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明当喷子,气坏朝臣》 第1章 开局请旨,必斩刘伯温 洪武元年九月初三。 京师,天气微凉。 临时办公的城主府之中举行了御宴,以此嘉奖北伐将领,文武百官欢饮达旦。 朱元璋转头看向大堂门口最外围站着的几个官员,那是侍御史,专门侍奉皇帝,传达朝会内容,并没有资格上座饮宴。 当朱元璋看到站在门口弓腰屈身的那道身影,眼里顿时闪过慈爱与痛苦。 每次见到这个少年,朱元璋的内心总是或多或少的有些愧疚。 那少年面色苍白,隐有病态,但面色坚毅。 ‘苦了你了,娃。’ 而后,朱元璋扫视大堂,眼神先是落在文官第二等之中的一个清瘦老人身上。 老人微垂眼眸,举杯不动。 虽掩藏在人堆之中,但朱元璋一眼便看到了他。 门口,凉风习习。 和殿内的欢饮达旦、热火朝天相比,这里冷清了许多。 朱青只觉自己头晕眼花,实在是饿的没了半点力气。 “这副身体的主人还是太羸弱了,要是这样下去,自己还没活个人样就死了。” 朱青心里悲叹。 三天前,自己魂穿而来,继承了这副身体。 他本以为自己好歹是个从七品侍御史出身,却没料到从七品在现在的大明就是一只蝼蚁。 国朝初定,武将势大,一个小小官员,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我要活下去!!” 朱青心里不甘的怒吼。 “叮!” 一声极其诡异的声音从脑海之中响起,朱青身子晃了晃,仿佛是不受重负即将倒下一般。 就如同那风中残破的茅屋,四处漏风。 这就是现在朱青的身体状况。 看的台上的老朱一阵心疼。 早知道,自己就不干那缺德事了! … “系统?” “是的我在!” 一道像是小爱同学的ai声音再次响起,回答着朱青心里的疑问。 朱青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在,自己的金手指是有的。 “你有什么用处?” 朱青第一时间想要了解系统的用处。 “回主人,请激怒您的敌人!激怒敌人便可以获得怒气点,点数可以兑换一切您想要的东西。但要注意,激怒的人地位越高,点数越高。” 朱青大吃一惊。 这不是让自己找死吗? 激怒别人? 满堂之中,自己得罪的起谁? 别说这些贵族了,就是随便一个官员自己也死无葬身之地啊。 “主人,若是能够别人对您下死手,对您采用致命手段,系统会及时做出提示!” “并且,致命的怒火可以为您强化身体!” 朱青顿时眼睛一亮。 强化身体! 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吗? 自己这幅身体如此羸弱,若是能够强化身体,一定能改变现有这种状况。 他转头瞥了一眼在场的那些官员。 这里每一个人都能弄死自己。 那就!来吧! 用你们的手段,弄死我!! … “臣有事起奏。” 人群中,刚刚朱元璋留神的清瘦老头起身出班奏事。 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朱元璋也缓缓放下酒杯,面色收敛几分笑意。 “诚意伯有何事启奏?非得今日呢。” 朱元璋问道。 诚意伯,便是刘伯温的爵位。 清瘦老者刘伯温面容有些青白,须发皆白之下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老臣拟了一份关于民间税收的奏本。” 说罢,刘伯温将奏本递给了朱元璋的宦官朴无用。 朴无用受到奏本呈交御览。 一些文武有些不是滋味。 【大家伙吃得好喝的好,还说多叫些宫娥进来伺候着吃酒吃肉,你倒是不挑场合,上来就奏一本。你清高,你了不起,显得咱们哥些一个个无所事事。】 正在诸位抱怨的时候,朱元璋却已经匆匆看了一遍。 “商税?你请奏要开商税?” 朱元璋声音洪亮,放下奏本,脸上阴晴不定。 坐在下面的李善长眉头一挑,面色稍显几分舒缓,轻轻抚须。 左丞相徐达则是埋头倒酒,并没有半点表示。 刘伯温……终究不是淮西人。 “回陛下,自定都以来,营建京师、犒赏三军、抚恤百姓皆花费巨量钱财,而今国库空虚,钱粮不振,若有一日遭天灾地祸,百姓危矣!” “前宋时期,南宋偏居一隅,却每年税收钱粮可达万万贯,拖着冗官冗兵的残躯苟延残喘百余年。” “而今我大明初开,若开商税,国库可丰,钱粮可足!” “商税一道,为富国之计。不可视其为洪水猛兽,应当徐徐图之。” 刘伯温清悦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诚然是朱元璋,也一时间微微动心。 但只是一瞬间,他不动声色的放下刘伯温的奏本,目光看着刘伯温仿佛在思考。 文武两边也都沉默。 商税这事,于他们来说也有益处。 士大夫、勋贵之间流传着一句‘不与百姓争利’的话,但这句话到底是限制官宦还是限制皇族,他们都清楚。 国库空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刚开国的大明人口流失严重,想要将赋税给重新收起来,得等到户部田赋司的清丈完土地以及人口。 但那最起码也是年后的事,现如今还有几个月才过年,这几个月时间内,朝廷的开支可是个大问题。 … “臣御史台侍御史朱青,有事起奏!!” 一道有些羸弱的身影站上了在场众人的眼中。 朱元璋瞳孔一缩,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小王八蛋,你找事? 群臣更是大受震撼。 你一个小小侍御史来凑什么热闹? 一种文武更是目光如炬,盯着这个小御史满是轻蔑和嘲弄。 这怕又是哪个大佬的炮灰。 朱青无惧众人眼光,毅然走上大堂。 刘伯温注视着这个下属,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好下属! “皇上!” 老宦官朴无用在旁边微微喊了声。 朱元璋被这一声唤回了神,顿时眼神凝重了万分。 挡住了旁边官员开口的动作,淡淡道问道: “奏请何事?” 朱青一撩官袍,长跪而下。 声震瓦砾,高声长啸! “臣!死谏,请斩御史中丞,刘伯温!” 第2章 你眼里,还有没有皇帝? 瞬间! 满堂哗然! 惊色一片,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刘伯温! 大明诚意伯。 那可是立国功勋。 你一个小小七品侍御史,说斩就要斩? 你以为你是谁? 朱元璋瞳孔猛缩,几乎是瞬间面色铁青。 堂下,刘伯温错愕不已,双手僵住。 “大胆!” 一声怒斥打断了所有人的震惊。 吏部尚书滕毅站起,身上的三品朱色官袍格外显眼,他大声怒斥道:“朱青,你大胆!竟敢以下犯上,胡言乱语。” 他对着朱元璋侧拜道:“诚意伯乃皇上亲赐伯爵,岂是你一个小小御史可以死谏的?” “你一介下官,弹劾主官,以下犯上,是为不忠!胡言乱语,祸害朝堂,陷君父于不仁,是为不孝,不忠不孝,你何来的颜面弹劾他人?” 众人纷纷大惊! 这滕毅可真是个直性子。 他这么一喷,这是要将这个小御史给置于死地啊。 朱青面对满堂朱紫,冷笑反问道:“以下犯上?” 随即,虚拜朱元璋,讥诮道:“陛下未发一言,你便如同踩到了尾巴的耗子一样跳出来,是谁以下犯上?是谁!以客代主!!” 瞬间,文武两边皆面色剧变。 滕毅大怒,指着朱青咬牙切齿:“你狂妄!” “狂妄?我所弹劾有理有据,难道你当大明朝的御史台,都特娘的是瞎子不成?”朱青挥袖,当即反击。 翰林学士、太子太师宋濂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位吏部尚书,亲自下场跟一个从七品小官掰手腕,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其目光过于短浅,在建国之前,滕毅也不过只是一省参政。 滕毅怒目而视,一个吏部尚书居然拿捏不了一个七品御史,说出去简直丢脸。 他是浙东人,和刘伯温乃是同乡,所以刚刚出言力保刘伯温。 当然这一切的问题根源,还是淮西人在朝中势力太大, 逼的其他文官不得不抱团取暖。 朱青知道这个老货是在避重就轻,自己刚刚那句以客代主威力太大。 这话要是深究下去,滕毅得被大卸八块。 滕毅咬牙怒斥道: “你所弹劾无凭无据!诚意伯为我大明建功无数,岂是你可随意弹劾的?” “你这竖子,你分明就是为祸上官!” 朱青冷哼一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润,三寸不烂之舌火力全开。 “闭嘴吧!老东西,张口道德仁义,闭嘴仁义道德,天下的道理都让你们给占了!我只不过是职责所在,须知我乃御史,闻风奏事!” “我刚要说明缘由,你便堵我的嘴,难道这朝堂除了你以外就没有其他官员了?你堵塞言路,闭塞视听,难道就不是诛九族的重罪了?” “唐代魏征直言不讳,敢于死谏,与唐太宗二人结下君臣佳话。难道,我大明天子会堵塞言路?你是在表达,我大明天子目中无人,不肯听言官上谏?” “家国一体如人,天子乃是国人之脑,臣子便是天子之手足!而御史,则是天子的耳目,阻绝御史上谏,便是挖目割耳!纵有手足,也无法登高望远。” “你还说,你不是罪人?” 文武官员直接傻了。 朱元璋更是连抚须的手都顿在了半空。 这……这是咱那个病恹恹的崽子?不是说他是个木头脑子,只知道读书吗?怎么突然就这么犀利了? 滕毅更是吓得手软脚软,看向朱青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恐惧。 朱青这一串连珠炮打的他分不清东西。 一旁的文臣更是目瞪口呆。 太嚣张了! 什么时候朝廷有一个这么嚣张的官员? 滕毅受挫,一张脸憋得如同红透了的柿子,手脚颤抖的指着朱青,半天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混账!” 站在中间的朱青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负手而立,淡然的回道:“不会骂就别骂,跟御史比骂战,还是小心点老人家的小心脏吧。” 瞬间,文武百官皆倒吸一口凉气。 朝堂之上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员居然骂的一个三品大员大气都不敢出。 嚣张! 简直特娘的嚣张到了极致! 那边的武将也按奈不住了。 人堆里的冯胜咯咯大笑,捧腹笑道:“那后生,有几分胆色!改日文官那边容不下你,来我府上当西席,咱给你口饭吃。” 这话有些辱人。 但武勋们丝毫不在意。 文武之斗,就是一方有了优势就踩着压制。 文人吃鳖,武将自然欣喜。 可谁知那朱青居然丝毫没有半点接受好意的意思! 此时的朱青看着自己的怒气点数不断上涨,心里喜笑颜开。 当即转身看向冯胜,眉宇冷厉的呵斥道:“宋国公这是要招揽朝廷官员?” 一时间,全场肃然! 冯胜更是一口‘奶奶的’差点喷出来。 这遭瘟的书生! 招揽朝廷官员,有结党营私之嫌,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冯胜瞬间没了脾气。 这下子,是谁也不敢招惹朱青了。 那冯胜只是图好玩多嘴一句,差点就被朱青来个重罪套在身上。 这家伙就是个刺猬,谁碰谁遭殃。 … “砰!” 突然大堂中响起一声巨响。 众人纷纷转头,便看到朱元璋那有些阴沉的眼神。 滕毅心喜! 顿时以轻蔑的眼神看向朱青,眼神中带着嘲讽。 ‘我乃朝廷吏部尚书,陛下岂会因你三言两语而猜忌我?’ 滕毅觉得这小子今日肯定完蛋了。 这样的会议,又岂是一个七品小官可以开口掺和的?还一上来就要弹劾一个伯爵,还死谏,给你脸了是吧? … “滕毅,你是不是觉得咱好脾气?” 一声直勾勾的质问响彻在堂中。 听到没!滕…… 滕毅正要开口附和,可仅仅下一秒就僵在原地…… 他浑身仿佛施了定身咒一般! 满堂文武更是长大了嘴巴。 啥……? 就连朱青也呆住了。 我靠,老朱,你太给面子了吧? 朱元璋面对满堂的质疑和震惊,面色阴沉的开口道:“当年魏征向唐太宗谏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从此留下了一段君臣佳话,历朝历代皆以此为标杆。” “而今日朱御史所言,依咱看并不亚于魏征的镜喻!” “咱也想要当明君,所以咱要做的比唐太宗还好!” “可今日!” 朱元璋眼神冷厉,呵斥道:“你阻拦御史上谏,咱还没有说一句话你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你想做啥?难道在你眼里,你不想让咱听得,咱就不能听了?” “你眼里,还有没有咱这个皇帝!!” 第3章 一头彻头彻尾的疯狗 大殿内,鸦雀无声。 朱元璋的质问仿佛还响彻在众人耳畔间。 震聋发馈之下,令文武百官心惊胆战! 滕毅吓得腿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朱元璋横眉冷对,淡淡道:“咱提拔你做吏部,就是看重你刚直的性子,可如今看来,你蒙骗了咱!自己滚吧!” 饶是朱青也愣住了。 这可是吏部尚书!堂堂三品大员,就这么……裁撤了? 但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中书省还存在的情况下,六部尚书的位置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权柄,六部尚书上还压着左右丞相,政务上的事都是由左右丞相传达皇帝的旨意。 加上朱元璋勤政的过分,几乎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经手,所以所谓尚书,其实也就是朱元璋的手,并没有做主的权利。 看到满堂大臣都没有过于惊讶,朱青也意识到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 武将那边一个个噤若寒蝉,文官这边一个个跟鹌鹑一样不敢说话。 朱青站在中间,挺直腰背。 不敢相信的是,一个从七品御史,居然就这么震慑住了文武百官。 但……在激怒别人这件事上,朱青还得继续! “启奏陛下,臣请罢御史台!” “?” 百官只觉得这厮疯了。 这是什么操作? 你自己就是御史台的人,你请罢御史台,你这是自己给自己罢免了? 一旁,刘伯温满心复杂。 心底的怒火也有些溢于言表了。 刘伯温摇头,这朱青明显是以退步来自保,可惜了,他还是不够了解当朝天子!朱家天子心眼可不大。 尤其是在忤逆犯上之上,朱青刚刚在堂上忤逆犯上,皇帝又岂会轻饶了他? 刘伯温叹了口气。 这时候,朱元璋也开口了。 “你弹劾你的上官,甚至死谏,你可知,你上官上奏的奏本,确实能丰富国库?” 朱元璋声音有些冰冷起来。 质问道:“如今国库空虚,但国朝处处都需要用钱!你要咱砍了刘伯温,咱的钱哪来?不开商税,咱的国库怎么填满?” 面对朱元璋的质问,一众文官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滕毅的那些门生也有了报复的欲望。 看向朱青,脸上的喜色几乎溢于言表。 ‘小王八蛋,你死定了!’ ‘汝若不死,汝为我父!’ 想到这里,他们看向朱青的眼神,便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当今天子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从血海尸山之中杀出来的皇帝,又岂会在意区区几条人命? … “若开商税,那就不只是国库空虚,而是国朝将覆!” …… “???” 声音轰鸣,官员们只觉得眼冒金光。 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龙威将至。 大明建国不过两年,疆土广袤,刀兵尖锐,你一个御史敢大言不惭亡国之事,你这不能用狂妄来形容! 这是一条疯狗! 彻头彻尾的疯狗! 看向朱青,所有人的眼神都给他判了死刑。 死定了! 朱元璋豁然起身,而百官则是如同狂风吹麦地,一个个全部跪下。 强大的威势在殿内涌起,一股让人心肝胆颤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李善长面色惨白! 他刚刚没有开口,那是想要此人让刘伯温颜面尽失。 可此时他后悔了,此人不光让刘伯温颜面尽失,他……他还撩拨了皇帝的虎须! 接下来他要承担的那是皇帝的滔天怒火! 但……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朱青的系统分数一点都没涨! 一点都没! 也就是说,面前的朱元璋! 看似怒不可遏,实际上……还挺爽的……。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起,直笑的官员们一个个心里拔凉拔凉的。 好恐怖的笑声! 这是怒极反笑啊! 百官已经想好这家伙怎么死了…… 要么凌迟,要么诛九族! 正在默哀之际…… “好!好一个国朝将覆,你不畏生死,不畏上官权柄上谏,咱想听听你的意见!” “朱青,你给咱说清楚,一字一句的说清楚,咱要让你说来听听说给这满朝文武听听!为何不能开商税!” “你要是没说清楚,咱就罚俸一年!” …… 文武百官:……?? 你在……开玩笑? 这是你的作风?这是你的态度? 你态度端正吗?你一个皇帝,别人说你江山亡了,你居然还要别人说个所以然,不该直接砍了吗?你还罚俸一年,罚俸一年很了不起吗? 一些和朱元璋相处时间很长的大臣,一个个感觉自己失宠了。 心里……空落落的…… 朱青稽首,心里也是十分发懵。 你咋就不生气呢? 你为什么就不生气呢? 这不对啊?! 我说你大明要亡,你应该气的立马叫人绑了我,然后我借机获得怒气点,再说个所以然出来然后…… 朱青深吸一口凉气。 不管了! 那就说清楚吧! 他缓缓道:“国朝初定,天下承平!百姓高呼天子万岁,看似一片和谐,可诸位别忘了,我大明建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战乱几十年,死的人不计其数。” “而百姓,才是天下的根基!百姓尚未安定,田土更没有下发到百姓手中。中原、河东一代历经战乱,百姓十不存一,此时开放商税,那些土地怎么办?土地无人耕种,百姓若是尝到了经商的红利,难道朝廷还要驱赶他们回去种地不成?那农民的地位,如何保障?”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商人敛财手段更是奸诈,若是让淳朴的百姓学会了那些坑人害人的手段,我大明百姓难道不会受到迫害?商税可以挣钱,更能泯灭人性。” 朱青环视百官,冷声道:“更重要的是!” “百姓不种地,国家没有粮,守着冰冷的钱币难道可以当饭吃不成?只有粮食,才是保证国家生产的奠基石,只有粮食,才能养得起更多的百姓!” “南宋因为商税偏居一隅便可税收万万贯,可谁看到了南宋时期鼎盛的农业?交趾稻米一年三熟,更是称之为南宋粮仓,没有粮食作为根基,他赵宋王朝有万万贯税收给他收?” “而今竟还要开商税!简直是……” “找死!” …… 百官震惊了。 这是一个七品小官可以说出来的话? 刘伯温浑身一震,只觉得道心破碎。 他为了重开商税准备良多,可……朱青三言两语,就将他的准备给付之一炬。 朱元璋看向朱青。 一瞬间,他的眼神便再也掩饰不住的柔和起来…… 咱的崽子……跟咱想的是一模一样啊!! 第4章 臣,请罢御史台! 刘伯温惊骇欲绝的看着朱青,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误之处。 国朝初定,商税……只会加快百姓之间的腐败! 南宋时期开商税,开海禁,商业繁盛,所以能够有如此高的商税。 可大明没有南宋时期的人口密集,更没有南宋那繁盛的海上贸易。 此时开商税,只会将原本种地的百姓往商人上推。 百官呆滞。 所有人噤若寒蝉。 李善长、徐达、宋濂这些都是聪明人! 六部尚书其余五个,户部尚书杨思亿、礼部尚书钱用壬、兵部尚书陈亮、工部尚书单善仁、刑部尚书周桢,五人皆陷入沉思。 没错! 他们都心知肚明,朱青说的没错,这是真正的目光长远。 … 朱元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就是你弹劾刘伯温的理由?” 朱青抬头,目光没有丝毫畏惧的直视朱元璋。 “是!” “微臣就是因为此时弹劾诚意伯,若是陛下执意开商税,那下官唯有一死!” … 嘶…… 百官顿时傻眼了。 你特娘的多少有点不识时务了! 你是铁脑袋啊? 你不跟皇帝作对你要死啊? 朱青挺直腰背,冷笑道:“臣,不想看到我大明将士用鲜血、用生命堆砌出来的乐土亡于朝臣之手!” “若是那样,臣宁愿一死!死前,臣还要奏请陛下,罢黜御史台,反正御史奏事在诸位官员眼中是以下犯上,那这御史台有没有也就无所谓了。” “你们素位尸餐,坐着官位不为民做事无所谓,我不行!” “眼睁睁看着你们一步步将国家推入深渊,我除了死谏,别无他法!” “混账!” “胡言乱语!” 在人群中,也有御史。 一众御史破口大骂。 朱青不卑不亢的道:“诸位难道认为我所言有错?说的难听?那今日吏部尚书所做的事,不正是在藐视御史台吗?下官作为御史台侍御史,奏事之时被不属于本衙门的官员制止,为何本部官员没有一人出言?” “尔等你在怕什么?是怕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可以轻易罢免尔等?可御史台只听皇帝命,需要怕他作甚?” “既然尔等没有出言制止,那就是说尔等认同他干涉御史台官员之事。” 朱青的眼神瞬间阴沉:“御史台是什么?是皇帝的耳目!” “有人企图遮挡陛下的耳目,尔等竟然一言不发!” “那这御史台,要了作何用?” “何用!” “说啊!” 咆哮! 朱青说到最后已经是近乎咆哮。 双目猩红,朱青盯着那些辱骂他的御史台官员当头一棒。 一时间,所有人惊呆了! 当那些人的眼神转向皇帝的时候,他们只觉遍体冰凉。 皇帝……眼神正在阴沉的盯着他们。 傻眼了! 彻底傻眼了! 这家伙已经不能用疯狗来形容了…… 这是凶兽! 洪水猛兽!! 随即,更让他们叫苦连连的,是来自于洪武皇帝陛下的一声冷笑。 “咱的眼睛,可不瞎!” 一声冷笑,就宣誓了朱青的胜利。 朱元璋洪亮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几分阴沉,这分阴沉,瞬间将原本还有几分酒气的人惊醒。 这场宴会,彻底乱套了! “吾等请罪!” 御史台官员们顿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他们愤怒的咬着牙瞪着眼,虽然脸对着地面可恨意已经涌动。 该死的朱青! 疯狗! 见谁咬谁的疯狗! “严查御史台失职之责。”朱元璋淡淡的道。 刑部尚书周桢心里苦笑不已,但还是出班稽首:“臣遵旨。” 朱元璋看向刘伯温,又看了看朱青:“诚意伯所奏请之事驳回,御史台侍御史弹劾有功,罚诚意伯禁足三月,闭门思过。侍御史朱青赏万金,赐如意一对。” 所有人傻眼了…… 这特么的…… 是咱杀伐果断的皇帝陛下? 这……这么仁慈的? 一些身份家世一般的官员都羡慕的看着朱青,刚刚那些赏赐里面,那对如意的分量可不低!那可是御前之物,当朝皇帝没有赐物品的习惯,所以御前之物很多官员都没有。 这对如意的分量……可想而知。 他们都在心里快速的算计着,在思考着朱青此人有没有拉拢的必要。 一个如此年轻的官员初入官场,便能获得陛下的恩宠,以至于在百官面前大放厥词,反而得到封赏,这……很诡异! 很不一般! … 一场御宴,朱青的怒气点数就破千了。 但他丝毫不知道他今日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给朝廷带来了多大巨大的影响! 御史中丞刘伯温被禁足。 吏部尚书被贬官。 更是挑动的文武两边各个开始思量起来,文官方面不少人觉得朱青是可造之材,毕竟他今日不光弹劾了文官,还怒怼了武将,这就说明他不是武将那边的人。 而更多的人认为朱青就是一头疯狗,这样的人,应该早点赶出朝堂,保不准哪天又搞出什么事来。 … 淮西武勋就更混乱了。 下朝之后,不顾其他人的邀请,李善长和徐达就赶忙凑在一堆。 “这是你的人?” 徐达还没走到李善长的身边,便焦急的道。 李善长无语了,“我若有此等人物,何必等到现在?” 这下子徐达也愣住了,不是李善长的人,却在一场宴会上就除掉了文官两大头目。相比之下,李善长的那些手下,简直一个个蠢的跟猪一样! “此人突然跳出,倒是帮了我们一把!浙东人两个头目,一个禁足一个贬黜,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咱们的人。” “吏部?”徐达问道。 李善长抚须点头:“我知道你不想掺和这些事,可这些事说到底也是为了咱们淮西人着想,眼下上位看重我等,我等自然该报之以李。” “我有一个学生胡惟庸,是个干吏,让他出任吏部,应当问题不大。” 徐达摆手:“那就让他干吧,我只管这些事,其他的事你自己处理。” 李善长点了点头。 “今天朝会上,上位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说完了这些事,徐达又有些忧虑的道。 李善长轻笑:“我本以为出言怒斥刘伯温的应该是上位,却没想到是这个朱青!不过上位的本意还是不相信刘伯温的,而且就单单商税一事,就足以压得刘伯温喘不过气来。” “丞相好手段。” “刘伯温想要修史、立法典,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钱。现如今的国库确实是拿不出来!魏国公应该也清楚,此次抚须将士亲眷,花了可不下三千万贯!整个国库,现如今已经是颗粒不剩咯。” 第5章 富国之策?官逼民反! 朱青并不知道自己搞得这么多人人心惶惶。 下了职,朱青便趁着夜色回到家中。 京师一座简陋的院子,就是朱青的家,点燃菜油灯,朱青赶忙坐在床上打开系统。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什么? 搞钱! 洪武年间民间的消费能力很小,一文钱就可以饱饱的吃一顿。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朱元璋制定了官员俸禄体系,可朱元璋制定的官员俸禄只能确保官员一家三口在洪武初年吃喝不愁。 像朱青这样的官员,一个月的俸禄折合成禄米大概是七石。 七石粮食根据市价,价值在五贯钱左右! 少吗?并不少,哪怕是一家三口,每隔月初月末还是能多少吃点荤腥。 多吗? 不多,只能当个正常家庭。 朱青并不想祸祸百姓,更不想大发不义之财,想要搞钱,必须走正道! 用九百点数兑换了一册【蜂窝煤制作详解】跟【简易式抽水马桶制作详解】之后,他便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 将东西拿到手,朱青便开始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刘伯温很明显是被坑了,奏请开商税这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做,很显然御史台其他御史和刘伯温根本没有一条心。 朱青清楚的记得,洪武三年刘伯温就致仕养老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来自于朱元璋的猜忌!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传出这句话的人怕是没安好心啊。”朱青摇头道。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夸刘伯温,可朱元璋听到了作何感想? 这不是纯纯找不自在吗? 难怪他如此猜忌刘伯温。 再说文武两边,滕毅是纯粹自己找死,他没有半点怜悯,喧宾夺主的家伙就算是朱青不动手弄他,他也活不长。 武勋那边没人掺和,但朱青却感受到了武勋的好意。 好意? 算了,这好意自己可不想要! 他找到跟着原主很多年的老仆忠伯,了解了一下关于各家勋贵们有没有纵容下人犯事的事情。 结果……他发现自己多此一问。 洪武初年,武勋一个个嚣张跋扈的跟天王老子一样,此时朱元璋没有动手压制他们,京师里斗殴、强买强卖、烟花之地狎妓之事可谓是多如牛毛。 朱青也一下子明白了。 八月底徐达等人才北伐元大都凯旋,现在才十月底,刚刚两个月,老朱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下手。 既然这样……那就加把火吧! …… 翌日,城主府。 皇宫尚未完工,朱元璋还在城主府办公。 朱青早早的赶到,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许多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转头扫了一圈,发现许多人都打量着自己。 有质疑、有不屑,更有一些人的眼神阴冷,恨不得将自己抽筋扒皮。 回答他们的,只有朱青的龇牙一笑。 很快,随着宦官朴无用的宣召,官员们一个个进府门议事。 朱元璋在小朝会上宣告百官。 “今日朝会,议一下富国之策!你们有啥想法都拿出来说一说,说好了,咱赏酒一壶,其他赏赐,一样不少!” 听着这不太正式的话,朱青心里有些感叹。 不拘小节,这才是皇帝该有的做派。 此言一出,也引来不少官员献策。 “陛下,臣以为,应该组织富户募捐!朝廷初定,四方正是用钱之际,富户们得以安稳经商,全靠朝廷安定,所以募集钱财,实属应该!” … “启奏上位,咱觉得咱应该打出去,抢他狗日的别人的钱,老臣没别的本事,要是打仗,咱冲第一个!但凡皱个眉头卖个窝囊,你杀了咱祭旗!” … “曰你血哥的,啥好事都让你占了,凭啥不是咱第一个!咱杀的元人可不比你少!” 武勋一个个嚷着大嗓门吆喝。 最先开口的冯胜咧嘴坏笑,嚷嚷道:“诶诶,打集庆那场仗,不是老子一把给你狗日的薅回来,你特娘早被元人串糖葫芦了。” “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咋跟你老子说话的?” …… 朱青扶额。 承认,这些武勋们一个个有功劳有本事,脑子也灵光,可就是管不住嘴。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唯有打仗才能保证自身的功勋与重要性,所以开口闭口就是打仗! 可……这是朝堂啊。 朱元璋果然凝眉道:“聒噪!” 朱元璋一声冷声呵斥,武勋顿时一个个乖得跟啃草的兔子的一样。 这时候,李善长站出来了。 场面清干净了,也到了自己该出来力挽狂澜了。 “上位,老臣以为,想要合理正经的富国,首先便是征收田赋。眼下虽国朝初定,万事待定,可江南一些富庶之地的百姓已经开始耕种。这些地方田地多,百姓富,不妨可以多征收两成!” “等到朝廷缓过气来,再减其赋税,以作安抚。” 虽然看不清朱元璋的脸色。 但朱青知道,李善长这是在讨朱元璋的欢心。 ‘李善长啊李善长,还以为你是个干吏,是个能臣,没想到你也搞这一套!卑鄙,可耻!’ “黄河以北战乱多年,百姓十不存一,而浙东江南之地受兵祸为害并不明显,百姓皆在,多征收一部分田赋,便可缓解朝廷困局。” 李善长笑意盈盈,目光轻瞥文官脸色。 这下子,浙东文官那边一个个脸色铁青。 ‘c你奶奶的李善长,你真不是个东西啊!’ 就连宋濂、陶安这些个大儒都脸色难堪。 江浙、两广一代是他们文官班子的根基,李善长轻飘飘一句多收田赋就可以动摇他们的根基! 百姓们会指着他们这些文官的祖坟骂:看这些没用的蠢货,在朝为官还朝廷祸祸咱们,一群酒囊饭袋! 可……他们不敢站出来说李善长的不是。 江浙一带……那可是张士诚以前的地盘! 张士诚待百姓仁厚,轻简田赋,百姓爱戴,正是因为如此,这位皇上早就想给江南百姓吃点苦头了!毕竟当初朱元璋打进集庆的时候,百姓们可没少帮着张士诚筹钱筹粮。 正因为如此,李善长这招可谓是一石二鸟。 既动摇了浙东文官的根基,跟暗中迎合了朱元璋的想法。 果不其然,在听从了李善长的对策之后,朱元璋缓缓道:“既然如此……” 文官叹息。 武勋冷笑。 … “臣,朱青上谏,若陛下执意加收江南百姓之田赋,轻则史书留恶,重则……官逼民反!” 第6章 给口饭吃,你就是主子 一声巨响。 朱青登场! 满堂震惊,皆转头看去。 当看到朱青毅然决然的走来,百官心里几乎是同样的想法。 ‘这疯狗,又要开始咬人了!’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 这朱青居然不是武勋的人? 文官那边已经将其视作为武勋的朋党,毕竟昨日朱青一出手就解决了两个文官大佬,可今日一看……似乎,这家伙不是武勋的人? 朱青开口,毅然出班走到百官近前,在距离朱元璋五丈外稽首躬身。 修长笔挺的身形在官员们的眼中显得无比刺眼! 有了朱青昨日的所作所为,今日,无人敢抢在朱元璋开口之前开口。 朱元璋瞳孔一缩,下意识捏紧了椅子的把手。 这小子……出来的不是时候。 他有意敲打江南百姓,自己现如今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他们一心向着张士诚,将自己置于何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自己加赋……也是他们的造化。 从这里就不难看出老朱的心眼是真的不咋地。 此时朱青站出来,很显然是要跟他作对的。 … “你又要上谏?” 朱元璋问道。 朱青点头:“对!臣上谏!” 这回官员们能开口了,不过李善长还没开口反驳,反倒是他的学生胡惟庸率先出班。 胡惟庸此人在尚未得权时,是淮西勋贵的一条忠犬。 更是听命于李善长,对其言听计从,李善长也正是看在这个学生如此听话的份上,一路将其扶上高位。 甚至于在自己致仕之后,一手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胡惟庸。 “臣,太常寺少卿胡惟庸请奏,弹劾御史台侍御史朱青,以下犯上,危言耸听,为祸朝纲!” 朱青转头看向胡惟庸。 现如今的胡惟庸姿态还很谦卑,在朱元璋面前,还只是一只蝼蚁。 但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此人绝非善类! 结党营私,玩弄心计,遮掩试听,可谓是信手拈来。 身为中书省宰相,居然放言所有奏本都要经他之手,才能呈交于皇帝御前。他不死,天理不容! 真当老朱的权利是纸糊的? 胡惟庸站出来,朝堂局势瞬间发生转变。 文官看到了拉拢朱青的机会,一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在关键时刻助朱青一臂之力! 而武将们则是心里有所疑问,这朱青……难道是文官的人?那昨日所为又是怎么回事断臂求生吗? 疑问,太多的疑问! “危言耸听?” 朱元璋缓缓道:“昨日朱青所言,不算危言耸听,若开商税,国朝将亡,百姓受苦。只是今日所言……” 他看向朱青,道:“为何不能征收江南田赋?” “江南人杰地灵,土地广袤,是该多承担一些。” 胡惟庸也稽首,声音响亮道:“臣附议!” “江南之地,历来是天下粮仓,朝廷危难之际,向江南多征收一些田赋,理所应当。不光如此,朝廷还可减少北地苦寒之地的田赋,以慰民心!” 这句话踩一捧一,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 可朱青只是冷笑。 朱元璋正要点头。 胡惟庸所言很合他的心意,又可以敲打江南百姓,又可以给北地百姓减轻赋税,一举两得! “糊涂!” “荒唐!” “陛下,臣反对!” 朱青突然开口怒斥。 百官一怔……,他们目光盯着朱青,只觉得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没见到连皇上都默认了这个办法了吗?你此时站出来反对,不就是跟皇上对着干? 哪来的这个胆子! “你大胆!” 武勋之中,有人怒斥:“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满朝文武都认同的事情,你敢反对,你有什么胆子反对?” 那武勋跳出来,指着一众文官质问道:“你们反对吗?” 文官噤若寒蝉。 他们怎敢反对!今上可跟其他君王不一样,这是真正从血海尸山之中爬出来的皇帝,敢反对,下场就跟当初战场上俘虏的那些降臣一样。 在这件事情上,文官并不敢多做阻拦,因为文官之中也有当初张士诚的幕僚,他们敢反对,朱元璋就敢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杀了,再实行自己的计划。 那勋贵冷哼一声:“看见了吗?无人反对!” 废话! 有皇上在上面,谁敢反对? 朱青冷冷的盯着他们。 “尔等想要逼民造反?” “混账!” 武勋怒斥。 朱青强势反驳:“你才混账!我朱青拜天拜地拜君王,还轮不到你一个武勋来骂我的对错,难道江南百姓就不是我大明子民!?难道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明君臣一个个在排挤他们?” 朱青破口大骂:“你们在此洋洋自得要加赋之时,可曾想过,那也是大明子民!难道就因为他们富,就要让他们承担更多的赋税?” “尔等安得什么心?难道这不是将我朝百姓往火坑推?” “陛下!” “若陛下执意要加收江南田赋,那臣愿意以死明志,臣看不惯百姓受苦,更看不惯百姓背负更多的税收。” … 朱元璋惊呆了。 其余官员也愣住了。 这家伙……一如既往的钢啊! 其余人都沉默了下来,朱青所言,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就因为百姓富庶就要在百姓身上压榨钱财,确实是……有些过分。 难道百姓辛勤劳作,不该富有吗? “可他们曾资助张士诚。” 朱元璋开口。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顿时变化。 文官脸色齐刷刷的铁青,而武勋们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朱元璋这是把话说开了。 此言,便说明此事还涉及到私怨,那么……即便是朝臣,也不好劝谏了!毕竟张士诚确实是国朝的敌人,要是此时再反对,可就是帮张士诚说话了。 李善长定夺一番,出班奏道:“张士诚虽是一介私盐贩子,可笼络人心的手段十分高明,江南百姓受其恩惠资助于他,如今自然也该让……” 话音未落。 朱青声震瓦砾,轰然怒道:“难道!尔等就不想想,张士诚为何得民心吗?” “是笼络人心?还是给百姓恩惠?” 李善长也怒了,挥袖转身,训斥道:“那是他的奸计,笼络人心,要挟民意!” 朱青冷笑:“笼络人心?” “无知小儿!” “你才无知!! 若你在战乱之年能给百姓一口吃的,能在天下乱兵的时候给他们种地。” 他们,一样……认你为主!” 朱青抑扬顿挫,声色俱厉。 面色上,只有无尽的嘲讽。 “臣奏请陛下,请赐臣一死,臣不愿……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造反,看着百姓忍受不了重赋,而被弹压致死。” 第7章 你小子等死吧!朱元璋:也是 明宣德时期,江南百姓团结一致,拒不缴税。 而百姓们所抗拒的,也就是在洪武时期朱元璋为了打压江南百姓而增添的这部分田赋。 朱青开口,顿时在朝堂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朱元璋也微微挑眉。 胡惟庸沉声呵斥道:“朱青,你过于放肆了,朝堂还不是你一个人的一言堂。” 小小从七品御史敢在一众大佬面前死谏,若不是仗着他侍御史的身份,朱青早就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不想背上一个堵塞言路的罪名。 “一言堂?” 朱青哈哈一笑,声音清悦,犀利反问:“朝堂什么时候又是靠着人多来处置朝政的。” 胡惟庸当即一怒。 “你……竖子!” 朱青一句话,便让人人自危起来。 一些并没有依附帮派的人有些为难起来,他们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背上一个朋党的罪名。 台上的朱元璋看着朱青,只觉得陌生极了。 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性子懦弱的朱青吗? 自己以前只当他胸无大志。 虽然默默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却从不主动打搅他的生活。 朱青的养父被他以为国战死的名义恩荫,这功劳就荫补到了朱青的身上,所以朱青年纪轻轻就成了侍御史。 可朱青……为何变得如此刚正不阿? 难道……自己真的错的离谱? 朱元璋下意识的凝眉。 这一下,差点没把下面的人给吓出个好歹。 天老爷啊,皇帝陛下,您可别乱皱眉啊! 须知,天子一怒,血流万里啊。 同时也有人怜悯的看着朱青。 这明显是朱青激怒了皇帝。 朱青三番两次的以死相逼,这摆明了就是要要挟皇帝,皇帝是谁?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岂容你一个小小御史要挟? 皇帝要做的事,还没人能干涉。 … “此事……确实是朕有疏忽。” … “什么??” 一声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 众人错愕的转头看到胡惟庸一脸懵逼的站在那。 胡惟庸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跪下请罪:“臣有罪。” 众人懵逼了。 傻眼了! 这小子到底给皇上灌什么迷魂汤了? 竟然让皇帝三番两次的妥协! 见鬼了,真见鬼了! … 朱元璋微微抿嘴,而后道:“百姓之果实,我朝君臣确实不能轻易摘取。” 文官们眼前一亮! 一个个心潮澎湃,激动的看了一眼朱青一眼,而后一个个出班请奏道:“老臣附议!” “臣附议!” 文臣们开始附和,一下子朱元璋说的话变成了金口玉言。 这江浙之地的田赋,也就没这么好加了。 李善长脸色有些不善,他本以为留着朱青他会接着帮自己跟文臣作对,可如今看来,此人并不心向淮西。 那他到底是谁的人? 一场争斗,朱青又收获了三百多点数。 让朱青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一直没见朱元璋的怒气点数呢? 他难道不生气? 可自己已经说的如此忤逆了啊。 看来火候还不够! 激怒朱元璋可以获得点数,那可是激怒这群大脑袋读书人加臭丘八武人的好几倍。 朱元璋摆手道:“你们也别再争了,江南之地的赋税不可加收,那你们也得给咱想一个万全之策!” 说罢,他看了朱青跟胡惟庸一眼。 “太常寺少卿胡惟庸罚俸三个月!” “侍御史朱青上谏有功,官进一等,赐玉带。” 说罢,老朱沉默了一会。 谢恩之后,朱青也有些疑惑的站了回去。 这朱元璋,这么跟史书上的出入这么大? 但,这个玉带真能这么受了? 朱青清楚的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自己现在是御史,可官员调令还掌握在李善长这个宰相手里,今日丢了李善长的面子,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 “臣,不受!!” 朱青高声昂喝,顿时又让人心神一颤。 这厮……过于过分了! 陛下给你官位,是你想要就要,你不要就不要的? 你不高呼万岁谢恩,还在这不受? 随即,朱元璋也咬牙切齿,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喊不受了?” 下面的朱青嚣张至极。 “陛下,臣就喜欢当御史,光动嘴不干事,多好!” … 文武:……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官员们齐刷刷的冒出这个念头。 这小子怎么跟二愣子一样,陛下给你升官你不要,你要飞啊? 朱青继续道:“臣在御史台,御史台方有人能够直言不讳,若是臣这朝中最后的风骨都不在朝堂上说真话,那这御史台要之何用?” 朝中最后的风骨…… 文官里面的一些大儒以及御史台的同僚看着朱青的眼神都绿了。 你小子可真会胡咧咧啊。 “诸位别这么看着本官,小心本官参你们一本!” 朱青咧嘴一笑,回头对着那几个官员道。 顿时,好几人可谓是面红耳赤,一个个瞪着朱青如同看着仇人。 看着怒气值又上升了,朱青心里乐不开支。 好啊,好啊! 整个朝堂乱成一锅粥。 自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朱青,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朱元璋开口道。 朱青稽首:“臣只想为国上谏,替我大明斧正!臣怕的就是有朝一日陛下老眼昏花,一不小心信了奸佞……” 众人只觉自己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就连朱元璋也下意识咬牙切齿起来。 “你说咱老眼昏花?” 朱元璋声音冷了几分。 武勋们顿时一个个埋头下去,不敢说话。 这种时候,就不能跳出来开口,等着这小子自己找死就行了! 这小混蛋可真是胆子大的没边了。 什么话都敢说。 陛下刚登基两年你敢说陛下老眼昏花,你是觉得自己九族活的太舒服了吗? “谁都有老糊涂的时候!详情可以参考唐玄宗。” 朱青面色无惧的道,内心却更为疑惑了。 老朱啊老朱,你咋回事啊? 这怒气点……怎么就不上涨啊? 你这都不生气?你是泥巴做的? ‘不气不气……都是自己造的孽……’‘这小王八蛋从小到大怪可怜的,咱欠他的……不能一生气给砍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啊……’ ‘早知道就管住自己了,都是儿子是来讨债的,咱这回可是真的体会到了。’ 朱元璋稳定心神,用了半辈子的养气功夫才吐出俩字。 “也是!” 第8章 来自于社会的险恶 “爱卿所言不差,既如此,那便官升二级,继续留任吧!” 官升二级,便是一举成为了从六品官员,但职位不变,还是御史台侍御史。 官员们都要疯了。 一个个捏着手里的笏板都快捏碎了。 他们觉得上天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而且这个玩笑大的有些过分。 这已经是开创先河的恩宠!! 凭什么我们就没有? … 人群中,大都督府录事参军曾琳动了小心思。 他是聪明人,聪明的过分。 当初就凭借自己的聪明成功巴结上李善长的大船,而后一路升官,到了七品录事。 洪武元年,官员体系以及朝政体系还没完善,一些重要的文秘官职是能够上朝议事的,录事就是其中之一,加上其属于大都督府,属于是武臣一列,所以自然而然拜的是李善长的山头。 李善长虽然是中书省宰相,但他的根底还是在淮西武勋这边,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力出众的地方。 他能号令文官,那是因为文官在一定程度是遵守游戏规则的,加上洪武年上层的吏治还算清明。 而武勋,那都是以他为首的淮西人,哪来不听话的说法。 从某种程度上,朱元璋确实要仰仗李善长这个宰相。 下面,曾琳舔了舔嘴唇。 心里泛起了小心思。 昨日李善长在下朝后将他们骂了一顿,原因就是朱青此人一举拿下两个文官大佬,而他们作为武臣的人,却一直没什么建树。 如今,这建功的机会不是来了吗? 不就是弹劾人吗?谁不会? 而且眼下的陛下似乎脾气很好! … “臣录事参军曾琳,弹劾翰林学士陶安隐微之过。” 陶安,算是在朝堂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此人是浙东大儒,身上只有一个翰林学士的勋职。 曾琳弹劾陶安,是因为陶安在月前向朱元璋隐喻了京师之中骄奢淫靡之事众多,朱元璋大怒之下罢免跟罚俸了许多人。 其中就包括曾琳。 “陶安?” 朱元璋皱眉:“陶公素来得体,你所言之罪名从何而来?” 曾琳踟蹰一番,坚定道:“臣亦是听说。” 本以为朱元璋会好好思考一番,谁料皇帝勃然大怒! “混账!” “你身为官员不做好分内之事,区区道听途说就敢上奏。” “来人,拉下去枭首示众!” … “啊?” 曾琳面色剧变。 前面的李善长眼神都要阴沉的出水了。 瞧瞧,瞧瞧! 这就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跟特娘的二愣子有什么区别? 陛下如今正要仰仗陶安这个大儒给自己拉拢天下学子,你弹劾谁不好你弹劾陶安,你脑子里都是浆糊吗? 弹劾之权,可以落井下石可以针锋相对,却不能不自量力! 曾琳被御前侍卫给拉了下去,一路上开始疯狂喊叫。 可任凭他这么求饶,朱元璋的面色依旧阴沉如水。 文武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求情。 皇帝的本性他们都很清楚,站出来求情,只有死路一条。 … 一直熬到下朝,朱青走出大堂,总算是感觉神清气爽起来。 正要离开,却听到有人招呼自己。 “朱御史好大的威风。” 胡惟庸淡笑走来。 朱青不太喜欢这家伙,野心太大,太能装,不过能力嘛……勉勉强强。 “胡少卿有指示?” 朱青咧嘴一笑,拱手问道。 “不敢,只是很好奇朱御史究竟有什么人背书,不知朱御史是哪里人?” 胡惟庸直言不讳的就想要知道朱青的身份跟家世。 在他看来,朱青几次撩拨圣上虎须还健在,甚至还升官,很有可能是背景的原因,天下自然没有圣上得罪不起的背景,那么很有可能,朱青是皇亲。 “背书?陛下背书还不够吗?”朱青哈哈一笑。 当着那些走出来的官员大声道:“天下臣子,若能行得正站得直,那么最大的背景就是天子,为民办事,为国谋利,我的背景,你们谁敢动?” 他轻蔑一笑:“你敢吗,少卿大人?” 说完,朱青晃晃悠悠的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胡惟庸一个人眼神阴狠的站在原地! … “叮,系统察觉到致命威胁,恭喜主人成功获得威胁,强化点数已送达!” 强化点数? 朱青大喜。 “这胡惟庸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这才刚交锋几句,就想要动手干掉我。”朱青喃喃自语。 御史有闻风奏事之责,所以可以外出公干,美名其曰公干,其实就满大街晃悠,看看哪里有什么冤案冤情可以揭发。 不过朱青可没这个心思。 朝廷赏赐的万金到了,也就是一万枚铜钱。 不错,万金就是一万铜钱,朱青可没自大到万金就是一万两黄金的地步。 现如今的大明,这一万两黄金可是事关国事的级别了。 拿着钱,朱青去请了一个木匠,并且给了他工钱,让他帮自己做两个简易的抽水马桶。 马桶由坐便、管道、水箱组成,这其中最难的就是管道跟堵水装置,由于没有橡胶,便只能用软化的皮来代替。 不得不说木匠的手艺是真的好,以朱青来看,这木匠的手艺拿到后世去,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到了下职的时候,朱青去取了木匠做的马桶,然后朝着沈记钱庄走去。 沈记钱庄,背后的老板就是大商人沈万三。 现如今的沈万三早已不执掌商会,很多事情都是他儿子沈荣在管。 朱青没有表明官身,只是求见沈荣。 但钱庄的管事态度十分强硬。 “管事不妨先看看我这抽水马桶是否有用,再看看要不要让小子见掌柜的,如何?” 朱青表现的很有信心。 管事的趴在账房的前台上瞥了一眼朱青。 朱青身高六尺,体型清瘦,脸色更是蜡黄,虽然脸蛋很清秀俊俏,可宗室透着一股菜色,看上去很不健康。 一看就是个穷小子。 见此状,那管事淡淡道:“你放在那,我自会验看,若是东西真的好用,沈记会给你钱买断!但事先说明,只要沈记出钱买下,这东西以后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朱青点头笑了笑:“自然!” 将东西交给管事之后,朱青便回家等候。 … 此后两日,朱青都没有沈记的答复。 第三日,朱青主动去询问。 “什么马桶?我沈记什么时候收过你的东西?你信口开河,你可知道我沈记乃是第一钱庄,你哪来的胆子敢在这招摇撞骗?” 管事一脸纳闷,当着不少出入钱庄的人开口道。 第9章 大明贤后马秀英 朱青笑了。 看着面前这位沈记钱庄的管事,笑的十分乐呵。 管事姓周,是跟着沈万三起家的班底,从小跟着走江湖,在乱世之中给沈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因为沈家对其信任,所以将沈记钱庄交给了他作为明面上的主事人。 周管事沉吟一番,盯着朱青道:“后生,沈记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趁现在老夫还没有将此事上报给官府,你速速离开。” “若是官府的人来了,你小心自己清白不保。” 朱青嗤笑,摇头道:“哎呀,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沈万三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现在看来倒是我眼光高了。” 周围人听到朱青的话,纷纷大笑。 “那书生,得罪了沈记,你可要万事小心了。” 一个胖子商户身着绢衣,抚须笑道。 明代商人地位不高,只能着绢布跟麻布的衣服,但商人们为了使得自己看起来要华贵些,即便是绢布也是精工制作而成。 这不算违反律法,只能说是钻了律法的空子。 周管事摆了摆手:“走吧。” 这管事的态度十分强硬,三言两语就要赶走朱青。 朱青也没大吵大闹。 吃哑巴亏? 不存在的! … 朱青离开之后,周管事便转身回到了内堂之中,内堂之中,一个端着茶碗的中年男子瞥了一眼前面大堂,问道:“人走了?” 周管事点头:“赶走了。” “这后生还算是有几分奇思妙想,那木匠找到没有?” “找到了,花了二十两请过来,只要二少爷您一声令下,这马桶马上就可以大量生产。” 二少爷,自然就是沈万三的次子沈旺。 沈旺看着脚底下的马桶,啧啧道:“确实是个好东西,京中如今遍地都在修建豪宅,而富贵人家最怕的就是这夜香之物,一到夏季便臭不可闻,可只要此物流出,那京师各地乃至江浙两淮都会畅销。” “让那木匠把嘴巴堵严实了,另外做的时候别什么都交给徒弟,这可是咱们沈记的手艺。” 周管事谄媚的弓腰道:“是,二少爷说的是。” 沈旺晃晃悠悠的走了,周管事却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今日,那后生明知被坑却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反而还笑,笑的也实在是怪渗人的。 … 初建成的内宫之中,朱元璋还在批阅奏本。 李善长坐在下首,和朱元璋二人对奏本上的内容互相商讨。 大明开国到现在,有几件事情最为重要。 官员任命、各省州府的划分还有律法以及各地驻军。 这些事中书省商议了很多次,李善长将奏本递上来之后,便等着老朱批红。 放下奏本,已经僵持动作足足一个时辰的朱元璋活动了下身子,身上的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哎,咱这皇帝当的,怕也是最辛苦的皇帝了!” 朱元璋起身活动腰骨,感叹道。 李善长起身稽首:“上位为国操劳,如此辛苦,乃是百姓之福。” “你啊!”朱元璋没好气的道:“你这张嘴咱可是真佩服,咋啥事都能捡着夸咱几句呢?” 虽是如此,可老朱脸上的享受可没少半分。 事得干,人嘛,也得被夸。 李善长笑道:“与陛下相比,老臣怕是也就只能捡一些话了。” “嗯,你可别自谦,朝廷里的许多事,你还是做的不错的。只是增收田赋这事,怕是行不通了。” 朱元璋看着李善长解释道:“朱青所言不差,我大明如今赶走暴元,那天下土地就是我汉家儿郎说了算。江南百姓,也是汉民,若是厚此薄彼,恐百姓生出怨念。” “咱老朱是泥腿子出身的,再怎么也不能忘了本,伤民的事,咱不能干。” 李善长微微稽首,一脸慎重。 朱元璋走出书案,走到一旁的椅子和李善长一人坐在一边。 两人针对如何丰盈国库商量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夜幕,一道笑声从殿门口传来。 “我就知道你们还在议事。” 清悦的声音响起,马秀英领着两个小宫女进了殿。 李善长起身行礼。 马皇后乃是一代贤后,品行正直,为人淑德,容貌并不算国色天香,但也称得上是秀丽。最可贵的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人不对这位皇后娘娘佩服有加。 当初朱元璋在前方作战,还不是皇后的马秀英便带着将士们的家眷在后方辛勤的准备物资,照料伤员。 而她,也只有她,能够在家事上压朱元璋一头。 “善长别走了,留下来吃饭,正好徐兴祖探亲回来,带了些老家的盐水鹅。” 李善长正要请辞,朱元璋也哈哈笑道:“对对对,善长今日别走了,自从这北伐大军归来,咱们君臣可是许久没小酌了。” 马皇后亲手摆放碗筷,笑意盈盈的对身边的女官道:“去取一斤梨花白。” 李善长拗不过帝后的邀请,也只能欣然接受。 洪武初期,朱元璋经常留大臣夜宴。 在大臣之间,还以菜式的简陋而为荣。 菜式越简单,越说明皇帝把你当自家人,左右不过添双筷子的事。 菜来酒也来,马皇后很是贤淑的给李善长斟酒。 李善长汗颜道:“娘娘乃皇后之尊,臣惶恐。” 马秀英道:“为国之功臣斟酒有何不可?古有天子扶架,难道善长一位宰相,还当不起我斟酒不成?” 李善长肃容,当着朱元璋和马皇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吃吃吃,这可是咱老家的盐水鹅,徐兴祖那家伙做这个的手艺可不一般!”朱元璋张罗着开饭。 吃了一会,马皇后笑道:“重八,几日前所议的增添江南田赋之事,可有着落了?” 听到这话,李善长主动告罪道:“此事是老臣的过失,昔日上位逐鹿群雄,只是一方诸侯。而如今上位却是真龙天子,俯瞰九州,是老臣没有及时转过头来,忘却了那些百姓如今也是我大明治下子民。” 马秀英欣慰的笑了起来。 “你能如此想就好。”马秀英似乎松了口气。 李善长点头:“臣自然不会。” 马秀英转头看了一眼朱元璋,又转头对着李善长道:“按理来说啊,我这个内子不该干涉你们男人的事。可想到你们君臣之间不能生了嫌隙,还是斗胆说两声。” 朱元璋干咳一声。 马秀英微嗔道:“重八他啊性子直,有些时候未必能考虑全面。依我看啊,这古来君臣之义,也少有不拌嘴的,无论是唐代的魏征,还是宋代的寇准,不都是和皇帝有冲突的贤臣吗?” “还请善长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 第10章 疯狗又要咬人了 李善长离去之后,朱元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着一本奏本挡着自己的脸。 马皇后带着人收拾了残羹剩饭之后,看着桌上还剩一半的盐水鹅,吩咐道:“给东宫那边送去,估摸着几个小子刚从武堂下课。” 等待宫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马皇后才走到朱元璋身侧。 “咋地,气着了?” 马秀英笑问道。 朱元璋哼了一声,又在椅子上挪了下身。 见这家伙牛一样的倔脾气,马秀英将那本挡在脸上的奏本抓下。 “行了,放下吧,都拿倒了还装。”马秀英娇嗔一下,有些哄孩子似的笑道:“放平,我给你按按。” 感受到肩膀上的双手,朱元璋那颗心脏顿时感觉受到了安抚,舒舒服服的闭上眼放松了下来。 “妹子,你也觉得不能给江南百姓增加田赋?” 马秀英脸色一板,有些严肃的道:“那是自然,重八啊,你是皇帝,天下臣子都该围着你转,这没错。可百姓不能围着你转,你将田赋施加给百姓,他们不光要给原本的一份,还要多给,你只看到了江南的富庶,却没看到百姓种地的艰辛。” “朝廷朝什么地方下手都好,富户、商贾、官宦,这些可都是有钱的,但唯独不能朝百姓下手。” 这回朱元璋是正视了自己的问题。 他苦笑道:“这个朱青,这次倒是多亏他拉了咱一马了。” “哦?我倒是听说这个朱青在朝堂上多次对你出言不逊,咱们的皇帝啥时候也这么好脾气了?还夸起来了?”马皇后笑意盈盈的问道。 同时,捏肩的手用力了三分。 她可不是羸弱的女子,平日里不光要织布烧饭,还要自己干些活,这手上力道顿时捏的朱元璋龇牙咧嘴。 “啊?是吗……咱……咱就是觉得这个朱青是个能言的刚直之人,杀了可惜了。”朱元璋连忙做出个解释。 马秀英也点头,严肃道:“不错,这朱青在朝堂上,文武不沾,若是能一直这么直言不讳,倒是你的一副退烧药,关键时刻,能给你败败火。” “哈哈哈,咱也是这么想的!” 朱元璋捏着鼻子认了这事。 两口子就这么七嘴八舌的说了许久。 马皇后离开前跟朱元璋道:“重八,你若是想要对商贾富户下手,一定要找到理由才能出手,若是平白无故的动手,恐惹上骂名。” “嗯,咱知道了。” … 马皇后离开之后,带着贴身女官玉儿走在宫道。 “这个朱青倒是个可造之材。” 马皇后感叹道。 玉儿有些不解,踟蹰了一番。 马秀英见玉儿的脸色,笑了笑问道:“怎么一副为难的样子?” 玉儿连忙欠身道:“是玉儿失礼了。” 马秀英摇头:“那孩子心不坏,是个刚正的人。既然陛下没有主动跟我说他的身世,我也就不去追问了,他不说,这就是个永远无人知晓的秘密。”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可那是多余的。” 马秀英的脸上被柔和的月光照耀,她轻笑道:“标儿是太子,是储君,他所接受的教育与接触的人都是在为储君之位做准备。” “更何况,陛下正值壮年,聪明人是不会现在去想着那个位置的。想要那个位置,先要活得长。” 她的智慧是出众的。 一眼就能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储君之位已经定下,别说一个朱青,就是十个,也是白费!更何况,朱青没有任何助力,如何跟朱标这个从小备受瞩目的太子相比较? “这些年,重八虽关注朱青,却也只是恩荫了他一个御史之位,且看他能走到什么地步吧。” “对了,吏部那边……” 玉儿欠身回道:“都已告知过了,那几位不会多言,也不会有人查到是陛下下令恩荫的官身。” 马秀英点了点头。 … 九月十七,朱元璋正式下令百官上朝的规矩。 将朝会分为大朝跟常朝。 大朝一般在正旦、冬至、万寿节日时举行,主要作用是礼仪性质的朝会。 而后常朝则分为朔望朝与日朝。 朔望如其名一般,在每月的初一跟十五举行,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地点在奉天殿。 日朝则是分为早朝跟午朝,都不在殿内举行,而是在奉天门外举行。早朝皆可奏事,而午朝只有六部通政司、六科给事中、各守卫官可走军情。 总的来说,早朝是文,午朝是武,文武皆备。 九月初四,早朝。 朱青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到了奉天门外,到的时候已经看到很多官员在此等候。 看到朱青的第一眼,这些官员瞬间扭头。 总的就体现两个字。 ‘晦气’ 朱青哈哈一笑,在一众朱紫之间站在了属于自己的角落。 朱元璋到后,早朝开始。 早朝的流程没有大朝那么繁复,也没有朔望那么正经,参拜皇帝之后,由宦官高喊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而后,便开始奏事。 朱青这几天也想明白了,自己如今是御史,想要安安全全的激怒别人,最好就是借用职位之便获得来自于朱元璋的庇护。 那就得不停的弹劾,反驳! 反正自己是言官,说错了可以说是防患于未然,说对了那就是自己的本事。 文官奏事的过程十分复杂,文官一个个摇头晃脑,说的是有大事也有小事。 “老臣请奏陛下,而今天下初定,官制未备,应当立即征兆贤才,举荐入仕,为我大明官场培育新生力量。” 礼部侍郎石家宝颤颤巍巍的出班奏道。 这事合情合理,如今天下初定,官员急缺,正是要聚贤纳才的时候。 不过石家宝所说的,乃是举荐,而非科考。 朱元璋也没过多去考虑科考还是举荐,因为现如今的大明,很缺官! 武将那边脸色还是有些不善起来,早朝不是他们的战场,所以他们没办法出言反驳。 “那就下诏……” “臣!反对!!” 一声响亮的声音在奉天们外响起。 文武官员都虎躯一颤,文官一个个脸色难堪的转头过来,武勋则是不可思议。 当看到那个身着蓝色官袍的官员大步流星的走到场中,所有人都觉得无比刺眼。 疯狗……又要咬人了。 第11章 你觉得陛下老眼昏花了? 石家宝面色铁青,这一刻,他这个大儒的脸给扇的几乎肿了。 朱青目光无惧,直挺挺的站在朱元璋身前,欠身行礼道:“臣御史台侍御史朱青,反对!” 当下一片哗然。 朱元璋也疑问了。 这小子不怼人是不是不舒服? “哪里不对?” 朱元璋开口问道。 朱青高声回答:“举荐亲族、拉拢朋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人为官,亲族为祸!” “放肆!” 石家宝怒到极致,面红耳赤开口怒斥,丝毫没有半点大儒风采。 因为他知道,朱青刚刚说的话,已经触碰到了士大夫的底线。 士大夫传承千年,不就是靠着拉拢朋党,举荐门生入仕来延续的吗? 朱青直言不讳,如此放肆将这件事说出来。 这小子。 是要毁了士族啊。 … “何为放肆?食君禄,忠君事,我乃洪武朝的御史,难道连上书谏言都成了放肆之举!?” 朱青声音洪亮,反驳质问。 “你危言耸听,举荐之制延续千年……” “那为何唐宋君王又要使用科举举仕?若举荐真有你说的如此好,难道天子看不出来?”朱青质问。 石家宝咬牙切齿:“举贤惟才,唯有德才兼备之人,方可入仕为官!” 朱青冷笑:“德才兼备?德才兼备,便是狗屁不通?” “你!你辱骂朝臣!” “我说的是事实!每个官位有每个官位的职能,如户部精通数算、工部精通匠作,唯有此法,依我看,唯有以才能举仕,才能选出真正的官员!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朱青放出厥词。 石家宝被两个老臣搀扶着,他胡须颤抖,咬牙怒瞪:“今日老夫!便要和你这狂吠之人好生理论!” 朱元璋此时也来了兴致,问道:“朱青,依你所见,这为官之人,难道就不注重德行了?” 朱青摇头道:“启奏皇上,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臣以为,德行乃是人之根本,非常重要,但绝非一朝一夕,或凭借几本奏本、几人言说便可看透的。” “正因为德行难以看透,故能力反而成为了首要。若官员真的有能力,即便是上位之后也能做好分内之事,可若是既无德行又无能力,那上位之后除了为祸百姓,怕是难以立下功勋。” “德行难以看透……” 朱元璋也琢磨起来。 朱青有些感慨,朱元璋在洪武三年开设科举,这就说明他本身还是不想世家大族在大明朝的朝堂上站稳脚跟的。 要不是洪武三年选上来的进士过于废物,他也不至于停止科举。 可在朱青看来,真的是洪武朝的进士太废物吗? 恐怕不一定。 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进士们没有得到朱元璋的认可。 老朱那是什么人? 绝对不是喜欢看锦绣文章的皇帝,更不像某十全老人那样动不动出口成章。 老朱喜欢的,是真正能够给百姓干实事的! “陛下,此子胡言乱语,这是在为祸朝堂啊!”石家宝激动的道。 朱元璋凝神问道朱青:“你刚刚说不妨一试,你有什么办法来试?” 朱青稽首道:“任选五位上职不久的官员跟五个吏员,只需稍微考量其本部的职责,便可知道这些官员是不是真的具有才学。” 朱元璋点头:“准!” 内侍省太监朴无用向下面的人传达了旨意,很快就有宦官朝着六部班房跑去。 一旁的应天府参政汪广洋此时不咸不淡的开口道:“朱御史弹劾上谏乃是本分,可一再驳回官员政令,未免没有把控政局的嫌疑。” “如今这三番两次上谏,可事情……终究还没有解决的。下官认为,真正贤良的臣子除了告诉陛下什么事情不能做,还应该告诉陛下……什么事情,能做。” 汪广洋是跟着朱元璋的老人了,从至正十五年朱元璋过长江的时候就是朱元璋的臣子,眼下为应天府参政,随时可以朝着宰相之位再进一步。 有他出言,文官方面顿时开始口诛笔伐。 一个把控朝局的罪名盖在脑袋上,朱青的弹劾一下子成了罪证。 朱青嗤笑:“多闻书生无义婊子无情,古人诚不欺我。” “我好歹帮你们干了点事,你们至于这般落井下石吗?” … “朱青,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胡言乱语!” “你屡次上谏,虽是言官,可操控言论之罪非你莫属。” … 朱青挑眉:“陛下也如此认为臣吗?” 朱元璋心里有些无奈,这小混蛋是文武两边都开罪,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他说话! 说起来,朱元璋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可到了自己崽子身上,却又希望他有点朋党,至少……有了罪名好开脱。 “咱……” 朱元璋话音未落,朱青便道:“既然如此,那臣就弹劾应天府参政汪广洋,聚众淫乱,结党营私!” 一群人顿时目瞪口呆。 你疯了? 朱元璋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汪广洋气的咬牙切齿,捶胸顿足:“竖子竖子!!” “你不得好死!!” 突然,前面的朱元璋怒喝道:“聒噪!” 汪广洋一下子噤声,因为他感受了来自于皇帝的威压。 朱元璋已经气的想要让人将汪广洋给拖出去砍了。 可……眼下不能暴露朱青的身份。 朱元璋硬生生将怒火压制在心底,恨恨的记了汪广洋咒自己儿子死这一笔,而后沉声道:“此乃子虚乌有,弹劾不属实。” 汪广洋顿时无比激动加感激的看着朱元璋,拜下喊道:“皇上圣明!” 百官这时候又看向朱青。 一些人暗自摇头,心道朱青这回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汪广洋虽然为官没什么政绩,可品行还是端正的,也没闹出过什么笑话。 这次的弹劾,是失败的。 下一秒,朱青看向汪广洋,道:“看见了吗?陛下英明神武,慧眼识珠,满朝文武,谁忠谁奸一眼看出,参政说本官把控朝局,难道你当陛下的英明神武是摆着玩的?” “还是说,你觉得陛下老眼昏花,分不清楚是好是坏?” “我朝天子,起于淮西,本布衣出身,相较于历朝历代开国之君,唯有我大明天子是白手起家。再论得国之正,唐代李家篡位谋反、宋代赵家欺负孤儿寡母,要说这个,唯我大明可谓是独领风骚!” “如此明君,怎地就被你说成了一个任由奸佞小人把控朝局的有眼无珠之辈?参政,要不你再坚持两句,我朱青绝对俯首认输!” 第12章 当你姥姥的官 冷汗从背后簌簌而下。 汪广洋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给盯上了。 在僵硬的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皇帝微眯打量自己的眸子。 “你……你……”汪广洋只觉心跳如擂鼓,这位参政大人,此时也找不到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本官绝无此意!” 他思来想去,笃定的咬牙道。 为了装作心无惧意的样子,还特意出班和朱青遥遥对峙。 武将那边一个个龇牙咧嘴。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要是跟朱青这厮斗嘴,怕是十个都不是对手,这厮一张嘴就跟装了炮弹一样,能把人给说死啊。 一番话,又捧了皇帝又骂了汪广洋。 汪广洋要是敢继续说朱青掌控朝局,那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皇帝有眼无珠。可要是汪广洋不反驳朱青,那就是默认了朱青弹劾他聚众淫乱…… 这汪广洋都五十好几了,他乱能乱到哪儿去? 总之,说朱青掌控朝局,就是骂皇帝。 要是认了怂说朱青没错,那人家至少也是个职责之内。 总之,这顶把控朝局的帽子,是扣不上去了。 就是扣上去了,汪广洋也得给亲手摘下来。 此时他们都明白了一点。 这个朱青,不好惹啊。 … “行了。” 朱元璋站出来了,打了个圆场,摆手道:“御史奏事乃是本职,不过朝宗【汪广洋字】也绝不是分不清楚对错的人,此时到此为止,你二人都是朝中臣子,不可再为这些事折辱对方。” 朱青稽首欠身,汪广洋则是谢恩之后挥袖入班列。 这时候,找的人也找来了。 找的是户部下属的税赋司的五个官员跟五个吏员,官员都是八品官员,在税赋司管的是清算赋税之责,而官吏就是他们手下的人手。 朱元璋问道:“朱青,你要如何验证?” 朱青道:“只需要取一本账册,便可知晓。” 一旁的朴无用正好取来一本账册,笑道:“朱御史,这是内侍省今年一月到十月的开支,不知这个可否作数?” “自然!” 朱青点头。 说罢,将账册递给那五个吏员,五个吏员年龄都偏大,一个个须发皆白。刚上朝的时候他们还一个个心惊胆战,可当听到朱青叫他们算账册,最先算出来赏钱十两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都绿了。 他们虽然是户部吏员,可每个月的俸禄也就两贯钱,十两银子,可是十好几贯铜钱了! 当即,五个吏员在准备好的案台上开始打着算盘,打的算盘‘啪啪’作响,那密密麻麻的算盘声如同筛子筛豆子一样啪啪啪的响起来。 整个承天门外,除了算盘声,一片寂静! … “这小子搞什么?” “鬼知道。” 武将这边,人群中的几个杀才议论起来。 “二哥,咋了?”傅友德看着冯胜揉着眉心,问道。 冯胜一脸难受,龇牙道:“老子最烦算盘声,当初跟着军中录事学数算,我差点没给那老家伙劈了。” 一旁汤和呵呵直笑,眨眼道:“二哥,你现在知道你为啥每次都当不了大元帅了吧?” 徐达回头瞪了几人一眼。 徐达在武勋之中仅次于常遇春,常遇春逝世之后,徐达就是武勋里面的话事人。 … 大致过了一刻钟,那五个吏员就意犹未尽的停止了打算盘。 “回御史,账册算完了。” 老吏将账册合上,恭敬的递给朱青。 朱青笑着接过轻声道:“有劳了。”,而后转身到了五个官员那里。 “五位大人,该你们了!” 这回,大家伙总算是明白了朱青的意思。 这是要比赛啊。 那五个官员接过账册,一个个硬着头皮开始计算。 而此时,朱元璋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五个吏员接手账册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分配,一个念一个算,一个抄一个核对,总之五个人都有事干。