好,不等相思回答他先点了头,回道:“相思姑娘,我是兴荣。 “兴荣?”相思记得兴荣变成恶鬼时的模样,没想到他现在恢复了本来面目,看着年纪不大,老实木讷。 “你怎么没去投胎?” 兴荣回道:“钟大人说殷公子要还债,等他债还完了就能去投胎了,我便求钟大人把我留下,等殷公子还完债一道去。” 钟馗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只告诉他殷子虚要去还债,却没告诉他是怎么个还债法儿,此刻殷子虚怕是已被送去了十八层地狱受折磨。 “钟大人说此事他自己做不了主,便去问了九幽王,王爷说要我来这儿寻姑娘,若你肯让我在这儿当伙计,我就能留下了。” 好个玉浮笙又把这件事推给她,不过事已至此只好把他留下了。 “那姑娘,我都需要做些什么?” 祁雪道:“咱们这是酒馆,酿酒不用管,你就只管卖酒好了。” “好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虽然有些平淡,但相思却觉得很安心,玉浮笙每日都会过来,他现在似乎很得闲,冥府也没什么要紧事,除了偶尔会梦到天界,梦到天帝外一切都很好。 近几日玉浮笙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回来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可他却什么都不同相思说,后来听兴荣说说起冥府的情况,她才知道冥界怕是要变天了。 冥帝年岁已然不小了,虽是健壮,但已有退位之心,今日多次提起立储之事,明显是有意将大权交托出去。 冥府除玉浮笙外,十个个鬼王中,冥帝最为看中的便是楚江王厉行严,可佘山一事上,楚江王犯了冥帝的忌讳,定然再得不到他的信任。 现如今,除厉行严外,冥帝更看重的便是玉浮笙,无论是能力、心智,玉浮笙都毫不逊色,杀伐果决也无人匹敌,当年他手持冥玄剑,独闯尸山血海,一己之力为冥界挡下三千恶鬼,着实令冥帝大为震撼。 如今玉浮笙又有神识归位,功力大增,既能牵制天界,还能管理好冥府,无论怎么看,他都更合适当继位成为下任冥帝,只可惜玉浮笙虽是冥帝亲女柠溪公主的儿子,但毕竟年纪与辈分尚浅,若要立他为储,恐怕会有不少阻力。 …… 门被猛然踹开,为首的锦衣华冠,慢步走了进来,兴荣赶忙上去招呼,待看到那人面容,立即微颤着伏在地上,“王……王爷……” “你们是谁啊?” 兴荣拉住祁雪示意她莫再多言。 来者是冥府的第九王,卞城王毕元敬,他一向同楚江王交好,仗着冥帝的宠爱,在冥府横行无忌,只见他一把推开祁雪,道:“相思姑娘呢?快给本王请出来。” 祁雪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不该去叫相思出来。 眼看着他往内院走去,祁雪拦住他道:“你站住,她不在这儿……” 他仔细打量祁雪,轻蔑的笑着,“早就听闻我那小外甥带回来些美人,眼前这个的确有几分姿色,不如今晚同本王回去,本王定叫你欢喜……” 说着便要去碰祁雪,幸好被兴荣挡下,他将祁雪挡在身后,“王爷,请您自重,否则叫我家王爷知晓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呵,一只狗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兴荣被他捏住脖子甩到一旁,随即被几个冥差紧紧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前之人轻浮无礼,祁雪握着拳头,真想冲上去给他一拳,她强忍着怒意,转身想走,却被毕元敬拦住,“去哪儿啊,小美人?” “再这般无礼,别怪本姑娘对你不客气。”祁雪咬着牙,恶狠狠道。 “不用客气。” “你……” “住手!”门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杨和……” 是之前的杨公子,他被冥差拦在外面,只能冲着里面大喊,“放开祁雪姑娘。” 毕元敬示意冥差放他进来,杨和急忙冲进来,道:“光天化日欺辱弱女子,还有没有王法。” 祁雪急切道:“杨和,你闭嘴吧,莫作死。” 杨和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危险,仍是逞强道:“祁雪姑娘,你放心我定然不会不管你。”他滔滔不绝的言道:“当丈夫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今日这般怎对得起……” 声音戛然而止,毕元敬一掌将他拍晕了过去,“啰里啰嗦……” 第74章 闹事 相思出来时,祁雪正被架在柱子上,杨和躺在地上昏了过去,兴荣被冥差压在桌子上,屋里乱作一团,她随即催动灵力唤出红丝,缠住祁雪,将她拉了过来,又救下兴荣。 “可有事?” 他们摇了摇头,兴荣低声道:“他是卞城王,我在冥府见过他……” 兴荣一进地府就被关在牢里,那时楚江王刚因为殷子虚的指认被重罚,卞城王为他求情被冥帝呵斥,而殷子虚也被送去了十八层地狱,卞城王虽恼怒却也无可奈何,便将气撒在了殷子虚手下兴荣身上,着冥府差吏抽了他几十鞭,后被赶来的钟馗救下。 相思看着乱做一团的酒馆,她昨晚为了酿酒熬了大半宿,才睡下没多久却发生这样的事,“卞城殿下能找到这里,想是知道我们与九幽王的关系,今日酒馆里砸坏的东西,伤的人,我们一分一毫都要讨回来。” 毕元敬变了脸色,怒道:“还敢同本王提他,今日便将你们带回府去,本王倒要看看他能奈何?还不动手!” 正欲动手之际,外面传来一声:“王爷息怒。”这声音相思听着耳熟。 来者脚踩黑靴,红袍加身,慈眉善目,俨然不是个普通凡人。 “崔判官?怎地本王来趟酆都城,竟把判官大人也惊动了?” 崔钰浅笑道:“酆都到底是凡界,况且陛下早就明令禁止冥界之人在酆都城闹事,更遑论伤人……”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杨和,接着道:“若是让陛下知晓,恐会对王爷您有所不满。” 毕元敬不以为意,轻哼道:“本王不过是带两个人回去,若是没有那些个多嘴多舌的小人,此等小事,陛下怎会知晓?”言下之意,若冥帝知道此事,便是这崔判官告的状。 崔钰毫无惧色,淡然道:“若是旁人,下官定然不会有谁多管闲事,可王爷也知道,这二位姑娘可是九幽殿下的人,若是强行带走,回头九幽王殿下寻不着人,依着他的性子,不闹个底朝天恐怕不会罢休。” 见毕元敬有些犹豫,崔钰接着劝道:“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同九幽王撕破脸,到时候真闹出事端,您说陛下会偏向谁?” 话虽难听了些,可也句句在理,毕元敬就算再蠢也听出了崔钰话中之意,只得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就这么走了,砸了我们酒馆伤了我们人,不用赔吗?”祁雪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还有地上躺着的杨和,就这么让他走了,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崔钰笑了一声,温和道:“姑娘便知足吧,若非本官今日恰巧撞见,此事怕不会这么简单收场,若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如将此事告知九幽殿下,王爷自有盘算,定不会叫二位姑娘吃了这哑巴亏。” 崔钰是堂堂冥府四大判官之一,今日这般帮着她们,相思不解道:“为何你……” “姑娘是想问,我为何帮你们?” 他笑了笑,接着道:“冥府皆知九幽王同姑娘的情谊,卞城王鲁莽冲动惯了,本官是担心他真惹出什么事端,尤其是伤了姑娘你,到时逼得冥帝不得不拿他开刀,对谁都没好处。” 相思看着他,这崔钰看上去不动声色,却是个圆滑老到的,与那直来直往的钟大人十分不同。 “今日九幽殿下当着冥帝的面斥责了卞城王,他被下了面子,又不敢拿王爷怎么样,便将火都撒在姑娘身上,姑娘且放心吧,他以后不会再来。” …… 玉浮笙刚从冥帝那里离开,便直接带人去找毕元敬,流影在一侧担心道:“王爷,如今这种时刻,若是再与卞城王发生冲突,恐惹陛下不快。” “卞城王向来胆大妄为,今日敢在本王这里闹事,他日就敢去陛下宫中闹事,本王代陛下教训教训他,陛下不会不快。” 一进门,殿内歌舞升平,毕元敬则高坐在上,左拥右抱,皆是绝色美人,一边饮酒一边拍手叫好,可见是淫奢惯了。 玉浮笙未让婢女通禀,抬脚进去,朗声道:“舅舅好雅兴。” 歌舞霎时停下,毕元敬抬眼看了看玉浮笙,想想也知道他为什么而来,理也不理,只道:“谁让你们停下的,继续。” 待乐声重新响起,这才慢悠悠的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没看到本王忙着吗?” 玉浮笙毫不见外,寻了处地方坐下,悠悠道:“舅舅是忘了?无妨,外甥不介意提醒您一句。”他轻笑着说:“昨个您到我的酒馆乱杂一通,伤了人,可还记得?” 毕元敬招了招手,让左右二位美人退下,方道:“这等小事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您记得就好办了。”他唤流影,一字一字道:“给本王砸。” 流影只一招手,手下便在殿内砸了起来,激怒了堂上坐这的毕元敬,他拍案而起,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指着玉浮笙狠狠道:“玉浮笙!你……你大逆不道!” “所谓上行下效,王爷身为长辈,无缘无故去酆都城砸了我的酒馆,如今还不许本王还手吗?” “本王为什么去闹事,你心知肚明。”毕元敬气的瘫坐在榻上上,半晌顺不过气来。 “住手!”楚江王厉行严赶了过来。 一见到厉行严,毕元敬满是委屈道:“二哥,你看看他都把我这儿闹成什么样了。” 厉行严先是皱眉训斥,“混账,自己犯下了错便担着。”转而对玉浮笙道:“浮笙,你看这砸也砸了,他到底是你长辈,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此事便算了。” “舅舅都这般说了,浮笙自然不会再为难,只是望卞城王今后谨言慎行,不该招惹的不要招惹。” 玉浮笙离开后,毕元敬指着他离开的背影道:“这孽畜,就是回来霍霍我们的,他今日都敢当着本王的面砸了本王寝殿,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也就是仗着君父喜欢……” 厉行严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慎言,小心隔墙有耳。”说着,抬手握住一旁跪着婢女的脖子,只一瞬,那婢女便化作一缕青烟,被他吸入体内,手段之残忍,连毕元敬见了都不免倒吸冷气。 “先前佘山一事没能成他的把柄,反倒成了让他在冥帝面前告了一状,冥帝如今罢了我的权,留着我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厉行严自嘲道:“说到底,咱们只是他的义子,又岂能比得上他的亲外孙……” 他转而叹气道:“以他的心智,若真是记恨你,有一百种方法叫你死的悄无声息,如今却只是大张旗鼓的上门来闹,他不过是杀鸡给猴看,好叫那些反对他的都看看,如今到底该投靠谁。” 听厉行严这么说,毕元敬才恍然大悟过来,内疚道:“那我此刻不是给他留下了把柄,唉!都是我的错,连累二哥。”此事到底是他自己先招惹的,就算此刻将玉浮笙砸他寝殿的事告诉向冥帝,也是他理亏,冥帝要罚也只能一起罚。 厉行严叹气道:“我不盼着你能成什么大事,只盼你今后行事前先动脑子想想,否则别怪二哥保不了你。” …… 第75章 家宴 杨和醒来时房间里一个人也没,他等了许久也不见祁雪来,最后却只等到了兴荣。 “杨公子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杨和摇摇头,犹豫着问道:“祁雪姑娘呢?” 兴荣没答,只说道:“祁雪姑娘说了,等您醒来若是无碍就请您离开。” “祁雪姑娘如何了?难不成被那贼人掳走了?还是说……” “公子莫担心,我们家掌柜的都没事,只是酒馆毁损严重,二位姑娘忙着收拾,无暇顾及杨公子。” 他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杨和出来的时候祁雪变回原形,假装在院子里吃草,免得被他看见又没完没了。 见不到祁雪,杨和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这杨公子喜欢你?” 祁雪刚变回人身,便听见相思问她。 相思离开的那几天,祁雪在酒馆偶尔卖卖酒,有一天突然有个年轻公子找上门,张口闭口就是喜欢祁雪,要娶她为妻,还说此生非她不娶,祁雪一脸诧异的将他赶了出去,自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地往飘香酒馆跑,结果也都是被祁雪无情的扫地出门。 “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一来就说要娶我,哪有这样的人呐?” 相思笑了笑,“说不定是对你一见钟情呢?” “我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我看啊……他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别有用心,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 “祁雪,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祁雪显然愣了愣,她知晓相思口中说的是谁,却装傻道:“他是谁?” 相思没答,转而道:“祁雪,要是有一天我和玉浮笙不在了,或者我们不能再护着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说什么呢?你们怎么会不在呢……姐姐,你要是累了就去歇一歇,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 冥帝设家宴,命十殿鬼王及玉浮笙携家眷赴宴,玉浮笙没有家眷,唯一能称得上家眷的便是相思了。 他本不想将相思卷进来,可先前冥帝想给他指婚,被他推拒,此次赴宴,若孤身前去,被冥帝想起指婚一事,当着众王的面,不好再佛了他老人家的面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相思前去。 冥帝早有立储之心,可迟迟没有行动,应当是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趁此次家宴,正好为自己下个决定。 “你要带我去赴宴?”相思坐不住了,起身问道。祁雪同兴荣坐在桌子一侧凑热闹。 “你们冥府的家宴带我去做什么?”相思看向祁雪他们,祁雪连忙跟着点头。 玉浮笙揉了揉眉心,言道:“你就当帮我这个忙。”他总觉得相思自从天界回来,便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像是有什么变了,却又看不出是什么变了。 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白锦之事骗了她,她因此同自己赌气,可过了这么久,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并未好转多少,他心中不着急,若能借此次家宴,拉近两人关系,也未尝不可。 “可我毕竟来自天界,传闻冥帝同天界势不两立,你不怕我去了会惹冥帝不快?” “冥界无人知晓你是不是来自天界,到时只说你是地仙,尚未飞升,陛下不会为难你。” 相思想了想,她犹豫着转头看向祁雪他们,“你们觉得呢?” 祁雪眨巴着眼睛,一旁的玉浮笙悄悄拱手示意,这样子明显是十分想让相思去的,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便应和道:“姐姐,去吧,去吧,冥帝开家宴,可不是谁都能去的,等你回来了,一定要把所见所闻讲给我们听,是不是兴荣?” 兴荣也跟着点头,他哪敢不顺着玉浮笙的意,毕竟自己能不能继续留下来还得是玉浮笙说了算。 如此,相思只好答应下来,玉浮笙命门外的流影将东西送进来,是明日赴宴的行头,相思又气又觉得好笑,这还没答应,东西都准备好了。 玉浮笙欣喜道:“明日你穿戴好,我一早就在酒馆外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相思点头道:“妥。” …… 次日,一开门,玉浮笙如约等在门外,也不知是几时来的,他今日倒是没穿往常虽喜欢的那件淡青色常服,换了件月白云纹华服,头戴紫金冠,与相思身上这件上等天蚕丝所制的翠色萝裙很是相配,相思往常习惯穿红衣,倒是头一次穿这般浅淡颜色的衣裳。 玉浮笙走上台阶牵住相思,从袖中取出一支桃木簪,插入相思发髻,先前的那支桃木簪被锁姻折断了,不曾想,他竟又做了一支。 祁雪坐在酒馆窗边,看着相思和玉浮笙离开的背影,不禁想起靑月,分别已有些时日,不知他近来如何,有没有被他父王责罚…… “祁雪姑娘,你手里这是……雪狼的狼牙?”兴荣见她盯着手中的物件发呆,有些好奇。 祁雪回过神,点头回应,又奇怪他怎会知晓。 兴荣解释道:“我先前给王家当书童的时候见到过一次,有个漠北来的商贩带了极为珍贵的雪狼狼牙献给王大人,听说雪狼极为爱惜自己牙齿,除非心甘情愿否则至死都不会给别人拔了去,祁雪姑娘这狼牙不知是何处得来的?” 祁雪恍了神,随即收起狼牙,回道:“故人所赠。” 她忽而想起那夜靑月离开前曾偷偷回来过一次,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翻进她的房间,留下了这颗狼牙,那时祁雪醒着却不敢让他知晓。 这么久以来,祁雪一直以为这只是一颗普通的狼牙,或许只是相识一场给她留个念想而已,却没想到这狼牙对他来说竟然那么重要,她若早知道说什么都不会留下…… 冥帝还没过来,玉浮笙忙着应付诸位鬼王,不想相思同他们过多接触,便将相思留在花园赏花,等晚些再来接她过去。 相思走累了看到一处凉亭,刚想过去歇息片刻,忽被撞开,差点站不稳倒在一旁的花圃里,而对方不仅没有丝毫歉意,连脚步都未停下。 相思整理好衣服,便快步追了过去,“站住!” 第76章 风雨 那人连同几名侍女这才停下来,转过身,轻蔑的看着相思。 林小桃一身粉衣,上端还用金丝绣了彩蝶,分外张扬,“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师妹啊!” “还真是冤家路窄,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婢女厉声喝道:“大胆!这可是楚江王的侧妃,还不给侧妃行礼?” 几个月不见,林小桃竟成了楚江王侧妃,相思不欲同她起冲突,转身想走却被林小桃身旁的侍女拦住了去路。 她是玉浮笙带来冥界的,若是服软岂非是打了玉浮笙的脸,当即硬着头皮道:“侧妃又如何?方才我走的好好的,你们横冲直撞过来,撞了我,不道歉便罢了,又这般言语冲撞,拦我去路,便不怕冥帝知道你欺辱我一个宾客责罚于你?”相思看向方才呵斥她的婢女,言道:“还有,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婢,竟敢对我大呼小叫?” 林小桃冷笑道:“师妹怕是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本宫贵为楚江王侧妃,你不仅直呼本宫名讳,还出言不逊,芍药,给本宫掌嘴。” 芍药行至相思面前,刚一抬手却被相思抓住手腕,相思看着林小桃道:“侧妃娘娘的侍婢鲁莽无礼,娘娘不管教,本姑娘就勉为其难代你管教。”话音刚落,便反手打了芍药一巴掌。 芍药被相思的气势吓到,捂着脸回到林小桃身边,委屈道:“娘娘为奴婢做主。” 林小桃气的脸色都变了,若非今日是冥帝家宴,不便惹出事端,此刻非要撕了相思这张嘴脸才好。 林小桃咬牙道:“我们走。” 芍药方才还以为她家侧妃娘娘定会为她报仇,却没想到……便只能恶狠狠的看了相思一眼,转身离开。 玉浮笙寻到相思时,她正坐在亭子里发呆,玉浮笙在她对面坐下她也不理睬,“想什么呢?” 相思冷哼道:“林小桃何时成了楚江王侧妃。” 玉浮笙没有丝毫惊讶,反倒急切地问:“你见到她了?她可有为难你?” “你早就知道?为何没听你说起过?” “我是怕你知晓便不愿来此赴宴,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何故值得你这般生气?” “现如今我竟不知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玉浮笙静静的看着相思,却欲言又止,片刻之后道:“我知晓你对我早就没了信任,但是唯有一点,你定要信我。” 他深深看着相思眼睛,仿佛是要看到相思心里:“我这一生,荒诞至极,然纵我身死,也定然不会伤你半分。” 见相思没再说什么,玉浮笙挽起她的手,道:“走吧,要开宴了。” …… “今日是家宴,大家都随意些,无需太多君臣之礼。”冥帝兀自坐在主位,他没有相思想象中那么庄重严肃,倒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伯,看上去比那天帝温和的多,可谁又能想到,就是面前这个老者凭他以一己之力,带领冥界同天界抗衡数千年。 如今六道,仙神同属天界,凡界受天界庇护,受冥府掌管生死轮回,不足为惧,妖界的老妖王数千年前已经陨落,如今妖王林立,四分五裂,却无真正能一统妖界的妖王,当今唯有冥魔两界尚能与天界抗衡,而冥界早些年因柠溪公主一事遭受重创,如今刚恢复一些,断不是天界敌手,更不用说那深居简出,力求自保的魔族。 “浮笙,这位是?”见冥帝看着自己,相思有些许紧张。 只听玉浮笙泰然自若道:“陛下,这是相思,是您的未来孙媳。” 相思脸红起来,只觉得自己又上当了,玉浮笙又在胡说什么。 冥帝却笑着道:“这就是你说的心上人,姑娘你上前来,叫朕好好瞧瞧。” 玉浮笙握了握相思的手,安慰着她,片刻后相思起身,从容走到冥帝身边行礼。 冥帝打量一番道:“倒是个标志端庄的姑娘,你小子眼光不错。” 转而又对相思道:“浮笙这孩子同他母亲性子一样,认准的就不会改变。”说完似乎轻轻叹了叹气,又接着道:“他既认定你,不如就趁着今日家宴,为你们订婚可好?” 相思大惊,起身跪在台前,“陛下,这……” “你不愿意?” 相思自然不敢说自己不愿意,万一惹冥帝生气,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不是,只是订婚一事王爷之前从未提起过,现在太过突然,小女还未准备好。” 玉浮笙也起身跪在堂前,道:“陛下,这事说来应怪孙儿,只是如今冥界事物繁忙,孙儿实在无心私事。” 一旁的楚江王却道:“冥界事务还有我们几个舅父分担,浮笙早已到了成婚的年龄,不可再耽误,还是早早定下为好。” 其他几位王爷也跟着附和。 冥帝笑了笑,解围道:“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吧,什么时候想成婚了便来同本君说,本君为你们操办。” 相思松了一口气,回谢冥帝,只是冥帝亲自操办玉浮笙的婚事,真是天大的殊荣,可见冥帝对玉浮笙的喜爱。 酒过三巡,相思有些醉意,玉浮笙便带她到一处偏殿休息,他脱掉相思外衣,让她躺在榻上,转身便要离去,冥帝尚在殿前,他不好离开太久。 “玉浮笙……”相思拉住他,认真的看着他,不知是醉是醒。 玉浮笙复又在榻边坐下,“你在此处好好休息,等宴会结束,我就带你回去。” “我有话问你,冥府里是不是要发生大事了?” 玉浮笙片刻无言,相思看着他,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是……” 如他所说,那日家宴后没过几日,冥帝突然宣布立储一事,不出所料,命九幽王继位,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几殿鬼王反对外,冥府大部分官差皆无异议。 相思听着兴荣打探来的消息,便想到了其实玉浮笙早就把冥府里那些反对他的官吏置换了大半,看来冥帝立储之前也并非是犹豫,而是一早便下了决定,否则也不会看着玉浮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说不准这些就是冥帝授意的。 冥帝舍弃十殿鬼王决意让玉浮笙继位,应当是无奈之举,十个鬼王中有意冥帝之位的并不多,能比得上玉浮笙的更甚,也就楚江王有能力敢同天界对抗,可他太过阴险狠辣,且刚愎自用,若让他长期执掌冥界,恐非幸事,如此看来,玉浮笙虽年纪尚浅,却是此刻最好的继承人选。 第77章 求亲 玉浮笙还是一如既往,每日处理完事务就来酒馆陪着相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直到有一日,玉浮笙对相思说,“明日我着人送些聘礼来。” “聘礼?送聘礼做什么?” 祁雪刚巧路过,一听这话,立马激动的跑过来,“傻姐姐,玉大哥这是在跟你求亲呢。”她这话引得兴荣也跟过来凑热闹。 祁雪趴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头头是道的说:“姐姐,你年龄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 相思白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转而对玉浮笙道:“抱歉,此事我不能答应。” “为何?” “为何一定要与我成亲?” 玉浮笙眼神黯淡,似是有些失落,“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要怀疑吗?” 是啊,算什么,应当算仇人吧,可是这个答案,相思却不能告诉玉浮笙,他亲手杀死自己父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天帝命她做的事她还未完成,现如今如何让自己同他成亲? 这次不欢而散后玉浮笙连着三日没来过酒馆,就连祁雪也不明白,“相思姐,玉大哥待你这么好,你明明也喜欢他可为什么要伤他的心?” 相思说不出答案,喜欢么?她怎么可以还喜欢着他…… 直到第四日,冥帝派冥差来请相思过去,想要见相思一面,相思大概也猜得出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拒绝玉浮笙的事被冥帝知晓,唤她过去问罪吧。 相思离开前,叮嘱祁雪,莫要将这件事告诉玉浮笙,可她离开后,祁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便让兴荣去知会玉浮笙一声。 相思见到冥帝之时他正忙着处理公务,应当是硬挤出时间来见相思。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冥帝一句责怪都没有,他和蔼的让相思坐下,言语中似是有些无力。 “想必你也瞧出来了,本君着急立储,是因为本君恐怕没有太多时日了。”说着,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相思心中微颤,明明那家宴日见到他时还是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突然…… “陛下……” “本君晓得你要问什么,当年同天界一战的时候,本君便已受了重伤,能撑到现在,也快油尽灯枯了。” 他起身从屏风内走出,手中还拿着画卷,相思急忙去搀扶他,他面色苍白,看上去羸弱不堪。 坐下后,冥帝温和的笑了笑,缓缓道:“我唤你来不是为了责罚你,只是想告诉你些事。” 他缓缓展开手中拿着的画卷,明眸皓齿,眼如星月,画卷中的女子,眉眼间与玉浮笙竟有七分相似。 “这是柠溪公主?” “嗯,这是浮笙的母亲,也是我的柠溪公主,本君的柠溪公可长得可貌美?” 相思点头道:“公主倾国倾城,当称得上绝色无双。” 冥帝笑了笑,又叹着气道:“可惜了,她死之前本君都没能见她一面,她心中应当是记恨我的。” 相思不以为意,“为子女者不会记恨父母。” “谢谢你的安慰,当年本君不愿舍她而去,柠溪是本君最疼爱的女儿,怎么舍得……可当时本君已被暗算,身受重伤,冥界也遭受重创,天界要本君交出柠溪,否则便踏平冥界,本君怎敢拿整个冥界做赌注。” “陛下节哀,想必柠溪公主也知道您的苦衷。” 相思记得曾听玉浮笙说起过,当年柠溪公主至死都不曾回来求过冥帝,除了赌气之外,或许也是因为不想再连累冥界。 “本君唤你来,是想劝说你答应与浮笙成亲,做他未来的冥后,先不必推拒。” 相思刚想开口,听他这么说,便又将推辞的话咽了回去。 只听他继续道:“这孩子小时候跟着柠溪没少吃苦,一向沉默寡言,遇到你才算有了变化,你们前世的纠葛本君也不太清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寻了你,本君便知道,他此生是非你不可了。” 前世?这是什么意思,相思心想,难不成自己前世便和他相识? 冥帝话音刚落便咳喘起来,他身子如今这样,连说几句话都要费些力气。 相思倒了杯茶俸给冥帝,轻拍他的背道:“陛下,保重身体。” “无妨,本君的身体本君知道,这么多年,浮笙这孩子总是自己孤零零,表面云淡风轻,可他心中比谁都沉重,本君希望今后,能有人陪着他,照顾他,他一切安好,本君才能安心去见柠溪。” “王爷!陛下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房间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本王有要事。” 是玉浮笙,定是祁雪不听话,给玉浮笙送去了消息。 “让他进来吧。”冥帝笑着对相思道:“不过片刻时间,他便巴巴的寻了过来。” “拜见陛下。”玉浮笙刚行完礼,就将眼神飘向相思,见她无事,这才放心。 冥帝半开玩笑的说:“你这小子,是在担心什么,本君只是请她来说说话,还能吃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玉浮笙温笑道:“孙儿是怕相思不懂规矩,冲撞了陛下。” 冥帝轻哼一声,对相思道:“本君今日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罢了,天色不早了,浮笙,你便带你的心上人回去吧。” 这一路上,相思跟在玉浮笙身后,而玉浮笙兀自走在前面,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只是玉浮笙走的不紧不慢,察觉相思落后些还会主动慢下来,等她靠近了,又加快脚步。 相思觉得好笑便道:“你这般走路,不累吗?” 玉浮笙听了,干脆停住脚步,等相思跟上来问道:“方才……陛下都同你说了什么?” 相思淡淡道:“陛下要我答应与你的婚事。” 玉浮笙愣了愣,接着说:“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你,不过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愿意为止。” 相思一直低着头,轻声道:“我愿意。”直到后来,相思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说出愿意的,许是不忍再看见他如星月般的眼睛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又或者是别有目的…… “你当真愿意?不后悔?” “嗯,今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夫妻本为一体,你对我切不可再有任何隐瞒。” 玉浮笙拉起相思双手,郑重道:“好,今后凡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若有隐瞒,便入无间地狱,日日夜夜受业火折磨。”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同天帝的双生咒可有法子解开?” 第78章 出嫁 相思原以为玉浮笙多少会有些避讳,没想到他却轻易便告诉了她,“其实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双生咒,那时我母亲为了救我一命便赌了一把。” 相思大惊,“所以……是柠溪公主骗了天帝。” 玉浮笙冷笑道:“是啊,可笑的是纵使天帝不信,却真的不敢冒险杀我,大抵是贪生怕死吧……” “这么重要的事你就这样轻易告诉我,不怕我会害了你?” “不怕,我信你。” 相思只怕自己终究是要辜负他的信任了,她抱着玉浮笙,额头抵在他胸前,轻声道:“若有一天,我害了你,死之前,先杀了我,我绝不抵抗。” “若我能舍得……” 冥帝情况越发不好,相思没想到,那日见冥帝,竟是最后一面,七日后,冥帝陨落,新任冥帝玉浮笙继位。 这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冥帝,曾以一己之力振兴冥界,使得冥界摆脱天帝控制,不必再受天界压迫,他这一生,无愧于冥界万千英灵,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翌日,冥帝亲卫流影亲自带兵驻守在相思的酒馆周围。 “流影,冥界发生了何事?” “姑娘莫怕,是楚江王与卞城王欲起兵谋反,怕此事波及这里,陛下命属下保护好姑娘。” 相思担心道:“那陛下如何了?” “陛下安然无恙,姑娘无需担心,陛下一早便料想到楚江王与卞城王会起兵谋反,已有应对之法,待事端平息,自会来寻姑娘。” 相思同祁雪他们在酒馆中待了三日,相思却觉得这三日万分难熬,楚江王兵败被擒,卞城王见势不对,当即投降,相思不晓得玉浮笙如何处置他这两个并无亲缘的舅舅,应当不会要他们性命,老冥帝陨落之前,曾请求玉浮笙,无论他们犯下什么错,务必留他们一命。 玉浮笙虽不是什么重诺之人,但自从回到冥界,老冥帝待他不薄,应当不会违背老冥帝的遗愿。 相思再次见到玉浮笙是在冥帝寝殿,刚到门口,便听见殿内玉浮笙的声音,“此次立下大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本君必定重赏。” “陛下,奴家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跟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效力……” 殿门前看守的差吏阻拦道:“姑娘且稍等,属下去告诉陛下您来了。” 片刻之后,林小桃从殿内出来,见到相思时恭敬的行了一礼,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相思行礼,只不过她的眼中却满是蔑视,她行至相思身旁,轻声道:“奴家祝娘娘和陛下永结同心,恩爱不离。”而后媚笑离去。 玉浮笙从殿内出来,相思朝他行礼,他如今已是冥帝,冥界至尊,雷霆手段,才三日不到便解决了诸王谋逆,恐怕老冥帝在世都不得不佩服。 玉浮笙俯身扶相思起身,相思下意识躲开,玉浮笙僵在原地,片刻之后起身命相思随他入殿内,留流影守在殿外。 “相思,你听我解释……” 相思想起方才他是怎么回答林小桃的,他说好…… “不必解释,我大概也猜得到,楚江王谋逆,事后你却要重赏他的侧妃,那定然是你一早便派林小桃潜伏在楚江王身边,与你里应外合,这才轻松剿灭叛党。” 相思神色微沉,缓缓道:“有一点我尚不明白,林小桃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人,渝家镇的相遇也是你安排的?” 相思希望不是她想的这样,否则若是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那从始至终还是没能逃出他的算计,这样的话他也太过可怕了。 “不,是渝家镇之后,她找上了我,我才留她为我所用。” “好,我晓得了,今后如何用她你自己决定即可,不必顾忌我。” 玉浮笙狐疑的看了看相思,半晌才道:“你当真不在意?” 相思点头,“只要她不主动招惹,我自不会同她计较什么,若是她刻意惹我,那我便……” 相思顿了顿,转头看着玉浮笙,道;“我便向你告她的状,倒要看看你罚是不罚。” 玉浮笙眼间浮出笑意,环住相思道:“娘子有令,相公岂有不从。” 什么娘子相公,这还没成亲呢,相思挣扎道:“不知羞!” 玉浮笙转过相思,认真道:“好了,不闹了,说正经的,我们婚事定在下月,下月初九,宜嫁娶。” “这么急?” “能不急么,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日把你娶到手为好。” 他转进隔间,取出一柄朱红色的宝剑,周身闪着金光。 “这是?” “便唤它朱羽剑吧,可还记得看守我灵体的那只雀鸟?” 堂堂上古神兽的朱雀在他口中却成了一只普通的雀鸟。 “赠与你,就当我的聘礼。” 相思接下这柄剑,仔细打量笑了笑道:“头一次知道有人用剑当聘礼的。” “送些金银珠宝未免太过俗气,你也不会欢喜,思来想去便决定驯服这雀鸟,给你做了柄剑,既能防身又与你相配,收下吧。” “嗯。” …… 天庭清冷,唯霁月无边。 锁姻坐在月下,眼前的铜镜中皆是相思的身影,她到凡界时日已久,如今与玉浮笙定下了婚约,眼看婚礼在即,尽管知道是假的,可眼睁睁看着她嫁与他人,心中仍有些许酸楚。 不知不觉间,天帝已到了他面前。 锁姻起身行礼。 “锁姻,朕已将控制相思心神的法子都教给你,该怎么做不用朕告诉你吧?” “臣明白,只是陛下打算何时动手?” “下月初九,是个好日子。” 锁姻自然知道,那日也是相思同玉浮笙成亲之日,天帝如此,便是要喜事变丧事。 “是否太迟,不如提前几日……” 天帝打断他,轻笑道:“那日是他的成亲之日,定然不会有所防备,正是攻打冥界的最佳时机,只要你的事情别办差了,定能一举收复冥界。” “臣遵旨。” …… “祁雪姑娘,今日酒馆怎滴如此热闹?” 杨和今早一来便见偏向酒馆里张灯结彩,突然来了一些不曾见过的人,里里外外忙作一团。 兴荣对着众人道:“我家掌柜今日出嫁,酒馆除酒水外还供应饭食,一律五折,大家吃好喝好。” 客人们纷纷往酒馆内涌入,祁雪忙得不可开交,也顾不得杨和了,便让他自便。 “兴荣,你招待好客人,我去看看相思姐嫁衣穿好没。” “哎,好嘞!” 听见祁雪敲门,相思将东西收进袖中,方起身去开门,祁雪一见相思,连忙拉她坐下。 “姐姐,玉大哥都快来了,你怎地妆还没画,快坐下,我帮你吧。” 相思笑道,“你这点妆的手艺倒是娴熟。” “那可不,以前族里姐妹出嫁都是我给点的妆。”提起这些,祁雪便想起了她死去的族人,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相思拍了拍祁雪搭在她肩上的手,缓缓道:“祁雪,今日不必陪我去冥界,你留在酒馆同兴荣照看好。” 祁雪拿着盖头走过来,“相思姐,你嫁给玉大哥也算入了冥界,冥界的礼仪我不懂,不过既然玉大哥说按凡界礼仪来,那这盖头便不得不盖。” 为相思整理好一切后,祁雪拉着她行至门前,新娘子出门,兴荣在外面点了鞭炮。 玉浮笙没到,来的是白锦,怪不得玉浮笙先前说要给她个惊喜,原来是白锦恢复了。 “姐姐,按照凡界的习俗,女子出嫁时得由兄弟背其入轿,姐姐没有亲弟,便认下我这个义弟吧。” “起轿!” …… 第79章 业火 本是好好的喜宴,任谁都想不到会成如今这番场景。 高堂满座,冥界诸王众官举杯祝贺冥帝大婚之喜,正值此时,冥差却传来消息,天界意欲大举进攻冥界,冥界刚平息叛乱不久,哪里有精力去应对天界,更何况今日冥帝大婚,更加没有防备。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冥后在新婚之日,亲手将匕首捅进了冥帝胸膛,冥帝重伤,昏迷之前却命冥界众人不得为难相思,放她离去。 玉浮笙受伤的消息传出,满座哗然,那时,就连相思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好似不受控制一般,脑海中也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杀了他”,直到玉浮笙胸膛的血溅在眼前,她的心神才逐渐清明起来,她颤抖着松开手,瘫软在地,甚至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梦。 冥府震荡,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玉浮笙捂着胸口,已然察觉出这匕首上的端倪,天帝为了对付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在相思面前俯下身子,一手捧起相思的脸侧,抹掉相思眼角的泪珠,哑声道:“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相思看出他眼中的绝望与凄凉,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要如何同他解释…… 因着玉浮笙的命令,无人敢碰相思,即便是流影,他从一开始就厌恶相思,更何况她如今还伤了玉浮笙,若非玉浮笙命他不得为难相思,加之白锦阻拦,此刻恐怕早已将她碎尸万段。 流影瞒着玉浮笙命人将相思关了起来,最后是白锦想办法偷偷来见她。 “玉浮笙呢?他如何了?” “陛下遭此重创,这几日倒是醒了几次,可不多时便又昏了过去。” 白锦急切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那匕首是被淬炼过的,专用来克制陛下,陛下伤及心脉,却不能用法力疗伤,你这是要他的命。” 相思刺伤玉浮笙是白锦亲眼所见,她百口莫辩,此刻她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 她原以为玉浮笙杀死她的父母,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越发觉得其中疑点重重,这段记忆来的突然,这些恨意又来的莫名,尚未弄清真相,她又怎会动手伤玉浮笙。 此刻想来,一定是锁姻和天帝对她做了什么,否则她那时怎会像被控制一般。 “白锦,我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我去见玉浮笙,我有话要问他。” “姐姐,对不起,天界趁机发兵攻打冥界,冥府里几乎乱作一团,这种时候我不能放你离开。” “好,你不帮我,不怪你,你告诉我,天界已经打到哪里了?” “已到玉溪林,再往前便是忘川了。” …… 冥帝重伤,冥界一时群龙无首,关键时刻,昔日流放在外的楚江王被迎回,开始主持冥府大局,后不顾流影一众的反对,向天界请降,并愿献出罪帝玉浮笙,流影和白锦拼死护其逃脱。 三日后,锁姻在牢中见到了相思。 “相思,此间事已了,随为师回天界。” 相思冷冷道:“我不走。” 锁姻拉起她的手腕,道:“放心,天帝不会再为难你,等回到天界,你依旧是我的徒弟,什么都不会变……” 相思挣脱,“是啊,你们欺我骗我,利用完之后就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锁姻抬手停在她额间,却深切的感受到相思正在排斥着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与恨意,她拼命的抵抗着,想要摆脱控制。 相思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戒备, “相思,为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师父,三百年前,您曾说过,为仙为神者当行正义之事,不做宵小恶人,今日,我只想问您,徒儿的父母是否死于玉浮笙之手?还有天帝是否对我做了什么?” 锁姻喉咙发紧,沉了沉,道:“你的父母死于山匪,同玉浮笙无关……” 果然…… 锁姻上前扶住相思道:“如今玉浮笙已死,你且同我回去,你想怎么罚师父都可。” 相思推开他,跪在地上,“我不信他已死,我要去寻他。”说着伏在地上,三拜锁姻,起身道:“师父大恩,相思无以为报,待我寻得玉浮笙便拔除仙根,今后你我再无师徒情谊。”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她曾以为锁姻是她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欺她骗她,更不会利用她,可终究只是她以为…… 锁姻看着相思离开的背影,眼中黯然失色,他早有预感自己留不住她,那一世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 玉浮笙,你在哪里…… 她看着冥府混乱不堪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尽管楚江王已向天界呈降书,可冥府的阴灵却不曾被天界善待。 相思找遍了冥界每一处,皆看不到玉浮笙的踪影。 “呦!这不是先冥帝的夫人,冥后娘娘吗?怎地这般落魄?” 相思在忘川旁遇见了楚江王厉行严,如今他是天帝亲封的新任冥帝。 相思扑过去,扯住他袖口问道:“玉浮笙呢?他在哪儿?” 厉行严轻哼一声,冷冷道:“他啊,死了。” “我不信,你骗我。” 他看着相思,勾着唇,若有所思,忽而道:“不对,是我记错了,他应当还有半条命,如今躲在地狱里苟延残喘,浮笙好歹是我的外甥,我便带你寻他,好过叫他孤孤单单上路。” 厉行严将相思带至地狱入口,里面火光通明,只是稍稍靠近,已觉燥热不堪,遑论进去,从前听说地狱中共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有无尽的刑罚折磨,第一层便是业火一劫,此劫者当日夜受业火焚身之苦。 “诺,玉浮笙就在里面,有胆子便进去寻他吧。”说完,厉行严转身离开,外面守卫重重,玉浮笙身受重伤,若是出来必死无疑,若是不出来,那便要在这地狱中受尽折磨。 相思不曾犹豫,甚至没有怀疑过玉浮笙是否真的在这里,若他在,那就与他同生共死,一起经受折磨,若他不在那相思便自己受,左右是欠他该受的惩罚。 她毫不犹豫从地穴跳了进去,刚一落地,鞋底已经开始融化,手只是轻碰了下石壁,便被烫的冒烟,相思以仙力护体,才勉强撑得住,尚能抵挡片刻。 “玉浮笙,你在哪里……”相思不停的呼唤,却无人回应,被业火焚身的阴灵到处冲撞,相思堪堪躲开,没站稳朝石壁倒去,若是碰到石壁,怕是整个后背都要被烤焦了。 危急时刻,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相思转身,眼前正是她日思夜寐苦苦寻找的玉浮笙。 第80章 弑神 相思定定的看着他。 “这里危险,先随我来。” 玉浮笙将相思带至一偏处,这里仍是灼热,但没什么阴灵冲撞,总算安稳些。 “你一早就知道从天界回来时,我便不是原来的我,是不是?” 玉浮笙背对相思而立,身上的青衫已有明显的灼痕,初见之时,他穿的便是这件青衫,相思身上仍是大婚当日那件喜服,还染着玉浮笙的血,只是已看不出痕迹。 玉浮笙开口,淡淡道:“以你的能力极难逃出天界,更别说救出白锦,除非是天帝有意放你离开。” “那你为何还将双生咒的事告诉我,为何还要同我成亲,为何不对我有所防备,为何……叫我伤了你?”相思哽咽道,越说到后面越发抑制不住难过起来。 “我本想着与你成亲后,再想法子帮你摆脱控制,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动手……”说着,他笑了起来,自嘲道:“终究是我赌输了……现在我后悔了,我不该这么天真,如今冥府成了这样都是我的过错……” 相思心疼的从背后环住他,轻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我不晓得天帝对我做了什么,那时我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刺伤你非我本意……你可愿意相信我?” 玉浮笙不曾说话,相思越发觉得,他应当是不信的,伤他是真,事已至此,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相思渐渐松开手,忽而被玉浮笙握住,他开口道:“我信。” 有他这句话,纵使此刻相思受业火焚身而死,也无怨无悔。 玉浮笙转身问道:“你进来时外面是何情况?” “厉行严率冥界向天帝请降,天帝亲封其为新任冥帝,此刻外面有冥差和天将共同把守,想要出去且安全离开恐怕很难。” 玉浮笙刚要开口,却被相思打断道:“休要说什么让我自己离开的话,今后你在哪儿我在哪儿,若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玉浮笙只好叹着气,无奈道:“好,不过你得听我的。” “你有逃出去的办法?” “有,先前我自己无法做到,不过此刻,你来了。” 他带相思至一石壁处,在石壁上画起阵图。 相思仔细看了看,这阵图神似缚仙阵,却又有些不同,便问道:“这是?” “此为缚魂阵,凡有魂体者,身处此阵皆会被困于此,先前见你所画缚仙阵,觉得有趣,便创出此阵,我已试过,效果不差。” “那要我做些什么?” “你须得出去,告诉他们,此处有密道,我已经逃脱,他们必会进来寻我,便趁着此刻将他们困在缚魂阵内。” “可若是他们不信呢?” “信与不信,都会进来的,他们已将我困在此处多时,总要进来看看我是死是活。” 相思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好,你不准骗我,我这就引他们进来。” 说着,转身便要出去,却被玉浮笙唤住,他走到相思面前,抵住她的额头,微闭双眼,片刻后一团金色明光自眉心转入相思额间,玉浮笙轻声道:“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好好活着。” “你……” 玉浮笙将相思推了出去,道:“快去吧,这阵法维持不了多久,莫要前功尽弃。” 相思顿了顿,快步而去。 相思出来后,不止见到了厉行严,没想到天帝竟然也在,旁边还跟着锁姻。 见是相思,天帝问道:“玉浮笙呢?” 相思看向别处,冷冷道:“不知。” 天帝出手掐住相思脖子,相思瞬间喘不过气来,一旁的锁姻立即跪下道:“陛下息怒,臣来问她。” 天帝这才松手,相思跌坐在地,忍不住咳了起来,锁姻扶住她问道:“相思,里面是何情况,玉浮笙可还活着?” 见相思似是不打算开口,锁姻继续道:“玉浮笙今日必死,你救不了他。” 相思抿了抿嘴,“我未曾寻到他,却寻到一处密道,许是已经逃走了。” 天帝大惊,当即派冥差进去查看,冥差回禀,里处果然有密道,天帝当即亲自带人进去追捕,只留锁姻在外面看着相思。 天帝进去之后方发现不对劲,里面哪有什么密道,只有一条道口,直通更深层的地狱,方才冥差所见或许是玉浮笙施的障眼法。 此刻想出去已然来不及,出口附近已被玉浮笙用结界封住,一时半会儿不得解,厉行严迫于天帝威压,不得不进来,方才觉察到出口附近有玉浮笙的法力留滞,刻意落后一步,此刻并未被结界困在里面。 玉浮笙自暗处转出,缓步而来,自他出生至今,天帝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他刚出世不久,还是个幼儿,天帝亲自追杀他与冥界柠溪公主,却侥幸被其逃脱;另一次,便是九百年前,玉浮笙动用神力,被天帝发现,也是那次,柠溪公主为保玉浮笙而死。 他们本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现在却成了生死不共的仇敌。九百多年过去,如今再次相见,仍旧水火不容。 天帝看着眼前人,恍然发觉,他与自己当真有些相似,无论是样貌还是手段,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只是他这性子,也当真是同柠溪执拗的一般无二,皆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引朕进来,究竟想如何?” 玉浮笙原本放肆笑着,忽而冷冷道:“我想如何?一直以来咄咄相逼的难道不是您?我也是您的孩子,您贵为天帝可曾有过半分怜惜?” 众天将冥差一听此言,皆震惊地望向玉浮笙,又看了看天帝。 天帝冷眼看向众人,霎时出手,片刻之间,众天将冥差皆被其所戮,天帝威压拂过,玉浮笙衣袖微动,神情却不为所动,好似已然预料到天帝会有此一举。 “究竟是我挡了您的路,还是您将我当做一生污点,容不下这个污点的存在……”说着,玉浮笙轻咳几声,胸口的伤处又裂开,青衣印出血迹。 天帝看出他撑不了太久,覆手道:“将朕困在此处又能如何?待你一死,结界自会解开。” 玉浮笙并不在意道:“此处早已布下弑神阵。” 天帝面色微变,强自镇定,厉声问道:“阵眼在何处?” 玉浮笙不语,天帝上前掐住玉浮笙脖颈,他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反而是闭上眼睛,震怒之下,天帝将玉浮笙抵在灼热的石壁上,玉浮笙半张脸印在上面,怕是已被灼的面目全非。 玉浮笙紧紧皱眉,硬是不曾发出一丝声音,半晌虚弱道:“我不会告诉您,我要的便是与您同归于尽。” 厉行严从知晓玉浮笙设下弑神阵便急急退了出去,正撞上要进去的相思,这么久都没动静,相思便想进去看看。 只听锁姻问道:“里面情况如何?怎么就你一个出来,天帝呢?” 厉行严擦了擦额间的汗,急切道:“玉浮笙设下弑神阵,要诛杀天帝,此地不可久留,我劝你们,也赶紧离开,免得受到波及。” 弑神阵?明明是缚魂阵怎么会变成弑神阵…… 第81章 转机 “弑神者需以自身为祭,玉浮笙是抱了必死之心。” 相思一听便想跳下去,还未来得及,便被锁姻一指点在眉心,动弹不得。 相思冷眼看着他,“放开我。” 厉行严见状也搭腔劝道:“里面设了结界,进不去的,玉浮笙今日必死,姑娘你这大好年华,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相思带着哭腔,厉声道:“放开我!” 锁姻并不理睬,打横抱起相思便匆匆离开。 …… 一日后,天帝自弑神阵中逃出,他斩去一条臂膀以代己身,这才逃过一劫。 失了条手臂,天帝便将这怒火都发在相思身上,重返天界第一件事便是下令诛杀相思,无论锁姻如何求情都无用,最后还是自昆仑求学归来的天帝长子宗泰提议以雷刑罚之,若其不死则止于此。 纵使上神都承受不住天雷之刑,遑论只是个小仙,天雷之刑与诛杀无异,天帝便同意此法。 连相思也这么想,玉浮笙不在了,她心如死灰,早就没了生意,如今这样的结局最好不过。 那日,她被紧紧绑在刑柱上,望着滚滚天雷,忽而想到,玉浮笙以身做祭,他死的时候也不知有没有受罪,疼不疼…… 忽然一道天雷打下,正打在相思身上,好似万箭穿心,只这一道天雷她便没了力气,靠着锁链捆绑的牢固才没跌落下来。 恍惚之间,相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第一次受雷刑,为何这感觉如此熟悉。 霎时,第二道天雷打下来,犹如剥皮拆骨,痛不欲生,约莫再来一道天雷,她便撑不住了,忽然有些怨恨宗泰,反正都要死,还不如干脆利落些,好过在这里受罪,可又想到玉浮笙或许死的更苦,便又释怀了,这样是不是也算同他同生共死…… 第三道天雷劈下,没有预想的疼痛,相思睁眼便看见周围金光乍现,体内好似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流转,她只轻轻一动,便震碎了锁链,跌落下来,过往的记忆接连浮现在脑海…… 小哥哥,你救救我,我脚崴了,下不来了。 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 浮笙哥哥,他们这么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啊? 母亲说都是些普通凡人,叫我不必计较。 那也不能任着他们欺负你,以后只要有我在,就不会任他们欺负你。 …… 相思,你在哭什么? 五弟拿弹弓打伤了小鸟,它要死了。 没关系,死不了……你在这里等我。 …… 浮生哥哥,你画的一点都不像。 我看看,哪里不像? 我眉心的美人痣你都没有画出来。 …… 相思,你身上的伤……是谁打了你?又是你后母?我去找他们。 别,没事的,一点都不疼,真的。 …… 相思,你等着我,等我考取功名,便到府上提亲。 玉姨会同意吗? 母亲很喜欢你,应当不会反对。 …… 相思,你走吧,就当不曾认识我。 我不走,就算是死,相思也要跟着你。 …… 浮笙哥哥,你能不能笑一笑,相思喜欢看你笑,不喜欢看你悲伤难过……如果,如果能有来世,你一定要记得来寻我,说好娶我的,不能食言…… 相思…… 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原来前世的纠葛竟是如此,尘封的记忆被揭开,前世种种悉数记起。 那一世,她是孟姓商贾人家的嫡亲小姐,生母早早过世,唯一的嫡亲姐姐也远嫁他乡,后母时时苛责虐待,父亲也不管不问,机缘巧合下,结识了随母亲在此处避难的玉浮笙,两人相知相恋。 玉浮笙为相思考取功名,原本打算高中之时便回来迎娶她,可不曾想,后母将相思强嫁与他人,相思不从,以死明志,玉浮笙为救她不惜动用法力而被天帝发现踪迹,后来相思为玉浮笙挡了道天雷而死,也是那次,玉浮笙的母亲柠溪公主为护他而死。 相思苦笑,所以她初下凡界玉浮笙便已安排好一切,第一次见面便说要求娶自己,他所求的不过是为了履行那个约定,说起来那一世便是自己害了他,没想到重活一世竟还是如此。 相思起身,方才灵力冲开锁链之时亦毁了衣衫,三千青丝垂在身后,红衣褴褛,仿若跌落尘埃的神女。 “快去禀报天帝,相思仙子受天雷之刑后飞升成神了。” 听到这里,相思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在冥界地狱之时,玉浮笙将神识给了自己,否则此刻怎么可能飞升成神,他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她好好活着。 相思扶着刑柱,只轻轻用力,便震碎整个柱子,“好啊,我好好活着,我要让你看看,那些欺你害你者又是怎样的下场,你的仇,我替你报。” …… 殿内,天帝正同众臣议事,忽一侍从急急忙忙行至天帝身旁,神色紧张,他俯身在天帝耳边说了什么,天帝脸色微变,招手命侍从退下,道:“诸位爱卿,眼下有件棘手的事。” 他沉了沉嗓子继续道:“罪仙相思受天雷之刑非但没死,还飞升成神,扬言要取朕的性命,如今正往云霄殿而来,诸位看此事该如何解决?” 行山君道:“从刑柱到云霄殿有七十二守卫,虽然都是些仙官,但皆是上神的实力,难不成都拦不住她?不若先命守卫将她擒了,再行处置。” 行山君飞升成神时日已久,是掌管天下山脉的山神,往日里都在凡界巡视山脉,今日受诏才回的天界,对天帝讨伐冥界之事有所耳闻,却未曾参与。 天帝白了他一眼,冷冷道:“若能这般容易擒住她,朕还会将你们都寻来吗?” 宗泰言道:“君父,儿臣愿意前去劝降,若是那相思愿意为天界效力,不如给她封号官职,若是她定要犯上作乱,儿臣便亲手了结她。” 天帝揉了揉眉心,玉浮笙才死没多久,又来个相思,真是一刻不得安生。 “也好,朕便把此事交予你去处置,莫让朕再失望。” 天帝失了右臂,只好用左臂撑起身,缓缓离开,朝寝殿走去,似是颇为劳累。 宗泰正欲离开,却被锁姻拦道:“殿下,相思是臣的徒弟,不如让臣同去。” “好。” …… 第82章 希冀 相思手持朱羽剑,孤身而立,杀意四起,她要用玉浮笙送她的剑斩尽负他之人。她轻抚剑身,微光乍现,一剑而出,所过者片甲不留。 从前,相思不喜杀戮,可是现在却是不得不杀。 “胆敢阻我者,犹如此碑。”相思一剑而过,石碑应声而碎,那石碑上记载了天帝功绩,如今看来甚是可笑,欺骗柠溪公主与老冥帝,被写成忍辱负重;残害亲子及其母,被写成大义灭亲。 可笑至极。 “住手!” 一声怒喝传来,相思转眼看去,见来者是锁姻,相思方收敛剑意,冷声问道:“你也是阻我的?” 锁姻摇头,“我是来劝你的,收手吧,纵使你一路从刑柱闯到这里,也不是这云霄殿三十六神君的对手,他们此刻尚未出手,你还有逃脱的机会,若天帝倾全天界之力诛杀你,也不过是弹指间,你看看你如今已成何种模样,再不收手非要陷入万劫不复吗?非要……让为师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 相思冷哼一声,残破的衣衫随风摇曳,好似一片残叶,“你们伙同天帝害死我挚爱,却不许我报仇,这是何道理?我念你曾是我师父,对我有恩,且不杀你,你若再阻拦,休怪我不念往日情面。” 锁姻仍旧不肯退让,相思提剑飞身朝锁姻刺去,锁姻未曾躲闪,将要刺到锁姻之时剑尖被挑开,是相思的师姐春意,她站在锁姻面前厉声道:“今日你当真要伤师父?” 见相思不语她继续道:“你可知道,师父这些年都为你做了什么?当年你犯错被罚下凡界,本是要罚你受两道天雷之刑,是师父代你受了罚,却也因此闭关多日都未能恢复如初。还有多少次天帝想杀你,皆是师父从中转圜,否则你以为你为何能活到现在?你就是这么报答师父的?” “春意,住口!”锁姻唤住她,命令她不可再说。 春意咬牙道:“从小到大,师父最疼爱呵护的便是你,如今你便是这么报答师父的,不想师父这么多年的心血竟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今日师父念及旧情不肯与你动手,我便替师父清理门户。” 说着她施法唤起一旁缪季剑甲里的剑,握于手中朝相思刺去,太过突然,缪季和锁姻皆来不及反应。 那剑刺来,相思没有躲开,硬生生受了这剑,剑自相思左胸刺入,贯出约一寸,就连春意都愣住,任谁都想不到,相思竟没有躲开。 春意慌乱之下急忙将剑拔了出来,瞬间鲜血四溅,相思捂住胸口半跪在地上,淡笑道:“这一剑便当还师父的恩情,若是不够,可以再来。” “你……”春意霎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缪季上前扶住相思,想帮她止血却被她推开,相思捂住伤口,片刻后伤口流血止住,她缓慢起身道:“若是觉得够了,便莫要再拦我。”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哪怕从锁姻身边经过也不曾停留。 “他已经死了,你为他这么做值得吗?” 相思缓了缓,轻声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锁姻苦笑,喃喃道:“你只晓得同他的前缘,可我们的前世你又记起几分……”清风拂面,这话却无人听得到。 “殿下……” 宗泰方才被事情耽搁,此刻才赶了过来,不想相思已然受了伤,他走到相思身边,从袖子中取出一物件交于相思。 是块玉坠,这玉坠相思见过,玉浮笙先前一直佩戴在身上,似乎是他母亲柠溪公主的遗物。 “这玉坠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浮笙交于我的,他托我等到紧急及时刻方将这玉坠交于你。” 相思诧异,“你……” 宗泰微微一笑,淡然道:“看你这般行事,是都记起来了?怎地,记得起浮笙却不记得我?” 自相思入天界,宗泰便一直在外求学不曾回过天界,除那日天帝要下令处死相思时他为其说过情,相思此世断没有再见过他,此刻看来越发觉得面熟。 相思想起来,那一世玉浮笙曾带着她见过宗泰,他说家中父亲亡故唯有一兄长,便是宗泰。 相思握着他手臂,问道:“他能将这玉坠交给你说明他还活着是不是?他此刻在何处?” 他扶起相思,缓缓道:“他还活着,但是他此刻在哪儿我也不知晓。” 相思心中惊喜,垂下眼眸,片刻后轻声道:“活着就好……他还好吗?你当真不知晓他在哪儿吗?” 宗泰扫了眼周遭守将,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将剑先收起来随我过来。” 待相思将朱羽剑收起后,宗泰对众守将道:“此女已降,本君这便带其去求天帝惩处,诸君速速离散,各司其职。” 待行至僻静之处,宗泰方开口道:“这玉坠是浮笙母亲之物,那日浮笙布下弑神阵本欲与君父同归于尽,最后时刻是这玉坠护了浮笙一命,只是他虽活了下来却也是奄奄一息。” 宗泰叹了叹气道:“那日之后我便不知他去了何处,也不知他近况如何,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相思手中握着玉坠紧了紧,肯定道:“他一定还活着。” “他托我告诉你,莫要为他报仇,他将神识给了你便是希望能护你周全,且不说你如今这幅样子能不能对抗的了天界三十六神官,就算报了仇也必定身死,若是他当真还活着,而你今日为替他报仇死于天界,来日他若知晓,你叫他如何自处?” 相思低着头,凝神道:“我明白,先前以为他不在了,我便也没了生意,若他还活着,我自然不会此刻便拼上性命。” “如此……你此刻便离开天界吧,君父那里有我扛着。” 相思点头道:“好,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是天帝的长子,为什么要帮玉浮笙?” 宗泰淡笑道:“浮笙也是君父的儿子,骨肉亲情,君父不愿认这个儿子可我愿认下这个弟弟,我帮他不为别的,只为这手足之谊。” …… 第83章 故友 门吱呀一声,一白衣少女跳了进来,相思恍恍惚惚间看到一个人影,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浑身无力,想开口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左胸前隐隐作痛。 那人影刚不知在做什么,此刻抬头看到相思醒了激动呼喊道:“兴荣快去请大夫,相思姐醒了!” 祁雪扑到相思床边又摇又晃,相思痛的差点喘不上气来,此刻眼前清明了些,方知自己是回到了酒馆。 她记得从天界逃出后,紧绷的弦一放松,霎时没了力气,先前同天将交手受的伤以及春意刺的那一剑,若非她已飞升成神,恐怕早就死了,她无处可去便想着赌一把,兴许祁雪他们还在这里,强撑着才昏倒在酒馆门口。 大夫诊完脉捋着胡子道:“当真是奇了,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照此情况下去这要不了十天半个月便能痊愈……” 祁雪翻了个白眼打断道:“我看你就是个庸医,先前怎么说来着,只把了个脉就说让我们准备后事,这会儿子怎么又不这么说了。” “你这丫头,老夫行医几十年,救治过死伤无数,怎会是庸医。” “什么丫头,丫头也是你能叫的?” 相思方才缓了片刻,此刻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便道:“好了祁雪,送大夫离开吧。” 待祁雪回了,相思方问道:“这些日子你们如何了?可有人为难你们?” 祁雪将兴荣方才送来的药端给相思,“阿姐,这是兴荣去忘川旁采的枯落草,他说这个比那大夫开的药有用,你先喝了。” 相思接过碗,想起之前受伤时,玉浮笙也曾采来枯落草为她疗伤,那时听白锦说他不眠不休照顾了她一天一夜。 “姐姐,那日你出嫁后没过几日,有许多天界的神仙涌入酆都城,之后听说是冥界冥帝惹了众怒使得天帝不惜倾尽兵力征讨,再然后便传出冥帝身死的消息,我想着那冥帝不就是玉大哥么,若玉大哥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祁雪握着相思的手继续道:“我让兴荣悄悄去冥界打听,听说玉大哥确实死了,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你便回来了,姐姐,玉大哥他是真的……” 相思摇头,“我不信他已经死了,他一定还活着,我会找到他。” “嗯,我们陪你去找他。” “那天界和冥界可有为难你们?” 祁雪摇头道:“天界没几日便全部撤出了酆都,听说是天帝受了重伤,至于冥界,刚刚经此大劫他们自己都快顾不上了,哪儿有功夫来找我们麻烦。” “如今冥界是楚江王厉行严在掌权?”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唤兴荣过来,他应当知道些。” 听兴荣说,如今冥界是厉行严掌权,自冥界归顺天帝后,便不许再以帝自称,厉行严是天帝亲封的冥王,相当于冥界大半的权利掌握在天帝手中,此外厉行严暴虐无道,丝毫没有对先前跟随玉浮笙的冥差判官门容情。 相思问起昔日玉浮笙的亲信,白锦流影他们,这兴荣便不知晓了,从那日在地狱中见到玉浮笙便不知白锦流影他们去向,要么是玉浮笙早已安排好他们的去处,要么便是为保护玉浮笙而战死,以他们对玉浮笙的忠心绝不可能投降天帝,而相思希望是前者。 现如今冥帝已然发下檄文,声称相思叛出天界,命六界对其进行追捕,且凡助其者格杀勿论,这酒馆虽然就在酆都城,灯下黑,有谁会想到相思如今就藏身在这里,不过这酒馆只是暂时安全,等厉行严处理好手头之事想起玉浮笙在酆都城里还有处酒馆,他不会允许有任何与玉浮笙有关的东西存在。 “祁雪,你让兴荣收拾收拾,我们明日离开这里。” “明日?会不会太急了些,姐姐你的伤……” “无妨,我想了想,这里还是太危险,须得早些离开,兴荣若是不想跟着我也无妨,毕竟现在六界都在追杀我,跟着我说不准会害了他,若他不愿跟着我,就将这酒馆卖了,银子都给他,想继续在凡界生活也好,想回到冥界也好,实在不行就去求判官投胎去,都随他……” 尚未说完,兴荣便推门进来,方才他在门外已听了许久,听见相思为他安排好去处便忍不住推门进来,只听兴荣道:“姑娘,我跟着您,殷公子不在,我只信您,今后您去哪儿我便去哪儿,等到殷公子还清债,我就和他一起离开。” 相思咳了咳,温声道:“你可想清楚了,跟着我会非常危险,莫要后悔。” 兴荣回道:“这个世上除了殷公子,二位姑娘是对我最好的,现在殷公子尚在地狱里赎罪,我唯有跟着二位姑娘,我不怕死,只要让我跟着当牛做马都行。” …… 入夜,相思独自一人来到忘川边,回想起那一世,玉浮笙也曾带她来忘川河边,背着她散步,跳下河中捉鱼给她吃,还带她住他从前住过的茅草屋。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月光下,忘川河依旧静谧的流淌着,可是她的爱人却不在身边,相思轻轻吸了口气,转身离去,唯留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回去路上相思发觉有人跟踪自己便刻意绕了绕,待看清那人,方停下问道:“你怎会在此处?” 陆之道拱手行了一礼道:“下官拜见冥后娘娘。” 相思见他跟踪自己时泰然自若,仿佛丝毫不怕被冥界的冥差发现,此刻又自称下官,约莫也猜到了,“你投了厉行严?” 他微微点头。 相思冷笑道:“若是玉浮笙知晓你此举应当会后悔选错了人,他如此看重你,你便是如此报答他的?” 陆之道淡笑着,“保命而已,方才若非下官打发往来的差吏,娘娘又怎会一路畅通无阻?” “那你跟着我作甚,打算拿了我到厉行严那儿去邀功?” “非也,下官只是有几句话要同娘娘说。” “说吧。” “流景和流影都还活着,他们得冥帝吩咐去了漠北,娘娘若有需要便去寻他们,只是若要流影听命于您恐怕须得费些工夫。” “他们为何去漠北?” 陆之道顿了顿,继而道:“下官只知道冥帝命他们去了漠北,至于为什么便不得而知了。此外,娘娘若是想找到陛下,不如先去找些帮手,至于冥府这边,下官会盯着,一旦有陛下的消息便会想办法通知您。” “你如今到底效忠于谁?我能否信你?” 陆之道本已转身准备离去,听闻这话停住脚步,“钟馗因当面反对冥王被遣去地狱看守;魏玄城因闭门不见冥王而被封了赏善司的大门,永被囚禁于内;而崔钰至今不知去向……” 他似是叹了气,接着道:“冥王可以不担忧冥府事务,不关心阴灵转生,刑罚勘定,可我身为冥府判官却不得不担忧,所以我没得选,唯有顺从。” “我明白了……陆大人,多谢!” 陆之道行了一礼,提步离开。 …… “姐姐,我们要去哪儿?” “去越州,先去找个故友,托他帮忙找玉浮笙。” 这故友便是石觞,石觞是千年石妖,不论是妖界还是凡界皆有些人脉,要找玉浮笙非他不可。 自凌儿投胎去了越州后石觞便去寻她了,如今不知寻到与否,这么久过去也不知他是否还在越州,只能过去碰碰运气。 第84章 神女 一路上兴荣在外面驾车,祁雪在车内照顾相思,她左胸口的伤还未愈合,须得每日换药,这伤口是缪季的佩剑所伤,那剑是锁姻赐予他的,有了灵性,如今这伤口相思能用法力止血,却无法让其快速愈合,只能让它慢慢恢复。 “你伤口一直不能恢复,我还是觉得我们得行的慢些好叫你休养一阵子才好。” 相思摇头道:“无妨的。” 祁雪抓住她,担心道:“姐姐……” 相思拍了拍她的手背,“玉浮笙如今生死尚不可知,我得尽快找到他。” “我一直不明白,姐姐和玉大哥明明两情相悦,皆付真心,为何却成了现在这样?” 不止祁雪不明白,就连相思自己也不明白,可不管明不明白,如今在她心里,无论如何最该好好活着的是玉浮笙,自忆起前世,她方知晓为何玉浮笙屡屡布局接近她,他从一开始就带着真心而来,可笑的是自己却一直都在怀疑他。 回想先前种种,玉浮笙每每靠近,她一再疏远,不知那时的玉浮笙又该是怎样失落,忆及此处,相思心中便只觉难过。 祁雪帮相思穿好衣服,安慰道:“姐姐,我们一定会找到玉大哥的。” 相思点头…… 正说着,车外传来兴荣的声音,“姑娘,那个……我想方便下。”兴荣虽已死只余一副阴灵,之前为了方便他在酒馆,玉浮笙便给他捏了副泥塑躯体,与常人无异,他平日里不吃不喝倒还好,若是吃了东西免不得要去方便了。 马车停下,兴荣自己往林子深处走,找个僻静处方便,相思她们便在原地等待。 忽而,兴荣慌慌张张的跑回来,神色紧张,见到相思便颤巍巍道:“姑娘,那……那……” 祁雪焦急问道:“发生何事了?” “那林子里有许多死人,死状凄惨,不似正常。” 方才兴荣方便完,正打算回去,没走几步便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差点将他绊倒,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尸体,。 相思闻言随兴荣前去查看,那处共有五具尸体,皆为男子,死状相似,身无血肉,好似枯木,像是被吸干血,究竟是何物所致却不得而知。 一路上,相思回想起那些尸体,隐隐觉得心悸。 见相思发呆,祁雪不禁问道:“姐姐还在想那林中所见?” “如今世道不太平,我们之后行事得小心些。” 正说着,外面传来兴荣的声音,“姑娘,前面似乎有个小镇子,咱们是绕路走还是走镇子里?” 相思掀帘朝外望了望,喃喃道:“渝家镇……” “姐姐认得这儿?” 怎会不认得,转眼已过三年,初次来此,良人俱在,而今重回故地,却不见相思之人。 “姐姐……” 相思忍住心绪,侧身擦了眼角欲落的泪珠,“没事,想起来一些往事……我来过这儿……”和玉浮笙一起…… “兴荣,我们从镇子上走,我想去看看。” “是,姑娘。” 这里比起相思上次来时冷清了不少。 他们听客栈的小二说,近日镇上有不少男子莫名失踪,家中和官府的人寻了许久却未找到人。 相思想到那林中的五具尸体或许就是这渝家镇上失踪的男子,已成那般模样,只怕找到也认不出来了,此事甚是蹊跷,不知这渝家镇上是否有妖物作祟。 为查个究竟,相思决定暂时在渝家镇留上几日,若能查出最好,若查不出来到时离开也不晚。 …… 阁楼上,一青衣男子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推开窗,侧身向下眺望,他一侧的脸庞清秀如玉,俊雅不凡,待转至另一侧,方能看见那大片的灼伤痕迹,着实骇人。 门吱呀一声,一粉裙女子摇曳着身姿转身而入,手中端着一瓷碗,碗中是鲜红的液体。 见她进来,青衣男子立即关上窗,背对着她一语不发。 她轻笑一声,婉转问道:“看什么呢?看到她了?” “为何不将那些尸体处理好?你故意叫她看见。” 她将手中瓷碗递过来,调笑道:“看见就看见,你紧张什么?喝了吧。” 他并不接瓷碗,背过身去,冷冷道:“你叫她看见,依她的性子定然要在镇子里留上几日,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好似恍然大悟,轻笑道:“奴家知晓了,你是怕她认出你,你是怕她看见你如今这般模样……你若不肯喝,奴家现在就去告诉她你在这里。” “你威胁我。” “喝了吧,你若是不想叫她知晓,便乖乖听话。” …… 在渝家镇住了几日,并未发现异常,也不曾再有男子莫名失踪,相思不知那凶手是不是已经不在渝家镇了,但她的心里却并不愿离开这儿,摩挲着玉浮笙亲手为她做的桃木簪,想起那日桃花树下的心动,一点一滴都是他。 她要去找玉浮笙,不能在这儿多留,便决定启程赶往越州,毕竟已经耽搁多日,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得抓紧时间赶路…… 相思对越州并不熟悉,也不知该如何找石觞,便唤出越州地界的土地小仙询问。 “神女大人,不知唤小老儿所为何事?” 那土地小仙长得矮小,祁雪看到他竟觉得有些可爱,便揪着他的胡子玩。 他一边护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求饶道:“兔子姑娘,饶了小老儿吧!” 祁雪“咦”了一声问道:“你能看出本姑娘真身?” “这有何难,我不光能看出你的,还有这个小兄弟,他这是泥塑的身子,还有神……”他看着相思像是看出了什么,却又猛然停住。 祁雪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土地仙愣了愣随即道:“神女大人的真身小老儿看不出来。” “什么嘛,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相思发话道:“好了祁雪,正事要紧。” “我想问问您可知道一个名唤石觞的石妖?” 他摸了摸胡子,思索一番,回道:“可是那个经常和狐妖厮混在一起的老妖怪?” 虽说石觞已活了千年,可他容貌仍青春,况且区区千年对他们石妖来说还不过半生,猛然听这土地仙称他老妖怪倒叫相思好奇起来。 “现下在何处?” “前些日子听说他做了狐族的童养夫,现下应是在狐族。” 祁雪惊的长大了嘴吧,“我……我没听错吧,童养夫?”以前她在话本里听说过童养媳,倒还第一次听说童养夫的。 相思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淡然问道:“那狐族在哪儿?” “小老儿带你们去。” …… 第85章 重归 相思原以为狐族应是在什么偏僻隐秘的地方,没想到土地仙却带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外。 “白府?” “他们虽为狐妖却世代以凡人自居,这白府便是他们的居所。” 话语间,白府门被打开,从里面走来一个双髻粉袄的小姑娘,圆嘟嘟的小脸,模样娇俏,紧跟着出来一个年长些的少女,唤道:“小姐,您慢着些,老爷不您出门的。” 她急忙跟过去拦着,可那小姑娘身子矮小,略微低头便从她臂下钻了出去,随后笑嘻嘻的跑开了。 “石公子,老爷不让小姐出去,可小姐她不听我的……” “无妨,回去吧,我看着她。” 待小丫鬟进门后,石觞朝着那小姑娘跑开的方向唤道:“凌儿,回来……” 她软糯的声音传来:“石哥哥,我要出去玩。” 石觞随手抱起她,温笑道:“你的病才好,得听话。” “石大哥,别来无恙。” 石觞转身,见是相思着实喜悦。 “石哥哥,她们是谁?” 石觞低头回道:“她们是我的朋友。” “这是凌儿吧。” 石觞点头。 相思感慨道:“已经这么大了。” “是啊,酆都一别已三年了,你和玉公子都好吗?” 相思不知该如何说,这三年发生了许多事,千言万语皆无法言表。 见相思没回答,石觞道:“相思姑娘,他们是?” “祁雪,兴荣,是我的朋友,此次来越州是想托你办事。” “好,外面冷,进府里说吧……” 土地仙不方便进狐妖的居所,便道:“几位既已寻到,小老儿便先离开了……”他正要离去,却又停了停,“小老儿尚有一句话赠与孟姑娘,姑娘生而不凡,无论何时都要守住本心。” 他言罢便化作一团气消失了,相思不明白此话何意,却又来不及追问,只得先同石觞先回了白府。 白府内,白老爷命侍从们准备酒水,一边道:“今早见枝头喜鹊叫,还以为是什么喜事,原来是贵客来了。” 其实方才石觞见到相思时也有些惊奇,她周身灵力环绕已非普通地仙可相比,俨然一副天神姿态,只三年多不见,相思已然飞升成神。 问起时,相思讪讪道:“石大哥就别拿我打趣了,此次求见是有要事相托。”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冥界的事他虽不甚清楚但也听说了个大概,便猜想相思是为了玉浮笙而来,若是以前他自是不会多管闲事,但即便身为妖也要懂得知恩图报,玉浮笙和相思此前对他有过大恩,这个忙他不得不帮。 “但说无妨,但凡我能做得到的必倾力为之。” 相思抿嘴道:“冥界一战玉浮笙身受重伤,如今不知去向,恳请石大哥动用你在妖界的人脉帮我寻他。” 原以为相思是要借他妖界兵力帮她和玉浮笙重新夺回冥界,没想到只是找玉浮笙,当即便想答应下来。 不想却刚巧被进门的白老爷听见,他道:“非是我们不愿意帮神女大人,只是老夫上有老下有小,唯怕牵连害了一家老小,实不想被牵连进天界与冥界的争端,还请神女莫要为难我们。” 如今石觞也算是入赘了白府,他若帮忙出了事难免会连累整个白府。 “白叔,他们对我与凌儿有大恩,如今不过是托我寻人,何以值得这般推辞。” 白老爷看了他一眼,语气严厉道:“你可想过,他们如今被整个天界追杀,入白府已是冒险,若再帮忙找冥府罪帝,天界知晓了会不会对付我们?” “那又如何,你放心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会护好白府。” “老夫只想带着妻儿老小好好生活,不想平白招惹麻烦。” “可这是要陷我石觞于不仁不义……” “够了!”相思方才听他们吵了许久,从白老爷说玉浮笙是冥府罪帝,她就已经不想忍耐了,可她有事相求,再难也得忍着。 相思平息了心绪,“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不知深浅,石大哥,此事我另想法子,不必烦扰。” 她起身时祁雪和兴荣也随着起身,离开前她只道:“白老爷,我不管你们如何看玉浮笙,可在我这儿他不是罪帝,他没有罪。” 就算全天下都认为他有错,所有人都弃他而去,相思也要站在他身边,生生世世都不相离。 从白府出来相思被石觞唤住,“相思姑娘,对不住,我也没想到白叔他会这样说,你放心吧找玉浮笙的事交给我,我石觞帮不了你们什么,但能帮的我一定会尽力。” “谢谢,照顾好凌儿,莫像我一样,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 安排好一切,相思便同祁雪他们启程去漠北。 一路上难得祁雪没有叽叽喳喳说话,似是在想什么,时不时的发呆,连兴荣同她说话也不怎么理睬了。 兴荣道:“今儿真是奇了,祁雪姑娘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往日里都是相思姑娘干发呆不说话,今儿怎么祁雪姑娘也变成这样了?” 兴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相思心中却有些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此行再渡前往漠北虽是为了找白锦他们,但是说不准会再见到靑月,再见面该怎样面对他,故友还是仇敌? 从祁雪拒绝杨和的时候相思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青月,什么人妖殊途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 原想让祁雪留在越州等她们从漠北回来,但是祁雪说什么都不愿意,相思也只好带她同行。 …… 重回漠北,白雪依旧,阵阵的寒风,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腾而来,卷起漫天星雪,她们在雪中缓慢前行,留下串串脚印,没过多久,脚印被风雪掩盖,再无人知晓。 寻处落脚之地暂避风雪,兴荣在一旁生起火堆打算温些酒,他手脸皆冻得通红,瑟瑟发抖,一边裹紧裘衣一边道:“早听闻漠北极寒,却没想到竟这般冷。” 祁雪自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早已习惯,相思有神力在身也不觉得有这么冷,可是苦了兴荣,虽是泥塑身躯却也和肉体凡胎差不了多少。 第86章 功法 “这才刚进漠北你就已经冻成这样了,接下来可怎么办?” 兴荣搓着手打了个喷嚏,“祁雪姑娘,你自小待在这里,身上的皮毛都比寻常兔子厚实些,自然习惯这里的寒冷,可我不一样,我自小在南方长大,忽然到了这里真有些不习惯。” 说话间酒已温好,“姑娘喝些取暖吧。” 祁雪接过先递给了相思。 兴荣喝了温酒,总算好受了些,他望着外面的风雪与昏暗的天色道:“这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夜里雪路更难行,我们今夜便歇在此处。” 祁雪问道:“阿姐,漠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打算怎么找流影他们?” 相思苦笑,摇头道:“不晓得,一点一点找总能找到。”其实就算能找到他们又如何,在他们眼中,相思已然成了害死玉浮笙的罪魁祸首,不跟她拼命已经算好了,更别提跟随她回去,重振冥界。 如今冥府大权看似在楚江王手中,实则掌握在天帝手中,厉行严不过是他安排的傀儡,各处都在追捕外逃的冥界阴灵,生死全系天帝一念间,大祸已至,冥界之众皆不可独善其身。 玉浮笙仍不知所踪,且不说何时才能找到他,待他回来见到冥界这般景象又作何感想,他是否会自责愧疚,有负老冥帝重托。 那曾是玉浮笙的家,相思唯一想做的便是他日玉浮笙回来能还给他一个完好的冥界,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她的过错。 “姐姐,我们灵兔族也有些交好的族群,我可托他们帮忙问问。” “那便谢谢你。” 祁雪说的便是鹿族和羊族,因着鹿族离得近,便先去寻了鹿族。 一见祁雪,鹿族的长老便万分怜惜道:“可怜的孩子,叫你受苦了。” 祁雪小时候鹿族就住在灵兔族旁,他们两族算得上是世交,只不过在她半大的时候鹿族不知因为什么搬去了别的地方,祁雪也算是鹿长老看着长大的,此番遭难,只留下祁雪一个,着实让人心疼。 鹿长老看了看相思和兴荣,对祁雪问道:“这二位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 说话间,门外进来一少年,看上去年纪和祁雪相仿,他穿着鹿皮衣,鬓角还有鹿角印记,装扮和鹿长老相差无几,只是手中却住着只木杖,一见进门便问道:“祁雪?是祁雪来了?” “陌玄哥,是我。”祁雪赶忙去扶他进来。 相思见他双眼直直看着一处,不曾转动,即使祁雪站在他面前也不见他看向祁雪,如此相思推测他患有眼疾。 陌玄是鹿长老的儿子,天赋非凡,小小年纪便得了鹿长老大半真传你,只可惜患有先天眼疾,从出生到现在便不能视物,只分得清光亮隐约能看见人影,却看不真切。 “陌玄哥,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你的眼睛有好些吗?” 陌玄不卑不亢,温笑着说道:“还是那样,你知道的,你呢?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我和爷爷找了你好久。” “我离开漠北去了一些地方……对了鹿爷爷,我们此次过来是想请爷爷帮忙,帮我们找人。” 鹿长老皱眉道:“是什么人,可有画像?” 相思道:“是冥界的人。”她捏了个咒语,随手变出两张画像,便是白锦和流影。 鹿长老皱眉看着画像,边看边摇头。 陌玄突然开口道:“为首的可是一个唤作流影,另一个唤作流景?” 他口中的流景便是白锦在冥界的名字。 “是,正是他们。” “我知道他们去哪了,先前在山中修炼时,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他们似乎在找玄清洞。” 陌玄患有眼疾,因此从小便对声音格外敏感,只要是方圆五里内的声音皆能听的清楚,那日他在山中修行,白锦他们从旁经过,未曾看见陌玄却被陌玄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玄清洞?”祁雪疑惑道:“从未听人提起过什么玄清洞。” 鹿长老温笑道:“你自然不知道,但冥界之人应当都知晓,玄清洞乃是冥界之根,冥界创立便始于玄清洞,多少位冥帝皆是出自玄清洞。” 万年以前,混沌初开,鸿蒙即破,世间被一分为二,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十八层地狱,中间则为凡界,仙、妖、人、魔皆生于其中,人、妖修炼或飞升入天界或继续存于凡界,若死去则魂归冥界。 冥府建成之前,冥界一团混乱,既无首领也无法度,到处都是恶鬼,杀戮不断,整个冥界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直到有一天,冥帝出现,一统冥界,这才逐渐清明起来。 鹿长老忽然严肃起来,似是心事重重,“族中古籍记载,玄清洞中功法古怪,修炼者虽能快速提升功力,但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迷失心智,甚至变得嗜血如命,最后爆体而亡不入轮回,因此老冥帝责令后世皆不再修行玄清洞中功法,他们找玄清洞难不成是想……” 他们定是觉得玉浮笙已死,想修炼玄清洞中功法与天界来个鱼死网破,一想到这里,相思焦急问道:“鹿长老可知道玄清洞在何处?” 鹿长老捋着胡子道:“古籍中记载,玄清洞在漠北最靠北的地方,自此处朝北走便能寻到。” 见相思如此急切,他安抚道:“姑娘不必太过着急,那玄清洞口有来自地狱的蛇尾三头犬看守,常人奈何不得它。” 想必此去定然十分凶险,相思看向祁雪道:“祁雪,你跟兴荣留在这里,我……” 祁雪打断道:“姐姐,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说好的共进退,怎么能……” 话未说完,相思施法让她昏睡了过去,又看向兴荣。 “姑娘,让我跟着您吧。” 相思摇头,“若是你死了还如何等殷公子?” 只一句话便堵上了兴荣的退路,兴荣知道相思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就算他一定要去,相思只怕也会像弄晕祁雪一样把他弄晕,便不再多说什么。 待安置好祁雪,相思拱手道:“他们就劳烦二位照顾,此行凶险,我不能置他们于险境。,” 鹿长老道:“姑娘放心,望姑娘能平安归来。” …… 第87章 中毒 “景大哥,流影大人已经进去这么久了,会不会……” 白锦思索片刻后,抿嘴道:“再等半日,若影哥还不出来我们就离开这儿。” 玄清洞有三头犬看守,其口涎毒液,满嘴獠牙,体型庞大,流影他们百十来个加起来都降不住它,不过这三头犬只在洞口附近活动,似乎不会往洞内去,流影便想计策,让白锦他们引出三头犬,而流影趁机进入洞中。 此法可行,不过流影已经进去了一天一夜,仍没有任何动静,白锦有些担心。 正想到此处,忽而一声嘶吼,地面开始微微震动,白锦急切问道:“怎么回事?是谁惊动了三头犬?” “景大哥,不是我们的人,我们没人出去啊!” 白锦拿起佩剑道:“走,去看看。” 相思一到这儿,尚未行动,不知怎么的便惊动了三头犬,许是它出来觅食恰巧撞上相思,二话不说就开始袭击相思,相思只得唤出朱羽剑抵挡躲避。 白锦一见相思,便上去帮忙。 那三头犬扑过来被相思躲开反手一剑劈过去,剑气掠过林间击在三头犬的背上,不痛不痒,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灼痕,并没有真正伤到他,相思跃上一旁的松树,三头犬一跃而起直直朝着相思冲撞过来,它的皮毛刀枪不入,相思无法抵挡只能躲开。 三头犬撞在松树上,击落大片积雪,相思飞身而下一手唤出红丝在林间缠绕起来,想试着困住三头犬,忽而听见有谁在唤自己,一转头见是白锦便从树上飞身落下。 相思高喝一声:“躲开!” 三头犬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又扑咬过来,相思一手扯着红丝,一手挥剑朝白锦一侧劈了过去,以剑气推开他。 白锦落入厚厚的积雪中,红丝没有结成,相思来不及躲开便用朱羽剑挡在身前,抵住三头犬的獠牙,被它撞的沿着雪面一路后滑,眼看着便要撞在树上,相思用力翻身踏着它的头顶翻到它身后,三头犬猛撞在树上,撞倒了整棵树,约莫是撞得太狠,那三头犬愣了愣,一时间没发现相思就在它身后。 “姐姐,这边!” 相思趁着空档朝着白锦的方向飞身过去,被他带到了安全地方。 确定三头犬不会追过来,白锦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相思正欲开口,忽觉手臂开始剧痛,浑身无力,抬手一看,手臂处不知何时受了伤,伤口处已经开始红肿,流出黑紫色血液,应当是方才手臂擦伤后不小心粘上了三头犬的唾液。 白锦也看到了,他急忙抓着相思手臂,“姐姐你中毒了,那三头犬的唾液里有毒。”白锦立即封住相思手臂的穴道以及心脉。 相思用灵力将毒血逼出大半,还有少部分余毒清不干净,但已然不会伤及性命,转圜片刻后,相思开口道:“我是来找你们的……你们可有进去玄清洞?” 白锦一时间并未回答,相思忽而想起什么问道:“流影呢?” 白锦冷冷道:“老大,我们的事你莫管了,等你恢复一些就离开这儿。” 相思撑着树站起来,道:“我晓得你们把我当做罪人,是我害的你们有家难回,我今日在这里,有仇便找我报,绝不还手,只有一点,你们不可以修炼玄清洞的功法。” 一听此言,白锦一行冥界族人皆起身虎视眈眈的看向相思,似乎随时准备对相思动手,他们自方才见到相思便一直冷眼,若非白锦在早已对她动手,更别说在三头犬面前帮她脱身。 “都坐下!你们想做什么?”白锦呵斥一众冥界阴灵。 “是她害死陛下,我等要为陛下报仇……” “若要对她动手,先杀了我。” 白锦执意护着相思,他们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姐姐,你也看到了,他们恨不得杀了你怎么可能听你的,况且,你已经来晚了一步,流影已经进了玄清洞。” “你们……”相思提起剑就要往玄清洞那儿去。 却被白锦拦住道:“老大,你走吧,不用管我们。” “你让开!” 见白锦不动,相思又道:“玉浮笙还活着,你们信我……”相思将玉浮笙的玉坠取出摆在手中给他们看,“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 玉浮笙一直将此玉坠佩戴在身上,白锦见到过。 “玉浮笙怕你们不信便将次玉坠给了我,他要我来寻你们,让你们莫要做傻事。”事急从权,相思也只好这么说先取得他们信任。 一冥差还有些不信,怀疑道:“若陛下还活着,为什么陛下不亲自来找我们?” 相思将玉坠小心收起来,定神道:“他虽活着,但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只得先托我来寻你们。” 见无人再反驳她,相思转身往玄清洞口走去。 此刻那三头犬已觅食回来,正卧在洞口休息,若要进去须得先解决三头犬方可,相思正想办法时身后忽然有动静,她当即警觉起来,见来人是白锦才放松下来。 “你打算怎么解决它?” 先前同它缠斗之时相思便想在林间结红丝将这三头犬困在其中,只可惜没来得及,它行动太快,等红丝结好早就逃出来了,除非先在林中结其红丝,再把它引过来或许有可能困得住它。 相思将想法告诉了白锦,白锦道:“好办,我和兄弟们去把它引过来。” “一定小心。” 相思飞上一处枝头,朝下俯瞰,寻了处林木密集之处开始结红丝,红丝在林间绕来绕去,片刻后交织成一巨网笼盖在上方。 白锦将佩剑丢过去插在三头犬面前,只听它一声吼叫便朝着白锦袭击过来,白锦很快便将三头犬引了过来。 “白锦,这边!” 白锦一跃侧身踏着树干转了过去,待三头犬进入结网法阵后,相思念动法咒,高喝一声:“收!” 红丝网开始向中间收紧,三头犬被困在其中不停的冲撞嘶吼,周遭树木皆被它带动的沙沙作响。 三头犬不停冲撞,几棵树被连根拔起,这样下去不能控制住它,它很快就会冲开束缚,相思顾不得许多只能解开心脉的穴道,用周身灵力对其进行压制,但是这也意味着先前中的毒会侵入心脉。 忽然一道黑影飞来,速度之快令相思看不出是谁,只一瞬便到了三头犬身边,他徒手击碎三头犬三颗头颅,又穿透他心脏,霎时四分五裂。 待看清他时,他已然掐住了相思脖子。相思看出他是流影,却又不像,他双眼发红,浑身散发着戾气,面上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恐怖如斯,叫相思不寒而栗,他定是已经修炼了玄清洞的功法。 相思感觉到越来越喘不过气,想用灵力震开他,却发现灵力对他毫无作用,虽是中毒受伤,但好歹是神体,被他擒住却无任何反抗的余地,竟已强到这种地步。 第88章 狼王 白锦提剑击了过来,流影未动手只是简单躲开。 “你放开她。” 流影冷笑着,以一种近乎扭曲的语气道:“害死陛下,她该死。” “陛下还活着,若想知道陛下的下落就得放了她。” 流影松手,相思自空中落下,白锦急忙冲过去接住她,“老大,你怎么样了?” 相思剧烈的咳起来,转眼间,流影已从空中落下,他俯身勾起相思下巴问道:“陛下在哪儿?” 相思强忍着疼痛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废了这身功力。”流影变成这个样子相思不知该怎么办,若是能叫他废了功力,或许可以恢复。 流影邪笑道:“不说?那我便折磨你到肯说为止。”说着便提起相思领口准备离开。 “你要带她去哪儿?” 流影一语不发挥袖扫开白锦,将相思带回了玄清洞。 白锦急忙追了过去,三头犬虽死,可流影在门口设了结界,白锦他们进不去。 “影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快给我打开……” 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白锦一拳击在一旁的石壁上,“该死!” 白锦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玉浮笙死的时候他无能为力,现如今相思命悬一线,他仍是无能为力。 玄清洞中有一寒潭,潭水异常寒冷却不会结冰,流影将相思丢在潭边,潭中寒气袭来,相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还不肯说吗?”流影行至相思身边,道:“这寒潭不会冻死你,却会叫你生不如死,若我将你丢进去……” 相思轻笑道:“不用劳烦你,我自己来。”说着她撑起身,纵身跳进潭中。 寒凉刺骨,好似万千冰针扎入自己身体,头痛的已经开始意识模糊,她无法言语甚至喊不出声来,冰冷的潭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好似灌进她的五脏六腑,每次在她快要断气时流影便将她捞出来,不等她缓过来便又丢了进去。 相思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流影折磨人还真是有一套,她渐渐意识模糊,恍惚间看到寒潭底部有处光亮,似乎内有乾坤,可是来不及看清便又被流影捞了出来。 结界猛然被打开,白锦立即冲了进去,便看到相思躺在寒潭旁,浑身湿透,白锦抱起她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转而对坐在一旁的流影道:“你到底想怎样?放过她吧,当我求你。” 流影冷冷道:“你从不求我。”见白锦紧紧抱着相思,流影问道:“你喜欢她?” 白锦摇头道:“不……不是,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就像你和陛下一样,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死去……” 流影提醒他道:“可她却害死了陛下……” “她不是故意的……陛下说这一切都是天帝的诡计,怪不得她……” 流影冷笑,他并不认同……他起身离开,边走边对白锦说道:“我成全你,不会杀她,可你们也别想离开这儿……” …… 祁雪醒来后知道相思丢下自己和兴荣,虽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可还是有些生气。 这几日住在鹿族,祁雪看出来鹿长老有意撮合她跟陌玄,她跟陌玄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知道陌玄一直对她有意,可碍于眼疾一事从不曾对她表明心意。 若是鹿长老跟她提起结亲,她既怕拒绝会惹怒鹿长老,又怕会伤了陌玄的心,便同兴荣商量趁夜离开这里。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唯一不顺的是叫陌玄发现并跟着他们离开了鹿族,祁雪狠狠瞪了兴荣一眼,怪他将事情告诉了陌玄,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兴荣,兴荣太过老实,没什么心眼,陌玄只是找他聊天,他便放下了戒心,谁知三五句话就叫他套了出来,他虽未直说,但陌玄也猜出个大概。 好在他未将祁雪要逃走的事情告诉鹿长老,不过这前提是带他一起走。 祁雪无奈道:“陌玄哥,跟着我们太危险了,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陌玄摇头,笑了笑道:“祁雪可是嫌我眼盲会拖累你?那不如我们来比划比划,若是你能胜过我,我便回去。” 祁雪连忙摆手,不再劝他回去。 “祁雪姑娘,你看,前面冲过来的是什么?” 祁雪眯眼望去,远处山坡雪白的一旁似是在移动,看不真切,只听陌玄道:“是狼族,我们快走。” 转身准备跑却发现另一边也有狼群自远处而来,这次祁雪看清楚了,是灰狼族。 今日灰狼一族跟雪狼一族约在此处决斗,正巧叫祁雪他们赶上。 陌玄竖耳细听,便拉着祁雪朝右侧跑去,“这边安全。” 他们躲在一处坡后,后面无路可走,只能躲在这里等他们离开后再出来。 祁雪有些担心,两个狼族决斗那定是非死即伤,她担心靑月会不会来,会不会死在这儿,不过她的担心有些多余,这一次,靑月不仅来了,而且是作为雪狼首领狼王来的。 两族一见面便化作人形,先寒暄了几句,灰狼狼王道:“小子,你父丧期可过了?” 祁雪转头看向靑月,只见他身着白衣,以白绫束发,面色苍白,冷冷道:“父王饶你一命,你却偷袭我父,耻为一方狼王,今日本王便为父王报仇。” 两方化为原形开始厮杀,到最后是雪狼一族获胜,靑月虽受了皮肉之伤,但大体无碍。 “殿下,这些老弱妇孺如何处置?” 靑月一眼扫过去,冷冷道:“杀!”斩草要除根,这是他父王教给他的道理,一直以来他都做的很好。 当听见他说全杀光的时候,祁雪心中竟有些失望,她不并希望靑月变得如此冷血残忍,可对靑月来说,他刚坐上狼王之位不久,族中肯定有不服者,他须得立威才行,决不能心慈手软。 灰狼一族几乎全部被杀,一头刚满月的小狼呜咽着朝后退去,正朝着祁雪他们躲藏的方向而去,祁雪握着手刚一动作便被陌玄按了下来,陌玄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还在朝着这边靠近,就算不动手迟早也会被发现,此时,靑月似乎发觉了什么,快步到那小狼面前掐住它的脖子,目光飘向躲在坡后的祁雪,他与祁雪对视片刻一把扭断小狼的脖子,转身道:“已经没有活口,我们走。” 待他们走远后,陌玄问道:“他方才发现我们了?” 兴荣疑惑道:“对啊,方才那个距离明明已经看见我们了,却故意装作没看见,他是想放我们走?” 陌玄摇头:“说不定有什么陷阱,我们小心些。” 只有祁雪心里清楚,靑月的确是想放他们走。 第89章 深吻 陌玄忽而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祁雪忽而惊起道:“完了,他们往鹿族去了!” 虽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若是叫他们发现鹿族……祁雪急忙道:“陌玄哥哥,你跟兴荣赶快绕路回去告诉鹿爷爷赶紧带着族人避一避。” “那你呢?” “我去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究竟要去哪儿,若是去别处当然最好,若是去鹿族我想办法拖住他们。” 陌玄拉住祁雪道:“不行,你要如何拖住他们?这太危险了,我同你一起,兴荣,麻烦你回去告诉我爷爷。” 祁雪反对道:“不行,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跟鹿爷爷交代?” 陌玄坚定道:“不用你交代,我自己做得了主。” 祁雪说不过他只好这样,他们一路跟在雪狼族后面,以为藏得很隐蔽,却不知雪狼最灵敏的便是嗅觉,先前靑月便是嗅到了祁雪的气味。 他们没跟多远,便被一旁支雪狼族群发现并将他们包围起来,陌玄被他们打伤,祁雪也好不到哪去。 “首领,怎么处置他们?” “这灵兔吃了能功力大涨,很是滋补,将她送去献给大王。” 靑月再次见到祁雪时她被五花大绑丢在面前 ,又弄的浑身是伤,这丫头从没让人省心过。 靑月刚要靠近几步,一旁的陌玄便爬起来挡在祁雪面前,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有些碍眼,“把他拖下去……”他看了眼祁雪,原本的话咽了回去,改为:“先关起来。” 解决陌玄后,靑月在祁雪面前蹲下,祁雪瞪着他道:“你不许为难他。” 靑月一手撑住侧脸,淡笑着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祁雪气的说不出话来,看起来似乎脸颊都有些鼓鼓的,这么久不见,她怎么还是跟之前一样傻…… 靑月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祁雪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回答,靑月笑了笑道:“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去杀了他……”说着作势起身。 祁雪急忙道:“他是我朋友。” “你的朋友倒是挺多。”他将祁雪身上的绳子解开,看见她手腕处有个血淋淋的牙印子,也不知是哪个狼崽子咬的,若是叫他知道了,非得给他牙拔了不可。 靑月道:“伸过来。” 祁雪不情不愿的将手腕伸了过去,却恶狠狠的瞪着他。 靑月拿着纱布轻轻沾掉伤口旁的血渍,又给她上了药,冰冰凉凉的倒是没那么疼了。 他轻声道:“不是已经放你们走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祁雪沉默着,她在想说辞,不能把鹿族的事告诉他,还未想好说辞,被靑月瞧出了端倪,“有事瞒着我?” 祁雪一着急便道:“我来找你报仇。” 靑月挑了挑眉,好奇道:“那你打算如何报仇?” 祁雪左右瞅了瞅,一把抓起靑月的手臂咬了上去,虽然隔着衣服,但祁雪用了很大力气,仍旧咬出个深深的血印,靑月捂着手臂,总算知道兔子急了是真会咬人,先前就被她咬过,这才一见面又被咬了一口。 靑月气急败环道:“你这只蠢兔子,什么时候学会咬人了?” 祁雪冷笑:“这还用学?不是张嘴就来。”说着拉过靑月手臂还要再咬,被靑月甩开。 祁雪并不放弃,爬起身扒拉住靑月的肩头,露出锋利的小齿一口咬了上去,靑月被她绊了下,重心不稳便朝一侧倒了下去。 他们缠斗起来,滚作一团,靑月将祁雪双手按在头顶,祁雪挣扎不开,靑月勾唇道:“看你还怎么咬我?” 祁雪一抬头咬在靑月脖颈,这狠劲仿佛他才是雪狼而靑月是只兔子。 好像又回到他们魂魄互换的那段时间,一狼一兔行走在冰天雪地中,外面再严寒,心却是热的,与现在比起来可真是无忧无虑的多。 祁雪咬破了他脖颈便松了口,大抵是觉得自己确实下口重了些,这样下去非要像上次一样咬下块肉不可。 靑月低头看她,她唇边沾着血,双颊微红,发丝凌乱,胸口一起一伏,楚楚可怜,却勾魂摄魄,靑月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我给过你机会离开,不止一次,可你不珍惜,偏偏一次次来到我身边,那么以后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祁雪,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我很想你……” 祁雪被他的话分了神,忽觉唇边一热,是靑月吻住了她,她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反抗,待她反应过来,便咬住靑月下唇,即使如此靑月也不肯放开,他仍是缠绵的吻着祁雪。 血腥的气息弥漫,他未松开,隐忍又执着,祁雪再狠不下心,慢慢松开了牙齿,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感受到祁雪不再反抗,靑月便松开她的手。 他一手摸索至她肩头,便感受到她轻吸凉气,想是那里有伤被他碰到,方才只记得给她处理手腕的伤,身上的伤倒是忘了。 靑月松开她,将她抱至毡毯边坐下,伸手便要解她衣服,祁雪警惕的捂住领口,不让他动手。 靑月叹了口气说:“你身上的伤总得处理一下。” 祁雪身上有两处伤,一处在肩头,另一处在后背,自己已经伤成这样,更何况护着自己的陌玄。 靑月训斥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幸好他们把你送到我这儿,要是他们自作主张……” 祁雪打断他道:“就算他们杀了我又如何呢?你会为我而杀了自己的族人吗?”祁雪穿好衣服,冷冷道:“你不会,我死便死,你不会为了我而与族人为敌,动摇你好不容易到手的王位。” “在你心中,我就这么不堪?” “你连老弱妇孺都不肯放过,难道要我把你当成什么良善之辈?狼就是狼,你不可能会心慈手软,大发善心,你跟你父王也没什么区别,同样嗜血、同样无情。” 青月苦笑道:“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像父王那样……”余下的话他未说完,该说什么呢?告诉祁雪自己可以杀任何生灵,哪怕是自己的族人,可唯独对她下不去手,她又会信吗?恐怕在她心里,自己早就十恶不赦。 他转身离开,只丢下话要祁雪好好休息。 祁雪趁机称伤重请求靑月在此处留上两日,本以为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靑月竟随意答应了,也并未怀疑什么,想来这两日的时间也足够鹿族撤离。 …… 第90章 出口 相思走在雪地中,漫天的冰雪空无一人,她环着双臂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不知自己要追寻的人在哪儿,她嘴唇冻得发紫,四肢越来越麻木,时不时会滑倒,然后跌跌撞撞爬起身继续走下去,她不敢停留,因为一旦停下说不定就会被困死在这儿,那样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以前相思只要遇到危险,但凡受了伤,他总是会及时出现护她周全,可是现在他又在哪儿呢? 