而这五个官员拿到手之后,一个个麻爪在原地。 “一月二十二日,皇后娘娘支纹银五两……二十五日归还内库粮食十石折合纹银十两……,郭慧妃支……” “你,你念慢点……!” “哦哦,这就慢些……” 五个人可谓状况不断,一下子又快,一下子又慢,拿着算盘的官员算的满头大汗,才算到三月份的支出,就开始频频出错。 “三月支出两千七百五十贯……不对不对……少算了十贯……嘶……也不对啊,这笔支出是三月二十九支取的,可还账是四月初……” 朱元璋额头的黑线,越来越深了。 石家宝也开始手脚冰凉。 武勋们一个个摇头晃脑,看好戏看的可谓是心满意足。 感情……也不是所有官员都精通算数啊! … “砰!” 的一声,朱元璋以手擂桌,愤怒的怒吼道:“混账!” 瞬间,文武皆转身欠身,一个个收敛脸色,噤若寒蝉。 “啪”的一下,那五个其中之一吓得摔在地上,浑身战栗的道:“陛下,臣……臣不擅算数。” 朱元璋冷笑:“户部官员,连特娘的算数都不会,当你姥姥的官!” 这一刻,朱元璋明白了! 他真的明白了朱青所言的话道理在哪。 术业有专攻! 朝廷调官向来是到处调,只要是升迁若是平调,只看官职不看官位,丝毫没考虑官员们是不是擅长本科本部的工作内容。 比如有的人笔杆子厉害,就适合笔书奏本或者写告示,亦或者替朝廷斟酌文书、律法、史书的修撰。 而有的人嘴皮子厉害,就适合御史、监察、提刑等等。 物尽其用,人也是一样。 难怪朱青说在官位上首要确保的是能力第一。 若是连本职做好都是问题,那才是真的为祸不浅。 石家宝浑身僵硬,嘴巴啊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朱青一个简单的办法,就将文官的老底给揭的一干二净。 有些东西,不是只靠着读圣贤书就能学会的。 如此一来,举荐官员一事怕是一时半会会被压下来,想要重开举荐,怕是得等到朱青消失在朝堂之上! “多谢了朱御史,这内侍省的账,咱家本来还头疼呢。”朴无用这老货皮笑肉不笑的道。 朱青白了他一眼。 老家伙,给你聪明完了。 朱元璋深吸口气:“咱总算是看清楚了,官不配位,就只能危害一方!今日你们算错的还不过是内侍省一个小账,往后天下官漕、税粮、田赋、俸禄、疆土,都要你们计算!” “若是少算税粮,少算田赋,甚至于,将咱的疆土都给少算,咱……怕是杀你们九族都不为过!” “尔等五人,打入监牢,以失职之罪论处!” 第13章 既然不愿意,那就都不用了 “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我等于朝有功……” 被拖下去的官员嘶声大喊,这遗憾不要紧,反倒是让朱元璋更为震怒! “砰!”朱元璋怒捶天子御座。 怒不可遏的咆哮道:“去你姥姥的功!咱要是知道你们是这种酒囊饭袋,咱早就把你们脑袋给摘了!” “滚!!” “要是再敢聒噪,咱把你们九族都给砍了。” 朱元璋也是怒极了。 俗话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自己一个当皇帝的手底下的人居然是这种职业素质,太特娘的丢脸了! 这回那些官员也不敢再大声伸冤了。 这位皇帝说杀你九族,那是真的九族都得完了。 官员们此时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生怕这个时候站出来被当成炮灰。 等到承天门外安静下来,朱元璋微微扶额,道:“此事咱有疏忽,那依御史所言,应该如何改变方能避免?” 石家宝也瞪着朱青,仿佛在等着看好戏。 朱青微微一笑,道:“以臣来看,应该将数算、水利、农桑加入到朝廷举仕的要求之中,并且,即便是通过要求,也要外放为官,不可认作京官。掌握了数算、水利、农桑三项,即便不能做个人人称道的好官,却也能够做到中庸。” ‘呵呵!’ 一声冷笑响起,石家宝甩袖道:“小儿之见!” “我辈文臣自幼饱读诗书,博览古今,岂是你一介小小御史可以编排的?若照你这么说,天下为官者人人去学一些奇淫巧技,不思文化,不讲仁德,这天下还不乱套?” 朱青皱眉:“什么时候水利农桑也被当成是奇淫巧技了?” “有才之士,绝非你想的那么无能!你此乃偏见,天下公文、法典、诏书皆由文书所书,历朝历代的史书实录也皆由文人所写……” 石家宝正要洋洋洒洒的说出一大堆话。 却听朱青不咸不淡的道:“正是因为史书是文人写的,所以史书上历朝历代都写了一件事情。” “士大夫,不可动。”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某个朱姓皇帝的心。 不可动? 咱就要杀给你们看!咱要告诉他们,赵宋王朝已经没了,别想着在咱大明朝搞什么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事情。 想到这,朱元璋突然豁然开朗! 他看向朱青,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朱青要反驳石家宝的话。 石家宝企图以荐举制来取代科举。 为的,就是要让已经被战乱祸害的差不多的士大夫家族重获新生,恢复到昔日赵宋王朝的光辉。刑不上大夫? 朱元璋冷笑一声。 李善长和徐达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佩服。 好一个朱青! 朱青敢于站在文官对立面,勇气不可谓不小。 这可是天下文官。 “你……你……”石家宝怒气冲天。 其余文臣此时也一个个脸色难看,有人咬牙切齿瞪着朱青,恨不得将这家伙背上的肉给刮了。 朱元璋开口道:“可眼下大明急缺官员,该做何解?” 朱青上奏道:“升吏员为准官,但只给官身不给官职!为期三年一考,考其出勤、过错、为人,以上上等、上等、中等、下等为等级,上上等可重用,上等可小用,中等贬官,下等罢官!” 朱元璋瞳孔一缩,脑中一下子开始琢磨朱青这段话。 一旁的李善长疑问道:“中等为何贬官?” 在李善长看来,天下官员大多都只能算得上一个中等。 朱青淡笑道:“中等也就是说无建树、无功劳,若是中等官员留任,势必会滋生一大批中庸之人,我朝不需要中庸,既然为官,就该做事!不做事,当什么官?朱袍乃百姓血染,心里连百姓都没有,当官做什么?” “朱袍乃百姓血染。” 朱元璋一下子被这句话给震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何等正直,何等刚硬之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这……这小子简直是天生吃御史这碗饭的啊! 百官心神皆颤。 一些身着朱袍之人低下头看着身上的朱袍,一时间只觉得格外刺眼。 有人怒,有人羞,也有人心里不是滋味。 在看到朱青一身蓝袍站在中间的时候,只觉得这家伙卖相还真不错,站在那,确有几分肱股之臣的意思。 “升吏为官……此事牵扯不小。”朱元璋道。 吏员和官员的身份终归有差距,而且差距天差地别,要是混为一谈,可就乱了阶级层次了。 朱青道:“那就请石侍郎出言向各学府、各士族要人!将各家士人派往全国各地基层从辅官做起,积累治理才学,同样实行考核制度,一年一考,并且考核时间不定,人员不定!” 石家宝顿时瞪大眼睛,怒吼:“妄想!” 下一秒,他又僵住了。 … 朱元璋的眼神盯着石家宝,声音有些威胁的道:“有难处?” 石家宝一下子转头欠身,冷汗淋漓的道:“老臣不敢。” 朱元璋冷声道:“那为何不行?给咱一个解释。” “这……陛下如此霸道之举,一些有才之士怕是会放弃入朝为官,也有一些学子学艺不精……” 朱元璋冷笑一声,看着冷汗淋漓惶恐不安的石家宝道:“不愿意为国所用,不愿意为国出力,不愿意为国受苦,有才又如何?” “待到天下安定,百姓安居,咱会设立学府,教授官员,到时候,咱要什么人才没有?他们既然不愿意为咱所用,那咱就一辈子不用!” 杀气弥漫,一下子将石家宝整个人笼罩。 陡然的那一瞬间,石家宝仿佛整个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股心悸的感觉涌上来,身子竟然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洪武元年三月,皇帝在汴梁城送北伐大军过黄河,而也正是那个时间点,举起屠刀砍了七百多家士族。 七百多家,足足几千人,尽数死在朱元璋的屠刀下。 而朱元璋杀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些士人自北宋以后皆在异族统治下,到如今足有二百余年,二百余年的时间里,士人先是以金人自称,而后以元人自称,到朱元璋北伐时,他们还以元朝遗老自称。 并且,不愿意入大明朝为官。 既然不能用,那就,都杀了! ps:其实古代文人没那么不堪,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杂学等等的知识都要学,只不过明初嘛,天下刚刚安稳,加上老朱名声不咋好,很多民间大儒都不太看得起这乞丐出身的皇帝,所以官员质量确实是不堪入目。 但换个说法,当官不是读书,不是照本宣科,更多的底层官员其实是鸡毛蒜皮加逢源八方,不然一个个跟读书人的铁脑袋一样,百姓咋可能不造反嘛。 最后,小说只是看个热闹,我也想写高深的,第一自身文化限制,没时间看闲书,第二就是受众群体不支持。 第14章 臣哪也不去! 朱元璋确实杀了很多人。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仅仅明初四大案,就在十万人。 这十万人,换做是别人当皇帝,杀不杀? 杀! 必须杀! 只有站在那个位置,你才知道这些人杀或者不杀区别有多大。 …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道:“虽然不能立即以吏为官,但咱仔细一想,不如就有针对性的进行考核!工部、户部、刑部、可在?” 三部尚书齐刷刷的出班,躬身道:“臣在。” “你三人回去都拟一些本部下属分管司所的工作要领,比如测量、刑案、匠作等等,各拟百十道题呈上来。” 朱元璋又沉吟道:“今年三部开一次官试,广发民间,以一百道题为准,其中三部所属题目各二十道,学识科目四十道。” 朱元璋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也就是对号入座。 凡是通过官试的,都可以先从底层官员做起,诚如朱青所言,尚且不论德行,只看能力的话,懂得一些本部知识的,自然要比那白手起家开始现学的进士要强。 朱青也十分佩服朱元璋,短短一会时间,就想出来个应对之策。 杀伐果断,脑子更是灵光,自己还没朝着这方面引导,他倒好,举一反三了。 石家宝被朱元璋派去修元史,给宋濂打下手,礼部侍郎的位置空缺了出来,在场也没人举荐,只能就这么空着。 接下来的朝会朱青就不打算继续干涉了,低调一点好。 免得把老朱给整的怀疑自己了。 接下来的朝会内容就很顺畅了。 设立登闻鼓、劝课农桑等等。 登闻鼓设立在午门外,令一位监察御史监视,凡民间诉讼当地县、府不能处理的或事态重大的,则可奏响登闻鼓,监察御史代为引奏,反阻挡百姓奏响登闻鼓者处死。不过也限制了百姓不可因为民间婚娶、田地等小事上奏。 劝课农桑之事也在议程上,不过朱青听得迷迷糊糊的。 … 他正在跟系统对话,核查自己刚刚那么多人获得的点数。 这一次,他足足有五千多点!! “可以换东西了。” 朱青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其中他最心动就是一把七发子弹的手枪跟一套高碳纤维做成的软甲。 自己现在有赚钱的手段,只需要等待时间发酵即可,所以缺的是保命手段!老朱自己能够骗着哄着,一时半会他尝到自己带来的政治甜头不会砍了自己,可胡惟庸那小人不一定啊。 “还是换一套软甲吧!” “好的!恭喜主人成功兑换碳纤维护甲一套,可格挡利器割伤,还能加快身体血肉恢复,积分-3200,余额2770。” 朱青收好东西,又去琢磨之前胡惟庸想弄死自己时候所获得的强化点。 “系统,我什么时候又能再次获得强化点?” “同一怒气对象需化解前一次的致命怒火方可继续获得强化点!” 朱青哦了一声,也就是说,必须得先等到胡惟庸下手之后,自己才能再气他,再获得点数。 “先强化吧!”朱青打开强化界面,强化分为:体能、精神、毅力三项。 “主人目前身体羸弱,健康指数偏低,随时有可能贫血,还有可能引发胃病等疾病,强烈建议主人强化体能!” 朱青点了点头:“那就强化体能!” … 前面的礼部侍郎正在上奏关于恢复唐制衣冠的奏疏。 礼部两位侍郎,石家宝被朱元璋明升暗降派去翰林院修撰史书,怕是没个三四年出不来,剩下的这个礼部侍郎名为秦立。 秦立有些忐忑,他出身不好,也没有什么名声,在士林更算不上什么名士。出班奏事,也是咂摸了这新朝建立历来需要做的改变。 他查阅古今文献,翻看了唐宗宋祖开国以来所做的事情,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这恢复衣冠的事情上。 只是刚刚说完一句,就听到背后有人突然大喊:“朱御史!” 秦立立马浑身一颤,心里咯噔一下! 完犊子了,被疯狗盯上了!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朱元璋抬头一看,正纳闷为什么朱青在这件事情上面也要干涉,却看到朱青居然‘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旁边的人惊呼一声,却无一人上前搀扶。 朱元璋当即怒斥朝臣:“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武将堆里,徐达冲出来将朱青拉起。 朱元璋也走上前来,众人围拢。 “咋了这事?咋好端端的摔了?” 朱元璋心急如焚。 徐达探了鼻息,而后道:“性命无碍,应该是血虚。” 朝臣这才恍然,血虚也就是气血不足,大致就是吃的不太好。 文官们一个个面不改色,可心里却流露出巨大的失望。 哦……只是血虚啊…… 可惜了。 朱元璋连忙让人去找御医。 朱青这时候醒了。 ‘我靠,这强化身体怎么这么痛?’ 刚刚朱青把强化点点在体能上,瞬间他的肌肉就开始抽搐疼痛起来,疼得他一下子没站住整个人摔在地上。 此时醒转,看着半个朝堂的大臣都围着自己,朱青咧嘴道:“诸位大人是不是很失望?” 说中了心事,大臣们讪讪一笑,直说‘不敢不敢’。 朱元璋皱眉道:“你俸禄足够吃喝,你也没娶妻生子,怎会血虚?莫不是拿着钱狎妓去了?” “回陛下,臣每月的俸禄,有八成都还了当初葬母借的钱。” 不得不说,原主朱青是个很有孝心的人,‘父亲’战死之后,‘母亲’也郁郁而终,死之前只是一直念叨着害怕,为了让母亲好过,原主借了足足三百贯铜钱,将母亲葬在了老家的祖坟地。 祖坟地一般女子不能进,三百贯铜钱,算是硬跟那些族老买了个通融。 官员们都错愕不已,尤其是文官们,他们对于孝道格外看重,听到朱青的话,顿时眼前一亮,看着朱青也顺眼了许多许多。 而朱元璋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巧娘……唉……巧娘啊巧娘,我朱重八受你一饭之恩,还轻薄于你,你还给咱生了个娃娃…… 是我不是东西啊。 朱元璋的心一下子被二十年前那个人美心善的姑娘给勾了去,加上那个……销魂的夜晚…… 朱元璋再低头看着朱青,心里感慨道:儿随娘,这孩子眉眼跟巧娘像极了,咱欠巧娘的。 “来人,将朱御史带去……” “陛下!臣哪里也不去!” 第15章 确实是没啥用 ……额 大家也没有过于震惊,只是错愕了一下。 朱青这厮不卖皇子的面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实在是没什么好震惊的。 官员们觉得自己似乎长了许多见识,换做以前有人跟他们说有人敢三番五次的忤逆皇帝,他们是绝对不相信的,可现在,他们不光相信,甚至当事人就在面前。 徐达皱眉道:“你血虚至极,体弱不堪,还是乖乖休养吧。” 朱青摇头:“我乃朝臣,陛下尚且在处理朝务,我有什么脸面跟资格去休养!刚刚臣也只是有些头晕所以摔倒,现在已经好多了,” 说罢,朱青撑着地站了起来。 而后,以惨白无血色的脸色在朱元璋面前跳了跳,道:“陛下,你看臣没事!” 这一瞬间,朱元璋突然有种哭的冲动。 满朝文武之中,自己还从见过如此敬业的臣子,这才是咱大明的臣子,这才是咱老朱的崽子! 秦立松了口气,看到这一幕,也终于放下心来。 疯狗没咬人。 他就怕朱青出言为难自己,不过想来也可笑,自己一个侍郎,居然会害怕一个御史,不过这御史也不能以常理来看,这御史……战斗力太强! 朱元璋还想开口劝解,毕竟孩子的身体很重要。 谁知朱青率先道:“陛下,臣以为秦侍郎所奏之事乃是当务之急,比臣的身子要重要的多,需立刻昭告天下!” “哦?何意?” 朱元璋一谈到朝政,顿时进入了状态。 朱青欠身道:“元朝治下,元庭推广蒙古服饰,士庶皆辫发椎髻,深檐胡帽;衣服则为胯褶窄袖及辫线腰褶。妇女衣窄袖短,下服裙裳。历经七八十年,许多地方已经养成了着蒙古服的习惯。” “更有甚者,还改变姓氏、学习蒙古语来讨好元人。” 听到朱青的话,朱元璋顿时震怒道:“泱泱大明,汉人治下,岂可崇尚异邦文化,一群没骨头的墙头草,咱最恨这种没骨头的人。” “不错!” 朱青沉声道:“臣以为,恢复唐制衣冠,不在于衣服本身,而是在于收拢天下民心,要告诉天下,大明是汉人治下,是堂堂正正的中原文化!而汉家衣裳,正是这其中关键一步!” 这话让朱元璋十分认可,连连点头。 转头便夸赞秦立道:“秦卿有劳了!” 秦立激动的脸都红了,欠身道:“为国效力,不敢称劳。” “想必你也是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赏万金,赐银器。” “臣谢陛下圣恩!” 朱元璋再看文武,问道:“尔等以为如何?” 此事几乎没什么可反对的,即便是挑刺也挑不出来半点,这可是事关天下民心的大事。文武赞同之后,高呼陛下圣明。 … 下了早朝,朱青刚走几十步,就听到背后传来老太监朴无用的声音。 朱青回头,便看到老太监那张灰白色有些不忍直视的脸,还真是……一点胡子都没有啊……。 “御史大人。”老太监轻笑道。 朱青拱了拱手:“内侍有何事?” “这是皇上让太医给御史抓的几服药,养气补血的,大补。” “皇上?皇上对我咋这么好?”朱青错愕的问道。 朴无用只是淡淡一笑:“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朱青晃了晃头,接过药笑道:“那你替我谢谢皇上,就说我朱青没别的爱好,就爱钱,改明儿再赏我个千百贯的就行了。” 老太监的嘴角一抽。 你可真敢说! 整个内侍省一个月才两千贯的出入,你一个人就敢要上千贯。 “老奴尽力。”朴无用回答。 “对了老朴,你真名叫啥?”朱青打量了一下浑身青袍的老太监。 活太监,这可是活的! “承蒙皇上赐名,老奴朴无用。” “朴无用?”朱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老朱……这么恶趣味的吗? 朱青忍不住笑意,咧嘴微微一扯嘴角,讪笑道:“好像,确实是没用啊。” 让人意外的是老太监也没生气,只是微微欠身。 朱青提着那几副中药便回去休息,中午还有一朝,他作为御史还得去。 … 回到小院,朱青眉头一皱, 小院的大门掉了,并且门口还被砸了不少东西。 朱青心里一慌,连忙走进院子。 进了院子就看到老仆忠伯一个人在院子里收拾东西,柜子、椅子、桌子这些加剧,全被人给丢到了院子中间。 “少……少爷。” 忠伯一脸苦涩和为难,看着朱青回来,顿时老泪纵横。 “都是老奴没用,老奴去买了些炭回来,家里就变成这样了……” “没事忠伯,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朱青问道。 忠伯摇了摇头,苦涩道:“回来就是这样,老奴去问了邻居,邻居只说有人给咱家大门撞开了,但没有表明身份。” “报官了吗?” “报了,衙门的人说会尽力的去查,可衙门的人私底下问老奴要公事钱,老奴拿不出来,他们就让老奴在家先等着。” 公事钱? “公事钱是什么?”朱青眉头皱的更深了。 “就是衙门那些管理出差公干的花费,吃喝。” “这笔钱不该朝廷出吗?” “这……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朱青看着地上的破烂家具,而后皱着眉头朝自己房里走去,进了房间,朱青目光就落在了角落的书案位置,很显然书案已经被丢出去了。 上面的两本书也不见了。 朱青站在原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地方,露出了一丝足以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 “周管事,那个书生又来了。” 沈记钱庄,跑堂的小二急匆匆的找到正在鉴定古物的周管事。 周管事愣了下,而后慢吞吞的放下手里的瓷瓶,问道:“他一个人?” “是,一个人。”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告诉他我有事。”周管事摆手道。 小二离开之后,周管事起身进了里面房间,内厅,沈旺正美滋滋的喝着小酒,看着书。而看的书,就是朱青兑换的那两本书籍。 书籍很薄,但里面的东西却让沈旺耳目一新。 “二爷,那个书生来了。” 沈旺沉吟了一会,合上书,淡淡道:“赶走就是,我找的那些人可是京师的老人了,不会被抓到的,安心就是。不过这小子的书确实有点意思,尤其是这蜂窝煤……” 第16章 有人犒赏三军 周管事有些担忧。 十年前,沈家在整个江南甚至于集庆府的影响力都是十分巨大的,仗着这个影响力,沈家笼络了一批做脏事的人。 而沈家里面沈家大少爷沈荣倒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可这位沈家二少爷可不是省油的灯,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不说,在抢东西这方面更是十分在行。 几年前,有南方商队运来一大批上好的丝绸,还没进集庆,就被沈旺雇人抢来自己售卖,按理说即便是丝绸,沈家也赚不到什么大钱,毕竟沈家可谓是家财万贯,几百几千贯钱只是小意思。 可在沈旺看来,空手套白狼没成本的事,多好。 “你别怕,怕个卵子,我们沈家给朱皇帝出了三十多万贯修建这南京城,在这南京城,我们沈家可以横着走。等日后咱们在明朝站稳脚跟,这京城的每一个铜板,它都得姓沈字!” “那书生要是继续来,你就让人准备准备,晚上去教训教训他。” … 午朝开始之前的一刻钟朱青赶到了承天门外。 这一次,除了六部几个重要的人,其他都是武将。 午朝一般都奏军事,大部分文官不在场的情况下,马政上的事情就轮不到文官来反对,不得不说朱元璋这招很好,很好的避免了文官干涉马政的局面。 有宋一朝,武将在外打仗,军中还要设立监军,而监军多以文官委任,在遇到突发情况下,以监军的命令为准,监军有权将领兵将领罢黜。 这种病态的情况,在现如今的大明是完全看不到的。 而武将奏事就简单粗暴多了。 “上位,依咱看,就该乘胜追击,眼下这晋北、陕西、甘肃都还在元人的手里,上位要一统天下,就得一路打过去!” “对!还有蜀中,也得打下来!” 明初武将众多,各个都有卓越的功勋,整个大明可谓是武功不凡。朱元璋作为马上夺天下的天子,自然明白要想统一,必须血战! 朱元璋脸色振奋,道:“咱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命傅友德带领五万大军征讨晋北!眼下这五万虎贲可都嗷嗷望着建功立业呢。” “陛下英明!” 朱元璋十分开怀,笑道:“咱们老兄弟打下了天下,如今只要一统八方,咱们的功绩,可不比唐宗宋祖来的少!” “上位说的哪里话,唐宗宋祖如何与您相比?李家本就是太原留守,牧守一方,手里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而上位有啥?所以,上位夺天下,那是天命所归。再说赵宋,那更是不值一提,赵家闹出的笑话可多了去了。” 武勋之中,大都督李文忠毫不吝啬夸赞之言。 李文忠是外甥,对舅舅那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在古代,舅舅是可以叫做舅父的。 朱元璋哈哈一笑,笑的十分豪迈。 古今中外所有男人能够达到的顶点,就是朱元璋这个位置。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 朱青站在最后面,一直在发呆。 他没心情搭理这些话,因为在他看来,这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多弄积分,多搞钱,将来就可以在大明娶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生几个娃娃共度一生。 作为一个后世人,朱青没什么匡扶社稷,兴旺天下的崇高理想,这些那都是王公大臣,皇室贵族,士子文人需要做的。 自己啥也不是。 不过眼下还得多搞点强化点,那一点体能强化上去之后,自己一下子就把身体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手脚也不冰凉,眼睛也不花了,连带着脸色都好了许多。 “朱青!” 一声呼喊在前面响起。 朱元璋喊了一声朱青。 武勋们也转头看去, 谁知,这家伙居然愣愣的在原地发呆。 “朱青!” 朱元璋再喊一声,微微凝眉,这小子咋回事,傻了? 身边的御史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了一下朱青的袖子。 “嗯?啊?”朱青顺着同僚的眼神看去,便看到满朝武勋都盯着自己,朱青讪讪一笑:“有事找我?” 臣子:…… 朱元璋也被雷的不轻,皱眉道:“咱看你站在那跟个木头似的,还以为你傻了,感情是走神了!” 朱青笑道:“臣刚刚确实是走神了,不过臣在想,咱们大明朝土地虽广,可这居心叵测者却是不少!陛下应该再英明一些,不要让那些不轨之人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 武勋们一个个张大了嘴…… 连李善长都一时间没合拢嘴巴。 你……你小子在说啥? 我们刚把皇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接着就来一句让皇上英明一些。 你来找茬的吧? 朱元璋也脸色一黑。 这小子,这是在说自己昏聩吗? “说,什么意思!你是再说咱这个皇上昏聩了?” 朱青摇头:“臣没有说现在的皇上昏聩了,臣说的,是以后的皇上。虽然也还是陛下您,但相差甚远。” “竖子!” “小混蛋,你简直无法无天!” 武勋们一个个指着朱青的鼻子开始怒骂。 “聒噪!” 朱元璋皱眉呵斥。 骂谁呢? 你骂他,不就是骂咱这个皇帝,这特娘可是咱自己的崽子。 朝堂上,只有朱元璋的呵斥管用,呵斥一声,其余人立马安静下来,朱元璋强忍着怒气,问道:“你小子又要弹劾谁?” “臣不弹劾谁,只是想要告诉陛下,若是有人出钱为国办事,可还是以私人名义来办的话,那就乱了套了。”朱青躬身道。 朱元璋错愕。 其余人也一下子呆住了。 “有人出钱给朝廷办事……这事还不好?”朱元璋有些迟疑的开口。 在他眼里,只要有人肯出钱给朝廷,把实惠落到百姓的手里,那这事就算是好事,可这好事怎么还跟自己昏聩不昏聩扯上关系了? 众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朱青淡淡道:“的确,有人出钱给朝廷办事,事情只要办好,那就算是一件功劳。可陛下想过没有,若是有人借着为朝廷办事的名义在民间为非作歹,地方官府过问的时候,到底是拿还是不拿?” “拿,那政策就落不到实处,不拿,就是包庇之罪,官商勾结,害民颇深。” 明代中后期,厂公魏忠贤把持朝堂,无数江湖浪子为其肝脑涂地,就为了让魏忠贤给一个‘名义’,只要给了这个名义,那么一切的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就成了为朝廷办事。 鹰犬一词,也就出现了。 朱元璋似乎摸到了什么关键,开口问道:“可有触犯法律的地方?” 朱青淡淡一笑:“以自我财物犒赏三军,陛下认为,这个罪,如何?” 第17章 拿着东西,给我滚! “犒赏三军?” 朱元璋嘴角微微一抽。 在皇权至高无上的朝代之中,有些事情只能皇帝去做,别人做了,就是僭越,稍微心眼小一些的皇帝,都会视作为造反篡位。 其中,就包括犒赏三军。 武勋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子下面犒赏军队,这事除了皇帝,谁敢干? “何人所为?” 朱元璋沉声道。 朱青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取出奏本参上。 不多时,奏本落入朱元璋的手中,朱元璋狐疑的将奏本看完,而后,面色阴沉了许多。 几乎是肉眼可见朱元璋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下面的武勋一个个心急如焚,生怕朱青的奏本上面写着自己,一个个心里又是急切,又是在慌忙的回忆着自己平日里有没有干什么僭越的事情。 武勋们也会经常赏赐自己手底下的那些武将们一些东西进行拉拢,武将掌兵,并不是一个人就能掌管数千上万人的军队,还需要有一个自己的领导班子,自己管十个副将,副将管百户,百户管小旗这样依次排列下去。 所以,他们赐给手底下的人一些财物。 这算犒劳军队吗? 应该……应该不算吧? … 一个个提心吊胆的时候,朱元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奏本。 “此事咱知道了,咱会处置。” 朱青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 “臣相信陛下会好好处置的。” 那边的臣子们一个个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俩君臣在打什么哑谜,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一些聪明人此时选择了沉默,看刚刚陛下的脸色,事情怕是不小。 朱元璋看向李文忠,问道:“邓愈现如今到哪了?” 听到陛下询问,李文忠出班道:“回上位,邓总兵现如今正在带兵平定江南各道的匪患,现如今,应该已经到苏州府了。” “那正好!” 朱元璋哼哼一声。 苏州府? 那不正是沈万三的老巢吗? 下朝之后,朱青便回到御史台班房坐班,他的班房在御史台角落里面,房间只有七八个平方,房间坐东朝西,整体用白灰涂抹过一遍,墙上挂着几幅字,但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而是出自于原主朱青。 多是一些勉励的话,但说实在的,原主朱青性格并不适合为官,过于随和软弱,人人可欺。 但他不一样。 “把我往死里弄,我就把你弄死。” 朱青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屋顶喃喃道。 沈家的做派着实是激怒了他,抽水马桶不算什么,可蜂窝煤绝对是一个神器,自己原本还打算靠着蜂窝煤发一笔横财,改善一下民间疾苦,没想到居然大意了,被沈家给摆了一道。 沈万三虽然是个名人,但朱青对其没有半点好感。 他足够聪明,却也足够贪婪。 居然妄想以商人之姿跟皇权掰手腕,这种人,死不足惜。 … 正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门口传来脚步声。 朱青睁眼,便听到一声轻笑传来:“朱御史倒是清闲的很啊。” 胡惟庸提着几袋干果糕点到了朱青的班房。 “少卿怎么有空来御史台,莫非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御史台代为弹劾?” 朱青表现的很淡然,睁开眼睛连身子都被做起来,瞥了一眼就道,他可不想跟胡惟庸扯上什么关系。 而且这家伙已经有了要弄死自己的念头,偏偏脸上还笑的跟自己多亲近一样。 胡惟庸摇头,笑得像是个狐狸,将手里的干果糕点放在朱青的书案之后,便稽首道:“一些薄礼,不成敬意,现如今满朝文武皆知御史乃我朝之风骨,但身子不大好,这些礼品,只是一点慰问。” 朱青盯着那几袋黄纸包的东西,淡淡道:“少卿这是行贿本官?” “自然不是。” “那你来干什么,你来拜访我,明知道我身体不好,不送点山珍海味就算了,拿点糕点干果就糊弄过去了?你以为我是那图口腹之欲的人?”朱青义正严词。 这番话,一下子给胡惟庸的脑子都给干死机了。 啥? 你一个御史,满朝都说你刚正不阿,结果你转头就跟我要山珍海味? 这个山珍海味,怕不是山珍海味那么简单吧? 回转神来的胡惟庸微眯眸子沉吟了一番,而后揣摩着朱青的心思道:“御史如日中天,想要什么没有?” 朱青取来一把折扇,轻摇折扇笑意盈盈的道:“如日中天?我不过一六品御史,怎么比得上胡尚书的官威呢?胡尚书不去新官上任三把火,跑来我御史台来作甚?” 说完,朱青指了指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胡惟庸怔了下,随即眼神的阴沉更明显了。 朱青猜出了他升任吏部尚书,果然是个聪明人。 可惜,聪明人,活不长。 胡惟庸起身告辞,朱青也没有理会,胡惟庸没有搭理自己的话,说明这厮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如何对付自己。 只不过嘛,这厮提着东西进来找自己,还大摇大摆的,摆明了就是要坑自己。虽然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要是传到了老朱那,也确实是个隐患。 … 胡惟庸刚刚走到御史台衙门的前院,就听到朱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胡惟庸!” 一声怒吼传来。 胡惟庸错愕,转头而去,刚刚转过头就被几包的给砸在了脸上,胡惟庸大惊失色,被东西砸的鼻子更是生疼。 “你……你……” 胡惟庸怒不可遏,看着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给扔回来的朱青,脸色铁青无比,眼中的怒火更是要将人焚烧一般。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朱青从后院走出来,声音清澈刚正不阿,穿过中堂,惊起御史台十几个御史全部出来看起了热闹。御史平日里比较清闲,忙得时候也大概就是需要上奏写折子和外出公干的时候,平日里,都是在班房里坐着。 御史们走出来一看,便看到那朱御史义正严词的对着胡惟庸痛斥道:“我朱青乃是朝廷命官,大明朝的风骨!岂是你用区区一点财物就可收买的!?” “你坐上吏部尚书之位,那是你的上官欣赏你,陛下看重你,而不是我朱青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为国办事!你提着谢礼来谢我作甚?” “拿着你的东西滚!干好你自己分内之事,替君父分忧,才是你该做的!” 第18章 收徒陈怀义 什么叫做风骨? 痛斥上官,为人清正。 这才是风骨! 御史台上下官员皆目瞪口呆。 一个个如同看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他们看着朱青站在那说着令人振聋发聩、令人浑然觉醒的话,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得到了升华。 风骨!这特娘的才是风骨! “朱御史……太刚直了!” 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监察御史不由自主的痛哭流涕,入行尚浅,所以还心存正义,当听到有人在坚持自己所坚持的事情的时候,那官员一下子仿佛找到了共鸣跟人生的意义。 “吾辈中人,当如是也!” “那可是丞相门生,太常寺少卿,居然被朱御史如此呵斥!胆子也太大了,朱御史就不怕他心怀芥蒂吗?若是将其亲族门生……” 一旁的御史提醒道:“朱御史孑然一身,如今连妻妾都不曾有,何来的亲族门生。” 几个御史纷纷感慨不已。 这是他们不曾做到的地方,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为官,也势必会带动自己的亲族富贵起来,他们皆有门生故吏在各个地方讨生活,那些人所依仗的就是他们这些在朝廷能够跟中枢搭上话的官员。 上面有人好办事,就是这个道理。 但换句话说,上面的人要是招惹了某些人,那些下属的那些人也会受到一些影响,比如政敌团队的压制,或者直接就是政敌的报复。 他们没办法做到一身轻松,更不可能像朱青这样孑然一身。 而胡惟庸气的面色涨红,却无处反驳。 “几盒糕点,朱御史何至于此?” 胡惟庸咬牙切齿。 朱青大义凛然,义正严词,声音震的人耳边生疼的怒斥:“今日糕点,明日铜钱!再往后,是不是就该往本官院里塞姑娘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日放纵,以后就要烂到骨子里!” “胡惟庸,拿着你的东西,给本官滚!再在此多言,本官定要上奏圣上。” 一听到要上奏皇帝,胡惟庸脸色一变,捡起东西甩袖离开。 … 看着胡惟庸的背影,朱青讥诮的笑了笑,自言道: “这回你该动手了吧?当这么多人折辱你,任凭你胡惟庸心思再深沉,怕是也沉不住气吧!” 胡惟庸离开,朱青转头便看到御史们有些佩服的眼神。 御史中丞刘伯温闭门思过,御史台衙门还剩下一个御史中丞涂节。涂节站在最后面,眼神看着朱青阴晴不定,御史们上前跟朱青拉了拉关系,朱青笑着一一回应,也没多么热情。 涂节也对着朱青虚抬了抬手。 朱青回以礼貌性的一笑。 御史们散去之后,朱青正要回班房,冷不丁的眼神窜出来一个绿袍官员,此人冒冒失失的,险些撞到朱青的胸膛,不过好在及时止步。 朱青皱眉,刚要开口便听到那人道:“朱御史高义,小生陈怀义十分仰慕。” 朱青看着面前年轻俊秀的御史陈怀义,心里有些泛起嘀咕。 这家伙历史上在朱棣的婚礼上反对分封,甚至还喊出‘儿臣反弑君主’的话,朱元璋暴怒之下将其给装在麻袋里活生生摔死。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沽名钓誉想要赚个名声,还是真正的刚正不阿,看到了分封的弊端。 不过这都不重要。 两者之中,前者沽名钓誉,自命不凡。后者愚不可及,迂腐不通。 总之,是个愣头青。 “哦,你找我有事?” 朱青问道。 “是,下官十分仰慕上官的德行,所以想要拜上官为师!” 陈怀义十分激动,激动的双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朱青诧异:“你一个二十几岁的七品官,何必拜我一个十七八岁的晚辈为师?” 陈怀义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的激动道:“学不以年龄论高低,古有甘罗七岁拜相,位极人臣!而下官浑浑噩噩二十余年,寒窗苦读十数载,可谓是虚度了许多光阴。” “而下官毕生的梦想,就是能够拜一位真正德行高尚的人为师!上官就是下官要找的人!上官您或许不知,如今您的大民传遍京师各地,应天府上下都知道朝中有一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人,都亲切的称您为朱青天!” 朱青捏着下巴,微微挑眉。 这下子,他大概能确认面前这小子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家伙了。 因为在说起自己名气的时候,这厮就跟迎娶白富美一样激动,说明他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气。 “这样啊,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吧。” 朱青微微一笑。 一个好的弟子,会在必死之局的帮老师脱罪,陈怀义,老师很看好你啊! 陈怀义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俯身下去就跪拜朱青,连连道:“弟子叩见恩师!” 朱青不偏不倚的受了这一拜,而后摆手道:“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东西老师我也教不了你,该学的,该看的,你也都差不多了,而我能教你的,是教你如何做,怎么做。” “是,恩师说的是!”陈怀义点头。 “怎么,还有疑问?”朱青低头看着陈怀义沉吟的脸色。 陈怀义抬头道,问道:“恩师,那胡少卿所赠不过几盒糕点,恩师为何如此训斥?他可是丞相的学生。” 朱青淡淡道:“马上就是吏部尚书了。” 陈怀义脸色巨变。 “怎么,后悔了?”朱青笑问道。 被问到心事的陈怀义艰难吞咽了下喉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好不容易镇定了心神,才艰难的道:“没……没有!” “没有就好,你也不用怕,御史台是陛下的耳目,受陛下管辖,跟吏部没什么关系。你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升官发财,那是我辈中人高尚之余的附带,陛下愿意给我们就要,不愿意给,抢了都没用。” “至于胡惟庸送礼的事,他今天送糕点只是攀个人情,可明天就可能送金银财物求你办事,一旦坏了规矩原则,后面是再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的。” 朱青瞥了他一眼:“别想着一点不值钱的糕点就不当回事,小贪注定造就大贪,人的欲望满足不了的。” “行了,为师要睡……咳咳,为师要写公文,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朱青走进内院,进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旁边小憩的榻上,朱青闭上眼睛。 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聪明反被聪明误,一点糕点就想破开我朱青这里的门路,你以为我是真高尚,实际上老子是看不上,但凡你送点俗的……我说不定都收了!” 第19章 有仇立马报 傍晚,朱青回到小院,就看到小院里站着不少人。 都是身披甲胄的武士,一个个浑身散发着滔天血气,光是站在灯笼下面,就让人心胆俱颤。 朱青愣了下,下意识要转身出去,但一声很有威仪的声音让朱青顿住脚步。 “自己家都不进来?” 回过头来,朱青讪笑不已,走到那人近前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放下手里的奏本,正是朱青上奏的那一本。 有些好奇的问道:“咱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见了咱就跟耗子见猫一样。” 朱青双臂垂下,有些无奈道:“臣其实也不知怎么回事,私底下见到陛下,就没由来的觉得心里发怵,或许是陛下龙威所致吧。” 这下倒是让朱元璋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丝的温柔,都说儿子怕爹是血脉压制,这种没由来的惧怕朱青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朱元璋却知道。 不过眼下还不是暴露这小子身份的时候,得等标儿坐稳那个位置。 这其实也是朱元璋的私心。 朱标是一个被寄予厚望,被赋予了无尽未来的一个人,朱元璋的宠爱,百官的呵护,让他从一出生就备受瞩目。 在某种程度上,朱元璋对朱青更多的是愧疚和心疼。 对于朱青的娘亲也比不上马皇后那般。 马皇后对他而言是男人的另一半,两人相濡以沫几十年,早已融为一体,少了马皇后,朱元璋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而对朱青的娘,可能是怀恋,也可能是愧疚…… 总之,朱元璋从没有易储的心思,就算朱青是长子,但也得给标儿让路。 “嗯,别说你,就算是文武大臣们,一个个也在咱面前战战兢兢的。”朱元璋淡淡道。 朱青笑了笑:“那说明肯定是陛下的龙威了。”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那是他们怕咱会杀了他们,你怕个啥?” “坐下吧。” 朱青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朱元璋盯着朱青,两人沉默了一会。 “沈家?” 朱元璋做了个棱模两可的询问。 “必除之!”朱青坚定不移的笃定道。 朱元璋这个时候上门,肯定就是为了沈家的事。朱青在奏本里提到沈家的威势,并且在朝堂上放出了一些信号 “他们的手倒是伸的长,中午下了朝,沈家就开始活动起来,到处找门路给咱投投名状。”朱元璋语气不善起来,沈家的手居然伸到了朝堂里,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朱家的天下容不下任何人的窥探。 “投名状?” 朱青疑惑的问道。 老朱点头确定道:“沈家愿再出五十万贯,替京师修建廊桥、桥梁、还有酒楼五座、客栈五座、水关五座。” “陛下定然答应了吧。”朱青笑意盈盈的道。 “人家给咱修咱为啥不答应?” 果然是你的风格啊。 朱青点了点头,而后随口提醒了一句:“陛下安排就好。” “咱知道你担心什么,咱清楚。”朱元璋看穿了朱青的小心思。 沈家出钱给朝廷修建各种东西,而这边两人却密谋着要将沈家给吃干抹净,这事有些不地道,说出去也会让人诟病。但……朱元璋,在乎吗? 老朱的杀伐之果断,绝对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朱元璋心里更清楚,在自己下了决定的那一瞬间,沈家就已经没有活路了,一个沈家,占据苏州城半壁天下,沈半城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苏州近五成的田产、店铺、佃户都是沈家的。 朝廷,容不下这样的庞然大物存在。 而朱青所提出的,自财物犒赏三军,只是一个由头。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朱青主张的是推一个人去干这事,老朱原本想着直接暗示沈家,而且是那种以皇帝名义赤裸裸暗示那种。 历史上,朱元璋就是直接告诉沈万三,说他要修建京师,沈万三不光答应,还亲自出山监督建造进程,检查质量,在这方面,沈万三可以说是没的说。后来,沈万三负责建造的工程比朝廷的工程还要三天提前完工,大勃了朱元璋的面子。 为了弥补,沈万三想要献上百万两财物作为补偿,结果莫名其妙被安上一个犒劳三军的罪名。 马皇后替沈万三求情,而后沈家一家流放云南,郁郁而终。 如今,沈万三已经出资了三十万贯给朝廷修建城池,而沈万三又提出五十万贯,是因为朱青这件事给沈万三察觉到了危机。 沈家只能用自己的钱,不断来满足朱元璋这个永远也填不饱的深渊。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在朱青的再三劝解下,朱元璋还是默认了使用朱青的法子。 派人去透露风声给沈家。 “那你以为,该派谁去?”朱元璋淡淡道。 朱青微微一笑:“自然是刚上位的官员,根基尚浅嘛,自然要为朝廷立功才能稳居高位啊。” 朱元璋看着他,没好气的道:“你小子人这么大,心眼倒是小。” 我心眼小? 朱青无语,差点就脱口而出:您这心眼也没大到哪儿去! 他所秉承的向来是有仇就报,胡惟庸今天想法子坑他,他自然要反手坑胡惟庸一把。别看胡惟庸就是送了点干果糕点,这里面学问可不小,毕竟东西是他送的,他说的送的什么别人就信什么。 要是哪天在朝堂上为这事闹起来,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现如今朱青要保命,最关键的就是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这样才能在朝堂没有可诟病的地方。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朱元璋道:“咱看你平日里也没啥事,咱想让你去大本堂教授皇子,你去不去?” 朱青的脸色顿时惊呆。 “我?我教他们什么?”朱青觉得有些荒谬,自己一个秀才出生的穷小子,靠着亲爹一个书记官战死恩荫了一个官位,还是个从七品小官,平日里过的清贫的很,哪有资格教授皇子? 朱元璋淡淡道:“你可小看了你自己朱青天的名声,你在朝堂上怒斥群臣,现在民间可都在传你的事迹,还有人编纂成书,在秦淮河边拿来说书呢。” “啊?”朱青顿时急了。 “嗯?”朱元璋不解这小子咋回事。 朱青脸色难看,咬牙切齿:“他们特娘的给版权费了吗?” 第20章 沈家危机,悔之晚矣 老朱不明白这小子在说啥,声音淡淡的道:“你是民间乃至于后宫之中都认同的刚正之人,皇子们年幼正是需要有人引导的时候,你这样的人教授他们,才是最好的。” “学识上你不用担忧,宋濂、陶安他们几个学士教学已经足够,你就多陪陪他们,给他们讲讲你的心境就行了。” 看着朱青,朱元璋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温柔。 作为父亲,自己确实是陪他少之又少,两人第一次私下见面,还是以君臣的身份。 让朱青陪陪皇子们,其实也是想着让朱青和兄弟们拉近点关系,将来有朝一日朱青身份公开的时候,不至于让那些兄弟们排斥。 “我有什么好处?” 朱青笑眯眯的开口问道。 “你可是朝中风骨。” 老朱意味不明,提醒道。 “风骨也要吃饭啊,陛下让我教导皇子,那是私事,民间雇人尚且要付点浮财,陛下出手,总不能比民间百姓要少吧?” “你个混小子,你倒是把咱给架起来了!”朱元璋骂骂咧咧的瞪着眼睛道,而后又抚须问道:“你不要加官?” 加官就是在原本的官位上再加一个官位,等于是一人双俸,这件事在宋代很常见,但是在大明不多见,除了一些特殊的人以外,一般很少有人能够一人双官,而朱青作为教授皇子的老师,最少也要加官一个东宫侍读。 至于太子三师那种,那是不可能的,年龄没到,功劳没到,家世也没到。 “陛下,臣乃是一个孤臣,陛下真的放心让我教授皇子?” 朱青问道。 孤臣,就是朝中不结朋党之人。 再给皇子们选择老师的时候,老师的身份背景对皇子的未来也有一定的影响,一般来说都是选择朝中老臣,而选择朱青,倒是一种胆大的尝试。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孤臣?孤臣也是咱的臣子,咱让你当孤臣你就是个孤臣,咱要你做个权臣,你就是个权臣,等你身份地位上来了,人自然而然的就会聚拢在你身边。” “咱教你一句话。” 朱青点头:“受教。” “弄不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这句话,就是朱元璋的真实写照。 两人又各自沉默了一番,朱元璋笑道:“你家里清净了些,你爹娘走了,没人给你操持婚事,俗话说君父君父,咱这个君,也是你半个父亲。” “这事咱给你办了,如何?” “啊?” 这下子朱青彻底呆了,你一个皇帝你干啥事不好,你闲着没事给我办啥婚事? “这……不合适吧?”朱青微微一抽嘴角,他还真没想成亲这事,主要是……古代的女孩子吧,真不算上多美,或许是自己审美有问题,但确实没看到什么长得漂亮的。 这事朱青还是想着自己操办,但当他看到朱元璋那亮晶晶的眼神,拒绝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算了,私底下还是不撩拨虎须了,改天在朝堂上喷你。 一连两件事朱青都答应下来,让老朱心情可谓是畅快至极。 在和朱青聊了几句之后,便留下两个人交给朱青使用,并且告诉朱青是给他的护卫,寻常十几二十个人根本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 接下来几日朝中都算是平静,朱青俸禄有所增长,每日吃喝也都好了一些,不过就是脸上的菜色一直没好转,看起来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九月底,沈家沈万三终于坐不住了,带着一大家子从苏州赶来京师,并且带了上千人的匠作队伍参与到修建京师的工作之中。 沈万三当即撤掉了沈旺的权利,和大儿子沈荣一起对沈家京师的产业做了一个缩水,所缩减出来的一百多家店铺全部交给了朝廷。 沈万三怒斥沈旺的贪婪,并且得知了沈旺以强盗行径抢劫了朱青的东西,沈万三怒斥道:“你个混账,你这是要害死我沈家一百六十口人你才甘心啊!” 被抽了足足十几鞭子的沈旺叫嚣着:“他就是一个书生,能有什么手段?凭什么你们就认定是我做的!凭什么!!” “就凭他是大哥,就凭他比我生得早?!!” “我不服!老家伙!你偏心!” 沈旺如同一头厉鬼,被两个下人按住,整个人挣扎着撞到地上,只听‘咚’的一声,沈旺瞬间头破血流!可他不管不顾,在沈万三那错愕的眼神里怒吼着:“我也是你的儿子!我也姓沈!凭什么他能在苏州城做主,我就要滚到这京师来?” 苏州是沈家的大本营,在苏州的大少爷沈荣经营多年,早已熟悉了苏州的一切事物,他沈旺凭什么插手? 沈万三老泪纵横,身旁一众妻妾好言相劝,可沈万三还是觉得透心凉。 “把他关起来,这不知悔改的畜生!” 沈旺大逆不道的喊了很多话,喊得在场的沈家人一个个心里头都颤抖了几分。 “派人去问过没有?” 沈万三看着身边的周管事。 周管事点头道:“花了三千贯,从朱亮祖那取了一份画像,这会估摸着快到了。” “这朱御史若是真的就是那个书生,咱们沈家这一次,就彻底完了。” 沈万三心如死灰的道。 他几乎不抱什么希望。 “老爷……您,也没必要这么悲观……”管事硬着头皮。 一说这个沈万三就气得不轻:“老周啊,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啊!你为什么就放任他去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京师不是苏州,在京师,随便一个勋贵就能出来捏死我们,别看沈家有钱,可对于军队来说,钱只会让他们更疯狂!” 周管事也哭了,他心里也苦啊,哽咽道:“老爷,二少爷自己请的人,去就将那御史的院子给翻了个底朝天,老仆也没法子拦着他啊。” “说什么都没用了,去,赶紧将书给送回去,另外再从账头上支取白银五百……不,一千两,给那御史送去,那个马桶就别送回去了,权当是我们沈家买了。” “再将马桶放好,不可让匠人继续制作,如今是万万不能挡了这位朱御史的财路了。” 沈万三吩咐着事情,这时候取画的人回来了。 当打开画纸的时候,周管事顿时吓得瘫坐在地。 而沈万三也痛苦的闭上眼。 画上,不正是那一日上门前来受辱反而笑意盈盈的书生吗? 第21章 你也姓朱? 沈家主动找上了担任两广参政的武将朱亮祖,在两广地区,朱亮祖依靠沈家的关系暗中购置了许多店铺以及财产,他虽未封爵,但封爵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勋贵之中,朱亮祖不算受宠的,但在武将之中,他却是比较张扬跋扈的。 朱亮祖收了沈家的钱,让人将朱青的画像给送给了沈家,沈家得知朱青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御史,顿时吓得魂不守舍。 沈万三活了这么多年头,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又给了朱亮祖一万贯,让他出面给朱青递一张拜帖,打算主动求见朱青。 拜帖送到的时候,朱青正在宫中。 … 大本堂,作为朱元璋专门建立来教导皇子的地方,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朝中大臣们以能够进入讲课而引以为荣的地方。 大本堂如今在学的皇子有四位,分别是朱樉、朱棡、朱棣以及朱橚。 太子偶尔也会在大本堂听课,但更多的时候,太子是在东宫跟几位大臣一同处理政务,和几位皇子们的教学不一样,太子所学的,是为君之道。 “老三,你说这朱青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可是听李九江说了,这家伙在民间名气可不小。” 朱樉的声音响起,久久没有听到回复,看着老三躺在地上不搭理自己,他捡起一本书就丢了过去。 朱棡被砸了一下,睁开眼睛有些气恼的道:“你管他那么多,爹让他来就来呗,你还敢违抗爹的命令不成?你是不是忘记上个月那顿鞭子了?” 提到痛处,朱樉顿时龇牙有些跳脚的道:“不是说不提那事吗?” 老三朱棡历来是有几分瞧不上这个二哥,在他看来,二哥性子急躁没什么城府,三言两语自己就能激怒他,跟他玩,降智。 “行了行了,与其想着他到底咋来的,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他。” 朱樉有些迟疑的道:“今天大哥也要来……” “就是因为大哥要来咱们才更想办法,二十多岁的老师会什么?只要让大哥看到这个朱青是个愣头青,他自然而然就要滚蛋。”朱棡白了他一眼。 “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没办法玩阴的,咱们就来点阳的,我正好前两日学了数算,到时候找个理由为难他不就行了?” 朱樉眼前一亮。 “好!好办法!” 这时候一旁十一岁的朱棣也道:“那我也找个机会跟他比武,我最近跟天德叔学了一套拳法!” 九岁的朱橚抽了抽嘴角,看着自己的亲哥迟疑道:“四哥,那老师是书生,怕是不善拳脚……” 朱棣淡淡道:“为人师者为徒解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四兄弟里,老二活跃但又怂又怕事,只敢窝里横,是典型的半壶水响叮当。老三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但也过于目中无人,对于和自己平等级的人能保持风度,但对于下人则有些严酷,经常对宫人打骂。 老四性格刚强,不喜服输,对学识也不甚感兴趣,专研军武之事,是个十足的军迷。老五则谨慎甚微,小小年纪便懂得藏私之举,即便是自己背下了老师的课业,也不愿意在三个哥哥面前卖弄,有时候前面三个都没完成课业,老五也会声称自己没有完成,以此陪同三个哥哥一起受罚。 四个人性子各异,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八岁,四个人在这嘀嘀咕咕半天,朱青就站在窗外面听了半天。 他们丝毫没发现站在窗子后面的朱青。 等到朱元璋带着朱标过来时候,朱青才从窗子后面出来。 “这几个小子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 朱元璋脸色严肃的道。 看得出来,在教育儿子这方面,朱元璋是真的下了功夫的。 朱青含笑摇头:“几位皇子很友好。” 朱元璋明显不相信的哼了一声,而后给朱青介绍身边的太子朱标:“这是太子,以后也会听你讲课,咱没法给你一个老师的位置,你只能先以东宫侍读的名义呆着了。” 太子朱标现如今十四岁,脸色红润,面容俊秀,一身青色锦袍看起来颇有几分世家公子哥温润如玉的美感,朱标严肃的向朱青欠身行礼。 “早闻御史乃是朝中风骨,直言敢谏,标佩服已久,更神往与您这样的人交往,没想到如今您竟然成了标的师长。” 朱青笑道:“太子不必多礼,我年级不大,认作太子之师难以服众,还是以侍读的名义相称吧。” 朱标是个很有礼很注重辈分礼仪的人,两人寒暄了几句,还是坚持要称朱青为一声老师。 最后是朱元璋道:“既然你们各有己见,那咱说个折中的,标儿,不如你就称朱青为兄长吧!既够亲近,也足够辈分。” 朱标心里一喜,欣然稽首:“父皇所言极是!” “那标以后便以兄长称呼了。” 朱青无奈点了点头。 朱标要的是受人教授该给师者的尊重,而朱青是想要保持自己臣子的卑微。 结果朱元璋站出来一下子给搞了个太子兄长的身份,这下子就算是朱青都猜不透这朱元璋到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行了,咱们进去吧!” 朱元璋心里乐呵呵的,抚须带着人走进了大本堂。 几人走进大本堂,朱青便感觉到几双眸子盯住了自己。他抬头便看到四个皇子一个个有些胆怯的看过来,不过他立马就明白了,这不是怕他,是怕朱元璋。 老朱一走进来,原本还坐没个坐像的朱樉和朱棡立马坐直了身子。 朱棣和朱橚倒是坐得端正,但眼神里露出的好奇也无法掩饰其少年心性。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太子殿下。” 四人行礼齐声道。 朱元璋点头,介绍其朱青来:“这是你们的老师,负责教授你们,相信你们也听过他的名字,朱青。” 朱青朝着四人微笑点头。 四人在朱元璋的注视下对着朱青纷纷行礼之后太子也坐在了下面,坐的位置是左前位。大本堂的座位都是席地而坐的书案,所以需要脱了鞋子进去,朱青脱掉鞋子,露出了脚上袜子里的补丁。 这引来几个皇子的轻蔑一笑。 朱青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走到了台前。 二皇子朱樉打量了一番朱青,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也姓朱?” 第22章 他们的眼中,没有感恩 “是的,我也姓朱。” 朱青点头。 朱樉‘哦’了一声,而后道:“这么说来,我们倒是本家了。” 旁边的朱元璋微眯眸子,打断朱樉的话,说道:“咱给了朱青权利,可以带你们出宫采风,但你们必须要完成宋学士跟陶学士布置的课业。” 这句话一下子让几个皇子眼前一亮,而朱樉刚刚还在心里的疑问也瞬间消失殆尽。出宫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种奢望,朱元璋对他们的教育很严格,不管是文治武功都要涉猎。 君子六艺,可不是说说而已。 “父皇,您真要我们出宫?” 朱樉急切的问道。 “咱会骗你?”朱元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朱樉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而后有些忐忑的道:“是不是可以出宫过夜?” 说到这,老朱眼睛微眯,盯着朱樉道:“咱要是发现一次你小子敢去秦淮河狎妓,咱就将你吊起来抽!” 被吓到的脸色惨白的朱樉连忙噤若寒蝉低下头去。 朱元璋转头看到了朱青脚上的袜子,皱了皱眉道:“去尚衣局取十双布袜……” 身边的宦官正要转身,朱青连忙道:“不用了陛下。” “臣这样穿挺舒服的。” 朱元璋转头瞪了几个皇子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咱把他们惯坏了!” 朱青哭笑不得,你都把人吊起来抽了,哪来的惯坏一说? 瞧这几个家伙看见你那股子害怕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耗子见猫。 朱青坐在前面的位置上,朱元璋则是在旁边的门口位置坐着,那是他听课的地方,不错,即便是朱元璋这样的皇帝,也会在大本堂偶尔坐着听几个大学士给皇子们授课。 “你们看,这个叫补丁。” 朱青指着自己脚上的袜子,说道。 朱橚嘻嘻一笑,八岁的朱橚还很单纯可爱,看着朱青脚上的袜子,声音十分清悦的道:“老师,你是不是买不起袜子啊?” 一旁的朱樉和朱棡都憋不住笑意,朱橚看似天真的一问,却将人给损的不轻。这朱御史肯定丢死人了吧? 朱棣也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朱御史,觉得他不过是沽名钓誉,自己在朝堂上硬找了一堆的理由来让父皇看重,在他眼里,真正对朝廷有用,对天下有用的,是如同徐达大将军那样的人! 攻城拔寨,杀敌无数! 每每看到校场之中那些大明虎贲们热血昂扬的操练,朱棣就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大丈夫,当如是也! 所以,他对所谓的文官,并没什么好感。 朱橚的问题让场面一度尴尬,朱元璋也顿时脸色一黑。 … “我并不是买不起。” 这时候,朱青态度十分和蔼的笑了笑。 朱橚面露疑问。 “你们觉得补丁很丑吗?但你们看,打了补丁的袜子,一样能穿在脚上。它并没有丧失它原本的作用,它只是在你们的眼里,丑了些。” 几个皇子有些茫然,眼神将信将疑的看着朱青。 “我受陛下之请做你们的老师,但我其实并没有什么能够教你们的,你们文有宋学士、陶学士这样的大儒教授,武有几位大将军亲自手把手的教学,按理说其实用不上我。” ‘那你还来?’ 朱樉的脸上有些不爽。 “我一直想教你们什么,之前我想不到,但现在,我想到了。” 几人好奇看了过来,眼中露出疑问。 朱青笑意盈盈的道:“我能教你们,穷!” “民间皆传我朱青刚正不阿,为朝廷风骨,他们将我的实际说成评书品鉴,在品鉴之余,定然有人会竖起大拇指说我朱青一句:不怕死,不畏死。” “但我怕死吗?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怕!” 怕死? 说到这里,朱棣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屑。 而其余几个皇子更是面露嘲笑。 这下,他们更确定了这个朱青是个贪生怕死的沽名钓誉之人。 朱樉和朱棡对视一眼,在沟通什么时候将这小人赶走。 “爹死的时候,娘重病在身,家中无一点存粮,当时朝廷的恩荫尚未加身,我只能在冰雪天冒着危险钻进冰窟窿里捕鱼。我跳进冰窟窿里,冰水如同千根万根银针刺我的血肉,我只能想办法忍着,将渔网牵在冰面下,想办法布网。” “冰面下,人的游动完全是看命而为,尽管身上系着绳子,可在冰底下游荡,内心的恐惧几乎要将人撕碎,你们知道……在冰下面看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朱青微笑着。 几人没有回答。 “是扭曲的。” “就如同人一样,被扭曲了,浑身的刺痛,窒息的痛苦,让人心里会生出绝望感。” “那一次,我甚至看到了自己转世之后的人生。” “你们觉得,我是不是傻?要在寒冬腊月,冒着死的风险,去捕区区几条鱼!” 不用回答,几个皇子的脸上已经写了答案。 而这个故事,从头至尾只有朱标听得真切,仔细。 在朱青的注视下,朱标沉稳的道:“当活下去变成奢望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朱青赞扬的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其实,还有一个更浅显的道理。” 朱标错愕抬头。 朱青指着自己脚上的袜子,微笑道:“唯有穷,才能让人忍受非一般的苦痛。” … 穷养! 这个词让朱元璋豁然开朗。 他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对啊,咱老朱农民出身,从小吃的苦头可不少!这些孩子咱虽然严厉教导,请了名师,可说到底,他们还是认为自身是富贵之人,很多苦不愿意去吃! 回想自己穷的时候,给寺庙挑水就挑了十年,就为了一口饱饭和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这个崽子,一个个有佣人伺候,哪里还知道什么疾苦? 几个皇子顿时不乐意了,朱樉直接豁然起身,怒斥道:“你妄想!我是皇子,我大明皇子,你……” 话到一半,一道目光落在朱樉身上。 朱樉瞬间乖巧。 老朱缓缓收回杀人般眼神,问道朱青:“你是如何想到这个的?这么多大儒教学,可从未有人跟咱说过,娃要苦养。” 朱青起身,对着朱元璋和太子皇子们声音铿锵的道:“那是因为,读书人受尽天下百姓之恩惠,他们的眼里,没有百姓的穷。” “而臣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臣在皇子们的眼中,只看到了对陛下的惧怕……而全无一点……感恩!” 第23章 这些钱,是你们的吗? 这就是朱青看出的东西。 在朱元璋进入大本堂的第一时间,朱青就发现了这些皇子们眼中的惧怕。 他们惧怕朱元璋,害怕因为课业或者老师的告状而让他们受到皮肉之苦。 而他们凭什么惧怕? 站在朱青这具身体原主的立场上,皇子们乃是天家贵胄,享尽人间清福,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惧怕带给他们富贵的朱元璋? “惧怕?” 朱元璋面色顿时铁青起来。 他是个聪明人,一瞬间就明白了朱青的话。 孩子们对他只有怕,而无感恩,就说明他们觉得作为父亲给他们富贵是应该的!凭什么?就凭自己是他们的爹? 朱元璋顿时怒不可遏,捏紧了拳头。 而更让朱元璋气恼的,是朱青前一段话。 读书人受尽天下恩惠,又怎会向他说出穷养这两个字,毕竟他们自己都是富养起来的。 朱青声音幽幽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冤枉你们?” 几个皇子目中露出怒火。 朱棣捏着拳头咬牙道:“我们每月不过十两的月俸,连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我们还不够穷?” 朱樉也跳脚道:“就是,我们每个月的钱连买点好看的扇面都买不到……” 朱棡点头:“书局的书,即便是我每个月全部的钱,也买不了几本……” 朱棣皱眉道:“十两银子,连一套一般的刀剑都买不起。” 朱橚有些委屈,但苦于年龄太小,有些干巴巴的道:“我母妃说……十两银子只能买几个糖人……” 面对几个皇子的质疑和愤怒,朱青叹了口气。 但实则,内心可快乐了。 ‘好啊,好啊!这毛头小子的怒气就是来劲,还是皇子,瞧这怒气涨得,霍好家伙,都破一千了!’ 一千怒气可不少了,须知,昔日朱青在朝堂上搞得满朝大臣口诛笔伐才搞了四五千,这几个皇子一来就一千多,这可乐死他了。 朱青干咳一声,掩盖内心的喜悦,转头看向朱标,问道:“太子若有十两银子,会拿来做什么?” 坐在那还在沉思的朱标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朱青,认真的道:“十两银子着实不少了,若是孤的话,大概会将十两银子用来买一些吃食干果奖赏给中书省的各位臣子,或者买一些民间玩意给几位尚在襁褓的弟弟,还能买几双布鞋,因为父皇穿着舒适,母后那里则是会买几盒手霜,因为母后经常带着宫中诸位娘娘织布,容易伤手。” 朱元璋老怀大慰,抚须直笑,眼里满是慈爱。 不愧是咱的标儿! 瞧瞧这办的事,真真是滴水不漏。 朱标的回答很好,这已经是他这个位置上能够做到的极致!他不可能天真到用十两银子去救助百姓,更不可能说十两银子让谁给他卖命,朱标用十两银子考虑到了爹娘,考虑到了臣子,这是一个太子所能看到的全部。 太子需要做什么? 孝敬爹娘,照顾臣子,仅此而已! 当太子,不需要你有多少才能,更不需要你多么的逆天,你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活过你的亲爹,就行了。 你都是太子了,你还担心什么? 朱青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太子殿下!” 朱标谦卑的点了点头,拱手行礼。 虽然朱青夸奖了他,可朱标总是觉得他有什么地方没有说完全。他觉得朱青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 此时的朱青看向了几个皇子,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内心怨我,你们觉得自己已经过的很穷,每个月只有区区十两银子还要被我将这些银子给剥夺了去,可这十两银子从而来的?” 几人沉默。 从哪来的?自然是从皇宫里发下来的。 “你们扪心自问,这十两银子,是你们的吗?你们有为这十两银子付出过哪怕一点点的努力吗?你们内心看不起袜子的补丁,可大明百姓身上,又有哪个百姓的衣服没有补丁?” “十两银子可以换铜钱四十贯,可以买粮食两千多斤,可以在布庄买四十匹绢布,可以在成衣行买近两百件成衣,你们只道自己穷,可你们所谓的穷,已经是百姓们无法想象的奢侈。” “扇面,十两银子,二皇子的一个玩物就足够三口之家近两年的吃喝,还穷吗?”朱青看着朱樉,问道。 朱樉顿时脸色煞白。 “书局的书本确实是好东西,一本书本的价格就在一两银子上下,一些册书甚至十两银子也买不了一套,可三皇子有过以手誊抄书本的经历吗?须知,民间寒士,只能靠着手抄书本来学习。” 朱青又看朱棣。 朱棣抬头凝视,眼神中是浓浓的质疑。 “四皇子……自己打过铁吗?或者说……有没有想过自己炼铁打造兵器?你是爱武之人,又岂会不知道兵器对于武者的重要性?既然如此,为何宁愿花钱购买刀剑,也没想到自己打造好的刀剑呢?” 朱棣顿时顿住。 啥? 自己打造刀剑? 还有这操作? 十岁的朱棣一下子有些愣神了。 朱青看向朱橚,朱橚咧嘴一笑,十分娇憨可爱,朱青笑着道:“五皇子掉了两颗门牙,可不能再吃糖果了,不然牙可都掉了。” 这话顿时让朱橚笑脸绷住,而后一下子那眼眶子就开始泛红泛酸起来,说着就要哭起来。 朱青安慰了他两句,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木制的小青蛙。 绿皮青蛙的后背有一个发条,将发条拧上,顿时那绿皮青蛙就开始在地上乱跳起来,逗得朱橚咯咯直笑,一下子就把不愉快给忘得干干净净,他拿钱又没用,反正有的玩就行了。 倒是朱棣盯着那个绿皮青蛙有些羡慕,但很快眼里的落寞就一闪而过。 朱元璋这时候‘砰’的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伙一跳,只听朱元璋严肃道:“咱果然没看错人,朱青,你这老师教的可一点也不比宋濂他们教的差!这一课,即便是咱也学到了东西。” 老朱声音严肃的看着几个皇子,厉声道:“大明是咱们朱家的大明,咱希望你们记住,你们的爹老子我,是农民出身的,干啥事,都不能祸祸百姓!” “今日,朱青所说的话你们都要记在心里。” “从明日起,你们每日都要劳作,咱在观稼殿那留了一块地,你们四兄弟以后就负责开垦、种植、打理那片土地,到了年末,咱要看到你们的收成!” “并且,不能用宦官!要是让咱知道有奴婢帮你们干活,发现一个,奴婢赐死,你们每个人都挨三十鞭!” 第24章 月下杀人夜 老朱这是发了狠了。 朱青听得都嘴角直抽抽。 三十鞭? 你没开玩笑吧? 但只有朱元璋自己知道朱青那句‘眼里只有惧怕’让朱元璋多么的心痛。 老朱也苦啊,没地说理去。 他一心想要教导好孩子们,可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老朱感觉自己很受伤! 几个皇子又怒又无奈,怒得是朱青这厮如此妖言惑众,无奈的是父皇一心护着他,他们也没办法反对。 朱青可以自由选择上课的时长,所以这堂课短短时间就结束了。 教学皇子在别人看来很难,但在朱青看来太简单了,自己随便换点东西教给他们,就足够他们受益匪浅。 朱橚不是喜欢画画吗?那就教他素描,教他各种绘画方式,只要搞出铅笔就行了。 朱棡不是喜欢书本吗?那就给他灵感,让他去写书! 朱棣不是喜欢刀剑吗?那就搞出钢材,让他弄个痛快。 在教学这方面,只有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朱青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教学皇子上面,他有的是办法。 … 时间一眨眼就过了七八天,朱青每日上朝,也没去大本堂教学皇子,因为他正忙着搞蜂窝煤呢。 十月初七下朝,朱青刚回到府中,就感觉不太对劲。 往日自己回来的时候忠伯都会主动上前来开门迎自己进去,可今日忠伯并没有出来,而且房门紧闭,也没有掌烛。 “下手了?” 朱青微眯眼睛,一时间心里的怒火升腾起来。 忠伯……难不成遇害了? 朱青的脚步变得滞凝起来。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院中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吓人。 “系统,我要兑换手枪!” 朱青在脑中急切的催促道。 “恭喜主人成功兑换手枪,积分-2500,剩余积分850分。” 看着仅剩的八百五十积分,朱青也无奈了,这个系统兑换实物贵的离谱,唯有操作书本跟知识类的东西便宜一些,大概就是防止人作弊吧,毕竟实物可比知识要来的轻松的多。 冰冷的手枪被朱青握在了手中,朱青顿时充满了信心。 虽然是最简单五四,可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至少……没有人能以肉体之躯挡住。 “哒哒哒……” 朱青脚步在院中响起,四下静谧的夜晚中,只有远处大街上的人声能够远远地听到。 朱青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 还没等他闹清楚院子里咋回事的时候,就听到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而且很密集,人很多! 朱青顿时皱眉,连忙拿着手枪躲在了院子的花坛后面。 而后,他便看到一堆带着面罩的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一个个手里提着长刀,不过看起来长刀没什么威慑力,因为这群人完全没有任何的默契而言,一个个冲进来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寻找。 “这不像是胡惟庸能排出来的人。”朱青暗道。 … “娘的,这人跑哪儿去了?” “院子就这么大,上次来的时候都摸清楚了,肯定在哪个地方。” 这群带着面罩的汉子用不太纯正的开封话进行交流,朱青其实就在花坛边上,可借着月色加上灯下黑,也没人能够发现朱青就藏在了他们的侧面不足一丈的地方。 朱青总算是明白这些人是谁了,这不是沈家之前派来找东西的人吗? 他们有十几个人,在房间里翻腾一阵之后,突然! ‘哗啦啦!’ 一声破门声响起,后院柴房里瞬间窜出来三个黑衣蒙面的健壮男子,而三个人一出来,就将两个进柴房找人的家伙给一刀砍死丢了出来,那门,就是被他们的尸体给撞开的。 “什么人!” 为首的青皮大惊失色,怒喝一声。 但下一秒,那三个身手矫健的武者便对着他们的人就冲了过来。 青皮怒喝:“混账,有埋伏!” 说完,便对着身边人怒道:“愣着干什么,宰了啊!” 两拨人几乎是瞬间对峙在一起,三个黑衣人的身手明显要强得多的多,一个个手里的钢刀划开青皮的血肉,破开他们的血管,鲜血不断从皮下流出,而倒下的青皮也一下子多达四五个。 黑夜中,三个黑衣人如猎手在屠戮羔羊,手起刀落干脆极了,对着一群青皮就一阵砍杀,‘嗤嗤’的刀刃入肉声令人毛骨悚然,而那些惨死的青皮混混所发出的嘶哑声音更是让人几近胆寒。 朱青舔了舔嘴唇,实在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那三个黑衣人才是胡惟庸的人,躲在柴房里准备对自己下杀手,青皮们却是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保镖对其喊打喊杀。 两批人,因为误会乱战一团,而始作俑者朱青,就躲在旁边看着好戏。 “都特娘的机灵点!” 为首的青皮怒斥一声,叫嚷着让其他人都谨慎起来。 果然他的呼喊起到了作用,青皮们纷纷退开,然后开始你来我往的进行缠斗,三个黑衣人一下子被分割开来,一人对付三四把刀。 ‘叮叮叮’的声音金铁之声在院中响起,他们砍碎了花坛,砍碎了围栏,又将院中的柱子给砍了许多伤口。 一片狼藉一下,那为首的青皮发了狠,硬生生扛着大腿上的一刀,将手里的刀给插进了一个黑衣人的胸口。 这家伙也是够有血性的! 而他受伤的地方鲜血狂涌,那大混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咬着牙到吸着凉气浑身颤抖的指着其余两个黑衣人道:“快,去帮忙,别管我!” 其余人又朝着另外的黑衣人扑上去。 乱战不止,朱青握紧了手枪,等待着最后的胜利者出现。他要做到一击毙命! 而毫无疑问最后的胜利者是那两个黑衣人,当那个有血性的大混混倒下之后,其余人一下子成了乌合之众,被两人提着刀一刀一个给捅进肚子里,这两个黑衣人的下手之残暴,让朱青可谓是瞠目结舌。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仇杀!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两个黑衣人浑身浴血,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些人,而后,一人对着另一人打起了手势。 其中一人提着刀对着地上的人一刀刀的补刀,刀刃插入血肉,不断有碎肉跟内脏从创口里流出来,浓烈的血腥气让朱青近乎呕吐眩晕,这是真正的炼狱! 而他的强忍,也注定露出了破绽,人在极度紧张下,更容易出现慌张。 一声不大不小的呜咽声,在这安静的院子里,陡然响起。 而那黑衣人提到准备补刀的手,也顿时僵在了半空。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缓缓……缓缓的转头看向了角落的花坛,两个杀人无数的魔鬼,此时以杀戮的姿态,转向了朱青的位置…… 第25章 锦衣前身 第二十五章:锦衣前身 死亡的阴影缓缓逼近了朱青。 两个杀手的身上带着浓烈的血气以及让人作呕的腥味,在一个蒙面人的面罩上,朱青甚至看到了那青皮混混的一块碎肉,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正血淋淋的粘在面罩上。 朱青也知道躲无可躲,缓缓起身,目光阴冷的注视着两个黑衣人。 凝重且压抑的气氛在三人之间笼罩,朱青的双腿变得有些沉重如同灌了铅一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朱青确实是被吓得腿软了…… 面前的景象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了,要不是自己转世之后当了几个月的官,自己还真不一定顶得住这样的情景。 两个蒙面人捏紧了手里的刀,在看到朱青站起来的时候,他们眼中杀意几乎化为实质的刀剑落在朱青的身上。 “嗤!” 一声轻微的破风声响起,其中一个高大一些杀手扭转手中的钢刀,刀刃直指朱青。 下一秒,杀手瞬间暴起,握着钢刀直指朱青的脖颈。 刀刃染血,在挥动下那腥臭的血甩出一道血线,朱青骇然之下强烈的求生欲望瞬间让他身形倒退。 杀手的杀伐之果断让朱青胆寒,他到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活得滋润一些,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岂不是血亏? 情急之下,朱青捏紧手中枪柄,下意识就要扣动扳机! 这些人一看就是身手高强之人,朱青也不确定枪械对他们有没有致命性的杀伤力。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够自保的办法,他的积分不够兑换更厉害的兵器,唯一能够以下克上的,就是这把手枪。 ‘砰!’ 一声枪响在寂静肃杀的夜里陡然响起。 如晴天霹雳般落下。 朱青虎口发麻,痛的几乎握不住枪柄,而伴随着一道火光亮起,明亮的火光照耀出了不到半秒钟的明亮。 子弹在杀手的胸口炸开一朵血花,血花绽放着艳丽的美。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出现在了朱青的身侧,朱青只觉汗毛倒竖,浑身冰冷,吓得差点没飞出去,只是定睛一看两人,这不是老朱给自己的护卫吗? “护驾!” 其中一人冰冷开口,声音打破了枪声之后的短暂寂静,两人纷纷拔出腰间长剑,朝着杀手杀了过去。 朱青浑身冷汗,额头的汗珠更是跟豆子大小差不多,背心湿透,惊魂未定。 握着手腕,只觉虎口已经麻痹的失去知觉。 “早点不出来,吓死人!” 朱青骂了一声,赶忙拿着手枪到了一旁躲避。 这一枪是为了保命开的,但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拥有杀伤性枪械的事情,朱青在怒气积分商城里寻找了半天,终于在武器-枪械-燧发枪的一栏之中找到了一把产自十六世纪中叶欧洲人所生产的燧发枪。 这一下,朱青的积分直接清零。 他不能把手枪给暴露出来,手枪的工艺过于先进,要是让那些武勋知道,自己的危险性会更大,毕竟……枪械,可是能让训练几天的稚童上战场杀人的。 十岁孩子打出的子弹,跟八十岁的老者打出的子弹,都能杀人。 正在朱青想着的时候,那边的打斗已经结束。 “死了?” 朱青站在屋中,看着那两个朝廷的护卫,问道。 两个身着紧身衣物的护卫转身抱拳道:“吞毒而死。” 朱青走了出来,皱眉道:“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年长一些的中年男子蹲下来将那个杀手的面布取下,将其脑袋转了过去,然后亮起手中的火折子道:“江湖刺客,早年间给各方势力卖命,这些年我们杀得也不少。” 朱青点了点头。 朱青在柴房里找到了被打晕吊起来的忠伯,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朱青将其抱下来安顿好之后,又检查了下忠伯身上的伤痕。 而后朱青走出门,跟两人表达了谢意,面前这两个护卫看似很卑微,但实则都是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 要不是朱元璋对两人下了:朱青活,他们活。朱青死,他们死的命令,这两人不一定对朱青这么恭敬。 “你们……是校检的人?” 朱青打量了两人一番,而后开口道。 两人闻声顿时脸色大变,眼中流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校检的成立时间并不长,当初是为了策反张士诚麾下将领官员所设立的特务机构,而后校检的阵容逐渐成型,演变成为了现如今由朱元璋直接领导的皇权机构。 朱青从两人的脸上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微微一笑道:“只是有所耳闻,胡乱瞎猜。今日倒是多谢两位义士救命之恩了。” “分内之事。”两人抱拳。 “不知二位名讳?” “毛子骧!” “卑职蒋瓛!” 听到这两人的名字,朱青顿时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倒好,一下子把两任锦衣卫指挥使都给自己凑到跟前来了。 毛骧跟蒋瓛很快让校检的人来收了尸首,不过在收那个青皮大混混的时候,才发现那厮居然没死。 混混在地上气若游丝,大腿跟腰腹上两道深可见骨的创口外翻着血肉,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血淋淋的骨头跟跳动的肉。 “还有得救吗?” 朱青问道。 校检随行而来的有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仅仅是扫了一眼就淡淡道:“包好七天之内不刀邪入体就能活一段时间,不过创口要是腐烂,一样没得活。” 朱青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了。” 大夫有些不乐意,皱眉道:“毛小子,我们可以早就说好了,救不活的人我可不救!忘了规矩了?” 毛骧走上来,对着那老大夫歉意拱手,而后跟朱青悄悄道:“这位老大人脾气怪,但医术好,咱们校检里面好几个兄弟的命就是在他手里从阎王那救回来的,只是老大人有个规矩,只救能够活命的人,连他都没把握救活的……” 朱青皱眉:“若是连救都不救,怎么知道能不能活?此人是最后的口舌,若是连他都死了,那这场刺杀岂不是成了糊涂账?” 第26章 皇恩浩荡 毛骧面露难色。 而这句话也正好让那老医师给听到。 “小子,不是我不救!”老人家走到朱青面前,淡淡道:“而是连我都没把握救活的人,这世上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把他救活。” “创口如此之大,寻常包扎根本难以止血,加上刀邪入体,五脏俱焚,怎么救?不是我老孙无情,而是我若出手,他还是死了,坏的是我祖上的名声。” 朱青盯着这位孙大夫看了一阵,而后突然面露惊异之色。 “您是……孙家后人?” “老夫孙柏。” 朱青顿时有了几分敬意。 “那……劳烦孙大夫将其包扎好,我会想办法治好他。” 朱青沉吟一阵之后开口说道。 “什么?你要救?”孙大夫失声道:“那你还不如让他死了个痛快好!” “我只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刺杀。” 朱青道。 “那随你。”孙柏摇头,有些不乐意的道:“反正他也是个死,袭杀朝廷官员,不给他九族诛了都算是开恩了,不过你小子手段别太狠,不然弄死了也缠着你。” 朱青哭笑不得,也有些赌气的嘀咕道:“那我要是救活了,败的可是你孙大夫的面子。” 这句话顿时让孙柏跳脚,老人家看起来清瘦的身子却格外的有劲,急赤白脸的道:“你要是给人救活了,老头子我就给你当个老仆!做牛做马!” 一旁的毛骧虽然心里惊讶,但也没有过多的担忧。 在他看来,孙大夫的医术已经是当世顶尖,无人可以超越!再低头看一看那混混的惨状,别说活命了,怕是熬过七天都是问题。 ‘叮!检测到怒气生成,恭喜主人获得怒气点数+300!’ 朱青微微一挑眉,趁着这个时间扫了一眼商城之中的抗生素跟急救箱,而后露出一丝十分自信的微笑,向孙柏道:“那就试试!” 朱青果断的接下:“若是此人我没有救活,那我便在孙老面前做一个煎药小药童如何?” “好!” 孙柏也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 但朱青此时看着孙柏却满是兴奋,这可是个宝贝!真正的医术瑰宝,他要是在自己身边,能够大大增加在古代社会活下去的希望啊! 毛骧扶额,看着朱青有些无奈,这位朱御史可真是不自量力啊。 不过这不是他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他也没多说什么。 当夜,院子收拾好之后,朱青在一众校检的守夜下度过了这一夜。 躺在床上,朱青脑子里都是接下来如何布置。 第二天一早,朱元璋就给朱青新安排了一座府邸,就在皇宫西华门外的中正街,属于是上三街第二街,毗邻的都是侯爷跟伯爷一类的官员。 诚意伯府,就在朱青府邸的旁边。 皇帝给官员们配置府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这可是上三街第二,也就是常人口中的天字二号街,整个街道总长三百丈,在街道两边的府邸要么是武勋爵爷,要么是翰林清贵,亦或者是学士大夫。 相比于天字一号街道的几位大将军以及两位翰林大学士以及正在修建的几座王府,这天字二号已经是能够到达的巅峰水平。 无数人在得知朱青遇刺之后都露出惋惜之色。 怎么就没把这祸害给杀了呢? 不过当听到朱元璋赏赐了天字二号豪宅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羡慕嫉妒了,两个眼睛瞪着差点没瞪成柠檬。 其中最气的就是朱亮祖。 他在武将里面功劳不算小,现如今大明还没完全统一,自己肯定还能在战场上立功,等到彻底统一,自己怎么着也能落个侯爵,那座宅子可是他当成了囊中之物的! 结果,转手就被皇帝给了那小子。 朱亮祖气的去找兄弟们吃酒,在酒席上跟一众老兄弟说了这事,其中汤和喝的神志不清,听到朱亮祖如此委屈,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小儿欺我!” 朱亮祖咬牙切齿。 汤和面色涨红,亦为兄弟感到不满,气呼呼的道:“那娃娃年纪轻轻,怎得如此殊荣?上位不将宅子赐给我们功臣,反而将宅子赐给一个毛头小子,那小子不就是在朝堂上上谏了几次吗?” 朱亮祖心里一喜。 这汤和可是上位的儿时玩伴,两人关系甚好,只要有他给自己背书,自己说不定能追回宅子。 他对朱青的怨恨,其实不光是宅子的事,还有那张拜帖的事。 但是朱亮祖不知道的是,朱青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拜帖,忠伯不识字,所以拜帖根本没到他手里。 “对,汤和说得对。” 其余人也七七八八的附和道。 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听到朱亮祖被如此不公的待遇,他们心里一方面有为自己争取宅子,另一方面也有试探君王的想法。 都说卸磨杀驴,他们现在就是要试试上位也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 “这上位对他也太恩宠了。” 有勋贵暗中埋怨起来。 汤和听得脑子一热,顿时心里的怒气就止不住的爆发出来。 “砰!” 他一下子将酒碗给砸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道:“决不能让此子受这么多恩惠!” 说完,汤和起身就走出大门。 朱亮祖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他在朱元璋那里的人情可比不上汤和,汤和是朱元璋从小的玩伴,关系好着呢,有汤和在前面给自己说情,他也不会惹恼皇帝。 … 早朝结束之后,朱元璋便召见了朱青。 “事情查出来了?” 朱青问道。 以朱元璋的神通广大,又怎么可能一天时间还查不出在京城发生的事情? 朱元璋淡淡道:“这是沈家给咱上的。” 朱青接过老朱手里的帖子看了一遍,随后冷笑道:“沈旺干的事,他沈万三就没一点关系了?” 老朱瞥了他一眼:“你是侍御史,回头等沈家的钱到了库中,咱就会下旨,你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谢陛下。”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大本堂那边你得去,不然咱花钱请你是为了啥?” 朱青讪笑,而后点头道:“下官正好有点私事,不如下官带着皇子们……出去看看?” 第27章 他必死无疑了 第二十七章:他必死无疑了 朱元璋答应了朱青带着几个皇子出去。 原本对朱青没什么好脸色的朱樉等人等到可以出宫,顿时也被吓了一跳。 当马车晃晃悠悠出宫的时候,几个皇子还在懵逼之中不敢相信。 “父皇真的让咱们出宫?” “废话,这都出西华门了。” 朱樉龇牙:“我有点不讨厌这个朱青了。” 朱棡白了他一眼,泼了盆冷水道:“老朴在后面跟着,你敢乱跑一个试试?” 朱棣也抽了抽嘴角,老宦官朴无用出身高丽,习有高丽的宫廷秘法,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他。收拾他们几个小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 缩在里面被几个哥哥挤在角落的朱橚小脸儿有些犯苦,眼泪在眼眶里有些发烫。 看着几个哥哥浑然未觉的样子,他多想委屈的喊一声:‘哥,别挤了,雀雀疼……’ 一路到了朱青新的府邸,朱樉和朱棡先跳下马车,看着朱青的府邸有些不屑道:“还不是父皇赏赐的!” 朱棡也淡淡道:“老师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清贫。” 朱青将缰绳绑在门口拴马的柱子上,笑道:“我搬进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老仆加几身衣裳,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清贫不清贫,看的是有多少东西属于我,若你觉得朝廷赏赐的,君父赐予的就是自己的,那我现在确实不算穷人。” “他刚刚什么意思?” 看着朱青的背影,朱樉有些不解。 “他说不错……这不是他的。” 朱棡沉吟,抬起头看着这座新修的豪宅,有些幽幽的道:“宅子再好,再富贵,谁拥有它也不过是父皇的一句话!因为这不是他自己的!” “就像是……我们的身份一样。” 朱樉不乐意的道:“我呸,我姓朱十几年了,我爹还是皇帝,谁敢动我!” 说话的朱棡有些无可救药的看了看这个二哥,而后摇头走了进去。 朱棣也跟在后面,无声的牵着弟弟朱橚的手走了进去。 “诶,你们真进去啊!咱们不如去玩……”朱樉开口就喊,话音还未落地,便听到背后朴无用笑意盈盈的声音。 “二皇子,快跟上吧。” 听到这声音,朱樉顿时背后发凉,连忙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而后跟了进去。他可不敢被老朱知道自己想跑出去玩的事情,到时候挨抽都是轻的。 … 对于朱青这个老师,朱橚和朱棡都觉得他是诓骗了朱元璋。 他们拉着朱棣达成共识,要将朱青的面目给揭发出来。 进了宅子,几人便发现这占地七八亩的大宅子居然一个婢女都没有,家里只有一个老仆在忙前忙后。 “忠伯,别管他们,要喝水要吃东西让他们自己去弄。” 朱青拉住了忠伯。 忠伯顿时面露难色,心里更是惊疑不定。 “老爷……这……这可是皇子啊!”忠伯声音几乎都颤抖了,这可是皇帝的儿子,而且还是四个! 朱青摆了摆手,全然不在乎的当着几个家伙的面开口道:“我既然当了他们的老师,那么我说的话就是师命!若是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到,那我就让陛下趁早把他们接回去,免得在这让我看着烦。” “一个个又没有什么天赋,我随便从大街上拉两人都比他们有用。” … “你!你!” 朱樉怒得差点咆哮起来。 朱棡也深深皱眉,因为他觉得这个朱青说话太没分寸了。 就算是大本堂的宋濂,还有陶安他们,都不敢这么说自己几人,毕竟他们可是皇子!将来也迟早要封王的。 朱青转头看着他们,淡淡道:“怎么,不相信?” 朱棣咬牙:“你要我们怎么信?” 朱棡也站出来,此时此刻少年人的求胜心理已经膨胀到了极致,这位大明三皇子看着朱青沉声道:“我也不信!” 见到两个弟弟都开口了,朱爽也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也不相信!” “那行,过几天我收俩徒弟,到时候让他跟你们比一比。” 朱青嘿嘿一笑,而后带着他们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倒是有人,孙柏住在那,他要亲眼看看朱青是怎么救治那个混混的。 “孙老,劳烦你老人家准备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朱青笑道。 孙柏正靠在椅子上休息,看到朱青走来,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而后又看了看几个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 倒是朱樉几人顿时大惊失色。 “我靠,鬼手孙!”朱樉惊讶道。 “真是鬼手孙?”朱棣皱眉。 “你自己看他手上的斑,据说那是他常年炼制药石所产生的的。” “他不是爹的御用大夫吗,怎么在这?” 听几个小家伙的话,朱青有些诧异,看起来,这老孙还别有一番故事啊。 “已经让太医院那几个后生准备了,马上就送来。你要的这些东西也是寻常包扎的东西,你就打算靠着这些东西救他?”孙柏盯着朱青,笃定道:“我刚刚看了他的伤口,必死无疑!” 朱青苦笑:“试试吧。” 很快东西就送来了,太医院的医正有些激动的看着孙柏,似乎是想要攀亲近,结果被孙柏一声怒斥:“滚!” 而后,那太医院医正连滚带爬的滚蛋了,而且脸上还带着激动之色,仿佛被孙柏怒斥一声是什么荣誉的事情。 “你们四个,一人一扇,拿着。” 朱青指挥四个皇子,命他们一个人拿着一扇镜子站在后院的屋子里。 在屋子正中的长桌上,躺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家伙,朱樉一时间被吓傻了,看着那个人伤口的创面,只见伤口翻卷,漆黑的血汤在伤口里堆积着有了结痂的样子。 朱棡脸色煞白,饶是他经常鞭策仆人,也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 朱棣面色冷峻,但眉宇间也透着一股不忍之色。 五皇子朱橚则是已经聪明的用衣袍将眼睛给遮住了。 “他……他是不是死了?” 朱樉脸色有些苍白,喃喃转头问道孙柏。 孙柏皱眉道:“三日之内必死无疑,而且身体已经开始发烫了。”孙柏的手放在混混的脖颈里试探了一下,果然已经发红发烫。 这是感染的征兆。 “小子,他必死无疑了。” 孙柏笃定的道。 第28章 下马威 第二十八章:下马威 朱青从药箱里取出一盘东西,饶是孙柏也没见过。 深吸一口气,朱青沉声道:“试试!” 而后朱青转头看着老孙:“我只有药物而没有操作的人,所以这包扎的事还就靠你了。” 老孙顿时猛翻白眼,胡子都气得一颤一颤的。 “你这是坑害我老人家哦!早知道老头子就不该跟你赌,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事。”孙柏摇头连连的道。 “那算了,我自己来!你在旁边教我。” 朱青道。 孙柏这一次没反对,点头道:“那你按老夫说的做。” … 两人开始探讨怎么治疗。 “你的意思是,要把腐肉刮了,然后上药?可你想过没有,他还是高烧不退的话,依旧活不了。” “用这个。”朱青拿出一支注射青霉素。 “这是何物?” “退烧用的,这是一位在民间行医多年的赤脚大夫给我的,就一根。”朱青说道,刚说完就拿起一旁准备的酒精在这混混的大腿上擦了下,而后将针尖一下子给扎了进去! 一旁的孙柏看的嘴角直抽。 “若老夫有你这样的徒弟,老夫怕是死了都会羞愧。” 朱青将青霉素给打进了这混混的身体,然后拿起酒精开始用浸泡过的棉花开始擦拭伤口。 这一幕看的朱樉等人龇牙咧嘴。 这一刻,他们都忘了自己是皇子了,直勾勾的盯着朱青的手看着,一边看,一边心里发毛! 当看到朱青拿起锋利的小刀来割腐肉的时候,朱棡先忍不住了,手里的镜子一抖,下一秒就弯腰从喉咙里发出作呕声。 “呕……我……” “闭嘴!”朱青瞥了朱棡一眼,冷漠道:“连这些都看不下去,说明你的定力也强不到哪儿去,须知做任何事情定力都是基本。” 孙柏也淡淡道:“这一点你小子没说错,苦痛都是催人醒悟的。” “受不了就出去。” 朱青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开始下刀刮腐肉。 朱棡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显然是被吓得有些毛骨悚然。 “老三,你受不了就先走吧。”朱樉也叹了口气,老三胆子从小就比较小,对于这事要让他做到熟视无睹,确实是难为了他。 但朱樉的劝解非但没有让朱棡妥协,反而更咬着牙站起身,而后将镜子举起来,将光线汇聚到伤口处。 在他朱棡的字典里,就没有认输两个字! … 在刮腐肉的过程中,血腥味在房间里飘荡,闻的让人有些作呕。 那混混疼的眉头紧皱,但一直没有醒来,等到朱青将血淋淋的红肉给完全剥开,鲜血便止不住的往外冒。 而那混混也硬生生的疼的醒了又晕倒,晕倒又醒来。 朱青拿出煮过的棉线开始缝合,更是看的几个小家伙彻底惊呆!他们双手颤抖,呼吸几乎停止,当看着朱青用夹子一针针将人的血肉当做是布用针线缝起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对朱青投去了凝重的眼神。 朱青手不抖眼不跳,一针一个结,细密的针脚不断缝合,在混混的一刀十公分长的伤口上缝合了三十多针。 经过这一次,朱青终于知道为什么医生做手术这么累了。 太费神了! 精力、体力缺一不可,尤其是对于肌肉的掌控,更是要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不过他显然没有达到,所以在缝合的时候,不止一次将针脚给缝的歪七竖八。 老孙都快要看不下去了,喃喃道:“你还不如杀了他!” 终于,长达一个时辰的缝合,终于将伤口给处理完了。 朱青丢下手里的夹子,又将药粉撒上,而后用酒精泡过的纱布包裹住。 出了房间,老孙若有所思。 “针线缝合伤口,谁教你的?” 老孙问道。 朱青洗着手上的鲜血,轻笑道:“有感而发,寻常人家衣服破了总会找针线缝起来,那人的伤口过大不是一样可以缝起来?” 老孙一下子呆住了。 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自己却这么多年没有想出来!? “你教了老夫一招。” 老孙点头凝重道。 “若是他真的能活下去,你应该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孙柏这一次声音变得十分的严肃。 “不就是降低死亡率吗?”朱青呵呵一笑。 “你……!你个小混蛋,你知不知道这对打仗的将士们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以往随便受了刀伤,就有可能活生生刀邪入体死掉,若是你的法子能用,那可是活人无数的功德。” 孙柏激动的说着,而后激情消散,幽幽道:“老夫这几日就在这守着,七日之后,再见分晓。” “那就劳烦孙老了。”朱青稽首。 孙柏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期待。 若是那个药物真的能够起到作用…… 不过他的期待注定不是短时间可以实现的,青霉素的前身还要经过很多必有的过渡,朱青要做的只是让他以这件事作为目的去努力。 带着几个皇子走出来,朱青看着他们四人惨白的脸色,淡笑道:“一个个面无血色的,宫里没给你们东西吃?” 几个小家伙气得不轻,朱樉咬牙道:“你确实够狠,但绝不可能吓到我们!” 朱青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要吓你们了?” “这不是你的下马威?”朱棡也冷冷的质问道。 朱青坐在椅子上摊了摊手:“首先,我没那么无聊!我让你们看,纯粹是我找不到人手,所以随便让你们来凑个数。” “其次,我要吓你们也用不着这样,我只需要给你们布置课业,让你们在时间内完不成,逼得你们找人给你们完成,然后告发你们就行了。” 几个皇子目瞪口呆。 这一刻,他们觉得这个老师简直是个混蛋。 还是特别混蛋的那种混蛋! 朱橚瘪着嘴,有些委屈的道:“老师,你太不讲究了!” 朱青淡淡道:“当你有办法碾压别人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在一个你能够碾压的人面前讲究?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傲气,一个个觉得自己身份高贵,不过没事。” “受不了的,或者说觉得自己扛不住的,可以转身离开,我朱青没有大学士们渊博的学问,也没有武勋们高超的身手,但我这里,却有别人几辈子,几十辈子都无法想明白的宝物。” “现在,去留随意。” 第29章 耕地的皇子 第二十九章:耕地的皇子 一句去留随意,就让四个皇子怒目而视。 几个皇子感受到了朱青自内而发的蔑视,仿佛是笃定了他们不愿意吃这个苦。 朱樉眼珠子一阵转悠,下意识就转身离开,心里不免吐槽道: ‘我是大明皇子,以后的王爷,我凭什么跟你在这吃苦?父皇已经给我许了一门婚事,我马上就要成亲成家的人,跟着你凑什么热闹。’ 可当他正要转身的时候,却看到老三老四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错愕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三老四。 “你们不走?” 朱樉不敢相信,老三老四这么傲的人,居然会被朱青拿捏。 老三淡淡的瞥了朱樉一眼,没有说话。 老四也沉默,没有开口。 朱樉觉得老三老四一定是疯了,他说什么你们就信? “你们三个不走是吧?”朱青笑意盈盈的看着朱棡朱棣朱橚。 老三朱棡面色淡淡的道:“我只是好奇。” 老四朱棣盯着朱青,郑重道:“若那个人能活,是不是可以用在军中?” 老五眨了眨眼,开心的道:“我只是想出宫玩。” 面对三个人的回答,朱青没有过多的意外,老三朱棡好奇心重,朱棣则是在意军武,老五纯粹是贪玩。 朱青点了点头,看向朱樉,问道:“那你还站着干啥,哪来的回哪去吧。” 朱樉顿时梗着脖子就要开口,但一看朴无用站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朱樉顿时泄气了。 “走就走。” 不服气的嘀咕一声,转身就出了府门。 结果他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来的时候大家坐的一辆马车,自己这回去总不能走回去吧?这里走回宫里得走小半个时辰,不得累够呛? 这位养尊处优的二皇子殿下平日里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偷奸耍滑,让他老老实实的走回去,且不说安全不安全,就是走一身汗他都不愿意。 “这朱夫子也太乱来了,我可是皇子。” 朱樉嘀咕了一声,而后就看到新任吏部尚书府的马车,因为所使用的是朝廷规制的马车,在马车的帘子上还有一个胡字,所以很容易就知道这是哪来的马车。 马车停在朱青的府门前,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看服侍应该是胡惟庸家的管事,管事拿着拜帖跟礼品而来,在朱青府门前叩响门环。 不多时,忠伯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道明来意:“这是我家老爷恭贺朱御史乔迁新居的贺礼还有贺词。” 忠伯点了点头,而后拒绝道:“我家老爷交代了,只是暂住,前来贺礼的心意都领了,但这礼是收不得的,还请收回吧。” 对于忠伯的拒绝,那男子只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有固执送礼的意思,只是询问了两句就转头离开。 朱樉眼前一亮,赶忙追了上去。 “诶,那管事的!” 朱樉喊了一声。 管事的转头看到这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而后又看到了其腰间的龙形玉佩,佩戴龙形玉佩的人身份几乎是不言而喻,而双龙环首的玉佩更是贵重中的贵重。 “是……二皇子殿下?” 管事的试探性问了一句。 朱樉一脸惊奇:“你认得我?” 管事眼珠子一转,根据家中老爷所讲得,几位皇子之中二皇子无才且纨绔,最喜别人夸奖他风雅,当即换了副笑脸作揖笑道:“小的也只是有些眼气功夫,只知道这二皇子喜文雅之物,想来应当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看来传闻诚不欺小的。” 朱樉被夸得舒坦极了。 从建都一来他就没怎么出过宫门,没想到世间没他,却依然还有他的传说,一时间是由内而外的觉得扬眉吐气。 朱樉征用了这管事的马车,但管事急着要回府回禀一下,朱樉摆了摆手道:“无所谓,你且带着我去便是,去了就将马车借我一用。” … 院子里,朱棡有些迟疑道:“二哥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不妥的地方?” 朱青笑了笑:“你多虑了,你父皇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从朱青将人接出来开始,四个皇子的身边就没有少过人,虽然躲在暗处,但一遇到任何变故都会瞬间出现。 朱青分明就看到自家屋檐上的瓦上有一个脚印。 朱棡点了点头。 “那你要教我们什么?” 朱棡问道。 “陛下在观稼殿给你们开了一块地,他让我监督你们种植,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先去耕地。” 朱青笑意盈盈的道。 “耕……耕地?你疯了吧,你真要我们去种地?”朱棡差点跳起来。 “怎么,连当今天子都是布衣出身,让你们种地就是委屈你们了?”朱青笑问道。 朱棣捏紧了拳头,盯着朱青坚定的道:“我种!” 朱棡转头错愕的看着朱棣。 “三哥!”朱棣看着朱棡,道:“你不想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吗?” 朱棡嘴角一抽:“你以为爹那样的人天底下能出几个……?” 那可是皇帝! 皇帝! 你以为天下有几个皇帝? “我要做!”朱棣坚定道。 他无比的坚定,坚定的让人不敢置信这是个少年。 朱棡觉得这家伙有点无可救药了,摇了摇头。 朱青带着他们去了观稼殿,观稼殿也属于皇宫,但还只是一片空地没有开始修建,至于地已经开垦出来了,足足七八亩地。 “这么多?” 朱棡人都傻了。 七八亩地可不是小数目,望过去就跟个校场似的。 这时候朱青扛着几把锄头走来,笑道:“这里的地可肥的很,要是普通百姓有两块这样的地,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水浇地。” 看着亲切的土地,朱青的脸色有些感慨。 他也是农民,前世出身在川渝某个小县城的农村里,在二十二岁之前,每年都会在地里劳作一段时间。 自己出生的时候正是八月底农忙的时候,所以自己的生日每年都是匆匆忙忙度过的,如今,爸妈再也看不到了,而自己身处异界,可不会忘记的,是那种对于土地,对于乡土的热情。 他很想去川渝,去看看自己老家所在的地方现如今是什么样子。 但他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是徒劳。 岁月变迁,时光荏苒,人口流失之下,自己就算到达了那个地方也是一片陌生。 朱青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弯腰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和袖子,而后一脚踩进了土地之中。 第30章 朱元璋的怀疑 第三十章:朱元璋的怀疑 “怎么办?” 朱棡抽了抽嘴角,问道身边的朱棣。 朱棣眼眸一沉,弯腰脱掉鞋袜,声音严肃的道:“他能做到的,凭什么我们不能?” 看着四弟一脚踩下去,朱棡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朱青疯了,四弟也疯了……,堂堂皇子来田里种地! 他想跑了。 自己好奇心怎么就这么重呢? 无奈之下,朱棡只能偷奸耍滑的在后面摸鱼。 让他觉得无地自容的是,连老五都把锄头挥动了。 在远处的宫门口,两道人影立在那。 “父皇,二弟他……” 朱标面露难色,有些无奈的道。 朱元璋看着朱青的背影正在心里感慨的时候,听到朱标的话,心里顿时有了一层阴霾,哼了一声:“别给他求情。”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标心里也为朱樉默哀了一阵。 此时的朱元璋正想着朱青手里那一声枪响,经过毛骧的叙述,他很确定那就是火枪!什么火枪能够用单手击发,还如此之短? 反正现如今大明的三眼铳是做不到的。 朱青的身上,有很多秘密。 常言说得好,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每个人只要在这个人世间生活过,都会立下自己生活的痕迹,有可能是不小心踩碎的一块石头,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打碎的一个碗。 有一些痕迹会很快的消失在历史长河,而有些痕迹却能保留许久。 朱青穿越来一段时间,早已在大明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朱元璋想到了抽水马桶,想到了蜂窝煤!沈万三将两个东西奉给了朱元璋,而朱元璋并没有拿着这些东西去追问朱青,甚至在知道朱青有枪械的时候,也没有去质问他。 他起初只是想要给朱青一个富贵,一个身份,等将来自己将天下完全统一,标儿也坐稳太子之位之后自己再给他一个皇长子的身份。 一个御史职位,已经是他能够给的最多的了。 他有意让朱青接受历练,所以在一些大臣为难他的时候朱元璋是顺水推舟让事情发展下去,结果没料到事情发展下去反而自己成了受益之人。 所以,他开始将目光汇聚在朱青身上,他暗中让人再仔细调查了一遍朱青的过往,他发现朱青的改变就是从几月前开始的,准确来说……是那次的宴会上! 他反对刘伯温开行商税的提议,甚至要砍了刘伯温。 可他明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的。 最让他无法去理解的,是朱青如同预言一般的话,他在给自己的折子之中奏的是‘以自我财物犒劳三军’,而当沈万三给他的信中写到愿意用百万黄金犒劳三军将士的时候,他彻底的疑惑了。 朱元璋内心有许多疑问,他在等着这些疑问解开的一天。当皇帝的敏感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自己的儿子,这是身份使然,也是性格使然。 … 匆匆两天过去,一个消息在京师炸开。 御史台侍御史朱青半夜遇刺,贼人和朝廷派出的护卫两败俱伤,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活口? 有活口这个消息一被人知道,顿时京师上下都在猜测到底是谁怀恨在心。 其中最多的人说是诚意伯刘伯温,毕竟朱青在朝堂上可以上谏要砍了刘伯温。 沈万三也悔之晚矣。 沈家乱作一团,沈万三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之下将自己的孙子让人带走。 “沈旺!你该死!” 沈家之中,沈荣怒吼着。 沈旺跪在地上,浑身被铁链捆住。 沈家女眷哭成一片。 沈旺面色苍白的淡笑着,满脸鲜血的他此时看起来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他淡淡的看着满堂的人,神色之中满是嘲弄。 他觉得自己的亲爹太偏心了。 凭什么自己就不能继承祖产? 他冷笑着,声音冰冷的看着沈荣:“你是好大哥,出了事你除了怪我还会什么?你继承了家里的产业,凭什么我就要滚到这京城来?” 沈荣气的捶胸顿足,一张脸涨得通红。 沈万三怒斥道:“你糊涂!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沈家在苏州城的产业近半都已经打出去给别人了?” 沈旺还是冷笑,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亲哥会舍得将苏州城的产业给打出去。 那可是沈家的根基。 沈荣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纸张,怒极反笑的道:“你不当我是你大哥,可我当你是我的弟弟,这是沈家卖铺子的契纸,你自己好好看看!” “你以为这些年沈记的日子好过?朝廷新建,沈家掏了八十万两银子给朝廷,这些钱,没让你这个沈家二少出半分吧?”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懂点事呢?爹让人给朱青递赔罪书,你半点错不知道,还派人去刺杀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正中人家的下怀?” … 沈荣说完,将一把契书给砸在了沈旺的脸上。 沈家女眷们哭做一片,尤其是沈旺的妻子更是以泪洗面。 女眷在这个时代没什么话语权,除了操持家里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事情都不能插嘴。 沈旺面色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看着那些别人买走店铺的契书整个人陷入了混沌之中,苏州,那可是沈家的老底,如今连老底都给卖了…… “为……为什么?” 沈旺难以置信的问道。 沈万三无声的流着泪,声音哽咽苍老的道:“当今皇帝之心胸,岂能容我沈家在苏州一家独大?唯有发卖沈家家财,才能保命!” “沈家是富贵,是有钱,可这些钱必须要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皇帝才安心!你怎么就不明白京师以后才是沈家的班底呢?” “噶……” 沈旺一声抽搐,表情近乎呆滞。 沈万三无声的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跟皇帝上书,愿意以沈家百万两黄金赠予朝廷,希望陛下能够让我沈家一马吧!。” … 朝堂上,沈家赠予百万黄金犒赏朝廷军队的事情上奏上来。 朱青怒斥道:“荒唐!” 朝堂上,朱青以侍御史的身份大声的呵斥道:“以自我财物犒赏三军,这是何等荒唐之事?朝廷之军乃是国之壁垒,岂容个人犒劳?什么意思,要收买朝廷军队吗?” “陛下,臣死谏!立即捉拿贼人归案。” 第31章 人不狠,站不稳 朱元璋点头:“朱御史所言甚是,咱起初还没察觉到,如今回过神来,此举确实有僭越之处。” “那便由……吏部尚书胡惟庸,代咱查明此事,若有僭越之处,依法处置。” 胡惟庸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这得罪人的事落到自己头上了? 满朝文武也都觉得荒谬,这事怎么归吏部尚书管了? 朱元璋淡淡道:“怎么?善长跟咱说你胡惟庸乃是能干之人,如今朝廷要用你,你为难了?” 胡惟庸当即浑身一抖,赶忙出班躬身道:“臣荣幸至极!臣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查明事实。” 听到胡惟庸这么说,朱元璋点了点头:“咱升你的官,你可别咱失望。” 胡惟庸将此事接下,跪地接旨高呼万岁,仿佛朱元璋给了他什么天大的赏赐一样。 … 朱青这几天一直忙着开垦土地,七八亩地基本被他跟朱棣两个给开垦了出来,有三亩地起了垄,有四亩地灌了水。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朱棡居然开始逐渐喜欢种地来。 站在田垄上,朱棡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那整齐的田垄跟水田,眼里满是兴奋。 他感受到了……成果! “这三亩旱地等几个月,就可以变成粮食了。”朱棡有些喃喃自语的道。 粮食……对于他这个皇子来说,多么遥远的一个词。 可此时,却经由他的手创造了出来。 历史上的朱棡是个十分聪慧的人,可能性格上有一些缺陷,但在智慧上绝对不差,十二岁的他性格已经养成了,但在人生经历上还是一片空白的。 宫里的宫人送来的午饭,朱青端着一个大碗坐在田垄上,朱棣也默默的拿着碗跟着朱青坐在那,老五朱橚也眨了眨眼,端着碗坐在了四哥旁边。 朱棡原本要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但看到他们三个毫无形象的坐在那,他也挪动脚步,坐在了朱青的另一边。 “宫里的饭菜就是不一样。”朱青吃着饭,笑道。 朱橚眨巴眨巴大眼睛:“老师,宋学士说,食不言寝不语。” 小小的朱橚觉得这个朱青老师跟其他老师的区别好大好大,其他老师教他们爱干净,可朱青老师却让他们浑身沾满污泥的干活,吃饭也大大咧咧的坐在田垄上,毫无形象的吃着。 这跟他学的君子之道,差距很大。 朱青笑道:“寻常人家的生活图个自在,我带你们体会这人世间的生活,就是想要让你们知道百姓们是怎么生活的。” 三个人懵懵懂懂,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像百姓一样生活。 可朱青内心却十分担心,他担心这几个家伙将来到了封地上为非作歹,祸乱一方,做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自己如今作为他们的老师,就有这个责任教他们如何做一个不被人史书唾骂的人。 吃饭的时候,太子朱标来了。 两人见礼之后,朱标看向朱青道:“夫子,那行刺之人当真是沈家的人?” 朱青笑了笑:“是,也不是。” 朱标皱眉,一脸疑惑。 “刺杀的人有两拨,还没发现我的时候两拨人就打起来了,等发现我,有一拨人已经被杀干净了,就剩个苟延残喘的。” 朱标瞪大眼睛,有些失声道:“京师之地,如此大胆……” “太子,这金陵城毕竟是古都,虽然眼下在重建,可其中拉帮结派的小团伙并不在少数。太子难道真信了臣子们说的,大明已经是一片盛世?” 一些文官苦于没有升迁的路,就想尽一切办法拍老朱跟太子的马屁,大肆粉饰太平。 朱标摇了摇头:“自然不信,且不说北元,就只是云贵川等地,都还有许多私兵土人盘踞山林,为祸百姓。” “只是,沈家几百口人,若是就这么……” “太子!” 朱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且沉重。 将朱标都给震慑住了。 “夫……” “太子!站在微臣的角度,他们曾辱臣不轻。而今有袭杀于臣,无论是哪一边站在微臣的角度都不该放过他们!要杀,就要杀干净!” 朱标想要朱青开口饶沈家几条人命,可朱青直接拒绝。 饶命? 早干嘛去了? 从一开始沈家吞自己马桶技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罪不可恕。 朱青严肃道:“沈家侵吞微臣马桶的技术,此举可大可小,小不过是一时贪恋,可放大了说,这就是欺凌弱小!沈家家大业大,他们能够欺凌的,是谁?是百姓!换句话说,沈家就是仗着自己有钱,横行霸道。” “殿下,你知道微臣去沈记讨公道的时候,有人告诉微臣什么吗?” 朱标抬头,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什……什么?” “他们告诉微臣,让微臣在京师小心些,沈家微臣开罪不起!”朱青掷地有声的道。 这话让朱棡跟朱棣都皱起了眉头。 朱棡愠怒道:“他敢!” 朱青淡淡道:“他们不仅敢,还这么干了!洗漱朝廷臣子乃是重罪,如今更是涉及到行贿军队这一条罪责,沈家富可敌国,大明初建之下,若是沈家用大量钱财收买人心,将来他沈家的人振臂一呼,会不会有人响应?这如同造反的罪,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这么一说,朱标顿时有些胆寒。 他只是跟母后在聊天的时候说起此事,却没想到此时牵扯如此之深。 有人告知朱青小心点,就说明沈家的嚣张跋扈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样的富户,确实不能继续滋生其野心。 朱青拱手,跟朱标说道:“我当老师以来没什么教给太子您的,但今日我教您一句。” 朱标心神一震。 “人不狠,站不稳!” 这六个字让朱标的内心一下子有些受到伤害,因为这跟他认为的制衡之道差距甚远。 … 胡惟庸作为主官查明沈家一案,沈家上下几百口尽皆入狱。 所有人都以为胡惟庸要大开杀戒的时候,胡惟庸却开始一本正经的查起案子来,让刑部帮着审问沈家上下,结果审来审去,沈家上下罪名落实的只有沈家二少爷沈旺。 沈旺罪名不小,恃强凌弱,强买强卖的事情比比皆是,在京师各地雇佣青皮混混在别人的铺子里闹事,逼得别人实在是受不了欺凌退出京师的圈子。 可这么一审,朱青不乐意了。 第32章 火烧尚书府 朱青亲自去了一趟牢房,收集怒气必须要本人在场,沈家上下几百口人,怒气肯定也不是少数,这个怒气点说什么自己也是要去收集一下的。 毕竟红薯得两千点怒气值才够。 去了牢房,果然沈家都对他怒目而视,其中几个女眷更是恨不得将朱青给抽筋扒皮。 沈万三在女眷的搀扶下从牢房里站了起来,走到近前看着年轻的朱青,眼里满是死寂和阴沉。 “御史大人这是何必?” 沈万三率先开口。 “何必?”朱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着这个历史名人沈万三笑问道:“你儿子都要杀我了,你问我何必?且不说我心眼本就不够,我就是圣人,我也不会对要杀我的人熟视无睹吧?” “这跟我沈家家眷无关!” 沈万三咬牙道。 朱青声音陡然提高:“无关?沈旺杀我,家眷之中有人阻止?就算是你们不知道,可你们就不知道防着他?他是什么人你们自己不知道?” “现在跟我谈无关?” ‘叮!恭喜主人获得怒气点数+1500!’ 怒气点数只能短时间在同一批人身上收集一次,所以这一千五的怒气点数在朱青看来实在是少了些,毕竟沈家可有几百人。 不过朱青还是马上就明白了,这些人对他更多的是惧怕。 朱青转身就要离开,沈万三顿时急了,急切道:“朱御史,老夫愿以家财救命!” “家财?你沈家店铺钱庄都被朝廷充公,你哪来的家财?” 朱青瞥了瞥他,看着沈万三纠结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还真有家财? 不过想一想也正常,商人最狡猾,不可能不明白狡兔三窟的重要性,沈万三也不会把自己多年的财富一直拿来运营,想来是存有钱财的。 不过朱青也不着急,收集到了一千五怒气点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只是哪里去短时间再搞个五百点呢? “算了,改天刑场见吧。” 朱青转身就走,这一次没给沈万三半点反应的机会。 … 出了牢门之后,朱青先去了观稼殿,在观稼殿,朱青看到了朱樉,这家伙正可怜兮兮的拿着锄头在地里刨土开沟槽,拿着锄头的样子十分可笑,撅着屁股连锄头都抡不圆。 “他咋来了?”朱青问道。 朱棡转头,面无表情的道:“父皇给他说了门婚事,是个草原女子,他生怕那个女子找到他,就跟父皇说要来这里种地,暂时不成亲。” 草原女子? “敏敏帖木儿?” 朱青脱口道。 朱棣有些惊讶的看着朱青,颇为惊奇的道:“你怎么知道?” 朱青笑了笑:“不难猜。陛下一心想要拉拢王保保,最好的表率就是联姻,正好王保保的妹妹敏敏帖木儿被我大明俘获。” “最关键的是,要拉拢王保保这个北元大将,就必须要给一个合适的身份,这个身份又不能跟陛下这个皇帝并排,就只能低一等!所以让王保保当二皇子的大舅哥,是最合适不过的。” 朱棡啧啧道:“夫子高见!” 朱棣则是眼前一亮,问道:“那会成功吗?” “不可能。” 朱青摇头:“王保保无心称帝,却也不会反叛北元,他是狼庭的一条狼,是不会背弃自己的主子的。一个妹妹,对于他来说跟祖宗基业根本比不了。” 这么一说朱棣顿时面露几分失望。 “你失望什么?”朱青没好气的道:“北元未亡,正是你们这些皇子将来要面对他们的时候,听到这个你应该更兴奋才对。” “英雄的悲哀莫过于拔剑四顾心茫然,空有一身武艺而无地方施展。” 听到朱青这么一说,朱棣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灼热起来。 朱青笑道:“是不是感觉浑身一股干劲?” 朱棣捏紧拳头,呼吸加快,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英雄最大的悲哀是没有对手!如今有一个对手在等着我去打败,我应该更感到兴奋!” “行,正好,我有点事得找个打手,我觉得你不错。”朱青拍了拍朱棣的肩膀,而后拉着他就朝外面走去。 朱橚正吃着麦芽糖人,正要问他们去哪的时候就被朱棡一把给抱起来追了上去。 田野里,朱樉撅着屁股累够呛,腰都要累断了,嘴里还念叨着:“我才不要草原女人。” “李九江说草原女人浑身羊膻味,戏都洗不掉……” 正挖着,突然地里窜出来一条黑漆漆的蛇,给朱樉吓得尖叫起来,丢掉锄头就往后面跑,结果一个脚滑整个人倒进了水田里。 转头一看,那边的朱棡几人早就跑了。 “老……老三!!救哥!!” … 朱青带着几人一路到了吏部尚书府。 三个人打着赤脚裹着裤腿,一个个脸上还有泥,加上几天来的劳作,让他们看起来格外邋遢,门房自然而然的就把他们当成了要饭的。 往门口一站,那门房就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晦气之后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哪来的叫花子?滚滚滚,知不知道这是吏部尚书府,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门房的态度一下子让三人都愣住了。 朱棡尴尬转头看向朱青,这时候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朱棣可不管那么多,面色阴沉的道:“你在说一句,后果自负。” 门房顿时气乐了,上前就对着朱棣肩膀就要推一掌。 同时嘴里骂道:“小叫花子还挺傲……嗷……嗷嗷嗷……” 语气突变,惨叫声起,那门房一下子仰面朝天噗通一声摔了下去,顿时整个人如同翻了盖的王八一样,只因为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口。 “嘶……找死!快!人呢!死哪去了,有人上门找麻烦!” 门房尖声大喊,声音十分的刺耳。 门里冲出来几个拿着棍棒的仆人,看到门房管事被踩在脚下,顿时大声叫喊着就要冲上来。 下一秒,突然他们的眼前多了几个人影,只见四周的房梁上哗啦啦跳下来七八个人,七八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杀入人堆如同狼进了羊群。 朱青微微一笑,趁着众人在打斗之际走到了吏部尚书府大门口,而后将事先准备的一瓶几百毫升的火油给倒在了吏部尚书府的柱子上。 而后,拿起火折子给吹燃。 “不!不要!不要!!!” 门房发出声嘶力竭近乎要疯狂的怒吼。 可是已经迟了! 朱青手里的火折子接触到了火油,瞬间,火蛇爬满柱子下半部分,火势开始迅速蔓延! 火烧吏部尚书府,就在今天! 第33章 危害社稷者,杀无赦 疯了!彻底疯了! 当火势蔓延开来的时候,就连朱棡和朱棣都愣住了。 他们只当朱青是来胡惟庸家里找个说法,可没成想,他居然大胆到将吏部尚书府给烧了! “走水了!走水了!” 那些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仆人瞬间翻身起来开始仓皇大喊。 朱橚脸上兴奋极了,看着大火喊道:“玩火尿裤子玩火尿裤子,朱夫子要尿裤子了!” “怎么办?”朱棣皱眉问道。 朱棡嘴角一抽:“还能怎么办,看戏。” “他……胆子也太大了。”朱棣有些震撼的道。 就连他这个四皇子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朱青的胆子已经是大的没边了!这可是京师,要是火势起来蔓延到其他地方,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胡惟庸府上的人迅速动了起来,不过等到第一桶水到达门口的时候,火势已经将胡惟庸府上的匾额都给烧透了。 站在门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火焰的炽热灼烧着脸庞,明黄色的火焰在下,而黑色的浓烟则在上,浓烟滚滚,一片杂乱。 “快,快!让府里的人接水!” 胡惟庸的妻子在府中指挥着救火。 明代房屋下半部分是砖石结构,而上半部分则是木质结构,大火在府门最上方燃烧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去救火,等到火势将整个大门上面的斗拱跟横梁竖梁都烧的差不多了,火势才被控制住。 胡惟庸府上三口井的水都被抽上来灭火,整个府门周围化作了断壁残垣跟水的世界,燃烧殆尽的木炭混合着水流到地上,被人一踩便成了墨色的泥浆。 足足小半个时辰,这场火终于在许多人的注视下熄灭。 在胡府门口,聚集了上百人,有京师官员,也有巡城司的人手,巡城司负责护卫京师之地的安全,原本是气势汹汹的赶来,可当巡城司的小旗看到几个皇子站在那,瞬间吓得腿都软了。 他是北伐大军之中的一员,北伐归来有幸受陛下召见赐宴,近前看过几位皇子的样子,在看到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瞬间,这小旗当即拉住了自己的下属。 人堆里,有官员皱眉斥责道:“这朱御史行事实在是嚣张至极啊,平白无故点了吏部尚书的府邸,指不定哪天遭殃的就是咱们这些人了。” 一旁的刑部官员淡淡道:“胡尚书行事本就不公,沈家袭杀朱御史、行贿三军、绝对是诛九族的罪名,可如今只有一个沈旺伏诛,这让朱御史心里怎么舒服?” 刑部官员是典型的浙东群体,朱青到底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亦或者说胡惟庸到底公正不公正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差别,他们只需要打压胡惟庸就行了。 胡惟庸是李善长的学生,前些年李善长几乎是一手安排的胡惟庸的官位,如今胡惟庸已经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这个位置再进一步,可就是中书省了! 胡惟庸必须打压! “朱青,你小子疯了!” 一声怒斥传来。 人群自动散开,随后便看到一群身着云纹锦袍的大汉走进人堆。 这些人一进来,顿时所有人都噤声。 因为这些人代表了大明权力巅峰的一小撮人,淮西武勋。 为首的徐达怒不可遏,他对朱青是有几分好感的,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不为金钱不为清名,就为了心中的正义敢在朝堂上怒怼群臣,在皇权至上的时代,在皇帝权势巅峰的时代,这么一个人是皇帝的退烧药。 这样一个人,不光对皇帝有利,对他们这些臣子也有益处。 可今日朱青所做的事情让他觉得这小子过于的胡来了。 朱青转身行礼:“见过徐大将军。” 徐达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可下官就是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朱青道。 旁边的李文忠走进胡府看了一圈,走出来道:“里面没事,只是门房被烧了。” “朱青,你这可是重罪。” 李文忠有些不善的盯着朱青。 “大都督这是要捉拿下官?”朱青微笑道,而后转身将背后的三个人穿着跟老农没什么差别的少年露了出来。 徐达和李文忠微微变了下脸色,而后都微微稽首行礼。 “三位殿下,莫不是这焚烧尚书府的事,你们也……”徐达的声音都有些不自信了,毕竟在这看到三个皇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棡苦笑一声,无奈的耸了耸肩。 而后徐达又看向朱棣。 朱棣出乎意料的对徐达十分谦恭,不但躬身还礼,还以晚辈相称。 以朱棣这个牛脾气,能够让他如此正式谦卑对待的勋贵里面,也就只有徐达了,没办法,谁让他馋人家闺女呢。 “这……” 徐达这下倒是麻爪了。 这事要只是朱青干的,大不了抓去陛下面前定个罪就是了,可这事居然有皇子参与,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朱青,你为何要焚烧胡惟庸的府门?” 徐达以问罪的姿态质问,他必须要将事情的始末给了解透彻。 “下官只是心中不甘!” “就因为沈家刺杀你?” 徐达有些气恼。 一个小小商户刺杀你,你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 他觉得朱青太钻牛角尖了,也觉得朱青过于小心眼了,大丈夫不拘小节,沈家已经得到了该有的审判,又何必去为难胡惟庸呢? 胡惟庸虽然在私底下并没有多少淮西武勋承认他是淮西人的团队的一份子,可明面上他是李善长的学生,你这么做不就是踩在李善长这个开国重臣的脸上吗? 朱青神色漠然,仿佛并没有因为徐达的话而反思。 只是语气有几分僵硬的道:“大将军觉得下官是为了私事可以闹到这个地步的人?” 徐达一下子被气的不轻,皱眉道:“你是在说我冤枉你了?” “是!” 朱青回答。 “不知好歹!”徐达哼了一声:“你非要将此事闹得不可开交才罢休?明明只是私事非要搞得……” “大将军!”朱青打断徐达的训斥,以十分强硬的态度道:“沈万三以百万黄金犒赏军队,和谋反有什么差别?不杀他沈家全家已经是开恩,可如今胡尚书居然只是判罚了沈旺一人!” “如此轻判,下官不答应!” “想要下官死的人很多,就连当日行刺下官的人也不止一拨人,还有一拨人全部身死,他们都是想要下官死的人,可下官不怕,更不惧。” “危害我大明社稷者,杀无赦!” 第34章 你真是一时贪玩? 徐达沉默,看着面前的朱青,他一下子有些恍惚。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下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让他有些震撼。 这眉毛倒竖,慷慨激昂的模样,跟那一位是何其的相似!? 犹记得当年在亳州他振臂一呼只带走二十四人时的场景,徐达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你……”徐达出口就愣在了原地。 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若是他的儿子,以朱青现如今的表现怕是早就公诸于众了,怎么可能瞒而不发这么久?他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 这一点徐达是不相信的。 就以那位护犊子的程度,除非在他的准许范围内,要是出了范围,那就是僭越。 … 这时候,胡惟庸也总算回来了。 当胡惟庸下马车,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胡惟庸的妻妾一个个哭哭啼啼的上前来,却被胡惟庸赶回后院,而后胡惟庸自己来到朱青等人近前。 先跟皇子行礼,又跟徐达等人见礼,而后才将目光落在朱青的身上。 “胡尚书,下官不小心烧了你的府邸,一时贪玩,胡尚书不会怪罪吧?”朱青问道。 一时贪玩? 旁边的李文忠差点被一脚踹上去。 你特么多大了还一时贪玩? 胡惟庸面色一沉,可嘴角还是挂着一抹笑意,看起来有些虚伪。 “若是一时贪玩,那本官自然也不会追究。” 胡惟庸笑了起来:“说起来府门老旧,我也不止一次想要修葺,如今御史一把火给烧掉了,反倒是让我省心了不少。” … 蒙了! 徐达,李文忠两人直接懵了。 朱棡兄弟三人也傻眼了。 啥? 你居然不怪罪朱青? 还……还谢谢他? 李文忠觉得这胡惟庸脑子出问题了,别人都把你家门给烧了,你居然不找他麻烦?你简直丢尽了淮西人的脸啊! 徐达沉思着,他在思考着为什么胡惟庸会做出与大家猜测大相径庭的事情。 很快他就想起了刚刚朱青的话。 行刺朱青的人并不止一拨,也就是说还有一拨人也参与了这场刺杀之中,而朱青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焚烧胡惟庸的府邸就是在告诉众人,胡惟庸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雇人行凶的人。 毕竟……两人在朝堂上确实是有过冲突。 而据说,朱青的手中还有一个刺客的活口! 难道真的是胡惟庸? 徐达皱眉看向胡惟庸。 胡惟庸尽可能的向朱青表示友好,摆脱自己行刺的可能性,所以这个哑巴亏胡惟庸只能咽进肚子里,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朱青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 若是真的能够证明他胡惟庸雇凶杀人,那……他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他现在在补救,以这种姿态来摆脱自己的罪名。 就算是将来朱青说刺杀的是他,他也可以义正严词的说:当初你烧我家门我都没有怪你,又怎么可能害你呢? 而且,这件事在大义上,胡惟庸确实说不过去。 经由朱青刚刚那一番话,接下来负责审案的胡惟庸怕是得大开杀戒了。 … 胡惟庸不但没有怪罪,反而还让人将朱青几人送回了观稼殿。 一些大臣疑问朱青和几位皇子怎么凑一堆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朱青居然当了几个皇子的老师,这下子一些大儒站不住了,纷纷上奏要罢免朱青。 胡惟庸吃了个哑巴亏,在民间的名声一下子下降了许多。 有人说朱青过于激进,也有人说朱青这是为国为民,为那些受到欺辱的老百姓伸冤。 另外,朝廷官员被刺客刺杀这件事可是大事,此事不好好处理,将来谁还会在朝堂当官?连自身安全都保证不了,怕是没几个读书人会入仕。 到了第二天,胡惟庸终于下了杀手,在下杀手之前,好多勋贵求情的信件落到了胡惟庸的案台上。 对此胡惟庸是无奈至极。 这些人都想要沈家的那些钱财,所以一个个上书要求情,胡惟庸可不敢上他们的当,这些信就是一个过场,真要是有心求情,这些东西就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是出现在皇帝的案头。 这些人都是人精,都想着埋个人情,要是沈家大难不死,好把功劳拉到自己身上,将来开口跟沈家要补偿才好开口。 不过他们的愿望注定落空,沈家主脉一百多口尽数斩首,抄没钱庄的银钱用了十辆大马车朝着宫里拉去。 胡惟庸名声更坏了。 之前他得罪的是那些希望杀了沈家上下的,这一次,他得罪的是那些不希望杀了的。反正胡惟庸被弄得两头不是人,还吃了一个哑巴亏,整个人看起来更阴郁更阴险了一些。 … 宫殿内,朱青一袭青衣走了进来。 朱元璋正坐在书案前皱着眉头,听到朱青的脚步声,瞥了他一眼道:“老二找你出主意了?” 朱青笑道:“他倒也是真不喜欢那草原女子,以至于什么昏招都想出来了。今日一大早将被褥还有衣物给带到了观稼殿,看来是打算长住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咱是他爹,给他安排婚事天经地义,他要做的就是乖乖接着,成亲安家。” 两人走到一旁的矮桌坐下。 “天气凉了,去取一些炭火,煮点茶。”朱元璋吩咐身边的内侍。 内侍转身离开,朱元璋问道:“你烧了胡惟庸的府门,逼得他对沈家下杀手,你小子的计谋达成了。” 朱青微微一笑:“陛下不也乘机丰满了国库?” 说到这个,朱元璋的脸色就冷漠了几分,不过朱青知道这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那些满肚肥油的富商。 “一个沈家,就抄没了三百二七万贯,这何其的可笑!须知,我大明百姓一年劳作所得的粮食换成钱,也就不过五千枚铜钱。” 朱元璋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朱青居然能够从这个皇帝的身上看到一些手足无措。 他有些惊呆了。 也有些疑惑了。 你可是朱元璋……你可是大明开国皇帝,历代帝王得国之正莫非是你的朱元璋啊! 而当朱青静下心来去感受朱元璋的手足无措,他就联想到历史对于朱元璋滥杀的评价。 历史上朱元璋在流放沈家一家人之后,对天下各地的富商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几乎是将那些富商的脊梁骨给打断了,加上政策的限制,对商人的打压可以说是达到了历朝历代之最! 现在,朱青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打压富商…… 第35章 朱元璋的拒绝 不打压,难道等着这些富可敌国的家伙用钱收买人心吗? 一个沈家三百多万贯,足够近百万家庭一年吃喝! 一个家庭就算是五口人,沈家的钱财,也足够四百万人吃一年。 这已经不是有钱没钱可以去评价的了,现在换个角度想想,历史上朱元璋居然没有杀了沈万三,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这又从侧面突出了马皇后对朱元璋的影响。 