若他不在了,自己这么拼命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什么,她真的好累,想放弃的念头滋生,或者干脆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了。 相思趴在雪地里渐渐地不再挣扎,她喃喃道:“真的……好累……”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累了就歇一歇……” 相思抬起头看过去,青衣玉冠,面容如玉,周身发着淡淡金光,他揣着手面露微笑,静静站在相思面前。 相思眼角湿润,她挣扎起身,却发现身体已经冻僵,只能趴在地上慢慢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可不管怎么抓都抓不到。 他俯下身子半跪在相思面前,伸手捧住相思的脸,轻声道:“怎么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玉浮笙,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泪珠落于掌心,有些微凉,他淡笑着回答道:“我既是他又不是他,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只是你不曾发现。” 见相思有些疑惑他接着道:“你忘了?他把自己的神识给了你,我就是那缕神识,我有他的记忆和情感,却不是真正的他,我只是他的一部分。” 相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在地上,身体没方才那般僵硬,也没那么虚弱了。 但是那抹神识却有消散的迹象,相思想抓住他,可他好似一束光看得见却抓不着。 “别走,求你别走……” 从玉浮笙将自己的神识给了相思,那神识便与其融为一体,只有在相思最虚弱的时候他才能出来片刻,现在相思恢复了些,他便也要离开了。 “我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着你。”说完他缚身环抱住相思,却在那一刻渐渐消失。 “不要走……不要!” 相思从梦中惊醒,才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神志尚有些模糊,忽然感到有人探了探自己额头,相思坐起身警惕起来。 白锦原本在一旁生了火堆给相思取暖,她从寒潭出来后身体一直冰凉,过了许久才缓和下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看到白锦她方松了口气,放下戒心。 方才她昏睡中不停地说梦话,此刻眼角还是湿润的,动了动便觉得胸口沉闷有些喘不上气,忍不住咳了声,白锦急忙过来扶相思起身。 相思揉着额头回想先前都发生的一切,她被流影带丢进寒潭中,之后撑不住昏了过去,一想到流影相思紧张问道:“流影呢?” 白锦扶她在火堆旁坐下,借着火光才看清周遭石壁有被破坏的痕迹,隐约能看见残缺的字迹,或许是那些被刻在石壁上的功法,流影看完便给毁去了。 白锦回她:“不晓得,他放我进来便离开了,我去找过,没找到他,许是去找天帝报仇了。” 相思扶着他手臂起身朝玄清洞外走,却发现根本出不去。 “没用的,我试过了,这结界打不开。” 流影离开了,却将他和白锦关在这儿,他一定是去了天界,他想给玉浮笙报仇。 “当真没有办法打开这结界?” 白锦摇头,为今之计也只有等。 可相思等不下去,他空有一身功力却已失去了理智,任由他出去胡闹到时天下大乱又当如何? 她凝聚神力想要解开结界,却发现自己虚弱的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老大你就放心吧,以他如今的功力就算报不了仇也能全身而退,等他回来我想办法放你离开……”就算拼上性命也会护你离开…… 相思并未打算停下,白锦道:“难不成你要用所有的灵力来破开结界?流影已经疯魔了,你知不知道那些忠心耿耿跟随我们逃出来的冥界弟兄,都被他吸尽法力惨死,不留些力气好好恢复,等他回来若是执意要杀你又当如何?到时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相思无法相信,“他怎么可以……” 天地不仁,万物渺小而卑微,妖界各族无休无止地互相残杀;人间王朝更迭,受苦遭殃的便是百姓;天帝几次对冥界出兵,生灵涂炭,多少无辜的阴灵受到灭顶之灾……现在流影又变成这样,是不是所有强权者都以屠戮弱小为好,这天地之间,到底还有何处能得片刻安宁。 相思不禁想起玉浮笙,若是他在这里,他会怎么做?任由流影屠戮族人,还是……相思自知流影恨她,即便她如今有神力护体,流影杀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她做不到普度众生,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众生受苦却什么都不做,就算逃又能逃去哪儿?身在局中又怎能置身事外。 相思转头看了眼寒潭,径直走过去,依稀记得她在潭中昏迷前看到过潭底的亮光,既有光亮说不定有另一个出口。 “老大,你做什么?” “我要到潭水下,或许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白锦拦住她,“不可,你才恢复,再下寒潭还能活着回来吗?” “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 “那我去……” “你不知那亮光的方位,况且这寒潭寒气太甚,我尚且如此,你便更受不住这寒气,只怕尚未找到便先昏厥在里面了。” 相思结了红丝在腰际,“你在旁等着,若半个时辰我还未回来你便将我拉上来。” “可……”他想拒绝,可心中又知晓相思决定的事他劝说不了,便将话咽了回去,只得点头答应。 再次进入寒潭之中,尽管相思做好了心里准备,仍旧被冰凉刺骨的潭水折磨的痛不欲生,可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屏息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寻去,不多时隐约看到一处光亮,靠近才发现那处竟有一个并不宽敞的通道,连接另一方天地,别有洞天。 白锦专心看着潭中,时刻关注相思的动静,忽而水面微动,紧接着相思跃出,“白锦,我找到了,你随我来。” 他们沿着那通道,循着光源一路往前游去,却逐渐觉得潭水没方才那般寒冷,似乎还有些温暖,一洗身上的寒气,明明是两处相连通的潭水,一处寒气逼人,另一处却温暖如斯。 过了那通道又进入另一方潭水之中。 上了岸,相思用灵力烘干自己和白锦身上的水汽,打量周围总算知道这光亮来自何处。 出来方才潭中那个通道,这一方并没有什么出口,仅有的出口是在上面,这是一处天坑,上方没有遮蔽,比之寒潭那方光线好得多。 “奇怪……” “老大,奇怪什么?” 相思指着面前那棵榕树,疑惑道:“你不觉得这树很奇怪吗?” “周围连株草都没,却独独长了棵榕树,更何况这树如此粗壮,至少长了上百年。”说着,相思不禁伸手触碰了榕树的树干,那树像是被惊扰一般抖了抖,叶子落了一地。 相思急忙收回手后退一步,紧接着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是谁打扰贫道?” 第91章 妙玄 面前榕树中走出一个男子,身穿道袍,只是不同于清虚弟子的清高自持,那一身黄色道袍肆意罩在身上,倒是多了些肆意洒脱。 “你们是……” “我们为寻出口才误入此处,无意惊扰前辈,还请前辈莫要怪罪。”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随手抚了抚手中的浮尘,他看了看相思和白锦,双眼泛起金光,片刻后道:“一个天神,一个小鼠妖,你二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相思拱手问道:“不知前辈是……” “贫道乃此洞洞灵,生前是玄清观的观主,道号妙玄。” “不过……”他细细盯着相思打量了一番,“姑娘好生面熟,可是在何处见过?” 相思回想并不曾见过面前这人,便回道:“在下不曾见过前辈,许是前辈认错了。”相思将流影的事情告诉了他,恳求道:“求前辈相助。” 妙玄把玩着手中的拂尘,淡漠道:“贫道只是洞灵,已故之人,无能为力,你们且速速离去,莫扰贫道清修。” 相思提起裙摆跪在地上,俯身一拜,道:“求前辈帮帮我们。” “起来,你就算把地跪穿了贫道也帮不了你们。” 相思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希望,又怎会轻易放弃,见相思妙玄冷哼一声,道:“冥顽不灵。”转身回了桐树中,只留下一句,“想跪便跪着。” 白锦也同她跪下,“姐姐,这道士压根就不想帮我们,我们不如想别的办法。” 相思轻声咳了咳道:“我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定是我们不够诚心,我就在这里跪到他肯帮我们为止。” “可是你的身体……” 相思成神后先是大闹天界被春意刺伤,伤势未好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漠北,同三头犬大战受伤中毒,又被流影折磨,几入寒潭,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相思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膝盖都快没有知觉了,脑袋也晕晕沉沉,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一旁的白锦,小声道:“等下若我昏过去,不要叫醒我……” 白锦会意地点头。 直到相思昏了过去,妙玄才再次出现,白锦将相思抱在怀里,尽管知道这是苦肉计,可还是担心她。 妙玄走到相思身边,探了探她鼻息,又把了把脉,白锦问道:“她怎么样了?” “有神识护体,没什么大碍,昏睡过去而已。”妙玄喃喃道:“这丫头不仅长得像,就连性子也像……” “什么像不像?” 妙玄抿嘴道:“没什么,一个故人……把她扶起来,我渡些灵力给她。” 相思渐渐转醒。 “丫头,贫道问你,你叫什么?” “相思。” “可是姓孟?” 其实这一世相思并不该姓孟,可不知为何,从小锁姻便告诉她她姓孟,就连她自己也信以为真,自打后来知晓了生父并不是孟姓,便对这个姓氏有些抗拒,直到现在,她回忆起和玉浮笙的那一世,方知道原来那一世自己便是叫做孟相思。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也不知是她的执念还是他的执念……她点点头,算是默认。 “你一定是她的后人,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容貌。” “她?” 妙玄未回答,自言自语道:“这么久她的后人还能找到我,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丫头,你若要贫道帮你便拜我为师。” “可是我已有了师父……” 虽说和锁姻已经算得上是恩断义绝,可毕竟师徒一场,锁姻待她不薄,若要再拜他人为师,相思心中有愧。 “你肯在这里跪这么久求贫道,却不肯拜贫道为师吗?” 见妙玄转身欲离开,相思急忙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妙玄停住脚步,轻轻抚了抚手中的拂尘,转身扶相思起身。 白锦道:“这师父也拜了,妙玄师父您总该说说这石壁上的功法究竟该如何破解?” “这还不容易,擒了他废除他的全部修为,自然就能恢复正常。” 白锦苦恼道:“您说的简单,现在的他功力恐怕是我们的十倍还多,他不发疯杀了我们已经算好,又怎么可能擒得住他。” 妙玄看了他一眼,肯定道:“贫道说可以便是可以。” 他覆手变出一条浅白绢帛,应是陈年旧物,“此乃贫道小师妹所创功法,可以短时间提升数千年的修为,能不能习得便看你的造化。” 他将绢帛交到相思手中,“你是她的后人,为师相信你可以,” 相思正欲打开,他又叮嘱道:“此功法乃是采天地之精华,炼化万物善念为己所用,若是习得此功法,今后便不能行不义之事,不能动恶念,否则便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你可做得到?” 相思点头,“徒儿明白。” …… 三日后,相思同白锦离开了玄清洞,相思如今有了数千年的修为,妙玄又将自己一半的修为给了她,再加上她体内神识所赋予她的神力,如今可谓是放眼六界,当再无敌手。 她忘不了临行时妙玄叮嘱她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莫要用这身修为行恶,否则无人能救得了她。 她曾问过妙玄,是否愿意同她一起离开这里,可是妙玄却说他曾答应过一个人,永远不离开这里,他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久到数不清了,前尘往事忘却了许多,却唯独牢牢记得那个承诺。 妙玄与如今天帝的父亲、老冥帝本是同门师兄弟,他们还有一个名叫姝夷的小师妹,小师妹长着倾城的容貌,心地善良,很难让人不心动。 那时他们三人皆心悦于她,本以为她会在他们三人中选出一人结为夫妻,到时做一对羡煞旁人的仙侠道侣,却不曾想姝夷最后却喜欢上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时间太久,就连妙玄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只记得他约莫是姓孟。 妙玄从不强求,权当有缘无分,若姝夷真能就此得到幸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惜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姝夷穿着丧衣大着肚子回来了,一口咬定他们中有人害死了那姓孟的山野村夫,她跪在师父门前求师父处置,师父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普通的凡人轻易处置自己的弟子。 姝夷万念俱灰下叛出师门,也同他们师兄弟恩断义绝,再见之时,他们师兄弟一人入了冥界,一人入了天界,唯有妙玄还留在师门中,他继承了师父的衣钵。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姝夷骗他来玄清洞,她说:“师兄,几个师兄之中,我最信任的是你,一定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第92章 想通 “姝夷,不是我……我相信也一定不是他们做的,我们师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师兄一生不曾做过一件违心之事,无论待谁都心怀善意,可你真的相信他们如你口中说的这般吗?好啊,我们便来打个赌,若是他们做的,你便永远留在这里不得出去,若不是我便任你处置。” 那一天,当他亲耳听见两个师弟亲口承认的时候,当他知道这件事同他一直以来最敬爱的师父有关时,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他朝夕相处的师弟,情同亲兄弟一般的人,瞒着他害死了他挚爱的师妹的夫君,他最尊敬的师父却是幕后的主使者。 他狼狈回到道观,将道观乱砸一通,最后指着师父的灵位大骂,“从我小的时候,您就教我多行善事,勿为私念害人,什么狗屁道理,都是骗人的……” 道观内的弟子皆以为他疯魔了,直到姝夷跟了过来,妙玄才瘫坐在地上,冷冷地问:“为什么?” 姝夷冷笑道:“那两位师兄恨我当初拒绝了他们,不过是为了报仇,顺便讨得师父欢心,至于师父……许是觉得我坏了他的名声,这才……” “那为何要瞒着我?” “师兄你天性纯良,为人正直,若是叫你知晓了恐怕不仅不会帮忙,还会告知于我。” 姝夷燃香在师父灵前跪拜,轻笑道:“师父,您生前杀害无辜之人,已造杀孽,死后恐怕也入不了极乐,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师兄,别忘了我们打的赌。” 从那以后,妙玄便一直待在玄清洞,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时间为何物,唯有无边的寂寞。 后来冥界的帝王来了玄清洞,他才知道姝夷死了,而他的两个师弟互相残杀,他不曾出去过,说起来他应该谢谢姝夷,谢谢她为他找了个理由远离这些纷争。 他知晓玄清洞石壁上的那些功法会叫人走火入魔,失去理智,那是姝夷刻意留下的,或许是为了报复,为了心中无法消散的恨意。 可他也从未阻止过,这是他这一生唯一做过的违背良心之事,或许是想全了姝夷的心愿…… 他待在玄清洞修行挺好的,除了有些寂寞无聊,跟天帝和冥帝不同,即便有深厚的修为可毕竟肉体凡胎,在这里没待多久便坐化,只留下了洞灵仍旧待在这里。 他死的那一天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师父当年并非为了自己的名声才叫两个师弟害死孟兄弟,他那么疼爱姝夷,又怎会舍得让她伤心。 凡人生命短暂,朝夕即逝,修道之人尚且活不了数百年,更何况区区凡人,许是算出他没有几年寿命,师父才出手送了他一程,免得姝夷为情所困做出傻事,可是师父却没算到,姝夷还是逃不过这情劫。 妙玄摩挲着从道观带过来的旧物,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道观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禁感慨道:“姝夷,这么久过去了你的后人又找到我,是不是你在告诉我,让我不用再遵守那个赌约了?” 他叹气道:“如今是我自己不愿出去……听说前不久冥帝也去了,天地再广阔,却再无人识得我,出不出去还有什么区别,我就带着这些记忆待在这里,直到有一天,洞灵也留不住了,我就出去找你们。” 他想起相思,笑了笑道:“那丫头同你长的真像,第一眼见到她差点以为是你回来了,她连性子都很像你,一样的固执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姑且就把她当做是你,余生还能再见你一面,此生无憾了……” 大殿之上,众神议论纷纷,愁容满面,天帝高坐上位,一手扶额,看着乱作一团的议事殿,不知是何感想,他半晌才道:“如何了,诸位可商量出对策了?” 众神面面相觑,却皆未作答。 天帝猛然将茶盏摔在地上,怒道:“放眼整个天界,难道就没有一个是其对手?” 死了一个玉浮笙,又来一个流影,“这偌大的天庭说闯就闯,可还将朕放在眼里?” 天帝一眼扫过去,问道:“武神呢?朕已召他返回,为何还不回来?” 司命神君回道:“禀陛下,武神说他顶撞于您罪大恶极,您罚他三世劫难如今才过了一世,他没脸回来……” 天帝轻笑道:“好啊,好……连武神都要跟朕作对……” 天将快步走进殿内,道:“禀陛下,已经杀到明华殿,那里的守将快要抵挡不住了。” 大皇子宗泰颔首跪下,道:“君父,他的目标是您,请您暂且前往九重天避一避。” 天帝怒目而视,难道他真要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去九重天,他不信放眼整个天庭竟没有一个可用之才,“朕是天帝,便是死也要死在天庭。” “君父……” 二皇子宗政也急忙跪下,劝道:“君父,大哥是为您着想,流影是冲着您来的,大哥也是担心您受伤这才想您躲一躲。” 天帝起身拂袖侧立,“朕不走,若是朕今日丧命于此,你们全部给朕陪葬。” 众神静默不语,心中却多有怨言,都在想天帝怕不是疯魔了…… 又有天将快步进入殿内,“禀陛下,逆贼已被拦在明华殿。” 众神大喜,赶忙问道:“是何人拦住的?” “是锁姻上神和……和他昔日门下弟子,相思。” 不久前,相思还大闹天界,扬言要取天帝性命,谁也想不到,今日天界大难将至,无敢出头者,到最后冲在前面的竟然是天帝原本要处死的小仙,实在匪夷所思。 天帝气恼锁姻教出孽徒,祸乱天庭,罚他在姻缘殿闭门思过不得出来。 今日流影闯入天庭,一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天界的神官都能看出他的实力,贪生怕死,没有一个神官敢出面阻拦他,到头来却是掌管姻缘的闲散神官当先出面。 相思赶至天界时天界早已乱作一团,就连天门都没了守卫,所有守卫皆被屠戮。明华殿外,锁姻被流影重伤倒在地上,可流影并不打算放过他。 第93章 阻拦 他已然抓住锁姻的脖颈,想吸干他的神力为己所用,一众神官睁眼看着,却没有一个冲上去帮一把,最后是相思及时赶到救下了锁姻。 流影披头散发,双眼泛着红光,但凡看见活物都想吸干其法力,哪里还有半分神志。 锁因心脉受损,相思先帮他封住了心脉,便起身拦住流影。 “流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流影收敛心神,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他邪笑道:“暂时放过你,还上赶着来送死?” 见流影恢复了些神志,相思道:“收手吧,就算是为了玉浮笙,他不会愿意看到你变成这样……” 流影恼怒地打断她,“住口,你还有脸提他,若不是你,他又怎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有些事情即使我解释了,你也不会相信。” 流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志,他强撑着开口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开,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不杀你,否则……” 话未说完,他变了脸色,不受控制一般朝着相思扑了过来。 相影伸手推出一道光障勉强将他击退,他又扑了过来,相思飞身跃上明华殿前的石碑,只一瞬间石碑便被流影击碎,相思跃起浮在半空中,她施法在流影脚下结起法阵,想将流影困住。 她不想伤了流影,若能将他安然无恙的擒住,再好不过。 然而,这法阵显然不够牢固,只困住流影片刻便被他撕碎,流影忽然不再攻击相思,而是转头朝着锁姻而去,相思情急之下唤出红丝缠住流影的腰身。 她一用力便将流影扯了回来,这红丝是锁姻教给她的,她本打算永不再用,可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相思用红丝将他紧紧缠住,这下他便挣脱不开了。 相思一指点在流影眉间,神力流转,只令他恢复了片刻神志。 锁姻看着这一切,十分诧异,离她飞升成神还不到一个月,短短时间,相思竟有了如此深厚的功力,放眼整个天界,甚至是六界,恐怕皆无敌手。 流影冷冷看着她,“技不如人,要杀要剐,痛快些。” 相思淡淡笑了笑,念动法咒,指尖轻点,将他全身的戾气都剥离出去。 “你做什么?” 相思轻声道:“别动……” “相思,不可!”锁姻看出了相思的目的,起身前去阻止,却被相思设下的结界挡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相思将流影身上的戾气吸干。 片刻之后流影被放开,身上没了先前血腥与杀戮的气息,神志也逐渐清明,他瘫软在地,不明所以的看着相思,“你做了什么……” 相思并没好到哪儿去,她将流影身上的戾气全部吸入自己的体内,此刻五脏六腑犹如烈火燃烧,整个身体忽冷忽热,只能强行压制。 “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妙玄说只有废了流影的修为才能让他恢复,其实也并非只有这一个办法,说到底流影不过是走火入魔生出了戾气,若是有人肯将戾气吸出,便可令其恢复。 相思在妙玄给她的绢帛上看到,此功法有净化心神,去除恶念之效,便想着试一试,流影修行不易,就这样被废了修为着实有些可惜。 相思惨笑道:“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虽然这戾气不至于控制相思心神令其疯魔,可却也叫她不好受,只待日后慢慢净化。 “流影,我相信玉浮笙一定还活着,你可愿意帮我找到他?” “你……”流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看了看相思,撇过头道:“等我杀了天帝报了仇,我就同你一起去找他。”说着起身朝大殿而去。 相思叹着气狼狈爬起来,提剑挡在流影面前,看样子是不打算任由他去找天帝。 流影越发看不明白,若说相思同天界一伙,刚刚不仅不杀了自己反而冒险帮自己吸尽戾气,若说她不向着天界,却又几次三番阻止自己。 一个月之前,她也像流影这般提剑独闯天庭,要杀了天帝为玉浮笙报仇,那时她以为玉浮笙已死,万念俱灰,已无生意,为了报仇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不一样,她清楚,天界一众神官皆未出手,若是他们合力,纵使流影如今修为再高深,但双拳难敌四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流江死后,便只有流影和白锦对玉浮笙忠心耿耿,玉浮笙视流影为心腹,她不想等到他日玉浮笙回来,却发现冥界再无一个可用之人,更不想他为流影的死而愧疚自责。 “仇什么时候都能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玉浮笙,重振冥界,他的性命,自会有人来取。” 即便相思已被戾气所伤,以她如今的实力流影仍旧不是对手,若她决心阻拦定然杀不了天帝,流影只得先答应她随她回去。 “相思……”锁姻看着他们离去也跟了上去,相思刚刚肯救他该念着往日师徒情谊,他不相信相思当真要恩断义绝。 他刚一靠近相思,便被流影挡住,相思脚步微停,淡淡道:“锁姻上神还有何事?” “你就这么走了?” “你待如何?” 锁姻顿了顿道:“保重。” 相思又走了两步,忽而停下道:“告诉天帝,今后冥界不再听命于他,冥界的事冥界自己处理,若再插手我不介意再闯一次天庭。” …… 白锦按照相思说的地方找了许久,并未找到鹿族,更没看到祁雪他们,不过却发现了些鹿族的痕迹,许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便藏了起来,他只好顺着这些蛛丝马迹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鹿族。 自那日跟靑月闹的不欢而散后,祁雪已经有两日没见到靑月,见不到靑月便没法知道陌玄的消息,所以她不能再惹怒靑月,否则更没办法救陌玄出去。 到了第三日,靑月才从外面回来,他之前带着部分族人出去野猎,今日一回来顾不上休息第一件事便是去见祁雪,可走到帐外,却忽然想到自己这满身的血腥味被她闻见了肯定又要说他嗜血无情,转身又回到自己帐内梳洗一番,确定干净之后才敢去见祁雪。 一进帐子,祁雪卧在榻上睡得正熟,靑月放缓脚步,生怕吵醒她,他轻轻坐在榻边,帮祁雪盖了盖被子,难得她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之前一见面就要吵架。 第94章 苦涩 祁雪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到靑月便坐起身,其实靑月第一次走到帐外她便醒了过来,只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便打算装睡,可刚刚靑月坐在她旁边,她心口通通跳个不停,便装不下去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 祁雪绞着手指,一言不发。 “还在生我气?” 祁雪摇摇头,靑月温笑着将手伸进怀里想掏出什么似的,却听见祁雪问:“陌玄哥哥怎么样了?” 靑月有些诧异,“陌玄?”忽而想起陌玄应该就是那日和她一起被抓的鹿族小子,那日跟祁雪吵架心情不好,差点把他给忘了。 靑月又将东西放回怀里,静默地看着祁雪,半晌问道:“你这么关心他,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祁雪看向一旁,“我跟他只是朋友,求你放了他吧。” “求我?你这么骄傲的人为了他求我,真的只是朋友吗?我看他一直护着你,对你倒是情深义重。” “你不答应便不答应,用不着讥讽我。” 看到祁雪这么关心陌玄,对自己总是冷冰冰的模样,靑月忍不住想生气,他从怀里掏出一朵雪莲花,摔在地上,道:“知道你喜欢这个,我冒着摔下山崖的危险帮你摘了回来,看来你并不领情。” 他又道:“你把我拖在这儿为了什么真当我不知道?”靑月背过身子,艰难地开口道:“他对你有情,若是你……罢了,我成全你们,你们走吧。” 靑月头也不回的离开帐子,往日照顾祁雪的雪狼婆婆进来,正巧见到靑月怒气冲冲的走出。 见到地上的雪莲花,万分怜惜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雪莲花,听他们说靑月这孩子为了摘这朵雪莲花差点从山崖上滑下去,还受了伤,也不知道找族医看了没。” 祁雪听了起身跪坐在地上,捧起那朵雪莲花,除了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掉了片花瓣,其余都是完好的,一路上,他一定保护的很小心吧。 回想起那时他们互换身体,路上碰见动物的尸体,靑月想吃了裹腹,可祁雪不愿意,她不仅自己不吃,还死活不让靑月吃,靑月拿她没办法,只好饿着肚子继续走,一路上他们讨论起吃食。 “大半个漠北小爷都去过,有什么是小爷没见过的?” 当时祁雪怕自己落了下风,便随口胡诌道:“雪莲你见过吗?听说雪莲是漠北最美的花,味道还很不错,若是能尝上一口,此生无憾……” 那么久以前的话他都还记得,祁雪捡起那掉落的花瓣塞进嘴里尝了尝,有些苦涩,“为什么是苦的,一点都不好看,也不好吃……” 她说着便哭了起来,眼泪落在花瓣上,小声的啜泣。 雪狼婆婆安慰道:“祁雪姑娘,靑月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亲,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别看他平时嘴上不饶人,可是心性不坏,又明事理,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想留下你。” 她轻轻拍着祁雪的背,温声道:“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么用过心,其实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在我看来种族也不是什么问题。” 祁雪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我全族皆被你们一族杀害,难道要我放下血海深仇跟在仇人身边?” 雪狼婆婆叹着气道:“那是老狼王做的事,老狼王已经死了,你不能全都算在靑月身上。” “父债子偿,他父亲做的事,我就要算在他身上,婆婆,谢谢你这几日照顾我,不用再劝我了,就算我能放下仇恨,若我留在他身边便会成为他的软肋,只会拖累他,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祁雪轻轻将雪莲放在桌子上,淡淡道:“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现在我明白了,比起生死相离天各一方,我们最好的结果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祁雪离开的时候,靑月一个人坐在山头喝酒,他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有勇气留下她,此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祁雪啊祁雪,下次再叫我看见你,绝对不会再放你走了……” 离开雪狼族,祁雪问道:“陌玄哥哥,这几日他们可有为难你?” “他们除了关着我,倒也不曾为难,还有,那个狼王治好了我的眼疾……他……” 陌玄是先天眼疾,可也并非无药可医,靑月找了个将死的动物为他换了双眼,今后便可视物。 “他叫我今后照顾好你。” “陌玄哥哥,抱歉,我……” 陌玄打断她道:“我晓得你已心有所属,你放心,我不会强求你,我把这些都告诉你,叫你知道他的心意,也算是谢过他医好我的眼疾。” “谢谢你,陌玄哥哥。” 陌玄笑了笑,往前面走去,“走吧,再不回去,我爹怕是要急死了。” …… 相思跟流影找不到鹿族,也找不到白锦,便先回了玄清洞,相思告诉过白锦若是找不到人便回玄清洞。 妙玄为相思把完脉,道:“看样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你这样做也太危险了,这戾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净化干净的,留在你身体里始终是个隐患。” 相思身体里的戾气不好压制,时不时便会发作一下,须得调息压制,不过比起刚开始已经好多了,她在一旁打坐调息,流影便守在一边,时不时看向她欲言又止。 妙玄瞪了他一眼,他便尴尬的挠挠头,眼神飘向另一边。 “就是这小子修习了外面的功法?” 相思解围道:“师父,他也是报仇心切,你莫怪他了。” 妙玄将拂尘搭在手臂上,道:“你小子过来。” 妙玄指尖点在他眉心,看看他身体里的戾气是否都被吸了干净,免得留下隐患,所幸相思谨慎,没留下一丝戾气。 “你小子也真是命大,碰上我那傻徒弟肯帮你,要是搁我手里,指定是杀了来的痛快。” “师父……” “罢了,为师去小憩一会儿,无事莫打扰为师。” 待妙玄回桐树后,流影看了眼相思,欲言又止,被相思发现,“流影你有什么话便说。” 相思已经开口,流影再不说倒显得自己扭捏了,便颔首道:“先前多番为难,甚至差点害死姑娘,没想到姑娘还不计前嫌相救,今后属下为姑娘马首是瞻,姑娘说一绝不说二。” 相思笑了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我也是因为玉浮笙才救你,我只求能尽快找到他。” 流影想了想,道:“姑娘对陛下情深意切,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先前姑娘要……” “我有我的苦衷,只怕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只要姑娘说,属下便信。” “我被天帝蒙骗,他篡改了我的记忆,强加仇恨给我,叫我以为玉浮笙杀害我父母,我与他有血海深仇,可即便如此我也对他下不去手,天帝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于我,那日刺伤玉浮笙非我本意。” “属下知晓了。”以前流影不喜相思,多是因为玉浮笙的缘故,成大事者必不能有软肋,玉浮笙太过在意相思,流影只怕他有一天会因此万劫不复,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如今玉浮笙生死未卜,即便活着怕是也…… “姑娘可有陛下的消息?” 相思微微摇头。 这天地之大该去何处找他。 一年找不到,便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便找百年。总之,只要相思活着,总有找到他的那天。 “还有一件事得麻烦你……” “姑娘但说无妨。” “我打算重整冥界,冥界现如今大半权利掌握在天帝手中,冥界一众阴灵备受压迫,水深火热,若有一天玉浮笙回来,我想还他一个完好的冥界,你且先回冥界打探好消息,等我找到白锦他们便去与你汇合。” 流影答应下来,当即便动身去了冥界,他刚一走,妙玄便从桐树中走出来,望着他的背影悠悠道:“他先前那般折磨你,你还舍命救他?” 听妙玄这么问,看来之前的事情他全都看见了,“若非他将我丢进寒潭中,徒弟我也不能找到妙玄师父不是?” “为师看你也不必去找那什么白锦,只需在这儿等上一日,他们自会来找你。” “师父怎么知道?” “算到的,小徒儿可别忘了,为师修道出身,占卜算卦可是入门必修。” 对了,相思都差点忘了,急忙道:“既如此,劳烦师父帮徒儿算算,您的徒婿现在何处?” 妙玄听了摆摆手道:“这为师可算不出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他若想见你,迟早会来相见,他若是存心躲你,你寻到他又能怎么样?” 第95章 师伯 相思似懂非懂,什么叫存心躲着?难不成是玉浮笙不想见自己…… 如妙玄所说,白锦同祁雪他们次日便回了玄清洞。 白锦当日未找到鹿族,本循着踪迹继续找下去,恰巧遇到从青月那里逃出来的祁雪和陌玄,祁雪虽同白锦见过,但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而已,并不算熟识,又见他在鹿族附近鬼鬼祟祟,便将他当做恶人,差点动起手来,多亏是前来打探消息的兴荣及时拦住他们。 祁雪离开的时候,陌玄本想挽留,但思及自己曾经说过不强求她,便也没什么理由留下她,只能道了声:“珍重”。 “师父,你当真不随我出洞去看看?” “不了,你若是有空便来陪陪为师,给为师讲讲所见所闻便好,为师留在这里除了有些孤寂没什么不好的,你离开前,为师再送你一句话,切记万事莫强求,凡事自有定数。” …… “姐姐,我回来了。”白锦推门进来,转身掩好屋门,便急忙坐下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道:“姐姐,现如今天帝下了追杀令,六界都在追杀我们,若非是遇上鼠族的兄弟,恐怕也没这么快回来。” 白锦所说的六界便是仙妖冥人六界,实际上也就只有五界,仙神同属天界,人界不足为惧,魔界虽与其他几界一向不对付,但也算是与世无争,妖界更是一盘散沙,冥界如今是天帝掌管一半权利,说是六界追杀,其实真正全力追杀他们的也就只有天界和冥界。 “流影可有消息?” “没有,按理来说流影早该看到我们送去的信,这么久都没消息,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无暇分身。” 相思微微移开窗,侧身朝下望,继续道:“等不了了,明日我同白锦换身装扮,我们去冥界找流影。” 相思他们在凡界,虽说不足为惧,但到处都张贴了她跟白锦、流影的画像,行动多有不便。 他们离开漠北后,一路上听说天帝为防止再有人随意闯入天庭,命众神在四个天门筑起了高耸的墙门,还设下了结界,派重兵把守,当真是被流影这一闹给吓怕了。 这样也好,他心中有所忌惮,便会收敛些。 相思换了身男装,便是从前玉浮笙常穿的青衣,只是没用玉冠束发,而是用玉浮笙送她的那支桃木簪将长发挽起,这样看起来英气之下到多了几分温润。 白锦便换了身武夫装扮,还整上了满脸的胡须,看上去完全想不出他原是个明眉秀目的少年郎,这装扮真像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样一来,相思仍旧同祁雪扮作夫妻,白锦是护卫,兴荣则扮成随从。 凡人和普通小妖识不出他们本来面貌,至于天界和冥界,便只能是遇上了再说。 …… 玄清洞中,一穿华服男子长身而立,一只袖口空空荡荡,眉眼之间尽是不屑,他脚旁的寒潭竟再无一滴水,只剩一个深深的潭坑,潭坑中有一洞口连着外洞。 妙玄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看着那寒潭,皱眉道:“三头犬一死贫道便知道你迟早会找到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望向寒潭道:“你想进来,怎样都能进来,何必将这潭水引下山,这潭水是经年累月的死水,你将它引下山,所过之处的生灵皆要遭殃。” 面前的正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从流影大闹天庭后,他便猜到了流影来过这玄清洞,还修习了洞内的功法,其实早在几百年前,天帝便来过这里,只是苦于三头犬难以制服,即便设法进了洞中也只能看到那石壁上的功法,再寻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那石壁上的功法他早就知道,当年他的父亲,上一任天帝便是修习了这功法而走火入魔,迷失心智,最终万劫不复,天家觉得此事有损天族威仪,便将这事隐秘了下来,除了几个老神官和他自己,并无旁人知晓。 他总归是怕了走火入魔,怕到时控制不住自己,便没修习这功法,那日流影大闹天庭,他面上着急,其实也没多放在心上,因为晓得流影最后的下场,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相思竟能轻易降服流影。 “师伯与其关心其他生灵,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他的父亲和妙玄曾是师兄弟,虽说后来决裂,但毕竟同宗同源,合该唤声师伯。 他接着问道:“您收了相思为徒?” 若非妙玄传授相思功法,仅凭她一个刚刚飞升的小神仙,如何能轻易降住功法大增的流影;再者,妙玄昔日恩师有言,本门功法绝不外传,如此想来必是收了相思为徒, 见妙玄不答,他继续问道:“她究竟是何身份,竟能说动师伯收她为徒,小侄来此这么多次也不见师伯出来相见。” 妙玄这才说道:“不必猜测了,贫道不过是看她合眼,天资尚佳,这才收她为徒。” 妙玄不答便罢了,这么着急撇清相思的关系,反倒叫天帝越发觉得可疑,这相思的身份绝没有那么简单。 “你要的东西贫道这里没有,更帮不了你,你再问一百遍也是如此,贫道左右不过是个洞灵,活到这岁数早就无欲无求,便是你逼迫与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天帝冷哼一声,道:“君父常常提起师伯,说师伯是个与世无争却又轻易不肯就范的脾气,只要是师伯认准的事,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取出一支净瓶,施法将妙玄装了进去,缓缓道:“师伯只晓得自己认准的事绝不改口,却不知道这世上有千种百种办法叫你开口,且随朕去见一人,等见了那人,师伯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朕。” …… 因着相思白锦的装扮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冥界的入口酆都城,无意间经过昔日酒馆,祁雪忍不住感慨道:“离开的时候匆匆忙忙,如今大半年过去了,这酒馆倒一点没变。” 是啊,当时走的匆忙,来不及卖掉酒馆,随手锁了门便走了,也没想着还会回来,没想到这酒馆也没被谁占了去。 再回到这儿,颇有种物是人非之感,相思回想起这一生,小时候父母遭难过世,没体会过什么是亲情,后来被锁姻收留,认作徒弟,一心修道,奈何天资愚钝,为了达到锁姻其他弟子的程度吃了许多苦头,她感激锁姻的恩情,但那段日子却称不上开心。 第96章 再遇 原以为神仙大多逍遥自在,便一心盼着飞升入天界,可后来她真的飞升成了个小仙使,才晓得,在天界处处受制,她只是一个小仙,天界多的是身居高位的神官,自然没人看得起一个小小仙婢,更无人肯听她的想法,若无锁姻护着她,拘着她,她又能在天庭待多久。 她就像是林间的青鸟,越是自由越是随性她越自在,这么一想,反而是被天帝贬下凡的那段日子,她才最是安心。 若是可以,她情愿回到经营酒馆的那段时间,哪怕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凡人,白日里招待往来的客人,入了夜就听听过往的阴灵说说他们的生平经历,什么时候想见玉浮笙便随时可以见到,他想当冥帝也好,想同天界作对也好,她都会陪着他,可是,终究是回不去了…… 兴荣道:“这酒馆还在,不如我们先在这儿安顿下来,再找流影大人。” 相思点头,祁雪走上前去,看着门上的锁,问道:“钥匙呢?” 兴荣挠了挠头,走的那天是他上的锁,可这么长时间钥匙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我这就去找找……” 祁雪摆手,“不用了。”转身一掌劈开了锁,推门而入,那门在她身后吱呀乱晃,相思刚要走进去,那门忽的沉了沉,半耷拉在门框边。 她们面面相觑,兴荣心想祁雪姑娘近日的脾气多少有些暴躁。 只有相思知道,她只是在生她的气罢了。 一是气相思当日丢下自己只身入险境,二是气她没将自己当做自己人,因为相思同她提过想将她安置在别处,一是他们所谋之事太过危险,祁雪毕竟不属冥界,她不想叫她受牵连。 那日祁雪同她大吵了一架,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会拖累她,才想要赶她走,相思哪里是这样想的,跟锁姻决裂后,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什么亲人了,祁雪、白锦他们跟了她一路,早就被她视作亲人,她只是不想她的任何一个所爱之人再受到伤害,再因她而死。 祁雪不明白相思所想,可相思又何尝明白祁雪心中所想。 白锦道:“姐姐,其实要我说,带着祁雪倒也无妨,这丫头有时候也挺机灵的,她没我们想的那么柔弱,左右是跟你赌气,不如我找时间同她说清楚。” 相思抿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流影,至于祁雪……我会找机会同她解释清楚。” 来的路上,白锦托冥界的兄弟打探到一些线索,虽说现如今还在冥府当差的大多投效了楚江王,但白锦以前待他们不薄,这点恩情还是要还的。 听说流影进了冥府之后便没了消息,兴许是不小心被困在了冥府,这才无法联系上相思他们, 不过这冥差的话也不可尽信,说不准那楚江王和天帝在酆都城里安了眼线,等他们一到故意让冥差这么说,好引他们去冥府,来个守株待兔。但是冥府又不可不去,若是流影真被困在那儿,还是得将他救出来才好。所以他们此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入夜,凉风习习,子时一到,冥界大门早早便开启,相思打算只身一探冥府,自从天界冥界大战之后,冥界归降,天帝便下令冥界大门不得关闭,因此白日里冥界大门大多时间也是开着的,相思选择夜里前去是因为夜里往来的阴灵冥差较多,不会引人注目。 比之上次,酆都城夜里明显冷清了许多,相思偷溜进去不被发现倒也容易。 一进冥府,她首先探查了关押阴灵的各个牢房,一无所获,正欲离开,忽听见不远处传来叫喊声,还带着鞭子抽打的声音,那声音急促,片刻后便安静了。 相思轻步走过去,便看到一紫衣少年正拿着鞭子抽打两三个冥差,那些冥差被绑在架子上,垂着头,似乎是晕了过去。 那少年喃喃道:“嘴还真硬。” 说着他将一旁原本要用在他身上的热油泼了上去,那几个冥差瞬间清醒过来。 “赶紧说,你们冥后娘娘去哪儿了,再不说把你们丢进油锅炸了。” 借着一旁的火盆,相思这才看清那少年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不知所踪的洛云七,不知他为何会在此处,之前又是去了哪里…… “小七。” 他缓缓转身,认出了相思,开口唤她:“阿姐?” “小七,你这是?” 洛云七道:“先前有急事不得不离开,这才得空就赶忙来寻阿姐,我去了酒馆,才晓得大概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偷偷潜入冥府想打探阿姐的消息,没想到这就碰上了阿姐。” 相思来不及细问,只道:“这里太危险了,先出去……”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声音:“你们是谁,胆敢闯入冥界?” 另一冥差道:“赶紧去禀报冥王殿下……” 他们心知非相思对手,欲离开,相思微微抚手,那三个冥差便被掌风击倒起不了身,相思手掌,冷冷道:“冥府只有冥帝,从不曾有冥王……” 一听这话,那几个冥差一改刚才的威武之态,赶忙求饶道:“姑奶奶一定是听错了……” “是吗?我且问你们,流影在何处?” 一冥差疑惑道:“流影?是罪……先帝身边的护卫,流影?” 相思点头,见那冥差神情,定是只道流影下落。 随即问道:“他到底在何处?” 那冥差刚张口要说,另一冥差急忙打断道:“姑奶奶,小的们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晓得是流影大人闯到冥府里来,冥王殿下命我们捉他罢了。” 这冥差摆明了是有所隐瞒,相思提起那刚刚想要开口被打断的冥差衣领,冷冷道:“说。” 若是说了叫冥王知道必然逃不过一死,可眼前这位姑奶奶并不好惹,眼下若是不说,至多也是一死,横竖都是死,早死不如晚死,那冥差心一横,开口道:“流影大人偷偷潜进来是打算刺杀冥王殿下,可不知为何到了冥王寝殿外未动手,转身便走了……” “走了?” 话已经说到这儿,定然不能瞒下去了,另一冥差接着道:“是啊,不晓得流影大人是在寝殿外听见了什么,竟没有闯进去对殿下下手,反而转身走了,那模样像是急着去寻什么物件……” 另一冥差接着道:“然后冥王殿下便下令追杀流影,我们一路跟着他,跟到了先帝寝殿外,他便不见了踪影,这……这才想审问这个小童,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事情,好在冥王殿下面前立功。” 听他们的意思,流影从一进入冥府便被他们发现,只不过没有声张,而是一路跟随,相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带我去先帝寝殿。” 玉浮笙的寝殿离得不近,被冥差带着兜兜转转才到了殿外,洛云七一路跟随,也不阻拦。 相思转身打晕了这几个冥差,将他们移到僻静处,同洛云七进了殿内。 “阿姐,你找此处要做什么?” 相思没答却道:“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跑。” 第97章 入局 相思在殿内搜寻一番,想看看能否找到流影的线索,结果找了一圈什么都找不到,能叫流影临时离开,一定十分紧急且重要,并且必定和玉浮笙有关。 这里虽是玉浮笙的寝殿,但自老冥帝陨落后玉浮笙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又会将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况且这寝殿虽然很大,但却一览无余,若是真有东西,说不准早就被流影取走了,可他若真来过这里,又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正思及此处,忽而殿外人影窜动,没想到他们发现的这么快,相思叫上洛云七准备闯出去。 殿外来人不少,可以相思如今的实力闯出去并不难,只是带着洛云七行动受制。 洛云七看出了相思窘迫,当即道:“不必管我,我能护好自己。” 相思唤出朱羽剑破门,她在前方开路,洛云七一路垫后。 她刚一踏上台阶,周遭便有冥府的守卫朝她袭来,相思提剑挡住,用力一震便将他们震退,忽听一笑声传来,厉行严摇着折扇,轻笑道:“几月不见,相思姑娘的修为竟变得如此之高,当真是叫本王羡慕。” 相思懒得同他多费唇舌,转身想杀出一条生路,只听那厉行严又道:“姑娘今日冒险过来不就是为了寻找流影,如今流影未见到便要离开吗?” 相思这才明白过来,流影一早被他擒了去,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安排好的,好引自己到这寝殿,他此前已经埋伏好重兵,就等自己上钩。 那又如何,就凭他们还拦不住。 “姑娘既已猜出流影在本王手上,就该束手就擒,否则流影的性命可就……” 相思看向他,眼神凛冽,下一刻便出手朝厉行严而去,速度之快饶是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相思已经拿剑抵住他的脖颈,朱羽剑乃是阴灵克星,普通阴灵碰上一碰都要没了半条命,何况是被刺伤脖颈。 “不想死就放了流影。” “姑娘息怒,担心刀剑无眼。” “放不放?” “放,这就放……” 下一刻,相思只觉胸口猛地一凉,低头便看见一只手变为利爪,插入胸口,正抓着她的心脏,鲜血滴了下来,相思有一瞬晃神,紧接着厉行严一掌将她击了出去。 “阿姐!” 果然,那些冥差将她引至此处必已设下了埋伏,否则这一路上又怎会如此顺利。 相思用朱羽剑撑住身体,她是神体,被掏了心虽一时半刻死不了,却也足以要了她半条命。 洛云七扶着她,道:“阿姐,这里设了阵,我们所见所感皆可能是假的。”所以相思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 “你费尽心机引我前来究竟想做什么?” 厉行严颇为无奈的看着相思,“非是本王跟你过不去,而是天帝命我如此。” 相思胸前不再流血,伤口也愈合,只是没了心,总觉得那里空荡荡的。 “你应当也不满天帝吧?” “何以见得?” “你也曾是堂堂的楚江王,岂会甘居人下,狡兔死,走狗烹,若你帮天帝除了心腹大患,他不再需要你,到时他又会怎么对你?” 厉行严淡淡说了句“巧言善辩。” “不如我们合作,你放了流影和洛云七,我帮你对抗天帝,你夺了我的心,自是不怕我不听话。” “姑娘聪慧,已经知晓我要做什么。”他低头对一旁的的冥差说了什么,片刻后流影被带了过来,与他们同来的还有陆之道。 看见他们安然无恙,相思也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柳云衡,越发看不明白他,这么周密的计策绝不是他自己能想出来的,那么一定是现在投效他的陆之道,他先前告知相思流影他们的去向,还要帮她打探玉浮笙的去向,现在又帮着厉行严设计捉他们,也不知他是何意图。 “相思姑娘,他们你只能选一个带走,本王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永州取龙渊剑,事成之后再来换另一个。” “龙渊剑?” 龙渊剑是武神的佩剑,先前武神转世成褚将军,龙渊剑在京城赵相府中,此刻却在永州,除非……褚将军已身故,龙渊剑便随其转世投在了永州。 若是褚将军已经身故,那赵若微…… 相思不再细想,左右凡人生死皆有来回,不像阴灵那般,陨落便是彻底无了,也没什么叫人伤感的。 “好,我会如约将龙渊剑带来,只是……” “放心,不管你带谁走,另一个我都会保证他的安全。” 眼下看来带流影走留下洛云七是最好的选择,厉行严既然这么说,定然不会为难洛云七,关于洛云七的身份与目的,相思还未完全弄清楚,比起他相思更相信流影,且要去取龙渊剑免不了奔波,将洛云七安置在哪里都不好,不如先留在这里。 可当相思选择流影的时候,她看到洛云七失望的目光还是有些愧疚和自责的。 “姑娘,都怪属下太不小心,这才中了计。” 那日流影偷偷进入冥府本是为了刺杀玉重毅,可谁知玉重毅好似早就料到一般,提前埋伏,以同样的方法说玉浮笙在自己手中,逼迫流影就范,等流影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逃走了。 