朱青也算是看懂了,遇到事求朱元璋不一定有用,但只要马皇后能开口,这事就能成! “那陛下为何还是愁眉不展?”朱青笑问道。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用嘴巴努了努那边的一堆奏本,道:“钱刚进国库,一大堆人就着急跟咱要钱了,知道的人只知道咱手里就三百万,不知道的,还以为特娘的咱手里有三千万呢!” “三百万确实不是小数目,可对于朝廷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数目。”朱青苦笑。 “你求见咱,是为了那些铺子的事?” 朱青笑着点头:“是,臣想要京师里沈家新建的那些铺面,不过臣不白要。” “你一个御史出身的清流,会去碰那些商贾之事?这可是自降身价的!”朱元璋有些不乐意的道:“你好好当你的御史不行?清名,出身,咱都能给你,将来你年纪大些了,咱还能在中枢给你找个位置。” “臣惶恐。”朱青苦笑道。 中枢? 算了吧! 朱青只打算混个爵位然后养老。 在古代有个很现实的事情就是社会阶级层次过于分明,百姓、地主、士大夫一层接一层,而越高等级的阶级层次,就能在民间享受到无与伦比的优待。 这对于朱青来说很重要! 因为只有高等级的阶级层次,才能享受到特权,不然就只能种地交税。 以前朱青看过穿越的笑话,就是说主角穿越到古代,本来满腔热血立志要创造一番宏图伟业,结果因为贱籍什么也做不了结果郁郁而终。 至于说进中枢当宰相……免了吧! 大明的官,可没这么好当。 哪天一个不痛快把自己砍了,自己还得高喊皇恩浩荡,那也太冤了。眼下朱元璋吃了自己的红利不对自己动手,可免不准以后啊。 听到朱青的话,朱元璋只道这小子不想挪窝,也就没再说这事。 “不白要是个什么要法?” “臣可以和陛下分成!”朱青道。 朱元璋的眼神一下子微眯起来,笑意盈盈的看着朱青:“分成?你的意思是咱什么事也不用做,你就可以给咱钱?” 朱青点头。 “可咱觉得不妥。”朱元璋果断拒绝:“沈家的生意面向百姓,这些年来没少坑百姓的钱财,沈家开的铺卖、钱庄可都是坑害人的东西。这种东西断不可再出现在咱大明。” 说到这里,朱青明显感觉到了老朱言语里的疏远。 尤其是那种似有似无的警告意味,让他如坐针毡。 “百姓刚经历了几十年战乱,各地难民流民无数!你想要为咱解忧,就该为百姓想想!”朱元璋虎目如炬,声威并济的道:“一个沈家已经让咱心里不安了!” “昨儿个夜里,咱一宿没睡着,咱一想到民间要是再出几个沈家这样的富商,咱大明可就完蛋了!咱当这个皇帝就要为天下的黎民做主,若是咱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咱这个皇帝可就是个笑话了。” 到这里,朱元璋在之前露出来的那一丝手足无措也得到了解释。 老朱也在怕啊。 三百多万贯,他怕大明再出几个这样的富商,老百姓日子还过不过了? 朱青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跟朱元璋要铺子。 “你是言官,最是清贵,不要让人知道你有经商的想法,否则会有人弹劾你。”朱元璋告诫了一句。 他要及时打消朱青心里的念头。 朱青点了点头。 他在想怎么让老朱回心转意。 “这几日,文官们知道咱让你给樉儿他们当先生,他们开始在咱的面前说什么师无德行,不足为教,你当他们在犬吠,别理他们。” 朱青有些尴尬:“陛下,臣确实……” 朱元璋摆手:“你做的很好,至少,咱从没想过,咱的几个儿子有朝一日能够亲自下地开垦土地。这是几个夫子做不到的,他们不会亲自下地,更不会想着带咱的儿子们去种地。” 种地好吗? 别的不多说,就单说老朱开国时期定下的国政,就知道老朱这个人多么重视农耕。 朱青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踏踏实实的让老朱觉得安心。 人嘛,就该种地! 老朱又询问了朱青遇刺调查的事情,朱青摇了摇头,那个混混确实没死,但他只是沈旺派来的,另一伙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成了一个谜。 朱青确实知道,但他不能说。 胡惟庸身上……还能再套几个点数。 “你火烧胡惟庸的府邸,让不少人说你跋扈,说你眼里不容沙子。” “臣只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朱青道。 朱元璋仿佛看穿一切,瞥了眼朱青,哼哼道:“他惹了你小子才是倒了大霉,两个哑巴亏了,吃了还不能说你半点不好。” 朱青笑了笑。 那是他自己找死,一个朝堂争斗就上升到要自己性命,自己不玩死他已经是好的了。 在朱元璋这呆了一会,朱青离开了皇宫。 … 时间转眼过了一个月,刘伯温终于出山了。 思过三个月的刘伯温重回御史台,这让御史台充满了火药味。 这段时间,朱青倒是过的潇洒快乐,朝堂上他每日去一次,朔望朝不去。其他时间里,七天去一次观稼殿看庄稼。 值得一提的是,他火烧胡惟庸府邸获得了七百多点数,这下子足够换一百斤红薯跟几袋时蔬的种子,其中就有番茄、辣椒、水白菜、四季豆等等。 旱地种植了一亩地红薯跟两亩地的蔬菜,水田则是种植了水稻。 朱青没有换到杂交稻的种子,就算是换到了也种不了。 因为杂交稻没办法留种,留种会出现产量一代不如一代的情况,想要搞出杂交稻,还得有这方面的专家跟机构专门负责。 一想到这些就头疼的朱青还是决定暂时放弃水稻。 有红薯应该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了。 土豆的积分要足足三千,大概是产量过于逆天,所以在商城里属于是高价那一栏的。 朱青觉得点数不太够了,自己得找点麻烦。 第36章 谁的姥姥? 机会很快就来了。 武勋们联合上书了一本关于征讨云南的奏疏。 由汤和牵头,其余七八个武人签了字。 十一月十七日的午朝上,汤和上奏奏疏。 “上位,咱请战!” 汤和稽首拜下。 朱元璋脸色有些意动,看完了汤和上奏的奏疏,问道:“十万兵马可以平云南?” 云南原本是元朝治下,大明占据中原之后,元朝梁王便据云南而守。 现如今,元朝梁王在云南占据一方,可以称得上是老朱的心腹大患,因为云南的存在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跟北边的北元一起发动侵略,到时候很有可能捅大明背后一刀。 如今北元势弱,可军队主力还在! 他们丢失的,不过是疆土和奴隶。 “上位,咱们这些兄弟都请战!” “对啊上位,给咱们十万兵马,咱们绝对把元庭梁王的脑袋给您摘下来!” “上位,咱敢立军令状!” 一个十分傲气的声音开口道。 站在前面的徐达皱眉转头,看到朱亮祖一脸涨红的站在那,呵斥道:“朝堂之上,不可胡言乱语!” 朱亮祖咬了咬牙,而后只能不甘心的拱手退下。 徐达的身份地位高他许多,而且带兵多年,容不得他反驳。 汤和倒是不怵徐达,但毕竟是多年的老伙计,汤和也没开口,而是看着徐达,看看这位从小到大的老哥哥会给个什么说法。 毕竟……他可是中书省左丞相。 徐达出班道:“上位,征讨云南势在必行,如今粮库之中的粮草足够出征,各地粮农今年也都丰收了许多,此时出兵确实是大好时机,还请上位定夺。” 老朱坐在前面,觉得心里痒酥酥的。 他目光扫了一圈,先看了看李善长,这家伙显然是赞成出征的,脸色很红润。 他又看了看刘伯温,三个月来第一次上朝的刘伯温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默默地站在那微眯着眼睛,似乎永远都在思考着什么。 这是他的习惯,在做一些决定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去看李善长跟刘伯温。 就跟当初陈友谅大军压境,自己是主战还是主和的时候一样。 不过……这一回,他多看了一个人。 站在刘伯温身后,脸色有几分冷然的朱青! 当看到朱青一个脚步迈出来的时候,朱元璋就知道…… 来了! “臣御史台侍御史朱青,反对!” … 乱世武将,治世文臣。 武将想要获得功勋,只有那么几条路。 要么跟霍去病那样驱逐异族,复我华夏泱泱国土,要么就是跟三国时期的将领那般,乱世征战,建立功勋。亦或者聪明一点的,学着赵匡胤手底下那群人,搞一个黄袍加身,从龙之功。 可不管哪条路,都避免不了一条。 有战,才有功! 战功,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最快升级到高阶级层次的最快办法! 读书?数十年苦读,一朝落榜就能把无数人给打的心神俱灭。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跟苏老洵那样二十七岁开始顿悟的。 所以战功就是武勋们的追求,而发动战争,就是壮大武勋阶级,扩大武勋人数的最好机会!一些已经确定有爵位的人还想再进一步,而一些不确定的又想着把爵位这事给定下来。 世袭罔替,子孙富贵。 光是这八个字,就足以让九成九的人前仆后继的去送死。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一声有力的声音响彻大殿。 堂中所有人都为之震颤! 文官一个个心里悲戚,觉得朱青这回是捅了马蜂窝了。 武勋则是数道杀人般的眼神汇聚而来。 ‘叮叮叮!检测到许多致命怒火!!’ 系统焦急的警报声响起。 就连朱青都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向武勋那边,便看到汤和几个人那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朱青知道自己断了他们的财路,断了他们的好处。 可朱青没有后退半步。 “你有事待会再说!”朱元璋瞪了朱青一眼。 朱青双手展开,身上青袍显得格外出尘,展臂收手,朱青淡然且郑重的对朱元璋行拜礼,躬身而起,长声道:“臣反对出兵!国库虽丰,可天下臣民连温饱都尚且不能满足,此时开战,若遇灾害,天下大乱。” “大明如今正值开国之初,应当是万事承平,万国来朝之际!” … “迂腐!” “糊涂!” “你这遭瘟的书生!” … 武勋那边几乎是毫不留情的开骂。 汤和跳起脚来怒斥道:“你懂个屁,你个小娃娃,打仗的事关你屁事,啥事都轮得到你来显摆,你不就是要名声吗?来啊,你把老子杀了,老子给你名声!” 朱青面色淡然,看着暴跳如雷的汤和道:“殿前失仪,罚俸一月,杖二十。” “去你姥姥的!娘的,老子不弄死你你……”汤和破口大骂。 武勋一个个觉得解气极了。 骂! 狠狠地骂! 这小王八蛋,敢干涉我们武将的事,打仗的事是你该管的吗? 七八个武勋几乎是指着朱青的鼻子骂。 朱青站在正中,面对几人的咒骂没有半点悔意。 纵使……纵使他身后无一人。 因为文官们都不愿意在这事上面招惹武勋,若是说朱青是一条疯狗,那么这些武勋们就是一群目的明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北伐之中,一些将领掳掠北元皇宫的宫女玩乐,残杀北元俘虏,要知道……那里面很大一部分是汉人! 那些人该死吗?或许该死,可即便是该死,也应该是一刀了结生命,而非玩乐,而非将其视作宠物供自己玩乐。 以人为畜,有失人道。 正是因为见识过这些武勋的凶狠跟残暴,文官没有一个人站在朱青的身后给他说哪怕一句话。 你朱铁头脑袋是铁做的。 我们可不是! “朱青!你该死!” 一声怒斥从武将那边传来。 ‘砰!’ 而突然,一声巨响在上方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便看到皇帝那张铁青的老脸,刚刚那一声巨响,是皇帝硬生生将书案给掀飞了……近百斤的书案倒在地上,将青石板都给砸碎了个角。 几个武勋心里咯噔一声。 只听皇帝阴恻恻的开口:“咱乃是臣子的君父,臣子们忠于咱,孝敬咱,咱便拿他们当子女!你要草谁的姥姥?” 第37章 开商税的两个条件 汤和脖子一缩,瞬间冷汗就冒了出来。 他惧怕朱元璋的威慑力。 其他武将们也纷纷噤若寒蝉。 一些人心里更加不满,如朱亮祖这些得意自满的家伙心里对朱青这个独得盛宠的家伙满是怨恨。 他们这些武将可都是风里来雨里去跟着皇帝打天下的人,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御史就可以骑在他们头上拉屎?他们为大明流过血流过泪,朱青干过什么? 一想到这里,一些人便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怒火。 朱元璋虎目如炬,带着俯瞰天下的威势横扫朝堂,不管这些武将们平日里多么的嚣张跋扈,但在皇帝面前,他们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朱青为国有功,尔等都是老臣,这么多老臣为难一个年轻人,说出去也不光彩。”朱元璋摆了摆手,将众将加诸于朱青身上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上位,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咱们将北园赶回了草原上,又岂能容忍一个梁王在咱们大明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是啊上位,那朱青所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可对于江山社稷来说,眼下敌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够夺回云南,咱们这些老臣就是死在南方也值了。” “朱御史不懂战法,他的反对不应该作效。” 武将们开始针对朱青的地位以及身份进行反驳。 朱青确实不懂打仗,不懂行军,他的反对在这些人眼里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只需要说服皇帝即可。 这就是军权跟文官分离带来的好处。 宋朝时期,武将想要调兵遣将,可谓是难如登天,不光要枢密院的调令,还要皇帝和枢密使的盖章,而枢密使往往由文人担任。 文官和武将本就对立,文官又怎么可能希望武将带兵坐大。 明代解决了这个问题,将军权交给了皇帝,由皇帝直接统领,避免了文人干涉军政的弊端。 朱元璋很动心,他想要收复云南! 不光想要收复云南,更想要云南之南的安南。 他在想办法让朱青就此作罢。 “朱御史……” 朱元璋开口道:“出兵一事,和御史台无关,此事咱自有定夺,你就不必多言了。” 这一句话将朱清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给制止了,很显然,朱元璋也是想要出兵收复云南。 可朱清并不看好,因为历史上收复云南的战役一直拖到了洪武九年才进行!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打断了原本武将们想要征讨云南的心思。 其中,就包括北方的大雪。 洪武二年初,黄河以北大雪漫天十余日,一些地方的雪足有半人深,各地百姓没有囤积木炭柴火,被冻死冻伤无数,朝廷不得已只能出资赈灾。 朱清没有办法直言即将到来的事情,那样会有人把它当做怪物看待。 他只能去尽量劝说。 不过以现在看来,似乎这个劝说并没有起到效果! “那臣便不再多言了。”朱青淡淡稽首。 朱清这清冷的态度,让许多官员心头不忿,这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反而让他们这些官员显得有几分不识时务了。 一些官员哼了一声,对朱青横眉冷对。 武将们欣喜不已,朱青这个反对者倒下,也就没有人再继续反对出兵这事了。 心里虽然记恨了一波朱青,但一个个还是很快就将心思放到了如何收复云南上。 下了朝,朱青转身就回了御史台。 “朱御史!” 由声音叫住了已经走到公房门口的朱青。 朱青转头,便看到一身红袍的刘伯温走来,朱青拜下:“见过刘中丞。” “刚刚你反对出兵,为何没有坚持?”刘伯温问道。 朱青不咸不淡的道:“怕死。” “哦?”刘伯温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俊不禁的道:“民间百姓都在传你朱青乃是刚正不阿,直言死谏的直臣,没想到你也会怕死。” 朱青微微一笑:“反对出兵已经是撬动了武人们的神经,要是再坚持,他们跟我玩一换一,我可受不了。” 若是朱青真的用皇帝甚至是皇帝的名声来要挟武将们,朱青说不定真的能够将出兵的事情给压下来,可那样自己就真正的成了一个拦路虎。 一个拦住了武将群体利益的大拦路虎。 到时候他们要是脑子一热,找个不怕死的跟自己一换一,自己死,他被诛九族,其他人可就痛快了。 这事太蠢,不能干。 刘伯温点了点头:“那些人确实干的出来。” “刘中丞不怨恨下官昔日弹劾一事?”朱青问道。 “怨恨?”刘伯温抚须:“谈何怨恨,若不是你,我怕现在已经致仕归家了。” 朱青只是笑了笑。 刘伯温明显还是分得清轻重,看得清事实的。 开商税这件事很明显就撩动了朱元璋的神经,要是刘伯温执意坚持,怕是朱元璋真的就要动手了。 为什么朱元璋对朱青这么袒护? 别人不知道,刘伯温知道一点。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这个朱青能够顺着皇帝的心思来弹劾,来上谏! 商税一事,朱青知道朱元璋不想开商税,所以弹劾自己。 沈家一事,他又猜到朱元璋对富商的不满,所以设局让沈家自己掉进深渊。 其余几件事,几乎每件事都是皇帝想做的,只不过是借朱青的嘴巴和布局给办成了。尤其是……官试一事,几乎是将举荐制度这个制度给打进了尘埃里。 “刘中丞寻我,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夸我两句吧?” 刘伯温精神一振,侧身让开道路,做请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这边来。” 两人到了刘伯温的公房,两人坐下,刘伯温给朱青斟茶道:“商税真的不能开?” 朱青哈哈一笑。 “果然是这件事。” 刘伯温抚须,对于朱青的笑声只是沉吟道:“商税不开,大明想要养活往日的千千万人口可是一件难事,眼下的百姓虽耕种足以自足,可将来……” “中丞自己也说了,眼下已经可以自足。”朱青淡笑道:“眼下既然能够自足,何必又再去开商税?依我看,开不开商税,关键还是在于两个点!” 刘伯温拱手:“请赐教。” 朱青竖起一根指头,声音有力的道:“第一件事,就是粮食产量!” 第38章 那你知道大明气数尽时? “人吃饱才有力气干活,纵然是行商走商,也要吃饭。” “就打比一个大家庭,十个人可以种十亩地,种出来够十个人吃,这样的家庭处于是自给自足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不会有什么变故,更不容易升起叛乱的心思,因为他们的物欲还停留在自足这一层上。” “可若是这个家里有五个人开始经商,那么其余五个人种地,种出来的地就只够五个人,除非朝廷有办法将五个人种出来的粮食足够十个人吃!否则经商这个红利决不能让百姓吃到。” 先吃螃蟹的人是有红利的。 一个拿五千块工资拿了十年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只需要操作一下就能每个月赚到十几万,谁会不动心呢? 刘伯温的脸色开始有些僵硬了起来。 “谈何容易,就算是大明全部种占城稻,也不过就江南一些地方还能种植,北方可没办法种植。” 土地,还是北方居多,而且北方人口少,土地多,正是朝廷大肆派人耕种收粮食的机会。 “这个说难不难,说简单更不简单!最关键的是,若是土地粮食产量提高,势必会影响到各地富户。不过如今眼下国朝初定,想来遇到的阻碍也会小很多。” 听到这个话术,刘伯温开始皱起眉头。 “你要革新?” “国朝之初,天下靖平,为何不革新?”朱青反问。 这一句话将刘伯温的话给堵住了。 朱青也严肃的道:“难道非要等到土地兼并,人口繁多,佃户成群,百姓被土地租子高压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才改?那个时候,就不是改了!” “是反!!” 刘伯温豁然起身。 他捏紧了拳头,这个时候他真切的有些恐惧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刘伯温,他体会到了这个名为朱青的少年身上所携带的威力。 “第二点呢?” 刘伯温问道。 朱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教。” “教化?” 朱青点头:“对,就是教化,天下百姓是愚昧的,皇权难下县这个说法中丞你也知道,许多地方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各地士绅的手里,他们可以编造事实,扭曲真相来鼓动百姓。” “商税想要面向天下,百姓就不能如此愚昧,他们得识字,得会算账才行,必要时候,还必须能够分清楚黑白。” 这一点太难了。 朱青很清楚这在短时间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五十年? 根本不够! 这是百年计划。 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做到,而且必须要保证君主的开明! 因为皇权之下,百姓的愚昧会让百姓更容易掌握,皇权之下,不可能会出现‘自由’两个字。 刘伯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教化万民,这是历朝历代都无人可用做到的事情,他觉得朱青拿这个事情来堵他的嘴,就是在告诉他开商税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朱青也没有说清楚。 其实除了让百姓识字以外,还能以文化传播等方式来将朝廷的政令下发下去。 刘伯温有些丧气了。 “我卜算数十载,终于算到了大明国运之昌隆,本以为可铸就一个太平盛世,没想到……” 刘伯温的语气变得有些萧瑟,此时他也在唏嘘着自己的不平。 传说之中刘伯温会卜算卦象,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朱青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是否能看到大明气数尽时?” 刘伯温愣了下。 而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可言,不可言。” 去你的! 朱青白了他一眼,糟老头子,跟我装什么蒜?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 朝廷要整备兵马来年春天出征云南,这事经由大都督府一阵商议算是草定了一个章程,朱元璋拨款一百七十万贯补充兵马跟粮草。 国库一下子又空虚了。 在朝堂上朱青又获得了一千多点数,这一次他没有着急的使用,而是将点数给存了起来,他打算留着换一些好东西。 时间眨眼就到了年关,京师也下了几场小雪,雪不大,但还是让整个京师变得银装素裹。 腊月二十三一大早,朱青就去了观稼殿。 经过一两个月的赶工,观稼殿终于是将正殿给修好了,观稼殿的底下埋有地龙,在后面烧火可以将热气传导进室内,朱青这些天一直在观稼殿称暖气。 毕竟朱樉这个二皇子搬来好一段时间了,有他这个皇子住在这儿观稼殿的暖气就没断过。 “我说了,我不想娶你!” 一声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朱青正裹着一团朱元璋赐的羊绒大衣走进来,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就轻轻将脚放下来。 “二皇子,这是陛下定下的亲事。” 一道有些僵硬且口音有些许独特的声音响起。 ‘果然能听出一股羊肉味’ 朱青心里嘀咕道。 王氏在大明的别号叫观音奴,若是也多以观音奴称呼她,朱橚和她争执了许久,观音奴还是一口咬定朱樉就是他的夫婿。 朱樉龇牙咧嘴,转身就要出殿。 转个角就看到了躲在角落的朱青。 立马眼前一亮,然后道:“我老师叫我去地里了,你别跟着来,事关国事,你个异邦人看了可是重罪!” 说完,朱樉就去拉着朱青。 朱青‘诶’了一声:“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朱樉瞪眼,咬牙道:“你……不是刚刚答应了吗?” 朱青淡笑:“水田里的杂草要拔,你把这活包了,我答应你。” “你……!”朱樉咬牙,那可是四亩水田,这寒冬腊月的……,不过他转头就看到观音奴走了出来,立马道:“好,学生知道了,学生这就去!” 趁着走出去的时候,朱青看了一眼王保保的妹妹观音奴。 出乎意料的是个美人,虽然是草原女子,却有着汉人女人的姿态,身上穿着一件橘黄色的明制汉服,看起来都是端庄得体。 出了大殿,朱青才问道:“你为何不待见她?” 朱樉瞪着眼睛:“她一个敌国女子,我是大明皇子,我要是娶了她成什么样子了!?而且……而且……” “她不漂亮吗?”朱青笑问道。 朱樉摇了摇头……论姿色,观音奴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那不结了,漂亮不就行了?你虽然是个王爷,可你难道还想着娶个精明的女人给你把守后方,你要干什么?你有多大的家底让人给你操持后方啊?” 朱青想到了一个女子。 朱棣的妻子,徐妙云。 第39章 赋予厚望的朱樉 这句话很明显吓到了朱樉。 “你可别乱说啊!”朱樉龇牙,看到周围没人这才悄悄的道:“我可不干那大逆不道的事,我就是想着能不能跟老三老四那样,找个咱们汉家的女子成亲!” “而且……那个观音奴一心想着让咱们大明给她大哥出封王诏书,她要的是给她大哥一个王位。” 朱青笑了起来:“她倒是想得美。” 王位?那可是给了他王保保拥兵称王的权利,大明可不允许出现如宋代折家、种家那样的军事藩镇。 而且王保保在元庭之中地位崇高,大明要是给他一个王位,他分分钟就能拉起一支十万人以上的队伍。 朱樉叹了口气:“而且我有喜欢的人,娶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朱青笑了笑:“你怎么舍得跟我说这些,你不是最瞧不起我这个穷先生吗?” 这段时间朱樉对朱青的态度改变了很多,让朱青都有些不适应了,这家伙可是最看不上他的。 朱樉讪笑道:“您这胆量我是佩服的,要说京师谁脾气最大我不知道,可要是说谁胆子大,那还得是您,而且我母后说了,是你答应父皇,让我在观稼殿避一避的。” “我只是答应让你在观稼殿想一想,婚事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朱青摇头道。 这事可是皇帝亲自定下的招降政策,自己可没这个胆子去干涉一个皇子的婚事。 朱樉的脸色顿时苦了下来。 朱青不反对还有个原因。 历史上朱樉所喜欢的邓愈次女邓氏是个十分乖张的人,不但有手段有心计,还善妒,为了哄她高兴,朱樉在封地上大兴土木,修建她想要的别院跟宅邸。 并且邓氏喜欢虐待宫女,是那种虐待致死的变态爱好,在洪武十五年被朱元璋下令处死,说明这女人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要知道,在史书上对于秦王朱樉幼年的评价其实是:年少聪慧、严毅英武,其实从现在也能看出一些,至少在做事这方面,朱樉是比他弟弟朱棡要好一些的。 寒冬腊月的,朱樉说除草就除草,挽起袖子跟裤腿,一深一浅的赤着脚踩进了冰冷的田里。 朱青蹲在田垄上,看着朱樉弯腰拔草的动作,眼里有了几分和蔼。 这家伙,历史上是个残暴无仁的人。 这一世,却被自己寄予厚望。 “看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这份能够让天下人记一辈子的恩情,就给你了。”朱青喃喃道。 … 朱元璋不给铺子,朱青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将抽水马桶以及蜂窝煤的销售计划做起来。 抽水马桶之前在京里卖过一段时间,反响特别好,不需要朱青主动寻找合作商,就有商人来跟朱青谈这件事情。 出了观稼殿,朱青就在自家府邸的前厅会见了几个从江浙来的商人。 朱青一到,几个商人立马站起来有些局促的跟朱青行礼。 朱青微笑着回了礼,问道几人:“你们都是江浙一带的商人?” “是,小的是宁波府的商人,专门做家具生意的。” “草民是温州府人,不过草民的铺子杂,杂货铺子也不少、” 朱青发现还得是沿海的商人显得口气要大一些,心里当即明了,眼下大明还未禁海,这些人怕是一直在海运的红利。 “马桶这个东西你们应该也知道吧?”朱青问道。 商人们点头,一个胖子商人抚着大肚子称奇道:“御史真是好见地好手段,这抽水马桶构思巧妙,实在是宝贝。” 听到这话朱青笑了笑:“既然你们都拆开来看过,又何必再来这里跟我谈呢?你们自己不一样能仿着做?” 众人心里一惊,而后纷纷讪笑。 胖子商户舔了舔嘴唇,有些后怕道:“沈家前车之鉴,现如今谁敢占朱御史您的便宜?没有您金口玉言,我们怕是谁也不敢做着马桶的生意。” “哦?你们有新的见地?”朱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 几个人都尴尬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之后,有个黑脸瘦子咬牙道:“实不相瞒御史大人,咱们私底下搞出了用黏土烧的马桶,比这木头的要好用许多!” “只要您开金口,我们便跟您做这个生意,我们愿出三千贯……不,五千贯!买下你这抽水马桶的名义。” 朱青表面不动声色。 可内心却是一半感叹一半佩服。 商人就是商人,这商业眼光确实是别人比不了的! 自己只是用木头拼了一个抽水马桶,他们就想到了用黏土去烧,是不是过一段时间,给马桶上釉就要…… 胖子在一边啧啧道:“我想着要是能够给这马桶上个釉,是不是会更顺畅?冲水也冲的更干净?” 朱青目瞪口呆。 你这家伙开挂了吧? “五千贯可以,不过你们知道哪里有石炭山吗?”朱青问道。 几个商人愣了下,而后有人道:“石炭山?常州府倒是有两座石炭山。” 常州府? 朱青脑子里合计了一下,常州就在镇江府旁边,距离京师也不过一百二十里,属于是很近很近的地方。 “是谁家的?”朱青问道。 “这个……这个就不知道了。” “那我用五千贯,能不能买下那两座石炭山?”朱青再问。 制作蜂窝煤的原料就是碎煤,而想要大量制作赚第一笔钱,自己必须将煤炭的产量牢牢握在手中,这样才能不被卡住喉咙。 煤炭脱硫的技术只有自己有,自己虽然搞不出来那么多的化学药品,可最简单的物理脱硫法还是可以使用的。 商人们都开始计算起来,他们脑子里都有一套自己的计算规律,在计算一番之后那个胖子商人道:“若只是两座石炭山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上面连木材都很稀少,只是……御史买石炭山做什么?” 石炭就是煤炭,在这个时代,煤炭也有少量的使用,但大多数是在露天使用,比如冶铁、焚烧等等。很少有人会将石炭搬到家里用来取暖,但每年民间因为使用煤炭取暖中毒的人也不在少数。 胖子察觉到了有利可图,立马开始追问朱青。 朱青朝着几人笑了笑:“怎么,又惦记我的新生意了?” 第40章 黑虎?阿福! “马桶生意我可以卖给你们,但这个石炭生意我只允许你们入股,而且我要占六成!” “生意?” 有些商人开始有些算计起来。 “石炭能有什么生意?御史打算开铁匠铺?还是卖石炭赚钱?” “这个你们就别管了,你们要入股就留一千贯,一人我允许你们占一成!”朱青笃定的道。 有两个人瞬间兴致全无。 一千贯铜钱,你要知道在现如今的的大明一贯钱有多值钱! 普通百姓一个月的收入才合三百文到四百文铜钱,你一下子就要我们一千贯。 倒是胖子跟那个黑脸瘦子有些意动。 他们资本雄厚一些,而他们所在意也不是那一千贯钱,而是一个能够攀上朱青的机会,这位可是当今天子眼前的红人,敢在朝堂上指着群臣的脸怒怼群臣的官员,要是能够和他绑在一起,说不定能飞黄腾达啊。 七八个人合计了五千贯钱交给朱青,那两个拿到了马桶的技术的商人扭头就走,他们对朱青接下来的生意不感兴趣,马桶的生意已经够他们吃个盆满钵满,倒是没必要去贪图剩下的那些。 其余五个人倒是有意向,在攀谈的时候还在一个劲的套朱青的话。 朱青只是咬定自己有一门挣钱的大生意,不光能够挣钱,还能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名声。 商人都不相信。 好名声? 去你的吧! 朱青淡淡道:“士农工商,你们只是低等级的人,本官之所以在这里跟你们谈条件,那是因为本官不想要以势压人。” “一千贯,对你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所以你们可以考虑清楚。” 胖子最先道:“既然朱御史都这么说了,那小的也不能让御史大人失望,这一千贯钱,我杜老三掏了!” 瘦子也急忙道:“高氏商行也掏了。” 其余几个人没着急,只是说回去考虑考虑。 朱青也没失望,能够拿下两个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 朱青去了后院看那个青皮混混,刚进后院,就看到孙老头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正在慢吞吞的指挥着面前的人拿着铡药的刀在铡药。 “你大彻大悟了?” 朱青捏着下巴看着蹲在地上的汉子。 汉子脸色惨白,整个人瘦的几乎脱相,他身上的刀伤愈合了九分,如今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看到他安安心心铡药的样子,朱青有些好奇。 这家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自己能招揽他吗? “小人是御史大人救回来的,从今往后,您就是小人的主子。” 汉子卑微虔诚的跪下,嘴里念念道。 朱青笑了笑,有些淡淡道:“命是自己的,救你是因为看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你的命还是你自己拿去用吧。” “你叫什么?” “别人都叫我黑虎。” 朱青一乐:“那正好,以后你就叫阿福吧。” 汉子点头:“阿福记得了。” 汉子……哦不,阿福十分恭谨的道:“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了,你自己好好养着吧。”朱青道。 “是。” 阿福又谦卑的蹲下,在地上铡药。 孙老头拉着朱青神神秘秘的去了一旁,而后有些激动的道:“小子,你可得把那个药的方子给我,那玩意能活人无数,只要你拿出来,我立马上朝廷给你盖个功德庙。” 孙柏此时满脑子都是那个打进人身体里的药。 阿福用了那个药,第二天就退热,第三天就开始恢复正常的脉象,而后伤口没有灌脓,更没有溃烂,愈合的一天比一天快。 在孙柏眼里,那就是神药!是天赐的神物啊! 要是战场上有这么的药,得救活多少士兵? 朱青无奈道:“我没有了。” “小子!”孙柏龇牙:“你要什么老夫都能给你,老夫在钱庄存了三千贯,都可以给你,还有你要老夫给你当仆人,可以!只要你能拿出那个药方……” 被孙柏逼问的紧迫极了,朱青只能随口道:“那是一个断指的老大夫给我的可他只有一个简单的操作流程,你真要的话,咱们可以一起鼓捣鼓捣。” “那还等啥!” 孙柏不疑有他。 连这个老大夫都开始在心里感叹,难怪当初爹说这个时间藏龙卧虎的人数不胜数,可不是咋地!这种神药都能配出来,这简直就是华佗在世啊。 朱青从袖子里掏出大蒜素的制作方法。 “这……大蒜?葱须?这些东西可以入药?” 孙柏愣住了。 朱青解释道:“民间不是一直有传闻吗,伤风感冒可以用葱须熬水,你觉得葱须是不是药材?” 大蒜素是从葱科葱属植物大蒜的鳞茎中提取的一种有机硫化合物。 需要注意的是,新鲜大蒜之中没有大蒜素,而是存在大蒜素的前身蒜氨酸。鲜大蒜在经过破碎或者切片之后蒜酶会活化,催化蒜氨酸形成大蒜素,而大蒜素具有抗菌效果,尤其是对大肠杆菌、痢疾杆菌的抑制效果明显。 而对大蒜素的提取方法最常用的就是蒸馏法。 制作的办法已经给了孙柏,至于孙柏能不能搞出来,那就全看他的命了。 孙柏如获至宝,拿着制作的册子便到旁边的亭子里开始仔细的研读,在研读到兴起的时候,还回房中取来药方以及医书一一对照。 看着他如痴如狂,宛如疯魔的样子,朱青似乎明白了科技的推动需要的是什么。 不就是这种为了科学奉献的人吗? 朱青和阿福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也了解了阿福他们这个团体的规矩,简单来说就是雇佣,也就是所谓的买凶。 而在行内有一个规矩,就是他们买凶的那个团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供出买主的,就算是死也不会,因为一旦供出买主,自己的家人亲戚、朋友都要被杀掉。 难怪胡惟庸还敢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的。 府里实在是太大,就算是到现在,朱青也只是把府里六个别院给简单逛了一圈,六个别院封为左右各两个,后面两个。 左边的院子一个是鱼池和亭子,一个是鲜花遍布的偏院,东边两个一个是厢房,一个是茶室。后面除了中间朱青居住的主院,就是东西两个别院。 对于后世一百多平就要朝九晚五三百年才能买到的房子,这个府邸已经超过了后世人对房子的概念。 第41章 皇子种地,有失体统? 宅子确实很好,好到饶是朱青一心想要搞事业的心都差点被这花花世界的锦绣繁华给迷惑了。 以他现在的话语权和出名程度,想要占着这个宅子不放简直不要太简单,他只需要迎合朱元璋的喜好办事就行,凭借脑中对于历史的熟悉程度,在一些大事上坚决站在朱元璋的方向,想要荣华富贵并不难。 小年夜一过,京师的官衙就封衙休沐了。 如今是洪武元年,还没来得及制定假日的规章制度,年假还是按照小年夜之后开始,一直到元宵十五这天。 另外冬至也会有五天假期,其余时间概不休沐。 朱青也不需要去上朝了,家里也没什么人,索性就带着衣服被褥直接搬去了观稼殿,到底是皇家别苑,地龙烧热之后在屋里穿短袖都觉得舒服的很。 “朱夫子你不需要给人送礼拜年?” 朱樉看着悠闲的在旁边看书的朱青,不免疑惑的问道。 休沐之后,京师官员们都在到处奔走送礼,礼物的名目也是琳琅满目,什么谢师礼、年礼比比皆是。 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情。 毕竟华夏人民这个习俗是流传了几千年的,有好处也有坏处。 朱青笑道:“我没什么亲戚,也没必要给他们送礼,至于官场的人,我送了他们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索性图个清闲。” 朱樉点了点头。 “哦,也是……以他们对夫子的态度,怕是送了也会被丢出来。” 朱青面色一黑。 自己……有这么人嫌鬼恶吗? 朱青在观稼殿看到了观音奴的身影,诧异道:“她怎么在这?” “赖着不走了,非要伺候我。”朱樉欲哭无泪。 他就不明白这观音奴怎么就缠上自己了。 他不知道,可朱青知道。 观音奴已经暗中和北元探马军司之间取得了联系,她想要的无非是借着一个大明王妃的身份替自己的哥哥扩廓摸清楚大明出兵的安排。 眼下朝廷有意征讨云南,她若是再不顺着杆子往上爬一爬,可就错失良机了。 这件事跟朱青没什么关系,因为他知道这兵是出不了的。 年前一天,杜明,也就是那个胖子商人赶回来了,将两座石炭山的地契交给了朱青。 杜明风尘仆仆的笑道:“幸不辱命了朱御史,草民跟那边的官府扯了不少皮,才买了下来,三千八百贯,这是地契。” 拿到石炭山的地契,朱青心里有了底气。 “我要的石炭你带回来了吗?” “带了,就在城外呢。” 朱青点了点头:“多谢你了,不过还有一件小事需要劳烦你。” “请吩咐。”杜明点头道。 “帮我寻一些泥瓦匠,随时能上手的。” 杜明沉吟了一下,而后道:“这倒是有些难度,而今京师大兴土木,泥瓦匠更是稀缺,不过草民手里正好有长工,倒是可以借给朱御史用。” “哦?”朱青笑道:“都说商人唯利是图,怎么到你这这么慷慨起来了,你若是这么慷慨,你杜氏商行怕是做不起来吧?” 被当面拆穿,杜明讪笑,搓了搓手笑道:“其实草民也是农民出身,要不是当今天子英明,草民也没机会发迹。” “本来一直想着给朝廷做点事,奈何没有机会,眼下这不是有机会了吗?” 纯属放屁。 朱青淡淡一笑,要是自己信了这些鬼话,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 “放心,不白用,工钱开双倍,你给他们多少我不管,可必须要比他们在别的地方干活给的多。” “一定,一定。” … 翌日,朱青去观稼殿找朱樉他们,被告知今日几位皇子都在大本堂上年前的最后一堂课。 朱青只能去大本堂。 到了大本堂,就看到大儒陶凯正在给几个皇子上课,太子朱标也在其中。 今日陶凯讲得,是劝农。 陶凯也是浙地大儒,早年间在民间施教,学子门生无数,特意被朱元璋请来做学士,负责教学皇子以及制定国朝所需要的一些律法或年历。 “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也。言君能举用善人,置之禄位,教诲不能之人,使之才能,如此则民相劝勉为善也。农者,百业之本也,农兴,则百业兴,农衰,则兴乱之世,不久矣…” 陶凯的朗读声在学堂里响起。 朱青看了一眼,朱樉兄弟几个一个个眼皮耷拉着,浑身无神的跪坐在垫子上,太子朱标则是专心致志的诵读着陶凯的话,将其给复述一遍。 说是朗朗读书声有些不合适,因为从头到尾也只有陶凯跟朱标两个人的声音。 足足上千字的古文,陶凯缓慢的将其给拆开来讲解,但大道理都是些劝农,以及如何将江山社稷的重任压在百姓身上的说法。 “这篇文章,是老臣与几位学士亲自抓过的,乃是前翰林院学士王学士撰写,陛下盖章首肯过的劝农书。” “你们通读此篇,可有真意?” 陶凯微微一笑,但目光却始终还是汇聚在太子的身上。 朱标道:“此文文采斐然,出自翰林之手,想来应当很快会传遍江南各地,这其中劝课农桑之事也表明了是朝廷的一番苦心,若是传世,想来应当广受传唱。” 抚须的陶凯忍不住点头,笑容几乎要溢出嘴角。 其余几个皇子陶凯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个老师里面,除了宋濂这个老夫子,其他几个老师都不怎么管这几个皇子。 一是管不着,说不得骂不得。 二是没必要,这些将来都是王爷,自己又何必跟未来的王爷结怨。 一堂课一直到下午才下课。 几人恭送了陶凯之后,陶凯便转身出了学堂的门,一走出来就看到朱青站在树下。 朱青笑道:“学士辛苦。” 陶凯僵硬的点了点头,而后有些冷淡的道:“朱御史领着几个皇子殿下玩乐胡闹并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也可以当做没看见,可太子殿下乃是储君,绝不可因为一时贪玩步入歧途。” 朱青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笑道:“学士是说本官是在胡闹?” 陶凯沉声道:“朱青,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带着几个皇子终日在田间地头刨土,成何体统?那是皇室,是天下之主的家族,生来就是受人敬仰的存在。” “你将他们拉去种地,岂不是让世间人笑话?” 第42章 你干嘛骂我? 陶凯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跟朱青之间的气氛接近冰点。 这位大儒对太子的教育权尤为重视,甚至重视到了要敌对朱青的地步。 “不知道我哪里让学士不满了。” 朱青淡漠的问道。 陶凯冷笑:“老夫没有必要和你解释,你虽是御史,可还是一介白身。你恩荫入仕,所承的也不过是你亡父的功德。” “以你的出身跟品行,我与你说话便是在抬举你,你切莫自误,将自己逼进绝路之中!” 绝路? 朱青面露几分嗤笑。 自己一个死过的人,会在意绝路? 文官集团如今示弱于武勋,因为淮西勋贵们的权势太强盛了,强盛到即便是善于算计诽谤的文官们都无可奈何。 人家有天子宠信,还有兵权在手,手下门生故吏一点也不比他们文官少。 而文官有什么? 偶尔一点小提议还被皇帝给一票否决,可以说现如今的文官就是起一个秘书的职责,剩下的就是负责点文书工作。 毕竟是开国之初,文官体系还不发达,还没到冗官的时候。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偏向文官的君王就显得极为重要!太子朱标温文尔雅,才思敏捷,乃是一位非常亲和儒家的君子,若是能够将儒学至上的理念灌输给他,将来太子登基,儒学自然飞黄腾达。 到时候天下统一,文官们便会请求马放南山。 届时武勋无权,只余下一个爵位跟一大家子的人,稍微有几个言官弹劾其言语放纵,行为不羁,便会有一大群人附和。 这就是王朝无法避免的内耗。 所以对太子的掌控,绝不允许出任何纰漏。 陶凯淡淡的离开,离开之前眼神十分冷厉的警告了朱青一眼。 朱青咧嘴一笑,眨了眨眼,随即高声道:“学士这是作何,何必出言辱骂在下?” 说完,朱青立马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大本堂里几个皇子跟在朱标身后走了出来。 朱标见陶凯面色铁青,又看到朱青一脸受怕,连忙问道“两位夫子这是怎么了?” 朱青叹了口气:“下官确实是没什么学识,可下官既然受陛下所雇,就要履行职责,学士何必辱我朱青是一介白身,鸡犬不如呢?” 听到这话陶凯顿时勃然大怒,挥袖怒道:“你胡言乱语!” 这厮! 无耻之尤! 朱青质问道:“陶学士口口声声说,跟下官说话都是看得起下官,那不就是说下官鸡犬不如?我乃是朝廷官员,你我同朝为官,你这般辱我,是指陛下昏聩了,让我这个无德无能的人教导皇子不成?” “混账!你这是……” “你又骂我!?”朱青当即后退一步,而后直接撸起袖子做出一副悲愤欲死的模样,指着陶凯道:“去你老母的,你好歹是个学士,你三番五次骂我,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说着朱青就要动手。 陶凯一把老骨头,七十几的高龄哪里受得了这气,见朱青满嘴污言秽语,还将帽子扣在自己头上,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朱青,你狂妄!” “我狂妄,你骂我你还不允许我骂你,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朱青怒斥,指着陶凯的鼻子就骂道:“你看不起我无所谓,可你不能看不起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是天下千万百姓的身份,白身怎么了?白身就不能被人正眼看?太子殿下就在这,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老夫只是说了前半句!你这是欲加之罪!” 陶凯怒火冲天,开口反驳。 朱青说出太子就在这的时候,陶凯的眼神闪过了一丝慌乱之色,因为他所在意的,就是太子对于他的信服。 而这时候,原本还悲愤的朱青立马愣住,而后破涕为笑,笑道:“是吗?那是我听错了?” 后面,四个皇子目瞪口呆。 朱青微微一笑:“前半段是吧?那就是说,你从打心眼里还是看不起我这个白身咯?” 陶凯愣在原地。 他原本可以直接反驳朱青的所有污蔑。 可情绪的激动让他急于撇开关系,居然鬼使神差的去承认了第一步。 朱标微微张嘴,一时间心里复杂极了。 “学士……,你不是教导孤要平视天下百姓,为黎明苍生的安定而读书吗?可为何,您看不起白身?”朱标错愕的问道。 他心里有答案,可就是不愿去相信。 他的老师,陶凯陶学士,居然从心里认为白身之人不配于他说话。 自己的父皇都从没有过如此高傲的举动,对于百姓们的一些意见还有那些老人的上奏都会仔细的聆听。 他期待着做到自己父亲的那一步,所以他读书,他学习国以民为本这个概念。 可为何教导他这个概念的学士却从心里看不起百姓? 陶凯面如死灰,双手僵硬,思绪直转之下脱口道:“都是此子在妖言惑众!” 朱青乐了:“你自己承认的话,我妖言惑众什么,莫非你想说,我刚刚变成了你,说了这句话?” 朱青在搅动文官教导太子的这趟浑水。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那就是大家的君主,总不能什么好事都给你们文官一个人占了啊,朱青还指着朱标这个储君将来给自己保命呢。 陶凯气的不轻,差点就没一下子抽过去。 指着朱青半天没说出来话之后,他才微微对着朱标行礼而后离开。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越说越错,毕竟那句话是他自己慌不择言说出来的,要是继续解释,太子真的上心这事,自己也落不到个好。 “这个陶学士……,性子一直是这样的。”朱标转头看向朱青。 朱青行礼,而后双手放在肚子前面,笑意盈盈的:“臣只是一个御史,遇到学士这样的大儒,怕是也只能俯首求饶了。” “夫子较真了?”朱标问道。 朱青摇头,而后道:“谈不上,他与我本就没什么联系。说起来,还是陛下一意孤行造成这样的局面。” “额……,夫子还是注意些好。”朱标扶额。 私底下议论皇帝的对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青哈哈一笑,而后解释自己的来意:“我在城外准备了一些新奇玩意,想着带四位皇子去看看,太子有没有兴趣?” 朱标眼睛一亮,好奇问道:“新奇玩意?” 第43章 小松山 马车缓缓出宫朝着城南而去。 朱青跟刘伯温要了一座山,刘伯温作为开国功勋,朱元璋赏赐的土地也不在少数,城南就有几座山头,朱青暂时跟刘伯温借来用用。 出了老的金陵城内城,眼前的景色就开始荒芜起来。 虽是大明的京师,可现如今的京师常住人口也不过几十万人,其中居住在主城区的仅有十万人,其余的都是居住在周边县城还有一路到京师的各个村镇之中。 人类是群居动物,往往居住环境都是扎堆居住,所以出了内城之后,人就开始变少了。 地面上的道路也从青石板铺设的道路变成了泥土。 好在是冬季,外面的景物都被挂上了一层白色的面纱,地面上车辕的痕迹标识着他们现在正行驶在大明的官道上。 “这场雪下了好几天了。” 朱标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有些感慨道。 朱青坐在一边,点头道:“这场雪,确实是下的太久了。” 收回挑开帘子的手,朱标问道朱青:“夫子反对出兵,有何见地?” “他们向殿下您鸣不平了?”朱青笑问道。 朱标沉默了一下,像是默认的朱青的话。 几天前,他的大舅哥常茂来找到他,跟他说了朱青在朝堂上反驳武勋们征讨云南的事情,因为朱青是大本堂的夫子,他们没办法不经过太子就弹劾朱青。 师生情谊在这个时代是极为看重的,若是不打个招呼就弹劾朱青,说不定太子会落得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声。 毕竟,太子妃是常氏的女儿,没有太子授意就敢弹劾太子的老师,这事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 朱青只是淡淡道:“我记得太子跟臣说过,天下并不是太平的。” 朱青点头:“是!” “既如此,那我便再教太子一个很寻常的常识。” 朱标凝眉,诧异的看着朱青,他觉得自己已经将国事上下给了解的非常透彻,实在是看不出朱青反驳出兵的关键点在哪。 难道真的是哗众取宠? 还是沽名钓誉? 只见朱青挑开车帘,指着外面的雪:“快十天了!连这应天府的雪都下了十天,北地呢?国朝初定,一些灾难并不是单单源自于兵乱,自然灾害,瘟疫、疾病,都是灾难!” “看着朝廷的国库有点钱就开始挥霍,开始招兵买马,完全没有考虑到如何去让百姓过的更好。” “夫子的意思是……白……白灾?” 朱标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一抖之下思绪豁然开朗。 一旁的朱棡开口道:“可朝廷并没有收到消息,若是白灾,朝廷早就该有消息了。” 朱青沉吟道:“要么,是雪太大,消息根本传不出来,要么,就是有人刻意在压制消息!总之,这场雪已经开始有些不寻常了。” 连应天府这地方的雪都下了脚面厚,北方得多严重? 小冰河时期的初兆,果然是不同凡响。 明朝末期正好赶上小冰河时期,而现在是明代初年,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出现这么反常的天气的。 这个事情朱青就不了解了。 … 朱标此时毛骨悚然。 他只觉大脑嗡嗡作响,手脚也一片冰凉,猛然抬头盯着朱青咬牙道:“夫子……你的话,可靠吗?” “猜的。” 朱青无比淡然的说出让朱标心碎的两个字。 “就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证据吗?”朱标失神喃喃道。 “派人去查!尽快摸清楚!兵部不是有跟在外军队送信的手段吗,实在不行,让校检去。”朱青道。 朱标错愕了一下:“夫子你知道……校检?” “毛骧跟蒋瓛在我身边。”朱青解释道。 朱标点了点头,那就不奇怪了,不过心里还是暗暗吃惊,别的他不知道,可毛骧可是父皇最得力的一个干将,以前是军武中人,后来加入了侍卫亲军,而后被父皇挑选出来做校检监视官员跟查探北元探马的情报。 毛骧不光身手好,关键是人狠。 朱标亲眼看到毛骧将人拖出去,不到一炷香就带着那个叛徒的脑袋跟手脚回到父皇的身边,而最让人胆寒的,是毛骧身手没有沾染一滴血,说明什么?说明此人肢解人身已经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好,我立即让人去办。” 朱标点头。 他叫停了马车,而后走到外面跟赶车的马夫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一只轻骑便从城内的官道上轻快的到达。 轻骑领命之后快速返回,而朱青等人则是继续到了小松山。 小松山是一座位于南城区的山,山脚下就是扬子江、秦淮河两条河的汇集处,一大一小两条河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回水湾,所以也有人将这里叫做回山。 说是山,其实就是地势高一些的一处丘陵,在小松山范围内有两个庄子,分别为刘姓跟胡姓,两个姓氏在此居住了上百年,但规模却很小,合起来仅有不到一百来户。 这一百来户都是刘伯温的佃户,但刘伯温素来不喜这些,索性就将这小松山的佃户也一起送给了朱青。 朱青给刘伯温算了一成份子,刘伯温也没在意,收下之后就把回山的全部地契还有佃户们的契书交给了朱青。 到了小松山脚下,放眼望去土地白中分布着细密的黑,少了平日里江南的苍翠,却不减美意。 “造化钟神秀,这里的山虽没有名山古迹那般有名,却也十分的大气磅礴。”朱标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小松山,一面峭壁约莫有数十丈高,如刀削般锋利,在山巅错落着几道奇松怪石,如同一扇扇屏风一般交相辉映。 到了胡家村门口,杜明已经带着人等候在此。 杜明带了十几个匠工,朱青交代给他们高价格的工钱,让他们带着胡家村的村民们在小松山最南边的一处古河滩上建起房屋。 百姓们自然欣喜,这位新东家不但给他们降了两成租子,还给了他们一个赚钱的地方,一天二十文,一个月下来就是六百文!这已经是天价工费了。 得知新东家降了租子,刘家村那边也赶来不少人。 胡家村的村长胡实跟朱青道:“这位是刘家村的老族长,今年八十七岁,是一位人瑞。” 在古代,年纪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活过七十,朝廷每年还给你发粮食生活物品,并且可以见官不拜,就是见了皇帝也能和皇帝平目对视。 一旁的朱标顿时正色起来,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对待人瑞,就应该毕恭毕敬。 第44章 你觉得我是个善人? “见过东家,见过几位小公子。” 老人家皮包骨头,但精神头很好,牙齿都掉的干干净净,嘴唇也萎缩了,说话的时候有些漏风。 朱标当即上前搀扶,“老人家怎可如此大礼。” 刘老汉笑呵呵的道:“该的,该的!老汉听到说东家要给咱们减租子,这可是大好事哩,这礼您当得起,当得起!” 胡实笑道:“刘老爷,这位新东家还给咱们村子的里青年妇女们都找了个活计,修房子,一个月可以挣六百文呢。” “啥?六百文?”老汉顿时面露难色。 朱标轻声问道:“老人家觉得少了吗……若是少的话……” “咋……咋能这么多呢?东家,您这价钱请啥人请不到,请咱们这些庄户干啥?要不您还是三百文一个月吧,我怕到时候后生们没把你活干好……” 朱标直接愣住。 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四兄弟也都惊呆了。 只听说过涨工钱的,怎么到您这,还成了主动降工钱了?老人家啊老人家,你不要太淳朴了,会让人自惭形秽的。 朱青回过神来也苦笑不已,无奈道:“老人家您放心吧,这个钱我出得起,我也是为了让大家日子好过些。” 说着,那刘老汉硬是要带着刘家村还有胡家村的人给朱青等人行礼。 朱青好一番劝说,那老汉劲头十足,最后胡家村跟刘家村乡亲们都站出来劝说,才让后生们代替他,对着朱青虚行一礼。 朱青冲上去将为首的几个人搀扶起来,眼神之中满是深邃。 “大家放心,以前乱世大家颠沛流离,如今大明建立了,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有我朱青在,胡家村和刘家村,绝不会饿死一个人!” … 乡亲们陆陆续续回去准备开工。 朱青被老丈拉着说了不少话。 一旁的朱樉看了朱青许久,看着他红润的眼眶和鼻头,笑道:“夫子可真是个善人。” … “善人?” 朱青抬头看着朱樉,而后又看了看其余几个人,问道他们:“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善人?” 不是吗? 几人心里冒出疑问。 没等他们问,朱青就指着小松山下面的那些土地道:“两个村子,四百亩田,年租二百七十贯,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自己吃!而一个人一年能吃多少粮食?十贯钱够了吧?” “可就是这特么的十贯钱,让两个村子的和百姓跟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跪下!” “真特么……操蛋!” … 朱青的话,如同一把刀刺在几个人的心里。 看着朱青拿极尽嘲讽的眼神和语气,几人的心里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他们一下子有些……读懂了这个朱夫子。 … 杜明带回来的几车石炭经过去硫之后粉碎,加入适当比例的木炭粉、氧化钙、黄泥、锯木面就可以用磨具进行压制。 在制作手册上,详细的写着关于炉子的制造。 蜂窝煤最好是使用专门的炉膛,能够更好的保温传热,也能让火势更大更猛,蜂窝煤燃烧状态下,其火焰温度能够达到680度,十分钟就能烧开一壶水。 而蜂窝煤跟石炭最大的差别就是,蜂窝煤配上专门的通气管之后,可以在室内燃烧,这样就给蜂窝煤提供了一个用途,取暖! “这玩意真的能用?” 朱樉看着黑乎乎的蜂窝煤,此时的蜂窝煤还没有干透。 朱青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两块已经干透的蜂窝煤,道:“试试就知道了!” 这时候杜明道:“试试?这玩意要出人命的,御史大人,你这是拿我们的命开玩笑呢。” 没有脱硫的石炭燃烧会产生毒气,每年贪便宜用石炭取暖捂着的人不少,尽管有的人已经知道要开窗取暖,可到底不会脱硫技术。 没这个技术,石炭就不可能做到无毒! 朱青淡淡道:“你不来可以,我也没强求着你来。” 说完,这几个皇子就进了一个屋子。 朱樉死活不进去,他可以听说过有人被石炭给害死的。 朱青确实没强求,把朱青跟杜明丢在外面就关了门,而后在屋子里点燃了蜂窝煤。 蜂窝煤的火焰很快就在特质的炉子里面升腾起来,足足两寸高的火焰近乎达到了蓝色的程度。 而因为火焰的存在,整个屋子里也很快开始暖和起来。 朱标盯着那蜂窝煤的火焰,目光深邃。 朱棡也陷入了沉吟。 朱棣倒是有些百无聊赖,这玩意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值得稀奇的,他还在回味刚刚朱青的那句话。 屋内乃是暖和起来,而大家的心思也都在这蜂窝煤何时能够燃尽下。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响起。 朱青抬头笑了笑:“看样子他们是扛不住了。” 朱橚去给朱樉两个人开了们,杜明有些幽怨的看着朱青,道:“御史这是要冻死我们俩啊。” 说完,杜明的眼神就落在了蜂窝煤上,商人的敏感嗅觉让他一下子闻到了利益的气息! “这东西……燃了多久了?” 杜明伸出手隔着蜂窝煤三尺远的地方烤火,三尺远的地方就烫乎乎的,这火焰真是厉害。 “快半个时辰了吧?”朱青道。 “半个时辰?这么久?”杜明失声道。 朱青点头:“若是将下面的盖子盖上,留个很小的口子,火焰会变小,但会持续更长时间,两三个时辰不是问题。” 杜明一下子眼神开始绿油油起来,他艰难的吞咽了下喉咙,颤声道:“朱御史,你……你没开玩笑?这玩意真的是石炭做的?没毒?死不了人?能少两个时辰?” “你不是已经在这看着了吗?你看我们这么久出问题没有。”朱青白了他一眼。 杜明差点跳了起来,嘴里爆发出叫喊声:“老天啊,这可是宝贝啊!!” “不说百姓,就说一个京师的普通人家,每月光是柴火就要消耗三四十担,一担柴火七文钱,一个月就是二百到三百文,若是再算上冬季取暖用的炭。” “一斤好一些的木炭八文钱,冬天至少要燃个几个时辰,一天下来得十斤往上,就是八十文……” 柴火很难作为取暖的东西,柴火燃烧会大量起烟,即便是百姓们也喜欢用木炭而不喜欢用柴火。 杜明舔了舔嘴唇:“可要是有了这个东西,就简单了……取暖生火都能用!” “朱御史,快告诉我,这东西造价几何。” 朱青笑道:“一套是一百文。” “啥?一百文?!疯了吧?”杜明顿时不乐意了,咋这么贵? 朱青笑着解释道,“你听我说完,这炉子得要九十多文钱,而这蜂窝煤嘛……若是有作坊生产,一块的成本……不超过两文钱!!” 第45章 恶魔低语 “两……两文钱?” 杜胖子嘴巴猛地一抽,差点没就这么抽过去。 两文钱买一块蜂窝煤是有点亏,可要是将蜂窝煤可以取暖的好处也算进去呢? 朱青点了点头,面色苦涩的道:“实在是有两样东西的造价有点高,大明的石灰窑不多,要是能够找到便宜好石灰,这蜂窝煤的价格可以更低!少于一文钱一块也是有可能的。” “石灰?” 杜明惊讶了一下:“石灰不是多的是吗?” “哪里有?”朱青诧异问道。 杜明指了指北边,说道:“咱们京城北边不就有一座灰石山吗?” “这几年兴建京师,不都是从那挖的灰石来烧的石灰。” 朱青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个点了。 因为他忘了石灰是用石灰石煅烧出来的。 他只想到石灰这种东西,却忘了石灰早在东汉年就已经存在了,在古代是用来作为建筑材料跟药材使用的。 朱青一乐:“那这么说,价格还能更低了!” 杜明精明的脑子开始算计着这个生意的可行性,他笃定道:“只要能够杜绝有人用有毒的石炭冒充这蜂窝煤,这蜂窝煤绝对能赚大钱!” “你能想到这一点,倒是说明你良心还没有坏透。” 朱青笑道。 朱标也在旁边,他的身份并没有言明,毕竟一个太子在外面闲逛,这事未免让人觉得过于惊悚。 “你觉得这生意有的赚?” “何止有的赚,若是能将这炉子也算在里面,这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啊。”杜明激动的有些失了态。 “其余几家商行那边你去跟他们说一说,你们在各地开设蜂窝煤铺子售卖,都从这小松山的厂里拿货,一年之后,我给你们配方,你们可以在其余各地开设作坊。”朱青淡笑道。 “您……您舍得将配方给我们?”杜明不理解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有配方就能开设作坊,一个县城就是开设一家作坊,有上千户人使用蜂窝煤,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朝廷的人看不起商人,这是自古以来的事情,商人地位低,和商人为伍就是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受人唾弃,可为何这位朱御史还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将蜂窝煤的配方给自己呢? “为什么舍不得?说到底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朱青显得很不在乎。 看着杜明欣喜的样子,朱青只是淡淡一笑。 脱硫的技术不给你,你就永远只能从我手里买石炭,天下煤矿那么多,要是给你们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了,那不个个都成矿老板了? 煤炭,可是推进社会发展的重要东西。 … 杜明离开之后,朱青带着朱标几兄弟去了南边的河滩。 说是河滩,其实是扬子江改道之后留下的河道,河床清晰可见,是一片密布鹅卵石的河滩,由于底部都是河沙没有泥土,所以也一直没人开垦出来种植。 开玩笑,那密密麻麻的鹅卵石垫在下面,谁有那个能力去清理啊。 工地热火朝天的开工了,朱青在京师木料行买了材料,都已经运到了河滩上,匠工们指挥着百姓加工木料,木匠们用工具开出沟槽,以便后面的嵌合。 更多的百姓们则是在掘土挖地,两三百人一起开工,场面也相当的壮观。 “真是辛苦啊。” 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扛着一块七八十斤的鹅卵石,朱樉有些佩服的道。 朱棡面色也有些沉默。 那个少年,比他们大不了多少,顶多两三岁,但身体状况比他们差很多,寒冬腊月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衣衫上缝着很多的补丁。 朱棣眼神深邃,看着少年一脚深一脚浅的将鹅卵石从泥土里挖出来,而后用尽全力将鹅卵石给翻过来。 少年臂膀上的肌肉看起来很精壮,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少年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鹅卵石还没被推上去! 若是砸下去…… 朱棣眼神一沉,而后一脚迈出,快步上前。 在少年以全身力气支撑就要闪腰的时候,一个人影跳入坑中,而后帮着他将鹅卵石顶住。 少年正诧异,便听到那人开口道:“稳住!顶上去!” 说完,少年心领神会,两人齐齐用力! 两人用力,巨石被顶出泥坑。 “多谢……。” 少年看着和自己一样站在泥坑之中的华服公子,眼神有些畏惧。 朱棣向来面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场面,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他转身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朱标也看到了朱棣的行为,微笑道:“四弟面冷心热,倒是这几兄弟我最不担心的一个。” 朱青诧异:“大臣们不是说四皇子最为顽皮?” 在几个大本堂的夫子眼中,朱棣毫无疑问是最冥顽不灵的那个。 “顽皮是孩子的天性,即便是孤这个太子,小时候不也生过许多叛逆,四弟虽然顽劣,可做事有自己的准则,不达目的是不会松懈的,持之以恒,将来也一定成为孤的好臂膀。”朱标轻悠悠的笑道。 看他的笑容,说的都是真心话。 朱青点了点头,也只是会意一笑。 是啊,不达目的不会松懈,在皇位的争夺上,确实不太会松懈。 朱青转头看向朱樉三个,脸色一变道:“看看四皇子,还不去帮着百姓干点事?真以为我带你们出来是游玩的?” “你!”朱樉气的不轻:“你又叫我们当苦力!” 他真是服了这个人了,上次火烧胡惟庸的府邸是让他们当打手,这一次又让他们当苦力,你是真没把哥几个当皇子看待啊。 朱棡也面色一抽,有些为难道:“我从未做过这些……” 朱青含笑:“谁天生就会干活?还不是一点点学的,快去吧,再不去,今天都没饭吃。” 在朱青的威逼下,加上他们大哥朱标也没开口反对,几个家伙只能上前帮着干活。 一干起活来,他们才知道这苦力活有多么辛苦。 朱棡去帮着给木料剥皮,拿着斧子对着木料就是一顿砍,旁边的一个汉子看的心急如焚,怒道:“你这是胡来,哪有这样去皮的?” 本就怒气冲冲的朱棡登时只觉得怒气上涌,转头就要开口怒斥那汉子。 但下一秒,就听到朱青在旁边发出恶魔的低语 “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出现在你爹的案头上。” 第46章 劳动的光荣 这话一出,朱樉只能幽怨的瞪着朱青。 别人他都能顶一顶,可亲爹亲娘他是真顶不住。 亲爹是抓着就是一顿抽,最狠的时候还吊起来抽。 亲娘就更狠了,你对别人做了啥,就还之彼身,让你试试这滋味好不好受,朱樉曾将一个宫人给踹到池子里,结果被自己亲娘一脚给踹了下去。 按马皇后的原话说,男孩子皮实抗揍,又没伤筋动骨,旁边那么多人出不了事。 “那个……那个……,这树皮……怎么削?”朱樉咬着牙,脸色涨红嘟囔半天问出口。 汉子拿着斧子开始教朱樉。 “看到没,先从上面开个口,然后贴着这里下刀……” 朱樉按照那汉子教的刀法开始照做,起初还不服气,不过当看到一整片一整片的树皮剥落下来,顿时欣喜不已。 “好爽的感觉!” 朱樉啧啧称奇,看着一整片包裹树木的树皮掉下来,那种感觉,居然格外的解压。 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给人当苦力还会有这么爽的感觉呢? 不过这不重要了,他发现剥树皮好爽,听着树皮被剥开的清脆声音,加上那整个往下掉的畅快感,就像……就像是积压了数十年的山洪一下子爆发的畅快! 这种滋味直爽的朱樉浑身起鸡皮疙瘩。 朱樉,现在很爽! … “都别动,这里的二十根木头,我包了!” 朱樉干的热火朝天,别人来帮着他他还不乐意。 … 朱棡去帮着挖坑了。 他比较沉默,也比较聪明,拿着泥锹就开始看着周围的百姓是如何操作的。 泥锹和铁锹差不多,不过在锹面上面又两个耳朵,朱棡没搞懂这两个耳朵怎么用的,不过当他看到一个老丈熟练的用铁锹立在地上,然后整个人踩在两个耳朵上,身子往下一压,锹面入土,而后轻巧的翘起地里的泥沙。 原来是让人踩在上面借力的。 朱棡登时信心满满,正好朱青走来,朱青笑问道:“学明白了?” 以朱棡聪慧的性子,肯定会先看再去做,他学什么都快,大本堂的夫子们布置的课业也都是他最先完成,朱棡就属于那种有点小聪明,但很容易自满的人。 “当然!”朱棡淡淡道。 眼神瞥了瞥朱樉,嘲讽道:“我可不是二哥。” 说完,朱棡就按照老朱的方式开始操作。 把铁锹立在地上,然后双脚踩下去,可下一秒,朱棡正要用力往下压的时候,突然整个人重心不稳,又感觉铁锹一下子撞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整个人一下子摔了出去。 朱棡双手撑地,避免了自己摔个狗吃屎,而后愤愤不平的道:“为什么?” 朱青只是淡笑。 那老丈一脸慈祥的扶起朱棡,笑道:“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竖着挖下去的,这铁锹啊得斜着下去,不然要挖断的。” 说完,老丈开始一点点的教他。 一个挖土,看似稀疏平常,任何人来了似乎都能胜任。 可按照老丈的话来说,简单的事也有不简单的一面,能将简单的事做到极致,你就能比别人做的更多,干的更省力。 朱棡很显然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这句话,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聪明就是他的优势,他学任何东西都比别人快,别人就是不如他。 … 朱棣在那边帮着搬石头,他本就是一身力气没处使,让他干点力气活更好。 干活干的热火朝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开嗓子吆喝了一声干活的号子,而后整个工地都开始吆喝起号子来。 “庄稼汉子!” “诶嘿!” “一声吼啊!” “诶嘿!” “这地也要!” “诶嘿!” “抖三抖啊!” … 远古先民们在集体劳作的时候,会发起号召让大家一起响应号子的召唤,庄户人家的人们就是和这种雄浑有力,激越粗狂的劳动号子。 一人吼,百人应! 声势朝天阙,激情动九霄。 呼喊之下,只让人心神澎湃! 汉子们涨红着脖颈,咬着牙梗,费力的抬动巨石,在这激情慷慨的号子之中,迸发出勇往直前的力量,令人久久难忘。 即便是朱青也被这号子给震慑到了,这就是这片大陆,乃至于这个星球上,最勤劳,最勤恳的一群人。 自己生于这片土地,即便是穿越了,也还是在这片土地,这就是这片乡土和自己的缘分纠葛,多么的亲切,多么的熟悉。 “老少爷们!” “哟嘿!” “加把劲啊!” “哟嘿!” “……” 望向百姓,朱标也深受震动,手握住了一旁的一根柱子,嘴唇连续动了动。 朱青微微动唇,似乎是发出自我内心的回响。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朱青有些神倦的蹲在了地上。 表情有些许的萧瑟。 朱标垂头,看着朱夫子的脸色,心里涌起了感激之情,朱夫子是真正的名士,真正的臣子。帝力于我何有哉,这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可更多的,却是对于皇权的敬而远之。 而既然对皇权敬而远之,为何又要做朝廷的官? 朱标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朱夫子心怀天下,有着为万民解难的报复。 这是……真正的忠臣。 … 到了晚上,几人本打算回城,不过刘家老太爷硬要拉着朱青几人吃饭,还特意让孙子去江里下了网,抓了两条肥美的胖头。 “好大的鱼。” 几个皇子都十分稀奇的看着鱼。 他们处在宫中,平日里吃的都是做好的鱼羹或者蒸好的鱼肉,连刺都被捡的干干净净,哪里知道鱼能长这么大。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老百姓最基本的生活方式。”朱青道。 用猪油煎过鱼块,加入老姜炖煮,熬成一锅浓白的鱼汤,配上用粟米面、面粉做的馍,还有一些酱腌的酸萝卜,这道在这个时代可以称之为大餐的饭菜便上齐了。 几个皇子开始猛吃起来,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也不怪他们,今天一天都在干活,他们也确实是累得够呛,早已是腹中空空。 “真好吃啊!” “好鲜美的鱼汤,刘小哥你手艺真好啊。” 朱樉三兄弟吃的最多,最小的朱橚吃了两口就呆呆的睡着了,这小家伙也帮着搬了不少鹅卵石,手指头都被砸了个口子。 第47章 一顿简单但能吃垮人的晚饭 一顿饭吃完,走的时候,朱樉有些幽怨道:“夫子你还说百姓们过得苦,这顿饭可比宫里的好吃多了。” 朱青抱着朱橚,只是微笑道:“好吃吗?” 朱棡点头:“鱼汤鲜美,白馍可口,好吃!” 朱棣也道:“我也从未喝过如此鲜美的鱼汤。” 朱青将朱橚放在马车上,脱下长衫给他盖住,等到几人上了马车,这才缓缓道: “这锅鱼汤,将刘老家里的猪油用完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刘家的饭菜一点油水都见不到。刘家嫂子把你们剩下的那些鱼汤都留了下来,下一顿刘家就要靠着鱼汤煮青菜吃。” “灶房里的面缸见底了,咱们吃了刘家的精粮整整七八斤,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吃的都是糙米煮的糙米饭,精粮都是给孩子和老人吃的。” “再说那两条鱼,刘小哥带着四个人在江里下了一天的网,手都泡发白了,这可是寒冬腊月,就为了那两条鱼!” “你们觉得好吃,那是因为你们饿了,加上食材本来就好,做出来味道自然好吃,可这样的伙食,刘家这种日子不错的家庭一年都吃不到两次!更别说寻常佃户。” 朱青的话到后面越来越沉重。 几个皇子的心也缓缓沉下去了。 朱樉只觉得心里猛跳,而后怯怯的道:“咱们……吃成了错事?” 朱棡面色难看。 朱棣面色羞红。 他们哪里能想到,自己只是受邀吃了顿饭,就吃了这么大个错事出来。 “错了,也没错。”朱青道。 几人疑惑的看向朱青。 朱青解释道:“这顿饭并不只是单单刘家一家人请我们吃,而是刘家和胡家村上下一百七十户人请我们吃的。受人所邀,拾人牙慧,可以!但前提是,自己要有相应报答对方的能力。” “不说钱财,就说你们今日帮着干了活,这顿饭,你们该吃。记住,受人恩惠必要回报,一味索取只会徒增怨恨。” 朱青不希望的就是这些个家伙将来鱼肉百姓,在封地上作威作福压榨百姓。 … 回到京师,朱青在府门前下车。 只有朱标一人下车,因为其他几个都睡着了。 “夫子,我代父皇向您谢礼。”朱标郑重的对着朱青拜下。 行的是一个师徒之礼。 “这是作何?”朱青有些尴尬的伸手扶起。 朱标郑重道:“起初学生对父皇邀先生教学皇子一事其实心怀疑窦,先生年岁尚浅,也无学名,故此看低了先生,但今日种种,学生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 “先生乃真正的名士……” 朱青摇头:“名士这个词对我而言,就像是对一个清贫的人评价他富甲一方,是一种污蔑,我不是名士,更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只是……一个百姓,与其说我是老师,不如说,天下百姓才是几位皇子最好的老师。” 百姓,沉甸甸的两个字。 朱标对于朱青的反驳有些无可奈何,同时也意识到朱青的立场,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士大夫,更不是所谓的大儒清流,他剑走偏锋,所教学的也不是什么自己辛苦苦读来的知识。 诚如他所言,他所做的,也不过是将百姓的生活拿给了几个皇子看。 “受教了。” 朱标点头。 … 接下来两天朱青便在家中准备着过年的事,没想到的是老孙头说干就干,找太医院医正要了几个太医就在朱府后院开始培育大蒜素。 看着他们又是砍竹子做量杯,又是用牛皮和铜管做蒸馏器皿,朱青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不过还是内心佩服老孙头的实干风格, 期间几个商户来过一次,朱青将四成股份平均分给了他们五家,其中两家合占一股。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几家商户留下了京师管事的人,便回到各地开设商铺,雇窑工开始烧窑烧制蜂窝煤炉具。 大年前一天,京师上下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悦,大明初开的第一个大年,朱元璋下旨赦免了一些罪轻的犯人,又减免了一些受灾地区的赋税。 大年初一有一场大朝会,主题是祭奠太庙,百官都要到场。 忙碌了大半天,祭奠仪式终于结束。 朱青本想回家继续躺尸,结果接到了朱元璋的口谕,前往奉天殿内廷议。 “出什么事了?”朱青问道身后跟着的宦官。 宦官轻声道:“昨日的晚宴上,太子殿下奏请各地学府开设农学,耕种田地。” 朱青明了。 朱标这是感受到了耕种带来的好处,所以想要让耕种土地来施教的方式进入各地的学府之中。 朱元璋在早先就已经提出会在民间修建府学、县学,文官们大力推动,此计划几乎没受什么阻碍。 但现如今,朱标居然请求将耕种加入府学之中,这可不对劲。 读书人若是种地,哪还有时间读书? 到了奉天殿外,朱青就看到朱樉几个也被朴无用给领着从东宫走来,见到朱青站在那,朴无用上前弓腰行了一礼。 “这是……” 朴无用轻声道:“二皇子和三皇子将娘娘私库里的镯子卖了一只,四皇子和五皇子偷了昨日晚宴上的银器。” 这…… 朱青眉毛一跳,瞬间眼神有些冰冷下来看着四人,冷声质问道:“干什么去了?” 四人心虚,齐刷刷的低头看脚,饶是一向胆子大不怕事的朱棣这一回也怂了。 朴无用直看的心惊。 这位御史老爷也太硬了,虽然你暗中是皇爷的长子,可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御史的,只是一个御史就敢这么质问皇子,你可真是……疯狗! 朱青疯狗之名名扬京师。 除了叫他朱御史,私底下更多人叫他疯狗御史。 疯狗是什么? 咬起人来才不管你是谁! 朱青眼神缓缓深沉下来,看向朱棡,道:“你脑子聪明,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朱棡咬牙:“我们没钱。” “要钱做什么?”朱青再问。 一问一答,态度强硬的让人胆寒。 这可是皇子啊!! 朱棡龇牙:“我们吃了刘家的,总不能什么不还。” 原来是这事。 朱青松了口气,看着四人问道:“卖了多少?” 第48章 那就拿去供着吧 第四十八章:那就拿去供着吧 “什么?” 一声有些怒意的声音响彻殿外。 朱青盯着朱樉道:“十两!?一个镯子一只银器,只卖了十两!?” 恨铁不成钢啊! 朱樉被朱青质问的失了神,连忙答道:“那掌柜的说镯子有瑕疵,还有那银杯没多重……” 听到这话朱青直接气结。 转头看着朱棡,咬牙质问道:“你不是最聪明吗?你脑子喂狗去了,让他十两卖了?” 朱棡也无辜了,有些不服气的道:“那掌柜的没说错啊。” 笨啊! 朱青捶胸顿足,指着奉天殿就怒吼道:“这是哪!?” “这……这不是奉天殿吗?”朱棡迟疑了一秒,道。 “那坐在奉天殿龙椅上面的是谁!” “皇帝!” 这一次朱棣抢先答道。 “皇帝是你们的谁!?”朱青再质问,。 “是父皇!” 朱橚举手回答。 朱青冷笑看着朱樉和朱棡:“亏我还觉得你们聪明,堂堂皇家御用,就被你们卖了十两银子,聪明?我看是蠢得无可救药!” “现在,立刻带我去你们典当的铺子。” 说着朱青就拉着朱樉往外走。 朱樉错愕的回头看了看朱棡,见三弟一脸懊悔,他也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诶诶诶,御史大人,这陛下……” 朴无用急了,这皇爷在殿内等着呢,你就这么带着几个皇子跑了,你这不是要了咱老太监的命吗? 朱青淡淡道:“事情办完再说!敲诈敲到我朱青学生的脑袋上来了,此事绝不能忍!” 朱樉只觉得霸道极了。 朱棡也满目惊奇。 这老师……有点狂啊! 朱青带着四人就往外走,老太监差点没给朱青跪下,不过朱青此时可管不了那么多,这事不处理好了,进了殿也是麻烦。 不如先把事情处理好,进去也好有个说辞。 … 朱青带着人就来了四海典当,作为京师最大的典当铺子,四海典当的典当规则还是比较公道的,不过做这行嘛,就是会有水分,不然也没得赚。 十两银子的东西说成五两,你觉得少了?那就去别家,别家能给你更高那我不管。 五个人加几个护卫到了典当铺,朱青直接一脚将门口立着的牌子给踹了。 “人呢,死出来!” 一声怒喝响彻四海典当。 前面的管事惧怕的看了一眼,看少年郎们背后的护卫立马转身进去找人。 不多时,四海典当的周掌柜带着一群青帽小厮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位……”周掌柜作势就要行礼。 朱青打断周掌柜,声音清悦道:“我叫朱青。” 这个名字一出来,周掌柜顿时脸色严肃了许多,同时内心一下子想到了沈家的遭遇,偌大一个沈家,可就是因为得罪了这个疯狗御史而被满门抄斩的。 现在,菜市口的血都没洗干净。 “原来是朱御史,有失远迎……” “你好大的胆子,欺压客户都欺压到皇家的脑袋上来了!”朱青淡淡道。 噗通一声,那周掌柜直接吓得腿软摔倒,几乎是瞬间,见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化作一滩烂泥的,就像是被瞬间抽了骨头,而后一层皮囊掉在了地上。 “这……这……这……不……不可能……!” 周掌柜牙颤着,战栗着,浑身冰凉抖得好似寒冬腊月脱光衣服挨冻一样。 朱青说明来意,然后微眯眼睛道:“我不相信你们鉴定的人看不出那是哪里出来的东西,那做工跟工艺,除了内廷没别的地方。” “谁敢用,谁就是僭越,就是造反!明知道的东西还敢当做白银收了,你得多大的胆子啊!?” 朱青蹲下身来,用令人惊悚的语气问道。 周掌柜几乎是瞬间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这特么的罪名太大了! 造反? 他姓周的就是朝老天爷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反啊! 声音太大,朱青站的远了些,而后双手环抱淡淡道:“几位王爷见民间百姓尚有疾苦,故拿出两件宫里的东西想着换些财物救济斯民。你们倒好,明知道是内廷之物,还敢私藏。你可知,就凭御用两个字,你四海典当就就是掏空家底都买不到。” 周掌柜立马喊冤道:“御史大人,不是草民,不是草民,是铺子里的管事,快!快去把那个姓李的混账拉出来。” 不多时,一个戴着帽子的老人被拉了出来。 朱青问道朱樉:“就是他?” 朱樉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愤怒之色,点头道:“就是他!” 李管事一看到朱棡穿着官服,在转头看到那几个少年身上的云纹袍子,顿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吓得浑身战栗。 朱青问他:“你明知道那是宫里的东西,为何敢收?” 李管事还没回答,周掌柜就咬牙道:“御史大人,宫中之物民间一直有仿品所以……” “看不出来?”朱青淡淡道。 这回,那个李管事终于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匍匐着,痛哭流涕道:“饶命……饶命啊……是草民鬼迷心窍……,那两样东西都价值不菲,是草民起了贪念……” 说着,将怀中的东西给掏了出来。 果然就是那只镯子跟那个银杯。 周掌柜怒不可遏:“你个老不死的,你这鬼习惯还没改,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偷了吗!?” 朱青无暇看这两人的纠纷,只是目色冷漠的道:“给你一天时间,凑齐三千贯送到我的府邸上,这两样东西就给你们保管。” 周掌柜浑身一颤,立马点头哈腰:“是……是!” 看着周掌柜谄媚的样子,朱青沉吟了一下,而后道:“这两样东西是御用之物,只是交给你们保管,朝廷每年都会来检查东西是否还在,出了一点问题,拿你是问。” “另外,你要是敢借着御用之物的名号做什么文章……,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够硬!” 一个御用之物就是一个保命符,真是被这姓周的拿去利用,说不定还真被他搞出什么幺蛾子。 朱青又不能收回两样东西,那和明抢人家的东西也没区别。 思来想去,就让他四海典当拿去供着吧。 第49章 直接抬出去 第四十九章:直接抬出去 回宫的路上,四兄弟都在沉默着。 看着走在前面的朱青,他们觉得这个老师实在是霸道的有些过分。 “夫子……” 朱棡欲言又止。 朱青转头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过于霸道?一个镯子一件银器就要了他三千贯。” 朱樉有些心有余悸的道:“那可是三千贯!整个后宫一个月的开销。” 老朱是个节俭的人,马皇后更是,作为皇后为了响应朱元璋所号召的廉政,带着后宫的妃子宫女们织布发卖到民间补贴用度。 三千贯,在明初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不是谁都有沈家那样的家底的。 “而且……咱们还说了自己是皇室的人,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朱棣也皱眉显得有些担忧。 朱青神情十分淡然的道:“三千贯看似很多,可实则对于一个四海典当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他们屹立金陵这么多年,趁着在战乱之年没少占百姓们的便宜。” “你们只看到我霸道的让他拿出三千贯,可你们想过若是此事不重惩,皇家的威仪又往哪儿放?” 皇族领导的天下,皇族的威严就是法律的公正性和严谨性,若是连皇族都没了说一不二的威严,那么朝廷颁发的法度又成了什么? 终究,皇权的治下,最高领导者还是皇帝。 朱樉心里活泛起了小心思,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可以用这种办法去敲诈点那些商户的钱呢?反正他们那么有钱! 看出了朱樉小心思的朱青没说话。 他要这么干就干吧,反正挨揍的不是他朱青。 站在他的角度,他还是很期待朱樉这些皇族去压榨压榨那些富商的,世道越好,商人就越多,而随着社会发展,人心浮动,贪财的人会变得丧尽天良。 而最终存活下来的那些,毫无疑问都是手上沾满了同行鲜血的人。 只是,再大的商人在皇权面前都是虚浮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 … 奉天殿内,暖意盎然。 祭天大典之后朱元璋召集几个重臣议事,按理来说皇帝召集大家议事,那是大家的荣幸,作为臣子的重任不是为君王排忧解难吗? 可这是大年初一啊。 武将堆里,李文忠拍了拍身边的汤和,面色疑问道:“老哥哥,你们几个最近干啥呢?” 汤和抱着手打着哈欠,满不在乎的道:“没干啥。” 李文忠显然不相信。 这段时间他儿子李景隆跟他说老是看到汤和几个凑在一堆吃饭,两三天就要聚一次,大多是朱亮祖做东,还有几个淮西比较边缘的家伙。 李文忠心里有些话本来想跟汤和说的,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你汤和可是皇爷的亲信,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你跟一群边缘的武将凑什么堆?那些家伙可都是以前效忠过别人的。 作为晚辈,也作为下属,李文忠可太清楚皇爷这个人的性子了,人前跟你亲近的很,人后把你算计的跟玩物似的。 朱亮祖这些人,以前都是给别人当过将军的,属于是降将队列,你汤和根正苗红,那是妥妥的淮西凤阳嫡系,你跟他们凑一堆,以为皇帝咂摸不出滋味? 李文忠闭了嘴,而是转头跟徐达讨论起常遇春那边的战事。 北伐大军在剿灭元中都之后,徐达率领中军回到京师,而常遇春则是带领大军前往晋北继续清缴北元势力。 如今大明的战事远还没有结束,可一些武将心里已经开始不安生起来。 徐达凝眉道:“今日民间盛传,说上位要出兵征讨云南,此事你知道吗?” 李文忠点头:“知道,长子九江平日里就爱在民间晃荡,倒是听到过这般传闻。” “百姓如何看?”徐达问。 “这……”李文忠一时间顿住。 天下初定,处于京师的百姓自然不愿再战,说起战争,几乎是人人畏之如虎。 毕竟朝廷打仗,百姓要服徭役,还要加赋税,民间可谓是苦不堪言。 打仗打的是什么? 是钱,是命。 这些钱官宦不出,地主不出,就只能百姓出。 至于命……,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打仗先死的是上层人士。 “真不能打?”李文忠有些迟疑的问道。 徐达瞥了他一眼。 在淮西人里面,情商最高的就是徐达,站在徐达的角度他不应该反对这场出征,可站在一个大明丞相的身份上,这场仗,打不了。 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阻止这场战争不打的决定性因素。 坐在书案前的朱元璋扫了一眼下面,而后皱眉问道:“咱的几个儿子呢?” 这句话可谓是大有深意,不过乍一听也没什么问题。 朴无用上前在朱元璋耳畔低语了两句,朱元璋顿时怒道:“胡闹!” … 等到朱青带着四兄弟到了奉天殿,台上的老朱已经在仔细端详手里的藤条了。 一根三尺长由三根小拇指粗细的藤条编制在一起的鞭子。 看到那根鞭子,朱樉瞬间吓尿了。 其余三人也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台上的朱元璋微微眯着眼,眼神幽深品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幽幽道:“听说咱的儿子偷咱媳妇的东西去卖了。” 朱樉、朱棡、朱棣、朱橚直接顿住,原本要说出口求饶的话也卡在喉咙里,脸上本来刚要兴起的笑容僵的好似永远定格在了琥珀之中。 朱元璋踱步下了台阶,走到朱樉面前,微微一笑,手轻轻放在了朱樉的肩膀上,目光又扫了一圈其他三个。 旁边几个武勋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个抱着手若无其事的嘀咕道: “老二能扛几鞭?” “难说,上位下手轻点十鞭,下手重点……” 一个满脸胡子的武将瞪着眼睛道:“五鞭?” “错,是直接抬出去。” 另一个武将啧啧嘴,淡笑道。 “父皇……儿……儿子……我……”朱樉的腿都在颤抖了。 朱元璋在笑,看的朱青都觉得一阵诡异。 “卖了多少?” “啊?”朱樉惊道。 “咱问你,卖了多少。”朱元璋再问。 朱樉艰难的吞了下喉咙:“十……不……不是,是三千贯!三千贯!” 朱元璋正要挥舞下去的鞭子僵在看半空。 老朱瞪着眼睛,声音有些变了调子的问道:“啥?三千贯?不是十两银子?” 第50章 臣不知罪,更不认罪 第五十章:臣不知罪,更不认罪 朱樉赶忙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朱元璋这才看向朱青,不咸不淡的问道:“朱御史,那可是皇后的物件。” 还没等老朱说完,一人就出班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转头看去,是翰林学士、礼部侍郎陶凯。 朱元璋准奏之后,陶凯道:“老臣请罪。” “臣愧对陛下看重之恩,君臣之名,从天下而又有之者也。吾无天下之责,则吾在君为路人。皇子行为之失,臣亦有重责,还请陛下责罚。” 陶凯以皇子之师谢罪,看似将几个皇子偷窃之罪揽在自己身上,可大家都知道,皇帝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就怪罪陶凯。 陶凯作为大儒,不光负责修撰元史,还在带着一群文臣矫正法典,修撰乐典礼仪章程,功不可没。 最重要的一点,陶凯、宋濂、陶安这样在朝中的翰林学士,还有如章溢、杨维桢这样不挂任何名号的大儒,他们在民间的名声太大,朱元璋不可能将皇子德行之失算在这些大臣的身上。 朱元璋不太喜欢儒士们满嘴道德仁义的风格,却又不得不靠着这些老儒们的名声替自己积累声望,统御天下。 而且就目前的朱元璋来说,在文化方面确实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他的心思还在统一天下上面。 “先生无罪。”朱元璋摆手,不出意外的驳回了陶凯的请罪。 即便是武勋们,也没想着皇帝真能治陶凯的罪。 陶凯直起腰背,手捧笏板道:“陛下怜惜之意老臣心领。” “国之初定,陛下便设大本堂以教授皇子,可见陛下对皇子教导一事极为看重,皇子之德,便是苍生之福,古往今来皇室祸乱天下者不计其数,而我朝君王高瞻远瞩,自然与历代君王不同。” 半捧半踩,踩的是历代那些后代祸乱天下的皇帝,而捧的则是朱元璋这个一开国就设立大本堂的皇帝。 朱青听得只能苦笑。 陶凯啊陶凯,你跟我争有用吗? 你夸他看重皇子的学业,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你们教授皇子们为君之道吗? 陶凯的话让大臣们暗自心惊,这老陶也是发了狠了。 这番话就是非得让皇帝治他的罪,或者治皇子的罪。 要么…… 大臣们眼神落到了朱青身上,文官里面好几个都清楚小年那天陶凯跟朱青起的冲突,所以并不打算开口搅局,陶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大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 看戏,看戏就好了。 倒也不是他们不在乎朱青带坏太子这事,实在是级别没到,除了宋濂和陶安陶凯几个,还真没人去操这个心。 陶凯顿了口气,而后继续道:“老臣恳请陛下追责!皇子年幼,虽行错事,可终乃天家贵胄,师以教之,却仍需尊崇君臣之道。” “君忧臣辱,君有责而臣当之,此事若是错在老臣,老臣愿……乞骸骨!” … 众人一片惊色! 陶凯这是拿着自己的仕途跟朱青对赌啊。 此时就连朱元璋也为难了,眼神看了一眼朱青,倒也没怪他,只是嘀咕这小子怎么就跟陶凯这老东西顶上了。 不过嘛…… 陶凯这话未免就没有要挟之意。 咱不把事情给你一个交代,你就给咱撂挑子不干?你拿了咱的俸禄,咱该给你官,给你名都给你了,你凭啥撂挑子不干事?咱好欺负? 朱元璋眼神深邃的看向陶凯,还是那喜怒不波的表情,问道:“听学士所言,莫非其中还有隐情。” 陶凯还没开口,一个文官班列的人已经站出来了。 “臣有本奏!” 回头一看,好家伙,又是条大鱼。 翰林直学士、侍读学士詹同。 詹同虽没什么官职,可他却是朝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通俗点来说,他就是朱元璋的人事部经理,现如今朝中不少文官,都是当初詹同下乡拜访之后请到朝中来为官的。 从几年前开始,当时还是侍御史的詹同就跟起居郎魏观两人循行天下,访求贤才。 一个月前,进官翰林直学士。 这也是朝中新贵,因为他接下来就会成为大明的高官,朝着六部其中一部的尚书乃至于中书省前进。 他所欠缺的,也不过是一些名声。 而现在,挣名声的好时机到了。 “何事启奏?”朱元璋问道。 詹同道:“臣以为,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而皇子贵为天家,便是有责也当令身边人代受,此人若是皇子亲近之人最为妥帖,即可警醒皇子,亦可让身边之人留个心眼,将来在皇子们有心错事之际,好出言警醒。” 此时的朱青也意识到詹同来者非善。 他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詹同,让他一开始就挑明了矛头直指自己。 朱元璋也诧异的听完了詹同的话,而后心里暗自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收场。 “咱还没把事情问清楚。”朱元璋驳回了詹同的上谏。 詹同却不依不饶:“听闻陛下邀侍御史朱青教授学子,臣非饱学之士,却也经举荐茂才而做官,为官数十载,尚且不敢自称一声士。可侍御史朱青年纪轻轻,承恩荫入仕,如何能做得了皇子之师?” “臣以为,此举不妥!” “侍御史朱青,德不配位。” 言辞凿凿砸在地上,直砸的大家伙暗道精彩。 詹同这厮攻击性很强啊! 以前绝对是小看了。 朱元璋此时也有些为难,不过看到其余大臣没有出班为朱青求情,也只能从心里接受朱青被请出局的结局。 按照老朱原本的想法,他是想要朱青跟几个皇子拉进关系为将来朱标坐稳太子之位之后朱青身世曝光做个准备的,不过发展到现在,朱青的举动让老朱又有了新的想法。 但,朱樉他们偷窃这件事,又让朱元璋开始犹豫了! 在以前,他的皇儿们虽然一个个不省心,可也绝不会行偷窃之事的啊。 冷静下来的朱元璋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想当然了,朱青就十几岁,想让他教导几个弟弟似乎是过于强求。 “朱青,你可知罪?” 朱元璋顺水推舟想要让朱青退出大本堂。 “陛下,臣不知罪,更不认罪。” 第51章 骄傲的朱樉 第五十一章:骄傲的朱樉 哗啦一片! 满堂文武皆发出齐刷刷的哗然之声。 就连朱元璋都错愕的转头看着朱青,下意识的道:“你说啥?” 朱青当着满朝文武朗声道:“臣不知罪!” … “朱青!你狂妄!” 文官之中有人怒斥。 … 朱青面色丝毫无惧,面对那文官的呵斥,反问道:“本官一没有咆哮朝堂,二没有欺君之罪,何来的狂妄?你不分青红皂白训斥本官,出班奏事亦无陛下准许,谁给你的开口权利?” 那官员脸色一变,而后怵怵的躬身回到班列之中。 陶凯面无变色,朱青虽能施压于其他官员,可在大事是非面前无法扭转局面。 皇子偷窃是重罪! 这是毋庸置疑的问题。 詹同道:“大本堂设立近一年,诸位皇子们从无失德,可侍御史授学不过两个月,就出现了如此之事,难道侍御史认为自己就丝毫没有过错吗?” 朱青不咸不淡的道:“诸位皇子尚未成婚,那就是孩子,既然是孩子,犯点错又怎么了?陛下尚且在年幼之时宰了地主家的牛吃了,也没见你们追着吃牛肉的汤总兵追责啊。” 朱元璋老脸一黑。 汤和也气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这混小子,是真敢说啊! 感受到百官的眼神,朱元璋定睛一瞪,有些愠怒道:“那特娘的汤和都要饿死了,咱总不能眼看着咱的兄弟饿死,还顾着特娘的给地主放牛。” 下面的汤和垂头长叹,眼含热泪,老泪横流。 哭的满堂都听得到。 半真半假,也分不出来。 朱青道:“陛下是认为事急从权?” 朱元璋道:“事在人为,总不能到死都顾着规矩。” 朱青点头道:“臣也是如此认为的。” “怎么,按你的说法,这四个小兔崽子偷东西卖,还卖出什么隐情来了?”朱元璋也发现朱青在设套,索性坐上椅子开始好整以暇的询问起来。 几个大臣心里焦急,尤其是詹同,急切的想要将朱青打落尘埃。 “陛下,老臣以为……”詹同又要出班。 “放肆!” 一旁的徐达怒喝一声。 徐达沉声道:“上位在询问朱御史,还没到你们文官奏事的时候,阻拦天听,你们就这么急不可耐?还是说,尔等有意打压?” 一个中书左丞相开口,立马将詹同给震的浑身一颤,讪讪退后。 徐达稽首告罪:“臣有罪。” 朱元璋摆了摆手:“恕你无罪,朱青,继续答上来。” 在众人的冷笑和不屑下,朱青高声道:“四位皇子,是为了还一饭之恩。” … “一饭之恩?怎么个一饭之恩?” 朱元璋问道。 “是为了还城外小松山刘家村村长一家的一饭之恩,几日前,臣带着太子和几位皇子前往小松山……” 话音落地,几乎是瞬间下面就一片哗然。 带着太子? 这回不光是文官了,武勋这边也一个个跟炸了锅一样。 你带着几个皇子干啥他们都可以不管,可你带着太子乱来,那你就是个动了他们这些武勋的根子啊。 朱青缓缓道:“二皇子劳作一日,剥解木料七十二根。”一边说着,朱青一边走到朱樉的面前抓其他的双手,盯着朱樉手上的水泡道:“双手生水泡七处,斧伤一处。” 声音清悦,响彻大殿。 百官眼神聚焦似的落到了朱樉的手上。 二皇子……这是二皇子的手?掌心密布几颗水泡,还要一处破皮流血的刀伤,他……真去干活了? 而朱樉也发现了百官的眼神,抬头一看,又看到亲爹那错愕的目光,这一刻,朱樉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昂头挺胸,仿佛是军人在炫耀自己的军功章一样炫耀着手上的伤口。 朱青又走到朱棡面前。 “三皇子,使泥锹锄地,跟着工地上的百姓共同劳作。” 朱青看着朱棡,道:“脱了吧。” 朱棡咬了咬牙,有些不服气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哎。”朱青叹了口气,让宦官取来一张凳子,而后亲手放在朱棡的身后,拍着他的肩膀道:“走路都不利索了,我再不知道我成什么了?” 当朱棡的鞋子脱下来,百官看到的,又是一双密布水泡的脚掌。 还是和朱樉一样,看起来有些渗人。 到了朱棣,朱青看着朱棣,笑道:“四皇子扛石一天。” 朱棣点了点头,而后自己将上衣解开。 只见少年的肩膀上一片红肿,尤其是肩胛处,已经被磨破了大片大片的皮肤,看起来近乎渗血一般。 “五皇子朱橚!”朱青又看向朱橚。 朱橚站在那颇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夫子,我……我就手被砸了下,算吗?” 他太小了,确实也干不了啥。 朱青拍了拍肩膀,将他那只被砸了个口子的手举起来道:“当然算。” … 朱元璋也走了下来。 他在四个儿子面前驻足,看着他们身上的伤,皱眉道:“干活干成这样?” 朱青正要说几句夸赞的话。 却听见朱元璋道:“还是干得少了!” 老朱大手一挥:“咱年轻的时候,二十缸水一个人挑六个时辰也没见伤成这样,可见你们几个还是过于养尊处优了。” 额…… 朱青扶额。 老朱啊,害得是你啊。 朱樉都快哭出来了,爹啊,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要是朱青知道这个问题,会回答他:不可能的,你做的再好,在当老子的眼里都是不够好的。 “侍御史这是何意?难道几位皇子劳作,就可以偷窃了?若是这么说,天底下劳作之人岂非都可无视盗窃之责。”詹同道。 朱青轻笑一声:“正是因为四个皇子劳作,而刘家才设宴款待。” “刘家小儿子带着三个人在扬子江之中泡了一天,捕到两条大鱼,用三斤羊油煎煮,另外做了一大盆白馍,款待了四位皇子以及我跟太子殿下。” 詹同怒喝:“你简直是冥顽不灵,本官还没发问你便自己招了,太子殿下乃是储君,怎可食用宫外之物,若是有人趁机……” 百官面色一变。 武勋那边也一个个用几乎愤恨的眼神看着朱青。 是啊! 要是太子被人加害,你朱青就是把九族刨出来也不够。 原本以为这一招可以堵死朱青,谁料朱青哈哈一笑,而后面色严厉的怒斥出声! 第52章 朱青的狠! 第五十二章:朱青的狠! “詹学士,你莫非以为,我朝天子昏聩了?” 百官痴呆。 一群人微张嘴巴,已经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瞬间反应过来的詹同暴跳如雷,怒斥道:“欲加之罪!你这是满口胡说,朝堂容不下你这等狂妄之徒。” 朱青冷笑。 朱元璋凝眉不展。 此时詹同转身就要向朱元璋解释,却听到朱青不咸不淡的道:“若非君王昏聩,劳民伤财,百姓无衣无食,又岂会有百姓加害君主?” “古往今来,历代造反者皆出身困苦,可如今天下初定,未来大好,百姓得地,人人高呼我朝天子圣明。怎么到了詹学士这里,就成了百姓要加害储君了呢?” 朱青以雷霆般的声音质问道:“难道百姓,会亲手打断,这用了无数汉人的血,无数条儿女们的命换来的和平吗?” “难道在你詹学士的眼里,百姓都是想着加害天子的刁民?” … 满堂上下,谁最爱民? 无疑是坐在上面的朱元璋。 老朱的爱民的名声不管是别人的评价,还是他自己的主观,都必须牢牢地顶在场中。说破大天,也不能说当今天子不爱民。 詹同手脚冰凉,心跳加速之下只觉得天旋地转。 武勋们各个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疯狗这一次直接把皇帝给拖下水来设局了。 太狠了! 这要是詹同是个不怕死的,说不定还真就给皇帝来一个不爱民的名声。 这可是事关江山社稷的事。 就跟李世民篡位,赵家兄终弟及那样,是个值得千代万代诟病的事。 上面的朱元璋坐不住了。 这话不能这么聊下去啊。 詹同几乎是瞬间就倾斜了天平,咬牙道:“乱臣贼子历朝历代皆有,即便是现在的大明,也有许多妄想倾覆我大明江山的贼子。” “朱青你胆大妄为,私自领太子出宫不说,若是太子出事,这大明江山,你万死难辞!” 朱青眼神漠然,语气淡淡的道:“刘胡两家村子一百七十户人,有四百七十亩登记在册的田产,其余贫地不在赋税之内,每年两村交赋税二百七十贯折合粮食。” “这是真正的粮农,是我大明的根基!他们是贼子?他们若是贼子,你詹同又是什么?你敢说他们是贼子,你信不信,明天就有百姓去吊死在你詹家门前!” “你詹同在朝堂上说话可以不负责,可百姓听到的就是你詹同这个翰林直学士对他们的定罪,我告诉你,若是有一个百姓因为你詹同一句话就丧命,我朱青!” 朱青声震瓦砾,对着詹同的位置连连数步! 朱青陡然走到詹同前面,詹同吓得面色惨白,比起刚刚的样子还要惨败数倍,他如鲠在喉,下意识想要呵斥。 可当他迎上朱青的那双眼,他直接僵在原地! “你……你……” 朱青用近乎狷狂的笑容冷冷的盯着詹同。 “就把你詹家烧的干干净净,提着刀在你詹家门口等着,出来一个我砍一个,出来一对我砍一双!我还要让史官将你詹同写进史书,让你变成一个不忠!” “不孝!” “不仁的混账!” “我要将你的名字写在耻辱柱上,让万民唾弃你,让君王憎恶你,往后凡是提到詹姓,都会记得你詹同,而那些詹氏子孙,也会恨不得将你从坟里刨出来鞭尸!!” … 殿中,明明很安静。 明明四周就染着火炉。 本该就是暖洋洋的大殿,可此时……却冷的跟外面的寒冬腊月没什么区别。 看着那清秀的朱青,众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如此狷狂! 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扑腾’一声,詹同面容惨白,惊骇欲死的整个人砸在地上。 看着如魔鬼,如恶鬼般的朱青,他双手着地,就这么用屁股在地上往后挪动。 朱青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 他完全是不计后果的在出手。 他没有亲族,没有朋党,更没有妻儿。 要么,就直接弄死他。 要么,就等着他在朝堂上把你怼的遗臭万年。 几个皇子看着朱青,那四双亮闪闪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言明的东西在闪光。 “刘家……以两斤羊油,两条大鱼,七八斤白面做了这顿大餐,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家中精粮尽数用完,家中油膏也丝毫不剩。” “刘家儿媳将我们的残羹剩饭收好,准备用鱼汤煮野菜供给一家伙食,而那些精粮,原本是留给家中老人的,那位老村长,已经八十七岁高龄,一颗牙都没剩下。” … “正是因为这顿饭,才让四位皇子有了恻隐之心。” “不过也是因为臣,削减了皇子们的月俸,所以他们没钱补偿给刘家。” 朱青傲立于殿中,缓缓稽首道:“陛下是事急从权之人,所以臣斗胆谏言,诸位皇子虽德行有所过失,但事情的出发点乃是救济斯民。” 事情到这里,已经是宣告了朱青的胜利。 皇子们虽然偷了东西,可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这就是孩子耍点小心思,揍两顿就好了。 而朱青说到这,朱元璋还能深究吗?却不论事情本就不大,就说几个皇子幸勤劳作一天,还想着弄点钱补偿人家老百姓,这事就是好事。 皇家怕的是什么? 怕的不就是后代无德,祸乱江山吗? 可如今皇子们一个个都开始勤劳爱民起来了,还有啥好说的? 这种想法就得支持下去。 朱元璋沉吟了许久,终于幽幽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看样子,皇帝是准备罢手了。 官员们都战战兢兢的低下头,一些人索性直接当起了乌龟。 詹同的遭遇太惨了。 这朱青拿命跟你玩,那皇帝做局,谁敢轻易的跟他斗? 斗赢了,得罪皇帝。 那不是一样死? 此时的朱青正在默默地收着愤怒点,看着暴涨的愤怒点,朱青知道自己这一次的朝堂大战又胜利了。 朱樉几个也松了口气。 没挨揍是最好的。 就在朱樉几个人要谢恩的时候,殿外传来声音。 “皇后娘娘到了。” 朴无用进殿道。 今日不是朝会,只是百官祭天之后闲下来开个会。 所以皇后出现在这也不算是干政。 皇后笑意盈盈的走进来,百官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皇后鬓角还残留着雪花,便听到她看着朱樉几个说道:“虽然你们事出有因,可也不该想着偷窃,这是不好的行为。若是想着补偿刘家,大可向我这个当娘的借一笔钱,而后你们自己偿还。” 皇后看着百官,声音清悦道:“此事只是家事,就不要牵扯到国事上面了,几个皇子犯了错,我这个当娘的是该教育教育。” “来人,将他们四个带下去,朱樉朱棡朱棣三人各打十廷仗,朱橚三仗。” 四个家伙瞬间被吓得面无血色。 百官也都噤若寒蝉。 朱元璋也没开口,似乎是怕出口求情然后被皇后驳了面子。 这事……还是女人自己来吧。 朱青正要开口附和一声打得好,便又听到马皇后轻声道:“朱夫子虽教导有方,不过到底是皇子,便罚俸一月……” 朱青不乐意了。 我给你老朱家打工辛辛苦苦一年就那么点钱,你还扣我的? “且慢!” 第53章 为了能够发人深省 第五十三章:为了能够发人深省 且慢两个字打断了马秀英的话头。 朱元璋微微干咳了一声,有些严厉的道:“那个,朱青啊,皇后娘娘的惩治合情合理,你有什么话,还是下来再说吧。” 此时的朱元璋也暗道朱青不省事。 皇后肯定是在殿外听了一会了,这个时候站出来就是为了维护臣子们的面子。 罚你一个月的俸禄已经是轻罚了,你还要咋样? 众人默哀的看着朱青,这家伙这个时候还想着狡辩,这可是皇后娘娘,不是皇帝。 皇帝虽然疑心重而且还严厉,但是在臣子们面前还是能够保持和善的,至于私底下嘛……大家知道也都当做不知道。 可皇后不一样,皇后向来是有理有据,说的你无法反驳。 “且慢什么?” 马皇后微微凝眉道:“你虽是大本堂夫子,但有些事你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带着太子和皇子们出宫已经是不小的罪过……,嗯……罚你一个月的俸禄,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朱青努力的保持心平气和,然后开口道:“陛下,臣有一言不得不说!皇后娘娘惩治臣,臣自然无话可说。可就因为一点过错就要杖责几个皇位,臣以为不妥。” 几个小家伙一下子转头惊讶的看着朱青。 从没人敢在母后的手底下给他们说话。 纵然是他们亲爹也一样。 如今,朱青居然在母后面前为他们求情,饶是朱棡朱棣这俩心气很高的人都生出了十足的感激之情。 朱元璋哼了一声:“不妥?咱又冤枉你了?” 一些臣子心里冷笑。 你朱青仗着皇帝的恩宠可谓是不把朝臣放在眼里。 可在皇帝面前,你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皇后的话语权的。 他们觉得朱青和皇后娘娘对上,圣恩就已经到头了。 马皇后也暗道一声可惜。 不是她马秀英要跟朱青作对,实在是皇子偷窃这件事情不处罚不行。 不管他们到底是师生情深还是兄弟情深,错了得罚是必须的。 … 朱青面对众人不屑的眼神,面对这对上皇帝和皇后共同的局面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毅然开口洪亮道:“陛下冤枉的,又何止是臣?” “二皇子,你告诉陛下,你近来学了什么?” 朱樉听罢,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猛然浮现出惊色,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大喊道: “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 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 “……” 只听朱樉的声音十分响亮的在殿内回响,一气呵成拉到最后。 “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已归矣、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以……” 变化! 在变化! 什么在变? 自然是百官的脸色在变! 从冷笑,到不屑,最后逐渐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后变得……难以置信! 朱元璋怔住,看着自己这个二儿子皱紧了眉头。 这……是咱的儿子? 站定的马皇后也诧异道:“老二,你改性子了?” 背完文章的朱樉嘿嘿一笑,叉腰道:“怎么样母后,儿子没有荒废学业吧?” 马皇后心里虽诧异,却也没掩盖朱樉带来的惊讶,更没有开口去否认朱樉的努力,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 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事孝经跟孟子里面的原句,只不过这大本堂平日里都是教授比较浅显易懂的礼记跟论语,怎么这老二连孟子里面的原句也背的这么流畅了? 还没等朱元璋问,朱樉就自顾自的继续道:“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老……” 到这,百官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是那个连论语都背不出来的二皇子? 这自信的模样,这流畅的背书,这俨然是胸有成竹啊! 更让陶凯这些大本堂学士无法接受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教过皇子这些!那他是从哪学来的?谁教的? 等到朱樉背完,朱元璋这才微眯眸子看下宋濂几人,下意识的问道:“几位学士……” 宋濂回过神来,这位大明文官之中最德高望重的领头人声音十分激动的道:“陛下,老臣并未教授皇子们‘孟子’” 其余几人也纷纷摇头。 轮到陶凯,他只能脸色有些发紫的摇头。 确实是没教过! 这回轮到朱元璋震惊了,没教过? “此文作何解?” 马皇后开口问道。 众人精神一振,对啊,能够背诵文章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死记硬背更是下下之道,读书最重要的还是要明白书中讲得道理。 有的人哪怕是把文章倒背如流,也说不出这文章之中蕴含的大道理。 朱樉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母后,儿臣怕说不好……” 马皇后淡淡道:“说不好也要说。” 看着儿子的样子,马皇后脸色缓了几分,柔声道:“你能够背出来说明你下了功夫,你能够从里面学到什么说说就是了。” 朱樉点了点头,而后有些意动跟明悟的道:“其实儿子在几天前根本不知道这篇文章,那一天吃了刘家的饭,回去的路上朱夫子就给儿子讲了这段话,他告诉儿子……” “百姓之盛世,无非就是吃得饱穿得暖,朝廷给百姓解决衣食住行,有了保暖的衣物、有了居住的房屋、有的吃得饱的事物、有随时出门不必担忧安全的天下,这就是百姓眼里的盛世,百姓们会自己创造,无论是桑蚕衣物、还是劳作农耕,都能创造自己的价值。” 马皇后听得连连点头。 朱元璋也下意识的坐直了腰,甚至于屁股都要离开椅子了…… 宋濂抚须,听罢朱樉所说,有几分悠然的摇头晃脑道:“二皇子所解中规中矩,但不可否认的事,孟子之中所诉的道理,大抵就是如此。” “文王时,先贤们就以参破天下大治的根源就在衣食住行上……” 宋濂作为老儒,出口就可以引经据典一大堆。 他一开口说起来,文官们各个面露凝重向往之色,仿佛朝圣般听着宋濂讲学。 讲了一大通,朱元璋才及时出来打断道:“咳咳……那个,老二啊,你能说出这些话,可见这书你是读进去了……” 朱樉骄傲的道:“父皇,儿子还有另解,上面这种解法虽好,可到底还是不够全面,儿臣特意将孝经加在前面,就是为了能够发人深省。” 第54章 来自于朱樉给的震惊 第五十四章:来自于朱樉给的震惊 百官:…… 武勋那边一个个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 那些家里有逆子的老大粗心里骂娘! ‘自己家儿子居然被朱老二给碾压了,被特娘的谁的儿子超过了也没这么难受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曾想,那个贪玩无术,虽然性格有点小坚持的皇二子,居然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世道变咯! 朱元璋也嘴角一抽,随即脸色一黑。 你特娘的还发人深省上了? 这一点别说朱元璋了,就是宋濂他们都惊呆了。 在朱樉这个年纪,能够将孟子里面的学问说个五六分出来已经是奇才了,毕竟这可是圣人文章,你连论语都没学完,你还把别的学问加在前面,好发人深省…… 离谱,离大谱! 陶凯微微凝眉道:“圣人文章自有其考量之处,肆意添改,怕是画蛇添足。” “不对!”朱樉摇头。 陶凯当即就有怒火,欲要开口训斥。 你个小娃娃,肆意添改圣人文章……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朱樉打断。 朱樉摇头道:“百善孝为先,在我看来,孟子之中也提出了‘有善养老者’,说明圣人也很重视这养老一事,这是不是说,只要天下百姓纷纷行孝道,做善事,那么天下的大治就不远了?” …… 百官逐渐开始意识到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朱元璋更是变了一副脸色,喃喃道:“对,咱为了葬爹娘,把自己卖给了寺庙十多年,这不就是孝道吗?咱守孝行孝,所以咱当了皇帝,这是天命所归……” 朱青在一旁真的快忍不住吐槽了。 你进庙子很明显是活不下去混口饭吃好不好? 不过他也没大胆到在这事上扫人家老朱的面子。 朱元璋一开口说这事,就是承认了朱樉的观点,而且最关键的是将朱樉的观点跟自己的实际遭遇给牵扯上了,一下子朱樉的观点就有了有力的靠背和实际根据,可谓是一锤定音。 这大概是从古至今最快轻易下定论的学问了。 朱元璋的肯定,让朱樉的一席话都成为了实实在在的学问,相信过了今天,天下会有更多的人畅行孝道。 而更多的深意…… 比如某个家伙今天可以少挨一顿打,某个不靠谱的夫子可以免罚一个月的俸禄,又或者,某个姓朱的皇帝可以做实自己是为了行孝才给寺庙打工的事实。 林林总总,都因为朱元璋一句话被盘活了。 你说老朱不懂文化? 老朱笑你不懂什么叫做权谋。 …… 不过老朱高兴了,下面的朱樉还没说完,低着头想起了那天在刘家的遭遇,颇有些声音感伤的道:“不止不止……,天下行孝,若是加上孟子里面的文章,那么便可引出下文。既然天下提倡忠孝,那便要为君者能够治理好天下,使天下无纷争,无战乱,儿女能够在父母膝下陪伴。更要让百姓们衣食住行得到满足,因为只有吃饱了才能接受教化。” “若是吃不饱,穿不暖,百姓们会反,届时礼崩乐坏,大治也不会出现。所以一切的根本其实还是在作为天下根基的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圣明的君主不是高垂庙堂,而贤明的臣子更不是侃侃而谈,而是下到民间,体恤民情……” “遇到百姓叛乱,或者民间骚乱,第一时间该想的不是镇压不是清缴,而是责问当权者的过失,自发自问,是不是为政之处有所偏颇,致使人心离德……” …… 这…… 这是二皇子? 这是那个二皇子? 文官们加快的呼吸,武勋们更是咬牙瞪眼,觉得今日遭遇简直是奇了。 这大道理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来的老夫子呢! 朱元璋也恍惚了,诚然,刚刚上位的老朱还是想要做一个十足的明君的,哪个当皇帝的不想超唐宗汉祖,不想超越历朝历代的先贤? 文治武功,哪个能少? 很显然老朱的武功已经够了,现在查的就是文治了。 ‘哗啦啦’ 突然听到一声纸张碎裂的声音,百官转头便可看到皇帝双手撕碎宣纸,十分畅快的站在书案前大笑道:“哈哈哈……!好!咱的儿子,有见地,有出息!” 朱樉先是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话又得罪了亲爹,不过下一秒就狂喜起来。 “老二,咱问你!”朱元璋快步走下来,问道:“这些话,是你自己学的?” 朱樉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后悄悄的看向朱青。 朱青微笑点头。 朱樉这才深呼吸一口气,点头道:“回父皇,儿臣也是去了民间,看了民情,才学到了这些东西……” 朱元璋这才明悟,看向朱青,点了点头,郑重道:“卿家很好!” 朱青微微一笑。 马皇后也回神了,目光有些温柔的看着朱青,走到朱青面前,眼神柔和的道:“卿家所教的很好。” 百官只觉得五雷轰顶。 一个个酸的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 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恩宠!? 他一个朱青……凭什么啊!? 挨揍的事根本是免了,朱樉能够学到这些,足以说明他已经有了学习的心,当爹娘的也不好打击他。 倒是朱樉心里活泛了小心思,见亲爹亲娘一个个老怀大慰的看着自己,顿时脸色一苦,委屈巴巴的道:“父皇,母后,实不相瞒,儿臣真的很辛苦啊……” 这种时候再不卖卖惨,将来又挨打怎么办? 现在先把自己劳苦的形象树在那,将来谁看了自己不得说一声‘二皇子是个苦命人’,相信自己亲爹也不好再下手揍自己了吧? 按理说皇子之尊去干农活,这事换到历朝历代不得写进史书里面大肆宣扬,还得现编几个典故来流芳百世? 毕竟,这可是跨越了阶级层次的大事。 古代什么东西最难跨越? 不就是社会阶级吗。 可面前的是谁? 朱元璋,农民出身的布衣天子! 听到老二卖惨,朱元璋顿时脸色一黑。 “咱看你还是没学会,干活就是干活,别跟苦累扯上关系。百姓干活干一年,累得跟老牛一样才有一口吃的,朱青只是让你们体验体验,一个个就叫苦不迭,还是去的少了!” 第55章 无视生死的朱青 第五十五章:无视生死的朱青 朱樉真的很想问一句:您是亲爹吗?是不是看当儿子的受虐,您会得到满足? 不过见老朱那严厉的脸色,朱樉还是赶忙闭嘴了。 算了算了,免了一顿打已经很好了! 大难幸免的朱樉赶忙低头不敢应答,我不回答……是不是就算没有答应? 朱元璋可不管,摆手道:“把他们四个带下去,待会咱要跟他们聊聊。” 几个皇子离开之后,朱标终于被放进来了。 朱标心急如焚啊。 刚刚为了不让太子替几个皇子求情,文官大臣们要求太子暂时避嫌,此时太子被放出来了,朱标还以为几个弟弟已经挨揍了。 “父皇,二弟他们虽犯了错,可尚且年幼……” 朱标急切的请求道。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怪异。 他也想阴天下雨打孩子来着,可惜了……几个小崽子不给自己揍他们的机会。 朱元璋摆了摆手:“行了,咱没揍他们。” 朱标惊了。 没打? 这……不像是爹你的作风啊! 朱标愣愣的站在那,转头看了看朱青,朱青脸色淡然,还是那副完全不理世事的样子。 … 皇家的家事处理完了,剩下的事就是国事。 朝廷拟定的出征计划就在二月,眼下只有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 朱元璋今日召集众臣,就是为了加快筹集粮草以及训练士兵的进程。 朝堂上,朱元璋做出了一大堆任命,比如征收粮草的官员,又或者募兵的官员…… 下面的朱标更心急了。 他急忙转头看向后面的朱青。 朱青看到了朱标那焦急的眼神,只是回了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 而后朱青脚步一动… … “为了早日拿下云南,咱再从国库之中调拨五百万枚铜钱……” “傅友德,你带五万大军从巴蜀南下,驻军叙州,随时出镇雄入毕节,镇压云贵北部。” “汤和,你带五万大军从广西西进,驻军柳州,和傅友德二人随时讨伐元梁王……” “朱亮祖,你任汤和帐下先锋将军,领一万骑兵……” “周德兴,你任傅友德帐下先锋……” “梅思祖,你任傅友德帐下后卫将军……” … 老朱的雷厉风行再一次体现了出来。 说打就打绝不含糊。 … 武勋们一个个眉开眼笑,可谓是壮志踌躇一往无前,恨不得现在就去战场上杀敌建功。 对于武将们来说,唯有上了战场才有建立功勋的机会。 此时的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亢奋至极。 “臣!” 一声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在殿内。 还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调子。 一个字出口,就让武勋们一个个脸色瞬间大变! 几乎是瞬间,一些武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顿了一下。 “反对!” …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臣反对。”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如今却成了大明朝堂如同梦魇一般的存在。 别说武勋们了,就连文官们都觉得心跳慢了半拍。 不过当他们回过神来意识到朱青这一次是在跟这些个大老粗们拼命,他们也就释怀了。 斗吧,斗吧,迟早把你的小命给玩没! 朱元璋差点没跳起来,下意识大手怒拍书案,怒喝道:“朱青,你找死!?” 纵然是亲儿子! 纵然是自己愧对女人的儿子! 可国事就是国事,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容不得反对,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一样! 这一声怒吼,彻底点燃了武勋们心中的怒火,这一次皇帝成为了他们坚实的后盾,这一次,他们将洗尽铅华,重新将你朱青踩在脚下! 汤和出班,高声呵斥道:“臣启奏,朱青扰乱朝堂,干扰国事,祸乱朝纲,是为奸佞!如此奸臣,该斩!” 朱元璋面色难看。 这可是咱的儿子! 他现在还不至于气糊涂了,干出一声令下砍了亲儿子的事情。 可心里的气恼还是真的。 你跟文官斗一斗,张涨名声就算了,你跟武勋们斗什么?这些人可都是你爹我亲手养出来的老虎,可是要吃人的! “朱青……”朱元璋正要开口。 朱青朗声道:“陛下,您难道就看不到天下的危机吗?您昏聩了吗?” … 百官只觉得天旋地转。 娘嘞! 你要死啊? 拜了朱青为老师的陈怀义原本还因为多了一大堆皇子同学而兴奋,可眼下听到朱青的这两句话,直接吓得浑身抽搐差点没瘫倒在地。 武勋们也目瞪口呆。 作死啊! 他绝对不想活了,他但凡有一点点想要活下去的念头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今天子龙精虎猛正值壮年,你居然说他就昏聩了? 朱元璋面色一僵,而后瞬间一声嗤笑从嘴里冒了出来。 那往日里看不出喜怒的一双眸子,此时也布满了阴沉的眼光。 “朱青,咱三番两次的偏袒你,一是看你是功臣之子,不忍伤了功臣之心,二是因为有几分才气,不管是朝事还是教导皇子都做的不错,可……你知道阻拦大军出征者,会有什么下场吗?” ‘叮叮叮!!!’ 系统急促的报警声在朱青的脑中。 诚然已经做好了后手的朱青心里也免不了叹气来保持沉稳。 朱元璋,终究还是怒了。 自己原本以为他不会发怒,结果…… ‘检测到左手传来三道致命威胁,提供主人三点强化点!’ 朱青愕然…… 啥?不是老朱? 他猛然抬头,目光直勾勾的对上了朱元璋那深邃的眸子。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如此作态的朱元璋居然没有生气!?自己的怒气点数居然没有因为朱元璋的脸色而增长。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没有多大的怒火!? 你……你还是朱元璋? 你又想玩什么幺蛾子? 你是不是假的老朱啊? 朱清的心里闪过无数个疑问,不过看到怒气点数不断增加,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达成了。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点燃了朝堂。 点燃了武勋们对他的怒火。 大明王朝初期,在未经历土木堡之变以前,勋贵们的势力可以说是仅仅只在皇权之下。 而朱青一介白身,敢这么得罪勋贵,换做别人怕是早就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以这些勋贵们狠辣的作风,若是真的弄死了朱青,怕是……连骨头都会磨碎了拿来下酒。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朱青这一次……怕是真的危险了。 第56章 危言耸听?不,是防范未然 第五十六章:危言耸听?不,是防范未然 马皇后也下意识想要开口。 却听到下面的朱亮祖只觉得怒喝一声:“遭瘟的书生,你特娘的活腻了?” 说完,朱亮祖直接就要动手。 朱青也被这家伙的果断给震惊了,转头便看到了朱亮祖那猩红的双眼闪烁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就像是一只饥饿到了极致的狼! 对! 狼! 这家伙此时此刻就像一条饿狼一般凶狠,龇牙咧嘴,如见了羔羊一般朝着自己扑过来。 朱青往后急退,不过下一秒,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朱亮祖的面前。 ‘啪!’ 那身影抬起蒲扇大的巴掌,以雷霆之势一巴掌打在朱亮祖的脸上,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让朱青震动,当朱青看清楚那人竟然是徐达的时候,眼中更是震惊。 徐达为淮西人,勋贵领袖,为何会这么不遗余力的帮自己? 众人大惊失色,朱亮祖被扇的一巴掌甩出去一丈远,当朱亮祖咆哮着“谁,草拟姥姥……”站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是徐达站在那。 勋贵们一个个惊呆了! 这……徐达是什么意思? 徐达面色暗沉,压抑着胸口的怒火,嗡声道:“朝堂动武,谁给你的狗胆?敢在陛下面前舞刀弄枪,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此言一出,顿时让朱亮祖瞬间回过神来。 刚刚他怒火攻心,不顾后果的就要出手杀人,可忘了这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大明的奉天殿,朝贡的地方。敢在这个地方动手,真以为他是王莽那样的权臣? 武勋们也瞬间浑身一抖。 对啊! 这可是朝堂上。 一个武将敢在这动手,说不定哪天朝堂就变成了全武行,那陛下的安危怎么办? 御史台的人抓住了机会,听到徐达的话,一个个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站出来弹劾朱亮祖。 “御史台弹劾两广参政朱亮祖、朝堂斗殴,有伤礼制!” “朝堂乃我大明国威之地,朝贡之地,臣子于朝堂斗殴,他日莫不是就要向陛下出手?朱青因言而上谏,未查明真相之前,谁也不能动手伤人!” 朱元璋也面色难看。 朝堂动武,这事已经不小了。 咱这个皇帝坐在这,你尚且敢杀咱的臣子,那有一天咱不在这儿,你是不是连咱的儿子……不,你已经动了咱的儿子! 朱元璋眼神忽明忽暗的道:“朱亮祖,你可知罪?” 朱亮祖连忙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徐达那一巴掌的仇怨了,只能垂头道:“臣知罪……” “一边待着去,你的罪咱下来再定。”朱元璋不愿跟朱亮祖过多纠缠,这厮最近是越发的狂妄了。 … 朱亮祖怵怵的站在角落,虽然低垂着脑袋,但眼神之中的杀意和怨毒几乎没有掩饰。 有了今日这一遭,他算是彻底失了圣恩了。 都是朱青! 都是他!! 朱青也很清楚那三道致命威胁里面有朱亮祖,或者说,两人的仇怨早在之前就已经结下了。 上面的朱元璋被朱青打断了出征的布置,沉声道:“朱青,你三番两次干涉出征,到底有何缘故?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便辞官吧。” 文官们一个个嘴角猛抽。 你这……是不是罚的太轻了? 凭什么我们犯了错就要蹲大牢,甚至严重的连命都丢了,结果到了朱青这里,仅仅只是辞官就打发了? 朱元璋还是对于出征的事情耿耿于怀,立志做一个文治武功的好皇帝,对于云南这个失地是做着必须收回的打算的。 而且越快越好。 所以他需要朱青给一个解释,而且心理已经打算好了,不管朱青给的解释是什么,他都会让朱青辞官,然后自己继续出兵。 只要朱青的理由是什么:天下初定,不宜兴起战事一类的,他都会直接打发掉。 … “陛下,臣说您昏聩了,不是信口开河,更不是胡言乱语。” 众人眼皮猛跳。 你还敢说这事? 不过这一次没人跳出来了。 “难道陛下忘了,京师这场大雪,已经下了快二十天了吗……?” … 此言一出,换来的不是震惊,而是寂静。 寂静…… 鸦雀无声。 安静到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朝堂。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二十天了? 朱元璋恍惚,他这段时间心思一直在出征上面,连后宫都没去过,筹备粮草,安排探子,抽调士兵,这些事情已经让他走不了神。 而国朝初定,钦天监还未抽出时间建立…… 上面坐着的朱元璋,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以十分压抑的声音怒吼道:“洞玄观张景和呢?!” 张景和,曾是朱元璋下属的道士,道术高深,曾预言朱元璋会一统天下,还通过望气之法预测吉凶,算出朱元璋鄱阳湖之战可以胜利,给了朱元璋巨大的信心。 建国之后,朱元璋想要毁掉屹立于山巅的鸡鸣山寺,张景和出言劝解才保住了鸡鸣寺,而后张景和辞官坐落于洞玄山洞玄观。 “这……张老道年前说要云游天下,怕是……外出了云游了……” 一个和张景和有所交集的文官讪讪道。 此时此刻,众人明白了…… 感情,没人在关注这场大雪…… 武将们忙着出征招揽亲卫,尤其是家中部曲,忙着扩编。 而文官们一个个想着如何组织武将,也没把心思放在上面。 直到此时,朱青提出,大家伙才回过神来,好家伙,这场雪已经下了二十天了?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在场官员首先大部分来自于江浙一带,隶属于南方,并不明白雪灾所带来的危害。其次去年才开国,很多官员还在熟悉任上的职务,根本没时间去学那么多为官的经验。 就连老朱这个皇帝,也一样。 “你的意思,今年要闹白灾?”朱元璋声音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这一刻,他开始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 朱青苦笑:“只是猜测。” 这句话让众人原本吊起的心放松了许多,猜的你说的个什么? 有人幽怨道:“朱御史还真是会危言耸听啊。” 不少人心里也吐槽朱青。 ‘十多天了还没消息,你以为你是神仙啊?一下子就能猜到?’ 谁知下一秒,朱青直接暴起怒吼道:“危言耸听?这是危言耸听?国朝之灾防患于未然,老百姓家谁家不留一笔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再敢说这是危言耸听,等白灾来了,老子把你埋雪里埋个三天三夜,你看看这白灾是不是我在危言耸听。” 第57章 突然跳出来的朱升 第五十七章:突然跳出来的朱升 出言嘲讽的官员脸色一阵青紫,依旧不服气的道:“任你说的在天花乱坠,可通政司没有收到消息!” “既然没有收到消息,朱御史未必就没有危言耸听的嫌疑。” “朝堂上大放厥词,朱御史难道是要鼓动人心?本官可是记得,朱御史口口声声说的是我朝天子乃是圣明之君,既是圣明之君,又岂会有灾祸?” 坐在上面的朱元璋脸色有些许的深沉。 这通政司官员一席话说的好听,可还是将责任担给了他这个皇帝,什么叫做天子圣明所以没有灾祸,那要是有灾祸呢? 那咱这个天子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朱元璋心里暗暗记恨一笔。 朱青定睛到这官员身上,凝眉问道:“敢问尊姓名讳?” “哼,本官乃通政司左参议张以宁。” 朱青了然,点了点头淡淡道:“张参议倒是懂得做人,自己不担半点责任,倒是将灾祸的缘由都推给了天子。” “竖子,你大胆!” 张以宁面色急怒,勃然大斥。 “本官所言句句属实,所谓白灾不过是你一人一面之词,通政司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连通政司尚且没有收到消息,你一个六品官员,难道就凭你一面之词,就要放弃朝廷奠定基业的大好机会?” 朱青也怒了几分,目光冰冷,高声道:“你也知道通政司掌管四方言路,可你上任到现在干了什么?” “你通政司替民间百姓上书过?你通政司除了传达天下豪门士绅的请求,赖着一张老脸在朝廷治下要土地要权利,还会要什么?” “你们言之凿凿的说治下百姓不会反复,可百姓反复了!” “你们说灾祸不会来,可灾祸来了!” “现在你问我要证据,可你别忘了你才是通政司的官员,这些职责都是你的!” 张以宁面对朱青的怒斥只是冷然,这老货当年就是元庭治下的走狗,如今来到大明不过半年时间,朱元璋看重了其学识,授他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兼修国史。 他一个通政司官员的位置只是坐着好看的,其更多的还是要归功于他的名气。 只是,朱青的驳斥显得苍白了些,这老货入朝时间短,加上没任实权,没什么太大的过错,所以也很难找到他的把柄。 和他高高挂起不同,那边的通政司通政使朱升有几分尴尬。 朱青直言不讳是好的,可确实是没给他这个老大人的面子,朱升年迈体衰,早就是通政司的吉祥物,具体事宜都是下面几个官员在办,朱青怒斥通政司,倒是将他这个通政使给弄得有些不好做人。 不过这也不打紧。 朱升心里苦笑,缓缓出班,当一众臣子嘈杂的喧嚣之中,以年迈苍老的声音高声道:“臣,朱升,乞骸骨!” … 朝堂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作为老朱的谋士,朱升入朝时间很长,是朱元璋的心腹臣子,更是提出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意识,帮助老朱强化军事力量,边缘化自己的存在,在一众枭雄之中脱颖而出。 朱升此前不管是在武勋眼中还是文官眼中,都是一位年迈的智者,加上其独特的政治理念不属于文武任何一家,所以比较独立于朝堂之外。 但如今,朱升居然提出乞骸骨。 这就有些让人诧异了。 朱青也意识到朱升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提出致仕,而这其中……未免没有几分黯然离去的意思。 朱元璋起身,走下台来,到了朱升面前,看着朱升朝着自己长拜而下的佝偻后背,欲言又止。 “允升【朱升字】先生,你这是……” 被朱元璋缓缓扶起的朱升笑了起来,朗声道:“陛下啊,老臣这些时日老是梦到老臣的先生,先生告诉老臣,老家的莲花峰落满了积雪,让老臣找个时间可以回去看看,老臣想啊,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朱元璋眼眶陡然红润了几分。 “臣还记得初见陛下之际是龙凤三年,臣已是垂暮老者,而陛下正值壮年,英武不凡。” 朱元璋拉着朱升的手,点头回道:“是,是!爱卿向咱陈策,当时所有人都让咱称王,只有爱卿劝咱缓一缓。” 朱升笑道:“这些年,臣也确实是老了,这些夜里连起床起夜都是问题……” “咱给先生多派几个侍女……” “陛下……”朱升盯着朱元璋,眼神动容,两位君臣共同缔造了一段历史,如今,朱升也生出了退却的想法。 “臣,乞骸骨……!” 朱升的坚持让朱元璋有些茫然,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朱元璋就缓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常规意义上的三辞三挽。 而后,朱元璋只能痛哭着放开了朱升的手。 而朱升摘下了脑袋上的官帽,双手捧着放在朱元璋的脚下,高声大喊: “臣朱升,乞骸骨!” 表面上,朱元璋依旧双手低垂,仰头闭眼,一滴鳄鱼的眼泪从眼角处缓缓落下,以沙哑的声音道: “允!” 说罢,朱元璋转身拂袖而去。 迈着广阔的步子,就这么以雷霆之势走回了殿后。 只余下一众臣子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皇后临行前,向臣子们道:“老臣致仕,陛下心情不好,诸位有什么事还是上奏吧。” … 帝后离去,朱青倒是理解了几分朱升的意图。 这场斗争,已经开始愈演愈烈了,这位老臣一是想要抽身离去,二是想要无声化解朝堂上的争斗。 按照龙凤三年时期朱升的年纪,根本没有必要再跟着老朱打天下,那个时候他都五十七岁了。可朱升还是毅然决然的投入了这场汉人的光复运动之中,为什么? 朱青能给的解释,大概就是朱升真的是‘驱胡虏而复圣域,变左衽而为衣冠,再造汉家华夏’的那种人。 不过朱升的致仕也只是暂时压住了朝堂上的争斗。 关于出兵的事,还悬在半空之中。 而朱元璋的离去,未免就没有压制朱青的想法。 果然,还没等到朱青离开皇宫,一则调任朱青去通政司的圣旨就下发了下来。 第58章 遇刺,那我就让你们全部覆灭! 第五十八章:遇刺,那我就让你们全部覆灭! 站在皇宫门口,转身看着高大的宫墙,朱青第一次升起可笑的感觉。 看着手里的圣旨,上面的墨迹都没干,字体也写的狷狂。 并且,没有盖章。 没盖章就下发的圣旨,这大概是开国以来,也可能是以后,最快的一张圣旨。 它有作用吗? 皇帝说有就有,皇帝说没有就没有。 通政司右参议,跟张以宁对上了眼。 朱青转身回府,还没回到家里,就在大街上遇到有人驾着马车朝着他猛地冲过来。 马车在大街上疾驰而来,冲散了两边街道的瓜果摊子,还撞飞了两个行人,朱青走在街上,迎面就遇到那马车撞来。 这要是被撞一下,怕是小名都没了。 “当心!当心!” 有人在街道上大喊,乱作一团。 咯噔咯噔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朱青也吓得浑身冷汗,下意识往旁边侧身,马儿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一股马粪味让人几乎作呕。 而在后面的马车帘子里,一把锋利的刀突然伸了出来。 朱青心里骇然,那刀刃闪着寒光,似乎划破了飘散下来的几朵雪花。 ‘完球!’ 朱青心里暗喊一声,刀刃擦身而过。 ‘嘶拉’一声,朱青胸口官袍瞬间被割裂,而后朱青因为巨力而被掀翻,马车压着路面的雪水扬长而去…… … 街头刺杀,这够不够狂? 可这就是那些人的实力。 他们以武力获得功勋,手底下笼络了无数武功高强之人,精通各种兵器,也精通刺杀之道。 当杀一个人就能省掉很多麻烦的时候,这些心狠手辣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况且,还是一个失去了圣恩的人? 朱青是明升暗降,看似通政司从五品官,可实则比起侍御史低了许多。 侍御史可临危受命,还能监察百官,侍御史上奏之事朝廷都会慎重对待,严查一二,可通政司参议只有自己的权责,就是上奏四方言路,不得掺个人上奏的事情。 说白了,就是个管邮局的。 “快!快报给衙门!” “快去找人!” 场面乱作一团。 … 朱青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刚一睁眼就觉得胸口疼的不行。 挣扎着想要起身,就听到老孙淡淡道:“断了三条肋骨,老实待着吧。” 老孙走来伸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点了点头:“眼珠子跟着转,看来没撞傻。” 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情经过,朱青龇牙咧嘴的道:“靠,蒋瓛和毛骧呢?” 老孙白了他一眼:“大年初一,校检也放了一天假。” 