相思道:“这不怪你,他们有心设计引我们入局,便不会轻易让我们识破。” …… “陆大人好计谋,当真是算无遗策。”厉行严摇扇淡笑,看着陆之道,脸上瞧不出是喜是怒。 陆之道颔首道:“殿下过誉了,人也好,神也好,哪怕是冥界的阴灵,一旦有了软肋,即使坚若铁石,也定有法可破,下官不过是找到了他们的软肋而已。” 厉行严啪的一声合扇敲在左手掌中,侧头看向柳云衡,开口道:“流影的软肋是他忠心耿耿效忠的玉浮笙,至于那相思姑娘的软肋便更多了,那么陆大人你的软肋又是什么?” 陆之道恭敬的俯身行礼,缓缓道:“下官也有软肋,便是加官进爵,安身立命而已,都已掌握在殿下手中。” 厉行严扶陆之道起身,道:“陆大人何必紧张,本王不是不放心你,可你毕竟曾是罪帝的人,难免有所疑虑,不过只要你一心一意效忠本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98章 饮血 相思传了个信给白锦,自己则同流影直接去了永州。 一进城,相思便感觉到龙渊剑所在,便坐在茶摊边等待,命流影打探消,流影回来后只道:“那府尹的府邸上守卫不多,可有龙渊剑在,任属下想尽办法也进不去,不过属下倒是摸清了一些情况。”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府尹家中人户不多,一个正妻,一房姨娘,至于子嗣仅有一个五岁的小公子。” 想必流影口中的五岁小公子便是武神转世了,照这么说除非府尹将龙渊剑亲手奉上,否则不论是偷是抢,恐怕都带不走这龙渊剑。 “方才我也打探到一件事情……” 相思在茶摊上等了许久,期间听人讨论起永州府近日的一宗大案,近日,永州府夜里总有男子离奇失踪,几日后便会在城外几里处发现尸体,死相可怖,像是身上被抽干了血一般,仅剩褶皱的皮肉,失踪的男子皆是富商大贾,官宦子弟,且此事不像是人为,府尹为此还请了道士做法,可并没有什么用。 依相思看,这行凶者非妖即魔,必定身怀法力,若是相思将其捉住,同府尹换龙渊剑,府尹未必不会答应,之前在渝家镇外发现的尸体同这永州府的十分相似,说不准便是同一个凶手,若是能捉住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是以相思和流影仔细调查了凶手的作案规律,永州府至今已经失踪三人,两人是城里富商的儿子,另一人是少尹大人的儿子,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荒淫无道,欺压百姓。 知道这一点,相思很快锁定了几个人选,只要看好这几人,不愁查不出凶手。 “姑娘,盐庄刘老板的儿子出门了。” “往何处去了?” “望月楼……” 望月楼是永州府内最大的青楼,刘公子夜里去哪不外乎取乐。 “你且守着他们,我去跟着看看,若我一个时辰还未回来,便顺着标记去寻我。” 相思到了望月楼,未看到刘公子,只看到了往日跟在刘公子身边的小厮,一问才知,这刘公子跟着望月楼的桃夭姑娘去了楼上隔间,且不让他跟着。 相思心道不好,急忙上楼去了隔间,里面空无一人,一个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凶手竟下手这般快,屋子里东西摆放的极为整齐,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只有眼前的一扇窗户大开着,被风吹的摇摆不定,吱呀作响。 那凶手撸了人,定然是从这扇窗户离开的,相思当即上前查看,便瞧见远处模模糊糊似有人影飘过,便跟了上去。 相思跟着那人影出了城,毕竟要掳一个大活人离开,既要瞒过巡城的守兵,还得想办法把人带出出城,纵使有法力,也难免力不从心,因此相思一路跟随也未叫其发觉半分。 只是一出城,便少了许多顾忌,那凶手把人掳去了城外十里的林子里,眼看着快要追上了,不知为何,林间忽然惊起大量飞鸟,挡住相思去路,相思没有防备,只一瞬那凶手便不见了踪影…… 竹屋中,林小桃将掳来的刘公子随意丢在地上,媚笑道:“嘴里说着不会管奴家,见奴家有麻烦还不是巴巴跑来帮奴家脱身。” 她抬手便要抚上那人胸口,却被他侧身躲开。 “若不是你将她引来,我会管你的死活?” “她?”林小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跟着她的便是相思。 “把他放了,这几日老实待着,莫要再出去掳人了……” 林小桃并不拿他的话当回事,俯身抓起刘公子的手臂便要取血,还未下手便被面前之人拦住。 林小桃没好气道:“你已经半日未饮血了,若再不饮血,晚些发作起来该怎么办?” “左右是我的身体,用不着你来操心,以后也莫要再害人性命为我取血了。” 林小桃冷哼道:“掳人、取血、杀人,这些腌臜事都叫奴家做了,你好好受着,现如今却反倒怪起奴家来,这是何道理?当初若不是奴家救了你,你早就没了性命,如今这副身体,还不肯好好听话,非要奴家哄着你逼着你是不是?” 那人听了半晌没开口,只是冷冷看着她。 最后还是林小桃先败下阵来,“罢了,奴家放了他还不成。” 她提起刘公子的衣襟便要将他带出去,走到门口时听到那人开口道:“如果有那一天,我自会还你一命……” 林小桃顿了下,转身出去。 竹屋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玉浮笙,当初他冥界逃出来,奄奄一息,本以为命数已尽,却不想被林小桃救了下来。 林小桃当初救他不过是为了拿他对付相思,她从来都将相思视作眼中钉,总觉得是相思夺去了自己的一切,若是将玉浮笙控制在手中,不愁对付不了相思。 所以当时玉浮笙极度虚弱,她本有其它办法可以救他,却选择给他饮人血续命,即便后来玉浮笙性命得以保全,但却对人血上了瘾,隔一天不饮便会发作,发作时犹如百爪挠心,极难忍耐。 林小桃是想看看,这样的玉浮笙,在那个满口仁义苍生的相思面前是怎样的,她要亲手摘下相思那虚伪的面具,她成功的控制了玉浮笙,可不知为何,如今,她却不想叫相思知晓了。 …… 相思在林间找了许久未发现线索,流影这么久也没过来,本想离开赶去同流影汇合,可忽然听见有人啼哭的声音,便循着声音找去。 “小毛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相思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童摸着眼泪,这孩子看着还不到十岁,这么晚一个人在这林子里,实在可疑,只是相思观察半天,他也的确是个普通的凡人,看他穿着粗布麻衣,穿着草鞋,不像是永州城里的,倒像是附近村镇哪家农户的孩子。 那孩子睁眼一看相思,立即吓得往后退去,嘴里还喊着:“女鬼姐姐不要吃了我!” 相思穿着一身白衣,本是男装打扮,方才被惊鸟冲撞弄乱了发髻,本想整理,但林子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索性便将头发放了下来,想等方便时再整理,但也不至于就被认成了女鬼。 “我不是鬼……” “爹,娘……我错了,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女鬼姐姐求求你不要吃了我。” 听他大喊大叫的真是头疼,相思便吓唬他道:“你若再哭喊,我现在就吃了你。” 他当即闭上了嘴。 “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你为什么一个人在林子里?” “跟爹娘吵了离家出走。” “那你何时来的,在这里待了多久?” “傍晚,我一直待到现在。” “那除了我以外你可看到有什么人经过吗?” 他摇摇头。 第99章 见君 问不出什么,可能只是凑巧而已,这么晚,留他自己在林子里相思不放心,便道:“你家在何处,叫什么?我现在送你回去。” 他听了十分高兴道:“真的吗?姐姐真的要送我回去?我叫小石头,我家就在前面的庄子里。” 相思点头,起身欲带他离开,却见他半晌不动。 只听他可怜巴巴地说道:“脚崴了,疼……” 相思背过身半蹲下来,“我背你。” 小石头搓着自己满是泥土的手,犹犹豫豫,却听见相思道:“无妨,上来吧,再不回去,你爹娘怕是要急死。” 小石头一喜,便趴在相思背上,伸手环住她。 林子里十分寂静,一阵凉风吹过,只余下树叶沙沙作响。 小石头道:“姐姐,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女鬼了,你是个好人,跟学堂的先生一样好。” 相思心道,送他回家便是好人了?小孩子还真是好骗。 不过小石头看着只是普通农户的孩子,哪里有钱去学堂,普通农户吃饱穿暖已是奢求,若是遇上天灾,饭都吃不上,更别说去学堂了。 “先生在庄子上开了学堂,教我们读书识字,还分文不取。” 相思回应道:“那还真是个好人。” “就是有一点不好,先生总是带着面具,从来没见过先生长什么样子……” 相思心中只想着之前那个掳走刘公子的凶手,所以小石头说什么她也没在意。 小石头一路上停不下来,说完学堂里的先生,又开始说自己的爹娘,絮絮叨叨的。 到了庄子上,很快便找到了小石头家,这庄子离那林子并不远,相思背着他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那时相思追到林子里,他们突然消失,林子找遍了,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那凶手多次在永州城作案,定然不会去太远的地方,说不准就躲在这庄子上。 小石头的爹娘也是找了小石头很久,见他回来又喜又气,恨不能打得他屁股开花,不过是碍着相思在,没下重手,只装装样子吓唬一番。 小石头的爹娘感激相思,又这么晚了便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留相思住上一晚,相思正巧借此留下,查查庄子。 趁着收拾的功夫,小石头的娘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在下……姓孟。” “孟姑娘看着不像永州人氏……” 相思随口回道:“在下并非永州人氏,来永州是为了寻亲,白日途径林子,不慎将一重要物件遗落,夜里才想起来,这才急忙折返寻找。” “听说永州城里近些日子不太平,孟姑娘孤身在外还是得当心些。” 相思温笑道:“少时跟着镖局师父学了些拳脚功夫,所以孤身出门也不怎么怕了。” “原来如此。” “对了,嫂子,近日庄子上可来了什么奇怪的人?” 小石头娘先摇了摇头,转而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要说奇怪的人,学堂的先生算不算,他是两个月前来的,来了就在庄子上设了学堂,还分文不取,往日里都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真实模样,是挺奇怪,不过他那小娘子倒是貌美如花。” 相思想到,先前小石头也同她提起过那先生。 等小石头的娘离开后,相思掩好门,转身飞上了屋顶,流影已经等候多时,他一早就到了,只是碍于有旁人在,一直在屋顶等着。 “姑娘。” “可寻到了那凶手的住处?” 流影点头。 早在林子里的时候流影便跟了上了,当时相思被惊鸟拦住,流影便偷偷追了上去。 “可在庄子里?” “是,我带姑娘去。” 竹屋里,玉浮笙静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此刻面具已除,烛光摇曳,映出那半张伤脸,当是触目惊心,那时他伤重用不了法力,被天帝压在地狱口的石壁上,脸被业火伤了,毁了容,便成了这幅模样。 如今他法力全无,除了比常人虚弱些与凡人也无甚区别,彻底成了一个废人,他绝望过痛苦过,可是比起当初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追杀,母亲惨死在面前,挚爱之人为他而死,现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玉浮笙写下最后一句话:‘只需取得其信任,以待来日,勿再行多余之举。’ 他放下笔,将信卷成小桶,缠在窗前的白隼脚踝处,正欲放它,忽听见房顶有些微动静。 流影带相思来到竹屋,他们在房檐上本打算偷偷查看,却被林小桃发现,当即动起手来。 林小桃用桃枝将他们缠在屋檐,却被相思唤出朱羽剑斩断,天尚未亮,相思一时没有认出林小桃,直到从屋檐上飞下来,离得近时才认出是林小桃,方回想起先前掳走刘公子那凶手的背影便与她十分相似。 “林小桃,我没想到竟然是你。” 林小桃冷笑道:“师妹还真是阴魂不散,先前已经甩了你,竟还是寻了过来。” 相思不欲同她废话,直接问道:“你掳走的凡人呢?你把他如何了?” 林小桃毫不在意道:“一个凡人而已,杀了。” “你……” 相思沉声道:“既如此,我今日便不能放过你了,流影活捉即可。” 流影会意,出手同林小桃打斗起来。 原本流影未下重手,只是林小桃一边同他打一边讥讽道:“怎么?玉浮笙死了,你现在倒成了她的一条狗,她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流影被她激怒,下了重手,林小桃受了一掌,不仅不收敛,反而继续道:“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她叫你活捉你便不敢动手了?” 她故意这般说,想要激怒流影,此刻玉浮笙就在屋内,她就是要看看玉浮笙会不会出来救她,这一次,她终于赌对了。 “住手!” 当那声熟悉的声音传来时,相思愣了神,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不带一点感情,不带一丝喜怒。 竹屋走出一人,他穿着青色素衣,带着面具,看着略显单薄,尽管他带着面具,可相思知道那就是他,哪怕他化成灰她都认得。 一时间,相思只觉得五味杂陈,她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她又是期待,又是不解,既有有喜悦,也有对他的心疼,全都涌在心间,可她已经没有心了,竟然还会生出这么多情绪。 显然流影也认出了他,他似是还有些怀疑,“陛下……” 林小桃起身朝他奔去,躲在他身后,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果然还是对奴家有情……”否则不会宁可被相思发现也要出来救她。 玉浮笙听了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玉浮笙,我找了你很久……”相思轻声道,眼下纵使有千言万语,她也不知该如何诉说了。 玉浮笙看着相思,沉声道:“抱歉,二位认错了。” 第100章 学堂 不可能,相思不信自己会认错,他是那么令人熟悉,除了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身形神色哪一样不是他。 相思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伸手要摘他的面具,却被他躲过去。 “你说我认错了,那便摘下面具叫我看看你是不是他。” 相思再次伸手去摘他面具,却被他握住手腕,“在下幼时,家中失火伤了脸,毁了容,怕吓到姑娘。” 相思施法定住玉浮笙,待要摘去面具又被一旁的林小桃拦住,相思冷冷看她一眼,反手将她震退,她趴在地上便起不来了。 相思抚上玉浮笙脸上的面具,忽听他道:“姑娘定要如此羞辱在下吗?” 相思指尖颤了颤,终是没有结下那面具,那面具隔着玉浮笙的面容,仿佛将他的心也隔开,相思解了方才对他施的法术,颔首道:“抱歉,是我寻人心切,失礼了,敢问公子姓名,在这庄子上做什么?” “在下姓白,只是这庄子上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玉浮笙又看向一旁的林小桃,继续道:“她是……” 不等他说完,便被林小桃打断:“奴家是白先生的娘子。” “她……是你娘子?” 玉浮笙静默不语。 相思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林小桃,“我们在查永州城的一桩命案,今日亲眼所见林小桃将盐庄刘公子掳了去。” “想必是姑娘看错了,她今日不曾出门。” 林小桃搭腔道:“是啊,奴家今日一整晚都陪着相公,哪儿有功夫出去掳什么刘公子。” 相思觉得林小桃的声音十分刺耳,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流影看了看玉浮笙又看了看相思的背影,道:“公子就是陛下,属下认得出来,相思姑娘也认得出来,属下不知陛下为何不肯同她相认,属下只想告诉陛下,姑娘这些日子吃了很多苦,她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到陛下,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陛下却不肯相认,若属下是她,也定然十分伤心。” 见玉浮笙无动于衷,流影无奈叹气,转身去追相思。 流影一走,玉浮笙便撑不住了,扶着屋门咳了起来,林小桃上前扶他被他推开,“莫要碰我。” 林小桃心中不快,冷哼道:“方才奴家说是你娘子,也不见你否认,她才刚走便要翻脸不认人了?” 林小桃心中清楚,他不过是利用她气走相思罢了,她心甘情愿被利用,可她无法忍受,每次靠近玉浮笙,所感受到的玉浮笙对她的抵触与厌恶,可每每相思靠近,他眼中却只有紧张和希冀。 她不甘心,她到底哪里比相思差,才让相思一而再再而三夺走她想要的东西。 流影追上相思,劝慰道:“陛下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这才没有同姑娘相认,姑娘莫再伤心了,还有那个林小桃,一定是故意骗姑娘……” 相思沉沉道:“流影,我不是为了这个,经历这么多,若我还怀疑玉浮笙的心意岂非太不知好歹,方才我察觉到,玉浮笙身上法力全无,与凡人无异,他的修为恐怕……已经全部散尽。” 是啊,在那噬魂阵中哪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天帝以一条手臂为代价才姑且逃了出来,而作为以身祭阵的施阵者,纵使有柠溪公主的玉佩护身,也使得玉浮笙散尽了全部修为。 千年修为,一朝散尽,他该承受了多大痛苦…… “你走吧,离开这儿,也不要再来寻我。” 林小桃摇头,“又想赶奴家走,奴家不走。” “相思既然查到了你,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若不怕死便留下了,我只救你这一次,绝不会再救你。” 他说着便咳了起来,林小桃急忙道:“你别生气了,当心身子,奴家走还不行吗……” 今儿一早,小石头便睡醒准备去学堂,一出门刚巧撞见相思,昨天相思没去别处又回了小石头家,流影回永州城一打听,才知道刘公子已经回到府上,想来是林小桃在他们赶到之前便已经放了人。 “小石头要去学堂吗?” “对啊,孟姐姐。” “我送你去吧,顺便见见你说的学堂先生。” 到了学堂,玉浮笙还未来,不过这学堂离玉浮笙住的竹屋不远,送小石头进去后,相思便等在屋檐下,须臾,玉浮笙疾步而来,见到相思猛然停下。 相思先他一步道:“先生放心,我不是来纠缠的,我还有些问题想问先生,等问完就走,先生先忙,我就在外面等着。” 玉浮笙颔首,什么也没说,直接进了堂内。 学堂里的孩子大多跟小石头差不多大小,正是活泼好奇的年纪,见到外面屋檐下的相思,便趁玉浮笙没注意,窃窃私语道:“林石,外面那个姐姐早上同你一起来的,她是你姐姐吗?” 小石头悄悄道:“不是啊,孟姐姐是我昨天碰到的,人可好了。” “孟姐姐真漂亮,好像天上下来的仙女呢。” “你之前还说桃姐姐是仙女呢。” “你看孟姐姐在外面等先生呢,是不是也喜欢先生?” “可是先生已经有桃姐姐了。” 小石头道:“要是我,我就选孟姐姐,桃姐姐只对先生好,对我们就凶巴巴的,还喜欢吓唬我们,孟姐姐就不一样,温文尔雅,人又善良。” “说的也是,不过先生能喜欢孟姐姐这样的吗?” 啪的一声,玉浮笙将书卷放在桌上,淡淡道:“求学不诚,学而无益。” 小石头知是方才的行为惹怒了先生,便站起来道:“先生,学生知错了,请先生原谅。” 方才同他说话的几个孩子也纷纷起身认错。 玉浮笙眼神飘向窗外的相思,她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什么,清晨天未明时下了场细雨,此刻檐上还有雨珠,相思正在研究它什么时候会落下。 恍惚间,玉浮笙好似看到了前世的孟相思,那一世,相思常常陪他去学堂,女子不能到学堂读书,每每他在学堂里,她便在外面等他,而他则会时不时的朝窗外看,担心她会不会觉得无聊。 玉浮笙回神道:“都坐下吧,下次莫要再犯。” 玉浮笙额间冒出冷汗,手也开始发抖,他心道不好,身体怕是要发作了,原本隔日才会发作一次,昨日已发作,不知为何这么快又…… 他来不及细思,决不能叫相思看见他这幅模样,“今日我身体不适,此刻便下学,你们自行散去吧。” 说完他便跌跌撞撞的快步走出去,相思见他出来便应了上去,他只道:“姑娘有什么想问的烦请改日再问……” 他甚至来不及说完,便匆忙向竹屋冲过去。 相思见他不对劲,也跟了过去。 玉浮笙一进竹屋便将门锁上,相思在门外担心道:“玉……白先生,你怎么了?” 相思听到屋内什么跌落的声音,越发着急,“玉浮笙,你怎么了,把门开开,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第101章 相认 半晌,里面只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我无事,你……不要进来。” 方才玉浮笙慌乱中打翻了桌上的砚台,此刻正伏在榻上,他抓着自己的臂肘,恨不能将十指陷进去。 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觉得有人靠近,是谁将他抱起,是谁为他擦干额间细汗,是谁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是谁握着他的双手不叫他伤了自己…… 这一次相思没听话,她开门进去,便看见玉浮笙狼狈的伏在榻边,他脸上的面具掉在一旁,相思走过去扶起他方看到他另一边脸上的疤痕,原以为他只是散尽修为,没想到他…… “玉浮笙……浮笙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都不再离开你,浮笙哥哥……”相思抱着他,泣不成声。 玉浮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十分虚弱,正欲起身,屋门便被推开,他扶额道:“不是已经让你走了,为何还回来?” 林小桃一身淡粉罗裙,略施粉黛,手中端着饭食,轻声道:“若奴家不回来,谁来照顾你?吃点东西吧……” 林小桃放下饭食转身要扶他,才刚一碰到他便被他甩开,“不用扶我。” 林小桃听了未多言,只是默默地收了手,在他一旁跟着,生怕他撑不住摔倒,随时准备接住他。 “相思呢?”他记得他当时发作时躲进了竹屋,相思是跟过来了的。 “她走了……许是有急事吧。” 玉浮笙怪异的看着她,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他见林小桃忽然一直盯着自己,想到此时没有带面具,便侧过脸去。 林小桃急忙解释道:“公子不要误会,奴家只是在想公子脸上的伤有没有办法医治?” “这是地狱业火所烧,除非我恢复修为,否则这辈子便是这副样子了。” 林小桃神色动了动,放下筷子道:“我再给公子盛些粥来。” 她刚端起玉浮笙面前的瓷碗,便被玉浮笙按住手腕,“你不是林小桃……” 相思知道瞒不下去,恢复了本来面貌:“是我。” 玉浮笙也猜出来了,从见到相思那时,他便知道躲不过去了。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成了这副模样,这副身体比不过一个普通凡人……” “那又如何?我根本就不在意你是何模样,更不在意你是否有修为有法力,我只要你活着,就够了。” 相思起身道:“你若不食,我便收起来。” “相思……” “不要再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你先前不愿意认我,我不怪你,但你若是再这么对我,我就……”她又能拿他怎样,她不会抛下他,舍不得打他骂他,不忍心让他伤心难过,相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就天天跟着你,寸步不离,烦也要烦死你。” 玉浮笙无奈的笑了笑,他倒是巴不得她寸步不离,可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怕知道自己嗜血成性便不会这么说了。 相思收拾好再回来时玉浮笙已经戴上了面具,相思便问道:“戴着作甚,左右我已经晓得了,还怕我再看见不成?” 玉浮笙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我只是怕我脸上的疤你看了不舒服。” 相思走过去想要摘了那面具,这面具戴着仿佛把心都捂得严严实实了。 “我没觉得你脸上的疤看着不舒服,反倒是这面具我看了不舒服。” 玉浮笙还在做最后的反抗,他边躲边道:“你忍耐几天,我再去寻个好看些的戴着……” “别动!” 玉浮笙便不敢躲了,老老实实任由相思摘下面具,相思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疤痕,轻声问道:“疼吗?” “早就不疼了。” “我是问你受伤的时候疼吗?” 兴许吧,怎么会不疼呢? 他只道:“那种情况下也顾不得疼了,只晓得拼死也要杀了他。” 他口中的“他”便是天帝,那个害得他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同我讲讲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 玉浮笙道:“我累了,改日再说吧。” 相思以为他心中还是放不下脸上的伤和修为尽散的事,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 相思从竹屋出来并未走远,她就守在门外,玉浮笙次日醒来,开门时相思正倚在门边,她差点摔倒。 “你一晚上都在这儿?” 见她点头,玉浮笙指着旁边的一间屋子道:“怎么不进去休息?” “隔得远,我怕你再有什么不舒服我听不见。” 那间屋子就在玉浮笙这间隔壁,几乎挨着,可一点都不远,不过昨日玉浮笙发作时那副样子可把相思吓的够呛。 “你去学堂吗?” 玉浮笙又戴上面具,显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嗯。” “我陪你去。” 相思一如既往等在学堂外,期间还让流影寻了些饭食,流影这两日都在永州城,倒是没有命案再发。 相思同流影坐在堂外的台阶上,玉浮笙眼神一飘就能看见相思的侧脸,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似的,神色紧收,眼角微微下垂,看上去颇为有趣。 “先生?先生……” 玉浮笙方回过神来,昨日还说小石头他们求学心不诚,今日自个儿就跑了神,玉浮笙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便到这里,之后几日也暂时不用过来。”玉浮笙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怕是教不成书了。 见玉浮笙出来,相思起身迎上去,“可觉得累了?” “不累,之后我暂时停了学,明日不用来了。” 相思大致猜到他为何如此,这几日眼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弱,相思甚至害怕他熬不了太久。 “也好。”她拉着玉浮笙,道:“我陪你回竹屋。” 虽然流影也有很多话想同玉浮笙说,但是也看的出来,此刻玉浮笙更需要相思,便很识趣的没有跟过去打扰他们,以前他觉得,玉浮笙除了相思跟谁在一起都好,可是现在流影却不这么想,现在他只觉得玉浮笙唯有跟相思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他。 以前对相思多有抵触,便也看不到许多东西,现在他对相思的看法改变了,便能真切的看到,当玉浮笙再次见到相思时他眼神中的在意与紧张。 他原本只是冥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吏,身份卑微,任谁都可欺凌,可能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幸得玉浮笙赏识,将他收在身边,又十分信任他,他无以报答,唯有报以一片赤诚之心,所以他也在通过自己的方式为玉浮笙谋划,任何威胁到他的事情他都不允许,直至玉浮笙身死。 那日,玉浮笙命人把他绑了,让白锦带他离开,他本是抱了同生共死的心,等白锦带他逃出冥界,他同白锦大吵了一架,他一直以来将白锦当做弟弟照顾,可那一日他甚至想到了要同他决裂,可是白锦有一句话说的对,“若我们都死了,谁为陛下报仇……” 所以当白锦问他接下来去哪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漠北。” 第102章 救他 如今再见玉浮笙,他不在意他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杀伐决断的九幽王,也不在意他是否修为尽散,他只知道他还活着,只要他想要的,他便会拼尽全力帮他…… …… “相思,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相思一手托着下巴,愣愣的看着他,“我这些日子做了什么你都晓得?” 玉浮笙知道一些,也不知那林小桃是什么毛病,但凡相思做了什么叫她知晓,必定要拿来编排一番刺激刺激玉浮笙,玉浮笙面上不在意,心里还是时时想着相思。 但实际上相思这大半年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他知道的也不尽全,只是零零星星知道一些,这次相思来永州他便事先不知道,否则一早便离开了。 “对了,你和林小桃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日子你们都发生了什么?” “她也算是救了我……” 玉浮笙将林小桃救他的经过告诉相思,只是隐去了林小桃是如何救的他,即便将来相思总会知道,他只希望那天来的晚一些。 “她虽是为了利用,但总归救了我一命,那日流影要下重手,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昨日发作的病是?” “没什么,就是噬魂阵里受了伤……不说我了,说说你,听说你大闹天界?” 每次相思提到此处,他总是随意搪塞过去,不愿告诉相思实情,相思虽猜不出什么,但知道肯定没他说的这么简单,既然他不愿意说,不问便是。 “我那时以为你真的死了,便什么也顾不上,只晓得要为你报仇……你知道吗?我都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相思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甚是冰凉,“我想起了我的前世……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玉浮笙顿了顿,他不告诉相思,是因为他不想相思因为前世的牵绊而和他在一起,前世终究已经过去,那一世的孟相思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他只想要当下而已。 玉浮笙觉得身体开始发汗,约莫是又要发作,从小到大,他惯会隐忍,即便是面对相思。 “茶凉了,换杯热茶来吧。”相思没多想,取了茶壶转身正欲出门,便听见茶杯摔碎的声音,接着玉浮笙便倒了下来。 当初玉浮笙赶林小桃走,她的确走了,可她又回来了,顺便去了趟永州城,把那刘公子又捉了回来,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看看相思会不会为了玉浮笙杀人取血,若是她做了,那便证明当初锁姻的选择是错的,若是她不肯做,那她就不配和玉浮笙在一起。 然而当林小桃站在玉浮笙面前,看到他强忍着痛苦警告她的神情时,她也生出一丝犹豫,若是她把什么都说出来,玉浮笙对她恐怕便只有恨了,可当她看到相思紧紧抱着他,那满眼担忧的神情时,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师妹,你不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随手将昏迷的刘公子仍在一旁,道:“他这是想饮人血了,诺,人已经给你抓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不信,我不信……” 林小桃听后便笑了起来,“不信?他定然没有告诉你,我当初是如何救的他,我便是用活人的新鲜血液救活的他,他这副样子非伤非病,只不过是对人血产生了依赖,一日不食便生不如死,算起来,他已经有许久不曾饮过人血了,往常隔日才会发作一次,想必你也知道,他最近发作越来越频繁,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相思看着玉浮笙,轻声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玉浮笙早已失去了意识,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她。 她抚着玉浮笙的侧脸,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你这个傻子,就因为这样不敢让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林小桃冷哼一声,道:“师妹,你舍得看他这么痛苦吗?人就在这里,动手吧。” 相思放下玉浮笙,起身走到刘公子身旁,问道:“是不是我杀了他你的目的便达到了?你今日来,为的就是逼我是吗?” “不过一介凡人,死了又能如何,你至于这般为难?” 相思抬起手,变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血便滴了下来,林小桃看着她划破自己的手腕,看着她把手腕放在玉浮笙唇边,看着玉浮笙吸吮着相思的血液,她不明白,无论如何也不明白。 “想要救他不是只有杀人才行。” 林小桃指着地上的刘公子道:“他只是区区一介凡人,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你宁愿伤了自己都不远杀了他……你觉得自己这样很伟大吗?简直愚蠢至极!” “我非天道,更非王法,即使他作恶多端,自有人界王法惩处,我没有权利随意夺取凡人性命。” “你以为用你自己的血就能救得了他?他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害死。” 相思冷冷看了她一眼,显然动了怒,一掌将她打出了竹屋。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血救不了他,可凡人的性命便可以吗?玉浮笙如今的身体就像是无底洞,光靠填是填不满的,今日害一人性命,来日就得害更多条性命,或许只有那一个办法…… 玉浮笙醒来的时候竹屋空无一人,他只记得自己发作起来,林小桃回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便记不得了,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相思提着食盒进来,“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相思已用法力将手腕的伤口愈合,那时玉浮笙几乎吸了她身体里大半的血液,要不是她及时阻止,恐怕非被他吸干不可。 玉浮笙坐在榻边,迟迟不动,半晌问道:“她……都告诉你了?” “你不怪我吗?” 相思笑道:“浮生哥哥,你为为什么觉得我会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 不知有多久没听到过相思这样称呼自己,玉浮笙起身走过去抱住相思,“我很想你,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你……” 相思又何尝不是,每次觉得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只要想起玉浮笙,她便撑了下来。 夜里,他们一起躺在榻上,玉浮笙抱着相思,一刻不曾撒手,相思环住他的腰,趴在他胸口,静静的听他的心跳声。 “那林小桃就这么轻易离开了?” 相思同林小桃打了一架,打伤了她,把她交给了流影,叫他去跟府尹换龙渊剑,然后拿去跟厉行严换回洛云七,这最后一件事她必须做完,至于林小桃是生是死,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我把她打伤了……”她仰头盯着玉浮笙,略带怒气道:“怎么,你心疼了?” “当然不是。” 相思在他怀里拱了拱,“好不容易和好如初,能不能不提她了?” “好……” 相思忽然想到什么便问他:“浮笙哥哥,如果又有一天,我又把你忘了,你会怎么办?” 玉浮笙想了想道:“那我就把你关在身边,天天给你讲以前的事,迟早叫你记起来。” “好,你说的,莫要忘了。” 话虽这么说,可玉浮笙始终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如果她能忘了自己,便不会痛苦了,未尝不好。 有相思在身边,玉浮笙很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黑暗中,有谁问道:“你决定好了?” “嗯,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了我,你便会失去神体,甚至连仙体都回不去,你还会失去所有记忆,尤其是关于玉浮笙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第103章 接风 “你本来就是他放在我体内的,你曾告诉过我你是他的一部分,我这么做也只是把你还给他,我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了,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陪伴和照顾。” 同相思说话的正是玉浮笙的神识,玉浮笙自出生时便天赋极高,很早便开化出神识,只是尚未来得及飞升便被天帝将神识剥离出封印起来。 许是分离久了,这神识竟也渐渐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他有玉浮笙的情感,有他的记忆,却也有了自己的悲喜,当初玉浮笙把他给了相思,他是高兴的,他很感激能陪相思这么久。 “我会把这些日子同你在一起的记忆也带给他,再见了,相思……”他吻在相思额间,随风而去。 …… “相公……”相思朝车厢外面瞅着,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玉浮笙握着她的手放下帘子,“这几日天寒,当心受凉。” 相思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只听他缓缓道:“你的朋友们许久未见,他们一定非常想念你,我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 “可我不记得他们。” 相思自那日起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在哪儿,更不记得玉浮笙。 玉浮笙神识归位后便与他融为一体,其实当初玉浮笙便知道,他这神识生出了自己的人格,除非自愿,否则不可能同他融合,若不能融合,这神识对他来说便是可有可无,所以在最后一刻,他选择将神识给了相思,希望能护她周全。 这一次,神识自愿与他融合,但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待她……” 玉浮笙不仅恢复了修为和法力,脸上的伤痊愈,身体也不再发作,还有飞升之照,是以在第二日,忽而一击天雷打下,玉浮笙飞升成神。 那日天帝正在在朝议,忽然一道惊雷划过,当仙官回报新进飞升的天神竟然是玉浮笙时,他气倒在座椅上,谁能想到,玉浮笙不仅没死,如今还飞升成神。 相思没了神识,现在非仙非神,也就和个普通凡人差不多,况且她的心还在厉行严那儿,一个没有心的人,她活不了太久,玉浮笙必须尽快帮她取回心脏。 相思那日转醒,一睁眼便看见玉浮笙在她近旁照顾,因为实在想不起来玉浮笙,着实被惊吓到,玉浮笙每每要靠近,她便十分抗拒,同她解释了许久,她才有些相信,只是还是有些戒备。 玉浮笙告诉她,他们已经结为夫妻,都怪自己没照顾好她,叫她受了伤,伤了脑子,这才什么都记不得了。 相处几日下来,相思似乎已经认定了玉浮笙是她夫君,对他格外依赖,可若是见到生人,她还是会害怕。 那日,玉浮笙只出门片刻,流影办完相思之前交代的事回来寻她,相思听见推门的声音,见进来的不是玉浮笙十分慌张,喊叫着让流影不要靠近她,流影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所幸玉浮笙及时回来才止住局面。 说回此刻,见玉浮笙一语不发,相思犹豫问道:“相公,我可不可以不见他们?” 自相思醒后,性情也变了许多,玉浮笙知道她什么都记不得,心中多少有些害怕,他抬手摸了摸相思那白玉般的脸颊,温声安慰道:“你的朋友很担心你,总该让他们知晓你是否安好,没事的,他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而且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相思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累了吗?睡会儿吧,等到了我再叫醒你。” 相思闭上眼睛,在他怀里安心睡过去…… “小二,来壶竹叶青,再来二两下酒肉……” 兴荣迎上去赔笑道:“不好意思,客官,本酒馆暂不迎客。” 那人奇怪道:“哪有酒馆开门不迎客的?”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骂道:“真晦气!” 正巧被从外面回来的祁雪听见。 “站住!”祁雪拦住他道:“说谁晦气呢?” “你这小丫头是谁啊,敢拦你爷爷我?”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眼看着要吵起来了,兴荣急忙过去劝架,“祁雪姑娘,算了,何必跟他计较?” 往日酒馆都关着门,昨日流影传来消息,说今日相思他们该到了,这才把门开开,这会子白锦和洛云七出门给相思置办些东西,酒馆里只有祁雪和兴荣。 祁雪一进来就听见那人说“晦气”,一时气不过便同他理论两句,本来也不想跟他计较,可那人还来劲了,竟不知死活的调戏起祁雪来。 “小姑娘莫不是看上了哥哥我,舍不得让我走?” 祁雪忍无可忍,一拳把他打出了酒馆,正落在相思面前。 玉浮笙和相思刚刚到酒馆,见酒馆门开着便未让流影去先去开门,玉浮笙先下了车,转身扶相思,相思刚下车,便有一个人落在自己面前,吓了相思一跳,急忙后退数步,躲在玉浮笙身后。 “呀!是公子和姑娘到了!” 祁雪和兴荣迎出来,听流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这人是……” “啊……我们闲着无聊比试比试,怪我,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是不是……” 那人经这么一打,哪里敢说不是,这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竟这么大,这酆都城什么东西都有,那人只当是自己见了鬼,发疯似的爬起来跑了。 “不用管他……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听说你失忆了,还记得我吗?” 相思愣愣地看着祁雪,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失落。 玉浮笙安慰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总会想起来。” 兴荣道:“公子和姑娘鞍马劳顿,赶紧进来歇歇,我去街上寻景大人和洛公子。” 傍晚,桌子上摆满了一桌子酒菜,祁雪和兴荣忙了一下午,做了好多菜,要给相思和玉浮笙接风洗尘。 玉浮笙对兴荣道:“你也坐下吧,不必拘束,都随意些。” “哎,谢谢公子。”兴荣应声坐下。 这一桌子人相思也认全了,她右侧坐着玉浮笙,左侧坐着的穿着白色毛茸茸衣服的漂亮姑娘是祁雪,对面坐着的白衣清秀少年是白锦,他旁边坐着流影,流影一路跟他们从永州城过来,相思认得,然后便是兴荣,最后那个紫衣少年似乎叫小七,只是自打见到他,他一直冷着脸,相思也不敢同他说话。 第104章 夫人 白锦举杯道:“为了庆祝姐姐和公子平安回来,不如我们共饮一杯。” 大家皆称好。 一杯饮尽,白锦又斟了一杯道:“公子理应自罚三杯。” 玉浮笙不解道:“为何?” “公子活着却不来寻我们,不告知我们消息,害的姐姐为您伤心,难道不该自罚三杯?” “是该自罚三杯。”说着,玉浮笙连饮三杯。 玉浮笙很少喝酒,但酒量不差,几杯下肚,仍面不改色。 “这三杯是罚您让姐姐伤心,让大家担心,还有三杯……” 流影阻拦道:“景弟,你醉了。” 玉浮笙温笑道:“无妨。” 白锦接着说:“还有三杯,是罚您不能保护好姐姐,叫她失了记忆。” “该罚,”说着他又饮下三杯。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祁雪救场道:“别光喝酒了,吃菜吧,再不吃该凉了,我跟兴荣可忙了一下午。” 最后还是玉浮笙先动了筷为相思夹菜,相思一看,夹的竟全是她喜欢吃的。 祁雪羡慕道:“唉!玉大哥对姐姐真好,怎么就没人跟我夹菜呢?”似是颇为郁闷。 一旁的兴荣赶紧夹了青菜叶子放在祁雪碗里,“祁雪姑娘,这是兴荣孝敬您的。” 祁雪看着碗里的青菜叶子,啧啧嘴,道:“我要吃肉,那是什么肉?看着不错……” 兴荣道:“这您可吃不得。” “为何?” “这可是兔肉。” 祁雪惊得筷子都掉在桌子上,虽说她是灵兔,不是只普通的兔子,但是若是吃了兔肉,跟食同族也没什么区别。 祁雪恶狠狠的朝兴荣踢了一脚,兴荣急忙躲开,边躲便道:“祁雪姑娘,同您开个玩笑,这不是兔肉……” “好你个兴荣,敢消遣本姑娘,看我不把你的皮扒了。” “好姑娘,兴荣错了,您就饶了小的吧。” 兴荣少年心性,这些时日越来越开朗,也和祁雪打闹惯了,祁雪追他,他就躲在相思身后,“相思姑娘救我……” 看着他们打闹,相思似乎也不似之前那般戒备,脸上渐渐浮出笑容来。 …… 夜色渐深,众人也都散去。 玉浮笙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被相思牵着上了阁楼,相思推开窗,仰头看着。 忽而被人自身后环住,“在看什么?” 他说话时气息吐在相思耳边,还有酒香传来,引得相思缩了缩脖子,“看星星,看月亮,今晚夜色真美。” 玉浮笙仰头看去,道:“嗯,很美,但……尚不及你。” 相思脸颊泛红,轻声道:“相公又取笑我。” 她转身轻推开玉浮笙,问道:“今晚白锦兄弟为什么要灌相公酒?” 玉浮笙一皱眉,片刻之后道:“大抵是气我先前叫你吃了那么多苦……” “先前我吃了很多苦吗?” 玉浮笙点头,“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相思止住他的话,道:“不许相公这么说。” 玉浮笙笑了笑,承诺道:“今后我定会护好你。” 听他这么说,相思更加忧虑了…… 玉浮笙刮了下她的鼻子,皱眉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相思摇头道:“没想什么,就是什么都不记得心里有些怕。” 玉浮笙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不怕,以前那些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对了,还有那个叫小七的,为什么他一见到我就冷着脸,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同我说话?” 玉浮笙道:“许是你先前将他独自留下他不高兴了吧……无妨,改日我陪你去跟他道歉。” …… 玉浮笙哄相思睡下便出了门,入秋的夜晚凉风习习,地上卷落枯叶,随着秋风打转,转了转才落下,远处一身影缓缓走来,玄衣墨发,若非手中执灯,将与夜色融为一体。 “陆大人,你来了。” 陆之道收到信便要出门,只是临时被厉行严叫去办事,耽误了些时辰,他俯身行礼道:“让陛下久等了,陛下莫要怪罪。” 玉浮笙唇间勾着笑,若有若无的叹气,他摇头道:“我已不是冥界之主,不必再行这般虚礼。” 陆之道顿了顿,道:“陆不管怕旁人如何想,在陆某心中,这冥界只能交到陛下手中。” “可我如今已经这般处境,你还认为我能夺回冥界与天界抗衡吗?” 陆之道坚定道:“为何不能,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差,况且陛下已经恢复了法力和修为,来日方长,只要陛下有心,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玉浮笙心中自然不像口中所说这般想,他这么说不过是试探试探陆之道,毕竟说起来他同陆之道之间并无深交,难保他假意逢迎,暗地里投效他人,不是不愿意信他,亲生父子尚能反目成仇互相残杀,更何况是旁人。 “陆大人,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你只选择我?以你的能力,本可以有更好的起点,为什么要把你的期望都压在我身上?” 玉浮笙这样一个天帝的私生子,走到哪都要被天界追杀,除了流影他们忠心不二,旁人怕是避之不及,怕是只有这几个判官还肯效忠于他。 陆之道难得笑了笑,道:“陛下又何尝不是,陆某生前只不过是一介寒士出身,是陛下说我将来必成大器,陆某便信了。” 虽然这一世经历许多磨难,他为了心中执念舍弃所爱,最终抵不过天命,未能实现心中的理想与抱负,可他始终感激玉浮笙。 “若非陛下,陆某这一生怕是只能碌碌无为,自怨自艾罢了,所以请陛下一定要振作起来。” 玉浮笙沉默片刻,道:“陆大人放心,现如今我不得不振作,既选了这条路,那便回不了头,只是有一点……” 这一点不用说陆之道也知道。 “今后不管做什么,不论怎么样,都不要伤害我夫人,更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陆之道一直都知道,他跟自己还是不一样,自己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可玉浮笙始终有放不下的东西,先前相思去永州找到玉浮笙并非巧合,而是陆之道有意设计,他就是要相思将玉浮笙的神识还回去。 原本他只需告知相思玉浮笙在何处即可,可玉浮笙再三警告过他,叫他不要将自己的下落告诉任何人,恰逢当时厉行严对他还有些疑心,因此他便想到利用相思打消楚江王的疑虑,顺便还能引相思去永州找玉浮笙,现如今看来还是没逃过玉浮笙的眼睛。 “这一次我不怪你,但是若有下一次,我绝不会再容你留在我身边。” “陛下恕罪,陆某知错了,陛下刚到酆都便这般着急见我,也是因为相思姑娘吧?” “我要取回她的心。” “这事好办,交给陆某,陛下且等上几日,到时陆某自会将相思姑娘的心原原本本交给陛下。” 相思将神识还给玉浮笙醒来后,便常常会有心悸,今晚玉浮笙离开前她又发作了一次,只怕她坚持不了太久,“我等不了那么久,最多给你两日。” 陆之道思虑片刻,道:“好,我来想办法。” 玉浮笙回到酒馆,一进屋就看见相思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便急忙过去安慰她。 相思做噩梦被惊醒,醒来看不到玉浮笙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自她那日醒来,便时常被噩梦惊醒,夜夜睡不安稳。 玉浮笙环着她,轻拍她的背,问道:“梦到什么了?” 相思拼命摇头,她实在不愿意回想,在梦里,她看到一只长着三个头的妖怪,其状似犬,体型极大,一口将她吞进肚子。 不知为何,这场景熟悉又陌生,好似真实发生过。 “好了,我不问,别怕,有我在。” …… 第105章 终归 相思一睁眼,玉浮笙正坐在她身边,阳光从纱窗缝隙投进来,照在玉浮笙的下颌,甚是好看,相思看的入迷,连玉浮笙唤她也没听见。 直到玉浮笙俯身吻在她唇上,她才反应过来,慌张推开玉浮笙,脸颊浮起绯色。 玉浮笙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什么时辰了?” “已经日上三竿了。” 相思恼怒道:“怎地不叫醒我?” 她昨日才到酒馆,今日便睡到这个时辰方起,不是叫那些朋友们笑话。 “你昨晚睡不安稳,想叫你多睡会儿。” 相思急忙下床,要去拿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却被玉浮笙制止了。 他转而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条罗裙,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这条罗裙为绯红色,她最喜欢的颜色,上面还用金丝绣着云纹。 昨日他无意间发现,应是相思以前留下的,他似乎有些印象。 相思看看他手中的罗裙,又看看屏风上挂着的素白衣裳,转而接过了玉浮笙手中的罗裙,小声道:“我要换衣,相公能不能出去片刻?” 玉浮笙淡笑道:“我们已是夫妻,娘子换衣还要避开我吗?” “可是,我、我……”虽然相思相信玉浮笙所说他们已结为夫妻,但相思心里总觉得他们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看着相思为难的表情,玉浮笙觉得甚是有趣,便忍不住想逗逗她,“莫不是娘子失忆之后连带着对我也变了心,所以才既不叫我碰,又不让我看?” 他叹气道:“真是苦了你相公我,这么多日,自家娘子在身边,看又看不得,碰又碰不得。” “不是这样……” 听他这么说,连相思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既然已经成亲,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相思一咬牙道:“那相公莫回避了。” 语罢便抬手解了亵衣,脱了一半,露出锁骨和侧肩,肌肤胜雪。 玉浮笙当即转过身,“那个……我刚想起来还有事吩咐白锦去做,我……我先下楼等你。” 他急匆匆出门,差点被门槛绊倒。 “相公?” 身后传来相思急切的声音,玉浮笙也顾不得回头,便匆匆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心脏砰砰直跳,片刻之后才下了楼。 