朱青这回彻底无语了,这么倒霉的吗? “情况怎么样?” 孙柏抚须,缓缓道:“没怎么样,皇帝知道了这事派太医来检查了一遍,你小子虽然官袍给利器割开,可一点没伤到血肉,就是胸骨被撞了一下,静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朱青摸了摸胸口,而后在身边的衣架子上看到了那件纤维做成的防弹衣,那是由无数纤维编制而成的,可以防利器割伤。 任谁能够想到,一个文官会天天穿防弹衣在身上? 朱青冷笑:“这回老子算是长见识了!” 孙柏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冷笑道:“你以为你在朝堂上压着他们就行了?那些人里面没有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是吃肉的狼,私底下的手段脏的你听都没听过。” “刺杀你的人被官府抓到自己就咬舌死了,一家人七口人投井自尽,尸体现在就整整齐齐的摆在京师衙门。” “全死了?”朱青错愕道。 孙柏点头:“一个口舌都没有,皇上让人查了那人的住处,就是个普通的马夫,一直住在京城,也没跟哪家有什么联系,加上……你并没有因为刀伤而致命,所以就算是说出去有人刺杀你,也会有人说你是哭惨。” 朱青苦笑道:“受害者还有罪了。” “行了,捡了条命你还是安生一段时间吧。我有事……” 孙柏起身离开继续鼓捣自己的大蒜素。 “诶,老孙头!”朱青叫住了孙柏。 老孙回头看向朱青。 朱青笑道:“你试试弄个温度高的房间让大蒜发霉。” 似乎是点醒了孙柏什么,孙柏眼前一亮,而后露出明悟的笑容。 朱青本以为他要感激自己,结果孙柏盯着朱青龇牙道: “你知道你不早说,你小子真贱的!” 朱青面色一僵。 你要不要这么现实? 忠伯送来了药汤,朱青喝了两口,只觉得苦的要死,本来想在系统商城里面换点药来吃,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懂药方,朱青又在系统里面的知识一栏里面看了看,发现想要直接获取医术知识,需要一万点的怒气点数。 自己眼下有三千多点数,这些点数朱青不打算现在就用。 躺在床上,朱青的脸上面无表情,望着拔步床的顶端,朱青的眼中有几分冷意。 武勋势大,这句话确实不是开玩笑的。 “势大吗,那我就让你们覆灭!” … 朱青被刺杀的事情再次成为京师谈资,因为这已经是这半年来朱御史受到的第二次刺杀。 “这朱御史也是真够天怒人怨的。” “你说这北边是不是真的受了灾?” “谁知道呢,这事说不准的,咱们南方虽然不怎么下雪,可前些年下雪的时候也不少,不一样连着下几天雪,也没听说人家北边遭白灾。” “这么说这朱御史真是危言耸听?” “不清楚了,不过那些文官也是落井下石啊,人家朱御史刚被刺杀,这些人就开始说人家有罪。” 这事就是无语,朱青还在家里养伤,结果十几本弹劾朱青的奏本就到了朱元璋的案头上。 换做一般的皇帝,朱青早就戴罪了。 毕竟十几个大臣的意志联合起来,这可是朝堂上一股不小的力量。 … 初三,一封来自于山东的奏本悄悄的送到了朱标的手里。 所有人都没想到,报应来的会如此之快。 武勋们正在操练士兵准备出征事宜,文官们慷慨陈词琢磨奏本打算再联合上书扳倒朱青。 可就是这样看似普天同庆的时候,北地大灾,积雪拦路,官员死命封口的消息在皇宫之中轰然炸响。 朱元璋久坐于殿中,目光无神,手脚冰凉。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张以宁那一句:“天子圣明,天下无灾。” 可这会,灾……它来了! 第59章 真正的灾祸 朱青府里,朱樉几个来探望他了。 朱樉看着朱青的样子,有些怒气冲冲的道:“他们太放肆了!” “这可是京城,是父皇脚下,他们就敢如此行凶!” 朱棡也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朱棣倒是显得比较冷静,开口道:“夫子朝堂上的举动,他们起了杀心也正常。” “老四!”朱樉怒道:“你到底哪一头的!?” 朱棣沉声道:“夫子被刺杀我也知道他们过于放肆,可现如今大明军队全在他们手中握着,你要父皇如何处置他们?难道当着他们那么多下属、义子的面,将他们杀了?” 朱樉和朱棡都愣住了。 朱棣叹了口气,道:“夫子阻拦出征,此事不合父皇的心意,除非北地真的出现白灾,不然等到大军平定云南,夫子就真的是万人所指。” “夫子,北地……”朱樉欲言又止。 朱青轻笑道:“你们几个可是皇子,在我这给我一个臣子出谋划策干什么?” 朱棡哼了一声:“夫子你说得轻松,他们今日朝您动手,下一次要是我们这些皇子挡了他们,是不是也要对我们下手?” 这个问题嘛,很明显是多余的。 因为你们根本在大明腹地待不了多久,更不可能跟这些大明勋贵共同生活在京师。 你们,是要封藩王的。 朱青叹了口气:“北地若是真的受灾,祸害的就不是一两个百姓,更不是我朱青一个人了,那是数以万计的家庭。” “你们大哥派出去的人已经去了快十天了,估计……快有消息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眼便看到忠伯一脸惊恐的打开门进来。 “不好了老爷,出大事了,北边闹白灾了!” … 白灾来了,京师震动了。 白灾一起,京师上下顿时开始陷入了急促的忙碌之中。 朱元璋鸣钟召集百官上朝,尚且还在休沐之中的官员全部急匆匆的换上官袍上殿议事,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看到六部官员跟通政司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下朝。 朱青没去宫中,不过朱标派人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汇聚成书信递给忠伯,转入朱青的手。 朝堂上,朱元璋暴怒。 朱标派人去查白灾,山东几个州府皆被大雪封路,当地官员上任不久,连基本职责都给弄清楚,加上许多前元庭的臣子不服大明管教,放任管理,致使许多百姓因为白灾丧命。 一些自称是前朝遗老的地方士绅组织起来摧毁官道,让各地的消息连黄河都过不了,加上官员们惧怕朱元璋会拿他们开刀,也暗地里配合士绅们拦截消息。 偌大的北地,居然就这么被拦截了足足二十多天的消息。 朱元璋下令让常遇春带着兵配合地方停止攻打晋北,而是将矛头转向山东,清缴山东境内的士绅。 另外,北地受灾严重,朝廷的钱粮现如今大部分都在大都督府准备出征,出了这事,别说出征了,就是救灾这些粮草都不一定足够。 朱元璋再下令命各地官府开放关卡,让那些没有庇护所的百姓们南下避难。 看完这些,朱青叹了口气。 大明朝现如今根基尚浅,在京城或许看不出来,毕竟这里是朱元璋大本营,经营了许多年,可是在北方,在刚打下来不到半年的山东等地,却还残留着大量的元人走狗。 拦截官道,迫害百姓,这些人明知是死,却还是选择跟朝廷作对。 朱青想到了一件事,就是来自于明初的大槐树移民。 现如今,北边地界,也就山西的人口多一些,不移民,河东河北的这些土地确实是没人耕种啊。 白灾还是来了,压抑了二十多天的白灾摆在了朝廷的面前。 眼下最困难的无非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吃,第二件事保暖。 解决这两件事,灾情可以解决。 朱青身上的伤说严重不严重,但说轻也绝对不算轻,他叫来阿福,吩咐了几句。 “你去将他们找来,就说我朱青有一笔天大的生意跟他们谈,只要他们肯来,肯出力,我朱青……说到做到。” 阿福接了朱青的手书,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出门。 朱青又让忠伯给朝廷里递消息,还没说完,就看到朱标急匆匆的走进来。 “太子……”朱青作势就要拱手。 朱标眼眸深红,急促的走到朱青身前,他睚眦欲裂,沙哑道:“夫子……,请您出手!” … 朱标还是将求援的手伸到了朱青的手上。 “太子这是……” 朱青不解,救灾自然有朝廷户部的人出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朱标咬牙道:“夫子,蜂窝煤!” 蜂窝煤…… 朱标果然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朱青鼓捣出来的蜂窝煤,蜂窝煤的存在没几个人知道,或许死了的沈家沈旺算是一个。 但朱标看重的,是蜂窝煤带来的取暖能力! 只要可以让蜂窝煤参与到救灾之中,那么北地的百姓就不至于被冻死。 从客观角度来说,这是赔本生意,可以赔的人血本无归。 因为蜂窝煤必须是无条件提供给灾民,灾民是拿不出来一点钱财来买蜂窝煤的。 “朝廷打算怎么救灾?” ‘灾’这个字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一城一地的灾情不足以称之为灾,只有大面积的广泛损害才能称得上是灾,所以要救,就不是说救了几十人几百人就能救灾的。 救灾必须是广泛的,可持续下去的手段。 朱标沉声道:“御史台经历刘希鲁主张派遣救灾队伍入河东救灾,施粥布善,再在江浙一带筹集捐款,救济灾民。” 朱青皱眉道:“各地常平仓……” 常平仓作为朝廷的官仓,一般来说都有粮食存放,每年更换,遇到灾情便开仓赈济。 “一些地方有,但量不大。”朱标叹了口气。 “那若是加上朝廷现有的粮草呢?” “杯水车薪。” 朱青意识到问题难办了。 朱标接着说了几个大臣主张的救灾主张,大体都是赈济灾民,只要保证百姓少死一些,就算是成功。 朱青沉吟了一番,问道:“陛下现在在做什么?” “中书省临时设了指挥所,只会救灾,父皇此时怕是还在里面坐镇。” 朱青点了点头,而后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起身,朱标大惊,诧异道:“夫子您这是……” 朱青额头很快出现冷汗,咬牙道:“殿下,劳烦你……带臣进宫……” “臣要……救灾!” 第60章 我说的是在座所有人 第六十章:我说的是在座所有人 朱青没有自大到认为天下少了自己就转不起来的地步。 说句现实的,就是人类都死完了,地球一样转。 但……只有淋过雨的人,才懂得如何为人撑伞。 朱青经历过天灾,那是一次近乎毁天灭地的灾难,蜀中一次地崩,死了七万人。而震中距离朱青的故乡不到三百公里。 灾难,永远是人类的噩梦。 当看到了灾难之中那些同胞无助迷茫的双眼,血淋淋的伤口,人类才知道在灾情面前自己多么的无助。 朱青还是撑着身子坐到了马车上。 他是为了救灾而挺身而出的。 朱青咳嗽了两声,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系统,强化点也没有治疗伤痛的效果?” “主人,强化点不可以治疗伤痛,但可以强化体能,让主人的身体痛感减轻。” 朱青点了点头,而后道:“那你给我强化体能一点!” 他还有三点点数,先强化一点试试。 有了第一次的痛苦,朱青这一次还是感受到了四肢百骸都迎来了剧烈的刺痛感,以至于他躺在马车上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朱标看着朱青的样子,一双眼睛通红的道:“夫子,您的身体……” 朱青闭眼咬牙,全身冷汗淋漓,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无妨!” 怎么会无妨!? 朱标都快哭出来了:您都痛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无妨?夫子啊夫子,您如此大公无私,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孤如何对得起你啊。 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自然不知道朱青在经历了苦痛之后会迎来新生,只当这位朱夫子当真是一心为民不顾生死。 朱标暗中发誓,自己一定要护好夫子,不能再让他受到半点伤痛。 … 经过强化,朱青感受到自己身体开始有了力量,胸口里断裂的胸骨也变得热乎乎的,似乎在加速病愈的进程。 不过嘛,该痛还是痛。 到了中书省,灯火通明,朱标下了马车扶着朱青进殿。 刚到门口,就听到户部尚书杨思义道:“为今之计应当是广开常平仓,并从江浙等地调集粮草救济灾民,眼下刚刚冬日过半,还有近一个月的冬季,若是不调集粮草,灾民怕是死伤无数。” 杨思义刚说完,六部通政司的人便道:“尚书大人说的确实不假,可眼下大雪封路,朝廷车马之力如何将近百万石粮食运到北地?” “运不到也要运!早运一天,就少无数人冻死饿死!”杨思义据理力争。 又有人淡淡道:“就算是吃的够,可取暖也是问题,朝廷的钱粮不够购买木炭,……” 杨思义此时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按照你们的办法,放任灾民南下,要是控制不住,灾民半道而反,到时候就不是灾荒,而是兵荒了!” … 杨思义显然是个想要有作为的人,但可惜,他没有出身。 因为杨思义最早只是朱元璋任吴国公时期的起居郎,后来因为会算账,被老朱调去管理江南中书省户部下属的钱谷一科,然后又在朱元璋担任吾王之后,成为了司农寺司农卿,因为劝课农桑得力,成为了户部尚书。 乍一看,似乎他官职履历很出色。 但在通政司、翰林院、中书省的官员眼里,他没有靠山,没有出身,就靠着苦干当上的户部尚书。 在官场里,靠着苦干做起来的,是最没有话语权的。 朱元璋静静地坐着,没有开口。 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老朱明白了一个道理:安静看,才能看得到更多的世间百态。 看着通政司一个个的样子,又看到杨思义那般屈辱无力的脸色,朱元璋的心,越沉越深。 “陛下……” 朴无用躬身来到近前。 朱元璋手里拿着一根木制的如意,挠着胳肢窝的瘙痒,瞥了一眼问道:“何事?” 朴无用上前嘀咕两句,而后朱元璋惊色道:“他不好好养伤来作甚?” 对于朱青被刺杀一事,朱元璋已经下了命令,让校检全部出动,查到任何风吹草动便报给他。 儿子被刺杀,老朱心里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可偏偏还不能亲自去看看他,虽然知道儿子没什么大事,可朱元璋心里就是不得劲。 他已经不想继续隐瞒朱青的身份了。 可……他又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猜测。 【朱青到底是怎么做到事事都能提前预知的?难道,这小子真的受了天命?】 朱元璋的一颗心骚动不已,真要是朱青受了天命,那自己揭开他的身份,会不会和天意相违背? “太子殿下说,朱御史是来救灾的。”朴无用也苦笑道。 朱元璋又惊讶了几分:“标儿?” “是,是太子殿下带朱御史来的。” “让他们进来。” … 朝臣们还在争论,殿门突然打开了。 他们回头一看,便看到太子搀扶着一脸苍白的朱青走了进来。 太子搀扶着? “朱青,你大胆!!” 有臣子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怒斥道。 朱青嘿嘿一笑,笑道:“诸位,还是熟悉的味道啊,骂人的口气都那么亲切。” “朱青,太子乃是储君,岂有君主搀扶你的道理,你哪来的狗胆,你是不是活腻了!” 一些臣子冲上来请求朱标撒开朱青。 朱标脸色一黑,咬牙道:“夫子是本宫请来救灾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更撬动了大臣们的神经,一个个反应巨大,高声道:“什么?救灾?殿下,你可莫要被他蒙骗了。” “朱青,你简直大言不惭,你有什么资格参与中书省议政?” 朱青咧嘴一笑,将袖中圣旨掏出来:“抱歉,我现在是通政司右参议,还真有资格,你说我没资格,就是说陛下的圣旨是废纸咯?” 陈怡宁脸色铁青。 咬牙一阵,而后不甘的怒道:“你除了会耍嘴皮子功夫还会什么?要是救灾靠一张嘴,那我倒是甘拜下风。” 确实,站在朝臣们的角度,朱青似乎从搞事以来都靠着一张嘴让人吃亏。 “得了吧,自己无能就是无能,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朱青脸色淡淡的扫了一眼满殿的朝臣,感受到他们睚眦欲裂般凶狠的眼光,根本不信邪的龇牙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 “还有,我不是说你张以宁一个人无能,我说的是所有在坐的大臣!” 第61章 你可千万别信 第六十一章:你可千万别信 一群大臣捶胸顿足。 亦有大臣面露不悦之色,拒不应了朱青的一番话,凝眉作势道:“朱青你是朝廷的官,且不说官职比我等小,就凭我等为朝建功如此繁多,你此番诋毁我等,岂不是成了胡言乱语?” “陛下护着你,看重你,那是你的本事,可在本事之前,你自身品行才是着重,你整日带着皇子们胡闹,不重书本,纵然学的再好,也只是为一农夫。” 朱青露出几分怪笑,嘲讽道:“当今的读书人当真是怪了,你们这些做学士、当翰林的,给你们说传道穷经,你们说是迂而无当;给你们说博古如今,你们笑人家杂而不精。” “可你们偏偏还在自己的文章里写尽大道,好让你觉得你们本该就是如此的。” “张口闭口就是劝课农桑,满嘴挂着的也是农业乃立国之本,可让你们弯腰下去看看百姓,怎么就那么难呢?” 朱青脸色苍白,额头细密的布着汗珠,可声音响亮,神色严肃的他,毫无疑问是整个中书省公房之中,最耀眼的一个人。 官员们面色骤变,一瞬间对于朱青的指责和咒骂可谓是不绝于耳。 李善长稳坐朱元璋下首,端起一盏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 “朱青,我等大臣,从未否认过农桑之事,只是对于以一介白身担任皇子之师的你,你勿要混淆视听。”张以宁摇头道。 朱青嗤笑:“你们是没有否认过农桑,你们只会给天下农桑之事添乱!” 正要争吵,朱元璋怒容浮现在脸上,沉声道:“咱要你们来,是要你们献策赈灾的,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众人齐刷刷的拜下,声称不敢。 朱元璋道:“北地的雪灾连绵十数个州府,救灾起来本就不易,再敢在咱的面前胡咧咧些有的没的,咱必要重罚你们!” 官员们一个个开始闭嘴不说话了。 朱青也在朱标的搀扶下找了个地方坐下,便看到朱标捏的有些紧的手。 显然这位太子殿下此时很是担忧。 朱元璋再次让众人开口。 中书省官员齐聚了宰相、参政、六部尚书、通政司、以及李文忠这个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众人开始商讨灾民安置问题,以及灾后重建。 大半数官员主张的是应该立即紧闭黄河以南的徐州、淮安一线,将北地的灾民隔绝在黄河以北,然后朝廷布置粥棚,给流民一口饭吃。 而紧闭黄河以北的几个州府,无非就是关闭城门,派兵日夜把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灾民们如何过冬,没人提起。 灾民们是否会暴乱,也没人提起。 这是符合眼下国情的情况,因为只有这样,国库的粮食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救援力度,其余的取暖问题,概不考虑。 还有一小撮,也是杨思亿手下的几个官员认为,应该在灾地去救灾,将百姓们留在北地。 百姓们在灾地如何生存,如何取暖,如何安置,也没有考虑。 而杨思亿至少考虑到了灾民们背井离乡不易,南下是个大问题,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 还有一些人,就纯粹是觉得北地荒芜,只需要给点钱粮让百姓们自给自足就算了。 总之,官员们一个个众说纷纭,有好有坏。 却没有一个妥善处置的办法可以将百姓们给安置的妥妥当当。 对于灾后重建,更是没有半点想法。 大家似乎都觉得,在他们经历过的乱世,只需要给流民一口吃的就行了,其他的根本不需要在意。 在是否放灾民过黄河这件事上,展开了十分激烈的争论。 一部分认为应该让灾民们南下取暖,只要到了南方,气候温暖,朝廷就只需要给他们吃的就行了,不需要考虑取暖。这样一来可以少死很多人。 而一部分则是担心灾民们之中有那些暴乱之人,而且万一一不小心死了人引起病灾,朝廷才是真的面临灭顶之灾。 双方各执一词,议论了小半个时辰,朱元璋心烦意乱的宣布暂歇一炷香。 角落里,朱标收回落在杨思亿身上的眼神,看向朱青,问道:“夫子觉得,大臣们谁的主意更好?” 朱青苍白的脸上微微笑了笑:“都不咋地。” 朱标有些诧异,他倒是觉得杨思亿的办法足够仁慈,便想要开口询问。 不过朱青率先开口,淡笑道:“杨思亿的办法确实够仁慈,可要是真的将那么多流民聚集到京师三百里处,那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朱标不解。 看到朱标疑惑的脸色,朱青摇头苦笑,声音有些冷然的道:“若是真的那么多灾民聚集起来,朝廷给他们吃多久?一直让他们习惯伸手要吃的,他们会不会养成习惯?” “有一日要是朝廷拿不出来,只有有人鼓动几句,百姓们会不会冲击皇城?” 朱标愕然:“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皇宫有粮!他们已经习惯了张开嘴就有饭吃的生活,太子,升米恩,斗米仇啊。” 朱青苦笑一声。 朱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咬了咬牙,朱标又道:“花钱呢?从江南粮商手里买粮,赈济百姓,实在不行,朝廷跟他们借!只要能够赈灾……” 朱青听到这个话心里满是触动。 看着朱标那激动的神色,心里油然生起一种感慨之意。 虽然……虽然他是个穿越者根本没必要多余这些感情,可朱标作为太子,一个实实在在的古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心地,他还是觉得心里触动。 … “太子,你真的想要就那些灾民,不论如何?” 朱青问道。 正在心烦意乱的朱标愣了一下,错愕的转头看着这位朱夫子。 他本想说‘废话’两字,可当看到朱青那双郑重到让人有些僵硬的眸子,那两个字一下子堵在嘴里。 浑身僵硬的酝酿了一会儿,朱标沉重的点头,咬牙道: “是的!不论如何!” “请先生!出手!” … 朱青微微一笑。 朱标心急如焚,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有办法?” 朱青再次微微一笑。 朱标有些心急了,却听到朱青轻声道: “太子殿下,臣出手前,还请太子答应臣一件事。” 此时的朱标自然是点头答应下来。 朱青轻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说臣家里的狗长了双麒麟角,说臣家里升起七彩祥云,或者说臣的祖坟半夜有龙吟,您可千万不能信,不光您不能信,你还得让皇帝也不相信。” 第62章 臣,没有信口开河 第六十二章:臣,没有信口开河 这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虽然这手段有些低级,可保不准有人用啊。 朱标眼神幽怨,气呼呼的道:“先生这是拿孤寻开心吗?便是三岁小孩都不信的事情,孤怎么会相信。” 说完,朱标振奋道:“先生,说说你的办法!” 朱青淡淡道:“勒令商人出粮救灾,出的粮食全部记录在册,等到丰年在从官漕取粮。若是不从……就杀人取粮!” 朱标震惊了。 “如此简单?” 朱青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那为何大臣们不说?” 朱青目光扫了一圈殿中那些一个个神色冷漠的官员,淡淡道:“因为说不定,这些粮食……就有他们家里的。” 朱标心情更复杂了。 … 留着朱标一个人在那抑郁,朱青缓缓起身,朝着中堂走去,官员们也开始回到各自的位置开始争论。 不过一开始,大家都还是沉默的,沉默的有些诡异。 其实两派争论的救灾办法大同小异,可就是无人愿意低头承认,因为这是政斗,要是低头,自己就矮对面一头,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到底,别人才会说你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朱青先开口道:“划出一块地,营造房屋,让百姓参与劳作,供给百姓安顿。” 话一出,就等于挑开了下半场争论的面纱,根本没人搭理他的话,官员们一下子开始哗哗啦啦的争论起来。 徐达、李善长两个人被吵得脑袋都要炸了。 这俩也是倒霉,一个是朱元璋亲自任命的中书省左丞相,一个是右丞相,一个不想当丞相偏偏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想握大权却被人压着一头。 ‘砰!’ 徐达的脾气还是火爆一些,手掌落在书案上,怒吼道:“吵什么吵,一个个话这么多,怎么就一个妥善的法子都拿不出来!?” 张以宁拱了拱手,淡淡道:“丞相,如今我大明军队大部分都在外征战,京师驻军并不多,而京师之地向来是朝廷腹地,若是一股脑让那么多灾民南下过黄河,灾民可就到了应天府脚下了。” “眼下大明初立,朝廷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粮赈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是将他们阻拦在黄河以北,任由他们谋生的好。” 杨思亿也不屈不挠,怒道:“你这是草菅人命!让他们在黄河以北,这还有一个多月的冬天,你是要他们全部死绝吗?” “有吃的,死不了多少!放灾民过黄河,要是趁机有人挑起纷乱,谁担待的起?”张以宁还是坚持观点。 灾民们从山东南下,过徐州就进入了凤阳地界,过凤阳就到了应天府地界,而凤阳、扬州、淮安三地又是地广人稀,要是灾民来了,占地而居,还不乱了套了。 徐达又要发火,眼尖的张以宁立马转头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不再多言。 而杨思亿则是一巴掌打在棉花上。 朱青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开口道:“为何不能划一块地,营造房屋,赈济灾民?” 一旁的工部尚书单善仁无奈道:“朱参议有所不知,此番大雪各地灾民怕是不少于二十万之数,若是画地治理则需要一大块地。” “还有,数以万计的灾民,需要的房屋更不是少数,建造房屋需要的工匠、木料多不胜数,朝廷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官员们的意思,还是一个问题。 ‘能给点粮食就打发的事情,何必花大钱去费力不讨好?’ 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少做少错,只要能够让灾民不死伤惨重,他们也不会担责。 倒是一旁的徐达皱眉道:“为灾民修建房屋避难,需要花费多少,若是花费不多,国库之中……” “不可!” 李善长和李文忠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阻止。 李文忠苦笑道:“臣知道无论是丞相还是陛下都想要赈济百姓,可如今国库确实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粮了,最关键的是,相当大一部分的钱粮,在今年开春之后,就要作为军饷发放到将士们手里。” “要是将这笔钱粮挪用……” 李善长也摇头道:“国库之中的钱财动不了,只能想办法从民间收取,可就算是有钱,朝廷也需要承担巨大的运力,将粮食运送到北边,以朝廷现有的工匠、木料,怕是也供应不上。” 大臣们抛出来的实际性问题让在场众人都无视了朱青的话。 就连听政的朱元璋也默认了使用张以宁等人的计策,先将民间之事稳定下来,等遇春他们彻底将元人赶出长城边界,再做打算。 朱元璋也关心百姓的生死,但是他也并不希望就此引发兵变。 军队的俸禄晚不了,一但晚了,那些骄兵悍将都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朱元璋带兵这么多年,知道自己手底下那些兵有多狠,真要是军饷发不下去,怕是会出事。 “那就……” 朱元璋开口半句的时候,下面的朱青便起身沉声道:“帮百姓建造房屋,不需要动用朝廷钱粮,只需要一块地,还有朝廷原本打算用于赈灾的粮食。” 几十万人,朱青还是没自大到连粮食都不要。 粮食是救灾的根本,也是救灾的底气,真要是粮食都不给,那可真是只能凭空去想象了。 在朱青看来,他已经说得很保守了。 左右不过是建造屋舍,似乎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他低估了朝臣们的眼光。 朱元璋面色一沉,瞪着朱青道:“不需要朝廷的钱就能建造屋舍,你以为你是神仙?” 张以宁也淡笑道:“兴许咱们的参议大人真有一双点石成金的巧手呢?” 詹同,这个家伙也在人堆里,面色有几分冷然的道:“参议倒是少年心性,不过可别顾着少年心性,坏了朝廷的大事。” “……” 但凡是对朱青有点恶意的,此时都开口了。 这时候不开口什么时候开口? 墙推众人倒,大家伙齐心协力,一起把朱青被扳倒才是正确的。 徐达也凝眉道:“朱参议,不要信口开河。朝堂上说的话,可都是要作数的,不是过家家。” 说罢,徐达又瞪着那些大臣,恶狠狠的道:“朱青一个参议尚且敢站出来担责,而你们一个个在干什么?他纵然说了大话,可你们呢?他是勇气可嘉,你们就是胆小如鼠!” 朱青扶额苦笑,在一众朝臣的眼里高声道:“丞相,臣朱青……没有信口开河!” 第63章 朱标逐渐兴起的私心 第六十三章:朱标逐渐兴起的私心 徐达还是回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大臣们掌管着朝廷的钱粮,掌管着朝廷的营造,他们一个个冷嘲热讽你,你不必担心!有本丞相为你撑腰。” 朱青只觉得这个徐达对自己好的有些过分。 朝堂帮自己说过话,现在又要给自己撑腰? 莫非是看重我的才华跟颜值,想让我给他当女婿? 徐达家里一个徐妙云,一个徐妙言,一个徐妙锦…… 朱青想远了,要是徐达知道自己只不过说两句话就有人惦记上了自己的女儿,怕是得直接当哑巴。 张以宁不咸不淡的道:“丞相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古往今来的白灾都是如此对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从未帮灾民修建过屋舍的事情,只是设立粥棚,百姓们便已经感恩戴德,为什么这一次偏偏要给百姓们修屋舍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吗?只要百姓活下来……” 杨思亿此时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咆哮道:“活下来,十人活一人,也能叫活下来?” 他的手颤抖的指着詹同还有张以宁这群人,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道:“早年间的时候,一旦遇到民间灾害,大臣们便想方设法的做样子赈灾,等到百姓死了,那些活下来的人便仗着权势开始侵占百姓们无主的田地!” “可如今是新朝,是大明朝,不是元朝!” 朱元璋也豁然起身,他一下子被杨思亿的话给惊醒了。 老朱脸上满脸震惊,这一刻,他才幡然领悟到错误之处。 李善长眼疾手快,见到皇帝面色,立马怒拍书案,咆哮道:“这一次,老夫看谁敢!” 众人也被这位中书省右丞相给弄得惊了一下。 李善长脸色冷峻的呵斥道:“想要侵占百姓土地,想都别想!老夫即刻派人前往北地对土地进行规整,找到主家的土地,灾情结束之后统一返还,没有主家的,或者已经被侵占的,全部纳入朝廷管辖。” “谁敢伸手进去,老夫就杀了谁全家!” 一些大臣惧怕李善长,而一些和李善长作对习惯了,不免‘善意’的提醒道:“北地的土地天高地远,便是朝廷管辖,也无甚大用。” 李善长冷笑:“荒地也不给那些畜生!” 见到李善长这么强硬的态度,一些答应了帮人占地的官员一个个便少了许多的心情,他们是不会傻到自己占地,可帮别人占地自己拿钱这事还是干得出来的。 本来就是无主之地,不要白不要的事。 灾难在一些百姓眼里是恐怖的,对于朝廷来说是困难的,对于苍生来说更是一场劫难。 可对于各地的富绅官宦们,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饕餮盛宴。 在百姓死亡,土地无租之后,他们能够以极低甚至是不需要价钱的筹码来换取百姓手里的土地。 原本做好打算的官员们如今被李善长给呵斥的意兴阑珊,甚至连赈灾的事都懒得管了。 朱元璋也神色越来越冷。 他知道一些臣子还将大明当做是原来的元庭,一些陋习一时半会改不了。 在场很多官员其实都是给元庭效力过的,对于元庭腐败的政治观念已经深入骨髓,别看他们好像一个个不是很贪,可他们知道无数种轻描淡写可以贪的方式。 稍微伸手,就是一些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财富。 朱青此时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再一次起身道:“臣说了,帮灾民就修建屋舍,不需要朝廷动用钱财,只需要给地和粮食就行了!” “若是朝廷还觉得有难处,那此事……臣愿以侍御史的身份接下。” 朱元璋只觉怒火攻心。 他让朱青去通政司,看似是贬官,但实则是保护他,朱青风头已经大的没边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他没想到,即便是去了通政司,朱青还是这么招摇。 就像是屹立在天边的北极星,无论怎么岁月变化,唯有他光芒不变。 朱元璋正要开口训斥朱青不知深浅,谁料詹同率先开口。 詹同面露几分讥笑,朗声道:“既然朱御史如此自信,那臣自然要成全御史。” 张以宁也笑眯眯的道:“我作为同僚也全力支持朱御史。” “礼部附议。” 几个大臣开口附议,将朱青推上了救灾这件事上。 他们支持朱青,纯粹是觉得朱青年少无知,也纯粹是为了看了朱青的笑话。 北地的灾民到底有多少还尚不可知,要是超过二十万,就算是朝廷的钱财也不够。 别以为詹同他们就没干事,他们几个已经私底下合计了,这一次的白灾来得太突然,加上又赶上朝廷攻打晋北,所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百姓南下过黄河的,而且灾民超过二十万,不是谁单独领导,或者说一个衙门就能解决的。 管理赈灾,安置灾民,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暴乱跟瘟疫。 真要是出了这种事,朝廷就必须要杀官顶罪。 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如今看到朱青接下这个差事,他们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户部尚书杨思亿是个实在人,加上内心也有善意,在听到朱青的奏请之后,起身道:“灾民安置一事事关重大,侍御史肯主动请战实在是勇气可嘉!然,老臣以为此事不是一人就能平定的,老臣请奏,朝廷应当佐任侍御史官职,让其手中有实权,方便办理此事。” 这话是将朱青给捧了上去。 但还是帮朱青要官了。 朱元璋眼神沉沉,朱青和他两人可谓是死死地对视。 这小子……似乎是下了决心了。 朱元璋斟酌了许久,缓缓道:“任……朱青为权山东布政使,灾情期间,为河东主官,可调用民兵,可命令地方衙门配合赈灾。” “从咱的侍卫亲军之中抽调三百人做朱青的亲卫,跟随赈灾。” 朱青接下来这个差事,心里也是一阵无奈,他本来没打算将这事揽下来,可朱标的请求还是让他松了口。 一个权字,就是暂时代理的意思,虽是可以撤除。 显然,老朱没有让他外放的打算。 朱标看着朱青接旨的背影,眼神已经一片模糊。 他看到了那些大臣们一个个讥诮的眼神,看到了他们那近乎嘲讽看着老师的样子。 朱标将这些眼神,全部深深的刻在了脑中。 他捏紧了拳头,他知道朱青接下这个差事完全是自己请他出山导致的。 而要是老师没有做到…… “老师,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64章 陛下之盾,太子之剑 第六十四章:陛下之盾,太子之剑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 平日里在朱标面前撞得人五人六,一个个高尚的不能在高尚,仿佛马上就要羽化登仙的圣人们,如今露出了本性。 到了关键时刻,一个都特么靠不住! 在朱标眼里,他逐渐开始看明白了一些人虚伪的嘴脸。 朱标豁然起身,迈着步子走到朱青身边,百官正诧异太子这是作甚,就听到太子沉声道:“父皇,儿臣请奏,随布政使大人一同北上赈灾!” “若是布政使能够将流民安置好,那么还请父皇为他加官进爵,若是不能,儿臣愿为其担责。” “太子万万不可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下面响起无数道异口同声的声音。 大臣们一个个魂都要吓没了。 太子给臣子受过,这事古往今来都没听说过。 朱标皱眉,转身沉声道:“为何不可?难道孤要救济斯民也不行,你们除了拦着孤做事,还会什么?偏偏按照你们说的做才是对的?” “可你们!自己!” “做到了吗?” 说完,朱标脸色涨红,面色激昂的道:“父皇!答应儿臣吧!儿臣不愿做高高在上的垂堂太子,儿臣想做能够走到百姓之中去的储君。” “儿臣想要让北地百姓们知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父皇没有放弃他们,而是一直将他们当做朝廷的基石来看待。” 朱标拜下,端端正正的给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此时又是感动,又是担忧。 转头看到朱青那十分慈爱的眼神,老朱心里的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戳中了。 一个是自己的庶长子,一个是自己的嫡长子。 他们感情能够做到这样,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标儿。” 朱元璋喊道。 朱标抬头,双目流泪。 朱元璋对其招了招手,朱标走到了朱元璋的近前。 在众人眼神注视下,皇帝将袖中一枚金色的印章交给了太子,而后道:“去了北地,注意安全,不要干涉朱青赈灾,你多看,多学。” 臣子们心里有些激动。 那可是皇帝的私印,以前当吴国公,后来当吴王,一直到现在也经常使用的私印,一些秘密的旨意和书信,都以这枚私印作为防伪标记。 一些跟着老朱日子比较久的大臣都知道。 眼看着太子收起私印,他们心里激动了许多。 这就说明,太子有了批阅奏本的权利!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朱元璋起身,缓缓道:“着徐州府、淮安府两地立即划出土地准备救灾,户部派人汇总灾民数量,统计灾民受灾情况,以及统计灾区土地归属。” “工部凡是在应天府境内的匠工、役夫,都跟随前往赈灾,朱青,咱不知道你的材料哪来,不过人,咱可以给你一些。” “大都督府做好各城池的守备,一旦出现暴乱,即刻镇压。” 朱青、杨思亿、李文忠三人躬身行礼。 “散了吧!” 朱元璋摆手,而后带着朱标转身离开。 … 临走的时候,张以宁还讥笑着看着朱青,笑道:“恭喜恭喜,布政使大人这回可是一步登天了!布政使大人放心,就算是本官吃糠咽菜,也会将粮食多给大人攒一些的。” “到时候全天下可都看布政使大人大显身手了,如何不花朝廷一文钱,给灾民们建造一批屋舍了。” “相信灾民知道有布政使大人这个好官,一定会对布政使大人感恩戴德的,对了,如此之事,本官自然要给大人宣扬出去,好让天下人知晓,毕竟……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 张以宁冷笑着走了。 看着其嚣张的背影,朱青只是冷冷一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思亿走了上来,有些无奈的道:“贱人一个。” 朱青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是,杨户部的评价一针见血。” 杨思亿沉吟道:“我会尽量攒一些粮食,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徐州,你什么时候出发?” 朱青道:“这几天吧,等第一批粮食到了再去,我有一些其他的布置要谈。”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无的放矢。”杨思亿摇头一笑。 不过他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道:“这回这个可不是好差事啊,朱青,这回你可得小心点。” 朱青淡笑点头:“尽力!” … 朱青接下赈灾一事在京师快速传遍了。 京师里的所有人都把这事当笑话来看。 ‘他朱青就是死鸭子嘴硬,我还能说我给灾民们买一百万石粮食呢!还给人修屋子,不用朝廷一分钱?那可是上十万的灾民!’ ‘也不知道这朱青是怎么想的,要是真害死了无数的灾民,他可就完蛋了。’ ‘寻常土坯的屋子尚且要十贯钱才能修的好,一口气就几万间屋子,他朱青也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大家都在议论着。 … 后宫之中,朱元璋和徐达单独会见。 “朱青明日出发?” 距离朱青接下差事已经第三天。 徐达点头:“今日他在府邸见了十几个南方出名的商户,怕是将主意落到商户们身上去了。” 朱元璋的手在书案上带着节奏的五指轻敲。 “你对朱青如何看?” 朱元璋对徐达询问这个问题,徐达并不意外,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一方面,朱青在朝堂锋芒毕露,皇帝需要知道在其他臣子眼里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另一方面,若是按照他的猜测,那么皇帝需要朱青做一个他的内应。 徐达道:“此乃陛下之盾,太子之剑!” “哦?”朱元璋脸上挂了几分讶异之色。 徐达面无表情,和往日里跟朱元璋汇报事情一样,徐徐道:“上位威严毕露,向来杀伐果决,以外力便可震慑的文武百官不得寸动分豪,所以在百官眼中,上位您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锋利到无人可以撼其锋芒。” 朱元璋面色没有变化,因为徐达说的是大实话。 他朱元璋,从来都是直来直往。 “而上位的锋芒之下,少了几分怀柔与心机,朱青就是上位怀柔的手段,以其谋划为陛下达成目的,可谓之为盾!” 朱元璋脸色露出明悟之色。 “此番解释,合情,合理。”朱元璋点头。 徐达随即又道:“为太子之剑,则跟臣之前的话截然相反,太子怀柔,施恩于朝臣,而朱青便是斩断朝臣以人情暗挟太子的那把剑。” “不过……此剑可伤人,却也……能伤己!” “除非,此剑乃是持剑者的至亲……” 第65章 不太温和的朱青 第六十五章:不太温和的朱青 殿中陡然安静。 这股安静来的有些突兀。 朱元璋一下没有回答,徐达心里也提了几分担忧,补充道:“太子虽年幼,但上位您正值壮年,有足够的时间教授朱青忠君之道。朱青虽然有时候冲动了一些,可反观他这段时间的举动,想来还是知道轻重的,只需上位引导一二,他日……必将成为我大明柱石。” 如此之高的评价,已经让朱元璋的内心升起一股自豪之意。 不管徐达的话有多少迎合他的意思,但总得还是夸了自己的儿子。 “你看得清他?”朱元璋反问道。 徐达摇了摇头。 朝中没人看得透这个朱青。 朱元璋哼了一声:“他虽有能力,可总喜欢将事情挑的两面不可开交,明明有更温和……” 说到这里,老朱自己都闭嘴了。 温和? 温和不是他朱元璋的风格。 徐达内心斟酌了许多,在自己夸赞朱青的时候,他很明显的看到了皇帝眼中的喜色。 或许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那一次,徐达恍惚之间和朱青的一次对视,让徐达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眉眼,确实是很熟悉,熟悉的让徐达都恍惚了一阵。 朱青的外貌跟朱元璋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而是跟已经逝去的亲娘眉眼极其相似,所以朱青的五官一直给人一种清秀的感觉。 可……朱青在盛怒之下的时候,却有一个地方跟上位如出一辙。 眉心的皱纹。 两人在暴怒凝眉之际,眉心的那几根皱纹,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一点,别人看不出来,只有他徐达能看出来。 因为他善于察言观色,并且对于这位皇帝陛下,已经看了足足四十年。 徐达接着朱元璋的话茬,苦笑道:“上位,若是朱青不这么做,有些人又如何会急的跳脚呢?况且,朱青这把剑,真要是磨好了,以他现在的习性,想必是不会伤己的。” 朱元璋笑道:“天德,你跟咱打哑谜呢?” “又说朱青这把剑会伤己,又说不会伤己……” 徐达回答道:“上位,朱青此人最有意思的地方,不就是不留余地吗?臣说他会伤己,说的是这把剑现在就给太子殿下使用,可能会伤己。” 太子需要朝臣拥护,护其成长。 而皇帝不需要。 因为皇帝是他们的主子。 “但这把剑……”徐达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徐徐笑道:“现在可是握在了上位您的手中!” “世上位高权重之人皆渴求一把锋利的神兵,替自己扫清障碍,纵横八荒。可神兵虽锋利,不可多得,却也就并非是十全十美。多少人为神兵所伤?” “汉时王莽,身负大才,享誉盛名,汉宣帝盼其匡扶汉室,可结果呢?” “吕布擎天之力,认董卓为父,董卓以为自己拥有了神兵,结果为吕布所反噬。” “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朱元璋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古往今来的教训,他又岂会不知道? 徐达又笑道:“求剑者防剑,可这些例子,却又跟朱青完全不同,朱青很有意思,上位用他,无需多疑!” 朱元璋抬眸,有些诧异道:“愿闻其详。” 徐达徐徐道:“朱青和王莽比较,王莽于朝堂之中八方逢源,将几个叔父哄得极好,为了掌权数月合衣而寝的侍奉在叔父跟前,在民间更是享誉孝名,可朱青除了在民间有几分名气以外……在朝堂……” “上位,您忘了,朱青所遭遇之事,不就是铁证吗?” “再说吕布之才,朱标没有半点武力,更没有一呼百应的兵威,他不知兵,所以在兵权之上,朱青没有半点威胁。” 殿中徐达的声音有些深邃起来,缓缓道:“满朝臣子无人是朱青之助力,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上位,也只能是上位,朱青将后背交付于陛下的剑尖之上,陛下只需要轻轻动一下指头,朱青……便死无葬身之地。” 朱元璋登时醒悟。 这一刻,他明白了徐达的意思。 历朝历代的君王渴求人才,希望借助人才的本事来治国平天下,可到了最后,等到自己手里的人威望越高,权柄越重,朝堂之中的朋党越多,那么就有可能有反噬的危险。 可朱青可能吗? 他把朝廷上下臣子的祖辈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其他人不让他死就已经够意思了,还会给他卖命? 而且朱青就是在走钢丝,且不说他身体虚弱,就说他一系列的找死举动,谁跟脑子抽了的追随他? 朱元璋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点头道:“天德啊,你这话可是说的够有意思的。” 徐达笑了笑:“上位要臣说,臣就说,辰也不过是把心里话说了一遍。”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事情,主要是军制上面的事情,国朝就此成立,对于各地方军队的一系列安排也要做到位。 对于朱青被刺杀的事,徐达没说,皇帝也没问。 只是在徐达离开的时候,朱元璋看似随意的开口问道:“汤和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徐达神经一下绷紧了一些。 快速的在脑中斟酌了几下,回答道:“臣不知。” 朱元璋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摆手道:“告诉汤和,咱要再建一只御前亲兵,让他带着人在现在的禁军之中选拔良家子,充入御前亲兵之中。” … 朱青的府上,随着十几个商人的到来,大家都行礼坐在了客房里。 十几个商人的到来让朱青的府邸第一次出现宾客满堂的情况,忠伯端着茶水前来。 商人们心思各异。 杜明率先带头开口,咬牙道:“布政使大人,我杜家商号愿意承担三千灾民!” 高高瘦瘦的高岩也道:“我高家可以承担两千人!” “孙家承担一千……” “我胡氏也能承担一千……” 一个个都表现的跟要了老命一样,只有杜明和高岩两个人脸色轻松一些,因为他们知道蜂窝煤的利润,单单只是一个蜂窝煤,已经可以让他们不愁吃喝。 最关键的是,蜂窝煤是长久生意,一旦百姓们开始使用,那就是几十年上百年的生意,足以保证一家即便是落寞了也有出路。 其余的商人都是在得知了蜂窝煤的事情之后,想着来分一杯残羹剩饭的。 他们所表示的,也就是救济个一千、五百个灾民之类的。 第66章 朱青的第一笔生意,酒 第六十六章:朱青的第一笔生意,酒 “你们觉得我请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替朝廷分担灾民的?”朱青面色冷峻。 杜明讪讪一笑,其余人也都脸上有几分理所应当的神色。 显然,这些商人们都认为是这样的,毕竟你朱青刚接下这个差事就找到我们头上,不是为了让我们分担是什么? 朱青看破了他们的心思,反问道:“那要是你们接纳了流民,你们会如何安置?” 杜明干笑一声,而后道:“杜家正好打算扩充一些人手,一是准备用来管理各地蜂窝煤的铺子,二是近来在襄地买了一些地,不过大人,我们种的地可都是交租子的,我们只收一成,其余税收还是交给了朝廷了。” 高家瘦子高岩也笑道:“高家准备在福州扩建,走南闯北的,需要一些人手。” 其余几家也都差不多,都是把这些灾民拿来创造利益。 朱青听着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淡淡道:“你们各自的家底我都清楚,元人祸乱天下,你们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战乱之后,你们的目光便不再局限在中原。” “虽然你们一个个嘴里说着给我分担,可实际上,灾民到了你们手里,对你们而言不是负担,反而是好事。” 几人的脸色顿时开始尴尬起来。 朱青叹了口气:“有些话你们骗一骗那些蠢蛋就行了,骗我,就是把我当傻子看了。” 杜明哆嗦了一下,赶忙汗颜道:“大人,还请……” 朱青摆手,淡淡道:“不过我也不会光看着你们的坏处,忘了你们的好处,你们肯在朝廷危机的时候帮把手,我还是会记着的。” 听到朱青这么说,几个商人心里这才缓缓平复了下来。 杜明有些幽怨的看着朱青,嘀咕道:“大人真会开玩笑。” 朱青瞥了杜明一眼,又道:“你们之所以帮我,不也是存着要是我朱青倒下,你们的蜂窝煤生意就被别人抢占了去的心思,还不是怕自己的钱打水漂。” 闻言,五个和朱青合伙做蜂窝煤生意的人都面色尴尬起来。 “行了行了,商人逐利是本性,要是你们没有这个本能,你们也不会将产业做到现在了。”朱青半躺在椅子上,椅子是经过改装的,可以让他坐的很舒服。 几人都面色有些控制不住的苦涩起来。 朱青没等他们开口诉苦,就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问道:“在你们眼里,灾民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你们想到的那些?” 几人对视一眼。 杜明脸上挤出几分笑意,道:“不瞒大人,灾民们大多体衰,就算是干活也干不了什么,真要是多了,也只是负担……” 朱青笑道:“负担?为什么我觉得那些灾民都是行走的金元宝呢?” 商人们顿时哗然,一个个愕然的睁大眼睛。 高瘦子不信的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手下的产业都是需要年轻力壮的人,一般年迈体衰之人,怕是难以胜任。” 朱青笑道:“若是有一个生意,恰好就需要妇孺们的巧手呢?” 朱青抬了抬手,一旁的阿福将一本青皮的册子递了过来。 在场的人都是商人,他们开始盘算着朱青到底会给一个什么样子的生意。 妇孺们所能接触到最多的生意就是纺织,可江南之地的蚕丝都是有主的,根本买不到。 其他的生意虽然也有赚头,可百姓们总归还是要回地里种地的。 朱青当着众人道:“朝廷出了粮食,可以供灾民们吃一段时间,但由于官道被积雪覆盖,加上一些不轨之徒破坏官道,粮食想要一直源源不断的运往北方很困难,所以这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粮食的运送问题。” “别人没办法,但……我知道,你们有办法!” 笃定的声音轻轻敲击在在场的众人心里头。 朱青微笑,将手里的册子递给杜明。 “这是关于去除果酒之中涩味的办法,料油我可以卖给你们,并且很便宜,有了料油,你们就能酿造出没有涩味的果酒!” 杜明心里咯噔一声,而后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变得有些呆滞。 在立国之初朱元璋就严令禁止私人粮食酿酒,朱元璋深知粮食对于民生的重要性,对于酒曲的管制很严格。 但是对于酒曲严格,只是针对粮食酒。但是对于无曲发酵的果酒却没有管控这个说法,朱青不能明目张胆的做酒水生意,但是果酒却是个异类。 朝廷不限制果酒,也不担心农民拿土地去种植水果,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发酵类果酒的苦涩是非常严重的。 果酒酿造水平只在民间传播,一般都是一些私人小作坊酿造,所以工艺差,环境差,出品的果酒也是浑浊苦涩,难以下咽。 其主要就是因为果酒之中富含单宁,加上浑浊,所以基本没什么人去喝果酒。 百姓们千百年都认为是果类不适合酿酒,可他们哪里知道,所有的果类之中都含有一种叫做单宁的物质,单宁就是水果之中苦涩味道的全部来源,发酵的过程之中不去除掉单宁,那么果酒就会变得难以下咽。 而去处单宁有一个关键的东西,就是甘油。 不错,可以爆炸的那个甘油。 甘油可以分解果品之中单宁,有效除去果类之中单宁。而且,甘油之所有叫甘油,是因为其本身就带着甜味儿,可以增加果酒的甜味和质感。 不用担心百姓们不接受,在喝惯了苦涩的果酒之后,要是能够让他们喝到清冽甘甜的果酒没人会不接受的。 所以当朱青将册子给杜明他们的时候,一个个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江南之地果品丰富的难以想象,一些果树没人打理都会年年硕果累累,尤其是橘子、李子、杨梅一类的果树,其产量更是可观。 而他们这么激动的原因就是,粮食酒不敢大张旗鼓的搞,就丧失了酒水这一项十分巨大的商业途径,而要是果酒能够取粮食酒而代之,其中利润可以说是大到无法想象。 汉人爱酒,更爱好酒,关于酒的文化更是源远流长。 只要率先抢占果酒市场,其利益,可以说是无法估量! 第67章 第二笔生意,铁 “你们觉得,这生意如何?” 当所有人都猩红着眸子看了朱青给出果酒生意,整个客房的里的呼吸声都凝滞了几分。 杜明眼神忽明忽暗,咬牙不语。 高岩也有些紧张的用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大腿。 其余所有人都各自有所表现,但都逃不过一点,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这个生意是朱青给出来的,那么怎么分蛋糕,如何分蛋糕,就是朱青说了算。谁吃干饭谁喝稀的也是全凭朱青一句话。 杜明咬牙,而后用压抑的声音的道:“大人,我杜明,愿接纳一万灾民!” 其余人都吓了一跳。 一万? 杜明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一万灾民要是养个几个月,少说也要上万贯钱,大家的身家其实差距不大,都清楚各自的实力,这一下子拿出一万贯来救助百姓,这要是果酒生意没成,他杜明可就惨了。 朱青淡笑道:“这就不用了,果酒生意跟运粮一事相衬,你们愿意帮朝廷运粮的,我给果酒生意的份子,就这么简单。” 众人一凛。 运粮? 朱青缓缓道:“你们都有海上商队吧?” 此话一出,顿时惊得众人心里一跳。 “这……”杜明瞪着眼睛,十分的惊讶。 这可是他们这些江南商人的身家秘密!元朝末年战乱的时候,这些商人为确保自身财物不被元人和义军劫掠,就各自建造了商船,将自我势力跟财物扩散到了海上。 几十年下来,也暗中积蓄了一些船只跟行商的门路。 常年来,将大明的货物转卖到吕宋,是他们的致富手段。 朱青看到他们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无耻到套你们的话。” “去年九月的时候,刘伯温上奏开商税一事,而我提出了反对,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商人们其实都知道这事。 而他们的态度呢?一部分是有些怨气的,而另一部分并没有情绪波动。 有怨气的那一部分是在乎出身地位的,他们想要通过给朝廷缴纳税收的事情来提高社会地位,让别人至少不会提到自己是商人就唾弃自己。 而不在乎的那些人纯粹就是世代经商,什么身份地位都没有钱重要,而且这些人一般都将目光放在大明疆土之外,跟他国商人经商。 朱青反问:“你们可知,我为何不赞同开商税?” 商人们面色有些尴尬。 看到他们的脸色,朱青低头一笑:“因为现在的商人,不够富,不够多!想要开商税,商业体量必须庞大,庞大到以商业能够兴国的程度。” 商业体量跟经济体量挂钩,想要经济快速增长,势必要进行一次甚至多次的商业革命,革新货币、改善经商环境、建立市场制度。 而现在的大明商业就是一群刚刚发芽的小嫩芽。 这个时候就修剪革新,会彻底摧毁掉商业这条道路。 作为一个现代人,商业要开吗? 要开! 但至少要是人口富余,货币体系稳定,百姓不再以物换物之后。 “大人的意思是……有意扶持我等?”杜明听出了朱青话里的意思。 “你们以为,一个果酒生意,就能让你们高枕无忧了?” 朱青反问。 … 众人愕然。 果酒生意,还不够大? 这可是贯穿天下的大生意! 脸色淡淡的朱青道:“果酒生意虽好,但终归是小打小闹吗,最多十年,等到粮食富余……” 杜明一张脸有些无奈的道:“大人……这个果酒生意已经很大了,换作往日,我们根本不敢相信有这么大的生意可以做。十年,已经不少了……” 一个能够做十年的大生意,可以用捡钱来说的大生意,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嫌少。 朱青点了点头。 “那运粮一事……” 有个商人起身道:“布政使大人,我祖父就是贩酒的小贩,如今大人肯把这果酒生意放出来让我们做,小的自然当竭尽全力!” “只要大人一声令下,草民手下的商船三日内就可以到达镇江!” 朱青点头:“多谢!” 杜明等人也赶忙表忠心,纷纷派出商船来帮着朝廷运粮食。 “杜明,此事交给你来统计,等到统计完成,果酒的份子,咱们一个个的来算。” 杜明笑着点头,其余人也缓了口气。 还好,果酒这个生意,可算是搭上了。 … “那大人今日叫我们来……” 杜明疑问的开口。 朱青微微闭上眼,缓缓问道:“我今日准备了三本册子,不过就目前来看,我只能拿出两本。” “阿福。” 朱青喊道。 众人心里狠狠的一抽。 这才一个生意就已经让他们兴奋到这个地步,还有两个生意?得赚钱到什么地步? 他们无法想象,心里的疑问也更加深了。 阿福将第二本册子递给朱青。 朱青交给杜明,缓缓道:“你们可知道朝廷的镔铁?” 听到镔铁,一群人心跳陡然加快,一个个面露惊悚之色,瞪着眼睛错愕的盯着朱青。 盐铁那可是官营的! 寻常商户谁敢插手? 大明朝缺铁,很缺!因为大明需要武装百万士卒,还需要打造很多盔甲跟马甲。 而在此之前,最好的铁材料就是镔铁,镔铁作为一种外来物,是实打实的贵重物品,一般都是从海外甚至于是西域流进。 而镔铁打造的刀剑跟甲胄,可以说是同行之中的翘楚! 而在朱青看来,镔铁就是含碳量合适的钢,在中原还在以百炼钢为主要钢材锻造手法的时候,镔铁的确实是钢材之中的翘楚。 这种实打实的贵重钢材,让这些商人一个个露出了惊悚之色。 杜明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液,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颤声道:“大人……大人要将镔铁生意……给我们?” 镔铁生意可不单单只是赚钱。 要是能够将镔铁卖给元人或者南方的各国,那么他们一下子就会获得无与伦比的社会地位,成为其他国家的座上宾。 朱青白了他一眼,明确问道:“你直说吧,你是不是活腻了?” 杜明这下子又被吓得不轻,赶忙摇头否认。 朱青在几人的疑问下解释道:“镔铁是外来的东西,我中原最多的还是百炼钢,镔铁价格高昂,百炼钢工序复杂,除了朝廷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在这两个东西上面走量。” “不过嘛……我倒是知道一个法子,可以让寻常铁矿烧出来的熟铁,熔炼出比镔铁还好的铁料……” 第68章 他受的伤,谁来心疼? 满堂人几乎同一时间全部起身。 明明没有沟通,可就是这么巧的,大家都起身了。 比镔铁还好的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将来朝廷的百万大军若是要更换军备,很有可能会使用新的铁料,因为新的铁料……便宜! 用铁矿就可以熔炼出来,还不够便宜? 朱青淡笑道:“不用看着我,我可以明确的说,成本很低,只要建好熔炉,就可以日夜不休的开炉炼铁,因为炼铁所需的东西,已经有了。” 商人们眼神火热,开始冒出了精光。 “真有这样的手段?”杜明舔了舔嘴唇。 高岩也向往到:“朱大人真是神仙中人啊!” 朱青笑了笑:“现在再回过头来看,那些灾民还是累赘?我们完全可以将酒厂和钢厂开设在灾区,吸纳灾民劳作。” 众人再次愣住,神色逐渐变得激动起来。 杜明和高岩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的躬身拜道:“全听大人的吩咐!” 其余人也起身,生怕慢了一步,齐刷刷的道:“请大人吩咐!” 有了这些人的表态,朱青也总算是完成了计划之中的一个大环节,点头道:“灾区需要大夫,药材,工匠跟木料,还有蜂窝煤的炉子。” 杜明率先开口道:“我来负责工匠和木料!咱们这里面还有两家是有木料作坊!” 那两家有木料作坊的主动请缨。 高岩道:“草民有几座窑口,草民立马让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制蜂窝煤的炉子!” “草民负责药材!” “草民给灾区请一百个大夫!” … “速度要快,我明日就会北上,希望在灾民将我撕碎之前,你们能够顺利到达。”朱青笑了笑,而后摆了摆手。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一个个转身离开。 朱青的在所有人离开之后苦笑了一声。 阿福站在旁边,对于这个新主子,他这个曾经的青皮混混有些不解。 “怎么,有话要问?”朱青看到阿福的脸色。 阿福闷着脸,点了点头,沉声道:“没必要。” 朱青愕然,而后微微一笑,十分豁然的笑道:“是没必要,站在个人角度,我这纯粹是自讨苦吃,为了所谓的名声去做这些事,显得很蠢。” “那你还要做?”阿福瞥了他一眼。 朱青乐道:“可我还没报仇呢,我不站在台上,台下的人怎么朝我动手呢?” 说完,朱青打了个哈欠。 “我乏了。” 朱青正要休息,陈怀义来了,带着一些养身体的药材。 朱青跟他见了一面,然后让他从侧门离开了。 京师的雪还没停。 … 东宫内,今日气氛有些不对劲。 太子要北上赈灾,这件事对于武勋和文官都不是好事,这要是有点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这上位也是真够心大的。 不过武勋们在接到一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好了许多。 太子在东宫摆上擂台,想要在诸位将军的子嗣之中选出几位作为贴身侍卫。 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要是自家的崽子能够成为太子身边的人,将来可就是太子的亲信。 虽然武勋都是心向着太子的,可亲信跟外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武勋们现如今还未举行授勋仪式,但心里对于下一代的培养可是十分上心的,一些家里有子嗣且有几分拳脚功夫的,全被带去了东宫参与比武选拔亲卫。 东宫殿外宽阔的围场之中,朱标一身明黄色的云纹龙袍坐在一张木制的软榻上。 围场之中两边分列十几个二代将门之子,而后是一百身着红色盔甲的侍卫亲军,两边皆有旗帜飞扬,迎着风雪显得有几分萧瑟之感。 当爹的也来了,就在朱标正下方的椅子上,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儿子们的表现。 朱亮祖也在其中。 他告诉了自己儿子朱暹,就算是拼命也要拿下这场比斗的胜利,一定要成为太子殿下的亲卫。 “殿下,人都到齐了。” 宦官王桂年上前道。 朱标点了点头,起身往前走了十几布,到了围场边缘,而后道:“早就听闻诸位乃是我大明虎贲之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隔着老远孤便感受到了肃杀之气。” 别小看这将门之子,一个个也都是上过战场厮杀过的,除了几个年幼的,其余的一些年长的,那都是手里有人命在的。 朱标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倒是夸得一些将门之子心里舒坦极了。 得到太子的夸赞,是不是将来他们也能成为父辈那样的将军呢? 在说了一番之后,朱标道:“孤也不多话了,尔等轮番比斗,竞选十二人入孤帐下担任亲卫!” … “大哥选亲卫在御前亲兵里面选不就行了,为何……要让淮西将军们的儿子亲自上阵?” 不远处的角落里,朱樉几人正在偷看。 朱樉、朱棡、朱棣三人身高够,贴在高台边,从栏杆下面往场中看去。 朱橚晃晃悠悠的用后面搬来一张凳子,踩上凳子,也蹲在四哥旁边好奇的看着。 朱棡也虎着脸,有些不悦:“大哥这是要带他们富贵?” “他们明明……哎!大哥糊涂啦?”朱樉气呼呼的叹了口气。 武勋们明明就暗中刺杀了老师,虽然没有找到证据,可是能够在京师里做到这样悄无痕迹行凶的,除了他们还有谁? 朱棡闭上眼,有些无奈道:“我们也要理解大哥……” 朱棣在一旁听着,皱眉反驳道:“你们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听到这话的老二和老三顿时龇牙咧嘴,老二怒道:“老四,你是不是觉得二哥好欺负?没大没小,欠揍啦?” 老三也不悦道:“老四,我们好歹是你哥,你这么说我们,莫不是皮痒了?” 朱棣被俩人的话说笑了,嗤笑一声指着那边的围场,笑道:“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待会一打起来的时候。” 老二和老三愣了下。 对视一眼,朱樉和朱棡都齐刷刷的转身继续趴在原位开始旁观。 … 对决台上,随着一声锣响声,六个武将之子分成三个战场开始两两对决。 “草你姥姥!” “靠,你特么玩阴的!” “我弄死你!” 随着一些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原本还能笑出来的那些武勋面色开始难看起来了。 因为他们发现,大家的儿子在台上一个个就跟拼了命一样……朱亮祖的儿子朱暹一根手指被一个武勋之子给硬生生的掰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然后便是痛苦的哀嚎。 可比试的规则是只要没有被打出圈,就不算输! 朱亮祖慌乱起身,此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开口想要喊自己儿子赶紧退出圈内。 可下一秒,朱标的声音响起。 “孤请了父皇来观摩,父皇说,诸位将领们对他的忠心日月可鉴,让我无需担忧。” 朱亮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开口求饶。 朱标缓缓起身。 目光冰冷的看着场中。 只是以自己听得清的声音喃喃道: “老师带病赈灾,所受之伤痛,又岂止如此……不过是皮外伤……你们便……心疼了?那老师受的伤……谁来心疼?” 第69章 人嫌的朱青 第六十九章:人嫌的朱青 偷看的朱樉几个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看着那些武将之子在比武台上近乎搏命的争斗,一个个口中吐血,睚眦欲裂,俨然一副不拼个你死我活不罢休的姿态。 朱棣心头震动,饶是他已经看出了大哥的目的,还是不免有些震撼。 那些武将可都是父皇的班底,大哥这么对他们…… … 一场武斗很快结束,虽然斗的很惨烈,但由于参与的就几十个人,所以轮番比斗了四五场就结束了。 十二个太子亲卫被选拔出来了。 十二个人,清一色的挂彩,在接受太子接见的时候,还是每个人都激动的脸红筋胀。毕竟他们接下来可就是太子的亲卫了!可以入东宫之中陪侍,还能作为太子的手下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 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虽然受伤很疼,但是跟成果相比,还是不值一提。 武勋们带着自家孩子回去养伤,没选上的那些武将们脸色铁青,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他们手掌在凝聚力量。 一些武将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而他们的子嗣则是低着脑袋跟鹌鹑一样跟在后面。 ‘啪’ 刚出东宫,一声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不争气,你个不争气的混账!”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没用的儿子,你知不知道老子以前的职务比他爹还高!” “你个不争气的玩意!” 当爹的打孩子那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些将军们都忽略了一点,自己的儿子已经在台上跟人拼命了,即便是输了那也是技不如人,这么责怪,孩子的心里能好受? 一些脾性好一点的咬着牙也就受了。 而一些心气高的则是不甘的发出哀嚎。 … 李文忠的府上,大都督的公子李景隆躺在锦绣云纹的软榻上,下面的暖炉里点着价格高昂的银骨炭,燃烧时没有烟尘十分奢华。 暖意洋洋的屋子里,李景隆那张十分俊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淫邪之色。 一旁的侍女察觉到了这位李家大公子的眼神,心里又是无奈又是羞辱,但碍于身份低微,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酸楚,无声的走到公子身前,款款跪下。 贵族的生活往往是难以想象的奢侈。 别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宝物,在贵族眼里就只是寻常。 比如这位侍女,若是放在各勾栏青楼,绝对是头牌级别的名伶,但是李府,她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供李景隆取乐的玩物。 这就是古代。 很没人道,但延续了几千年。 李景隆微微垂眸,看着少女深陷下去的香腮,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笑意。 这位少年公子出身高贵,他爹是皇帝的外甥,他从小就拜了名师为师,读的书多,对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就有了更高的认知。 李景隆喃喃道:“都特么去争下一代……” “这一代尚且能不能活得久都不知道,还特么想着越过皇爷去寻富贵。” 房间里,随着一声有些悠长的叹息,而终归于寂静。 … 北进救灾的队伍集结的差不多了。 洪武二年一月二十五,队伍北上,要沿着官道一路从京师出发,途经扬州、高邮、淮安、然后一路从淮安府沿着黄河到宿迁,进徐州,最后到达沛县。 朝廷给就在划分出来的地,就是沛县周边的土地。 朱青是被人抬出朱府的,当百姓们看到这位朱青天这么一个模样,人群之中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朱青本以为马车里就只有朱标,结果马车里没朱标,只有一个皇帝。 朱青吓了一跳。 “坐着吧,别动了。”朱元璋摆了摆手。 朱青心里吐槽了一下,随后笑道:“陛下就是想要臣动,臣也动不了啊。” 