流影见他下楼来,迎上去,本想禀报一些冥界的事情,昨日玉浮笙刚到酆都,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细说,他一抬头看见玉浮笙有些担心道:“公子可是身体不适,脸色怎地这般红?” 玉浮笙清了清嗓子道:“天气突然转凉,受了些风,不碍事,对了,你找我有何事?” 流影回道:“属下先前曾探查到,冥府中有一些忠心于王爷不肯侍楚江王的兄弟被流放到了荒蛮之地,可要解救?” 他口中的荒蛮之地乃是那些尚未被六界开化的地方,那里有许多上古妖兽,普通生灵极难存活,流放到那里自生自灭,能活下来的极少。 玉浮笙神色沉重,救是肯定要救,但是如何救他得好好想想。 “此事你先莫要声张,继续追踪他们的下落,等过完这几日再说。” 陆之道答应这几日把相思的心脏取回来,对于玉浮笙来说,他必须先确保相思绝对安全,才有能力去做别的事。 “相公,你们在说什么?” 相思从楼上走下来,看到玉浮笙正在同流影说些什么,两人表情凝重,似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一见到相思,玉浮笙缓和了脸色,眉眼也弯了下来,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没什么要紧事,闲聊两句。” 相思看向流影,流影赶忙道:“公子、姑娘,我去看看白锦,怎么还没起来。” 相思总觉得玉浮笙有什么瞒着自己,可又说不上来。 流影离开后,玉浮笙回身牵住相思的手,“真好看,还是红色适合你。” “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 忘川河一如往日静寂无声,这里终日不见一丝阳光,唯有漫天的星光倒影在河面上,凌波微动,暗夜星辰,如梦似幻。 玉浮笙背着相思沿着河岸走,上一次这么做还是一年多以前,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却又仿佛没多久,那些景象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分别这些日子,玉浮笙总是会想起以前同相思来忘川河边,就这么背着她走,走多久都不会累。 “相公,你累不累?” 玉浮笙摇头。 “相公,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可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 相思很想想起些什么,可一旦触碰到让她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脑海中便是一片空白,无论她如何回想,都无迹可寻。 她感慨道:“相公,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摔到哪儿不好,偏偏摔到了脑子,什么都忘了。” “其实忘了也好,什么都不记得便没了许多烦恼。” “总觉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可无论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相思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不好,非是不信玉浮笙,而是她不晓得自己要做什么,漫无目的的活着,那么不真实,就好似一场烟花,开的再绚烂,可转瞬即逝,却留不下一丝痕迹。 “想不起来便不要再想来,只要记得一切有我……” “相公,你放我下来吧。” 玉浮笙顿了顿,放相思下来。 她走到忘川河边,河水映出她的倒影,只是星光不那么明亮,看不真切,她轻轻触碰水面,刺骨的冰凉。 “相思……”不知不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下来…… “没事,我只是有些难过,从我醒过来,你告诉我们已结为夫妻,我选择信你,然后你说要带我离开,去见我的朋友,我便同你来了这儿。” “可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我想做什么,我想知道些什么,你从来没有关心过,可我最伤心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玉浮笙一直沉默着,之前觉得她知道的少些便没了那么多忧虑,是为她好,从没想过她会为此而难过。 “相思,你喜欢我吗?” 第106章 偷心 相思愣了愣,回道:“你是我相公,自然是喜欢的。” “若我不是呢?若我只是个陌生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可有喜欢?” 相思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本就是个不可能的假设,从一开始,她就把玉浮笙当成了自己的相公,自然而然生出了喜欢,可若玉浮笙不是她的相公,她已然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如今相处才短短半月的时间,她其实除了知道他叫玉浮笙,也并不了解他,想要喜欢上他多少有些为难。 “相公,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你做过什么,甚至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我明白了。”玉浮笙扶相思起身,笑了笑道:“以后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都会告诉你。” “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相识的?” 玉浮笙拉着相思,“你随我来。” 他们来到一棵树下,明明已经入秋,可这树上的叶子仍是青绿。 相思莫名有种熟悉感,“这是什么树?” “这是棵批把树,这棵树下下便是我们相识的地方。” 相思惊讶道:“这里?” 玉浮笙轻轻摇了摇头,他走到那棵树前,摸了摸树干,“不是这里,这棵树是我后来移过来的。”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房子,道:“包括那间房子。” “在你很小的时候……”他抬手比划了着相思那时的身高,道:“就这么高,约莫十三四岁,那时候你同家人吵架,一个人跑了出来,跑到我家门前,饿的不行了便爬到我家院墙外的批把树上摘批把吃,可你爬上去却下不来了……” 相思小声道:“我哪有那么傻?” 玉浮笙笑了笑没答,只是继续说着往事,“我恰巧下学从那儿经过,便被你叫住了,你从树上跳下来,是我接住了你,当时还想,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竟这么巧掉进了我的怀里,后来才知道,原本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难怪我与你纠葛了半生。” 他携相思在屋子前坐下,继续道:“那日之后原本以为不会再见,可五日后,你又在批把树下等我,送我你亲手做的荷包,上面还绣了些什么……” 相思好奇道:“上面绣了什么?” 玉浮笙想了想,半开玩笑道:“我瞅着像是两只小鸡崽,你偏说绣的是鸳鸯。”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相思假装生气,抬手作势要打玉浮笙。 玉浮笙求饶道:“娘子大人,为夫说的句句属实。” “之后你时常来找我,其实那段时间是我最痛苦的日子,所幸有你陪着我。” 那时玉浮笙刚刚从母亲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世,自己的亲生父亲不仅负了母亲,还将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父亲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抛下他们母子,却从没想过事实竟然如此残忍,残忍到他甚至了无生意,想要一直消沉下去。 他怕母亲伤心,不敢在母亲面前表露半分,直到那一天,一个小姑娘掉进他的怀里。 小姑娘的母亲很早便过世了,后母对她不好,父亲也不管不问,玉浮笙觉得她与自己同病相怜,便自然而然的想要对她好,保护她。 “这么说,我跟相公也算是青梅竹马。” “嗯……” 相思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开始昏昏沉沉,身体也十分乏力,她轻声道:“相公,我累了,我们……”尚未说完便倒在玉浮笙怀里。 玉浮笙唤了她几声,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快要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相思,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抱起相思便往忘川河一端走去。 …… “陛下!”陆之道撞见玉浮笙时大吃一惊,这里已经几乎进了冥界,随时都可能被发现。 玉浮笙并未理他,径直朝前走去,陆之道快步跟上拦在他面前,“陛下,陛下,我已经在筹划了,您且回去再等等……” “我等得,她等不得,今日是抢也好,换也好,我必须拿到。” 陆之道看了眼玉浮笙怀里的相思,道:“陆某知道了,陛下您在这里等我……等我三刻钟,我会把相思姑娘的心送来。” 玉浮笙没说话,陆之道继续劝阻道:“陛下,信我。” 玉浮笙看了看怀中的相思,点头,“那便拜托你了。” 陆之道原本打算找个相似的心将相思那颗心换出来,可现在已经来不及找了,只能先把心偷出来,再想别的办法圆过去,只是不论他想什么办法,楚江王必然会对他起疑心,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殿下!” “你们且退下吧。”陆之道化作厉行严的样子,命门外的看守离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厉行严将相思的心放在自己寝殿的暗格中,只有他自己知晓,只不过有次他厉行严醉酒,无意间说起他寝殿内有处暗格,虽不知具体在哪儿,但也未必找不到。 今日天帝邀楚江王去商量冥界并入天界事宜,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寝殿内布局并不复杂,只是寝殿太大了,一点一点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陆之道站在寝殿门前默了片刻,径直走向屏风里侧的床榻…… 相思半梦半醒间看到玉浮笙,他浑身发着金光,面色凝重,似乎又带着些担忧与惧怕,他在怕些什么呢?方要开口唤他,相思才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 玉浮笙输了大半灵力给她,可她仍是醒不过来,相思全靠一口气吊着,若非玉浮笙把自己的灵力给她,此刻相思早已魂魄散尽。 “我找了你这么久,我等了你这么久,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了,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孟相思,你听见没有……” 相思一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心,可是此刻,她竟然觉得心好痛,一直以来她都想记起那些忘记的事情,她想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要往何处去,可是这一刻,她忽然释然了,往日不可追,过往如何她不在意,她只盼将来,若有机会活着,她要一直陪着玉浮笙,好好做他的娘子,看着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便足矣。 xs7.com “陛下。”陆之道疾步赶来。 玉浮笙沉声问道:“取到了?” 陆之道脸色有些难看,似乎颇有些为难,片刻后说道:“取是取到了,只不过……” 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他直接将相思的心取出给玉浮笙看。 原本纯净无暇的心此刻被戾气围绕着,是先前相思从流影身上吸收的戾气,一开始没有及时除去,这么多日子,那颗心早已被戾气侵蚀,成了一个滋养戾气的器皿。 “怎么会这样,是厉行严做的?” 陆之道沉思道:“应当不是,即便他有心如此,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哪里找来这么多戾气,更不要说让这些戾气寄生于此。” 玉浮笙忽然想到相思曾将流影走火入魔的戾气尽数吸入体内,而此刻她身体里一丝戾气都没有,应是当初被厉行严暗算时留了后手,那瞬间她将身体里所有戾气都聚在了那颗心上,她原本便打算不要这颗心了。 陆之道叹气道:“本就没了心,若非神识护着,相思姑娘必然活不了多久,她当时应当知道这些,可还是将神识还给了陛下,至情至性,陆某自愧不如。” 玉浮笙摸了摸相思的脸颊,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颗心放回相思姑娘体内,只是这样一来她虽能活着,却也必堕魔道,她不仅会性情大变,甚至会嗜血杀戮……” “救她。” “陛下,相思姑娘一向嫉恶如仇,敢爱敢恨,若是她醒着,必是宁死也不愿变成这样,您就算是为她考虑,也……” 不救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这跟那一世的孟相思不同,那一世,孟相思是凡人,即便死了还能轮回转世,可现在的相思,若死了,那便真的回不来了。 玉浮笙不顾陆之道阻拦将这颗心放回相思的身体,冷冷道:“我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他抱起相思离开,“这次厉行严恐怕要怀疑你了,想办法处理吧,多加小心。” 陆之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思在玉浮笙怀里醒来,她模糊看见一个陌生男子,这男子此刻正抱着她,他面容清秀,风姿俊逸,墨发垂肩,从容淡然,忍不住感慨道:“好俊俏的小郎君……” 玉浮笙听到一愣,低头看向她。 相思轻勾唇角,对他吐了口气,趁他迷住眼睛之时双手用力朝他胸口一推,便从他怀里滚了下来,不曾想他们此时正浮在空中,这一滚,相思便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幸好玉浮笙反应快,飞身接住她旋身落下。 一落地,相思便推开他,柔声道:“你是什么人?这是要带我去哪?” 玉浮笙叹气道:“这便又不记得我了?我可是你相公。” “相公?”她轻哼,眼中满是不屑,仰头打量一番,方道:“我看你清气四溢,不染纤尘,应当是天庭上的哪路神仙吧,我什么时候有个神仙相公?” 她抬手摸了摸玉浮笙的嘴角和下颌,勾唇道:“长得倒是不错,可惜了……” “可惜什么?” 相思邪笑道:“可惜是个神仙,神仙我可惹不起,要不然……”她踮脚凑近玉浮笙耳边,轻声道:“要不然……让我把你抓走关起来,好好尝尝滋味。” 玉浮笙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喜怒。 相思大笑着转身飞上林中一棵梧桐树梢,朗声道:“小郎君,我们有缘再见。”之后便要离开。 刚飞起来,便有一股劲风朝她袭来,她被这怪风带了下去,撞在玉浮笙怀里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玉浮笙一言不发将她打横抱起。 相思瞪着他,恶狠狠道:“再不放开,姑奶奶把你皮扒了。” 相思被玉浮笙带回酒馆,一路上相思嘴里不停,骂了玉浮笙整整一路,上至他祖宗三代,下至子孙三代,都被她骂了个遍,可玉浮笙压根就不搭理她。 一进酒馆,祁雪正在算账,笔墨粘在了脸上也不知道,相思一看到她便笑了起来,姐姐,玉姐夫,你们回来了。 相思斜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谁是你姐姐?我可不记得我有你这样的妹妹。” 玉浮笙没多作停留,便抱着相思上楼去。 “救命!杀人了!强抢民女了!救命啊!” 相思喊破喉咙,这整个酒馆竟无一人帮她。 祁雪一脸疑惑,自言自语道:“这又是闹哪出?” 玉浮笙把她放在屋子里,关上门,方解了对她施的定身术,相思急忙去推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又去推窗,也推不开。 玉浮笙倒了杯茶,慢慢道:“没用的,这屋子我施了结界,你出不去。” 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相思扯了扯领口的衣襟,扭着腰走过去,柔声道:“小郎君,打个商量呗。” 她攀着玉浮笙的肩,指尖勾起他的下颌,旋身坐进他怀里,“小郎君,今夜我陪你,明早便放我离开,可好?” 她说的极其暧昧,气息吐在玉浮笙耳边,可他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一时无语,片刻后只冷冷道:“莫白费心思,我不会放你离开。” 他这一本正经,油盐不进的样子真是叫相思厌恶,不过相思还就不信了,他真能坐怀不乱? 相思摸索到衣服系带,还有些犹豫,但又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解开衣服,露出香肩,捧着玉浮笙的脸便吻了上去。 入口清香略带苦涩,他刚刚……喝了茶。 不知为何,相思感受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她甚至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她开始紧张起来,想要推开玉浮笙,可玉浮笙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直到相思无意间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他才停下来。 相思推开他,躲到一旁裹紧衣服,有些慌张道:“你……你混蛋!” “难道不是你先撩拨我的?” 相思恼怒地坐在榻边,不再同他言语。 玉浮笙缓步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相思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双手抱在胸前瞪着他。 “你就死了心吧,我是不可能让你离开的。”玉浮笙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相思绞尽脑汁都打不开他设的结界,一气之下便将屋子里的东西乱砸一通。 天色渐沉,相思无聊的紧,门外传来些微动静,相思悄悄走到门边,忽然厉声道:“谁啊!” 吓得兴荣一哆嗦,手中的饭盒差点摔在地上,方才楼上声响极大,兴荣也不敢上来看看,这会儿听着没动静了,才敢过来。 “姑……姑娘,我是兴荣,来给您送点吃的。” 兴荣推门而入,相思吸了一口气,他竟然能进来? 兴荣这边刚放下饭盒,那边便传来相思的喊声,她方才走的快,一头撞在结界上,眼冒金星。 她揉着额头,一脚踢在结界上。 “姑娘,公子说这结界是专门给你设的,旁人随意进出,只有你出不去。” “玉浮笙,你大爷的……” “姑娘吃点东西吧。” 相思瞅了眼那饭食不为所动,“玉浮笙呢?把他叫过来。” “公子有事出门了,未归,” …… 第108章 打赌 玉浮笙回来时见到这样一副场景,满屋的东西但凡能砸的一个不剩,兴荣被相思抓着脖子按在桌面上,一只手被她扭着动弹不得,流影和白锦此刻都不在,只有祁雪同她对峙着,正当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见到玉浮笙如同见到救命恩人。 “这是做什么?” 兴荣哭喊道:“公子,快救救我,姑娘说再不放她出去,就要杀了我。” 玉浮笙先是愣了愣,接着饶有兴趣道:“哦?是吗?” 他径直走进房间,找了片干净的地方坐下,“此刻月黑风高,正适合杀戮,我作见证,他日寻仇莫找错人,动手吧。 “玉浮笙,你是不是人啊,他们可都是你的人,你就一点都不怜惜?” 相思气急,手中又重了几分,兴荣疼的求饶道:“姑奶奶,您轻点,疼!姑奶奶……” “闭嘴!” “下不去手吗?或者我帮你?” “你……”他如此随意,相思竟不知如何是好。 杀吗?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不杀岂不是显得她虚张声势,可是无冤无仇,方才他们还进来给她送吃的,就这么杀了? 相思犹豫再三松了手。 玉浮笙脸上浮出笑容,那笑容看着竟然像是欣慰。 玉浮笙令其他人出去,自己留下了。 相思折腾了半宿,此刻也没什么力气,倒是安静了下来。 “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玉浮笙蹲下身捡地上被相思砸坏的东西,忽而看见一只桃木簪,他拾起,用袖口擦净,放入怀中。 淡然道:“我不是关着你,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我怕你这一走,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他这么说,相思也没那么生气,她调笑道:“小郎君,没想到你还挺痴情的,唉!可是我要去找我的同类,不能陪着你。” “你的同类?” “是啊。” “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只有我,哪有什么同类?” 相思入魔后开始修魔道,她口中的同类自然就是魔界之人。 相思眨眼,“有的有的,小郎君,你就放我走吧,我日后定会感念你大恩。” “不行……明日我要出趟远门,约莫几日方回。” 相思正欲窃喜,玉浮笙不在,几日的时间足够她想出破解结界的办法了。 谁知玉浮笙不紧不慢地说:“你留下我实在不放心,所以……你收拾收拾,明早与我同去。” “我……”单单骂他已经不足以抚慰心中的愤懑。她转念想,既然他不仁,那便休怪自己不义,出远门,呵,山高水长,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想什么呢?” 相思收起脸上那抹坏笑。柔声道:“啊,没什么,我在想既是出远门,要不要带干粮、换洗衣服还有……” “不用,什么都不用带,我让你收拾是让你明日穿件轻便的衣服。” 相思低头看着身上这件红色罗裙,确实不够轻便。 次日一早,相思墨衣散发,眼角描红,唇上还吐了鲜红的唇脂,看上去还真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屋子里衣柜中的衣服基本都是红色,唯一一件不是红色的衣服还是跟玉浮笙昨日穿的那件淡青色相同,她托了祁雪好久,祁雪才给她找来这件墨色衣裳,虽然她并不怎么满意,但也只能凑合穿了。 她刚换好,玉浮笙便从外面进来,他看到相思的样子,明显愣了愣,相思还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怎样,本姑娘这身可还中看?”她唇角一勾,挑眉看着玉浮笙。 “嗯,像个魔头。” 相思满意的笑了笑,觉得他说的很对,魔修就应该有个魔修的样子。 玉浮笙淡淡道:“把手伸过来。” 相思下意识把手伸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玉浮笙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手腕上缠着什么东西。 相思细看,便看到一根红色的丝线,另一头绕在玉浮笙手腕,等缠好后便消失了,相思也感觉不出有丝线缠在手腕上。 “这是什么,怎么不见了?” 玉浮笙未答,只是微微笑了笑便牵起相思的手出门。 这是玉浮笙之前跟相思学的,被红线牵着的两人,不得离开方圆百里的距离,除非结线之人亲手斩断,否则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那时相思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姻缘一线牵,只是她虽知道此法,却从未对谁用过,因为觉得两个相爱之人自是不会愿意离开对方,可若是不相爱,强求又有什么意思,玉浮笙也是无意间听她说过,没想到现在倒不得不用在相思身上。 流影夜里便出发了,先去探路,他之前同玉浮笙说过,有一些阴灵被流放到荒蛮之地,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着探寻他们的踪迹,其中有一些完全探查不到,许是已经不在了。 “停……停车!” 马车刚停下,相思便连滚带爬的跌下马车,扶着树吐了起来。 玉浮笙蹲下身递水袋给她,相思接过喝了口,道:“我说你不是神仙吗?去哪儿先不提,咱就不能飞着去吗?” 玉浮笙扶她起来道:“若我动用神力,到时被仇家发现行踪就不好了。” “那你为什么往马腿上贴那什么神行符?”这马跟疯了似的跑,一路颠簸,相思差点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要是我们正常赶路,怕是十天半个月也赶不到。”他想了想,便低下头。 相思一脸警惕,“做什么……” 玉浮笙捧着她的脸,额头抵在她额间,嘴里念着什么,片刻后,相思不再觉得难受了。 “走吧。” 相思无奈,只能跟他上车。 没走多久,忽听一声斯啼声,马车急停下来,转了又转,撞在一旁的树干上,车内的相思和玉浮笙差点飞出车外,相思额头磕在门框上,还好玉浮笙及时拉住她,否则她真得飞出去不可。 回过神时,玉浮笙已经下了马车,相思掀开帘子一看,外面玉浮笙面前站着两个壮汉,手持大刀,看样子他们是遇到劫匪了。 好啊,来的正好。 这两日正诸事不顺,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劫匪还送上门来,正好拿他们撒气。 “快把你们的钱都交出来,否则……” 玉浮笙未曾理睬,只顾着查看马的伤势,他们在路中间设了路障,马来不及躲闪,被绊倒,马车先是撞上路障,而后偏向一边,撞在树干上才停下。 那匹马挣扎着起不来,玉浮笙伸手摸了摸马腿,看样子这马腿是断了, “小子,爷跟你说话,敢不理我们……” 其中一个劫匪提着刀大步走到玉浮笙面前,将刀横在玉浮笙肩侧。 玉浮笙不为所动,倒是相思先出了手,她一指点着刀刃,从玉浮笙肩侧移开,抬脚踢在那劫匪手腕,劫匪眼花缭乱,回过神时,刀已经到了相思手中。 相思举着刀细细打量一番,刀刃并不锋利,上面还有些许锈迹,她随手一撂,那刀直直插在劫匪脚尖前,吓得劫匪一愣。 相思拍拍手道:“就这刀还想杀人啊,钝的连草都斩不断。” 另一个劫匪急忙跑过来,用刀指着相思和她身后的玉浮笙道:“你们别狂妄,赶紧把钱都交出来,不然等我们山上的兄弟来了,有你们好受的。” 玉浮笙这才起身走到相思身边,只听相思道:“好啊,姑奶奶今儿心情不好,你们来一个我便杀一个,来一双我便杀一双,若是来一群,那便全杀了吧。” 相思轻描淡写说着,仿佛在讲一个笑话。 沉默许久的玉浮笙开口道:“听见了么?想活命就快走。” 那两个劫匪面面相觑,自己明明是打劫的,怎么最后还被对方威胁,不等他们想清楚,相思便出了手,片刻后,两个劫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相思一脚踩在其中一个劫匪肚子上,勾唇笑道:“你们两个也太不禁打了。” 她转头看向玉浮笙,邪魅道:“喂!小郎君,你说怎么处置他们才好?要不杀了吧?” 不等玉浮笙开口,相思举着刀贴在一个盗匪的脸上,似笑非笑道:“我听说有种刑罚叫凌迟之刑,便是一刀一刀割下受刑者的肉还不叫其立即去世,足足得三千刀,少一刀都不行……” 那劫匪露出惊恐的表情,相思叹气道:“可惜没有可用的刀。” 两个劫匪刚松了一口气,便听相思继续道:“要不五马分尸吧,这个痛快……只是可惜仅有的一匹马还被你们伤了,你们说说怎么惩罚才好?” 他们再也撑不住,爬起来求饶道:“姑奶奶,小祖宗,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就饶小的一命吧。” 他们今日路上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明日也不知能否赶到,流影一个人在那儿边玉浮笙心中不放心。 他拉住相思,对其中一个劫匪道:“他留下,给你半个时辰去找匹好马过来,便饶你们一命,若是敢跑他就得死,听明白了吗?” 那劫匪看了被留下的兄弟一眼,拔腿跑了。 “哎,你……他要是不来怎么办?” 玉浮笙笑了笑,“那我们来打赌?” 相思一听有了兴趣,“半个时辰后他若是不回来,你便放我离开,他若回来,我便心甘情愿跟着你,如何?” 玉浮笙摇头道:“他不来,这个人你是杀是剐都可,他若来了,你便不能再想着离开,就这么决定。” 相思恨得咬牙切齿,有他这样强买强卖的吗?她狠狠瞪了玉浮笙一眼,不再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那个劫匪果然牵了匹马来,“两位祖宗,可以放小的们走了吧?” 玉浮笙点头,他们刚迈出一步,只听相思道:“慢着!” 她指着那只尚倒在地上挣扎的马道:“抬回去,好生养着,若我们回来不是活蹦乱跳,本姑娘就平了你们的山寨。” “是是是……” 第109章 相救 入夜,下起了细雨,外间寒气逼人,一辆马车独行在山间。 相思靠着车窗睡着了,雨水捎进来,打湿了她的发梢,玉浮笙扶她靠在自己身上,掩了掩帘子,难得她现在这种情况也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玉浮笙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相信,他的相思总有一天会回来。 相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玉浮笙正坐在一旁,手中似是拿着封信,相思刚瞟过去一眼,他便收了起来。 玉浮笙面色不是很好,“怎么?一夜没睡?” 玉浮笙似是不在意的点头道:“嗯,夜间不安全,需警醒些。” 相思靠在他肩上睡了一夜,而他一夜未睡,此刻说起来轻描淡写,倒叫相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相思自然不会因为他这些小恩小惠就留下,她迟早是要走的。 正想着,玉浮笙叫停了马车,掀帘下了车,相思也跟着他下车,面前自地面凭空裂开一道地缝,这是一处巨大的深渊,一眼望不见底。 “这儿是哪儿?” “这儿应当便是荒蛮之地的入口了。” “荒蛮之地?” 他拉起相思,“走吧。” “走?”相思瞪大眼睛,指着这道巨大的裂缝,“这要怎么走?” 容不得相思反抗,玉浮笙拉着她从缝隙间跳了下去。 相思只觉得身体在不停的下坠,过了很久,直到她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若非玉浮笙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她一点都感受不到身旁有人。 “玉浮笙?” “我在。” 相思松了口气,道:“我们坠落这么久,这里该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深了吧?” 玉浮笙用力将相思拉到跟前,揽住她的腰,温声道:“这倒说不准,没有谁能经受住十七层地狱的炎炎烈火,几乎没有谁真正到过十八层地狱,所以也没人知道第十八层地狱到底有多深。” 相思握着他的衣袖,问道:“你不是天界的吗?怎么对冥界的事这么清楚?”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属天界了?” “可你不是神仙吗?” “神仙便要属天界吗?若是如此我宁愿不要这身神力。” 相思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说的仇家就是天界?” 玉浮笙不语,相思觉得无趣,便也不再追问。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了光亮,随即他们从缝隙间滑出,玉浮笙催动灵力护着相思落在地上。 这里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所以即便在此处运用法力也无碍,不会被天界发现。 相思扫了扫衣服上的灰尘,整理了发丝间夹杂的草,一眼望向周围,道:“所以你非要带着我来这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玉浮笙蹲下身看了看岩石上的标记,淡淡道:“救人……”那标记是流影留下的,上面指了方向。 相思忽然拍了拍玉浮笙,“喂!玉浮笙……你看那是什么?” 远处一只巨大的妖兽正在追着两个阴灵,那妖兽身形巨大,只是行动缓慢,玉浮笙赶忙将相思拉至一旁偏僻处,“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听到了吗?” 相思摆手道:“知道了,啰里啰嗦。” 她倒是想跑,可在这种地方要是她跑了就是找死。 玉浮笙飞身过去,一击打在那妖兽身上,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妖兽转而朝他奔来,那两个阴灵见此情况朝相思这边跑过来。 玉浮笙将妖兽引去了别处。 “你看见了吗?那个人是冥帝陛下?” “不可能吧,陛下不是已经……” “你们在说谁?” 两个阴灵一扭脸才看到身后的相思,不禁大喊起来,相思急忙捂住他们的嘴,道:“喊什么喊,是怕不能把那怪物引过来吗?” “你们刚刚说的冥帝是玉浮笙?” 他们点头,小声道:“冥后娘娘,没想到您也来了。” “你们认得我?” 其中一个冥差笑道:“您与陛下成亲那天,小的有幸见过您一面,只是后来陛下出了事,他们都说是您害的,如今看到您跟陛下一起,想来当时一定是谣传,要不然……” “行了,行了,你们是谁?怎会在这里?” “我叫九月,他叫夏溪,我们不愿归顺天界,便被流放到这儿来了,还有很多冥界的弟兄,现如今不知还有多少尚存……” 玉浮笙甩开那妖兽便赶了回来,他在相思面前站定,见她奇怪的看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那怪物不会再过来了吧?” “暂时不会,不过这里也不宜久留,我找到了流影的踪迹,我们先去同流影汇合。” 此刻流影正躲在一处石洞内,外面正有只妖兽不停的甩动脖子用头攻击石壁,以为洞口太小,那妖兽进不去,便试图破坏洞口。 “影大人,这洞口撑不了太久了!” 流影靠在石壁上,石壁间传来剧烈的响声与震动,每震动一次便会有碎石掉落,“我出去引开它,你们找机会跑。” “不可,影大人,这样太危险了。” “那你们有别的办法吗?” 几个阴灵沉默不语,流影接着道:“若无别的法子,那便听我的。” 流影正欲出去引开那妖兽,忽然外间没了动静,“莫不是那妖兽见击不碎石壁便离开了?” 流影道:“出去看看。” 外面玉浮笙正与那妖兽缠斗在一起,他们方才走到此处,见此妖兽,不是方才那头,这只行动明显快了许多,不好甩开,他们本打算不惊动它,悄悄走过去,谁曾想九月打了个喷嚏惊动了那妖兽。 那妖兽追着玉浮笙,尾巴还甩来甩去,相思他们忙着躲避也顾不得别的,眼看着那尾巴朝着九月甩过来,相思用力推开他,才使他躲过一劫。 夏溪指着一旁的洞口道:“那边有个洞口!” 相思他们往洞口跑去,正巧撞上从里面出来的流影。 流影一愣,见是相思语气缓和起来:“姑娘,公子,你们来了,太好了……” 玉浮笙一边躲避妖兽的攻击一边抽身道:“流影,来帮我。” 玉浮笙手持冥玄剑,凌于半空之上,俯身直下,朝那妖兽左眼刺去,方才打斗之间,他已发现这妖兽的听觉并不灵敏,只要刺瞎了他的双眼,便好脱身了。 只是那妖兽行动快,很容易便躲开了玉浮笙的攻击,流影飞至玉浮笙身边,玉浮笙道:“我吸引他的注意,你找机会刺瞎他的双眼。” “好,公子小心。” 第110章 等我 相思他们便躲在那石洞内观望,跟着流影一同的还有五六个阴灵。 “你们就只有这些阴灵了?还有吗?” “有,流影大人说他先前已经救下十几个兄弟,此刻正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们被这妖兽追击,幸好流影大人及时赶来救下我们。” 那妖兽忙着追击玉浮笙,不慎被流影寻找机会爬上来脖颈处,流影掏出随身匕首,刺进它的眼睛,剧痛之下那妖兽开始快速甩动脖颈,流影被它摔了下来,玉浮笙趁机提剑向它另一只眼睛刺去,刺中才退。 那妖兽嘶吼着,跌跌撞撞,最终力竭倒在一旁。 相思出来后,道:“怎么样,你们俩没事吧?” “无事……” 流影道:“我先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流影带他们去的地方不似之前那般荒凉,看上去还有些生气。 “这里是魔族新开化出的地盘,我已经同他们管事的说了,允许我们暂且在此躲避几日。” 一听到魔族,相思激动道:“你说什么?这里真的有魔族?” 流影点头道:“嗯……”他指着不远处正在劳作的人,“那便是魔族人。” 相思看过去,那人一身黑衣,散着发,手中握着锄头正在松土,同她想象中的魔族人一点都不像。 安顿好相思他们后,玉浮笙便要同流影回去,还有被流放的阴灵没有找到。 临走前,玉浮笙解开了缠在相思手腕的红丝。 “你就不怕我跑了?” 玉浮笙笑了笑,“想跑便跑吧,不过……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找到。” 相思才发现,他笑起来如此好看,如沐春风,不知不觉便入了迷,回过神时他已经和流影离开了。 屋子里待着闷,相思一个人找到了一处溪流,便坐在溪边凉快会儿,玉浮笙他们离开也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姑娘有心事?” 说话者是一个打水的老伯,看着装是魔族人。 相思道:“魔族的?” 老伯笑呵呵地说道:“是啊,看姑娘身上的气息,应当也是魔修吧,怎么同天界冥界混在一处?” 相思有些不悦,冷冷道:“这与你无关。” “姑娘莫生气,老汉也只是好奇问问。” 听他这么说,相思也好奇问道:“魔界是什么样的?” 他放下水桶,“魔界已经不问世事许多年了,世人皆以为魔界中人喜好杀戮嗜血无情,其实并非如此……在姑娘的心中,魔界又是怎样的?” 这人说话总是说半句藏半句,让相思琢磨不透。 “我也以为魔界中人皆喜好杀戮,听你这么说魔界里倒是些好人了?” 老伯笑了笑,道:“好坏又怎能区分的清楚,只是魔界也有魔界的法令章程,也断不会滥杀无辜,况且魔君早就下令,魔族中人不得招惹外界,不得恃强凌弱。” “魔君?” “魔君便是魔界之主,是个英雄豪杰,只可惜魔君年事已高,早年遗失了长公主,如今小魔君说是要去找长公主,已外出多日不曾回魔界,也不知行踪,魔君甚是担心。” 相思并不关心什么魔族公主和什么小魔君,她先前想要前往魔族,以为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同类,可真见到了魔族人,却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叫人谈及色变,闻风丧胆。 “姑娘愿意随我去见魔君吗?” 老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相思有些疑惑,“我一小小魔修,魔君怎会见我?” “魔君一向很看重年轻人,若是姑娘愿意,魔君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 相思打断道:“不必了。” 那老伯只好不再提此事,临走时,他道:“我姓孟,姑娘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老汉。” 相思总觉得这孟伯奇奇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入夜时,玉浮笙和流影才回来,并且又带回来十多个阴灵。 “公子,算上属下之前找过的地方,这里已经几乎找遍了,怕是不会再有活着的弟兄了……” 一个阴灵放下手中的碗,悲愤道:“当初来的时候有百十来个弟兄,如今竟连一半不到,我们同天界不共戴天,誓报此仇。” 另一个阴灵叹气道:“报仇?谈何容易,离开这里,我们也回不了冥界,如今陛下又……” 见流影看了他一眼,他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 流影道:“如今陛下不仅活着还平安回来,属下相信,来日方长,陛下定能重夺冥帝之位,为冥界枉死的弟兄们报仇。” 这两日,相思也大概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向玉浮笙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明日先离开这里,找地方安顿他们再想别的。” …… 他们想要离开便只能从这里进入魔界,再经由魔界离开,相思问了孟伯,孟伯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便答应下来。 他们顺利进入魔界,然后从魔界离开,一路上都没有魔族人阻拦,看样子魔族人倒是很好相处。 一出魔界,没走多久,便遇上了天界的追兵。 “流影,你带他们先走。” “不行,属下不能丢下陛下自己……”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以冥帝的身份命令你,现在带他们走。” “可是……” “若再多言,今后你便不用再跟着我了。” 流影知道,玉浮笙一向说一不二,他认定的事自己改变不了,便不再言语。 玉浮笙将一旁的相思抱进怀里,苦笑道:“原本打算你醒来后再也不同你分离,看来又要食言了。” 相思轻轻推开他,“玉浮笙,你会回来的对吗?” 玉浮笙笑了笑,“只要你还在等我,我就会回来,” 玉浮笙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引开了大部分追兵,剩下的少部分追兵也被流影轻松解决。 流影他们没跑多久,忽而有阴灵道:“相思姑娘呢?” 流影一愣,转身一看,几十个阴灵中确实看不见相思的身影,有阴灵问道:“有谁看到相思姑娘了?” 众阴灵皆是摇头,流影叹了叹气,若是相思出什么事,自己怎么跟玉浮笙交代,“大家去附近找找……” 第111章 魔君 原本相思和流影他们一起走了,但是走到半路上,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放心不下玉浮笙,便又转过头往回跑。 她来到方才与玉浮笙分离的地方,又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便看到打斗的痕迹,两旁的树干上有雷击的痕迹,地上还掉落了些许天兵天将的兵器,始终没见到玉浮笙的踪影。 再往前便是悬崖了,再无别的路可走,一直没见到玉浮笙的身影,除非他在崖下。 崖岸边有一些藤蔓,相思扯了些藤蔓,缠在腰间,将一端绑在树干上,顺着悬崖往下爬,离地面还有不远的时候,藤蔓不够长了,相思只能解开藤蔓,跳了下去,还好下面都是杂草,没有摔伤。 面前是一片树林,看不见玉浮笙的踪影,相思便进了林子找。 “玉浮笙,你到底在哪里?” 忽而什么东西落下来砸了相思一下,相思捡起来,是只桃木簪,她抬头一看,玉浮笙正挂在树上,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落下来。 相思唤了他几声,他也没反应,不知是死是活。 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相思急忙上前伸手去接,结果被他压倒在地。 相思爬起来,揽起他的,“玉浮笙,你醒醒……” 玉浮笙慢慢转醒,一见是相思,便问道:“你为什么没走?” 是啊,为什么没走,之前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可是现在……她想了想道:“我约莫是看上你了……”她说的声音极小,也不知玉浮笙有没有听见。 玉浮笙打断她,“他们还在找我……” 相思知道他说的是天界的追兵,想必玉浮笙掉下悬崖后,他们不放心便下来看他是死是活,没想到倒是相思先找到了他。 “这儿离魔界不远,我先带你去魔界躲躲。” …… “孟伯,他如何了?” 孟伯收了灵力,扶玉浮笙躺下,道:“他先前受过弑神阵反噬之伤,如今虽是神体,但一直重伤未愈。” 相思俯身擦了擦他额间的汗,他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何为弑神阵?从未听他说过。” “弑神阵乃是阴邪阵法,可诛神灭佛,除了布阵者修为深厚,还需以布阵者身体为祭,看样子他便是那布阵之人,只是不知他要诛杀的是何方神圣。” 相思猜想或许是天界的人,不然天界不会这般追杀他,非要置他于死地。 “现如今,魔界恐怕只有魔君能救得了他……” “孟伯,我想求见魔君。” 孟伯大喜道:“那太好了,我这就安排……”见相思眼中只有玉浮笙,孟伯问道:“是为了这小子?” 相思点头道:“他是我夫君,我得救他。” 孟伯变了脸色,“夫君?姑娘已经成亲了?”他叹气道:“也罢,姑娘放心吧,魔君定然会全力救他。” …… 长生殿内,一鹤发男子端坐在上位,他身着银丝玄衣,头戴紫金流珠冠,巍峨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紧张。 孟伯就站在他身旁,只听他问道:“兄长,丫头来了吗?” 孟伯笑了笑,“陛下,快了快了,您再等等。” “朕等不及了,要不咱们出去迎迎?”刚说完他又垂手道:“不好,万一再吓着她……” “兄长,你再看看,朕还有哪里没准备好?” 孟伯笑了笑,宽慰道;“都好,都好,陛下不必这般紧张,小殿下待人随和,重情重义,极好相处。” 听孟伯这么说,他叹气道:“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臣去查过,他是天帝同……冥界的柠溪公主……” “柠溪丫头的孩子?” “是啊,柠溪是个好孩子,当初为了不连累魔界,再难也不肯接受您的帮助。” “没想到那小子就是柠溪的孩子,唉!只可惜这辈分差了些……” 孟伯呵呵一笑,道:“差点就差点吧,谁让小殿下认准了呢。” 正说着,外间有人进来禀报,说相思姑娘到了,紧接着,相思便从外间走进来。 方才孟伯带他们来魔君宫殿,先命人带他们去安置,歇息片刻再来见魔君,相思顾不得歇息,安置好玉浮笙便来了。 “拜见魔君陛下。” 魔君急急起身,想扶相思起来,又觉得不庄重,便坐下沉声道:“姑娘请起。” 相思并未起身,而是继续道:“求陛下救救我夫君。” 魔君示意,孟伯急忙走到相思面前扶她起身,“姑娘放心吧,等见完姑娘,陛下便去救玉公子。” 孟伯看了眼魔君,见他神色急切,便道:“姑娘还未用饭食吧,不如先陪陛下用膳,老夫这就着人去准备。” 相思一心想着玉浮笙,哪里还有心思用膳,刚要开口拒绝,便被孟伯打断道:“玉公子暂时无恙,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相思只好答应下来。 坐在桌前,相思看着满桌丰盛的饭食,全无胃口。 魔君开口道:“相思,你怎么不吃,是这些饭食不合胃口?我叫人换了……” “不是……”相思随手夹起菜吃了一口,回道:“很好吃。” 魔君笑了笑,“那就好。” 片刻后他又问道:“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相思如今虽入魔,修习魔道,但身体里却还带着仙气,再加上魔心曾被引导过,这才能够控制自己的意志,不至于被戾气控制,迷失心智。 至于这一切是谁做的,不用问魔君也已知晓,定然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当初说要去找阿姐,离家出走一直没有音信,后来却突然传信回来,说找到了阿姐,还说她五日后会去荒蛮之地,魔君这才跟孟伯商量派他去那里等候相思。 魔君方回想完前因后果,相思便开口道:“我已记不得以前的许多事,也不知晓我有无拜过师,我的师父是谁,之前发生过什么,全然记不得了。” 先前魔君那离家出走的儿子传信来,也将相思的事情告诉了他一些,相思那时已然成神,被设计失了心,她那颗心戾气环绕,根本无法根除,后来相思将神识给了人,陷入垂死之态,迫不得已只能将那戾气环绕的心重新放入身体。 按理来说这样并不会让相思失去记忆,可既然她已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到底如何便也不得而知。 “姑娘今后有何打算?愿不愿意留在这魔界,有本君护着你,无人敢伤你分毫。” 相思眉头微皱,她实在不知魔君为何这般护着她,从遇到孟伯开始,他们似乎就一直在劝说她留在魔界。 “魔君陛下,我们先前可曾认识?” 见相思起了怀疑,孟伯立马圆场道:“姑娘同陛下遗失的女儿十分相像,使得陛下一见如故,陛下思女心切,这才想将姑娘留下。” 相思将信将疑道:“谢陛下好意,只是我如今只想玉浮笙能安然无恙,至于我是去是留,到时再做打算。” 魔君微微一顿,紧接着看向相思,问道:“看来玉公子在姑娘心中十分重要。” 相思没有回答,魔君叹气道:“罢了,本君这便随你去救治他。” …… 第112章 分离 相思在门外走来走去,实在忍不住,便问道:“孟伯,魔君陛下进去这么久了,真的能救玉浮笙吗?” 孟伯笑呵呵道:“姑娘稍安勿躁,陛下向来说到做到,既然说过能救那定然是能救的。” 片刻后,门里传来动静,吱呀一声,魔君走出来,相思远远看到玉浮笙,他已经醒了,此刻他正扶额坐在榻边。 魔君眼看着相思一门心思全在玉浮笙身上,便悄悄随孟伯离开了,好给他们时间独处,方才在里面,除了救玉浮笙外,他还同玉浮笙聊了许多,他是聪明人,相信他心中有数,知道该怎样做。 相思一进门便放慢了脚步,清了清嗓子道:“你好了?” “嗯,魔君说是你求他救我……” 相思尴尬道:“那个……你别自作多情啊,本姑娘就是看你可怜,刚好魔君他老人家心善,顺道……” 玉浮笙起身走近,带着一丝浅笑,看着她双眼道:“是吗?那先前在林子里,是谁说约莫看上我了。” 原来他都听到了…… 他勾勾唇角,又压近几分,道:“莫不是你又忘记了?” 相思以为他当时昏了过去,并未听见,却不想他竟然听了个真切。 玉浮笙揽住她的腰,便吻了下来,这种感觉这般熟悉,细细密密的吻,伴随着温热的气息,相思庆幸自己当时回去找他,也庆幸他如今好好活着。相思开始瘫软,眼神涣散,好似置身水中,慢慢沉溺,她感受着这种沉溺,也喜欢这种沉溺, 骤雨方歇,相思伏在他胸前,柔荑在他胸口一圈一圈的划着,仿佛要划进他心里。 他握住胸前那只躁动不安的手,道:“对不起,原本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与你成亲,到时再……是我越矩了。” 相思抬眼看着他,缓缓道:“先前也不知是谁哄骗本姑娘,还说是我相公,怎么现在行了夫妻之礼,反倒愧疚起来。” “我没骗你,我们先前的确成了亲,只是成亲之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其实我们……” 相思打断道:“别说了,在我这里可没那么多忌讳,只要你我相互喜欢,那便够了。” 相思翻了个身,同他并肩躺着,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去,夺回冥界,推翻天庭,为母亲报仇……” 他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无论是哪一件都是难上加难。 “相思,你留在魔族吧,这里有魔君在,他会护你周全,魔族又一向不问世事,你留在这里我也放心。” 相思起身下了榻,身上穿着玉浮笙方才脱下的淡青外衫,坐在铜镜前梳着长发,半晌道:“我不,我要跟着你。” “此一去生死难料,我不想你再出什么事……” 相思恼怒地将梳子放下,“你是怕我拖累你,好啊,你放心,我会留下,绝不拖累你半分。” 说着,相思便要换衣离开,玉浮笙拉住她想要解释,她也不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扶住相思,沉声道:“我所做之事,行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但我希望不论我今后如何,你都要好好的,若有一天……” “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便去另寻良人。” 相思看着他,他眼中满是寂寥与失落,说不出的伤感与凄凉,半晌轻声道:“这样……再好不过。” 他心中所想也是如此,或许从出生那刻起他就该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希望他出生,希望他平安来到这个世界,即便是他的母亲,看到他与那人相似的面容,也应当是恨与厌烦的。 若真有那一天,他唯一的心愿,不过是希望相思能幸福安康。 “玉浮笙,你走吧,离开魔界,现在就走,你的心愿有一条没能完成都不要回来见我……”说完,相思转身离开。 …… 转眼已过一年,相思日日待在魔界,与外界隔绝,若非玉浮笙偶尔写信给她,外界发生什么事,她一点都不知晓。 玉浮笙的信攒了小半盒子,她却从未回过一封。 那些信中寥寥数语,无外乎问候相思,讲讲自己近况,言语间相思大概知道,玉浮笙雷霆手段,已成功夺回冥界,并且使得冥界脱离天庭的控制,下一步便是对抗天界…… “丫头,在想什么呢?” 不知魔君何时来的,此刻正站在相思身后,看她似是在想什么,走了神没发现他进到院子里。 魔君特意给相思寻了处好看的院子,相思她不喜被人打扰,这里清幽僻静,最是适合,唯一不好的是离大殿远了些,魔君每次来得走半个宫城的路。 “陛下,您怎么来了?” 魔君笑了笑,温声道:“闲来无事,便来你这儿看看。” 这一年多,魔君对相思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相思看在眼里,却不明白,紧紧是因为自己像他遗失的女儿便对自己这么好?或许自己就是那个他遗失的女儿…… 以前的事她到现在都没想起来,更不知道自己身世如何。 还有,玉浮笙先前说什么都要将自己留着身边,可见了魔君之后便放心要自己留在魔界,即便相思再傻也能猜出个大概,可这事既然魔君不提,她便也没有开口问过。 “陪本君走走吧。” 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相思急忙道:“陛下稍等。” 她转身进屋拿了屏风上挂着的大氅,这是魔君之前来忘记带走的,现在刚好用上,她将大氅披在魔君肩上,道:“天冷,陛下小心受凉。” 魔君轻咳两声,道:“有心了。” 他们走在院子里,身旁也没有侍候的婢使,相思无意间问道:“许久不见孟伯,他最近在忙些什么?”之前,孟伯一直跟着魔君身边,不知从何时起,他突然不见了。 “派他去办些差事。” 玉浮笙再怎么说也是他未来女婿,他不可能完全不管他,他是魔君,执掌整个魔界,不方便出面,便派孟伯过去,一来找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二来关键时刻,能救一把玉浮笙还是得救一把,若是救不了,那也算是仁至义尽,他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陛下,最近外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魔君眉头微皱,只道:“怎么突然想知道外界的事了?” 以前玉浮笙每月至少来两封信,可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没收到他的信了,那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导致他无暇写信。 “没什么,只是好奇。” “最近外界很太平,倒没什么大事发生。” 魔君越是这么说,相思越是不信。 第113章 忆起 次日,相思找了魔君近旁侍候的婢使,知道魔君十分看重相思,便对相思客气有礼,问她什么便答什么,答的和魔君所说的也差不多。 魔君怕有人多嘴,一早便警告了众人,不许将外界的任何事告诉相思,违者逐出魔族,那小小婢使哪敢同相思说真话。 相思干脆将那小婢使绑了,丢在偏僻角落里,化作她的样子,转身进了魔君寝殿。 一进去便听见魔君在发脾气,还打碎了灯盏,相思伏地道:“陛下息怒!” 魔君咳了起来,相思便上前倒了杯茶端给魔君。 趁着魔君喝茶的工夫,相思假装无意地问道:“何事将陛下气成这样?” 魔君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该问的莫问。” 相思急忙伏地道:“奴婢失言,陛下恕罪。” “起来吧……” 如今孟伯不在,有些事情又不能同相思讲,近旁也没个说体己话的人,想来这小小婢使也不会多嘴,便道:“外界怕是要大乱了。” “堂堂天帝竟这般容不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定要置他于死地方甘心吗?” 相思也顾不得许多,急切道:“玉浮笙他怎么了?” “相思?” 相思变回来,急切道:“陛下,您就告诉我吧,玉浮笙他到底怎么了,是活着还是……” 事已至此,自然是瞒不住了,魔君便道:“你放心,他现在好好的,只不过……天帝已派十万大军压境,誓要剿灭冥界,玉浮笙他现在怕是并不好过。” “怎么会如此,天帝不是他的生父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生父又如何?他的儿子又岂止玉浮笙一个,况且他也从未将玉浮笙当做自己的孩子。” 相思转身便要离开,魔君拦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他。” “不可,冥界如今已是九死一生,你若去了便再回不来了。” 相思停住脚步,转身朝魔君跪下,“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求您逼你,可我不得不这么做,陛下,求您出兵助冥界。”说完她朝魔君叩首。 “你要知道,魔族一向不问世事,与世无争,此番出兵便犯了天界的大忌,若是胜了还好,可若是败了呢?你这是要朕拿整个魔界做赌注。” 事关整个魔族的生死存亡,即便相思是他的女儿的转世,他也不能任她胡闹。 “陛下,我斗胆一问,若魔界出兵,加上整个冥界,有几成把握能胜天界?” 魔君细想片刻道:“五成。” “我还有一问,若天界剿灭冥界,他日对魔族出兵,那时又有几成胜算?” 魔君脸色微变,片刻后只道:“不足三成。” 相思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今日出兵,同天界奋力一搏,尚有一半胜算,他日若冥界倾覆,天界再来对付魔界,怕是易如反掌。 “陛下,您就能确定以后天界定然不会为难魔界吗?” 自然是不能的,如今天界明面上对付冥界,谁知私下是否忌讳魔族。 “我虽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 魔君细思后,道:“也罢,你说得对,迟早会有此一遭,倒不如先出手,占得先机,朕这就点兵与你同往冥界。” …… 冥界,玉浮笙坐于大殿之上,扶额看着手中的探报,天界的十万大军已逼近,可自己手中兵马却不足三万,连天界一半都不到,这一仗该怎么打? 他早就料到天界知晓他还活着必定不会放过,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他夺回冥界还不到三个月,两个多月的时间,天庭便集齐了十万大军。 “漠北那边如何了?” 白锦道:“影哥传信说狼王靑月一年前统一了漠北妖族,如今已答应相帮,正在筹措兵力,数日后便赶往冥府。” 漠北不近,只怕是等不到靑月便会开战,现在手头除了冥界的三万兵力,便是石妖石觞征到的一万妖兵。 “实在不行,我回去找君父想想办法。” 说话的是洛云七,他正是魔族那个离家出走的小魔君,此刻已然换了副面容,俨然成了个俊秀少年,先前他为隐藏身份,刻意幻化了面容,自从找到相思后,他便在凡间游历,直至天界出兵攻打冥府,才又回了冥界,孟伯找到他后,给魔君传了信便一直跟在他身边。 玉浮笙淡淡道:“不必,这件事我不想将魔族卷进来。” 洛云七眨了眨眼,了然笑道:“是为了我阿姐?” 正说着,九月从外面走进来,“急报!” “魔君率五万兵马已至冥界入口处。” 洛云七听了笑道:“看来我阿姐并不领你的情。” 玉浮笙亲自去请魔君和相思入冥界,魔君一见到洛云七便吹胡子瞪眼,眼看着要开口大骂,洛小七急忙求饶,眼中还带着无奈的笑意,“儿子知错,这么多人,君父好歹给儿子留点儿面子。” “臭小子,回去再收拾你。” 洛云七只得挠挠脑袋,赔笑道:“是是是,任凭君父责罚。” 洛云七转头看向相思道:“阿姐,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方才听洛云七和魔君的对话,她已猜出了洛云七就是小魔君,此刻听他问起自己,不免疑惑道:“我们之前见过?” 洛云七笑了笑,道:“我忘了,阿姐已不记得之前的事,倒也无妨,之后我慢慢说与阿姐听。” 一进大殿,相思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仿佛有什么事情就要浮现在脑海里。 这里是相思同玉浮笙成亲的地方,也是她刺他那一剑的地方,时过境迁,他们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相思忽然觉得头痛,眼前有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有喧杂的声音,有呼喊的声音,眼前一亮,一柄长剑刺了出去,鲜红想血滴下来,眼前那人眼中满是失望,那般真实…… 她被惊醒,浑身是冷汗,她掀开被子,便朝门口跑去,双腿没有半分力气,脚一着地便摔倒了。 玉浮笙正巧从外面进来,见她趴在地上,急忙抱起她。 “玉浮笙,我看到我们成亲了,成亲那日我拿剑刺伤了你……” 相思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开口道:“那些是你做的噩梦,不是真的。” 她推开玉浮笙,看着他的眼睛道:“你骗我,那些都是真的对不对?” “相思,你听我说,不管那些有没有发生过,都已经过去了,你要好好的……” “对不起……你去忙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玉浮笙点头道:“我让祁雪过来照顾你。” 方才相思突然昏倒,玉浮笙便丢下众人将她抱回了寝殿,现在该出去同他们商讨与天界开战一事。 “谁也不要过来,让我自己待会儿。” 玉浮笙什么也没说,缓步离开。 一连数日,相思都没再见过玉浮笙,甚至连魔君和洛云七都没见到。 玉浮笙将祁雪和兴荣都接进了冥府,毕竟一旦开战,冥界附近都不安全。 这里平静如水,可是相思心里知道,外面怕是早已天翻地覆,她除了劝魔君出兵相助,也帮不了玉浮笙什么,现在更是如此,唯一能做的便是照顾好自己,不让玉浮笙分心。 许是那日受了刺激,这几日她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她与玉浮笙在山寨初识,渝家镇的那场桃花雨,他们一起在漠北结识了祁雪靑月,地狱入口的惜别,一件一件,她都大致想起来了。 …… 第114章 联手 xs7.com 大殿之上,众人着急道:“魔君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洛云七急道:“冥帝亲率三千兵去偷袭,如今重创天族主力,尚有五百兵马能逃回了,怎地冥帝陛下就不见了踪影?” 流影道:“当时情况混乱,陛下命我等先行离去,在约定的地方等他汇合,我们等了许久不见他来,折回也不见陛下踪影,以为他找不到我们先回了冥界,没想到……” 魔君道:“冥帝应当尚未被俘,否则以天帝的性格,此刻怕是早已昭告六界,拿他逼我们投降……这样,流影、白锦各率五百兵马,轻装简从,去找冥帝,无论怎样一定要将他找到。” “是!” “此外,此事先莫要让我阿姐知晓。” 流影和白锦离开后,魔君便忍不住咳了起来,洛云七急忙倒了杯水给他,劝道:“君父,当心身体。” 魔君摇摇头道:“到底是年龄大了,操劳几日便受不住了。” 孟伯笑了笑道:“陛下才多大,老夫尚比陛下年长些,还要再活五百年,陛下可不能比不过老夫。” 魔君也笑了起来:“自是比不得兄长,说起来这魔君的位子也坐的够久了,等此间事了,朕便退位给小七,兄长,到时我们就不问世事,也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孟伯连声称好。 “君父,儿子还小,哪能堪此重任?” 孟伯道:“不小了,小殿下不小了,迟早得继任,早日继位也好早得历练。” 他们正说着,忽然祁雪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道:“魔君陛下,不好了,相思姐不见了……” 魔君大惊道:“怎会不见?” “方才相思姐说屋子里闷,我就陪她出来走走,然后她就走到了大殿外面,我们听到……” 不用说,相思一定是知道了玉浮笙失踪的消息。 魔君一急更是止不住的咳了起来,孟伯安抚道:“陛下别着急。”他转而问道:“相思是怎么不见的?” “我跟相思姐回去后,她趁我没有防备将我打晕,等我醒来后,她便不见了踪影。” 魔君叹气道:“她一定是去找玉浮笙了。” 洛云七道:“君父莫急,我这就去寻阿姐。” 祁雪也道:“我也去,怪我没看好姐姐,我也一起去。” …… 相思从冥界出来,一路上亲眼所见蓬断草枯,凌若霜晨,战争所经之处皆是生灵涂炭,遍地疮痍。 相思呼喊着,她要找到玉浮笙,带他回去,她找了许久都未找到玉浮笙,失魂落魄间被绊倒,伏在地上,她浑身是灰尘,一只白净的手伸到她面前,却与此刻的情景显得格格不入。 相思抬头,“师父……” 锁姻苦笑道:“没想到……你还愿意唤我一声师父。” 相思虽恢复了些记忆,却不记得玉浮笙将神识给她之后的事,也不记得自己已经和锁姻决裂的事。 锁姻拉她起来,淡淡问道:“你在找玉浮笙?” 他是天界的人,若是知道玉浮笙不见了,到时告知天帝,天帝趁虚而入,当即再攻打冥界,便大事不好了。 相思一言不发,锁姻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我知道他在哪儿,你跟我来……” 相思警惕道:“我怎知你是不是在骗我,骗我去捉了我好威胁玉浮笙?毕竟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骗我。” 锁姻顿了顿,冷冷道:“若我真是想拿你威胁他,凭你现在?我把你掳去轻而易举,何必再费功夫骗你?” “来不来随你……” 相思还是跟他去了,如他所说,想要拿她威胁玉浮笙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锁姻带相思到了一处山泉边,道:“此为龙饮涧,是宗泰殿下以前修炼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他们晚些自会出来。” “宗泰?” 锁姻似乎有些诧异,“你不记得宗泰殿下吗?” “记得一点,不怎么清晰……他为什么也在这里?是来帮天界劝降的?” “不是……有些事我不方便说,之后你让玉浮笙说与你吧。” 此次出兵征讨冥界,锁姻与宗泰一直是反对的,天界也有很多人反对,可天帝却一意孤行,如此下去六界迟早大乱,天帝这个位置也是时候换个人做了。 锁姻忽而道:“相思,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倘若今日我帮的不是玉浮笙而是天帝,我跟玉浮笙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那时你会如何?你会帮他杀我吗?” 相思望着一旁清澈的泉水,缓缓道:“若你是旁人,我自会帮玉浮笙,可你是我的师父,我既不会帮着玉浮笙杀你,也不会帮你害他,真到了那时候,我就置身事外,你与他死生有命,你死我不会怪他,他死我亦不会怪你……可我会随他而去。” 锁姻笑了笑,道:“我懂了……” 同玉浮笙出来的除了太子宗泰还有陆之道,玉浮笙一出来,隔着老远看见相思同锁姻在说些什么,眼间便泛起了异样的情愫。 直至走近,宗泰道:“三日后,按我们约定的计划,相信此战之后,君父再无力攻打冥界。” “出来太久以免君父起疑,我们便不多留了。” 宗泰和锁姻离开后,眼看着玉浮笙不像是即刻回去的样子,陆之道言道:“陛下,臣先回冥界告诉魔君陛下您的情况,免得大家担心。”见玉浮笙默许,他便匆匆离开。 相思看着他,刚要开口便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他吻了吻相思的额头,问道:“方才锁姻上神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闲聊而已?” 玉浮笙低头看着她,“闲聊?也对,他是你师父,你们毕竟还有师徒之情。” “你……” 不等她说完,玉浮笙便俯身含住她的唇,令她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直至相思快要喘不过气方才停下,他轻捏着相思的鼻子,调笑道:“这一世他先认识你又如何?他是掌管姻缘的神仙又如何?你我可是三世命定的姻缘,任谁都拆不散。” 相思脸侧微红,打趣道:“谁家醋坛子打翻了?” 玉浮笙也不反驳,笑了笑道:“等三日后击退天界,我们就成亲……” 相思一惊,“我们不是已经成过亲了?” “那不算,那时准备匆忙,一未告知父母长辈,二未行洞房之礼,这一次我要你完完整整成为我的娘子。” 相思笑着道:“好,一言为定!” “对了,还有这个……”他抵住相思额头,片刻之后,思绪入潮水般涌现。 “这是你剩余的那部分记忆,之前随着神识到了我身上,现在还给你。” …… 第115章 转世 相思同玉浮笙回到冥界,看到有狼族驻守在冥府外,相思激动道:“是青月来了!” 陆之道先回冥界将玉浮笙和相思的消息告诉魔君和众人,魔君派人给流影白锦传信,让他们回来,青月是洛云七和祁雪在回来的路上碰到的,他们出去找相思,不慎被天族发现行踪,幸好碰到了从漠北带兵赶来的靑月,否则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三日后,冥界出兵抗击天界,芦岭一战打了一天一夜,天界损兵折将,被俘者甚多。 玉浮笙凯旋而归,相思亲自出门相迎。 大殿之上,流影问道:“两位陛下,那些被俘的天族人该如何处置?” 陆之道言道:“如何处置倒十分棘手,劝降是下下策……” 这些被俘的兵将属天籍,修的是神道仙道,就算他们愿意归降,怕是冥界也不敢用他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全数斩杀是为下策,至于中策和上策……不知诸位有什么想法?” 洛云七道:“不如先关着,想必这么多天族人在冥界,有人比我们着急,不过到底如何处置还得看姐夫……冥帝陛下的意思。” 玉浮笙道:“朕先前与宗泰兄长约定过,留他们一命,等报完同天帝的仇,这些人还是要放回去的,如此便先关着吧。” 入夜,玉浮笙行至相思寝殿门外,推门进去,只见相思正坐在窗边发呆。 这寝殿是历代冥后的寝殿,相思从入冥界便被玉浮笙安排在这儿,如今整个冥府都知道相思便是未来冥后。 玉浮笙开口,声音清冷却不疏离,“今天是九月初五,我们的婚事便定在下月十五如何?” 他坐在相思身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会太久,也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是不是有些太急了?天界的事尚未解决……” 玉浮笙淡笑道:“我是怕夜长梦多……天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 天界大军已被击退,可玉浮笙却没打算就此罢休,短短七日便打上了三重天,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月,便能直逼天庭,天帝无计可施,慌乱间只能派出使臣议和。 而天帝派来的使臣便是锁姻,因此议和当日,玉浮笙安排了相思在场,相思自然明白,玉浮笙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有意为难锁姻。 大殿上,相思乖巧的站在魔君身边,见到相思时,锁姻明显愣了愣,随即便移开眼神,好似并不在意。 “既是议和总要拿出些筹码,不知天帝手中有什么筹码?” 玉浮笙一开始就没打算议和,大仇未报,怎能轻易退兵。 锁姻道:“天帝手中有两个人,此二人想必你们会感兴趣。” 玉浮笙实在想不到会是谁,在这个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除了母亲便是相思,他是亲眼看着柠溪公主陨落的,自然不相信母亲还活着。 只听锁姻继续道:“他们便是先道祖的徒弟妙玄和姝夷。” “啪”的一声,魔君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 “妙玄师父?他怎么会在天帝手中?” 魔君开口,声音沙哑道:“是因为姝夷……不可能,姝夷千年前便已离世,怎么会……” “不管诸位信与不信,此二人的确在天帝手中,且姝夷前辈也尚在人世。” 玉浮笙问道:“那么天帝的条件是什么?” “天帝愿以妙玄和姝夷二人交换,有三个条件,一是退兵;二是永不攻打天界;三是放回之前俘虏的天族将士。” 玉浮笙冷笑道:“好,请上神回去告诉天帝,本君答应他的条件,但是朕要妙玄和姝夷二位前辈完完好好的回到冥府,否则便休怪本君食言。” 锁姻离开后,魔君看起来似乎甚是伤神,方才见他听到姝夷还活着的时候似乎十分震动,相思本想问他姝夷的事,不过此刻见他这般,便也不再开口。 玉浮笙还有安排事情,她便先出了大殿,洛云七紧跟着出来追上她。 “阿姐等等!” “殿内无事了吗?你怎么也出来了?” “左右有姐夫和君父在,也没我什么事。” 洛云七凑近,勾唇道;“听说姐夫把日子定在了下月十五,可是真的?” 相思抬手便掐住了他的耳朵,半开玩笑道:“又来打趣我?” 洛云七急忙求饶:“不是,不是,有正事找阿姐,阿姐快松手吧。” 相思松了手,问道:“什么事?” “是关于君父,姝夷前辈与阿姐的事……君父一定没同阿姐说过这些是不想阿姐有负担,毕竟说起来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阿姐这么聪慧,一定也猜到了,其实你是君父和姝夷前辈的女儿转生。” “当年君父是魔族少主,到人界历劫,化作孟姓农夫,与姝夷前辈相恋,后来便有了阿姐你……不,是你的前世,再后来君父遭难,肉身故后被魔君召回了魔界,因与道家凡人相恋而被魔君责罚,三年不得出魔界一步。” 洛云七叹气道:“等君父能够出魔界之时,却得知姝夷前辈已经不再了,就连一丝残魂也寻不到。” “可数千年过去,即便我是也已经历许多世轮回,你和魔君陛下又怎么确定我就是他的女儿?” “相貌会变,血脉会变,可你身上的灵识却变不了,你身上的灵识与君父的一般无二,这魔族灵识你们看不出来,可是我们魔族人一眼便知。” 洛云七抬手缚在相思额间,片刻后,相思身上的魔气外涌,源源不断。 只听他继续道:“正是有这先天灵识,阿姐才能轻而易举的修习魔道,不受外物所扰,我也才有可能帮阿姐控制住心头的戾气,不至阿姐的意识受外物所侵,而失了心性。” “此外,还望阿姐莫要怪君父当初没有回去找你们,君父是真心喜欢姝夷前辈,为此他这一辈子未再娶……” 洛云七笑了笑道:“其实我非君父亲生,我只不过是君父同族兄弟的孩子,父母早亡,君父见我可怜,便将我过继在他名下,当做亲子养大。” 相思淡淡道:“小七,你不怕陛下责罚你也要告诉我这些……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洛云七摇头道:“这到底是你和君父的事,我无权插嘴,只不过君父一向木讷不善言表,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阿姐,只求将来阿姐与君父相认的时候不要因为误会而有隔阂。” “小七,我知道了,谢谢你……” 第116章 落定 交换人质安排在一日后傍晚,玉浮笙本不想让魔君相思他们去,但事关姝夷,魔君非要亲自去接她回来不可。 那日天色并不好,下着细雨,相思撑伞站了片刻,衣角便被打湿了。 到处散着薄雾,朦胧中看到远处有人影而来,天族的人来了。 尚看不真切,却远远的听到那方有人喊道:“妙玄姝夷已带到,请冥帝陛下先行放了我族将士。” 流影喊道:“我方怎知放了将士之后你们会否放人,且离得过远,看不真切,你们如何证明带来的便是妙玄和姝夷二位前辈?” 只听对面道:“既如此,不如我方先放一位过去,等你们放了我族将士,再放另一位,可否?” 流影看向玉浮笙,见他微微点头,便喊道:“可以!” 相思的心不由提起,略有些紧张,片刻后,自薄雾细雨中缓缓走来一女子,明媚皓齿,扶风弱柳,魔君一眼便认出她就是姝夷,即使过了千年万年,他也不会忘记。 魔君一步一步走上前,想要看真切些,他没想到,自己垂垂老矣,却还有机会再见昔日的恋人。 忽而远处传来一声高呼,“当心!” 只见明光一闪,相思来不及多想,便推开魔君挡了上去,长剑穿堂而过,相思喘息着倒下来,鲜血瞬间犹如泉涌,染红了相思半个身体。 “阿姐!”洛云七离得最近,当先冲上去扶住相思,脸上有水珠,已然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怎么会这样……” 魔君被相思用力推开,倒在地上,但并无大碍,尚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亲眼看着相思倒在自己面前,颤抖着抬手…… 流影已经制服住了姝夷,玉浮笙此刻正将相思抱在怀里施法为她疗伤止血。 流影上前请示,玉浮笙只冷冷道:“一个不留。” 另一边,妙玄也脱身赶来,方才高喝的正是他,他被施法无法言语,直到方才才能开口,已然来不及了。 “相思……她如何了?” “伤及心脉。” 妙玄道:“把她交给我吧,我有法子救她。” 相思被妙玄带回了冥界,过了三日方醒过来。 可仅仅三日,外面便已翻了天。 天帝背信弃义,阴险狡诈,伤了冥后娘娘,冥帝大怒,一气之下斩杀了所有被俘的天族将士,率兵反上天庭,誓报此仇,六界皆知,昔日一手遮天的天帝陛下大势已去。 辰阳殿,天帝独自坐在阶前,殿内空荡荡的,远没有昔日百官朝跪的盛景,仅仅几日,天帝似乎老了许多,墨发间夹杂着银丝。 一双金靴落于面前,他抬头一看,是宗泰。 天帝笑了起来,不知是欣慰还是愤恨,“你真是长大了,朕的权术学的一点不差。” “君父过誉了。” “是你控制了姝夷刺杀魔君却嫁祸到朕头上,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哈哈哈……朕自问待你不薄,为什么要害朕?” 宗泰好笑的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极愚蠢的问题,只问道:“柠溪公主对您情深义重,玉浮笙也是您的亲生骨肉,您又为何不肯放过他们?” 宗泰俯身半跪在天帝面前,摸着他身后的座椅,冷冷道:“左右不过一个权字,君父这位置您坐的够久了,该换换了。” 天界迫于压力,将天帝交给了玉浮笙,玉浮笙没有立刻杀他,而是独自带他去了一处地方。 “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这是柠溪当年陨落的地方。”怎会不知呢,这些年来,他偷偷来过这里很多次,许是愧疚,许是对柠溪还有一丝真情,毕竟当年那个天真活泼的冥界小公主,也曾让他心动过。 可是从他当上天帝的那一刻起,便再也回不了头了,在天界诸神眼中,冥界生灵低贱不堪,只要柠溪和玉浮笙存在一天,他就必须忍受着诸神的指摘,他便无法忘记他当年是靠着怎样卑劣的手段登上的天帝之位,他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事便是让柠溪有了孩子。 “你记得那便好办了。” 玉浮笙提起剑挥落,锦衣撕裂,一道血痕自他肩头渗出,“这一剑是为我母亲情深错许,遗恨而终。” 紧接着又落下一剑,自他胸膛渗出血痕,“这一剑是为先冥帝与冥界,冥界与你无冤无仇,你先欺骗利用,后背信弃义,万死不足赎罪。” 第三剑落下,“这一剑为六界生灵,你不顾六界生灵死活,执意讨伐冥界,致使生灵涂炭全无悔过之心。” 玉浮笙收起冥玄剑,转身要离去。 “你不杀朕?” 玉浮笙冷冷道:“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我要你今后留在这里为我母亲赎罪。” 天帝爬起身,走到玉浮笙面前问道:“你母亲离开前可有什么话?” “母亲说她此生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 天帝失魂落魄的后退几步,自然自语道:“柠溪……柠溪,朕错了,朕错了……” “孩子,你要相信朕,朕是真心爱过柠溪,朕是被权利迷失了……还有,宗泰,一定要当心宗泰……”他说着不由得痛哭起来。 玉浮笙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离开,烟雨朦胧中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相思执伞正在默默等他,这样真好…… 大婚那日,高堂满座,宾客皆至。 园子里靑月追着祁雪道:“跑那么快做什么?” 祁雪瞪了他一眼,道:“前面是新娘子的闺房,你赶紧出去。” “这里这么多丫头侍候,也不差你一个,要不跟我去前厅歇会儿?” “不去!”见青月还跟着自己,祁雪恼怒道:“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祁雪瞅见墙角的扫把,便拿起来将靑月赶出了园子,正巧被路过的石觞看见,取笑他道:“靑月小兄弟这是又吃了闭门羹?” 靑月有些狼狈的挠挠脑袋道:“石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石觞笑了一声道:“听说你前几日让族人都回漠北了?那么你是打算等冥帝与相思姑娘成亲后便离开?” 第117章 大限 靑月摇头,“漠北诸事我已安排妥当,暂时不会回去。” “那么看来靑月兄弟是下定决心要抱得美人归了?” 靑月想起刚刚祁雪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叹气道:“我们去前厅吃酒吧……” 时辰已到,相思拜别魔君、姝夷以及师父妙玄,孟伯感叹道:“陛下找到您也才一年多的时间,公主殿下便要出嫁了,只可惜姝夷娘娘不能亲自为殿下送嫁。” 自那日后姝夷便昏睡不醒,妙玄说他当初也是因为姝夷被天帝骗去天庭,之后被软禁起来,其实见到姝夷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姝夷已死,魂魄早就不复存在,只是这副躯体被人用万灵珠保存了下来,不曾腐烂,那日姝夷是被控制,才做出刺杀魔君的举动,控制一解除,她便又成了这副已死的模样。 魔君求妙玄想办法复活姝夷,妙玄无奈之下只能说,继续用万灵珠供养姝夷的躯体,或许有一天,姝夷这副身体可以再生出魂魄,那时便能醒来,只是可能性极小,可能再过千年万年都生不出魂魄。 魔君听了只说,他会等下去,只要他还活着,便会一直等下去。 相思对孟伯道:“我会时常回魔界看望君父和母亲,君父身体不好,麻烦孟伯费心照看,小七细致机敏,但毕竟年轻,如今虽继任魔君,尚缺少历练,劳烦孟伯多加提点。” 她又对一旁的妙玄道:“师父您多保重。” 出门时,洛云七道:“阿姐,按照魔族的习俗,长姐出门由弟送行,阿姐今日大喜,便由小七背您出门吧。” 相思同玉浮笙拜了天地,天界的新任天帝宗泰来了,经天界冥界那一战,天界诸神再不敢小看冥魔两界,是以觉得如今天界势微,与其敌对倒不如主动交好,因此宗泰来参加冥帝的婚宴,天界无人敢多说什么。 宗泰如今是天帝,连着装都变得华丽起来,一见玉浮笙便笑脸盈盈道:“因着有些急事需处理,为兄来迟了,浮笙和弟妹莫怪。” 玉浮笙颔首道:“兄长能来已是荣幸,怎会怪罪。” “这是贺礼,另一份是锁姻上神准备的,他有事走不开,托我送上贺礼,祝二位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相思打开那盒子,“是师父亲手编的一对同心结,劳烦天帝陛下替我谢过师父。” “好说,好说。” “宴席已备好,兄长快请进吧。” 入夜,宴席上走的走,散的散,宗泰不能出来太久,一早便回了天界,白锦和流影喝醉了,被兴荣送回了房间,靑月拉着祁雪去忘川河边看星星月亮,几位判官也早早离席回去处理公务,九月和夏溪还在缠着石觞,听他讲他们妖族的秘闻。 相思笑了笑,挽起玉浮笙的手,“相公……” 玉浮笙会意,起身带她回去。 红烛摇曳,轻纱漫飞,两人相对而坐,共饮下那杯合卺酒,烛光微微闪动,面前的人儿肌肤胜雪,脸颊浮起一缕红晕,好似冰天雪地间的一株腊梅。 玉浮笙褪去外衫,手指挑开相思衣服上的系带,衣服从肩头滑落,相思抬手放下帷幔,四下一片静谧,唯有重重叠叠的身影缠绵交错…… 转眼间,春去秋来,一年时间已过,半年前祁雪终于放下心结跟靑月回了漠北,冥界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狐妖凌儿日渐长大,正是修习灵力的好年岁,石觞在白府忙的不可开交,冥界的大半事务都是几个判官在处理,他们一向任劳任怨,将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连玉浮笙都自愧不如,流影和白锦被封为王,派去了封地驻守。 唯有魔界昨日传来消息,说老魔君重病,相思十分着急,玉浮笙便连夜陪她赶去魔界。 …… 他握着相思的手,安抚道:“有妙玄前辈在,岳父一定无事的。” “君父年龄大了,之前便一直有咳疾,只是症状轻缓,便没怎么注意,却没想到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相思十分担心,从相认后,她没有太多时间侍候在君父身边,这一年里,虽也时常回魔界,但总归是不够的。 “小七说君父半月前曾突然昏倒,醒来后只说自己无碍,让小七不要告诉我,许是那时君父……” “相思,你先冷静冷静,已经快到魔界了,说不定岳父已经痊愈了,可能只是虚惊一场。” 一入魔界,孟伯便在附近等候了。 “公主殿下。” “孟伯,我君父到底怎样了?” 孟伯脸色看上去是否不好,眼底还有乌青,像是好几日没睡好了,相思心道不好。 他叹气道:“陛下半月前突然晕倒,半日后才醒过来,那时尚看不出什么,妙玄真人只说陛下年龄大了,偶尔昏倒倒也正常,只是没想到这几日情况愈发不好了。” “君父……”相思一听,身子有些发软,还好有玉浮笙扶着她。 “陛下这几日半梦半醒,总是喊着公主殿下的名字,想来是心中放不下殿下。” “带我去见君父。” 相思一入寝殿便看到洛云七正坐在床边给魔君喂汤药,小七扭脸见是相思,轻声道:“阿姐……”他眼圈发红,似是先前落过泪。 相思走过去,道:“我来吧。”她接过药碗坐下,亲自喂药。 魔君此刻昏睡不醒,整碗汤药却只勉强喂进一半。 玉浮笙轻声问一旁的妙玄,“前辈,魔君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妙玄抚了抚拂尘,道:“如今脉象看起来似有油尽灯枯之意,本座为他施了针,渡了灵力修为,都没太大作用,现如今,这些汤药也只能延缓片刻而已。” 相思手微微一抖,沉声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妙玄微微摇头,无奈道:“只能试着再多渡些灵力,为师再想想还有什么药材可用,或许还能延缓一段时间,只是大限至多也就两个月了。” 相思没再多说什么,放下药碗便出去了,洛云七跟了过去,见相思一手扶着廊柱低声啜泣,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姐,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君父……” 相思哽咽道:“是该怪你,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君父当时突然昏倒,没过多久便醒了,妙玄前辈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君父也下了死命令,让我们不准告诉阿姐,怪我当时没多想……” 洛云七走近,抚着相思肩头道:“阿姐,你就怪我吧,君父不让我们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君父他心疼你,你好不容易同姐夫成亲,过上安稳的日子,他不想再让你为他忧虑。” “小七,我知道这件事不该怪你,我只是太害怕了……” “相思……”玉浮笙从寝殿内出来,他帮相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岳父醒了,他想见你。” 方才玉浮笙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了魔君,他方能这么快醒过来。 相思深深吸了口气,擦干眼泪,强忍着扯出笑容,进了寝殿。 她坐在床边,问道:“君父,您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丫头,我这副样子吓到你了吧?” “君父您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应该早点回来陪着您的。” 魔君笑了笑,道:“是爹爹错了,丫头莫要怪爹爹。” 相思扑在他怀里,忍不住大哭了起来,魔君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第118章 遗憾 魔君服用了汤药后便睡下了,照顾他一天的相思才有时间离开片刻。 一进屋便看见玉浮笙在写些什么,见相思回来他便停笔,将方才写的东西装进了信封。 “是冥界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要紧事。” “相公我恐怕要一直留在魔界陪着君父,若是冥界有急事,你就先回去吧。” “嗯,若是遇到非我不可的事,我便回去。” 他起身拉着相思在床边坐下,“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七日后,玉浮笙因冥界有要事,便先回去了。 之后的几日,魔君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醒来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每每他睡着的时候,相思总要在他身边守着,她真怕哪天君父一睡便再也醒不来了。 魔君半梦半醒间,相思时常听他喊着自己的名字,喊着母亲姝夷的名字,喊着小七的名字,有时也会喊着孟伯的名字,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这些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了。 相思有时也会去看姝夷,她总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冰冷冷的,没有一丝生气,她忽然觉得师父妙玄说得对,她是已死之人,空留一副躯壳,又能如何? 相思找了妙玄,问道:“那日天帝控制母亲的法子师父可晓得?” 妙玄点头,不等她开口,也大致猜出相思要做什么,“姝夷先前已被控制过一次,若再用这法子,怕是她的躯体便保不住了。” 相思沉默片刻道:“君父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再见活着的母亲一面,所以哪怕是骗骗他也好……师父曾说过,我母亲生前过得并不开心,我想即便是她有朝一日真的生出魂魄来,得知君父已死,与其郁郁寡欢的活着,还不如从不曾活过。” “那你呢?若是魔君不在了,这天地间你便只剩下姝夷这个亲人,你真的舍得?” “不是的,我还有浮笙,还有小七,还有师父,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师父也曾说过,顺其自然,万勿强求,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君父不留遗憾。” “如此,那便三日后吧。” …… “兄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孟伯扶着魔君出来寝殿,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边道:“公主殿下说了不能告诉您,要给您一个惊喜。” 相思一早给魔君输了大半的灵力,他此刻方能行动片刻,妙玄说魔君身体越来越差,他卜了一卦,大限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魔君笑了笑道:“这丫头……兄长,想一想你来魔界也这么久了……” “是啊,当年陛下在人间游历,投生做老奴的弟弟,后来啊……” 魔君接着道:“后来朕觉得与你十分投缘,便把你掳来了魔界做了魔修,自那以后,你便一直跟着朕,一直没问过你,你可曾恨朕?” 当年的魔君还是个毛头小子,做什么事都凭一时冲动,因为一时冲动爱上姝夷,便和她私定终身,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担起责任,因为一时冲动将曾爱护过自己的人界兄长掳来了魔界,迫他修习魔道,自以为是为他好,却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当年做过许多傻事,现在想想实在惭愧。 孟伯笑着说道:“哪能不恨呢?当年我在人界过得好好的,陛下二话不说把我带来了魔界,这里老奴谁也不认识,陛下是小魔君,老奴再有怨言也不敢说什么。” 魔君笑了笑,叹着气道:“是我的错,给兄长赔罪,等我不在了,兄长便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想重生为人也好,想闲云野鹤也好,不用再帮我守着魔界了。” “陛下,老奴哪儿都不去,老奴还要帮陛下看着,看着小七成亲,看着相思丫头生小外孙,看着魔界越来越好……”孟伯眼眶湿润起来,声音也越发沙哑。 这些年魔君待他不薄,一直拿他当兄长敬重,若说魔君最信任的人也非他莫属,他早就不怨恨了,这么长的时间里,看着魔君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其实也是他的喜怒哀乐…… “陛下,前面到了,老奴就不陪您过去了。” 孟伯停在原地,魔君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油菜花田,这个季节并不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相思和洛云七费了不少法力才让这整整一片的花田盛开。 这两日相思有意无意的问起魔君和姝夷相识的场景,便是在油菜花田中,漫天的淡黄花海中,那抹白色的身影,自此便挥之不去。 魔君走进这花田,颤抖的指尖轻抚花瓣,花香四溢,远处那抹白色身影,彷若飞入花海的一只白色蝴蝶,自由自在,在花海间不停的旋转飞舞。 泪水打湿双眼,魔君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去…… 那一日,魔君陨落了,整个魔界为之震动,魔君在任时间很长,有过许多政绩,也使得魔族免于战乱,安居乐业,魔界一众魔修感念魔君恩德,自愿为其守灵三日。 相思白衣素缟已在灵堂跪了一天,不吃不喝。 “阿姐,你吃些东西吧。” 相思摇摇头道:“小七,你还要处理魔界事务,不必一直待在这儿,这里有我为君父守灵就好。” “阿姐不肯吃东西,小七便不走。” 相思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严厉道:“连阿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小七无奈只能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相思倒地的声音…… 相思醒来时,洛云七就坐在床边,妙玄和孟伯也在。 见相思醒了,孟伯先开口道:“太好了,殿下终于醒了。” 相思起身便要下床,洛云七按住她道:“阿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孩子?”相思抬手抚了抚小腹,“我有身孕了?” 妙玄道:“是啊,已经两个多月了,你若是还想要这个孩子,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阿姐,我已经传信给了姐夫,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等姐夫来接你,若是你出事了,我怎么跟姐夫交代。” 孟伯也劝道:“陛下也不希望见到殿下这样,他一定希望小殿下能平平安安出生呢。” 相思微微点头,轻声道:“孟伯,我饿了。” 孟伯急忙唤一旁的婢使,“快去准备饭菜来。” …… 第119章 天虚 相思休养了几日后,白锦来了。 “白锦,你不是在驻守封地,怎么来了魔界?” “封地有些事情需回禀陛下,我便回了冥界,恰巧娘娘有身孕的消息传来,陛下命我来看望娘娘,陛下知道娘娘有身孕的消息很高兴。” “他不来吗?” “冥界有些棘手的事,陛下走不开,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解决,便派我过来告知娘娘,娘娘不必急着回去,就待在魔界安心养胎,等处理好事情,陛下一定会来接娘娘回去。” 不知为何,相思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便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相思心头有些难受,像是要喘不过气了,洛云七见状急忙去请妙玄过来。 “前辈,我阿姐如何了?” “忧思过甚,恐对胎儿不利,我先开副安胎药,你们也要多劝劝她,最好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想,不然……不仅这一胎难保,恐怕相思徒儿也……。” 洛云七听了紧张地在床边坐下,他叹着气道:“阿姐,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相思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对不起,阿姐让你担心了。” …… 白锦两个月前回了冥界,生产那日玉浮笙仍是没能来,相思嘴上没说,心里却知道,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不至于这么久抽不出时间来魔界。 产婆端着一盆一盆血水出来,洛云七看的胆战心惊,他不便入内,只能急得在门外团团转,夜里开始有了动静,如今天已经大亮,却还没生出来。 洛云七和孟伯在外间急得跺脚,屋内相思力气耗尽,快要昏厥过去,此刻,她深感绝望,尽管她知自己不会有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从魔修变成阴灵,可此刻的痛苦让她回想起在天界受的三道雷刑,那一次玉浮笙不在她身边,而这一次,他仍旧不在…… 恍惚间相思想起玉浮笙的母亲,柠溪公主当年一边躲避天帝追捕,一边生下了玉浮笙,她那时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相思听见谁在唤自己,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却满是慌乱的魔族大夫和婢使。 “殿下,醒醒,不能睡……” 随着一声啼哭,相思力竭昏了过去。 …… “孟伯,您说她像谁啊?” 孟伯笑呵呵道:“老奴看像殿下多些。”其实还有几分像老魔君。 相思渐渐转醒,看到妙玄坐在床边为她诊脉,洛云七怀里抱着孩子和孟伯站在一旁。 “阿姐醒了!” 相思伸了伸手,想要看看孩子。 洛云七急忙把孩子抱过去,道:“阿姐,是个小公主。” 相思伸手摸了摸她粉嫩的笑脸,她睡得很香,相思一碰到她,她就蹭了蹭相思的手心,脸上似乎还带着笑。 “阿姐,你看她多可爱啊。” 相思也跟着笑了笑。 孟伯问道:“妙玄真人,殿下身体怎么样了?” “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 “对了阿姐,小公主叫什么你想好了吗?还是等姐夫来起?” 提起玉浮笙,相思心底沉了沉,半晌道:“就叫靖安吧,望她一辈子平安顺遂。” 孟伯道:“靖安……这名字好,就叫靖安。” 靖安似乎被吵醒了,哇哇的哭了起来,孟伯从洛云七怀里接过她,道:“小殿下应是饿了,老奴这就带她去找奶娘。” …… 那日洛云七正在处理魔界事务,孟伯大老远跑过来,边跑边道:“不好了,陛下!” “孟伯,您慢着些。” “陛下,公主殿下留了封信走了。” 洛云七大惊,“什么?派人去找。” “老奴找了,殿下昨晚趁夜走的,出了魔界怕是不好追了。” 洛云七一边拆信,一边问道:“小靖安呢?” “小殿下还在奶娘那儿。” 洛云七拆开信,看完便失了神,信纸也从手中滑落,信里相思说直至她生产,玉浮笙都没能赶来,定然是冥界出了大事,她回冥界看看,靖安先托付给洛云七照顾,若真有万一,她回不来,便托他将靖安养大…… “不行,孟伯,朕要去找阿姐……” 趁着刚刚他失神的功夫,孟伯也看完了信。 “陛下,你先冷静些,魔界不可一日无主,况且靖安小殿下还要要照顾,您留下照顾小殿下,老奴去找公主殿下。” “孟伯,本君不放心……” “我去吧。”说话的是妙玄,他方才经过恰巧听到他们在争执,加之方才去相思房中,相思却不见了踪影,也猜到了什么。 “相思是贫道的徒弟,也该贫道去护着她,你们都留下,守护好魔界,照顾好靖安。”他说完一转身便消散在云雾中。 那日玉浮笙离开魔界不久,天界传来消息,天虚境出现裂痕。 天虚境出现裂痕,这是个棘手的事情,因为这裂痕若不及时修补,很可能会导致整个天界塌陷,到时遭殃的不只是天界,人界,妖界,冥魔两界皆难幸免。 天虚境是整个天界最薄弱的地方,却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尽管天虚境是最薄弱的地方,可也轻易不可毁损,况且天界都知道这天虚境的重要性,即便是当初那般疯狂的天帝也从没生出毁损天虚境的想法,这次突然出现裂痕着实蹊跷。 天界不仅通知了玉浮笙,还通知了另外三界,只不过老魔君陨落,新任魔君刚继位不久,加之玉浮笙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相思如今身在魔界,玉浮笙私心不想让魔界参与进来,便拦住了去魔界传信的人,且与宗泰约定,此事先不告知魔界。 他们合力修补了整整一个月的裂痕,可不知为何,那裂痕不仅没止住,却越来越大,天虚境裂痕处,日日夜夜有天雨漏出,此处的凡间已经接连不断下了一月的雨,淹了不少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玉浮笙一直待在天虚境,脱不开身,哪怕知道相思生产,也不敢离开,天虚境的情况随时都可能变化,他害怕自己离开一刻,这里便会崩塌。 玉浮笙带领冥界和一众天神、妖王首领驻守在天虚境,能用的法子都试了,终于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裂缝一点一点扩大,直至崩塌。 终有一日,玉浮笙找到宗泰,他说他要到天界的上虚宫查阅古籍,他想再试试,一定有办法。 宗泰很快答应下来,玉浮笙也的确找到了法子,需选一位上神,以其神力、神体为祭重铸天虚境,筑好之后,上神便与天虚境融为一体,虽生生世世不死不灭,却永不能离开,且他人再不可进入天虚境,只要那位愿意献身的天神不离开天虚境,天虚境自此便与世隔绝,也永不会再有崩溃之危险。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不会有谁愿意永远被囚禁在天虚境中,即使神仙也不例外,往日里自诩正义,扶危济困,普度众生的上神们,此刻却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直至天虚境崩塌的前一日,天界没有一个上神愿意以身重铸天虚境…… 第120章 离家 “陛下以己身重铸天虚境,下界小妖尚知感念陛下恩德,天界的那些虚情假意的神仙却没有一个露面的。” 听着流影说玉浮笙是如何在最后一刻选择以身筑境,相思似乎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犹豫与不舍,他们才安稳相守了一年,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还有许多事情没做过,怎么能就这样被永生永世囚禁在天虚境中,他们的靖安他还没见一面,便要生离…… 相思独自来到天虚境,她徘徊许久,除了捡到一支他掉落的桃木簪子,找不到任何和他相关的事物,那日他从魔界离开,带走了她发间的桃木簪。 相思问他,“你送我的簪子怎么能要回去?” 他说:“不是要回去,此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再见,我想你的时候便看看这桃木簪,下次见面再亲手为你簪上……” 是不是那时他便有预感,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弟妹……” “天帝陛下。” 不知宗泰何时来了,此刻便站在相思身后,待相思转身,他已经走近了。 “弟妹节哀。” 相思冷哼一声道:“我有什么可哀,冥帝不过是被关在天虚境,又不曾陨落,我为何要哀?” 宗泰面容严肃,相思却看出了一丝喜色,只听他道:“浮笙他再无可能出来,都怪朕无能,无力守护天虚境,害的弟妹与浮笙分离不得相见。” 相思轻笑着摇头道:“这不是正合了天帝陛下的心意,您费尽心机又是毁坏天虚境,又是骗玉浮笙以身筑境,不就是为了除掉他,事已至此,又何必在这里虚情假意,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呢?” 宗泰冷哼道:“我答应过玉浮笙不动你,你走吧。” 相思蓦然发觉,原来玉浮笙不是没有怀疑他,甚至玉浮笙一早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圈套,或许就是为了保全她,玉浮笙被囚禁在天虚境,宗泰便除去心头大患,所以相思是死是活便不重要了。 他们早该想到,宗泰连自己的父亲都能背叛出卖,对玉浮笙又会有几分真心,不过都是欺骗利用罢了,需要的时候当做亲弟,不需要的时候便是眼中钉肉中刺,不惜六界倾覆也要除去玉浮笙,比之上任天帝真可谓有过之无不及。 相思自知自己并非宗泰的对手,满腔怒火却也只能忍着,她产子尚未足月,连日奔波加之担心玉浮笙,身体早已承受不住,她忽而吐出一口血来,半跪在地上,胸口好像针刺一般痛。 一道霞光闪过,妙玄赶到,他扶住相思,为她输了灵力。 宗泰勾唇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相思双手紧握,眼神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宗泰,眼中满是杀意。 “徒儿,你是当真不要性命了吗?” 妙玄叹气道:“若你还想再见到玉浮笙,便听我的养好身体。” 玉浮笙如今和天虚境融为一体,他若强行离开,天虚境必会崩塌,妙玄虽没有办法救玉浮笙出天虚境,却可以试试将相思送进去。 “师父,你当真有办法?不是骗我?” 妙玄点头道:“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我再告诉你如何进天虚境。” 相思身体一恢复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妙玄。 “此法只可用一次,也就是说你若进去便再无可能出来,想想靖安还那么小,还有小七,你真的舍得?” “我对不起他们……可我一想到玉浮笙孤零零被关在里面,我就不能放下他。” “好吧……许久以前,我曾听先师说过,天虚境乃是上古遗留,女娲娘娘练就五色石以补天缺,可这五色石也有区别,有坚固之处也必然有薄弱的地方,其中最薄弱的那块补天石便成了后来的天虚境。 既然是天虚境,那么毁损便是不可避免的,以往出现裂痕只需修补便可,此次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裂痕越补越糟,便不得不重铸。 五色石乃神力所结之物,需以神体炼化方可重铸,完成炼化至少需要三十六日,在完成炼化之前,天虚境未完全封闭,可想办法进去,自玉浮笙进入天虚境至今已过三十日,所以你还有六日的时间。” 相思问道:“我要怎么做?” “为师在外界为你撕开一道入口,你便从那入口进去,只不过……强行进天虚境必会遭到反噬与阻拦,为师能做的便是帮你守着入口,若是你撑不住便及时返回,切忌,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有……” 见妙玄沉默许久,相思便问道:“师父,还有什么?” 妙玄淡笑道:“没什么重要的,到时再说吧。” …… “哎呦!小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靖安收拾着包袱,将屋里能带走的金银珠宝都装了进去,一边对阿琳道:“我要走了,不许去告诉舅舅。” 一收拾完,靖安背上包袱就要走,阿琳急忙扯住靖安衣袖,道:“小殿下,咱有话好好说……您走了,奴婢怎么办?陛下他迟早会发现的,依着陛下的脾气还不得砍了奴婢的脑袋……” 不等她说完,靖安便挣脱阿琳,自顾自的离开,阿琳急忙跟过去拦住她,“小殿下,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好歹奴婢是同您一起长大的。” 靖安想了想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阿琳连忙摆手道:“这怎么行,奴婢今日走了,来日被捉回来,陛下非得剐了我不可。” 拉扯中,包袱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摔了出来,靖安蹲下身整理,一边道:“反正我今天肯定是要走的,走还是留,你自己看着办。” 阿琳难过的想了想,横竖都是一死,走的话还能晚死几日,索性心一横道:“奴婢跟殿下走……” 明华殿内,洛云七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忽而孟伯急匆匆进来。 洛云七微微抬眼,手中未停,唇角轻动,道:“何事?” “靖安小殿下离开魔界了。” 洛云七听了不在意地说:“本君知道了。” “陛下知道?”孟伯刚刚才发现靖安不见了踪影,一问才知道她偷溜出魔界,还威胁见过她的族人,不准把她的去向说出来。 洛云七放下手中的笔,掂起那张宣纸轻吹了吹,道:“她昨日不是说了要离开魔界,还要本君莫再管她,您忘了?” 确实有这回事,“那不是小殿下说的气话吗?谁曾想就真的离开魔界了,陛下就一点都不着急?” 宣纸上跃然呈现出一幅山水图,他仔细观赏着,似乎甚是满意,“急什么?” 孟伯见他一点都不在意,便想是还在同靖安赌气,不过到底是魔界的小公主,也不能不管,便道:“老奴去多找些人跟着保护小殿下。” 洛云七笑了笑道:“本君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身边可是没有一个人保护。” “小殿下年纪尚小,到底是女孩子,老奴不放心。” 洛云七点头道:“那便跟着吧,不用太护着她,吃些苦头自然会回来。”他说完便拿起那幅画,准备找画轴装裱起来。 第121章 联姻 孟伯颔首出去,虽然洛云七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孟伯知道他心里也定然是担心靖安的,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不担心。 只是,自从老魔君离世,相思入了天虚境,整个魔界的重担便落到洛云七的肩上,这些年他也越发沉稳,对魔界诸事应对自如,游刃有余,只是这心思却越来越深沉,喜怒皆不行于色,就连看他自小长大的孟伯也越发看不透了。 阿琳背着包袱跟在靖安后面,一边道:“小殿下,您慢着点。” 靖安转身道:“出了魔界不准再叫我小殿下,也不许告诉别人我们的身份。” “那奴婢唤您什么?” “随便……除了小殿下。” 阿琳想了想,忽然高兴道:“那就叫小姐。” 靖安微微点头。 阿琳接着道:“小姐,陛下对您这么好,您怎么说走就走,连封信都不留下,也不怕陛下着急?” 靖安哼了一声道:“他忙着娶天上的公主做魔后,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阿琳实在不明白,陛下娶了魔后娘娘,便多了一个人照顾小殿下,她怎么这么不高兴? 自从上任天帝宗泰上任后,搞得六界乌烟瘴气,引得六界诸多不满,因此最后落得被逼退位的下场。 这些年,魔界一向不问世事,深居简出,免去不少祸端,进而实力大增,新任天帝有意交好魔界,得知魔君尚未娶妻,便选了个年轻貌美的天族公主,想要撮合给魔君,若是天魔两界能联姻自然最好不过。 天族羲灵公主年纪看起来跟靖安差不多,不仅美貌,而且十分和善,倒是叫阿琳觉得比自家小殿下好相处些…… 阿琳一抬头便看见靖安沉着脸,分明是一脸的不高兴,想了想便问道:“难不成小姐是不喜欢那个天族公主?” 见靖安没回答,她继续道:“这好办啊,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告诉陛下,陛下这么宠爱小姐,肯定会找个让小姐满意的魔后娘娘……” 靖安瞪了她一眼,加快脚步,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那日,羲灵公主她离开天庭前,天帝特地叮嘱她,魔君十分宠爱魔界的那位小公主,若是她能哄得魔界小公主的欢心,联姻一事八成有戏。 初见魔君陛下,曦灵便动了心,虽说魔君年龄比她大一些,但看上去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且谦虚有礼,丝毫没有因为她只是天族一个旁支公主而轻慢,倒是那个魔界的小公主,着实有些刁蛮任性。 她特地带了南海难得一遇的夜明珠送与靖安,靖安先时还算有礼,虽看得出不怎么高兴,但也未与她为难,她不过是说了句,魔君陛下与靖安公主情同父女之类的奉承话,便惹得靖安不悦,当着魔君陛下的面砸了夜明珠。 那魔君陛下虽是训斥了她几句,却也不痛不痒,面上也看不出有多生气,左右得讨靖安欢心才行,曦灵不得不忍了下来,只说是自己眼光不行,选的礼物让靖安不喜欢。 靖安一点都不买账,同魔君陛下大吵起来,最后还说自己要离开魔界,曦灵以为她也只是说说罢了,应当不会做的这么出格,谁知第二天她还当真不见了踪影。 事情闹的这么大,曦灵实在无颜继续待下去,便去向魔君陛下请辞。 那日,她打听到魔君陛下在园子里赏花,便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前去。 远远看到陛下坐在在凉亭里的身影,看上去身形还有些慵懒,他换了身玄衣轻衫的常服,青丝只用一只玉簪挽着,没初见那日穿的庄重,却也多了几分洒脱肆意。 曦灵走近时见到他一手撑着侧脸,双眸微垂,气息平顺,像是睡着了,便在旁边等候,过了许久也不见他醒来,便轻声唤他。 他猛然睁开眼睛,见是曦灵,便抚了抚袖子道:“原来是曦灵公主,公主何时来的?” 曦灵脸侧微红,“两刻前,曦灵扰了陛下清梦,望陛下莫要怪罪。” 他似是笑了笑,道:“是本君怠慢了,怎会怪罪,不知公主找本君何事?” 此刻氛围正好,曦灵也不急着说请辞的事,倒不如趁此独处时机说些别的,正要开口,孟伯却来了。 方才孟伯见洛云七睡着了,便回去取件毯子,园子里清冷,免得他受了凉。 孟伯在,曦灵便不好意思再说旁的了,只好道:“曦灵是来请辞的,都是曦灵不好,惹得靖安小殿下不悦,曦灵也没脸再留下了。” 孟伯道:“公主殿下不必太过自责,这才来了两日,魔界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殿下还未去过,不如再多留几日?” 曦灵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样岂不是太麻烦陛下了……” 曦灵的确很想留下,她想只要魔君陛下开口挽留,她就厚着脸皮留下。 只听洛云七道:“公主既去意已绝,本君也不好挽留,孟伯,您送曦灵公主回天界吧。” 曦灵离开后,孟伯道:“这曦灵公主性子倒柔顺温婉,陛下觉得如何?” 洛云七接过毯子,问道:“什么如何?” “天帝派个公主过来,陛下还不明白吗?这不是摆明了让陛下过过眼,好与魔界联姻,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邀陛下去天界,跟陛下提联姻一事。” 洛云七听了脸上浮起一丝愠色,冷哼一声道:“天界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拜天界所赐,阿姐跟姐夫尚在天虚境中受苦,留下靖安一个孤女,如今便想着要拉拢魔族,情同父女,亏她说得出口。” 孟伯方才那样说,也是为了激一激洛云七,他笑了笑道:“陛下既然这样想,为何还跟小殿下赌气,她一向最听您的话,您好好同她说,她定然不会再胡闹。” 洛云七看着远处娇艳的梅花道:“本君一直对她很好,事事顺着她,因为我怕有一日阿姐从天虚境中出来,见到靖安会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教导好她。” 孟伯这些年跟在洛云七身边,自然知道他心中的苦,他怕自己治理不好魔界,辜负先魔君的期望,怕自己照顾不好靖安,会让相思失望,他承担了太多,一直以来都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做的不好。 孟伯宽慰道:“相思殿下会理解陛下的,她也一定不会怪您。” “其实本君有时也在反思,是否太过于溺爱靖安,时刻都护着她,怕她受伤,怕她不高兴,可这真的是为她好吗?其实有些事她要自己经历过才会长大,所以她离开魔界未必不是好事,您说是吗?” “陛下说的是。” 洛云七转而不放心道:“还是多找些人跟着吧,吃些苦头就罢了,也不可真让她遇到危险。” 孟伯笑着应是,他还是那般嘴硬心软。 …… 第122章 思亲 阿琳铺好床铺,见靖安站在窗边四下张望,便问道:“小姐,您看什么呢?” 靖安沉着脸,不等阿琳走过来便关了窗,转身坐在床边,自然自语道:“当真不来找我……” “小姐是说陛下不来找小姐吗?” 她们离开魔界没走太远,就在附近逗留了几日,阿琳也看出来靖安压根也没想离家出走,只不过在跟魔君陛下赌气罢了。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说不准魔君知道是阿琳劝回去的,还能大发慈悲饶她一命。 靖安恼怒道:“不回,你要再提回去,你就自己回去。” 阿琳哭丧着脸道:“奴婢知错了……小姐,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难不成一直在这儿待着?” “去……去冥界,找流影叔叔和白锦叔叔,再不行就去漠北,找祁雪姑姑。” “可是小姐,您认路吗?” 往日里,魔界同冥界、妖族有些来往,因着靖安父母的关系,流影、白锦和靑月祁雪,时常会来魔界看望靖安。 可靖安和阿琳都是自打出生便一直待在魔界,从未出去过,又怎会知道如何去冥界和漠北。 “不知道,我们可以问,总能找到的。” 靖安和阿琳一路上跋山涉水,边走边问,总算找到了冥界入口,酆都。 这一路上,她们被骗光所有的钱,还差点被卖去青楼,所幸有法力傍身,寻常凡人也不会把她们怎么样,最惊险的一次是遇上了吸食精气为生的妖族,阿琳当时便被吓晕了,靖安竭力反抗,反抗不过被打晕了,醒来时,妖族不见了踪影,她和阿琳还好好的。 后来沿路听说那个妖族不知被谁一夜灭了族…… 还未进酆都,远远便看见白锦等在城门口,其实早在一日前,魔族便传来消息,说小殿下要去冥界。 见到靖安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了,发丝凌乱,看上去甚是狼狈,白锦道:“靖安,你要来冥界早些派人来通知于我,我好去接你过来,也不至于受这些苦。” 靖安不好意思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白锦听了愣了愣,随即笑道:“丫头,还学会离家出走了?怎么,是魔君对你不好吗?我这就去告诉你流影叔叔,我们找他算账去……” 靖安急忙道:“不是,不是,舅舅对我很好,是我自己出来没告诉他,也不能怪他。” 白锦方才是吓唬她,看把她紧张的。 “走吧,先回去吃点东西。” 靖安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一听这个十分高兴。 靖安与阿琳先梳洗一番才随白锦去吃东西,一直到吃完东西也没见到流影,靖安问道:“流影叔叔呢?” 白锦道:“他有事情要处理,应该很快会过来。” 自从玉浮笙进来天虚境,冥界便是流影和白锦共同执掌,但是流影并未自立为冥帝,包括几大判官在内,都未曾提起过重立冥帝一事,即便是几年前,天帝下旨封流影为新任冥帝,流影毫不犹豫的拒旨,因为冥界众人都相信,玉浮笙终有一日会回来。 即便他永远也无法回来,那么将来冥帝这个位置也应当属于玉浮笙唯一的骨肉玉靖安。 白锦上次见到靖安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如今再见到靖安,越发觉得她与相思长得十分相似,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有那眉眼的英气像极了玉浮笙。 白锦不禁感慨道:“你与你母亲长得竟这般相似……” “我母亲?” 靖安似是有些失落道:“舅舅很少提起过我父亲和母亲,我只知道他们在天虚境,白锦叔叔,天虚境是哪里?父亲母亲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靖安也是无意间偷听到洛云七和孟伯提起过天虚境,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在那里。 “靖安,他们被困在天虚境出不来,所以不能来看你,他们一定也十分想你。” “白锦叔叔,你能不能带我去天虚境?我想去看看。” 白锦有些犹豫,当年妙玄真人为助相思入天虚境,耗尽灵力陨落,这么多年来,无论是魔界还是冥界,都想尽了办法想要重启天虚境,为的就是救相思和玉浮笙出来,可皆一无所获。 看着靖安恳切的眼神,白锦答应下来。 等流影回来见了靖安,白锦便将靖安的近况传给了魔界,魔君说是不管靖安,可又派来那么多魔族人偷偷跟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小殿下宝贝的很。 半路上魔界无故灭了一个妖族,虽说灭的是吸人精魂的恶妖,算是为民除害,可是传的半个妖界都知晓,要不是石妖石觞及时拦着,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妖族要去寻仇了。 他魔君倒是不怕,只是苦了石觞,费了好大功夫从中斡旋,才稳住妖界诸族。 只是这些靖安都不知晓,只想着自己离开这么久,魔君也不曾派人找她,看来是当真生她的气,不想再管她了。 从小到大,都是魔君在照顾她,教她读书识字,教她修习魔道修炼法术,她生病了也是魔君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亲手喂她吃粥喝药,现在突然离开这么多日,他也不管不问,靖安突然难过起来。 阿琳发觉了靖安有些不对劲,便走过去道:“殿下,您不高兴吗?您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跟阿琳说,阿琳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靖安转身扑到阿琳怀里,抱着她哭了起来,嘴里喃喃道:“阿琳,我想舅舅了。” “那我们回魔界……” 靖安擦了擦眼泪道:“不回,他不来找我,我就不回。” 阿琳忍不住叹气,她家小殿下脾气真倔,认准的事谁也劝不回来。 …… “陛下,冥界传消息来了。” “嗯。” “小殿下很好,能吃能睡的,让我们不用担心。” 洛云七听了不禁笑起来,靖安脾气倔,可心也大,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不过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她这个舅舅帮她撑着,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了,小殿下还说想要去天虚境,白锦和流影已经答应了。” 洛云七停住笔,面容严肃起来,道:“她怎会知道天虚境?” 孟伯想了想道:“咱们虽没当着小殿下的面说过,但小殿下一向机敏,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偷听去了。” 洛云七这些年一直没同靖安提起她父母的事,一是内疚当年没能拦着相思,若是知道相思一去便回不来,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相思离开魔界。二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无力救出相思,便更加觉得愧疚。 尤其是看到靖安长得越来越像相思,便是愈加提醒他,他的阿姐尚在天虚境中受苦。 “许久没去看过阿姐了,孟伯,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去天虚境,顺便接靖安回家。” …… 第123章 尾声 天虚境漫天云雾缭绕,拨云仍不见日。 流影原本有事要忙,可一听说靖安要去天虚境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和白锦陪她一起去了。 靖安第一次来这里,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流影道:“靖安,想见你父亲母亲吗?” 靖安点头道:“自然是想的。” 流影接着说道:“我有办法,我可以送你进去见你的父亲母亲……” 一旁的白锦打断道:“影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出去许久,我寻到了一个法子,或许能救陛下和娘娘出来,只不过……”他看向靖安顿了顿,接着道:“需得找到与陛下血脉相通之人,进入天虚境换陛下出来,或许天虚境会将此人当做陛下,便不会再崩塌。” 白锦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用靖安去换陛下……不行,我不同意,若陛下知道此事也定然不会同意。” “白锦,这个法子总要试试,说不定这天虚境会被靖安孝义所感,甘愿放靖安出来呢?” 白锦急切道:“影哥,我知道你想救陛下出来,我们再想想,总会有别的办法,我们不能为了救陛下就要牺牲靖安啊!” “我已经等不及了……”流影很早便知道了这个法子,可他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靖安那时还小,他要等到她长大后自己做出决定,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流影不再同白锦言语,转而问靖安道:“靖安,你呢?你愿意救你父亲母亲出来吗?” 方才流影说能让她见到父亲母亲,她十分高兴,也不知怎么的两个叔叔就吵了起来,她想劝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她听懂了一些,用她的自由换父亲母亲出来,那是不是她就要一直被关在这里了? 关在这里之后呢?舅舅会不会伤心难过?她还能出的来吗? 她正犹豫着,白锦道:“影哥,别做傻事,你不能这样……” 不等白锦说完他便一动不动,靖安看到是流影施了法才让白锦动弹不得。 “靖安,快决定,他们可是你的生身父母,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里面受苦?” 靖安后退着摇头,“我从未见过他们,为何要我来承担这一切……我不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靖安,是我对不起你。”流影说着便催动咒术,丝毫不顾靖安的意愿,自天而下出现一处旋涡,靖安被他轻轻一推便被一股劲风吸了进去。 天旋地转后,靖安落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平静让她惊慌失措。 她狼狈的起身,四下望了望看不到一个人,她置身于一块油菜花田,扑鼻的香气,迷得她不知要往哪里去,只能穿过丛丛花束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看见一处人影…… 走近时才发现,那人正拿着锄头,一身青衫,袖口轻挽,不知要去做什么。 “喂!” 靖安朝他招手,那人见了先是一愣,震惊的看着她,随后放下手中的锄头朝她走来。 “丫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靖安道:“被骗进来的……先不说这个,你是谁?这儿是哪儿?” 玉浮笙无奈地摇着头,看来她还真是被骗进来的,竟连这儿是何处都不知,但若她能进来,是不是说明有法子出去…… 玉浮笙只道:“这里可不能随意走动,到处都是陷阱,不如你先跟我回家吧。” 靖安开始还有些防备,可不跟他回去她也不知去何处,万一这里真如他说的那样到处都是陷阱,这可怎么办……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随后玉浮笙引路,靖安跟他回了家。 远远的瞅见处房子,临近时靖安看到从屋子里走出一女子,玉浮笙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那女子抬头看着他,眉眼处皆是笑意。 忽然,那女子看到了靖安,她紧张地问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玉浮笙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靖安听不真切。 片刻后,那女子恍然大悟,她走近靖安,先是仔细打量她,又朝她伸出一只手,她眼神温柔,靖安鬼使神差的拉住她,便被她拉着进了屋。 相思倒了杯水给她喝,“小姑娘,你叫什么?” 靖安随口道:“我叫小安。” 相思听了眼中似有了异样的情绪,她喃喃道:“这么巧……饿了吧,我先煮些东西给你吃。”等吃完了再详细问她是如何进来的,以及外间的一些情况。 片刻后,相思端了碗面来。 “面?”靖安没想到这里还会有面…… 相思笑了笑,让她趁热吃。 天虚境内用不得法力,相思和玉浮笙便只能想办法耕种好填饱肚子,他们刚到此处时只能挖野菜填饱肚子,后来找到一些谷物,才能耕种出东西来。 这里有这白天黑夜,有四季轮转,有雨水有烈阳,和凡间并无什么不同,除了出不去,事事得亲力亲为外,倒真有种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之感,可他们又怎能做到不问世事,怎能真正的放下。 靖安吃了一半,玉浮笙忙完从屋外进来,他看到那碗面失了神,“已经这么久了吗?” 相思点头,他们被关在天虚境已有十六年,今日正好是靖安的十六岁生辰,每年她生辰之日,相思都会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然后看着面发呆,直到玉浮笙回来,她便会默不作声的收起来,玉浮笙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未说出来过。 相思缓了缓心绪,问道:“小安,你从何处来?又是被谁骗了进来?” 靖安看着她,“我离家出走,到了酆都,然后……” …… 洛云七跟孟伯赶到天虚境时,白锦被施了法动弹不得,不远处有个巨大的旋涡,流影正用法力撑着,才不致令那旋涡消失。 孟伯解了白锦身上的术法,洛云七问道:“靖安呢?” 白锦急切道:“影哥要用靖安换陛下出来,靖安已经进了天虚境……” 洛云七变了脸色,呵斥道:“放肆!谁准许你们这么做?”他朝着那处旋涡飞身而去,可刚一靠近便被一股力量阻拦,迫使他不得不折回来。 他再次飞身过去,用法力推着旋涡,想要撕开一道裂缝进去。 孟伯唤道:“陛下,当心!” 洛云七道:“孟伯,借你法力一用。” 孟伯当即飞身过去,将法力渡给洛小七,白锦见流影法力快要耗尽,也将自己的法力都渡给他,否则那旋涡一旦关上,谁也出不来了。 洛云七强行撕开一道缝隙进入天虚境,等他找到靖安时见她正与相思和玉浮笙说话在屋内,他便不敢靠近了。 他在窗外,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可一想到天虚境要不了多久便会关上,到时便真的出不去了,他什么也顾不得,冲了进去。 “阿姐!” “小七!” 洛云七松开紧握的手,走过去,道:“阿姐,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靖安听到此处也没有震惊的神情,从她入此处,见到玉浮笙开始,她就知道了他们便是她的生身父母,聪慧如她又怎会猜测不出。 相思点头道:“我们很好……”相思仔细打量了小七,笑着道:“小七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洛云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别过脸道:“阿姐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拉过靖安,道:“靖安,这是你的阿爹阿娘……”刚刚在屋外听他们说话,洛云七知道他们并没有相认。 靖安沉默着一言不法,半晌才轻声道:“我没有阿爹阿娘。” 说着她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相思想追却被玉浮笙拦住,“我去吧。” 玉浮笙一路追着靖安在一片油菜花田停下,靖安蹲着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低声啜泣,让玉浮笙心疼的不敢靠近,自靖安出生,他未见过她一面,没想到如今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认。 玉浮笙缓缓靠近她,轻抚着她的背,靖安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 “对不起,我没办法强迫自己唤你阿爹……”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和你阿娘的错……” “那是谁的错,是谁逼迫你们离开我……” 玉浮笙摇了摇头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世间有种苦叫生别离,求不得,越是想要的却越发难以得到,更无法强求,我与你阿娘甘愿留在这里,为了你,也为了更多我们在意的人,原以为永生永世再见不到你一面,上苍总有好生之德,今日这一面,我与你阿娘已心满意足。” 他轻抚着靖安的额头,道:“阿爹希望你幸福安康,无忧无虑,这是我们自始至终的心愿,如今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陪着你长大,但幸运的是,小七将你照顾的很好……”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震动起来,玉浮笙神色微变,转手拉住靖安的手腕将她拉起来。 靖安勉强稳住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玉浮笙安抚道:“别怕,没事的,你在这儿等我,哪也别去,我很快回来。” 玉浮笙赶到时,相思已经在那处了。 当年玉浮笙以自己的神力修复天虚境,到底还是修为不够,这些年来天虚境时常出现裂痕,每每出现裂痕,玉浮笙就得耗费精力去修补,这次或许是外间力量的缘故,裂痕竟比以往的都要大些。 相思紧张道:“相公,这一次的裂痕还能修复好吗?” “尽我所能……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女儿和小七送出去。” …… “谢谢你把靖安照顾的这么好,以后还麻烦你继续照顾她。” 洛云七愣住,半晌开口道:“阿姐不跟我们出去?” 相思看向一旁的玉浮笙,摇了摇头,“浮笙出不去我便不出去……” 洛云七摇头道:“这地动这般剧烈,定是这天虚境出了问题,阿姐你莫骗我,若需要我帮忙,我……” “是出了些麻烦,但尚能解决,不过你得和靖安先离开这里。” 洛云七摇头,“我不走……” “靖安你也不管了吗?” “我……” 相思笑了笑道:“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其实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里同外间也没有什么区别,不必再想着救我们出去了,小七,你不欠我的,也不欠君父的,你自己过得好那便是我所期盼的,此外,只求你能照顾好靖安,我们便再无牵挂了。” 洛云七看向靖安,沉声道:“阿姐,我明白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靖安。” 玉浮笙道:“流影他们在外面撑不了太久,我这便送你们出去。” 才刚见面便要分离,靖安沉默地拉着玉浮笙的衣袖,却始终不曾开口唤着他们,相思想着,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会不舍了…… 尽管如此,她仍旧眼角湿润起来,她冲动想冲上去抱一抱自己的女儿,却又怕惊吓到她,只能强忍着伤心道:“带她走……” 玉浮笙送洛云七和靖安离开了天虚境,转身便看到相思已然泪流满面,他走过去环住相思。 相思不停的哽噎道:“我对不起她,从她出生我就没好好照顾过她,我没能看着她长大,是我对不起她……” 玉浮笙轻声安慰:“不是的,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放下女儿跟我关在这里。” 相思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玉浮笙吻着她的额头道:“所以既然已经这样了,便莫再自怨自艾,如今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得拼上性命让更多人活着,相思……你怕吗?” 玉浮笙心想,若她怕了,退宿了,他就送她离开,他会独自面对这一切,毕竟从一开始他就这样想,若非相思不管不顾的冲进来找他,他不会有任何希冀。 相思道:“从我来找你的那一日,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玉浮笙紧紧拥着她,“能见到靖安一面,又有娘子陪我在这里了此残生,于愿足矣。” 他们携手消失在暮色中。 …… 许多年过去了,靖安再没找到过天虚境,那天虚境如同凭空消失一般,那一日也如同大梦一场,如今的她有些后悔了,她始终没能唤一声阿爹阿娘,可上苍却不再给她机会,如今的她有些许明白了,玉浮笙口中的求不得…… 靖安二十岁生辰的时候,她许了个愿望,若玉浮笙和相思还好好地活着,希望她的阿爹阿娘之后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不再被世俗所扰…… 第124章 番外 雪月一 许久以前,漠北妖族林立,其中最强悍凶猛的当属雪狼一族,因雪狼皮毛厚重洁白秀美,便于御寒,因而雪狼一族族中小妖不少遭受过人类捕杀,狼王带着族人深入漠北极寒之地,躲避人类捕杀。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白衣少女踮着脚步进来,她靠在书架上,随手取下架子上的书,一手拿了个果子,一边看一边啃。 “控火术……御水咒……没意思。”她接连翻了四五本,忽然看到:“唤魂引……有点意思,若要交换两者魂魄,需使两者相拥后催动咒法便可互换成功,至于破解之法,须得……” “祁雪!” 祁雪一惊,手一抖,那古籍便掉了下来。 大长老拄着拐杖推门进来,斥责道:“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这屋子不许随便进来,是不是全当耳旁风了?” 祁雪眨了眨眼,解释道:“爷爷,我没看,我就进来歇歇。” 大长老提起法杖指着她道:“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去把庄子里的野草拔了……” “那个……爷爷的酒一定喝完了,我这就去张婶儿那儿给您打酒喝,我保证再也不来了。”说完祁雪一溜烟的蹿了出去。 大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拾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古籍,拍了拍灰放回架子上。 祁雪蹦蹦跳跳来到河边,天冷,河面结了冰,过了河便出了灵兔族,祁雪从没出去过,听说先祖承蒙上神大恩,在此处设有结界,因此只要不被知晓,灵兔族便不会被其他族群发现。 若是过了这条河,便无法再受庇护,因此大长老再三叮嘱过祁雪,不准离开灵兔族。 祁雪自小父母双亡,算是被大长老养大的,只是祁雪颇为顽劣,时常闯祸,每每惹出事端,都是大长老给她善后。 她独自坐在河边,看到来来往往的族人便问道:“李叔,您这是去哪儿?” 李叔背着竹筐,见是祁雪便停下道:“你婶子的药吃完了,我出去看看采些草药回来。” 祁雪眼神一转,道:“李叔,带上我呗。” 李叔连忙摇头道:“那可不行,大长老说了不让你出去。” “我就跟您去采药,不跑远,再说多我一个不是更快些,您自个儿出去,指不定得天黑才能回来,听说天一黑狼群就会出来捕猎觅食,那多危险啊。” 李叔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你可不能乱跑,跟紧我。” 祁雪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祁雪跟李叔上了山,说是帮李叔采药,实际上大半都是李叔采的,他也看出来了,祁雪就是趁机出来溜达溜达。 “我说丫头,你帮我背会儿。”他取下竹筐要递给祁雪。 祁雪道:“李叔,您才多大呀,这么点东西就背不动了?”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祁雪忽而指着一旁崖壁,“哎,李叔,那是什么?” 李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喜道:“看着像是灵芝,这么冷的地方没准是个雪灵芝。” “当真?我听说雪灵芝可以延年益寿,您等着我去摘了孝敬给长老爷爷。” 李叔阻拦道:“不行,这太高了,下面就是悬崖,深不见底,这要是掉下去还能有命活?” “没事,我小心些。” “要不我去吧,你在这儿等着。” 祁雪摆手道:“李叔,您都一大把年纪了,爬高上低,万一再闪着腰可怎么办?还是我去吧。” 这丫头,方才还说自己年纪不大,李叔犹豫道:“行吧,那你当心点。” 祁雪摆摆手就朝着那崖壁爬了上去,崖壁十分冰冷,祁雪攀着感觉手都快要冻掉了,她爬的有些艰难,天冷,崖壁上有冰有雪,祁雪脚踩不稳,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吓得李叔直冒冷汗。 “哎呦!小祖宗,你还是赶紧下来吧,你是要吓死你李叔吗?” “没事,李叔。”祁雪一伸手便摸到了那雪灵芝。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隔得远,李叔也看不清崖壁上的情况,忽而听到一声呼喊,便见到祁雪从上面掉了下来。 那雪灵芝长得牢固,旁边又长着许多枝杈,祁雪摘下雪灵芝不小心划伤了手腕,没抓稳便掉了下来。 祁雪醒来时四周都是雪,她被雪掩埋着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缓了好久才相信自己还活着,幸好崖壁下都是积雪,她掉下来时一紧张便变回了原形,现在看来倒是没有摔伤。 她在周围抛了刨,抛出一起掉下来的雪灵芝,“还好没有摔坏。” 这雪灵芝她要孝敬给大长老,可不能弄坏了。 她望了望四周,顿时傻了眼,白茫茫的一片,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更不知道怎么回去。 不过她想着自己是从崖壁上掉下来的,沿着崖壁走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 靑月停在帐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溪云从里面出来,一见靑月便略有些吃惊道:“少主,您找大王?” 靑月很少来找过狼王青义,自他母亲死后,便与父王十分疏离,靑月觉得母亲在世时父王没有好好陪过她,她是因为他族找青义寻仇死的,多少有些怨恨自己的父王。 “嗯,我找父王有事。” “大王刚歇下。” “那算了,我改日再来……” 靑月正要走,忽而帐内传来声音,“进来吧。” 一进帐内,青义披了件衣服正坐在床边,只见他手臂处缠着绷带,应是先前出去捕猎时受了伤。 “坐吧。” 靑月抿了抿嘴,开口道:“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找我什么事?” 不知何时,他们父子这般疏离。 “明日捕猎我也要去。” 之前靑月从未出去捕过猎,都是族人带回了食物分给他吃,若无狼王的命令,族中没人敢私自带他出去,他早就想出去捕猎了,只是一直不想来求自己的父王。 青义一笑道:“吾儿长大了,行,明日你便跟着溪云同去吧。” 溪云比靑月略大些,很早就跟着青义,如同半个儿子。 靑月伏在溪云身后,问道:“云哥,我们藏在这儿做什么?” 溪云道:“你看这里有条河,有水源有草木,这种地方一般最容易等到猎物,我们只需要藏在这里等着,等猎物出现便一网打尽。” …… 祁雪没找到回去的路不过却遇到羊群,羊群首领见她一个便答应让她跟着,等她找到回去的路再走。 他们来到一处河边觅食,忽然听见野狼嚎叫,祁雪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跑,羊群目标大,便不容易注意到祁雪,羊群首领自然也顾不上祁雪。 靑月刚起身,溪云便道:“靑月,你在这里守着,别放跑了猎物。”说着他长吼一声便朝着羊群奔去,靑月无奈只能守在原处。 没一会儿便看见一只白色的小团子跑过去,他便追了过去,没一会儿那白色的小团子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女,她蹲在地上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气喘吁吁。 靑月也变回人形,走过去道:“喂!你是灵兔族的?” 祁雪一扭头被惊到,跌坐在雪中,她一身白衣与白雪融为一体,只有那红扑扑的小脸甚是显眼。 靑月接着道:“好歹也是妖族,怎么和羊群混在一起。” 祁雪哪里还有胆子同他解释,拔腿就跑,刚跑出两步便被靑月揪住了衣领,她挣扎半天挣扎不开。 “问你话呢?跑什么?” 祁雪真想对他破口大骂,不跑等着被他吃掉吗? 她瑟瑟发抖道:“狼大哥,小的就是来觅食的,您就饶我一命吧。”说完还冲着靑月眨了眨眼。 靑月摇头道:“不行,不能放你走。”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捕猎,总不能空手回去。 祁雪见软的不行,便转身拽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上去,咬出了一个血印子,靑月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松了手,祁雪趁机挣脱逃跑。 等靑月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出去数米,当即便追了上去。 祁雪被他逼到了悬崖边,靑月见她无路可逃便道:“别跑了,乖乖跟我回去。” “你别过来,我可是很厉害的……” 靑月纵身一跃扑了上去,祁雪情急之下随口念了个法咒,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第125章 番外 雪月二 祁雪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正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正要松口气,蓦然一想,身子朝后一仰,又要昏死过去。 靑月跳下石头,蹦跶着到她面前,伸出爪子要拍她的脸,不过看着自己的脸,实在下不去手,便推了推她。 “蠢兔子,醒醒,喂!醒醒……” 祁雪动了动,睁开眼一看到靑月便要闭上,靑月及时阻止道:“给小爷睁着。” 她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坐起身,看了看自己这庞大的身躯,又看了看眼前的自己,“你……我……” 靑月垂头无奈道:“没错,我们的魂魄互换了。” 祁雪提了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靑月气的跳上石头,指着祁雪的鼻子道:“你问我?小爷还想问你呢,你施了什么法术搞得小爷成了这副样子?” 祁雪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什么捂着嘴巴不敢说话,她想起来先前看到的那本古籍里,有个名叫换魂引的秘术,一定是方才情急之下不小心念了咒法才变成这副样子。 青月哼了声,道:“想起来了吧,想起来了就赶紧给小爷换回来。” 祁雪摇头道:“我忘记怎么换回来了……” 青月气急败坏:“逗我呢?”他转念一想,缓了缓语气道:“是不是怕换回来小爷吃了你?小爷向你保证只要能换回来就饶你一命。” 祁雪站起身,四下望了望道:“我真的忘了,你爱信不信。” 祁雪转身要走,青月拦在她面前道:“反正我不信,你要是不给小爷换回来,就不准走。” 祁雪抬起爪子一爪子把他拍倒在积雪中,怒道:“你要不追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本姑娘告诉你,本姑娘换不回来就是换不回来,你再问一百遍也是这样。” 靑月挣扎着一口咬在那压着自己爪子上,疼的祁雪嗷嗷直叫。 “你这傻狗,这是你的身体,下嘴可真狠。” 靑月从雪中滚起身,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拖着我的身体回你们灵兔族?” 祁雪一拍脑袋,道:“对啊!你跟我回族里,张老爷爷能帮我们换回来。” 靑月坐在石头上动也不动,“不去,谁知道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 “现在没别的办法。” 也不等他同意,祁雪给他扒拉下来,叼起他就走。 转了许久,似乎又转回他们掉下来的地方,靑月不耐烦道:“我说你这只蠢兔子到底认不认路?” 祁雪瞪眼凶他道:“我不认你认?” 祁雪一屁股坐下,趴窝着休息,自从他们换了魂魄之后便用不了法力,连人形都变不出来。 靑月蹦跶到祁雪眼前,双手抱在胸前道:“天都快黑,再找不到路,咱们都得冻死在这儿。” 天空飘起雪花,落在祁雪的鼻尖,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雪在舌尖融化成水,祁雪抬起头,看了看他道:“找不到路我能怎么办?” 靑月叹了叹气,“刚才看到附近有个石洞,先去避避雪吧。” …… 入夜,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北风夹杂着雪片吹进洞内,靑月缩了缩身子,转眼看到祁雪睡得正香,便蹦跶过去抱住她的尾巴取暖。 祁雪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尾巴,便摆了摆尾巴,却发现挣脱不了,便用力抬了下,忽听见青月道:“睡觉都不老实。” 她抬眼看到靑月正卧在她尾巴上,一个翻身,把他扫在一旁,忍着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没看着您。” 靑月吃力的爬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她:“你就是故意的。”实在懒得搭理她,靑月起身蹦跶到角落里卧下,闭上了眼。 祁雪看了看他,心软道:“喂!本姑娘就发发善心,尾巴给你取暖,诺……” 她把尾巴递过去,靑月看也不看,只淡淡道:“不必。” 祁雪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外面的雪停了,还有些许冷风,靑月仍旧卧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祁雪走到他身边,“傻狗!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靑月没反应,祁雪抬手碰了碰他,他身体很烫,应该是夜里受了寒发高烧。 唤他几声他都没反应,这样下去脑袋怕是要烧傻了,这可是自己的身体,倒时换回来岂不是要做傻子? 祁雪转悠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忽而想到雪灵芝,这玩意儿既然能够延年益寿,那这小小的发热肯定也不在话下,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祁雪翻出雪灵芝掰下一小块塞进他嘴里,靑月已经没了意识,塞进他嘴里也不知道咽下去,祁雪没办法便掰开他嘴巴对着里面吹气,总算让他咽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靑月转醒,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烫了。 “你醒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行了,急的我把雪灵芝都给你用了……” 靑月知晓雪灵芝十分珍贵,极难遇见,正欲感谢,只听祁雪道:“你要是死了我岂不是要在这身体里待一辈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靑月把要说的话咽回去,转而道:“占着小爷这副身体还不偷着乐,你真是不识好歹。” “你这傻狗……算了,看在你病的快死的份上,本姑娘不跟你计较。” 靑月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浑身无力,“不是我说,你这幅身子也太弱了,吹了吹风就病成这个样子。” “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生病报复我。” 靑月点头,“对对对,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把我从尾巴上扫下了的?” “后来不是借尾巴给你吗,你自己说不必。” “我……”靑月无奈道:“算了,我们休战,毕竟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好,我们身体换回来之前我保护你,你也要保护好我的身体。” 靑月一脸郁闷,他堂堂雪狼族少主,竟然也沦落到需要被保护的地步,当真是给雪狼族丢脸。 靑月太过虚弱,祁雪便驮着他走,这一次有青月指路总是不用在同一个地方来回兜圈子。 “走啊,停下干嘛?” 祁雪趴在地上,懒洋洋的道:“累了,歇会儿?” 靑月恼怒道:“才走多久?照你这个歇法儿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们灵兔族?” 祁雪还没说话,肚子倒是不争气的先响了,祁雪爬起身揉了揉肚子。 说起来祁雪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靑月还好,沿路还能吃些野果青草,只是苦了祁雪,野果根本填不饱肚子。 靑月从祁雪身上跳下来,道:“起来,跟我走。” “去哪儿?” “给你找点吃的。” …… 祁雪看着面前血腥甚至散发着腐臭的动物尸体,捂住鼻子道:“这是什么?” “食物,吃吧。” 祁雪大惊,指着他道:“你……你要我吃这个?” “不然呢?” “我不吃,饿死也不吃。” 靑月耐着性子劝他道:“我劝你吃点,好歹填饱肚子,这样才有力气赶路。” 他四下张望,根据痕迹可以看出,狼群刚离开不就,这些动物尸体应当是他们捕猎吃剩下的,不过也够填饱肚子了。 “你快吃吧,狼群刚走不久,难保不会再回来。” 祁雪在一旁瞪着眼,打定主意不会吃了。 靑月见劝不了她,只好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声狼嚎,狼群去而复返,朝他们直奔而来。 祁雪见状便叼起靑月扔在背上,拔腿就跑。 跑的太快,没一会儿靑月便抓不住她掉了下来,狼群越来越近,祁雪没有犹豫,她转头朝青月跑去。 靑月摔下了时被摔个半死,本以为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他撑着爬起身,一抬头便看见祁雪逆着光朝他狂奔过来,到他面前时来不及说话便带他一起走。 祁雪将他丢在背上,道:“抓紧了,别再掉下来。” 他知道刚才祁雪回来的时候脚似乎有些跛,应是跑的太急扭伤了,他道:“他们会追上来的……你把我丢下,自己逃吧,以后用我这副身体活着,没谁敢欺负你。” 祁雪怒道:“你这个傻狗,我才不稀罕用你的身体,再说话我就不跑了,干脆都死在这儿算了。” 祁雪被碎石绊倒,他们在雪地中滚做一团,狼群很快追上来围住他们。 靑月身子太弱,已经昏了过去,而祁雪便护着他同狼群斯斗在一团,她的手臂脖子后腿都被咬伤,也顾不得疼痛。 忽而雪地开始震动,祁雪朝远处望去,雪山上积雪滑落,这样的场景她曾见过一次,这是雪崩,被埋在雪下,应当活不下来了。 狼群四散逃开,祁雪也已经没力气再跑了,就这样吧,没想到最后是和他死在一起…… 第126章 番外 雪月三 祁雪对着手哈气,讲了许久嗓子发干了,听见一旁的小人儿问道:“祁雪姐姐,后来那只兔子和傻狗怎么样了?他们死了吗?” 祁雪摇头道:“没有,他们被一个好心的姐姐救了。” “那他们找到兔爷爷换回身体了吗?” 祁雪微微点头道:“嗯,换回来了……” 忽然,从远处亮着烛火的房子里出来一个兔耳妇人,她朝着祁雪这边喊道:“小林,快给老娘滚回来!” 小林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娘喊我吃饭。” 祁雪笑了笑,摸着小林的后脑勺道:“快去吧。” 小林欢快的跑过去,祁雪也起身,隔着老远,林嫂子喊她:“小雪,进来一起吃饭吧。” 祁雪摆摆手,婉拒道:“林嫂子,我约了人,今儿就不在您这儿蹭饭了。” 林嫂子同她开玩笑道:“是约了心上人吧!”祁雪一直是自己,独来独往,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儿,林嫂子先前有意给祁雪说亲事,都被她拒绝了,后来一想,祁雪应是有心上人了。 林嫂子没等祁雪回答,她笑呵呵的进了屋。 祁雪到那儿的时候,靑月已经等了许久,他挑着灯站在雪地里,似乎也不怕冷,见祁雪来了便将灯笼挂在一旁,问道:“准备好了吗?” “什么?” “不是说好决斗吗?我赢了你嫁给我,你赢了我便把命给你。” 祁雪随意地踢起脚边的一块碎石,滚了三滚落在靑月脚边,“你就这么不怕死?” 靑月没回答,却说道:“到底要不要决斗,决斗的话就快些,我赶时间。”族里的事很多,他一忙完他饭也没吃连夜赶了过来,等一切尘埃落定,还要赶紧回族里。 祁雪问道:“可以用兵器吗?” “随你。” 祁雪掏出一把短刀,靑月看着有些眼熟,想起来那是自己许久以前给祁雪的一块狼牙,变成短刀后竟如此锋利,这怕是要下杀手了。 “你用什么?”总不能赤手空拳的接刀吧。 靑月随手折了支树枝,打算用这个。 祁雪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短刀同靑月开打,初时靑月一味躲闪,祁雪碰不到他分毫,一旦看出破绽,靑月便挥着树枝毫不留情。 祁雪手中的短刀落在雪中,青月一手锁住了祁雪的喉咙,随即便放开。 “你方才有机会杀了我,怎么,还是下不去手?”方才靑月虽锁住了祁雪的喉咙,可祁雪的短刀也已抵在靑月的胸口,短刀锋利必能先一步刺进青月的胸膛,可是她却犹豫了,正是这一丝犹豫叫靑月寻到机会打落祁雪手中的短刀。 “我输了……”她输给了自己,无论再来多少次她仍旧会犹豫,她只会一直输下去。 靑月捡起雪中的短刀,幻化做原本的狼牙,他将狼牙系在祁雪的颈间,“愿赌服输,我们婚事就定在下月,我这就回去准备。” “不行,下个月要去魔界看小靖安。” “那下下个月……” “下下个月要安排族人南迁。” 自从靑月做了漠北妖王后,便下令所有狼族北迁,弱小族群往南迁徙,中间划界而治,互不过界,否则死生勿论。 祁雪再回漠北找到了一些遭难逃出去的族人,重新为他们安排住处。 靑月有些着急,“这不行那不行的,莫不是要反悔?” “我看这个月日子就很好,不如就这个月?” “这个月就剩两天……”他突然愣住,随即道:“后日是个好日子,那就后日。” 刚说完,靑月便化作狼形,转头便要离开。 “傻狗,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准备凤冠霞帔,后日便要成亲了,再不去就……”话都没说完他一溜烟消失在月夜中…… 第二天,祁雪醒来出门,刚一开门,便看见门外摆着的凤冠霞帔,也不知靑月在哪儿找的,竟真带来了…… 成亲那日,没有宴席,没有宾客,更无亲长到场,他们拜过皇天后土,拜过漠北的雪月,从此结为夫妻,生同衾死同穴,白首不离。 靑月抱祁雪回房,撩起她的发丝,轻笑道:“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祁雪推着他肩膀道:“你别高兴的太早,还要看你以后表现,要是惹本姑娘不开心,就一脚把你踢了。” “哪敢。” 祁雪趴在他怀里,问道:“傻狗,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大概是你瘸着腿回来救我的时候……” 靑月一向骄傲自负,他从未将自己的脆弱表现在任何人面前,甚至是自己的父王,可自从遇见祁雪,他便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强大,他也曾为此苦恼过,可是祁雪不一样,她那样弱小,却又能那样无忧无虑。 直到雪狼族找到她的族人,直到大长老死,那一天祁雪变了,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 靑月深吸一口气道:“祁雪,你信我,这一次我会守护好你,守护好漠北,守护好你的族人。” 怀里的兔子呼吸平缓,这是睡着了?靑月无奈叹气,拥着她躺下…… 第127章 番外 靖安一 从天虚境回来,靖安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也不叫进去,也不肯说话,急的孟伯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差破门而入逼靖安出来。 可看到洛云七似乎一点不着急也不担心的样子便更着急了。 “陛下,小殿下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呐?” 洛云七淡淡道:“去备些吃食,本君去看看她。”离开这几日,魔界积攒了许多事务,洛云七忙着处理,也没顾得上靖安。 洛云七等在靖安寝殿外,孟伯过去敲门道:“小殿下,您开开门吧,陛下来看您了……” 过了会儿,靖安开了门,孟伯高兴道:“老奴就说还是陛下来了管用……” 靖安楞在门口,可怜巴巴的看着洛云七。 孟伯吩咐阿琳将饭食摆好后,洛云七已经坐下了,见靖安还愣在门口,便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靖安犹豫着走过去。 “坐……本君还未用膳,陪本君用膳。” 靖安便老老实实坐下,半晌也不见动筷,她见洛云七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私自离开魔界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那日她不肯听话跟洛云七离开天虚境,便被洛云七打晕带了回来,醒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听阿琳说陛下没提起过她离开魔界的事,肯定不会责罚她了,阿琳还高兴洛云七不会砍她脑袋,可靖安知道,她的舅舅越是不说这件事,便越是严重。 靖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是因为父亲母亲被关在天虚境,现在肯开门了,想必是想通了,那便该说说别的事了。 “怎么不动筷?不合胃口?” 靖安一抖,桌子上都是她平常喜欢吃的,怎会不合胃口。 “舅舅,我错了。” 洛云七似乎轻声笑了笑,只见他放下筷子问道:“哦?错哪儿了?” “我不该偷偷溜出魔界,害您跟孟爷爷担心。” “还有呢?” 靖安不解道:“还有?” “你不该同本君发脾气,更不该误信流影将自己置于险境,这次若是本君再迟一刻到,你还能平安回来吗?” 靖安低着头,“对不起,我知错了。” 洛云七缓和了语气道:“既已知错,那就该罚,不仅你该罚,阿琳也该罚,身为公主的侍女,不仅不劝着主子还跟你一起溜出魔界,让你置身险境,合该拉出去砍了。” “啪”地一声,阿琳手中的茶壶掉落在地,她方才出去煮茶,刚回来就听见陛下要将她拉出去砍了,吓得赶紧伏在地上,“陛下饶命!” “舅舅,是我逼她的,不怪她。” 洛云七看了阿琳一眼,道:“起来吧,靖安为你求情,这次便罢了,若还有下次定斩不饶。” “谢陛下!奴婢今后定尽心竭力服侍殿下。” 待靖安用完膳,洛云七拉过靖安的手腕,左右翻看。 “舅舅?” “听说你这次离家吃了不少苦,本君看看你手腕的伤如何了?” 靖安和阿琳曾被吸食精气的恶妖捆住手腕,绑了一天一夜,后来获救后手腕便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印子,说起来这大概是她们受的最重的伤了。 这事除了她和阿琳没谁知道,况且手腕的伤早就没了痕迹,除非…… “其实,您一直在保护我对不对?” 洛云七松了手,叹气道:“不然怎么办呢?本君不能当真不管你了。” 靖安环住洛云七的手臂,歪头靠在他肩上,“舅舅,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离开您了。” 洛云七笑了笑道:“傻丫头,等你再大些便要嫁人了,怎么可能不离开本君?” 靖安摇头道:“谁说我一定要嫁人,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舅舅对我还好的人,我就一辈子陪着您,哪儿也不去……” “怎么净说些傻话。”不过靖安倒是提醒了他,靖安越来越大了,是该操心她的婚事了,他得给她选个好夫婿,才算不辜负相思的嘱托。 …… “什么?给小殿下选夫婿?”孟伯十分惊讶的问,靖安还那么小,怎么就想到要选夫婿了。 洛云七道:“倒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只是也该留意留意了,若有合适的也好叫他们早些相处试试,若不合适还有时间再选。” 孟伯连连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陛下,小殿下的事不着急,您的事该做做打算了。” 他从袖中取出请帖递给洛云七,接过打开,洛云七扫了两眼道:“天帝生辰请本君去作甚?” 往常各界君主过生辰皆在自己族内过,极少会邀请外界,更不会邀请别族的君主。 “拒了吧。” 孟伯阻拦道:“不妥,听说天帝不仅邀请咱们,还邀请了以漠北靑月狼王为首的一众狼王,冥界流影流景兄弟,还有一些颇具威望的凡界天师,这么大阵仗怕是不仅仅是为过生辰。” 洛云七有了些兴趣,“那便去,本君要看看他天帝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殿下,不好了!”隔着老远靖安便听到阿琳什么说不好。 阿琳气喘吁吁的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往嘴里倒,喝饱才开口道:“殿下,奴婢刚刚听说天帝送来请帖,请陛下去参加天帝寿宴。” 靖安还当什么事,无奈道:“不就是一个寿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殿下,您想啊,到时陛下去了天庭,不就又会遇见那个曦灵公主,奴婢可听说,您离家出走之后,那个曦灵公主几次三番的打听陛下的行踪,还趁着没人去园子里找过陛下……” 自上次靖安对曦灵公主发脾气,她就知道靖安不喜欢曦灵,自家主子讨厌的人若真成了魔后娘娘,自家主子又是这种不怕惹事的性子,那到时魔界指不定怎么鸡飞狗跳,阿琳还想多活几年。 “你别瞎说,舅舅一向最讨厌天族的人,就算那什么公主心悦舅舅,舅舅也不可能看得上她。” “哎呦,我的小殿下,咱们得防患于未然啊,万一陛下鬼迷心窍真把曦灵公主娶了回来,到时您可怎么办呐?” 靖安听了便往寝殿外走,阿琳一边追一边问道:“殿下您去哪儿?” “我去找舅舅问清楚。” “殿下这么晚了陛下肯定歇下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靖安根本听不进阿琳的话,转眼间已经到了洛云七寝殿外,门口打瞌睡的小侍卫被惊醒,抬眼看到靖安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已经睡下了,殿下有何事不如明日再来?” 靖安朝里面望了望,灯已经熄了,此刻怕是已经睡熟了,再把他吵醒确实不太好,便转身准备回去,忽听寝殿内传出声音。 “靖安?” 洛云七从寝殿出来,来不及穿戴整齐,散着发,披了件单衣,他打了个哈欠问道:“找本君有事?” 方才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洛云七便醒了,想着靖安这么晚来找自己定是有什么急事,便出来看看。 “我……” “外面冷,进来说。” 说起来靖安也许久没来过洛云七的寝殿,一进寝殿便有种熟悉的感觉,屏风后的小榻还在。 小时候她时常被噩梦惊醒,总是睡不安稳,后来洛云七怕乳母和婢女们照顾不到,便在自己寝殿内设了处小榻,亲自照顾她,每次她做噩梦被吓醒,一睁眼便能看到洛云七轻声安慰,没想到过去那么久,那张小榻还在。 洛云七见她一直望着屏风那处的小榻,便道:“当时钉得牢固,拆起来实在麻烦,左右不影响什么,便留着了……对了,你找本君为何事?” 靖安回过神道:“听说天帝送了请柬,邀您去天界参加天帝寿宴?” “嗯,有此事。” “舅舅,您能不能不去?” “不去?” 靖安用力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为何?” 靖安说不出原因,只好道:“您就当我不想让您去。” “不行,这寿宴不是非去不可,可不去总要有理由……靖安,别胡闹了,快回去休息吧。” “您要是非去不可……那我也要去。” 洛云七点头答应,“真拿你没办法……不过得约法三章,第一不得乱说话,第二不得闯祸,第三不得瞒着我做别的事。” 靖安笑着道:“一言为定。”只要让她跟着,怎么样都行。 第128章 番外 靖安二 南天门外,卓江上前去送拜帖,靖安阿琳随洛云七在门外等候,此番来天界赴宴少说得一日,天界与魔界时辰有些许不同,天界若过了一日,魔界怕是也过去了五六日了。 因而便将孟伯留在了魔界,暂代魔君处理政务,卓江是十年前自地仙转为魔修入了魔界,听说是见了不平事,下手重了些,手中染了血便再修不得仙,只好入了魔。 不过卓江素来机敏稳重,行事妥帖,洛云七有心培养,时常交代他办些重要之事,他无不尽心尽力去做,这次来天界,带他同行最好不过,一来帮洛云七照看靖安,二来也方便探听消息。 卓江递了拜帖不久,从南天门里走出一个长相清秀的上神,身后还跟着些许随从,听到侍卫唤他拦风神君,他一见洛云七先拱手行礼,随即笑着赔礼道:“让魔君陛下久等了,在下拦风,天帝陛下特命在下前来相迎。” 寒暄片刻后,拦风引着他们往大殿走去,途经一处荒凉院落,门外落叶成堆却不见谁来打扫,洛云七便问道:“拦风神君,不知这儿是哪位上神的居所,怎地这般荒凉?” 拦风朝那处一望,轻笑着说,言语中似有不屑,“此处是锁姻上神的居所,想必魔君陛下不知晓锁姻上神,锁姻上神是掌管天下姻缘的神仙,天帝上任后他便将自己关在这里,脾气古怪,也不让仙使侍候,所幸不曾误过凡界姻缘,天帝陛下便也不再管他,任他去了。” 洛云七微微点头,好似恍然大悟,心中却如明镜一般,锁姻他怎会不认得,那不正是他阿姐曾经的师父,没想到如今沦落成这般,不知他阿姐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穿过静幽池很快便到了大殿,行至门口时,拦风道:“宴会下午才开始,此刻殿内除了陛下皆是诸位领事的上神和各方妖王首领,女眷都在天后娘娘那里,不如靖安公主先去娘娘那处,待宴会开始再一同过来。” 没等靖安回答,洛云七先答应下来,“靖安你去吧,到那儿听娘娘的话,莫要闯祸。” 有旁人在,不能叫他为难,靖安只好道:“嗯,知道了,那我去了。” 靖安和阿琳被仙使带去了隔壁的毓灵殿,一进殿里似乎格外热闹,首座上坐着一个华服女子,看着年纪不大,相貌和善。 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行礼,便听见一旁有谁唤她。 “靖安。” 她望过去,是祁雪,“雪姨,您也在。”见是祁雪,靖安放松下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首座上的天后娘娘开口道:“王妃你认识魔族的靖安公主?” “娘娘有所不知,我与靖安的母亲情同姐妹,便是靖安半个姨母,没想到靖安也会来,方才一时激动失了礼,还请娘娘恕罪。” 天后娘娘缓笑道:“无妨,王妃快快入座,如今已有身孕,当心动了胎气。” 靖安看向祁雪微微隆起的腹部,想来得知祁雪和靑月成婚的消息也才不过半年,竟这么快便有了身孕。 许久不见,祁雪有许多话同她说,便拉她入座,就坐在自己身旁,只是也坐在了曦灵的对面,靖安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她,她也感觉到曦灵也总是有意无意的望向她。 靖安轻轻抚了抚祁雪的肚子,感叹道:“雪姨,没想到我也要当姐姐了,他什么时候会出生呢?” 祁雪道:“还早着呢,对了,你和你舅父最近还好吗?前一阵子听说你们吵架,你离家出走了?” 靖安有些郁闷,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可是那洛云七欺负你了,你别怕尽管同姨母说,姨母一定给你出气……” 靖安急忙打断道:“不是,是我自己使性子,不能怪舅父。” 她们在殿里歇息了片刻,不知是谁提议,想要逛逛天庭,天后娘娘便命仙使带他他们随便逛逛。 祁雪拉靖安出去,到了人少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自在些了。”方才一直笑着也是皮笑肉不笑,再笑脸都快僵了。 她们随意走着,不一会儿走到一处莲池旁,初时见莲花开的正艳,也十分欣喜,可这莲池中有鱼,免不得有鱼腥味,祁雪一闻便再也忍不住呕吐起了。 靖安不知所措,一旁经过的仙使道:“奴婢带王妃去亭子里休息喝些茶水吧。” 靖安本想跟去,但祁雪不让她跟着,靖安便让阿琳送祁雪去亭子里再来这处找自己。 她们刚离开不久,曦灵便来了,想来是一直跟着她们,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而已。 “靖安公主许久不见。” 曦灵柔柔弱弱的同她行礼,说起来她们都是公主,只不过一个是魔族公主,一个是天族公主,如今这般委屈行礼,叫旁人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霸道任性。 “曦灵公主我们说起来算是平辈,你不必这么客气,有事说就好了。” 曦灵走近了几步道:“先前热靖安不高兴了,希望小殿下莫再怪我了。” 靖安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原先只是因为曦灵是天帝派来同魔界联姻的工具才不喜欢她,如今看她这般做派,更是厌恶。 “我只是想问下魔君陛下的近况,想要多了解了解陛下,免得将来嫁过去……” 靖安打断她道:“我舅父很好,就不劳曦灵公主费心了,还有我舅父是不会娶你的,曦灵公主还是早日死了这个心。” 她说完便要离开,却被曦灵拉住手腕,靖安似乎听见她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心中有些许愧疚,担心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便道:“曦灵公主那个……你看你天姿出尘,相貌无双,找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何必在我舅父这一棵树上吊死。” 曦灵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道:“从见到魔君陛下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陛下,求靖安公主能成全我们。” 靖安只觉得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分毫,不欲同她多言,便甩手想要挣脱,可不知怎么的曦灵便没站稳朝一旁倒去,一瞬的功夫便跌进了莲池。 靖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本想直接离开,可见曦灵来回扑腾,好似不会浮水,若自己走了她死在这儿,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便大喊起来。 此刻这附近没有仙使,最近的宫殿便是洛云七去的明和正殿,她一咬牙便也跳了进去,可她忘了自己也不会浮水,迷迷糊糊间看到一个白袍小将把她拉出了水面…… 她醒来时那白袍小将还在身边叫她醒醒,一转眼便看见洛云七抱着曦灵从莲池里出来。 洛云七将曦灵交给仙使,便朝着靖安走过来,靖安闭着眼,把头扭向另一边。 “靖安,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心里最不舒服,两个人都落水救她不救自己,靖安心里难受极了。 见靖安不说话,洛云七便以为她是呛了水,将她打横抱起准备去找医师看看,转过身还不忘谢少阳,“多谢少阳将军救本君侄儿。” 方才他赶来时,少阳已经跳进去救靖安,而曦灵这方还未获救,若是她真有什么事,怕是少不得许多麻烦,他便跳进去救了曦灵。 洛云七带靖安找了处偏殿,天后娘娘自责方才没照顾好靖安,早早准备的衣物命仙使送来,阿琳在里间侍候靖安换衣,洛云七便在外面等着。 靖安出来后医师先为她诊治,再三确定她无事后,洛云七才放其离开。 “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跟阿琳一起走的,不过片刻的功夫靖安便掉进了池子里,真是不省心。 靖安站在他面前,问了半天硬是一句话也不肯说,不免让人 着急,他总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曦灵有意陷害,他定然会弄清真相还靖安青白,绝不会叫靖安平白受了冤枉,若是靖安错了,待会儿天帝问责起来也好想办法护着她。 可她这样子闭口不言的着实让人恼火。 阿琳见洛云七变了脸色,急忙道:“陛下息怒,都怪奴婢,方才奴婢陪殿下和狼王妃走到莲池边,王妃忽然身体不舒服,殿下便命奴婢送王妃到亭子里休息,她在莲池边等奴婢没想到……” 到底靖安和曦灵是怎么掉进莲池的,她也不清楚,“陛下,您了解殿下,殿下肯定不会主动招惹曦灵公主。” 洛云七看了阿琳一眼,方要开口,卓江从外面进来在他耳边道:“属下打听了,此事也不能怪殿下,是曦灵公主先拉住殿下不让殿下离开,殿下挣脱时许是不小心……” 靖安终于开口道:“不是我推她,她自己掉下去的。”说完靖安便觉得自己说了废话,曦灵自己掉进莲池,说出去怕是没谁会信,更何况他这一向刚正不阿的舅父。 第129章 番外 靖安三 洛云七带靖安去了宴会,一进去便见曦灵红着眼睛坐在天帝身旁。 “这边是靖安公主吗?先前落了水,可有恙?” 洛云七道:“谢天帝陛下关心,小侄已无大碍。” 天帝看向一旁的曦灵,道:“曦灵,害靖安落水,还不去给靖安道歉?” 曦灵缓缓起身,朝着靖安行礼,颇为委屈道:“先前曦灵是想拉靖安说会儿话,没想到靖安公主反应如此激烈,是我唐突了,望靖安公主莫记在心上。” 她这般说,全然不提自己是如何落得水,反叫旁人觉得是靖安无理取闹,靖安倒是不在意,反正自己的名声一直也不好,随便她怎么说,她在意的是她舅父会怎么想她。 只听洛云七道:“曦灵公主言重了,左右公主落水既不是我家靖安推您,也不是您故意的,只是一场意外罢了,曦灵公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洛云七虽未明说,但皆看的明白,堂堂魔界唯一的公主还不至于恶毒到推仙子入莲池,况且魔君一向不会徇私,他说的这般肯定,那便定然不会是靖安小殿下故意的。 天后娘娘打圆场道:“那此事便就此过去吧,说到底也是本宫没将二位公主照顾好,本宫在这里给魔君陛下赔个不是,莫要怪罪。” 洛云七笑了笑道:“自然不会。” 他们入座后,靑月方扶着祁雪进来,靖安没让阿琳将此事告诉祁雪,免得她着急再动了胎气。 经此一遭,曦灵心里清楚,魔君怕是不可能会娶她了,天帝一直说魔君很宠爱靖安公主,她原想着再宠爱能有多宠爱,若她犯下大错,难不成还有包庇,先前知道魔君亲自跳下莲池救自己,她还心想着或许魔君心中是有她的,现在看来全是她一厢情愿。 靖安一直闷闷不乐,吃了些果子便喝起酒来,没多久便喝了小半壶。 祁雪道:“你这般喝酒还真是像极了你母亲……” 靖安醉了,她被洛云七抱回方才的偏殿醒酒,只不过片刻没管着她,她便醉成这样。 洛云七倒了杯茶给她喝,她喝到一半便将瓷碗丢到一旁,她扯住洛云七的衣领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不是因为我母亲,我母亲托付你照顾我,所以你就这样对我,若是她没有把我托付给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洛云七握着靖安手腕迫使她松开,无奈道:“说什么啥话?我是你舅父,怎能不管你?” 靖安用力摇头道:“你才不是我舅父,你是我外祖收养的,我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什么关系也没有。” 洛云七沉声道:“你放肆!” 吓得阿琳急忙跪在一旁瑟瑟发抖,洛云七厉声道:“出去!” 待阿琳出去后,洛云七对靖安冷冷道:“你醉了,休息吧。” 他刚要起身,衣袖便被靖安扯住,“不要走,求你了……我……我不要嫁人,你也不要娶妻好不好。” 他叹着气道:“你大了怎能不嫁人呢?你要本君怎么同你母亲交代?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胡话。” …… 从天界回来,似乎大家都心事重重,就连一向心大的阿琳每每见到洛云七时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 那日的事靖安并未忘记,她也只有喝醉的时候才有些许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后悔,可是也不敢再去找洛云七,她怕洛云七生她的气,不要她了。 孟伯终是忍不住了,便主动问道:“陛下,在天界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洛云七犹豫着没有开口,孟伯便道:“老奴虽没什么本事,但好歹活的够久,若是陛下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妨告诉老奴。” 洛云七将此次天帝寿宴的目的告诉了孟伯,天帝找了六界君主,便是想要统一立条法典,凡各界内皆按自己的法度风俗,若出了界便是按照统一的法度。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六界商量着来倒也不会有偏袒偏私。 此外便是流影的事,那日离开前在天界见了流影流景,他们为先前的事道歉,并且也暂时放下救玉浮笙出天虚境的想法,只不过冥界必须得要一位冥帝,他们便想让靖安回去继任冥帝。 孟伯大惊道:“这怎么能行,且不说那流影先前做过那般伤害小殿下的事,如今小殿下还这么小,什么也不懂,怎能继任冥帝。” “孟伯您先别急,此事本君自然是回绝了,别说现在靖安还小,就算是将来,本君也不会让她再卷入冥界是非,可是……” “小殿下答应了?” 洛云七苦笑着点头。 “孟伯,本君发觉靖安她……她似乎……” “殿下是说靖安心悦陛下?” 洛云七苦笑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她知道本君是君父收养的孩子。” 他心中懊恼,连孟伯都能看出来,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若是能早些发现,也好早日断了靖安的念头,不至于有今日这些事,他一直以来都只希望靖安能如相思所愿,一生平安顺遂,能嫁一个好夫君,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从不曾想过靖安竟然会想要同自己在一起。 “孟伯,您说本君是不是该娶妻了?若是本君娶了妻,或许就绝了靖安这个念头……” 孟伯摇头,“陛下若是这么做,倒是逼急了小殿下,万一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如何是好?” “那本君早点为她选夫婿,先前在天界那少阳将军也是年少有为,不知是否对靖安有意……” “也不好,若是小殿下不愿意,又如何强求?” 洛云七没了主意,平时处事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可一碰到靖安的事便没了主意。 “其实老奴不明白,陛下想了这么多为何独独没想过如小殿下所愿同她在一起?说到底陛下也不过是小殿下名义上的舅父……” “本君是她亲长,决不能做出这种事,不必再说了,本君明日便为她选夫婿,总能选到叫她满意的。” “陛下……” 洛云七打断他道:“本君意已决,莫再多言。” 靖安等了许久才等到孟伯来。 “孟爷爷,舅父怎么说?” 孟伯无奈地摇了摇头,靖安心底一沉,眼眶便红了起来。 “小殿下莫哭,依老奴看,陛下也并非全然无情,许是放不开身份和对相思殿下的愧疚,不如我们逼一逼他……” 次日一早,阿琳便跑到洛云七寝殿外,大喊道:“陛下不好了,小殿下又离家出走了。” 第130章 番外 靖安四 洛云七连赶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到了酆都,没想到却被拦在外面。 他骑着马,朝城内喊道:“叫你们流影流影二位大人出来,就说魔君来了。” 片刻后流影流景从冥界出来,到酆都门外,十分客气问道:“魔君陛下这么晚前来有何贵干?” 洛云七一跃跳下马,带着怒气道:“少说些有的没的,靖安呢?叫她出来,本君要带她回魔界。” 流影笑道:“靖安殿下已然答应继任冥帝,三日后便行继任礼,今日怕是不能跟魔君陛下回去。” “若我今日定要带她回去呢?” “魔君陛下想要带走靖安总要她愿意才可。” 片刻后流景将靖安带了过来,靖安看着洛云七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靖安,你同舅父回去可好,有什么我们都能商量,你留在这里本君实在不放心。” 靖安十分难过地说:“我不回去,舅父不是已经打算为我择婿了?若我回去,只怕舅父便要把我嫁出去了。” “不会的,本君答应你,若你不愿意,本君绝不逼你。” 靖安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同他回去。 洛云七面色阴沉,怒道:“你今日必须同本君回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若不能带回靖安,或许他就会永远失去靖安。 那一刻好似没了理智,他动了手,这里到底是冥界的地盘,一众阴灵簇拥而上,他竭力抵挡。 靖安时刻注意着他,眼神中掩不住的担心。 “二位叔叔,你们当心莫伤了他。” “靖安,这里太危险,你先随我回冥界吧。”流景拉住靖安要离开,却在最后一刻被她挣脱开,她扑向洛云七。 因为流影命阴灵用箭攻,眼看着他便要躲不过去了,靖安来不及多想便飞身去挡。 她挡在洛云七面前被他拦住朝一旁扑倒才躲开了那致命一箭,只是那箭擦过洛云七的手臂,血瞬间染红了半个袖子。 靖安惊声尖叫,流影当即责令阴灵停止放箭。 洛云七顾不得手臂的伤,先安抚靖安道:“不碍事,别怕,靖安,跟本君回去吧。” 尽管她很想跟他回去,可是孟伯说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跟他回来,就是要逼一逼他,他才能正视自己的心意。 靖安捂着脸摇头,她在逼他的同时也在逼自己,或许她会先败下阵来,告诉他她会乖乖听话跟他回去……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忽然听到这句话,靖安微微发怔,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见她没反应,洛云七继续道:“本君问你,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你还小,有些事情你没想过,本君现在告诉你,在旁人眼中你与本君是甥舅,本君养育你犹如父长,若我们在一起那便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靖安别过脸道:“我不在乎旁人怎么想。” “本君在乎,等到你为这件事苦恼愤懑的那天,本君会想若不是因为本君,你本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觅得良人,平安顺遂,可是同本君在一起,便有数不清的谩骂诬蔑,甚至六界之内人人喊打,这件事就算是你的父亲母亲,任谁在这儿都不会同意,就算这样你也可以不在乎?” 靖安点头道:“我不在乎,洛云七,你真的认为父亲母亲不会同意吗?你当他们真的看不出吗?早在天虚境的时候,我就告诉了父亲母亲……” 那时靖安说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虽未明说,但是以相思和玉浮笙的机敏又怎会想不到,可那时他们也并未丝毫阻止或者阻拦,只是说:“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 她一点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她唯一在乎的就是这么多年照顾陪伴自己的洛云七。 洛云七叹息着闭了眼,好似放弃抵抗一般,他缓缓道:“同本君回去吧,你要什么本君都给你。” …… xs7.com 古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劲风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天边印着红霞,天色越发昏暗。 马车里坐着一位道长,仙风道骨,仿若仙人下凡,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安稳的睡着。 赶车的是个青年,他穿着墨色长袍,随手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对里间道:“师父,她到底是师妹的骨肉,您真的要将她送去轮回?” “正是因为她是姝夷的孩子,为师才要送她去轮回,只有这样才可保她一命。” “也是,师妹现在这样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如今你已入了冥界,待她轮回后,也不需格外关照,不必再查探她的踪迹,她是生是死皆有定数。” “徒儿知晓了。” ……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柴垛上趴着一人,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女孩儿,她面容憔悴,看见有人进来撑着直起身,糯糯的唤了声:“爹?” 孟遇看了她一眼道:“还不赶紧扶大小姐出来。” 身旁了丫鬟急忙去扶孟相思起身,将她扶进闺房,孟遇找了大夫,准备了吃食,他坐在床边对着那可怜人儿道:“你母亲为何打你?” 孟相思咳了咳,愣愣的看着他,面前这个人是她的父亲,是个富商,常年外出经商,就算回来也住不了几日,她娘活着的时候过得还好,她娘一过世,孟遇便又娶,继母初时对她还算客气,可那不过是伪装出来的,但凡孟遇不在家中,继母对她动辄打骂,时常将她关进柴房不给她饭吃。 一开始,孟相思会告诉孟遇,他还会管一管,斥责继母几句,罚上一罚,左右不过是罚她抄经念佛,或者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 后来次数多了,孟遇便也倦了,便不怎么管了,反正只要孟相思死不了,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弟弟摔倒了,母亲说是我故意推他,爹,真的不是我……” 孟遇叹着气道:“相思,爹知道你受委屈了,爹会罚你母亲,你先好好休息吧。” 每次都这样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等他一走免不得又是变本加厉。 孟遇离家后,继母罚她不准吃饭,谁也不敢给她东西吃,孟相思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她饿的头晕眼花,实在没办法了便从一处狗洞钻了出去。 她沿河边颤颤巍巍的走着,不知道要到哪里找吃的,她只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吃东西,怕是真要饿死了,实在不行只能到街上乞讨了,不知有没有好心人能施舍她些吃的。 孟相思正想着,忽然碰到河边有棵枣树,树上还挂着青绿的枣子,一看就是没熟的,想来一定十分酸涩,可孟相思没有别的选择,她缓缓的攀着树干,想要摘那酸枣,只摘了两颗便够不着了,无奈只能尝试着往树上爬,她身体瘦弱,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上许多,所以那并不粗壮的枝杈尚能勉强撑得住她的身子。 一颗枣子挂在高处,微微发红,想来没那么酸,孟相思伸手还未碰到,脚底一滑,身子便朝后面倒去,幸好身下有枝杈撑住了她,她想起身,可一碰到脚腕就钻心的疼,她呆呆的坐在原处,直到一声呼喊传来…… “喂!你在做什么?” 孟相思向下望去,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他背着书箧,似是才下学归来。 孟相思糯糯道:“小哥哥,你救救我,我脚崴了,下不来……” 玉浮笙怔了怔,随后张开臂膀道:“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孟相思看着眼前也并不比自己强壮多少的少年开始犹豫起来,她缓缓地移了移身子,始终不敢跳下来。 眼看天就要黑了,玉浮笙也未表现出丝毫不耐烦,静静地等在原地,可孟相思想到若她再不回家,等天黑了她就回不去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挪动身子从枣树上跳了下来,正正掉入玉浮笙怀里,玉浮笙没能站稳,被她带倒,压在身下。 静了片刻,孟相思才从他怀里起身,玉浮笙扶起她道:“可有受伤?” 孟相思抬起手臂,手肘处有块擦伤,正淌着血,是她从枣树上跳下来时刮伤的,此外她挽起衣袖时,玉浮笙还看到了她手臂上一道道的红痕,那是她继母先前拿戒尺打的。 玉浮笙看到了也没多说什么,他转身将地上的书箧捡起,挂在孟相思背上,又蹲下身子将她背起。 孟相思先是有些胆怯,而后勉强开口问道:“小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玉浮笙平静道:“你的伤得处理一下,这处离我家不远,我带你过去……”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若你想回家,我也可送你回去。” 孟相思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玉浮笙忽然问道:“你爹娘会打你吗?” 软糯的声音传来:“我爹不会,我娘……已经不在了……” “那你身上的伤……” “这是继母打的。” “你爹便不管管?” 孟相思解释道:“管的,只是我爹常年外出经商,时常顾及不到我。” 玉浮笙叹着气,喃喃道:“都是一个德性……” 孟相思听不懂,也没搭话。 玉浮笙带她回了家,一进门玉浮笙便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一女子从屋内转出,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桃李年华,她面容清丽,神情柔和,一见玉浮笙,微皱的眉眼方舒展开来,不知为何,孟相思总觉得她身上的粗布衣服与她的面容气质并不相配。 “这小姑娘是……” 玉浮笙半开玩笑道:“路上捡的。”他将孟相思放在床边,又将她背上的书箧取下。 玉浮笙挽起她的袖子,柠溪看过来,眼神中似有些心疼,孟相思倒觉得这没什么,这些伤现在只要不碰到,就不怎么疼了,只是崴到的脚却极疼。 他们拿了药来,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柠溪柔声道:“姑娘家留了疤不好,这药膏你拿回去用。” 孟相思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肚子便开始叫了起来,她尴尬极了,霎时红了脸。 仿佛预料到一样,玉浮笙端了碗面来,这面寡淡至极,甚至都没什么味道,可对此刻的孟相思来说,却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她狼吞虎咽的吃完,意犹未尽。 第132章 番外 孟相思二 天已经黑了下来,柠溪思来想去,她一个姑娘家在外留宿始终不好,便让玉浮笙把她送回去。 因为孟相思的脚还疼着,没个十天半月的好不了,玉浮笙便背着她往孟府走去,一路上,孟相思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她小声在玉浮笙耳边道:“谢谢你,浮生哥哥,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饿死了。” 玉浮笙不解问道:“你母亲时常不给你饭吃?” 停了片刻,孟相思道:“也不是,偶尔吧,要是她觉得我犯了错,就会罚我不准吃饭。” “若她再这般对你,你就来找我。” 孟相思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到孟府时,大门紧闭,玉浮笙敲了许久门这才有了动静,下人打着哈欠把门打开,他伸头瞅了瞅,又不耐烦的想将门关上,却被玉浮笙抢先挡在门前。 “你家小姐回来,竟敢这般怠慢?” 孟父常年不在家,家中一切都由孟相思继母打理,这些下人也都是些看人眼色的,心中知晓孟相思不受她这个继母待见,也没怎么将她当做小主人,正酣睡时却被人吵醒,便下意识的将这气撒在了孟相思身上。 “你谁啊你……”话未说完,玉浮笙便动了手,将他按在了门板上,只听他大喊起来,惊动了府中人,不多时,孟相思的继母悠悠的从府内走出来。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大小姐啊,这么晚你怎么不在府中,倒是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说着他斜眼打量一旁的玉浮笙。 当着外人的面,这孟夫人便敢如此对待嫡女,可想而知她闭起门来对孟相思又该是怎样的责罚,可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人家家事,玉浮笙虽看不过眼,却也没有插手的理由。 他只道:“你家小姐饿的紧了,这才出门找吃的,叫我碰上给送回来,这么晚了她独自在外属实危险,若不是碰上我只怕……不知贵府近来是否遇上什么难事?”否则怎会连碗饭都不给嫡小姐吃。 孟夫人听懂了玉浮笙话中的意思,她这般作贱嫡女,往日都在府中,可若是传出去,或者真闹出人命,到时她就不好同孟老爷交差了。 玉浮笙接着道:“孟小姐受了伤,此刻虚弱的紧,夫人还是早些请大夫来为小姐诊治为好,免得耽误了。” 孟夫人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命下人将孟相思带回了府中。 大门关上,玉浮笙还站在门外,他不知晓孟相思回去是否还会受责罚,他已经尽力相帮,再多的便无能为力了,他想了又想摇头叹气地离开了。 …… 约莫过了半个月,一日玉浮笙下学回来,见到家门不远处站着个粉衣姑娘,只看背影他已认出便是那位孟府小姐。 见他过来,孟相思甜甜的唤他:“浮笙哥哥,你回来了……” 玉浮笙站定,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了?那日你回去,孟夫人可有责罚于你?” 孟相思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那日回去母亲请来大夫为我诊治,如今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脚腕也不疼了。” 孟相思没提的是,几日前孟父回来了,所以孟夫人才不敢再虐待她,不过庆幸的是孟父这次回来约莫会待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孟父在,那孟夫人便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我今日来道谢,谢浮笙哥哥和玉姨先前帮我……” 孟相思取下腰间挂着的荷包,将它放在玉浮笙手中,里面是金子,这是她先前问孟父借的,就为了向玉浮笙道谢,这重量少说得有二十两,足够他与他娘一年衣食无忧。 玉浮笙笑了笑,转而又将荷包放回她手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银钱对于我跟我娘来说并无用处,这些金子,你好好收着,以后兴许用得上。” 孟相思跟着他进了门,转而问道:“玉姨呢?” 玉浮笙神色拘谨起来,柠溪这几日旧疾发作,闭关去了,这些他不好告诉孟相思,只能搪塞道:“我娘她省亲去了,约莫过几日才归。” 玉浮笙放下书箧时她也凑过去,好奇道:“学堂好玩吗?” 玉浮笙严肃道:“学堂是读书的地方,不是玩乐之处,哪有什么好不好玩。” 孟相思有些落寞地说:“真羡慕你……” 玉浮笙忙碌的手蓦然停下,“有何可羡慕的?” “你可以读书识字,还不叫人羡慕?女子几乎没有能进学堂的,八岁以前我娘为我请了先生教我读书识字,可我娘过世后,如今的母亲便不准先生再来……” “你若还有求学之心,我可以教你……” 孟相思双眼绽出光芒,她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 玉浮笙点头。 …… 次日孟相思早早地等在玉浮笙回来的路上,可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孟相思不知学堂在何处,只能循着他先前回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拐角处,远远的听见一阵嬉闹声,夹杂着玉浮笙略带怒意的声音,“还我!” 几个同玉浮笙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在撕着一本书,而玉浮笙则被他们架起,动弹不得,那书册已被撕烂了许多页,他们这是在戏弄玉浮笙。 孟相思也顾不得许多,冲出来对他们喊道:“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为首的少年转过头来,饶有趣味的看着孟相思,抬步便要朝她走去,却被一声呵斥制止,“不准动她!”不知何时,玉浮笙已经挣脱了束缚,他快步挡在孟相思面前。 方才那般欺辱他,他都不曾还手,可这个小姑娘一来他就激动起来。 那几个少年走上前想将玉浮笙扯开,可他却如樽佛一样,站在那处动也不动,忽听一声急呼,孟相思被人扯住头发,眼看就要从他身后被扯出来了,玉浮笙变了神色,他一拳打在那人脸上,他撕出一条口子让孟相思离开。 “相思,你走,别管我。” 孟相思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拖累他,便听话的跑开了,那些人还想上去追,却被玉浮笙用身躯拦住,“她是孟家嫡小姐,你们动她之前先要考虑能不能承担的起。” 那几个少年听了确实胆怯起来,谁不知道孟家是这城中有名的大户,他们大多也只是普通富足人家的孩子,还不敢随意招惹孟家。 第133章 番外 孟相思三 过了许久人散了,孟相思这才敢回来,玉浮笙半跪在地上,脸庞红肿,衣袖也满是尘土,他捂着胸口,正欲起身。 孟相思急忙上前扶他,“浮笙哥哥,他们这么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啊?你明明能打得过的……” 玉浮笙却道:“母亲说他们都是些普通凡人,叫我不必计较。” 以他们现在的境况,能不惹事便不惹事为好,左右挨顿打就过去了,可若是他动用灵力,到时让天界发现,他们又得逃命。 孟相思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心疼道:“那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你,想来我孟家小姐的身份还是有些用的,以后只要有我在就不会任他们欺负你。” 玉浮笙看着如此单纯的孟相思,忽而笑了,自他出生起,他经历了无数的背叛与抛弃,他所爱者对他弃若敝履,他所敬者欲取他性命,从未有人承诺过护他,即便是他的母亲,柠溪说过,若有一天逃不掉了,她会毫不犹豫丢下他,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而他也早已为那一天的到来做了充足的准备。 可此刻,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却口口声声承诺着要护他,她真挚而单纯,半分不作假。 “相思,谢谢你。” 玉浮笙忽然这么郑重的道谢,倒叫孟相思羞红了脸,她可什么都没做,“浮生哥哥,我们回去吧。” …… 那日之后,孟相思便常常跑去玉浮笙学堂门外,一个人等在房檐边,等到他下学,回去的路上玉浮笙便将先生讲的东西再讲给孟相思,见天色晚了,再送她回孟府,孟父见过他几面,却未多说什么,也从未禁止他们之间往来,倒是孟夫人似乎不怎么喜欢玉浮笙,总是在孟父面前说玉家家境贫寒,并非好归宿,而孟父听着却也不说什么,或许他也在犹豫。 又过了几日,忽然有一天,玉浮笙等到很晚也不见孟相思来,他开始着急起来,干脆去了孟府看个究竟。 许是孟老爷早有吩咐,孟府的下人见了他也不阻拦,反而主动为他引路,一进门,玉浮笙便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孟相思跪坐在院子里,手中捧着什么,看上去那么的悲伤,揪着玉浮笙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相思,你怎么了?” 孟相思闻言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 玉浮笙连忙走过去,俯身在她面前蹲下,“相思,你在哭什么?” 孟相思捧起手中一动不动的鸟儿,呜咽道:“五弟拿弹弓打伤了小鸟,它要死了……我,我救不活它……”那只鸟儿刚出壳不久的时候,不幸从鸟窝中掉落下来,相思捡到它,把它救活过来。 “若是我早些放它自由,它便不会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玉浮笙安抚道:“没关系,死不了……你在这里等我。”说着他接过孟相思手中奄奄一息的鸟儿便离开了孟府。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玉浮笙回来了,他带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回来了。 孟相思惊喜的捧着那只小鸟,她缓缓的松了手,那鸟儿停了片刻便展翅飞起,没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玉浮笙不解的问道:“我好不容易才救活它,你怎么给放走了?” 孟相思摇头道:“我以为让它衣食无忧,便是为它好,便能将它留在我身边,可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该禁锢它,这样只会害了它,该放它自由。” “那你还这般伤心?” 孟相思笑着擦了擦泪珠,道:“我伤心是因为是我害它如此,现在它活过来了,相思就不伤心了。” …… “阿笙……” 玉浮笙一进门便看到柠溪坐在桌边,面容严肃,他今日动用灵力将那只鸟儿复活,定是被她知晓了。 “娘,您怎么这么早回来?我以为您还得几日……” 柠溪没回答,转而道:“孟家那个小姑娘……你很喜欢吧?” 玉浮笙否认道:“不,我只是想帮她。” 柠溪哼笑道:“帮她?你长这么大从未对什么事如此上心过,你若当真不喜欢她及早说清楚,免得令她误会,为你伤情。” “娘,我……” “阿笙,你跟她不一样,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玉浮笙失落的点头,缓声道:“我晓得,我会同她说清楚。”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相思,更不知该如何说出拒绝的话语,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躲。 一连几日见不到玉浮笙,每每去他家,他的母亲柠溪便说他不在,孟相思却问不出去向,无奈之下,她只能跑去学堂打听玉浮笙的下落。 学堂先生说他告了假,但不知要多久才能来上学,回孟府的路上,孟相思失魂落魄,她能感觉出玉浮笙在刻意躲着她,可她却不知道原因。 自那之后,孟相思便不去找玉浮笙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可玉浮笙只道,孟相思回去后大病一场,几乎要了半条命。 那晚,玉浮笙避开孟府的人,偷偷潜入孟相思的卧房,看着睡梦中的她,她口中喃呢着他的名字。 忽而她被惊醒,玉浮笙急忙隐了身。 孟相思从床上起身,她意识模糊,还未从方才的梦中清醒过来,脚一着地就发软,她跌倒在地上,嘴里喊着:“浮笙哥哥,别走,相思只有你了……” 玉浮笙终是没忍心,在她面前现了身,他俯下身将孟相思抱回床边。 孟相思抱着他的脖子,一刻也不肯撒手。 “相思,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和你不同……” 孟相思摇头道:“我不管,你是妖也好,是鬼也好,相思只知道,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在意我,我只有你了……” 玉浮笙抬手回抱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一刻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再放手,如果他们注定有缘无分,那么这苦果便由他来承担。 …… “你当真决定好了?” “是,娘我想好了,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愿意承担。” “你长大了,你决定好的事不必再来问我。” …… 第134章 番外 孟相思四 “浮笙哥哥,你画的一点都不像。” 玉浮笙转过孟相思的身子,仔细对比,“我看看,哪里不像?” 孟相思指着自己的眉心,嗔怒道:“你看,我眉心方美人痣呢?你都没有画出来。” 玉浮笙恍然大悟,“是是是,怪我眼拙,你这颗美人痣竟没瞧见,该罚……” “不如就罚你娶我……” 玉浮笙闻言发起呆,却听孟相思接着道:“再过半年我就及笄了,到时父亲便会为我定亲,浮笙哥哥,你来提亲吧?” “提亲?” “对,父亲那里我来说……” 玉浮笙摸了摸她的头道:“不,此事你不必担心,交给我便好。” 孟相思没想到,隔日,玉浮笙便带着聘礼上了门。 孟父见此情形,一脸严肃道:“小女尚未及笄,此时提亲是否太早了些。” 玉浮笙在孟父面前也丝毫不曾畏惧,他不卑不亢道:“小侄的意思是先定亲,待孟姑娘及笄之后再迎娶,这些是聘礼,若是不够,小侄再去凑。” “老夫就这一个宝贝女儿……” “孟老爷放心,待迎娶孟姑娘后,小侄定当视若珍宝,绝不会让孟姑娘受委屈。” 孟父摇头道:“你拿什么保证?你家中是何营生?你可有功名在身?你能保证给我那宝贝女儿锦衣玉食的生活?” “离乡试不到半年时间,不若这样,若此次乡试我能考取功名,孟老爷便答应将孟姑娘许配与小侄如何?” 孟父抚着胡子想到,自己家中皆是商贾出身,还未有入仕途的,若他真能考取功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道:“好,你若能考中,老夫便答应你与小女的亲事。” …… 孟相思听说玉浮笙被孟父赶了出去,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连忙追了出去。 她追的急,顾不得脚下的路,不小心被绊倒了,膝盖也磕破了,她也顾不上疼,连忙追上了玉浮笙。 “浮笙哥哥,你等等……” 她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玉浮笙着急问道:“相思,你这伤……是谁打了你?又是孟夫人?我去找他们……” 孟相思急忙拉住他,“别,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弄伤的,没事的,一点都不疼,真的。” “浮笙哥哥,我爹不答应是吗?我听说他把你赶出来了……” 玉浮笙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已经跟孟老爷约定好,参加此次乡试,相思,你等着我,等我考取功名,便到府上提亲。” “可是玉姨会同意吗?” 玉浮笙安慰道:“我娘很喜欢你,应当不会反对,这些日子我要专心准备乡试,可能不能时常见到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 …… 事情往往不会如愿,没过多久,孟父因为生意上的事外出大半年,孟夫人瞒着孟父欲将孟相思另许人家。 眼看婚期将至,而一心准备乡试的玉浮笙却尚不知此事,他每每来府中看望孟相思,便被孟夫人以孟老爷做借口挡在府外,玉浮笙本想偷偷入府见孟相思,但又怕叫孟老爷瞧见惹他不悦,只好作罢离开。 那日他听见外面敲锣打鼓,不知是谁家要办喜事,随口问了句,却听见旁人说:“这都不知道,是孟家小姐和李员外的儿子……” 他话没说完,便被玉浮笙提起衣领,“你说的是哪个孟家?” 那人莫名其妙道:“这排场还能有几个孟家,自然是城东大户……” 眨眼的功夫,玉浮笙已消失了踪迹。 那人留在原地,道:“奇怪,人呢……” …… 玉浮笙还是来迟了一步,他用灵力凝结时间,掀开花轿时,只余下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孟相思宁死不嫁,她被迫入了花轿,却也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原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她一直藏着把匕首,从头至尾竟都未叫人发现。 那之后,城中的人只知道孟家小姐出嫁当日凭空消失了,花轿里只有斑驳的血迹,官府寻了许久也未找到,最终便认定她已遇害。 玉浮笙抱着孟相思的尸体回去,就连柠溪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阿笙,她魂魄已经不在了,此刻怕是已经入了冥府。” 玉浮笙紧紧抱着她,喃喃道:“我要救她……” “何苦呢,等她的魂魄往生,再世轮回,你仍可见到她。” 玉浮笙摇头,轮回后的孟相思还是原来的孟相思吗?他不要来世,只要今生…… 柠溪拦不住他,他竟魂魄离体,前往冥府,试图拦下孟相思的魂魄。 柠溪等了许久,玉浮笙回来了,竟真的带回了孟相思的魂魄,柠溪知道,是她那老父君手下留情,徇私罢了。 孟相思的魂魄虽追了回来,可仍旧救不活她,除非动用大量的灵力,将她的魂魄强行留在体内,而如此一来,势必会引起天庭的察觉。 玉浮笙此刻却顾不得许多,他运转周身灵力,强行将孟相思魂魄融回体内。 …… 孟相思虽救了回来,却也惊动了天庭。 柠溪望着雷声滚滚的天空,一脸愁容,“阿笙,我们得离开这里了,没有太多时间,他们来的很快。” 玉浮笙闻言欲去唤醒相思,却被柠溪阻拦,“带着她只会害了她,还不明白吗?是你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若她不曾遇见你,如今她会安心出嫁,她愿意也罢,不愿也罢,至少她不会生出了结自己的想法。” “我……可她醒来见不到我,我怕……” 玉浮笙转身走向床边,唤醒了孟相思,见此情形,柠溪也转身离开,给他们最后独处的时间。 “相思,我已经通知了孟老爷,他很快就会回来,你回家去吧,你不想嫁的人没人能逼你。” 孟相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却莫名的悲伤起来,仿佛预感了离别,“浮笙哥哥,你也不要我了吗?” 玉浮笙转过头,绝情道:“你走吧,就当不曾认识我。” 孟相思摇头,“我不走,就算死,相思也要跟着你。” 玉浮笙转过身,以一种冰冷的语气道:“跟着我你只会拖累我,回家去吧。” 玉浮笙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他怕自己回头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便没有勇气离开了,柠溪说的对,他不能再害她了。 玉浮笙和柠溪离开的途中,不幸遇到了天庭的追兵,他们边打边逃,一不小心走散了。 天庭的目的便是杀了玉浮笙,至于柠溪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他们将玉浮笙逼至一处,接着便是天雷劈下,玉浮笙连受两道天雷,后背好似烤焦了一般,若再受上一道,绝活不下来,可此时柠溪还没赶来,他想,说不定自己便要死在这儿了,这便是苦果,以性命相抵,魂飞魄散,他得受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孟相思义无反顾的挡在了他面前…… “浮笙哥哥,你……能不能笑一笑?相思喜欢看你笑,不喜欢看你悲伤难过……如果,如果能有来世,你一定要记得寻我,说好娶我的,不能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