朱元璋哼了一声,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咱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朱元璋瓮声道。 朱青只是笑了笑。 他打算自己报仇,朱元璋就算给他吃一颗定心丸,那些武勋们最后也不会受到什么太重的处罚。 仇这种事,还是得自己来。 “咱来,是给你这个。” 朱元璋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圣旨。 朱青接过来看了看,笑道:“陛下,您最近倒是不喜欢盖章啊。”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又是一本没有盖章的圣旨。 也就是说,到底有用还是没有用,都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你是病人,又是为朝廷做事,咱就不怪你出言不逊了。” 显然,朱青不会信他这威胁的鬼话。 一本圣旨,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简而言之,就是朱青在北地一切行为都是皇帝授意。 朱青沉吟了一番,问道:“陛下不担心臣借着这个权利胡作为非?” “你会吗?”朱元璋直勾勾的反问。 朱青为之愕然,自己在老朱这……已经信任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尽管做,你担心的那几件事……不会发生。”朱元璋意味悠长的说道。 他没明说是哪几件事,朱青也没挑明。 其实也就是狗长麒麟角那事……若是真的有人敢在大明朝搞出这档子事,那可就精彩了。老朱不得掘地三尺把罪魁祸首给找出来? “那臣就尽力了。”朱青道。 … 朱元璋盯着他,眼神有些许的溃散。 等到朱青喊了他一声,朱元璋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而后声音有些不悦的道:“咱本想着给你说门亲事。” “啊?”朱青惊呆了。 你还把那事当真了不成?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快二十的人还没成亲,像什么样子?你不成亲,多少老百姓说咱不通情理?” 朱青哭笑不得:“那婚事……” 老朱顿时露出一个蛋疼的神色。 “没成?”朱青挑眉问道。 朱元璋提起胸膛叹了口气:“听到是你,那老倌连夜让女儿出了家当了尼姑。” 朱青这回笑不出来了,也露出一个十分蛋疼的神色。 自己已经到了……这么人嫌鬼恶的地步了吗? “哪家的?” 朱青问道。 朱元璋抚须:“中书省右司郎中之女,吕氏。” 原本还能保持平静的朱青突然撑起身子,而后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龇牙咧嘴的再次躺了下去。 “你这是作甚?”朱元璋吓了一跳。 朱青连忙摆手:“没……没事,当尼姑也不错,至少不用生孩子……” 第70章 灾难不容乐观 第七十章:灾难不容乐观 朱青实在是没想到,朱元璋居然想要将吕氏许给自己。 好在吕本那老倌脾气够硬,让自己女儿成了尼姑,不然自己以后的生活可就精彩了。 虽然很无语,不过这算不算是为朝廷做贡献? 吕氏出家为道,没了祸害朱标的资本,这辈子,她是进不了宫了。 两人再次沉默。 朱元璋心里有几分酸楚。 本来是咱的儿子,可俩人相处着,咋这么别扭呢? 朱青这时候捏着下巴道:“陛下,臣斗胆一问,之前所制定的官试,进展如何?” 以各科各部的专业知识作为题目考取人才,这种人才选上来不叫进士,而叫科员。 经过几次吏部的商讨,最终定下来规矩,科员不能破格提拔,必须严格遵守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的规则。 小考只能裁撤或者留官,而大考才能提拔。 按照现在大明的官职,想要从从九品坐到四品,至少需要三十年。这样的制度就严格控制了官员岁数,也杜绝了官员无用的现象。 朱元璋听出了朱青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咱会加快进度的。” 马车京师城门口停了下来,朱元璋离开之后,太子朱标很快上了马车。 城门外,赈灾的队伍已经在等候,三百御前亲兵,十二个宫娥,四个宦官,由于是赈灾着急赶路,所以太子的仪仗并没有带上。 … 从应天府到镇江要走二百里的官道,说是官道,不过也就是土疙瘩路,虽然老朱已经竭力发展民生,但对于官道,也是只能停留在泥巴路的阶段。 马车上,朱青和朱标在一起。 看到朱标从上马车之后就神色不太对,朱青笑问道:“遇到事了?” 朱标凝眉道:“昨夜,宋学士还有陶安、陶凯两位学士深夜前来,他们让……让孤以仁德待人,不可妄造杀戮,使灾民寒心。” “不杀人?”朱青问道。 朱标深吸一口气:“要杀!父皇给了孤权利,对于那些毁坏官道、拦截的消息的人,全部要杀得干干净净!” 朱青笑而不语。 他知道此行没有这么简单。 朱标想大开杀戒,怕是没这么简单。 “老师,你有什么话就跟孤说一说嘛,孤看你笑的,心里有点发慌。”朱标卖了个乖,笑道。 朱青沉吟道:“臣只是想到,太子殿下对于这场雪灾是如何看待的。” 现如今的朱标还有些小孩子心性,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但到底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被大臣们吹耳边风的朱标对于到底该不该大开杀戒有些为难。 他是不怕死人的。 朱元璋在前线征战的时候,朱标也曾有幸亲临过战场。 他见过无数的尸体,无数的死人。 “灾?灾不就是天灾吗?”朱标有些不明白老师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朱青只是微微笑了笑:“那就等到了灾区,我再回答你。” … 队伍一路北上,到了镇江边改成了水路,沿着大运河的南端一直往北。 沿途的景色不算好看,因为前往赈灾的人心情都越发的沉重起来,原本计划到徐州再下船,可到了黄河口岸,才发现黄河里全部巨大的浮冰从上游冲下来。 根本无法行船。 无奈只能改成陆路,沿着黄河坐马车北上。 朱青在积分商城换了带减震的软床,大大减轻了身上的负担,而朱标坐在马车上就没这么好受了。 一路颠簸,加上雪天路滑,马车好几次差点侧翻。 朱标呕吐不止,扶着车辕痛苦的道:“孤……孤有生之年,一定要……修路!” 好不容易到了徐州,过了黄河,朱标便再也没法发出吐槽了。 队伍到达徐州,徐州知府带着全城官吏出城五里迎接,并且盛情邀请朱标进城休息一夜,但在朱青的授意下,队伍只是歇了一个时辰就直接朝着沛县而去。 过了徐州,朱青就明显感觉到了天气变冷了,明明都已经过了一月份了,可大地上还残留着大片大片未曾消融的大雪。 沛县严格来说不算很北的地方,算是中原地界,可这一场大雪,却是连中原地带都给摧残成了这副模样。 走在官道上,朱青突然叫停了队伍。 朱标诧异道:“老师怎么了?” 朱青让身边的阿福拿着一根铁锹去旁边的耕地里取了一铁锹的土。 拿回马车之后,朱青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朱青将乘着泥土的盘子推给朱标,缓缓道:“马上就要春播的时候了,这可土里全是冰渣,这场雪灾,比我想象的严重一些。” 队伍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如今都二月中旬了。 朱标的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冻土! 身在京师的时候,朱标尚且不知道雪灾的严重性,可真正到达了北方,朱标才意识到这场雪灾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简单,并不是靠着赈灾发放救济就能扛过去的。 对于百姓而言,土地就是命根子,要是今年一年土地都不能耕种,那家家户户都不会有存粮。 一整年的生计,全要在这未化的积雪之中的泯灭。 “冻土没法播种?”朱标不死心的问道。 朱青苦笑道:“冰雪尚未消融,若是运气好,一个月之内化了雪出了太阳,那今年还算是有点救,可要是一个月之内还是这样,甚至到了三四月……,那今年,就完了。” 朱标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出了留城,放眼望去,天地一片雪白,一望无垠的大平原上全是良田,地势平坦,依山傍水,旁边就是微山湖。往日这里该是农民劳作,田间地头,阡陌交通的一副悠然田园景象。 可今日,放眼千里土地,竟然连一个农户都看不到。 好好的地,好好的良田,竟然透着一股子的死气,看不到半点生机。 而一路行走,官道两边的许多农户各个都是愁眉苦脸的。 偶尔遇到一两个还在田间劳作的,朱青派人上前一问,也只是得到了农民们在田间刨食,企图找点残余的消息。 而越往北,灾民开始出现了。 一路沿着微山湖畔的官道往北,灾民就越来越多,成群结队的灾民们穿着破烂的衣裳,拎着繁多且笨重的家当双眼无神的朝着南方而去。 一大家子们拖着板车,男人和儿子在前面拉车,妇女则是在后面推车,家里的老人或者小娃娃则是坐在板车上。 “他们……”朱标看到了这一幕。 朱标震惊,可朱青却清楚,这些人是家里没有存粮的农民,往日里就靠着丈夫儿子在外做工养活一家子人。 逃难的队伍悄然无声,没有人说话,也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如同这暗沉的天气,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无声之中,却又透露出一股绝望。 由于常遇春得到了太子亲临灾区的消息,所以已经提前派人南下前来接应,在沛县城门外,常遇春的副将耿炳文在城门外押解着上千人整整齐齐的跪在城外。 第71章 不愿低头看苍生 当朱标下了马车之后,便看到沛县外密集的人群。 “臣耿炳文,参见太子殿下!”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耿炳文带着一队将军先锋齐刷刷的摘掉帽子,向朱标行礼。 朱标点了点头,上前将众将搀扶起来。 耿炳文有些激动,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太子殿下,脸色激动道:“太子殿下真是仁德之人,竟亲自前来赈灾。” 朱标忧心道:“只希望孤的到来对于灾区百姓来说是好事。” 寒暄几句之后,朱标便问道那些跪着的人是什么人。 耿炳文眉头一挑,凝重的道:“回殿下,这些人都是北边几个州府不作为的官员,除了不作为的,还有跟当地豪绅勾结的,还有跟山匪勾结的。” “大雪冻土,而致春播无望,北边几个州府本来就乱,这里面还有几个官员挑拨灾民去抢掠普通民户,藤县、金乡几个县城的百姓被抢掠了五成,一些百姓在被抢掠之后,甚至羞愤自杀。” “而且这些官员的不作为,滋生了流匪的诞生,元帅已经让人前去剿灭各地的流匪,灾民们也会逐渐朝着这里涌来。” 这时候,朱青也下了马车。 朱标转头问道朱青:“老师,你觉得……”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了朱青身上。 耿炳文更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朱青在京城里面的所作所为他也知道一些,但对于传言的那么胆大妄为他还是保持怀疑态度。 京城里的那些人给他的评价是什么? 疯狗! 耿炳文有些不解,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哪里有半点疯样? 常年在战场的耿炳文可不会相信有人比他们这些武将还要疯,他们杀起人那可是一刀一个,刀刀见血! 跟在耿炳文后面的武将也有些不服,甚至于眼神冷冷的盯着朱青。 在他们看来,这些个遭瘟书生只会教太子如何如何向善,从不会教太子如何立威!一想到这,这些个武将们就觉得浑身滚烫。 太子是需要他们这些杀才的! 因为只有他们这些杀才,才能帮杀人。 “怎么,见到我这个布政使,诸位一点反应都没有?”朱青笑意盈盈的看着耿炳文等人。 耿炳文这才后知后觉,虽然看轻了这个年少的书生,可却不能忽略他本身的官职,他可是一省主官,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见过布政使……” 不咸不淡的行了礼,朱青坐在一个带轮子的椅子上,在众人有些错愕的眼神下瞥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 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员们也发现了他们进入了这位大人的视线,当即高喊道:“臣,兖州知府张劲松,枉负皇恩,致使辖地百姓分崩流离,流民失地,恳请朝廷速拨钱粮,助我辖地百姓度此劫难!” 话音落地,那些跪在冰雪里的官员全部朝着朱标这边磕头拜下。 而后,有人呈上来一份厚厚的请罪书。 值得一提的是,在救灾的队伍里,也有一些文官,这些文官是六部和尚书省派来协助的,大抵是处理一些文书工作以及做一个随行的顾问。 请罪书? 朱青淡淡一笑,而后将请罪书递给了朱标。 朱标是个爱文之人,这么多年来,四书五经都研习的十分精通。即便是在东宫之中,朱标也收藏了很多好的儒家典籍。 所以,朱标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篇请罪书,是一篇很好的文章。 语句工整用词协调,其中的各种陈词更是让人耳目一新,通读下来,只觉得张劲松此人可谓是一位见解十分独到的臣子。 这篇文章,即便是放到京师之中,也是十分出色的。 就是连他的老师宋濂也会夸赞出声的那种文章。朱标之所以熟悉,就是因为在大本堂的时候,几位学士以先贤文章的名义给朱标看过。 朱标一下子为难起来。 … 张劲松见到了太子脸上的为难之色,心头升起了希望,而后领头在朱标膝下磕头,高喊道:“太子殿下,臣等愧对朝廷,愧对百姓啊!!” 哭声撕心裂肺,一下子带动着在场上千官员以及亲眷痛哭起来。 一个个脸色凄惨,仿佛真的带着悔改之意。 而在场,还有一些乡宦之人,这些人也跟在张劲松后面一个劲的痛哭,企图就此浑水摸鱼。 早前有个消息传入他们这些人的耳朵里。 太子年幼,且历来仁慈,从小学习儒家知识,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明德之君。只要能够激起太子的恻隐之心,那说不定可以逃脱死罪。 而张劲松想的更是周到,只要聚集足够多的人,成百上千,那么即便是太子也不敢轻言杀害,毕竟是上千条人命,一位明德的君主,又岂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徒增杀戮呢? 这时候,朱青轻笑出声:“尔等莫不是忘了,本官才是主官?” … 众人顿时脸色一变。 朱标也抬头看向朱青,随后便看到仆人阿福推着坐在那轮车上朱青往前而去。 耿炳文一挑眉。 而随行文官则是有些不忿。 “布政使好大的面子啊,可布政使也别忘了,即便你是主官又如何,太子才是君!” 随行文官是詹同的学生,出了京,自然想着给老师雪恨,毕竟詹同可是因为朱青在朝堂上半点不给他面子的行为被气得不轻,如今皇帝不在,自然不再惧怕朱青的圣宠。 朱青微笑道:“我才是主官,我只说一遍,你要是听不懂,我就让你听懂。” 那官员脸色一变。 耿炳文更是不知不觉张大了嘴巴。 朱标也放下那本请罪书,缓缓道:“此行出宫赈灾,孤不是主官,也不能干涉布政使的布置,孤只是前来安定百姓的。” 朱青朝着耿炳文拱了拱手,笑问道:“都元帅,敢问您的刀可还利索?” 耿炳文闻声,还以为朱青是在说他已经老了,哼了一声,黑着脸沉声道:“咱刀马皆利,上个月刚在山西杀了二十多个元贼!” 知道这将军误会了,朱青也没有解释,只是笑问道:“既然刀还利索,那杀个千把个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闻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耿炳文瞪大眼睛看着笑意盈盈的朱青,只觉得一股难以言明的凝重的涌上心头。 朱青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眼神之中,在他们回过神之前只是讽刺的笑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 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们啊,是文章写遍天下事,不愿低头看苍生啊。” 第72章 天厌之 一时间,听到这话的人脸色剧变。 跪着的那些人瞬间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露出惊恐之色,哗然大作。 “你是谁,你怎可决定我们的生死!” “我们只是一时疏忽!” “太子殿下,饶命啊,我们愿为太子殿下效力!” 耿炳文微微一挑眉,做了个手势,身后数十人以及围在周围的三千兵马瞬间将立起来的兵器往下一压,并且发出齐整无比的咆哮声: “老实点!” 詹同的学生吴彦也被吓了一跳,而后声音嘶哑的怒吼:“朱青!你这是妄造杀戮!即便是处死主犯,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全部枉死在你手中!” “一口气杀一千多人,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屠夫吗?你要让太子背上不仁的骂名吗?你……” 话到一半,朱青的目光便落在了吴彦的身上。 吴彦下意识被朱青的眼神给震慑住。 但立马反应过来,现如今是在外地,朱青根本…… “将他拿下,用笼子装起来,吊在沛县的城门上。” 一句轻飘飘的话,彻底让耿炳文惊呆了。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京师里的老兄弟们要叫朱青为疯狗了,这不是疯狗是什么?一句话决定一千多人的生死,更是一句话就要一个朝堂官员承受前所未有的屈辱。 但……耿炳文并不打算干涉。 因为他明白,朱青的对的。 吴彦怒急,脸色涨红的跳脚怒斥道:“朱青,你这贼子,你敢动本官一下,本官立刻去书京师,定要弹劾你!” 朱青凝眉,看向身边的侍卫亲军百户,问道:“怎么,本官的话不顶用?” 那位姓李的百户木然的点了点头,人高马大的身体对着吴彦就是冰冷的一拳头。 李百户看着吴彦倒在地上咒骂自己,嘴角还流着血的样子,只觉得从未如此解气。这吴彦一路上总是用‘当兵的’‘那个当兵的’来称呼他的手下,并且每次停下来休息,还要人专门给他挖个如厕的坑,比老爷还老爷。 反正,早看他不爽了。 “送吴大人上城,赏风!” 李百户对着身后喊了一声。 几个御前亲卫面色如铁,可心里却乐开了花似的将吴彦被绑了起来,然后将其抬进了城中。 朱标正在为难要不要开口的时候,朱标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殿下,还记得臣在京师的时候是如何告诉殿下的吗?” “这一场雪灾,到底是如何,等到殿下到了灾区自然知晓。” “而到了现在,臣可以告诉殿下,这场灾虽是天灾,可更多的是人灾!殿下还记得我们一路前来,官道上松散的泥土吗?那就是这些蠢货亡羊补牢补上的!” “他们想要掩盖我们两人的耳目,掩盖他们的罪行。可在之前他们是怎么做的?大雪一来,他们想着的是压一压消息,等到百姓们撑不住了,将土地转卖出手给各地乡宦,再报给朝廷。” 此话一出,无数跪在地上的人都浑身一颤。 朱标亦明悟了几分。 朱青森然道:“殿下,还记得那些逃难的百姓们吗?” 朱标心里一揪,咬牙道:“怎么可能不记得。” 朱青笑了笑,面露几分有些森然的笑容:“是啊,那些灾民谁会不记得呢,可谁又会记得呢?他们每日每夜的辛勤劳作,种出来的粮食皆被朝廷所收取,不管是元庭,还是大明。” “他们供养者这座天下位高权重的人,他们更相信位高权重的领导者会给他们一个更有希望的明天,让他们的后辈不再像自己一样,吃尽了这田间地头的苦楚。” 说到这,耿炳文也低下了头。 朱标双手紧握,神色愈发的悲怆起来,嘴唇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了几分。 朱青叹道:“这些人已经是罪人,是大明的罪人,更是人民的罪人。他们迫害了百姓,致使了无数百姓无家可归,为官他们是失职的,为人他们是丧尽天良的。” “朝中大臣都在让太子保持仁德,不造杀戮,可这份仁德,何时落到过百姓身上?不杀了这些蠢货,难道等着百姓日日夜夜咒骂官府的不作为?” 朱青也说的气血上涌,脸色涨红。 朱标有些担忧他的身体,面色悔悟的劝慰道:“老师,学生知道了,学生明白了!” 等到朱青脸色恢复一些,朱标的脸色这才多了许多的柔和,叹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标能够得到老师这样的师者,是标的荣幸。” “老师让标明白了一个道理。” “仁德,亦会失德。” … 人这一辈子遇到的人,从别人身上学到的东西很多很多。但这些东西并不是就是好东西,有精华,也有糟粕。而朱青这番话之所以打动朱标,就是因为他没有如狐朋狗友一般一昧的赞同叫好,更没有一昧的反驳。 引导,是朱青教育手段的关键点。 … “天杀的,你该死啊!” 一声尖啸的咒骂声响起,是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其中一个。 明明太子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明明可以法不责众,明明差一点就能逃出生天!!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生存被放逐到死亡。 怒火,不甘,怨恨,如冲天的火焰燃烧起来,耿炳文眼看着不对,连忙叫三千将士分开列队,一千人把守城门甬道,一千人分列两边,一千人护住太子这边的队伍。 而下一秒,让人更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也不知道从哪涌出了许多灾民,他们有的是从道路两边的巷子里冲出来的,有的是从城门里涌出来的,有的则是在朱青他们身后的官道上涌出来的。 轰轰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沛县县城外。 朱青都震惊了,朱标也惊呆了。 耿炳文下意识怒喝:“护驾!护驾!!” 此时的耿炳文只觉得遭遇了从伍多年最严苛的考验,灾民就在四周,他居然没有发现,这些灾民想干嘛?要冲驾吗? 这些涌出来的灾民也不是很多,连续涌出来几拨人,人数也就在两千人左右,一个个穿着破烂的衣裳,有的甚至是穿着草鞋在雪里奔跑。 而他们的目标……是那些罪人。 朱青看到一个庄稼汉手里提着一把镰刀,硬生生将一个乡宦的脖子给砍了一个大口子,冰冷的道:“天厌之!” … “杀了他们!” “天杀的贪官,我们家没了,人死了,凭什么你们还能逍遥法外!” “我撕了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第73章 当一回包青天 民怨,自古以来都是一种十分恐怖的事情。 当百姓们一拥而上的时候,场面变得十分的血腥和混乱。 就连耿炳文这样的大将都被这场面给震慑住了。 他看着一个形若癫狂的百姓,将一根削尖的木楔硬生生的一次次打进一个官员的胸膛里,胸膛里血肉飞溅,满地都是殷红的血。 “阻止他们!”耿炳文道。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总算是将那些暴乱的百姓给压制住,军队将百姓压制到范围之外,百姓们则是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些军人。 “朝廷……朝廷放弃了我们?就跟……当年元人抢我们的子女一样……” 一个老人在人堆里发出直击灵魂的质问。 朱标听到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阿福推着朱青到了百姓身前。 百姓们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百姓们神情漠然,有些人嘴里还叼着贪官的一只耳朵,满嘴鲜血,却无半点面色上的波动。 似乎,嘴里的只是寻常的狗肉。 那血淋淋的一幕,必将成为朱标心里无法抹除掉的一幅画面。 朱青没有跟这些百姓们喊出什么‘朝廷来了,好日子就有了’的话,因为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就是当地的方言他听不懂。 “都元帅,让人将这些蠢货都拉出去砍了吧。” 朱青淡淡道。 耿炳文沉重的点了点头。 在朱标来之前,他就仔细调查过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所以在朱标刚刚到达的时候便给朱标通了个气。 朱标心里一紧,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开口。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朱青,朱标的心里没有因为他一句话就杀上千人而惧怕,就像是对父皇那样,即便杀再多的人,他们都不会害了他。 朱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朱青,或许是看到的他在小松山所表现的萧瑟和无奈,又或者是他答应救灾时,那拖着病痛之躯亦要一往无前的姿态。 他该对自己好吗? 朱标认为是否定的。 两人无亲无故,若是靠着君臣的名分来要挟朱青,那根本就是上纲上线,朱青所做的很多事,已经越过了君臣。 或许,用师生来形容,更贴切。 … “苍天啊!” 那些贪官一个个发出嘶哑的嚎啕声。 耿炳文手下的军队一个个都是老手,上前来对着那些嚎啕乱叫的人便是狠狠的一脚踹上去,踹的他们在雪地里翻滚好几圈。 “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是朝廷的官,是大明的官员!” 张劲松也脸色剧变,他本以为凭借那本请罪书就可以混淆视听,将自己的罪责减轻,可事到如今,谁料到太子居然根本不看那本请罪书。 张劲松怕了,转头朝着朱标哀求道:“殿下,老臣是冤枉的!冤枉的!老臣对朝廷忠心耿耿,老臣要是死了,谁来护殿下……” 话音未落,朱青便淡淡道:“谁也护不住!” 张劲松脸上的自我感动之色僵在脸上,而后转头怒斥朱青:“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要挟太子弑杀大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你是朝廷的罪人,你是天下的罪人!!” “朱青狗贼,你不得好死!” 咆哮声泯灭于雪中,但在场地中间的大家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张劲松如癫狂疯魔一般,头发披散如厉鬼,睚眦欲裂,双目圆瞪,怒容咆哮:“天下就是亡在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手中,哈哈哈,朱青,你活不久的!你活不久的!” 朱标心里一揪,咬牙道:“孤不需别人护着孤!” “孤有朝一日,要站在老师的身前,给老师遮风挡雨。” … 朱青转头看向那些灾民,问身边的耿炳文:“有没有会当地话的人?” 耿炳文点了点头,招了招手,很快一个高大的汉子便从队伍中出来。 “我说,你转告给百姓们。” 朱青道。 汉子点了点头。 “我等自京城而来,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赈灾!京城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上百万的粮食,足够你们吃到开春以后,并且,开春以后的生活,本官也会给你们保障!” 那汉子以沛县当地的话复述了一遍,而后又用山东话复述了一遍。 听到这些话,灾民们总算是开始骚动起来。 当朱青将圣旨拿出来的时候,百姓们这回是无条件相信了,并且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敬畏之色。 不管皇帝多么的圣明,或者多么的昏聩,但在等级阶级制度森严的年代,百姓骨子里天生会对朝廷跟皇帝产生惧意跟敬畏,朱青拿出圣旨,正好将原本心头血气爆涌的这些百姓给压住。 这时候,一个老人从人堆里走出来。 老人身边有几个年轻后辈为其开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老人是他们这些人的领导者,他一走出来,其余灾民都将眼神落到老人的身上。 “布政使大人,请恕我们冒犯,我们也是听到大人要处死这些混账,这才冲进来想要报仇。绝无冲撞了大人车驾的意思,还请大人明察。” 老人声音洪亮的道。 朱青凝眉问道:“他们所做之事,尔等认为该如何?” 老人登时咬牙切齿的道:“五马分尸都不为过!这些混账东西领着人来买我们手里的土地,这些土地,可都是当初洪武皇帝打来的时候分给咱们的,还没捂热乎了,就被他们强买强卖走了!” 说到这里,朱标的神情也变得苍白起来。 朱青对着老人微微拱手,而后道:“还请诸位再驻足观看一阵,今日,本官便当一回包青天。” 说完,朱青转身到:“都元帅,还请派些刀利索的。” 耿炳文越发欣赏这个朱青了。 一个书生,身上这么重的煞气,动不动就要杀上千人。 “哈哈哈,好!那咱就跟布政使一起,当一回特娘的包青天!”耿炳文仰天一笑,而后吩咐亲卫将人全部捆住。 瞬间,那些被吓破了胆子的官员乡宦一个个哀嚎不已。 等到他们整整齐齐的排在城下跪着的时候,周边百姓越聚越多。 城门下,吴彦吊在一个用藤条编制的笼子里,他绝望的看着下面那一排排的人,而在那些人背后,是一个个手持大刀的士兵。 “斩!” 随着一声冰冷的下令,士兵甩开膀子,挥舞大刀。 ‘嗤’的一声,数十道腥臭的鲜血喷出,落到尚未消融的冰渣子上。 “苍天!!!” 一声哀嚎自张劲松的口中咆哮出来,就在脑袋掉了的一瞬间,那一道声音似乎还在从口中发出,而后,咚的一声,带着血沫子还在喷涌的脑袋砸在了地上。 第74章 没喝过人血 第七十四章:没喝过人血 一千多人,并不只有官员,其中更多的,是几个州府的乡宦士绅,这些人原本属于是有钱有地的那一类地主,在朱元璋的义军打来之前就快速将土地给发卖了出去,然后带着钱财自保。 等到建国之后,又开始想各种法子将那些已经分配给百姓的土地给收回来。 为什么这一次雪灾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就是因为他们内心的贪婪已经到了不可压制的地步。 一千多人的砍头就算是耿炳文见了脸色也十分凝重。不过随着百姓们眼神越来越明亮,神情越来越激动,他知道,朱青这一次杀对了。 朱标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在知道了这些人做的丑事之后,他再也没有了半点恻隐之心,只恨这些人为什么不快点去死,偏偏让他们祸害一方。 而他心里对陶凯几位老师在京中给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更是否认到了极点。 ‘陶学士说杀人太多会引发民愤,可为何孤却根本没看到半点民愤?孤只看到了他们爱戴老师,亲近老师。’ 朱标知道自己再一次学到了东西,可就是抓不住。 … 百姓的情绪被安抚下来之后,救灾便成为了首要的事情。 耿炳文带着三千兵马驻扎之后,就和常遇春的队伍联系上,两边开始不断引导灾民进入沛县之中。 而随着灾民不断进入沛县,一同到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已经冻死的百姓。 朱青在沛县不算太高的城墙上,看着下面堆积如山的尸体,内心的无奈反馈到了脸上。 尸体都是冻死的百姓,总的来说朝廷的救灾还是迟了,有人阻拦消息,加上官道的不便,本该提前十天就赶到救灾的队伍迟到了近半个月。 “死了多少人?”朱青问道。 身边的书记官下意识的答道:“快两千了。” 朱青心里一揪,“我觉得只是砍了他们的脑袋,有些过于便宜他们了。” 书记官笑了笑:“布政使大人已经是雷厉风行,整个沛县上下现在三万多灾民,可都把您当做青天老爷呢。” 朱青摇头:“我不是青天老爷,我只是个还有些善念的官。” “要是我不是官,这场灾我是救不了的。” 书记官也叹了口气,看着朱青道:“下官只是个随军参事,可下官这么多年官场下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能当大官的人,个个都是心如铁石之人……” 朱青笑了起来,看着城下一片灰蒙蒙的景象,淡淡道:“我没喝过人血,更没吃过人肉,所以这心,到现在还是肉长的……” 朱标正好赶到。 听到朱青的话,朱标内心登时充满了敬意。 “老师,粮食第一批次到达的只有三万石,这第二批还要多久?”朱标问道。 朱青沉吟道:“若是一切顺利,十天后就可以到。” 这三万石粮食是他们一路带上来的,途中还征调了一些刀笔吏跟徭役,负责在灾民聚集点设置粥棚,发放粥水。 朱标心情不错,他们到沛县两天了,沛县开始不断涌入灾民,粥棚也正常运转,得知粮库有粮的百姓们,面色上也多了一些笑容。 仿佛只要留在沛县,就能活命。 “十天?那三万石粮食倒是足够应付。”朱标点头。 耿炳文这时候也来了,脸上挂着白霜,风火火的道:“那些个乡宦的家里一粒米都没找到,倒是铜钱跟白银发现了不少。” 得知这个消息,朱青心里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皱眉问道:“那他们的粮食去哪了?” 耿炳文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之色。 朱标也心急如焚,急切问道:“都元帅,你倒是说啊。” 耿炳文咬了咬牙,面色阴沉的道:“他们可能将粮食……卖给了元人。” 朱青和朱标脸色骤变。 “什么?他们怎么敢!?”朱标失声惊道。 耿炳文索性一口气说道:“河套那边的牧民经常到山西发卖皮货,并且只要是用粮食购买的皮货,都可以少两成的价格买到,这些狗日的就是图这个便宜,拉着粮食去山西买皮子。” 朱青愕然道:“他们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草原人不是一向自给自足吗?” 耿炳文道:“以前是这样的,但去年大都一战,我军缴获牛羊无数,加上他们自己带走了不少汉人为奴,所以粮食不够。” 三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耿炳文更是越想越气,闷着头嗡声道:“老子这就去把他们刨出来鞭尸!” 朱青苦笑道:“事已至此,还是期待朝廷下一批的粮食快来吧。” 耿炳文听出了朱青话里的味道,反问道:“布政使大人有难言之隐?” 去你的难言之隐。 朱青白了他一眼,耿炳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笑道:“说错话了,只是听布政使大人所说,似乎……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地方?” “怎么说呢,若是我猜错了,那我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我若是猜对了,那……就别怪疯狗咬人了。” 朱青笑了起来,笑的十分敞亮。 可就是这份敞亮,却让耿炳文总觉得有些渗人。 … 安置问题尚未得到解决,朱青指挥着匠人们开始按照兑换的土灶图纸开始制作土灶,并且让人架上铁锅,开始不间断的烧水。 而旁边,则是用砖石砌出大水池,营造一个很大的热水池子。 “修这个有何用处?” 耿炳文问道。 看着忙里偷闲的老耿,朱青淡淡道:“给灾民们泡一泡,去去寒气,而且……火能给人希望,看着这边架着锅烧着水,百姓们心里好受一些。” 耿炳文点了点头,没说话。 经过几天下来,他相信这朱青是真的会赈灾了,发放粥米,安置灾民,并且每天还派人去巡访那些灾民,灾民感受到了朝廷无微不至的关怀,脸上都开始逐渐露出喜色。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沛县的灾民开始越来越多。 一些远的地方来的灾民,从一百人到一千人不等,都开始涌入沛县。 并且,来的人里面,死人也变多了。 一部分饿死的,一部分冻死的。 看着越来越多的灾民很快超过七万人,朱标感受到了压力。 灾民安置问题开始出现争议,比如有的人想要住在城下,而有的人又不愿意住在人多的地方,加上一些品行不端的吃了救济粮,就开始脑子里胡思乱想,骚扰一些死了丈夫的寡妇,或者骗人家老人的钱财。 朱标为这事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更坏的消息到了。 第75章 你有本事,我叫你一声爹 官道被断了。 淮安到徐州的一节官道被人为摧毁,派出去的人马急匆匆的回来禀报。 得知这个消息,耿炳文立即急切的道:“不能再等了,太子殿下,还请立即移驾!” “我立刻去书常元帅,让他率领大军前来镇压!”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耿炳文眼神瞥了一眼朱青,朱青正坐在轮椅上假寐,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他联想到几天前朱青说的那句话。 难道这一次官道损坏,真的是人为的?谁这么大胆? 因为是大雪天,寻常时候官道损坏也就坏了,大不了重新开辟,反正徐州这一带也不是什么崇山峻岭。可积雪深入土里化作冻土,寻常人力根本挖不动,加上积雪覆盖,重新开辟道路十分困难。 最关键的是……时间啊! “运粮的队伍堵在半路了?”朱标问道。 耿炳文摇头:“尚不可知!” “可……可运粮的不是那些商户们吗?”朱标错愕的问道。 朱青借商人之力帮朝廷赈灾,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耿炳文知道这个消息只觉得心里猛跳,下意识皱眉道:“商人?布政使,你也太儿戏了,商人岂会全心全力出力赈灾,你与那些奸诈之人合作,这回也算是栽了,可你要是还得太子殿下……。” 朱青沉吟道:“先别管这个,先想办法稳住灾民们吧。” “若是时间差不多的话,这两日,物资该到了。” 耿炳文急得跺脚:“哪来的物资啊!不行!得让太子殿下先行离开才行。” 正说着,一个负责给百姓们熬粥的书记官一脸惊慌的进来。 “将军,不好了,粮库没粮了!” 众人瞬间惊呆! 耿炳文顿时脸色一白,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之后,咬牙道:“传我将令,拱卫太子行在!” 说完,耿炳文便雷厉风行的要准备守城。 朱标听到这话,愕然的瞪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守城是为了什么? 防止灾民化作暴民,冲击沛县县城。 朱标下意识道:“朝廷要放弃那些灾民?那可是几万人!” 耿炳文脚步一顿,艰难的转身道:“殿下,臣……没有放弃。” 朱标质问道:“若是没有放弃,为什么要调动军队守城,都元帅,你别诓孤,若是这个时候将军队调来守城,灾民们怕是真的会暴起,对吧?” 若是耿炳文这个时候调集军队入城,那等于是不打自招。 灾民们聚集在城外的聚集点,足足七万多人,没有粮食吃,肯定会开始暴乱,并且会冲击县城。 到时候,耿炳文只能痛下杀手。 而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也许那些已经被砍了脑袋的贪官污吏占大一部分。 可不管问题到底是谁的错,但结果,都是以百姓的死亡而买单。 是的,不管这场灾难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最后买单的,只有百姓。 只有那些从未出现在圣人书本之中的百姓买单。 用百姓的死亡,赎那些贪官的罪。 用百姓的死亡,来弥补这场天灾人祸累计下来的怨念。 耿炳文咬牙,他是一位儒将,但更清楚的,是‘慈不掌权’四个字。他艰难的道:“不管殿下说什么……臣……都要护住殿下,若是殿下在此遇难,我耿炳文,万死难辞其咎!” 到了这一步,耿炳文也是豁出去了。 他清楚皇爷的性子,知道自己若是做出这一步怕也是个死。 可护住太子,有错吗? 就算是杀完了城外的百姓,只要能够保护太子,到头来他就是死,他也值了。 朱标无法理解,他痛苦的道:“为什么偏偏是百姓们死,为什么?” 耿炳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道:“太子殿下,臣要抗旨了。纵然太子您以为此事不公,那就等事了之后,臣用一条命来还那些百姓的公道。” 说完,耿炳文便要让人带着太子和朱青离开。 朱青此时睁开眼睛,盯着耿炳文道:“你还是留着性命吧,你这样的臣子,大明目前来说……很缺!” 朱标也咬牙:“老师不走,孤也不走!” 耿炳文一气之下就想要让人将朱标跟朱青给绑了。 但此时,外面传来激烈的马蹄声,有人气喘吁吁的从城门下冲上来,见到耿炳文第一句话就彻底惊呆众人。 “将军,不好了,灾民发现了粮库没粮,开始闹事了!” 耿炳文气血上涌,差点站立不稳。 这一次,容不得朱标反对,他直接道:“快!去书常帅,众将领即刻入城关闭城门!” 说完,耿炳文便马不停蹄的下城。 朱青看着耿炳文的背影,叹了口气,老耿是没问题的,不管是脑子还是为人处世,都足够优秀。 这样的人……死了可惜了。 “推着我出去吧,估摸着,老杜他们也到了。” 朱青道。 阿福点了点头,而后推着朱青下城池。 当然,走楼梯的时候是朱青自己下来的,朱青用完了三个强化点,其实他现在身体壮的跟牛一样,完全可以自己走,不过为了不要表现的过于惊世骇俗,加上自己装病还有一些必要,所以并没有放弃轮椅。 耿炳文马不停蹄的命令军队开始进入备战状态,他手下的三千人都是悍卒,收到消息立马悄无声息的开始准备入城。 但是就在耿炳文准备关闭城门的时候,他得知朱青居然在东门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灾民们碰面了。 而且……随行的还有太子。 老耿这回是真的梗了。 只觉得脑子都气的回血了。 “快,快!随我去东门,护驾!”耿炳文咆哮出声,连帽子都没带就朝着东门冲去。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欠了朱青的。 这厮……当真是特娘的疯狗! 这事是人能干出来的?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 带着太子出城,你以为你特娘的多大的面子?灾民们要是饿极了,会给你朱青半点面子?不把你活生生给撕了都算是好的。 耿炳文纵马狂奔,一想到朱青干的事就气的他在马背上咆哮道:“朱青,你要是真的特娘的有本事救灾,老子叫你一声爹!去你姥姥的!” 他也是气的急了,脑血攻心,真要是年岁大一点,说不定就这么背过去了。 当耿炳文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冲到了东门的时候。 眼前的一幕……他…… 惊呆了…… 第76章 当个屁的皇帝 看着怒气积分不断上涨,朱青就知道老耿此时就站在自己背后。 朱青笑意盈盈的转头,便看到从城门楼子里缓缓走出来的耿炳文。 老耿那张脸,此时又好笑又可怜。 “都元帅,本官可不敢抢了令尊的身份,还请都元帅收回。”朱青遥遥一拱手。 耿炳文深呼吸一口气,脸涨得通红。 他翻身下马,快步到朱青跟前,咬牙质问道:“哪来的粮食?” 粮食到了。 数十辆马车拉着粮食到了灾区。 少吗? 数十辆马车只拉了两千石粮食,确实很少。 但……若是粮食足够这些马车拉几十趟呢?并且,随行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蜂窝煤跟木料。 “您不是看到了吗,朝廷的粮啊。”朱青耸了耸肩。 耿炳文眼睛都红了,龇牙道:“我知道是朝廷的粮食,可你是怎么运来的?难道……” 老耿突然想到,这些粮食会不会是朱青用什么东西假冒的。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同时心里更是狐疑。 可当粥棚的官吏跟将粮食袋子打开往锅里倒的时候,他才确认了那些确实是实打实的粮食!一袋袋粟米被倒入大锅之中,原本骚乱起来的百姓们一个个终于露出了笑脸。 朝廷有粮! 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耿炳文本来还要问什么,可当他看到一群人身上衣服带着各家商号的字样时,他明白了。 这些人,是各家商户的人。 耿炳文觉得有些可笑,到头来,救了百姓的人,居然是这些商号的人。 杜明高岩还有几个商人都前来跟朱青行礼。 朱青跟几人见了面之后,便带着商人们进了城中开会。 而耿炳文也借着这个时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青一开始就没打算走陆路。 接到朝廷赈灾这个活之后,朱青直接放弃了由户部运送,而是让商人们用各自的商船走水路运送粮食,并且走的是直接出长江海口,沿着近海而行。 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到徐州,剩下的路就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 总的来说,要比陆路时间久一些,但好处在于稳定,并且由于是水路,船只可以携带更多的物资。 … 朱青和杜明等人开会也就是商讨关于蜂窝煤生意的事情。 还是老样子,朝廷和商人们一同出资,按照各自比例出钱建造工厂,就在沛县当地设立蜂窝煤厂,至此,两个蜂窝煤厂一个南一个北,就此进入了规划。 果酒生意朱青是让给了杜明他们去做,因为果酒生意是跟这一次运粮一起的,但凡是参与进来的,都可以在朱青这儿拿到配料,并且保证了自己回到京师就会给他们提供。 至于说配料会不会泄露出去,那就是小看了这些商人排除异己的能力了,他们有了好的技术,不把同行挤兑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泄露出去? 至于铁的生意,有两家不愿意参与,他们始终觉得这生意不是他们该碰的。 不过这只是个例,还是有七家愿意跟朱青合作这个铁料的生意。 “虽然咱们合伙做铁料生意,不过五年之内,铁料只能供给朝廷。朝廷会出钱购买铁料,赚的钱咱们该分就分。”朱青告诫道。 这笔生意可以说是躺着赚钱。 如果跟朱青说的一样,成本低,造价低廉,那么他们卖给朝廷的价格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商人们开开心心的开完这场会议,转身就开始计划着开设厂房。 杜明笑道:“大人可真是生财有道啊,那蜂窝煤在京师已经面世,刚一出现就让无数百姓喜欢上了,现在不光是京师,甚至连整个应天府家家户户都开始购买蜂窝煤了。” 朱青诧异道:“这么火爆?” 杜明偷着乐,搓着手道:“哎呀,还得是大人您啊,那蜂窝煤又可以取暖,又省地方,一些人家里干脆就把蜂窝煤当柴烧,有的则是连了根管子进屋子里取暖,用起来可是美得很啊。” “行了,你也别乐了,看到了利益,就好好给本官做事。”朱青淡淡道:“本官手里赚钱的法子多得很,好好帮本官做事,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杜明点了点头,朝着朱青拜了拜。 “那下官这就带着人去做事了。” 杜明带着人去准备给灾民们建造房屋,而耿炳文则是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你早就知道?” 耿炳文见到朱青的第一眼,便开口问道。 朱青五指请打节奏,敲在轮子扶手上,沉吟道:“都元帅觉得,若是此事是人祸,该当如何?” 耿炳文陷入了沉吟之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开口道:“诛九族都不为过!” 是啊,破坏官道,差点害得太子殿下遇难,这样的罪责,不诛九族根本不足以平息怒火。 朱青笑了笑:“其实我也是猜的,这官道坏的确实不是时候。”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坚持走水路?” 朱青眨了眨眼:“省事啊,水路船只可以携带更多东西,我当时要沛县这块地的时候就是为了图着省事。” 耿炳文顿时无言以对。 这话……说的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不太相信,朱青之前的那句话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始终觉得朱青像是个看透了一切的人。 有了粮食,有了蜂窝煤,加上杜明等人的钞能力,灾区的安置很快步入正轨。 有了吃的,也暖和起来,原本随时可能变成暴民的百姓们一下子温顺了许多。 … 京师,朱元璋要建立一只名为龙虎卫的御前亲兵,并且言明这只御前亲兵是作为自己的仪仗跟卫队使用。 也就是说,凡是进入龙虎卫的,都会是天子的贴身近卫。 这比起禁军要实际多了。 二月底,汤和将自己选出来的名单交给了朱元璋,足额的一千二百人,详细的名单到了朱元璋手里,朱元璋淡然的交给身边的朴无用,淡淡道:“让毛骧去查一查,看看有多少。” 朴无用点头。 坐在殿中的朱元璋觉得有些犯困,不过看了看书案上的一堆奏本,还是打起精神来揉了揉眼窝。 他发出一声嘟囔:“当个屁的皇帝,还是特娘的自由自在的时候好。” 说着,老朱又言不由衷的笑了起来。 若是朱青看了,必然要心里吐槽几句。 我信你个鬼! ps:这两章有点水,我的错,这两天小侄子要手术住院了,得去陪着他玩。明天开始开喷,我也心里压着一肚子火,想喷人! 第77章 朱标的烦恼 有了杜明这些商贾们的鼎力相助,七万流民在经历了一些骚动之后终于再次归于平静。 七万灾民之中也是分成一股一股的,基本都是当地地方的村长在带领灾民们,朱青也发现,与其费尽力气的去跟灾民们解释朝廷赈灾的举措,不如直接找到那些村长或者里正。 由他们开口去向下传达,效果比之前的一家一户去传达要好很多。 最关键的是,这些村长里正之类的人并不富裕,他们自身也是灾民,所以在灾民的处置上可以共情和他们一样遭遇的这些百姓们。 朱青将匠工们分配下去,一个匠工带十个青壮,浩浩荡荡的拉起了两百多支十一人队,给灾区百姓修建房屋。 杜明这些商人们也借机雇佣了不少青壮修建蜂窝煤厂,还是按照老样子,朱青占六成,拥有绝对掌控权,其余人合力四成。 其实蜂窝煤厂房根本没什么技术难题,就是修建一排排的棚子,修好排水渠,并且找交通便利的地方。 唯一难一点的地方就是洗硫池子和粉碎煤炭的粉碎机。 至于煤炭,这个完全不用担心。 机敏的商人们早就将周边的煤山买下来了,他们可不会傻傻的等着蜂窝煤厂房建好才开始考虑煤炭的事情。 朱标这几日都在忙碌,分配粮食,分配蜂窝煤,他投身到了救灾行列,没有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是成为了底层一个十分普通的书记官。 朱青去寻朱标的时候,朱标正在灾区临时搭建的育儿堂里教授孩子们算数。 站在一块简易黑板面前,露天的环境甚至让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学堂,周围到处是修建房屋发出的叮叮哐哐的声音,连桌椅都没一把的学堂,这大概是一种极度的讽刺。 朱标一身十分老旧的袄子穿在身上,正在给孩子们写一个壹字。 孩子们听得很仔细,听着周围和善的夫子给他们讲关于壹字的理解。 上了一会儿,到了午饭点,孩子们的父母来接孩子,孩子们欢喜雀跃的跑出了学堂,跟母亲开心的诉说着今天一天的趣事,并且还叉着腰十分了不得的说自己学了知识,不像是父母一样大字不识。 朱青笑道:“有人要挨揍了。” 朱标也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肉眼可见那些父母一个个脸色黑了下来。 一个汉子无声的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然后嗡声道:“走,回家。” 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天真的抬头看去。 而后便‘啪’的一声,屁股蛋给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疼痛让孩子的笑容和天真僵在脸上,便听到他亲爹气急败坏的道:“让你显摆!让你了不得,老子没读书也是你爹!” ‘哇哇’大哭的孩子们并没有引来朱青和朱标的同情心。 朱标含笑道:“孤记得,父皇揍弟弟们,也是这么揍得。” 两人皆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朱青看着朱标疲惫的脸色道:“你这几日过于劳累了,昨夜半夜还看到你房间的灯没灭。” 朱标点了点头,长长的舒了口气,但下一秒便笑着反问朱青:“老师知道学生房间的灯未灭,想来老师亦未寝。老师都没用休息,我这年轻力壮的后辈又怎能休息?” 朱青愕然。 “其实我在这里更能感受到忙碌的意义,孤年幼时,父皇尚在外征战,那个时候的我不理解为什么父皇不陪一陪孤。所有人都说父皇疼爱孤,给孤找了最好的老师,给孤最好的生活。” “可孤那个时候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父皇总是那么忙碌,孤学了论语之后,想要问问父皇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可总是见不到父皇。那个时候的父皇一直忙着肃清应天,根本见不到。” 朱标脸上露出柔和之色,轻笑道:“老师是不是觉得孤很不懂事?” 朱青摇头,轻声道:“少年心性,情有可原。” 即便是天家父子,也会有父子感情危机的时候。其实这也跟老朱自己的从政理念有关,老朱喜欢掌权,更喜欢自己掌权,这一点随着年岁增长日益变得更加严重。 诸多压力压在他的身上,后期洪武年成了他一个人领着大明朝在往前挣扎。 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朱元璋这个皇帝,当得太累了。 朱标似乎有些想家了,感怀道:“孤以前不懂事,直到现在孤在明白,父皇是对的。为天下苍生忙碌,是值得的,就像老师一样……” 旁边的朱青扯了扯嘴角。 他真有这么伟大吗? 一开始朱青只是想要立功,所以一直顺着朱元璋的心思去弹劾别人,朝堂上怒喷群臣,也是为了足够耀眼。主动站出来救灾那是因为有系统的存在,加上自己本身就有计划。 他一切都是为了封爵而去的。 只有得到一个爵位,才能保证他在民间拥有特权。 古代生活,拥有上层人的身份太重要了,如果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你可以不欺压别人,可不代表别人不能欺压你,只要你还在皇权治下,还在大明国土之中,你就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剥削。 朱青真没有这么高尚。 他和太子之间的感情,更像是一个能参破未来的智者为了保全自身所做的迎合。至于几个皇子……那纯粹是为了扼制他们不去祸害别人。 两人聊了一会,耿炳文来了,说常遇春到了。 朱标朱青神色一震,朱标顿时面露几分尴尬之色,转头看了看朱青:“老师,和孤同去?” 朱青笑意盈盈的问道:“太子有所惧怕常元帅?” 这倒是奇了, “倒也不是,只是孤跟常元帅之女常氏有婚约在身,每一次常帅见了孤都问孤什么时候娶他的女儿,倒不是孤不乐意,只是……” 朱青微微一笑:“被催了心里不舒服?” 朱标顿时点头,道:“是极!” “常氏不漂亮?” 朱标摇头:“自然不是,常家妹子秀外慧中。” 朱青乐了:“你们家人还真有意思,老二有了便宜漂亮老婆不答应,老大有个便宜老婆还是心里不舒服。” 朱标无奈道:“其实孤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常家妹子若是入宫之后,怕是再也没法做自己所喜爱之事了。” 第78章 患有心脏病的常遇春 朱青有些诧异,没想到朱标是因为这个原因。 换做后世人来说,似乎有些无法理解,可站在一个和朱标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人来说,这是能够共情的事情。 人,都有自己的情感。 后世人在评价一个古人的时候,似乎只会将他跟一些历史大事联系起来,从冰冷的文字和记叙上去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而忽略古人自身所携带的情感。 朱标知道常家姑娘喜欢的事情,所以娶她进皇家让朱标心里有些歉意。 而这种歉意,加之于常遇春的身上。 朱青叹了口气。 拱了别人家的白菜,心里还心怀歉意,朱标确实是从骨子里就带着一种仁厚。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朱青问道。 朱标苦叹:“孤在常帅面前提过一次,常帅直接躺孤面前,说他有心病,要是再吓吓他,他就死在孤面前。” 朱青无语。 常遇春这一手也是绝了。 不过对于这门婚事,确实是没什么值得挣扎的,因为这触动太多。 … 常遇春和想象之中的英武霸气,高大威猛有一些差距。整个人不像是个将领,反倒像是个寻常的中年农夫,身高并不高,体型也不算壮硕。 常十万自己号称能够将领十万军队,横行天下。而他自归降朱元璋以来,所作所为也确实是对得起自己曾经夸下的海口。 “臣常遇春,参见太子殿下!” 常遇春恭敬的给朱标行礼。 朱标点了点头,而后跟常遇春之间说了几句家常话。 一同回到朱标下榻的院子,常遇春便露出笑脸,笑道:“殿下此番出京赈灾,真可谓是仁德爱民,整个北地无不赞扬太子之举。” 太子朱标仁德之名经过这一次赈灾可谓是名扬天下,甚至连山东山西的百姓都知道大明朝有一个仁厚宽德的太子殿下。 这其中,常遇春肯定暗中出了不少力。 他如今是大明的北伐元帅,征讨山西、河套、甘肃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而朱元璋之所以留常遇春在北边,就是因为常氏是太子妃。 朱标和常遇春说了不少话,从国事到家事。 聊了许久,常遇春突然笑道:“殿下,不知道那位朱青朱布政使,在哪?” 朱标这才回过神来,刚刚一直被常遇春领着话头走,这回才想起正事。 不多时,朱青被人推了进来。 “你就是个朱御史?”常遇春看着面前这个文弱的书生,有些诧异这就是在朝堂上怒喷群臣,喷下马好几个朝堂大官的朱青。 朱青笑了笑:“若是姓朱的御史,那应该就是我吧。” 常遇春皱眉,有些不悦道:“你倒是个人精,朝堂被你玩的团团转,这一次的赈灾,你倒也出力不少。” 感受到了来自于老常的压力,朱青也懒得跟他废话,问道:“敢问常帅清缴流寇如何了?” 常遇春淡淡道:“本帅做事,轮不到你操心。” 朱青也没气恼,常遇春今年才三十九岁,就是朝廷的大元帅,自然有狂傲的资本,加上跟皇家定了姻亲,以及太子之位牢不可破,别说他了,换个其他人也一样狂。 只要不犯政治错误,不想一些有的没的,他常遇春到死都是大明顶端的人物。 “常叔……”朱标有些尴尬。 朱青是他敬重的老师,可常遇春又是未来的岳丈,他是真的不好去平衡。 常遇春挑眉道:“殿下,臣向来这么直来直往习惯了,在军中也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从没有人敢问臣做事做的怎么样,因为他们不敢,也不需要问。” “军中的规矩,就是军令如山,臣打仗打了几十年,这句话臣早就写进骨子里了,所以臣有所失言,还请太子见谅。” “臣绝无冒犯之意。” 朱标一脸无奈。 常遇春跟朱标汇报了在北边剿匪的过程,另外将缴获的物资还有钱财交给了朱标,而后便告辞离开。 … “老师……” 朱标想要开口。 朱青微笑摇头:“无碍,常帅的做事风格其实我挺喜欢的,一个朝堂,就需要一个这么雷厉风行的人。” “不过……” 朱标错愕:“不过什么?” 朱青沉吟道:“太子可还记得,臣曾经和孙老一同救治了阿福?” 这件事对于朱标不是什么秘密,朱标点头道:“自然知道,孙老跟父皇说,老师你的医术颇有几分鬼斧神工之处,即便是作为医术世家的孙老也觉得十分新奇,自请到您府上参悟。” 去他的参悟。 明明就是打赌输了,给自己当老仆。 不过老孙还是很讲信用的,说来自己府上就来,虽然整天忙着跟学生研究大蒜素,不过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朱青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是会一些医术,但我的医术很偏门,属于是必死之症我才能医治一二。” “如此神奇?”朱标惊讶。 朱青笑着解释道:“不过还是得看命,若是我能够看出来的病灶,那么绝对是十分严重的病灶,就……比如常帅这样!” 瞬间,朱标豁然起身。 他惊骇的看着朱青。 “什……什么?”朱标失声道。 他瞳孔一缩,惊呼道。 朱青盯着朱标,缓缓道:“是的,我在常帅的身上看到了病灶,刚刚殿下不是说,常帅有心病吗?” 朱标整个人陷入了呆滞,喃喃自语道:“是……他有心病,我亲眼看到过他绞痛的样子……” “心脏病?”朱青也一下子回过神来。 心脏病分为先天性和后天性,先天性是发育问题,后天性是外在因素。 朱青没办法去确认常遇春是先天性还是后天性,但是他一定有心脏病。 朱标缓缓道:“心脏病?或许真的是心的问题。” 朱青一下子明白了。 常遇春洪武二年暴毙身亡,很有可能就是心脏病发作啊。 “老师,你怎么看出来的?”朱标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殿下,臣怎么看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常帅心绞痛再次发作,该如何救治。” “孤立刻派遣医师……” 朱青叹道:“以常帅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有大夫跟着自己的,他是军中的元帅,有他在军队才有凝聚力,若是他自身身体有问题,将士们……怕是会分心。” 朱标有些急切的道:“那该如何是好?” 第79章 妄造杀戮的人屠朱青 朱青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白色的,朱标从没见过。 朱青拧开那白色小瓶子的盖子。 倒出里面一些白色的药丸,道:“这是专门压制心绞痛的药,是我曾经拜师的那一位大夫给我的,只此一瓶,一粒便可见效。” “我将他交给太子您,至于怎么用,如何用,就看您自己了……” 朱青是真不愿意常遇春死。 因为这糟老头子打仗确实狠,而且他是大明最不会造反的那个,有他在,能够压制那些心里不老实的武勋。 朱标拿着药转身出去,不多时走了回来。 朱青没问,朱标倒是自己开口道:“我将药给了常帅的副将,若是遇到突发情况,应该来得及。” “太子这么相信臣?”朱青笑问道:“若是臣想要谋害常帅呢?” 朱标摇头,严肃的道:“老师不会,因为老师心里有天下,有百姓,大明尚且需要常帅,老师不会这个时候出手的。” 我了个去。 朱青翻了个白眼。 这好人当的,真是怎么都洗不白……哦不,洗不黑了。 自己真没这么伟大。 灾区的安置进行的热火朝天,朱青则是收到了来自于京师的信件。 来信者叫陈怀义,嗯?好耳熟的名字。 朱青诧异道:“这厮谁啊?” 打开信纸,朱青一下子明白了。 ‘哦,我的另一个学生啊。’ 这回朱青才想到自己收了陈怀义当学生,这么说来,陈怀义不是和太子是同学了? 看了看陈怀义信的内容,朱青沉吟半晌,而后嘀咕道:“算了,你天生也就是当炮灰的料。” “冲吧老陈!” “我看好你!” … 陈怀义最近过的有些憋屈。 自朱青当了大本堂的老师之后,陈怀义的地位就水涨船高,朱青不来御史台,他就成了朱青的代言人。 别看朱青官位不高,可朱青的地位高的可怕,在御史台,即便是御史中丞刘伯温也会给朱青几分面子。 比如别人不能在公房里睡觉,人家朱青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而且是想不来就不来。 谁敢弹劾朱青? 滕毅、胡惟庸这些人哪个不是前车之鉴? 正是因为如此,陈怀义这个拜了朱青为师的家伙,也阴差阳错的成了另外一种名义上的太子的同学。 于是乎,陈怀义舒服了一段时间。 但是很快,朱青去外面赈灾,陈怀义惨了。 文官铺天盖地的弹劾朝着他扑来,陈怀义在御史台也从一个什么都不用干的闲职变成了什么都要干的位置。 美名其曰,能者多劳。 另一位御史中丞涂节,让陈怀义弹劾武勋们在京师之中多行不法之事,几个陈怀义惨了,在朝堂上弹劾之后,下朝就被汤和几人给揍了一顿。 明初的武勋们,是真干得出这荒唐事来。 朱元璋罚了汤和几人的俸禄,又补偿了陈怀义一些财物。 而后,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没人给陈怀义撑腰,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 但随着从北边一则快马加鞭的消息传来,京师的文官们一下子震动了。 … 朝堂上,官员们几乎是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詹同满头大汗,急切的呼喊道:“残忍嗜杀,毫无人道!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怎可为官治民,满手鲜血之人,不可于民亲近。此子枉为人,枉为人啊!!” 坐在上面的朱元璋也凝眉不展。 朱青一口气杀了一千二百多人,据说刀都砍卷刃了好几把,鲜血更是将沛县一里地的积雪都给染红,可谓是人间炼狱! 陶凯此时脸色也铁青,他笔直的跪在地上,双手作揖,缓缓道:“陛下,我朝初定,如此杀戮,怕有伤天和。民间皆传我大明官员各个冷血无情,残忍无道……” 其余官员们纷纷痛哭流涕。 仿佛死的是他们的家人一样。 那副惨状,当真是让人见了还以为他家就剩下他一个。 文官们这一次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威胁,并且是巨大的威胁! 朱青如此麻木不仁的嗜杀之举,也彻底让文官们意识到朱青的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岂能让他继续存活于世? 况且,他一天活着,官场就一天不安宁。 明初的朝堂,虽然吏治清明,可官员的腐败速度却是奇快无比。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大明是一个草根起义建立的国家,其核心成员以及任命的官员,相当大一部分没有经历过高级教育。 在得到了权利和地位之后,迅速腐化,全在甩开膀子赚钱。 为什么赚钱? 因为在他们大部分还是草根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个机会去赚钱。一些原本是地方小吏的官员得到了提拔,成为了县令甚至是四五品大官,发现随口一句话就能得到自己往日难以想象的财富。 谁会不动心? 如果说上面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证明大明朝堂的腐败,那就再说一个更直观的,就是前朝贪腐理念的深入骨髓。 元朝末年的官场可谓是黑暗到了极致,官府的一些小吏早就习惯了向百姓施压贪图财富,即便是进入了大明王朝的统治,地方上还是有相当大一部分人保持了这种观念。 该威胁百姓的继续威胁,该贪钱的继续贪钱。 地方小吏的贪污之风猖狂到了什么地步?就连朱元璋亲自任命的县令到了地方上,都有过被当地小吏捆绑吊打的经历。 大明确实是新的王朝,可他新的不彻底。 且不说地方,就说这朝堂之上的这些人,不管文武,又有几个真正做到不贪的? 大家合起伙来,抱团群暖发展自己家里的钱库,那才是要紧事。 而朱青的清名以及铁血的手腕,让这些官员们以及他们手底下那些人开始自危了,要是哪一天朱青也这么对他们怎么办? 所以,这场弹劾联合了六部、御史台、通政司、九卿全部朝着朱青施压。 除非是老天眼开眼,不然朱青绝对会被裁撤。 詹同高呼:“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千二百条人命,又岂是草木可比?朱青此举妄造如此杀戮,和白起之恶名有何差别,古时白起坑杀几十万赵国人,而今朱青一言之下杀上千人,难道我朝就此要出一个人屠吗?” “陛下,求您下旨召回朱青,不要再让他妄造杀戮了。” 第80章 原来是你脸皮太厚 朱元璋沉声呵斥道:“那些人罪该万死!” 詹同道:“法不容情,可即便是法,也要等刑部大理寺问责之后定罪,那一千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罪不至死之人?朱青此举,和滥杀无辜有何差别?” “此风若长,那以后官员办案岂不是都以此为风向?不闻不问,杀了便是。” “朱青没有必须杀人的理由!他完全就是嗜杀成性,如此恶徒,毫无人道!若是让百姓知晓,我朝廷官员还有何脸面站在百姓面前?” … 官员们七嘴八舌,朝廷哗然不已。 武勋们一个个低着头,心里也嘀咕着什么时候开口帮个腔。 李善长抚须,眉宇间满是忧心之色。 … 眼见着朱元璋不为所动,陶凯再次沉声道:“朱青一人为人屠,老臣以为只是他一人之过,可朱青此行还携太子一同前往赈灾,若是让太子沾上了这弑杀的名声……”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震动。 坚定的太子党武勋们一个个睁大眼睛,发出怒斥:“老倌,你住口!” “太子仁厚,岂可有凶名在身?” “你活腻歪了?啥事都往太子殿下身上扯。” 陶凯盯着武勋们一个个愤怒的脸,淡然道:“老朽说的只是事实!朱青在外便是臣子,而太子是君,朱青越过君去行此无德之事,百姓们自然会联想到太子身上。” 陶凯的话让老朱脸色也变得有几分凝重。 不错,朱青犯再多的错,老朱都能够保他的安全,至少当个富家翁没什么问题,若是他们执意要动朱青,大不了曝光朱青的身份,朱元璋不相信有人敢让一个皇子去死。 太子是不能有坏名声在身上的。 尤其是他朱元璋的太子。 见皇帝的脸色开始变化,詹同意识到陶凯的话让皇帝动了心,连忙加码道:“老臣虽年迈,却是看着太子长大,太子宽仁厚德,将来必然是我大明朝的圣明之君,有如此储君,是我大明臣子的福分。” “老臣听到朱青杀戮一千二百余人之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如何让太子殿下从此事之中抽身而出。” “臣相信此事绝不是太子主张,极有可能是朱青一人所为,还请陛下召回朱青,将此弑杀之人罢官下狱!以安我大明民心!” … 众人沉默。 似乎没有人反对詹同的话。 朱元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难办。 朱青临出京的时候跟他说过官试的事,他知道朱青会在北地杀人,并且绝对不会手软,可没想到他是一去那就杀干净了。 “你们也这么认为?”朱元璋看向武勋们,问道。 一向会奉承皇帝意思的武勋们,这一次也没有站在皇帝这边。 因为他们也想要朱青倒台。 “……” 朱元璋正要开口,却看到台下官员席位最角落的一个地方,一个身着绿袍的官员站了起来。 … 陈怀义怀着无比忐忑与向死而生的信念站了起来。 “臣,御史台御史,陈怀义,有本奏!” 响亮的声音带着一些些的胆怯,听起来就跟卡了痰在喉咙里一样。 百官齐刷刷的回头。 一瞬间,殿中无数道目光落在陈怀义的身上。 大家眼里满是陌生和好奇。 陈怀义? 就是前段时间挨了一顿揍的那个官员? 汤和几人倒是瞥了陈怀义一眼,眼神里满是戏谑。 殿内经历了短暂的寂静,而后御史中丞涂节冷哼一声。 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没见大家在干大事吗?你有什么事不知道等下再说? 朱元璋也不咸不淡的道:“何事上奏?” 陈怀义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忐忑。 他将之前挨揍的时候所积压的冤屈给调动起来,心里的恐惧也一下子淡了许多,朝着皇帝拜倒,声音洪亮的道:“臣,要为百姓传达民意!” 众人一惊。 传达民意? 哪里又有冤案错案了? 朱元璋也脸色一正,御史台闻风奏事,是可以向朝廷传达百姓诉求的,一般来说,所传达的都是一些冤案错案。 所以一直以来,朱元璋对于民间诉求一向十分严谨的对待。 朱元璋凝眉问道:“人在哪?” 陈怀义道:“人不在京师!但臣相信,只要陛下看到东西,便会明白。” 大家都好奇了起来,这陈怀义搞什么东西?搞得还神神秘秘的。 而詹同等人却是心里焦急,眼看着到了关键时刻,怎可被陈怀义这厮给打断?连忙站出来道:“臣以为,饭要一碗碗吃,事情也要一件件做,朱青之事尚未了解……” 朱元璋脸色不动神色,但内心觉得这个詹同表现的有些过于急躁了些。 陈怀义站在一旁,沉声道:“臣不敢苟同詹学士的意思,臣以为,诸位臣公所言本就是一派胡言,根本不需要朝廷处置!” “陈怀义!!” 涂节爆发出怒吼声。 陈怀义原本还很惧怕的,可被涂节这么一吼,突然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浑身一颤,陈怀义瞬间接话,冷笑道:“贪官就是贪官,罪人就是罪人!按照我朝律令,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什么特娘的罪不至死,完全就是扯淡!” 朱元璋无声的点了点头。 “你们说罪不至死,你们倒是仁厚了,你们倒是宽容了,可到头来的,死的只有百姓,只有那些可怜的灾民!” “你们佛光普照万物,为什么就不能看看底层的那些人民?” … “你……陈怀义,你……你以下犯上……!” … 陈怀义哈哈一笑,看着急赤白脸的御史大夫们道:“老子是御史,是特娘是御史,你懂不懂?朝堂之上,我向上奏的事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陶凯冷静下来,目光深沉的看着陈怀义,道:“这是满堂臣子的意思,你的话,不足以为信!并且我朝君臣众志成城,开拓中原故土,你三言两语否认我等功绩,是何居心?” “你一介御史,到底又是受了谁的指派在此辱骂朝臣?陈怀义,你可知罪?” … “知罪?哈哈哈,陶学士果然还是妙语连珠啊,论颠倒黑白,混淆视听,陶学士你可以说是无人可出其左右。” “可陶学士在此说出众志成城四个字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半点脸红呢?本官可是记得小儿书上曾写,撒谎的人会脸红的。” “啊,我知道了!” 陈怀义脸色陡然变的严厉起来,冷笑道:“原来是你脸皮太厚,人心太黑,所以根本看不出来啊!!” ps:没什么人评论,也没人给我留言,你们留言我都会看的,但我回复不了。今天忙的有点晚,小孩子疼了一天哭闹了一天,太可怜了,哎,希望读者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第81章 陛下请观民意 “陈怀义,你血口喷人!你无耻之尤!” 一个六部官员及时站出来打掩护,陶凯这个学士是不能下场跟一个陈怀义死斗的,不然很可能惹一身骚。 有些权臣为什么在朝堂上即便没有皇帝站在背后也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权臣的手下有一堆炮灰和挡箭牌,遇到一些事,总会有炮灰冲在前面。 而遇到有人下死力气的进攻,即便是战败也能用挡箭牌挡一挡。 陈怀义见那工部侍郎自己站出来,冷笑道:“本官那句话说错了?难道死罪还有别的解释?死罪到了你们这里,就不用死了?那要法律有何用?” 工部侍郎黄肃肃然道:“法家之学说草芥人命,暴秦便是因为重法而得一个‘暴’字!你尊法而不重仁德,德行有失……” “一派胡言,满嘴喷粪!” 陈怀义嗤笑道。 “草菅人命?可有些人是死不足惜!他们凭什么不死?你们亲眼去看过灾区的百姓?不是他们干的坏事,灾民们会死那么多?” 黄肃不动声色的讥讽道:“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 这家伙显然就是捂住了耳目,从不低头看看苍生的那种人。 见陈怀义面色阴沉,黄肃继续添油加醋的道:“你们一个个都觉得百姓苦,可现如今的百姓比起当初战乱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这不还是朝廷的功劳?” “雪灾是天灾,天灾又岂有那么容易防范?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过天灾?哪一次不是死伤无数?你们是杀得痛快了,可官员没了,朝廷怎么治理?残暴无仁的施政就是你们要的?” “古有始皇帝‘焚书坑儒’,今有朱青血溅一县,草芥人命,如此残暴之人,对生命全然没有半点敬畏,如何能够作为朝廷官员牧民?” “你们这些洗脱朱青罪名之人,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糊涂了?难道希望后世之人,说我朝君臣也是暴明不成?” 黄肃义正严辞,声音铿锵有力。 这也是个善于扭曲事实的好手,并且在游说之道亦有不浅的造化。 对于始皇帝,文人们都是一个劲的贬低,对于始皇帝‘焚书坑儒’的事更是大肆宣扬,千百年来,没有哪个皇帝不知道这事。 尤其是一些首重‘文教’的皇帝,更是在文官的宣扬和洗脑下对于始皇帝十分不屑。仿佛始皇帝就是天生的暴君或者罪人的一样。 可…… 站在老朱的角度,他倒是十分佩服嬴政。 因为他在始皇帝的身上,能够看到自己的遭遇和影子,更能切身的去体会到始皇帝创造的伟业有多艰难,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别说焚书坑儒,就是杀尽天下学派之人,只要能够肃清天下奸邪,大不了就砍了文教两字,反正江河依旧在。 朱元璋觉得始皇帝不够狠,以至于落下一个暴秦的身后名。 可怜了那些老秦人的前仆后继,奋六世之余烈的君臣。 他暗自捏紧了拳头。 要是他自己,绝对会斩断文路! … 朱元璋的心思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等到回过神来,朝堂上已经吵的不可开交。 朱元璋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居然也会优柔寡断了? 难道自己也被这独占天下的快感给腐蚀了? “都给咱住口!” 一声怒喝响彻大殿,朱元璋横眉冷对百官。 百官瞬间肃然,纷纷回到班列垂头不语。 朱元璋看向陈怀义,问道:“民意何在?” 陈怀义道:“就在殿外!” “取来!” 朱元璋摆手道。 他要快刀斩乱麻。 … 文官们都心思盘算着怎么将陈怀义拽入无底深渊,陈怀义显然站在了朱青那边。黄肃则是信心满满,双手放在身前捧着笏板,神色冷厉。 并且还瞥了陈怀义一眼,面色嘲弄的道:“若是本官没记错,陈御史似乎前几日还辍班两日吧?身为御史,连自身的职责都做不到,恐自身德行不正啊。” 陈怀义咬牙切齿:“下官前两日染疾!” “病了就好好待在家里。”黄肃道。 陈怀义也意识到了这家伙的难对付,真是一边嘲讽一边喷,让人措手不及啊。 朱元璋正在发怒的时候,殿外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显得有些沉重。 君臣们齐刷刷的转头看去,便看到两个宦官将拂尘别在腰间,弯腰将一卷看起来很厚的卷轴给抬进来。 宦官抬得很吃力,连朱元璋都不由自主的邹起眉头来。 果然特娘的没卵子的东西就是没用。 等到宦官将东西抬到龙椅所在的白玉台下,下面的臣子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 “这里面特娘的裹得什么?” “别是死人吧?” “艹,你个大老爷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怕死人?” “我怎么感觉是罪状?” “特奶奶的,罪状?谁特娘的罪状这么多?得活了五百年干了多少缺德事才能有这么多啊?” 武勋们一个个爆着粗口吐槽着。 文官们则是目光冷冷的,全然没当回事。 … 朱元璋也满含疑问的道:“此乃何物?” 陈怀义当着满朝君臣的面,‘噗通’一声跪下,对着朱元璋长拜而下,行大礼,高呼道:“臣陈怀义,献沛县灾区七万三千二百七十五名灾民之所愿!” 说完,陈怀义走到近前,宦官微微紧张了一下。 声音似乎还回响在整个大殿。 而朱元璋也神经瞬间紧绷。 灾区的民意? 陈怀义此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闪着光一般,站在殿中,宛如天穹之上最耀眼的星辰,他伸出手扣住那丝质卷轴的绳结,眼神之中闪烁着光彩,声音十分洪亮的高喊出声。 “此乃!” “民意!” ‘呲溜’一声,绳结脱落,陈怀义拉住那宽三尺的卷轴顶端,而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巨型卷轴的另一端用力推出! 卷轴翻滚,上面的内容开始清晰可见! 所有人瞳孔一缩! 一瞬间,万物静籁!! 血红! 是血红的手印! 三尺宽的丝质面上,是密密麻麻,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血红手印,红的发亮,红的整个大殿都明亮了许多! 卷轴一路翻滚,缓缓展开,密密麻麻的手印多如牛毛,并且手印有大有小,每一个都十分鲜艳。 朱元璋缓缓起身,双手僵在半空,这一刻,他……彻底震惊了! 民意? 什么是民意? 几个,几十个,几百个就叫民意? 还是经他人口述传达的是民意? 都不是,这些都不是纯粹的民意!只有成千上万,一地之下的全部人都向着一个理念,这才是民意。 文官们看傻了,武勋们惊呆了。 还能这么玩? 朴无用无声的上前搀扶朱元璋,却被老朱强硬的甩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下白玉台。 “此乃……民……民意?” 朱元璋出声,沙哑的问道。 陈怀义点头道:“陛下,请看这卷……万民书!” … “北地灾民之所愿,愿我大明万世昌盛,愿我强明江河永在,愿我故土永世长存……” 第82章 惨啊!! “愿大明洪武皇帝龙体安康,永镇河山。” “愿……” 无数个请愿,无数个百姓的心声。 这是无比坚定的证据,更是对于朱青行为的无声认可。 陈怀义深吸一口气,以沉重的声音道:“陛下!” “河东布政使朱大人,替陛下,取来了这么一份,万民书!” 朱元璋双手颤抖,一瞬间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打了这么多仗,杀了这么多人,值了! 当一个人负重前行,发现有人还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鼓励着自己,那种心情上的压抑,几乎是瞬间就放开了。 血红的手印不只是百姓的情愿,更多的,是对于朱元璋从政的认可。若是说之前的朱元璋对于这一次赈灾还有什么微词,那么现在,朱元璋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朱青还有这个才能。 而官员们…… 在颤抖。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手印,他们浑身战栗,一个个面色如同吃了黄连一般难看。 “好!” 一声沉重的声音发出。 朱元璋眉头一挑,凝神道:“河东……民心未散!” 陈怀义连忙接话,高喊道:“河东民心岂止是未散,布政使大人与沛县斩尽奸佞,肃杀奸臣奸人,两河百姓无不拍手叫好,民心所聚,一往无前!” 此言一出,詹同黄肃等人浑身一颤。 此时的陈怀义占尽优势,他如同被压了许久的弹簧,在最顶点爆发出最强大的反弹。 陈怀义嘲讽的看着詹同和黄肃众人,冷笑道:“什么叫做失德?何为草芥人命?百姓的诉求你们看不到,排除异己你们倒是一套一套的!” 当虚伪的面纱被揭开,必有丑陋的一面被公之于众。 朱元璋也回过神来。 不过他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去看平铺在大殿内的万民书。 黄肃咬牙切齿的盯着陈怀义。 陈怀义高声道:“都盯着本官做什么?本官脸上有花?” 一声呵斥,让大家纷纷咬牙切齿。 大臣们看向皇帝,心道:陛下啊陛下,这厮如此猖狂,你这么不说话啊?你说话啊陛下!! 可朱元璋此时注定是不会开口的。 他还沉寂在这份万民书带来的快乐之中。 【这个大手印一定是个年轻汉子的,这个小手印应该是个小娃娃……还有这个,手指娟秀,倒像是个小娘子……这个就干瘪了许多,应该是个垂暮老者。】 【好啊,不枉咱这么辛劳,天天看奏本看到深夜,嗯……咱觉得咱又充满力气了!今晚多看十本奏章!】 【咱是个好皇帝,有了这份万民书,谁敢说咱不是好皇帝?】 … 陈怀义嘲笑着群臣:“杀人有伤天和?放你娘的狗屁!天下民心所向,谁敢说一句不对?尔等口口声声说着百姓乃国之本,为何偏偏不肯为了百姓着想?” 怒喷群臣的陈怀义似乎想象到了自己老师的快乐。 原来,是这么的爽! 难怪朱青宁愿不升官,也要留在御史台。 武勋们也纷纷闭嘴,万民书摆在这,谁敢说一句朱青做的不对? 你能代表百姓吗? 须知,百姓可是皇爷的底线。 陈怀义的话激起黄肃的怒火,咬牙怒喝道:“陈怀义,你狂妄!” “哈哈哈,我为何不狂?我为民请愿,为百姓发声,为何不能狂?我做错了吗?难道百姓的意志在你黄肃的眼中,还要低你的官威一等?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哪来的狗胆敢挡在大义的面前?” “朱青,杀得好!” 一声附和的声音响起。 有人正要开口怒斥,谁料转头便看到李善长抚须长叹道:“杀得好啊!奸臣当道,前朝官场的贪腐之风还历历在目,如何能不杀?” “朱青不是草芥人命,而是救民于水火!诸位尚且不知道吧?朱青和太子殿下新研发出一物为蜂窝煤,在北地赈灾之中活人无数!” “此物价格低廉,为百姓带来冬日之中的暖意。” 黄肃不甘,此时他已然疯魔,强烈的傲气让他内心的怒火翻涌。 不甘的沉声道:“那是他在愚弄我等!” 李善长微眯眼睛,淡淡质问道:“侍郎大人还是三缄其口的好。” 黄肃摇头,看着李善长问道:“难道臣说的不对吗?丞相大人,朱青此人最擅蛊惑人心,他的话,一句都不能听!这万民书看似是百姓的民意,可谁知道他朱青有没有逼迫百姓?” … 大殿内,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善长看着黄肃,而后缓缓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蠢货,太子尚且在北地,你说朱青逼迫百姓? 那你是说太子也在帮着朱青逼迫百姓? 你对太子不满? 还是觉得太子没脑子? 李善长懒得跟这已经疯了的家伙扯皮,万一惹得自己身上一身骚,反而不美。只不过……朱青远在北地,却能布局朝堂,这一手倒是一步妙棋啊。 万民书,以往在外的臣子,谁能干出这样的事呢? 这是对一个官员德政的认可,更是当地百姓对于官员政绩的赞同。 陈怀义微笑着反问道:“逼迫百姓?侍郎的意思是,我大明将军。我大明太子,都是有眼无珠之人?” 黄肃脸色愕然。 他竟忘了沛县之中,还有常遇春耿炳文等将领,以及太子殿下。 此事,该有个定论了! … 朱元璋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抚摸在了那些鲜红的手印上。 “这是……血?”朱元璋错愕道。 他闻到了那十分浓烈的血腥气。 陈怀义缓缓跪倒,道:“启奏陛下,这上面的手印,皆是用那些贪官之血所印下的!因为其中加了药粉,所以即便到现在也没有变黑,布政使大人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那些罪人的血,永世铭刻在这万民书之上。” “以此警戒往后的臣子!再不犯此等恶事。” “另外,臣还有两件东西要上交给陛下。” 朱元璋直起身,眼眶有些发烫的问道:“是何物?” 陈怀义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声音沙哑道:“此乃……此乃本次受灾百姓死伤人数的黄册,截止到五天前,北地河东暴雪死亡一万三千余人……共十一万人流离失所,无数良田化作冻土,难以开垦……” “而……而……”陈怀义的声音瞬间哽咽起来。 朱元璋心里焦急,那些戳着他的内心无比的疼痛。 “而什么?咱恕你无罪,快说!”朱元璋焦急道。 “而……而常帅从当地士绅以及官员府中,抄没银两十一万两,铜钱二十七万余贯,当地乡宦豪绅强买的十四岁以下少女一千二百余人……,卖身为仆的农人也多达三百余户!” “呜呜呜!”陈怀义发出一声巨大的嚎哭声。 他声嘶力竭的趴在朱元璋的脚下,哀嚎道:“陛下!!惨啊!惨啊!!!” ps:看到有个留言说女装的,还别说,我还真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样吧,要是哪天催更过一年,我就在评论区发女装照。【都干码字这行了,脸不重要】 第83章 朝堂喷子,朱元璋 人总是感性的。 或许听着故事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可当一个个数字清晰无比的出现在面前,但凡是一个人都会有所波动。 朱元璋面色阴冷到了极致的接过那本黄册,一种厚重感从手里传来,朱元璋只觉得这本册子重如千斤! 这种重量,不是实际存在的,而是一种心理的无形压力。朱元璋一双眸子轻飘飘的在上面扫了一眼。 陈怀义汇报的还不够细致,因为在黄册上,还清晰的标注了各地百姓的住所以及被侵吞的土地。 一家人的名单上记录了名字,年纪,以及是否存活,籍贯所在地,还有被侵吞的土地。 越往后看,朱元璋越觉得窒息。 当初朱元璋在开封的时候,给周边的百姓都留了土地,一家人都能分到十亩地以上,这个数量足够养活一家七八口人,并且还能有所富裕。 可朱元璋在册子上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每一家,都在卖地! 这家卖五亩地……那家卖七亩地。 这些百姓,即便是度过了这一场雪灾,他们又该何去何从?没了土地,他们该如何生存?家里要是遇到一点事,老人生病,家人受伤,又该如何? 岂不是要将最后的几亩地也给卖了? 到了那个时候,除了卖身给地主当佃农,还能靠什么生活? 朱元璋只觉得心一抽抽的疼。 “该死!” 一声令人胆寒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 瞬间,满朝文武皆感受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仰面而至。 连李善长这样的老臣,都一时间有些愕然。 文官们心悸不已,冷汗淋漓,一个个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弹劾朱青,结果朱青给他们来了一手铁的事实。 朱元璋内心之中,这些官员的形象可谓是瞬间土崩瓦解。 都特娘的是不希望百姓好的畜生! 一群特娘的混账! … 陈怀义大喜,连忙道:“臣附议!”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道:“陈怀义,你上奏有功,咱会赏你,你还有什么东西?” … “臣将东西放在了承天门门禁处。” “去取!” 朱元璋道。 陈怀义欢天喜地的跑了出来。 爽啊! 爽啊! 跑在大殿上,陈怀义只觉得自己脚步都是轻飘飘的,一股从内心涌起的狂喜让他的嘴角瞬间咧开,一声无比嚣张的‘哈哈哈’大笑声更是从近到远…… ‘噗通!’ 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转头看去,陈怀义脚掌指着天,整个人跟个王八一样趴在地上。 “特……特娘的……” 朱元璋忍不住发出一声十分无语的骂声。 走个平道你还能摔了? 我大明朝堂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不过陈怀义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一个骨碌爬起来,匆忙就朝着宫门口跑去。 那模样,突出个虎虎生风,突出个疾走如风。 … 陈怀义离开,朱元璋转身走上白玉台,背对着朝臣,声音洪亮的道:“吏部尚书何在?” 吏部尚书胡惟庸出班躬身道:“臣在。” “即刻着手官试一事,面向天下广发诏书,凡天下精通公职之事者皆可进京公考官试,凡过考者,朝廷赐发盘缠以及户籍,允子孙入京师学堂读书。” “此事中书省和吏部商议,官试要做到公平公证,凡是发现泄题舞弊者,九族之内降为贱籍,五服之内不可为官。” “另外,朝廷从洪武二年起,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考在任官员职责,咱要成立巡检司,主官此事!具体职责,咱事后会商讨出来。” 龙椅上朱元璋一双暗沉的眸子扫过冷汗淋漓,惴惴不安的文官们。 缓缓道:“元庭治下,对于天下之政治几乎瘫痪,所以不足百年便土崩瓦解,归根结底,是因为元庭残暴治下多是搜刮,而非建设!国家连年遭灾,朝廷拿不出一点整治的法子,烂到了骨子里。” “百姓民怨一起,天下大乱,各地义军便会揭竿而起,多如繁星!如此教训,不可谓不深刻。看看曾经的高邮城、曾经的洪都城,哪个不是繁华的大城市,可如今呢?一片废墟!” “咱接手的是一个残缺的中原,百姓已经很苦了。” “纵观历朝历代,论开国建设之苦,怕是也唯有两汉能够与如今的大明相比较,隋王朝自身钱粮储备丰厚,所以李世民可以发战争财。赵匡胤黄袍加身,拿的是柴家两代帝王辛劳的成果。” “而元朝,更是全盘接受南宋富庶的家当,富得油流。大明有什么?两汉尚且可以无视匈奴之挑衅,而大明呢?” ‘砰!’ 一声十分巨大的声音敲响。 众人惊吓一跳,纷纷抬头看去。 老朱手握笔洗,脸色通红,怒发冲冠,以洪亮愤怒的声音怒吼道:“咱们怎么办?啊?北元虎视眈眈,山西甘肃尚在敌手,云南更是如同一把刀悬在咱的头顶,这些地方,难道尔等就不想夺回来吗?” “咱信任你们,将家国之事交给你们,只愿你们能够保守本分,替咱做事,咱不曾亏待了你们!府邸,佣人,咱哪个没给你们?” “可你们呢?可那些在外的官员呢?一个个眼里见了钱就挪不开眼,一个个就他姥姥的属耗子的,屯过冬粮呢?啊?咋没把这些狗日的混账肚子给胀开,也好让咱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根本没有!” “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干的事,一个个的,顿顿大鱼大肉,吃个鲤鱼特娘的也要黄河里捞上来的,吃个羊肉还得定个年岁的小羊羔,老了你还不吃,咱日你血哥的!” “咱这个皇帝尚且每顿四个菜,你们一个个比咱这个皇帝吃的还好!” “从今天起,别跟咱说什么有伤天和,更别跟咱说什么上苍,老天爷真要是开眼,早就该把那群畜生给收了,老天爷自己不开眼,就别拿它来说事。” “朱青杀得不对?咱看杀得对的很,就该杀!要是咱出手,连那些人的九族也得都杀了,咱就是要用血淋淋的刀让那些伸手的畜生们都知道,碰了不该碰的,就该死!” 第84章 抱歉,弱点背后,无懈可击 “来了!来了!” “臣来了!” 陈怀义带着一个箱子急匆匆的跑进殿中。 本来还满脸笑容的陈怀义突然感觉气氛不对…… 咦? 怎么一个个跟家里死人一样? 朱元璋怒火正在燃烧呢,听到陈怀义进来,声音响亮道:“你拿的啥?快说!” 陈怀义连忙道:“陛下,这是太子之物。” 朱元璋突然愣了下,而后怒气消散了一些,点了点头:“取上来。” 陈怀义恭敬的将东西交给朴无用,朴无用在下面打开之后,将盒子端给了朱元璋。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块用黄纸包裹的粟米窝窝头,还有一件十分简陋的袄子,以及……一封信。 “窝头?” 朱元璋将那块窝头拿出来,下面的武勋们诧异的说出口。 陈怀义连忙接话:“陛下,此乃太子殿下为灾区百姓亲手蒸制的窝头,太子在灾区如今是一位书记官,每日要负责灾民伙食跟一些杂事,闲来还要教授灾区的孩子们识数。” 朱元璋顿时错愕。 武勋们也瞬间惊呆了。 啥玩意? 太子亲自下厨给百姓们蒸窝头,你没开玩笑? 文官们一个个脸色已经难看的跟僵尸一样了。 太子作为储君,理应保持自我神秘以及高高在上的姿态,因为太子就应该作为精神图腾,让百姓去崇拜,去向往,而不是这样走到百姓面前,丧失了自己的神秘感。 其实古代帝王确实是有一种被神化的感觉,毕竟有的皇帝一辈子待在皇宫被奏本压得喘不过气,根本没时间去民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员们成了皇帝跟百姓唯一的枢纽。 … “咱……咱儿子亲手蒸的馍?”朱元璋不可思议的问道。 陈怀义严肃的点头:“回陛下,确实是太子亲手所做!” 朱元璋觉得实在是奇妙极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能够尝一尝儿子做的东西,并且还是自己看重的嫡长子。 君子远庖厨这个观念还是深入民心的,即便是民间,能够下厨的男子都是屈指可数。在古人的意识文化里,似乎总是男人在外奔波,女人在家看家带孩子。 虽然这个观点很多人不认可,可历史就是将它给传承了几千年。 … 朱元璋缓缓的将窝头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一瞬间,干燥的粟米面在口中化开,滋味实在是说不出多好,只能吃到一股粟米面的香味以及有些渣子的面口感。 但老朱……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咱儿子……手艺不错!” 朱元璋小心翼翼的将窝头收好,啃了一口的窝头虽然难看了一些,可在老朱眼里,却无比的可爱。 武勋们一个个立马附和出声。 至于刚刚老朱的谩骂…… 只要老朱不尴尬,他们就不会尴尬。 被皇帝骂几句咋了?人家皇爷骂咱,那是看得起咱,要是骂都懒得骂,早特么被砍了。 “太子真是一位心怀仁慈之人!” “殿下真好啊!” “那可不,这可是咱们的太子殿下。” … 朱元璋放声笑了起来。 第二件东西是一件袄子,袄子被朱元璋拿出盒子。 “这是……?” 朱元璋将袄子给提在手里,摊开。 袄子的针脚很密,但缝的不算好,看得出来针脚十分的不利索,并且在袄子的边缘,朱元璋还看到了一滴血干涸的痕迹。 陈怀义道:“陛下,此乃太子亲手缝制!” … “什么?太子之躯,居然行如此小女儿之事?” “他朱青什么意思?让太子穿针引线,这说出去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吗?” “朱青这个混账,简直是无法无天!” 文官们开始了炮轰。 既然不能说你朱青杀错了人,那就说你干错了事! 诚如朱青所说,只有当他站在舞台上,做更多的事,才会有人去寻他的错。只有表演才会有瑕疵,他不是那种宁愿什么也不做,也不犯错的人。 … 文官们觉得又找到一个攻击的弱点,他们在猛攻! 只要寻到弱点,就要一击拿下朱青! … 朱元璋眉头紧皱。 他想要开口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 “陛下,这件棉袄,是太子殿下为您亲手缝制!太子殿下说,您在京中或许感受不到灾区的百姓是什么样子的,但只要看到这件袄子,就一定能感受到。” … 文官们瞬间齐刷刷的愣住。 他们似乎在朝着弱点猛攻,可等到攻到弱点,才发现……弱点后面是特娘的无懈可击的防御。 因为这件袄子,是太子的孝心啊! 卑鄙啊! 卑鄙! 朱青,你又给我们下套! 陈怀义也在心里感慨。 老师真是算无遗策,将群臣的心思给算得一丝不差,偏偏这群人还跟脑残一样朝着套里钻,真是想不坑他们都难! 太子的孝心…… 谁敢否认? 一个太子,最需要的就是对父亲的孝心。而朱标,完美的做到这一点,群臣们应该喜极而泣,应该高兴的高呼万岁,谁特娘敢这个时候不怕死的站出来说太子做得不对? … 文官们齐刷刷的闭嘴,而朱元璋也哼了一声,声音稍显几分淡然道:“男女之别在于身,并不是会一个穿针引线就可以区分的。并且,女子尚且有不俗之人,别小看了天下女流。” 朱元璋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好,最后取出那封信。 信件没有署名,打开信件,里面有不下于十张纸。 而当朱元璋看到上面有些奇怪的字符时,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 这是……小娃娃画的? 陈怀义连忙解释道:“此乃太子所教授的那些学生们亲手写的‘壹’字,不过孩子们只学了几天,所以写的还很草率……” 朱元璋登时错愕,双手不由自主的伸手将那些看起来根本没有‘壹’样的纸给拿起来。 这哪里是个‘壹’,歪歪扭扭,完全没有半点模样,可为何……自己看这个字,就是这么可爱呢? 十几张纸,有的壹字要清晰一些,字体也娟秀许多,孩子提笔的时候手似乎微微用力了下,字的边缘有抖落的墨迹。 有的则是连笔字,写的很难看,而且用力也不小,肯定是个不听话的男娃娃。 朱元璋越看越觉得可爱,抚须自言道:“这么说,咱是这些娃娃的师姥爷了?不过字太丑了,得好好学……” 第85章 虚伪 百官噤若寒蝉。 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小孩写的字,反正比起他们的字,那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他们之中不乏书法名家,就算不是名家,也至少是个大师。 而他们关心的,从来就只有利益。 朱元璋将东西收好,目光扫了一眼黄肃,道:“这些东西,足以证明朱青在北地之举动非但没有过错,反而有大功在身?你们以为呢?” 官员们脸色难看至极,青紫交加。 一个个努嘴却又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让他们亲口承认朱青做得对,这不是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吗? 朱元璋淡淡道:“黄肃,你告诉咱,那些人该杀不该杀?” 黄肃如同被揭开了遮挡物的小丑,拼命的想要躲闪从朱元璋身上散发的帝威,因为那股力量他无法抗拒,自然也就生不起抗争的念头。 他的骨头,远没有他自述的那么硬。 黄肃浑身颤抖,他不敢负隅顽抗的跟这位帝王说一句‘臣觉得不该杀’,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去赌自己对皇帝的重要性。 “臣……臣觉得……该……该杀!” 黄肃缓缓俯首,面色枯黄的道。 … 随着黄肃一声该杀在殿内响起,文官集体的发难宣告失败,朱青远在沛县,却用一个陈怀义将他们的如意算盘给砸得粉碎。 而陈怀义,也成为了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须知,这个陈怀义,以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御史台混子。也就是那种坏事儿轮不到他,好事儿想不到他的那种人。 但经此一役,陈怀义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御史台御史。 当然,并不是说他会升官发财,这个炙手可热,指的是谁敢拿捏他陈怀义,都会被扎一手的刺。 一次弹劾,打通了陈怀义的任督二脉,让陈怀义一下子打开了自己的上谏之路。 … 朱元璋冷笑一声:“该杀?既然该杀,尔等为何早不下决定?” … 朱元璋在朝堂上尽情的倾泻心里的怒火,有能力阻止的太子此时不在京师,皇后也不可能干涉此事,所以他们只能等着皇帝将心里的怒火一口气的冒出来。 黄肃被骂的狗血淋头,朱元璋一气之下拍桌怒吼道:“你们不光辜负了咱,还辜负了那些灾民,辜负了太子!来人,将黄肃给咱拿下,给咱一好好的审,好好的查!看看这厮究竟有没有自己说的这么高尚!” 说完,朱元璋对此事下了定论。 沉声道:“朱青以及随行官员赈灾有功,随行官员全部官进一等,朱青的赏赐……回京再说。” “工部侍郎黄肃,虚伪无德,贬为庶人!” “翰林学士陶凯,詹同,罚俸三月,以儆效尤!咱罚你们,是因为你们辜负了百姓,尔等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做官当官吧!” … “陛……陛下啊……!” 黄肃哆嗦着颤抖着哀嚎了一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朱元璋随口说出的虚伪两字,对他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这两个字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那他一辈子的声誉可就完了。 不仅是他,连他的子嗣,他的后代都会受到影响。 皇帝从不评价臣子。 因为皇帝一旦显现出对一个臣子的喜爱或者厌恶,下面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暗中尊崇皇帝的意思来对待此人。 比如北宋的倒霉催柳永,就被宋真宗赵恒给评价了一个‘属辞浮靡’,以至于他无论多少次科举都考不中。 就因为皇帝的厌恶,官员为了迎合皇帝的心情,从而绝不会录用他。 而黄肃也是如此。 虚伪二字一出口,黄家上下都会被冠以这两字。 “陛下,老臣……老臣于社稷有功……老臣……老臣没有做对不起陛下之事啊……” 黄肃跪在地上,还在垂死挣扎。 朱元璋皱眉,质问道:“殿前亲卫何在?要咱亲自将他拿下吗?”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见大殿边缘的几个亲卫气势汹汹而来,瞬间将黄肃双手押解,而后不管不顾黄肃的哀嚎与叫唤,将其拖了出去。 “饶命啊……陛下!” “陛下!!” 官帽掉在地上,那四品官员的官帽就如同垃圾一样在地上。 无人敢去看一眼。 … 李善长此时站了出来,在一众文官面色暗淡的时候,不咸不淡的道:“普天之下,朝堂之上,还希望诸位能够认真对待陛下,认真听陛下的说出的每一个字。” “不要以为尔等能够在朝堂上,就已经屹立不倒,须知,陛下才是真龙天子。” 李善长的目光深邃了许多,扫了一眼百官,沉声道:“在大事的决断上,只有陛下的话可以作数,而陛下说黄肃虚伪,我认为是合情合理的,黄肃虚伪,就虚伪在不顾百姓所念,亦要力保那些罪臣。” “况且,他自身做官也没做个明白,工部侍郎做好自己的本职即刻,操心别的事情就是失职,自己失职在先,却不思悔改,任旧巧舌如簧,甚至不惜为了保全朋党,将罪责给推给朱青,简直是荒谬!” 朱元璋也哼了一声,点头道:“咱气的就是如此。” “明明自己有错在先,偏偏不思悔改!油盐不进!” … 文官们得了惩治,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之中。 詹同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硬生生的将心里的憋屈给咽了下去。 散朝之后,官员们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回到自己的公房做事。 而武勋们,则是呼朋唤友的吆喝着晚上去哪喝酒。 毫无疑问,武勋们胜了,再一次毫无悬念的胜了。有朱青的帮助,有陈怀义的杀招,武勋们将会太平很长一段时间。 武勋这边,徐达的任命下来了。 眼看着马上到四月,北地的大雪已经消融干净,朱元璋担心北边的元人有异动,所以想要让徐达前往宁夏,准备跟傅友德、常遇春来一个三面共同出击,拿回河套跟晋西北。 河套是一块天然的养马地,光是河套一年就可以养几十万马匹,朱元璋早就想要拿下这块地。 只要能够拿下河套,他的军队再也不会因为马匹而发愁了。 第86章 元人的算计 随着四月将近,沛县积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积雪融化的寒冷并没有让百姓们苦不堪言,有了蜂窝煤,百姓们这个冬天过的极为舒坦。 并且,杜明等人靠着将蜂窝煤这一产业在京师周边推行,已经将江南等地富庶人家家里的火源给取代了五成以上。 “没想到光是炉子就短时间回本了。” 杜明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笑眯眯的说道。 高岩也抚须,点头道:“大人果然是生财有道啊,有了蜂窝煤,咱们可谓是坐着数钱。” 朱青皱眉抿嘴,将还剩一小半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擦了擦嘴,淡淡道:“蜂窝煤一出,各地的樵夫都有失业的风险,你们在行商走商的时候,多注意注意当地樵夫的失业情况。” “能够给这些樵夫们一个做工的位置是最好的,咱们虽然赚钱,但也不能害死别人。” 杜明等人显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朱青叹了口气。 自己确实不是纯粹的生意人,还是不够狠啊! 将杜明等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灾区后续的安置,灾民们现在基本上已经有了居住的地方,很多灾民已经在蜂窝煤厂工作,每日光是灾区就能出产几万块蜂窝煤,这些蜂窝煤除了供灾区使用,还能销往西边的开封洛阳等地。 商人们也已经闻到了商机,几个人分好了各自所负责的地盘,都去自己建立仓库囤货,因为一到冬天道路受阻,到时候仓库的蜂窝煤就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宝贝。 今年没赚到这个钱,但是来年可就是赚全天下人的钱了。 灾民肯定有一部分要放回去种地的,而且数量不能太少。 对于农耕文明,耕种还是主要的。 … 朱标在大家会议结束之后匆匆而来。 “老师,耿将军抓到了元人的商队!” 朱青惊了下:“元人的商队?运的什么货物?在哪碰到的?” “粮食,在山东益都碰到的!” “益都?”朱青这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飞快道:“快,带我去看舆图。” 朱标将朱青推去旁边的房间,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宽大的舆图,朱青道:“益都靠海,有不少港口,商队往这走,是要坐船出海。” 朱标错愕道:“元人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之前曹州、徐州、泰安的粮食都被他们买了,为什么他们还要粮食?” 朱青冷笑:“还能是什么,元人怕是要动高丽。” … “不可能!” 常遇春一拍桌子,声音沉重的道:“绝不可能!元人不派兵马重兵防守我大明,怎么可能会去攻打高丽?就算是要打高丽,也会遣重兵防范我大明。” 朱青皱眉道:“可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元人要打高丽,粮食从益都出海,很有可能是前往锦州,这么多粮食去锦州,……” 常遇春盯着朱青道:“他们没有打高丽的资本,更没有那个胆子!” “你知不知道,元人内部也不稳定!他们是不可能一条心去打高丽的,并且扩廓跟元帝之间素来不合……” 朱青淡淡道:“若是他们重归于好呢?” 常遇春愣住。 朱青深吸一口气,道:“元人如今逃往北边,虽然在大局上面来说劣势巨大,可换句话说,我大明也失去了对他们的情报,从去年十一月降雪到现在,常帅已经多久没有得到元人的消息了?” “这……”常遇春心里咯噔了一下,朱青确实没说错,一入冬元人就会老实起来,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元人没法在大雪天打仗,汉人更不可能在大雪天入草原。 从去年的十一月开始,他确实已经没有确切的得到过元人的情报。 即便是元人之中的内应,也没有送回来消息。 朱标这时候也提了一嘴,道:“孤在京师的时候,听父皇提起过,说今年高丽并没有向朝廷朝贡。” 常遇春一下子大感不妙。 “难道说……” 朱青点头:“元人怕是已经在高丽国边界线上布置了。” 常遇春一下子心跳加快,若这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此时的晋西北就是空的,即便不是空的,那也没多少军队,因为元人想要打一个闪电战,出兵人数就不可能太少。 “常帅,元人还有多少军队?”朱青问道。 常遇春沉吟道:“王保保手里最少七万兵马,纳哈出防守东北,最少也有五万兵马,关中的李思齐、张良弼等人手里也有不下于五万的兵马。” “若是要打高丽,需要多少兵马?” 常遇春几乎没有犹豫的道:“十万之数!高丽虽势弱,但这么多年也积蓄了不小的实力,尤其是王隅在位之后,更是坚壁清野,一面讨好我大明,一面又跟元人暧昧。” “想要拿下高丽,少了十万兵马,不可能。” 听到常遇春的回答,朱青也隐隐怀疑自己的判断。 按照常遇春说的数字,那么十万就是王保保能够拿出来的兵马极限,跟纳哈出合兵打高丽,也就是说大同跟河套只有两万多兵马把守。 他王保保凭什么? 谁会这么大心脏的去干这事? 而且……打一个高丽,有必要吗? 历史上可没出现这种事,到底是哪里发生了改变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朱青都有些怀疑了,他沉思了许久,常遇春看着朱青的样子,皱眉道:“即便是元人出兵高丽,我们也没法立马做出动作,现在我大明兵马都驻扎在太原、真定、保定一代,想要动兵,少了陛下的手谕,几乎不可能。” 朱青沉吟道:“若是能够一举拿下绥德跟延安呢?” 常遇春瞪着眼睛怒道:“那还要你说?若是能拿下,那关中等地就是大明的囊中之物。” 朱青知道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只要逼近关中,就能破了关中的潼关天险,只要破潼关,关中之地就尽在掌握! 所以现在有一个选择题摆在常遇春和朱青面前。 到底是冒险西进试一试,还是就这么干等着朝廷做判断。 朱青道:“若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从元人身上咬块肉……” 常遇春起身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即刻去书中枢。” 第87章 踩皇帝的尾巴 朱青还想让常遇春帮忙查一查官道被毁的事情,不过看现在常遇春的状态,似乎有点难。 常遇春虽然手里有调动北地大军的权利,不过这种针对大局势的军队移动,即便是他也要询问中枢的意见。 但是朱青的内心却按捺不住。 晋西北那是一片片的煤山啊! 并且,河套那片地方要是能轻易拿下来,其战略价值跟地理价值都无法估量。 … 过了两天,朱青找到了准备返回保定的常遇春。 “你来寻我作甚?” 常遇春正在军营里观看舆图,见到朱青到来,倒也不好赶走他。 朱青盯着常遇春道:“常帅不知道下官来为了什么?” 他目光十分深邃,带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让常遇春觉得这家伙似乎没安好心。 常遇春自然知道朱青想要什么,平定山西,夺取河套,这样的开疆之功哪个臣子不想要?即便是他常遇春,也想要! 虽然他已经位极人臣,可到底只是这一代的富裕。 要是能够立下不世之功,即便是将来的子孙,也会承载着他常遇春的恩荫而继续富贵下去。 这是德,与功不同,功只可让他富贵,而德却能让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传承下去。 “这不是小事。”常遇春道。 朱青盯着常遇春,缓缓道:“常帅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份功劳,这份功劳,不是一个将领就能吃下来的,常帅现在上奏回去,无非就是想要将大的功劳丢给皇帝,可恕我直言,常帅您在怕什么呢?” 面对常遇春,朱青也是开门见山了。 有朱标的这一层关系在,常遇春和其他勋贵是不同的。 常遇春微眯眼睛,冷笑道:“这些话,是你自己要问的?” 朱青点头。 常遇春坐立了一会,缓缓放下手里的信函,语气冷漠的道:“你当然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因为你问出这个问题,我只会觉得你幼稚。” “你幼稚在你低估了皇位的权利,幼稚在你低估了人心的贪婪。” “功劳是大,却也要有命去享受,若是我常遇春不需要皇帝的指示就能打胜仗,开疆裂土,那皇帝的威严何在?将,终究只是皇帝手里的刀剑,刀剑砍向哪,是需要皇帝下命令的。” “淮西人确实势大,可以说是权倾朝野,可马上一到和平之年,将领又能如何?昔日杯酒释兵权之事犹历历在目,你难道要我拿着脑袋跟上位拼一拼?” “朱青啊朱青,你确实是聪明绝顶,可你还是小看了权力……” 常遇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朱青。 “本帅不会抗旨出兵的。” … 朱青面对常遇春的逐客令,笑问道:“常帅是觉得,和平之年,马放南山,归田卸甲是应该的?可为何,本官却觉得,和平之年,更应该兵强马壮呢?” “而在本官看来,所谓的‘权力’,不过是你们的臆想!你们臆想皇帝会因为权势而忌惮你们,会因为天下安定之后的大治而除掉你们这些兄弟,那你们何尝想过……” “勋贵们鱼肉百姓、欺压下层的时候,也是给皇帝难堪?” 常遇春面色顿时有些阴沉下来。 朱青缓缓冷笑道:“确实,如你们所说,任何人都不该卸磨杀驴,你们为天下安定出了死力气,是该享受几分优于常人的生活。” “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 “养死士、养忠仆、家中娇妻美妾无数,金银浮财更是满仓皆是,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从百姓手里强卖土地,开设赌坊,伙同地方流匪……” 朱青一口气说了许多勋贵们干的坏事。 常遇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朱青声音凿凿,怒斥道:“你们只想着陛下会忌惮你们,可你们做的哪一件事,不让一个皇帝为之忌惮?你们的钱财,你们的部曲,你们的土地,哪一个不是养兵屯马的必需品?” “他是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不是你们淮西人的皇帝,你们怕他,为什么还要偏偏在他的尾巴上踩来踩去?” “常帅,你说的不错,你们是皇帝手里的刀剑。可你见过自己的手里的刀剑不听命令的砍向主子想要保护的那些人?” 朱青深吸一口气:“此次出兵是拿下晋西北的好机会,根据那几个商人们给出的消息,今日从锦州往返的私船不少,运送的都是些北地的皮子,在北平换成了粮食。” “基本可以确定,元人要向高丽动手了。” “我言尽于此,常帅……早下决定吧。” … 朱元璋杀武勋,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些人实在是过于嚣张了,他朱元璋坐天下,是给天下百姓当这个皇帝,他所顾忌的,除了自己这些老兄弟,更多是要顾忌苍生的生计。 按理来说,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别拉帮结伙的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到底还是能存活下来的。 可勋贵们怎么做的? 这才洪武二年,京师就已经到处有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 地方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还没人知道,但肯定不会比京师好到哪儿去。 朱青想到了汤和。 现如今的汤和确实是被酒色给沉迷住了,在京师耀武扬威,嚣张至极。要不是因为朱元璋后来的一记当头棒喝,汤和不一定能够醒转过来。 洪武三年汤和封爵的时候,朱元璋有意敲打敲打当时日渐嚣张的汤和,特意只给了他一个侯爵,汤和不满,还将朱元璋派去宣旨的人给揍了,也就是那次,朱元璋直接将汤和丢去了云南,一呆就是许多年,后来汤和立了功,在朱元璋跟前好好道了歉,才算是拿回了自己的公爵。 而后的汤和看清了大局势,从此变得谨小慎微,不光在自己生病之后遣散了小妾上百人,更是将朝廷的赏赐给分发给了地方上的百姓,还经常穿着布衣在民间巡访,为朱元璋搜集各地的一些民情。 而后,善终。 从这一个例子就足以证明,朱元璋并不是那种见人就杀的人。 对于汤和这个醒悟的老兄弟,他并没有举起屠刀。 而相较于其他的勋贵,一边口中喊着皇帝无义,一边又做着天怒人怨的事情。 第88章 挨揍的蓝玉,不怕死的朱青 朱青正要离开,却看到面前站着两个军汉,一脸冷酷的看着自己。 当个汉子挡在军帐门口,朱青微微挑眉,冷笑道:“常帅也会狗急跳墙?” 一个黑脸军汉怒斥道:“狗官,你最好嘴巴干净点!” … “啪!!” 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那个军汉的脸上。 常遇春转头看去,顿时一脸惊愕,如同见了鬼一般。 朱青……居然站起来了!? 死一般的寂静之下,朱青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那侧着脸一脸不可思议的军汉,缓缓道:“我乃朝廷官员,你骂本官是狗?你是何居心?” … 帐外的几个副将都觉得见了鬼! 老天爷,这是特娘的什么情况? “艹,竖子找死!!” 那被打的黑脸汉子瞬间意识到自己挨揍,几乎是瞬间就要拔刀暴起。 他浑身爆发力量,眼中带着滔天怒火羞愤不堪的朝着朱青就要动手。 “住手!” 常遇春一声呵斥。 可晚了,那汉子‘锵’的一声拔出手里的刀,刀刃闪着寒光,如雪影一般在帐内激起一片光芒。 所有人都头皮一紧,只觉得寒光毕露。 … 这布政使完犊子了…… 所有人都冒出这个念头。 … 一刀落下,常遇春心里一紧,朱青杀不得啊!这可是皇帝钦点的功臣,而且……还是……还是…… 常遇春正要唾骂,可下一秒,他抬起的脚步跟举起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之中。 朱青……就这么轻飘飘的……躲过去了? 一刀落下,朱青一个轻飘飘的侧身就躲了过去。 ‘咔’的一声,大刀砍在那铁制的轮椅上,居然将大刀给硬生生磕了一个口子。 “狗官!死!” 那军汉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常遇春立马怒斥:“蓝玉,住手!!” 朱青恍然,看着面前被人拉住的军汉,又仔细看了看这汉子的脸,果然是生的一副凶恶的脸,身高并不高大,但浑身的架势看起来很有力量。这就是蓝玉蓝小二啊。 而朱青更惊讶的是,蓝玉的怒气积分居然一下子就有一千多,而且还有一点强化点数。 自己喷完整个朝堂也才三千,蓝玉一个人就一千多? 朱青的积分一下子达到了接近五千。 … 蓝玉被人拉住,怒吼道:“常帅,让我宰了他!” 常遇春黑着脸怒喝道:“蓝玉,你要干什么?这是朝廷的官员,岂容你侮辱他?来人,将蓝玉拉下去,打二十军仗!” 蓝玉被人生拉硬拽下去,朱青笑意盈盈的看着蓝玉那不甘与愤怒的脸,笑道:“常帅的小舅子倒是个猛将。” 常遇春脸色一黑。 “军中只有下属与上级。”常遇春道。 朱青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而后笑问道:“常帅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常遇春打量了一番朱青,刚刚朱青所表现出来的身手绝不像是一个不通武艺的文人,反倒像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尤其是那轻飘飘的一个侧身,别人不知道,可常遇春知道那有多难。 不光是对敌人的熟悉,更多的是对招式的判断。 可朱青此前在京师里被刺杀两次,两次可都命悬一线,难道……是装的? 常遇春倒吸一口凉气。 朱青的一次遇刺将沈家给抹除掉,给朝廷新增三百万贯的收入,这一次遇刺……难道也是装的?那他下一步是做什么? … 两人回到帐中,商议了许久。 … 翌日一早,朱青找到了朱标。 朱标正在给百姓们分发例粮,有了房屋之后,朝廷不再提供粥棚,而是分发例粮,让百姓们自己拿回去加工。 “老师。” 朱标很高兴,行礼之后兴冲冲的道:“昨日我与几个官员去城外的耕地看了,地里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土锹挖下去六七寸已经是松软的土。” “四月份要是能播种下去,今年应该还能保几成的收成。” 朱青笑道:“能保几成?” “五六成是有的,平常百姓们也会种一些春小麦,虽然收成比不上冬麦,但还是能在初秋时节收回来一些麦子。”朱标笑道:“正好老师你来了,孤有事想要跟您商议一番。” 朱青点头:“殿下请说。” 朱标道:“是这样的,父皇将开封定为北京之后,便想着将江南的一些百姓给迁往北地,北地在早年间年年饥荒兵荒,百姓流失十分严重,现在的百姓们种不完那么多的土地,所以孤想,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一次北地大灾的机会,将一些未曾登记在册的田地给登记造册,然后以土地诱之,让江南百姓迁往北地。” “当初父皇定下的十亩之数以现在北地的百姓人数来算,一个州府的一半耕地还没人去耕种……” 移民。 这就是朱标的想法。 朱青笑道:“太子从何而来的启发?” 朱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孤……孤也是在父皇的书案上看到过父皇自己的草稿。” “果然。”朱青叹息了一口气。 “怎么?老师,这个方式有什么问题吗?”朱标有些急切的问道。 朱青摇头:“这个计策很好,非常好!可以说是改善南北两地民生的一个绝佳的好点子,不光可以改善耕地无耕的情况,还能填补百姓生存空间,并且最大的,是能够改善北地的民风。” 朱标眨了眨眼:“民风?” 说到这个,朱青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南北榜。 “民风可以从很多个角度解释,最显着的解释就是差异化,比如南方尚文,北方尚武,虽然有些偏颇,但大体还是有些雷同之处的。” “其次,便是民心。江南百姓经过许多年的汉人治理已经同归汉人治下,但北地却还有人很多人以元人自居,这怪不得他们,只能怪统治者的无能。” 朱标细细一思量,有些迟疑的问道:“两地百姓民风差异过大,会不会引发矛盾?” 朱青点头:“摩擦肯定会有,甚至会有流血事件,可不管江南还是北地,还是以后的关中、蜀中、云南,都会是大明的天下,既然是我大明治下,就该融合在一起。” “排异,只会让边缘化的百姓投入别国的怀抱,唯有给予一视同仁的关怀,才能留住他们。” 朱青笑着看向朱标:“昨日我害得你未来的娘舅挨了揍,这事你知道吗?” ps:很不幸,女装照被番茄给吞了,发不出来。你们想个什么办法吧,我没办法了。 第89章 心怀鬼胎的常遇春 朱标点了点头,沉吟道:“昨日蓝玉被打了军杖之后,就有人来告诉孤。” “但孤认为,老师打得好。” 朱青诧异道:“为何?” 朱标苦笑摇头,有些无奈的道:“父皇曾对孤说过,蓝玉此人凶悍无比,打仗打架都是拼命到死的那种人,这种人是军中猛士,但却不是辅政之才。” “仅是父皇案头上蓝玉的一些跋扈之举,就足足累计了十数张纸!去岁,蓝玉随军入元大都之后,强掳一位王妃淫掠致死,在军中,更是多次聚众斗殴,致使一些士卒受伤。” “他虽有功在身,可无视军纪之事也是事实,不惩治一番,将来恐生祸端。” 不得不说老朱的看人本事还是没的说的,对于蓝玉这个人更是可以做到一眼看穿。蓝玉确实是个猛将无疑,但其自身过于跋扈,无视规矩,这种人即便有才,也不讨喜。 老朱对蓝玉的提防是一直存在的,因为蓝玉是常氏的娘舅,常遇春的小舅子,这样的身份若是能够活到朱标登基,他将成为国舅。 到时候一个无视规矩的国舅爷若是权势滔天,朝廷上下怕是都会乱。 当然,从另一种角度出发,蓝玉若是掌权,那天下也没人能够动得了朱标一脉传下来的皇位,就像是朱棣和张玉那样,英国公世系维护朱棣一脉的皇位。 关键就要看……能不能降服这个蓝玉了。 “蓝将军倒确实是……心直口快。”朱青笑道。 朱标收敛几分笑容,肃容道:“在军中心直口快倒也罢了,可要是到了京师朝堂上,他怕是自身难保。且不说他或许会成为孤的舅父,就说他自己本身和常帅的关系,孤还是不希望他惹事的。” 说到这,朱标有些无奈道:“常帅一定不答应出兵吧?” 朱青愣了下,对于朱标这突然转变的话风,只能点头确认。 “是,常帅有所顾忌,不愿冒着风险出兵。” 朱标叹了口气:“孤猜到了。” 突然,朱青似乎明白了什么。 … 狗日的老常,在这等着我呢? 让自己来坐实他老常家的富贵? … 朱青嘴角一抽:“所以……太子这是……” 朱标有些幽怨的看向朱青,问道:“老师,为何他们总是不顾儿女的感受呢?” 这个问题,让朱青有些猝不及防。 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定死的,一个人想要成亲成家,必须是有直系亲属上门求亲或者下聘礼,经过严格的流程才能定终身。这期间,儿女自身的观点并不重要。 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观点,大部分古代成亲都在十三四岁,哪来的什么观点。 十三四岁? 朱青龇牙,想到自己十三四岁在学校里给女同学写情书,还偷人家女孩子的笔记本拿回去闻…… 咳咳…… 这事不太光彩。 但说明一点,小孩子对于感情是朦胧且固执的,根本拿不出什么决定性的观点。所以便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只有自家大人才能做得了这个主。 … 看到朱青的脸色,朱标一下子开心了不少,笑道:“老师是着了常帅的道了?” 朱青苦着脸点了点头。 朱标哈哈一笑,开心的道:“老师算无遗策,怎么被常帅给算计了?来规劝孤给这场出兵背书,却没想到,常帅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孤定下这门婚事吧?” 朱青叹了口气。 常遇春跟他商量的是,只要朱青能够说服朱标,让朱标以太子之令发话,他就肯出兵北上,直取大同。 但朱青没想到,朱标就算是答应,也还有一个隐藏条件必须答应常遇春。 就是这门婚事。 婚事虽然定的是娃娃亲,但是朱标要是不答应,朱元璋也没法,大不了就是多补偿补偿常遇春。毕竟是最疼爱的崽子,装模作样的揍两顿就算了。 可要是朱标答应,那就是君子一言,常家将彻底坐稳朝局,到时候就算是他常遇春死在战场上,他也没有任何担忧。 当然,前提是……太子能够活到登基。 … 这个隐藏条件的难处在于,要是朱标真的不想成亲,那朱青的算盘就落空了,朱标不答应,常遇春也不会出兵。 而要是朱标答应,万一以后朱标婚后不幸福,怪的还是他朱青。 里外不是人啊。 现在就只能期待,朱标和常家大女能够幸福美满,朱标也能爱上常氏了。 “那太子……” 朱青抬头疑问。 朱标逐渐捻笑,声音严肃的沉吟道:“老师,真的能取大同……甚至是河套吗?” “七成把握。”朱青道。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朱青想到了关于这一段历史的描述。 洪武元年十二月,占据太原的扩廓出雁门关,由保安州经居庸以攻北平,反扑大都。 大明这边在得知扩廓东出之后,立即命冯宗异、汤和、杨璟、傅友德、薛显等人带兵直取太原,而扩廓正在北边准备反扑大都的时候,得知老家遇敌,立马领着一万轻骑快马加鞭返回。 一番苦战之后扩廓占据太原城西,人困马乏之下不得不冒险下令休息,而大明这边兵强马壮,当即夜袭,果然让扩廓大败而归,只余下十八骑独出雁门。 且不管扩廓要的到底是高丽还是大都,因为两个地方他都没办法轻易拿下。 北平驻扎了邓愈、康茂才、廖永忠等人,有近十万兵马,根本不可能失守。 而高丽……打就打吧,正好借机会敲诈一番。 朱青抬头看向朱标,道:“只要我军能够到达太原,那么陕西与山西,我大明必可取其一!甚至……两个地方,都能归我大明。” 朱标脸色一震,而后咬牙道:“那就打!”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朱标拍桌道:“孤这就去跟常帅商议!” 哪个男儿没有一颗为国开疆拓土的心? 哪个男儿有没有一颗壮志如火的心?就算是太子,朱标也从未觉得自己多么的了不得,比起功臣们,他对大明的贡献并不多。 父辈们打下来的江山,他不想就这么轻飘飘的坐上去。 常遇春最终还是答应了出兵,在他的上书送出去三天之后,常遇春带着兵马出动了,以最快的速度回去跟驻扎在北边的军队汇合。 第90章 惹众怒的朱青 朱青要准备返回京师,打仗的事他做不了主,赈灾才是他到北边来该干的事,如今灾区已经重建完成,除了一些在沛县找到了新生计的百姓没有返回故乡,其他都返回老家。 朱标用常遇春收缴的那些钱从江南商人那里购买了种子,分发给百姓们,百姓们感恩戴德。 在受灾的群众之中,不乏有一些声望出众之人。 这些人联合起来号召百姓,不费朝廷一分一文,在沛县的县城外修建了一座生祠,里面供奉着太子朱标和布政使朱青的牌位。 这让一些文官酸的眼睛都红了,这可是生祠,世世代代要享受香火的,他朱青何德何能?太子就不必说了,太子之尊参与赈灾,还切身实际的进入基层,别说立生祠了,就是为其出书立着也丝毫不夸张。 可他朱青…… 一些文官真是牙齿都酸掉了,却只能看着朱青每日坐着那铁架子车在灾区受到万民敬仰。 … 四月十一,灾民陆续开始离开灾区,沛县恢复了往日的安定,而那些房屋并没有拆除,而是安排了沛县官府每年进行维护,作为一个临时的救灾安置点使用,并且有了这个安置点,沛县县令的官阶也从八品到了七品。 除了这些,沛县还新落成了一座蜂窝煤厂,招收了三千工匠日夜不停的生产蜂窝煤。 杜明他们也掏钱修了条宽敞的大路,让沛县跟开封畅通无阻。 让朱青佩服的是,这段时间杜明等人早就将蜂窝煤朝着开封周边销售,南阳、汝宁、汝州、河南几府,许多百姓都订购了蜂窝煤。 蜂窝煤的销售模式是朱青提出的,采用的是送货上门的模式,即厂商在县城开设仓库,需要购买的百姓只需要留下住址跟订金就可以,三天之内会有人送货上门。 县城范围内免运费,其他的过十里地一文钱。 有了这个模式,加上国朝初定店铺价格低廉,蜂窝煤铺子如同遍地生花一般出现。 朱青询问过杜明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个铺子。 杜明他们给出的答案是,他们也搞了一个分销制度,他们虽然是大商人,但手下也还有很多每年要吃分红的股东,而这些股东愿意拿自己的股份入股,就可以在他们手里低价进货蜂窝煤。 “大人,你是不知道啊,早年间兵荒马乱的,谁家也不敢把身家性命给压在一桩生意上,大多都是遍地开花,草民不敢贪图太多,所以就借着这个机会回拢了些老本。”杜明笑意盈盈的讨好笑道。 朱青听在耳朵里也觉得震惊,这是回拢干股啊。 而且杜明这一招高明的地方就在于,虽然分销商们可以靠着蜂窝煤赚钱,可杜明才是那个有蜂窝煤厂提货权利的人,没有杜明,那些分销商一个个就会麻爪。 杜明的商会靠着股东们的资金做大做强,最后却用一个随时可以自己拿捏的蜂窝煤回拢股份,看似他没赚钱,可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朱青怀疑的看着杜明。 这家伙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准备用去硫技术拿捏他们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 四月十七,朱青等赈灾队伍回京。 而此时,京师之中已经开始闹腾起来。 常遇春奉太子之命出征征讨太原,此时引起朝野震动,而最狠的是,常遇春送回来的奏折之中,明确表示了是朱青的推断才让太子下令,命常遇春去冒险尝试。 一场由朱青引发的滔天怒火迅速蔓延到了朝堂上。 可怜的陈怀义刚刚得势没几天,就因为给朱青脱罪而被武勋文官们联合声讨入狱。 武勋们集体请奏罢免朱青给其定罪,文官更狠,直接要砍朱青的脑袋。 “一个文官跑去掺和军武之事,简直是贻笑大方!此子可斩!” “如此莽撞出兵,此子将江山社稷置于何处?年纪轻轻位居重臣行列,可其心智却没有半点稳重之处。若是任其如此玩笑下去,我大明江山岂非成了他的玩物?” “臣请奏陛下!朱青是奸臣!是奸臣啊!他谄媚陛下,谄媚皇子,如今更是要挟太子殿下!常遇春不敢违背太子之命,而罪魁祸首,就是朱青啊!!此子该死!该死!” 一声巨大的哀嚎和哭喊声响彻朝堂。 众人转头看去,便看到新晋的两广知府杨宪声嘶力竭的哀嚎出声。 这可是陛下最近的宠臣! 杨宪治理扬州可谓是治理的堪称奇迹,至正二十六年,杨宪上任扬州知府,初到扬州的时候扬州仅仅八百户人,而现如今,扬州已经有上万户百姓,一年可以给朝廷上缴几万石粮食的税收,堪比江南一个富庶的州府。 朱元璋念其功劳和手段,对杨宪在扬州近乎强迫症的施政手段大肆赞扬。 在朱元璋看来,杨宪的手段无疑是对现如今大明朝堂的一剂强心剂,要是有更多的官员跟杨宪一样,那自己可就省心多了。 大明,也会越变越好。 所以,在扬州治理初建成效之后,朱元璋将其调入中枢,担任两广知府,可谓是实名的封疆大吏。 而杨宪还未出京就职,就因为常遇春出兵这事在朝堂上大哭弹劾朱青。 杨宪一开口,文官们顿时有了主心骨。 这段时间文官日子不好过,但随着杨宪入京,情况开始好转起来,朱元璋爱屋及乌,加上这段时间对文官的一直打压,老朱也有意放松一些对官员们的管教,不光提拔了几个官员,还提出了修书的举措。 修书就是实打实的功劳,只要书修出来了,就可以名垂青史。 其中,以翰林直学士王祎的的升迁最为顺利,一举从一个民间大儒提升为了翰林直学士,兼修元史与音律。 如此一来,文官又有了几分在朝堂上跟武勋们较劲的势头。 … “这小混蛋简直是胡闹!” “可不是,也不知道老常咋想的,咋就被他一个小娃娃给拿捏了?” “你可别小看那小子,要挟太子,裹挟皇子可有他的本事,近一段时间,二皇子连讲武堂都不来了,都在观稼殿待着,都快待几个月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太子可是储君!” “哼!”汤和哼了一声,横眉道:“下次见到那厮,我定要将其拿下!” 第91章 太子之师 第九十一章:太子之师 朱青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这么严重的轰动。 他和朱标还在回京的路上。 回京的路上,一路官员都翘首以盼的等着太子和朱青的大驾,沛县县令从八品升七品的事情告诉他们,原来升官还有一种捷径可以走,所以他们见到朱青和朱标之后,都在旁敲侧击的想要询问这事。 到了后来,朱清干脆直接下令,不在沿路的官员府邸休息。 而由于官道实在过于颠簸,朱青和朱标干脆骑马而行。 经过了近4个月休养的朱清也已经完全病愈。 “老师,你为什么躲着那些官员呢?”朱标问道。 朱青骑马有些别扭,不过出于内心的新奇,还是小心翼翼的骑在马上,好在他骑的这匹马性格十分温顺,倒也没有抗拒。 听到朱标的问题,朱青道:“他们所看中的,无非还是升官发财这条路。” “这条路无可厚非,毕竟是个人都想要升官发财。但通过商业手段来改善民生,并不适合现在的北方。” “如果这些官员是身处南方,或许我会答应他们,可这是北方,人烟稀少,到处充斥着战乱之后的孤儿和孤寡老人,若是再缺少劳力,怕是会酿成许多人的悲剧。” 朱标有些不解:“孤还是不大明白,老师一边反对开商税,一边又和商人们走得近。难道开了商税之后就会有许多人去走商吗?这不是必然联系吧?” “老师若是觉得不适合开商税,那为什么还要跟商人走得近呢?孤看杜明他们这些商人平日里生活也过的很不错,不开商税,他们不是连税钱都不用缴纳?” … 朱青笑问道:“太子通读古今书籍,可知历朝历代的中后期,都是谁都在掌管天下?” … 朱标面色一僵。 朱青替他回答道:“是世家,也可以说是贵族。汉末军阀林立,袁绍四世三公,即便是曹操之祖父也是一个中常侍,更别说往后的两晋隋唐。李氏王朝治下,皇帝尚且因为娶不到一个五姓女儿懊恼终生。” “殿下,王朝初定虽然一片祥和,可历朝历代也都是从根开始烂的。而贵族们和百姓的区别在哪?在门阀,在阶级层次。” “而开商税,不就是给予了这些商人们身份的肯定吗?让他们具备凌驾于层次之上的条件。而开商税必要条件是准许商人子嗣入仕,而有钱有权的商人又岂会不费尽心思的让自己的后代进入仕途或者成为一方大儒名士?” 朱青有些无奈道:“名声这个东西,我向来不在乎!因为有钱就能有名声,一个富商拿出钱财救济灾民,不一样有了名声吗?富人想要成功,不比寻常百姓轻易千倍万倍吗?” “几代人下来,一个家族具备财力、权利、名气、以及一群跟随他们的忠仆,殿下,这些人就不再是普通的富人了,他们变成了门阀,甚至是军阀。” “所以……”朱标看着朱青,道:“商税决不能开?那南宋……” 朱青笑道:“你想说,南宋来了商税,足够富裕,却也没有因为世家门阀过于强大而乱世是吧?” 朱标点头。 南宋偏居一隅,可其富裕程度傲然于列国。 但南宋末期……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于强大的家族。 朱青笑道:“这就要扯到一个关键的点了,名为科举。” 朱标自然知道科举,听到朱青提出这个问题,也恍然明悟道:“科举举仕,断绝无学之人登上高位,所以贵族也就不存在了。” “不错,并且宋朝的时候,还规定了非开疆扩土之功不封爵,大大减少了武勋的力度。”朱青点头。 “老师比较推崇宋人的制度?” “倒也不是,只是纵观历史,科举已经是平头百姓攀上枝头的最公平的途径。” 朱青摇头轻笑:“在举仕一路未曾彻底落实,在百姓民生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商税开不了,也不可能开。” “一个国家的富裕虽然很好,可与之匹配的是逐渐上涨的消费力度与人力资源,消费力度比不上货物的量,就会造成烂市,打击地方商人,从而引发大片商人破产。” “就目前眼下的大明来看,怕是需要十年时间恢复人口,十年时间养育新生儿,二十年后……或许可以迎来那个日子。” … 朱标点头,有些感慨的道:“欲速则不达,标多谢老师解惑。” 摆手摇头的朱青苦笑道:“殿下啊,你只看到了杜明他们几个商人似乎过的不错,可他们在灾地多次被老百姓打骂的时候也没人站出来他们说话,因为他们是贱籍,是低贱的商人,一些老百姓都不会买他们的账的。” 朱标脸色愕然:“还有这事?” 朱青点头:“蜂窝煤没有分发到位,几个老年人就把杜明他们给拽到了判官面前,杜明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平息了人家的怒火。而官府判官还是判的杜明赔偿人家十文钱。” “这……”朱标有些愧疚,而后恍然大悟道:“商人若是纳税,那官府则不好轻易偏袒百姓一方,此事若是一视同仁的话,那几位老人……” 朱青点头:“那几位老人会受罚,他们无理取闹,若是惩治也是罪有应得。可殿下想过没有,若是……商人行贿呢?” “不……” 不可能三个字没说出口就顿住了。 朱标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不可能?屁的不可能!这刚刚死了一千多官商勾结的,怎么可能不可能?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面前,朱标眼睛又不瞎。 “若是行贿,怕是有极少官员能够把持住。而百姓们不具备行贿的条件,所以从这一点上论,就已经不存在公平了。”朱青面色严肃道。 说到底,还是没条件。 朱标受益匪浅,他似乎明白下一步自己要做什么。 朱青看出了朱标的意动,朱青笑道:“太子可是摩拳擦掌了?” 朱标微微一笑,点头沉吟道:“父皇说,等孤成亲之后,可以让孤参与朝政!孤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殿下,施政……也是要钱的。”朱青笑意盈盈的看着朱标。 朱标也转头看向朱青,大笑道:“孤不是有老师你吗?” 第92章 朱元璋的决定 第九十二章:朱元璋的决定 进了扬州,路就好走了,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在新建的房屋,百姓们在田间地头忙碌,除杂草的除杂草,浇粪水的浇粪水,还有不少百姓光腿在泥地里捉鳝鱼泥鳅。 平坦的江南水乡水系发达,朱青和朱标从官渡坐船入扬州。 进了扬州,朱标就忍不住感慨道:“昔日孤与父皇到扬州之时,扬州不过八百户人,而今上万户居民居于此间,杨宪此人功不可没啊。” 其实到扬州的时候,朱青就想到了杨宪。 杨宪可是江浙派系的文官,自己让陈怀义干的那事,可是将文官给得罪的不轻。 莫非……要跟杨宪对上? … 船到了镇江,就可以从平坦的大道坐马车回京了。 下了船马不停蹄的上了已经在此等候的朝廷仪仗,朱青一路朝着京师而去。 四月二十七,朱青总算是赈灾归来了。 不过……民间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一向对于官员外任所做积极探讨的一些学子们,也对朱青的赈灾之功闭口不谈,似乎从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 他们得知朱青临近归京,特意将二皇子朱樉不学无术一事大肆宣扬。 … 而做得更绝的是,朱青要挟太子指使常遇春出兵的事,被武勋们也大肆传播。 两件事,将朱青给损的跟祸国殃民的奸佞没什么区别。 而且是……指着皇家的子嗣祸害。 文武两边都打着为国肃清奸佞的势头开始声讨朱青,首先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朱青老家的一些亲族给接到了京师之中。 朱青的爹是定远人,距离京师不远,整个庄子一半姓朱,一半姓卢,祖上没什么大人物,最大的大人物大概就是几代之前的一个知府老爷。 而朱家虽然跟皇族同姓,却没什么实际关系,或许追溯个十几二十代能追溯到一个老祖宗,但那太久远了,即便是老朱,也只是在登基的时候赐了朱家庄子的族老们一些布帛和几两珍贵的茶叶。 而文官们请人的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要让这些朱家族老出面,将朱青给逐出他们那一脉的家谱。 一个被家谱驱逐的人,一个被朝臣文武两边都嫌恶的人,张以宁、詹同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这个朱青有什么本事可以逆转局势。 朱青和朱标刚到京师城外,朱标就被一众前来迎接的文官给围住。 “殿下此次赈灾可谓是德满天下,天下百姓无不为有殿下这般君主所感,殿下造福苍生,我等叹服!” 一个红袍官员挤开人堆,对着朱标便长跪而下,声音铿锵有力的上言道。 其余人官员们也纷纷效仿,长呼太子圣明仁德,乃百姓之福。 朱标看着最先跪下的那人,有些诧异道:“杨宪?你怎么在这?” 最先跪下给朱标高呼仁德的,便是杨宪。 “殿下竟还记得臣?臣……臣……臣叩谢殿下之恩。”杨宪眼眶一红,十分激动且狂热的给朱标行跪拜之礼。 朱标连忙失措,有些急切的道:“你们快起来!” 跪礼是很讲究的,君臣之间尚且不需要多行此礼,杨宪此举,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杨宪说了很多,大抵都是些高呼太子千岁,百姓之福之类的话。 “臣如今是两广知府,承蒙陛下圣恩,臣……破格提拔。”杨宪痛哭着道,看似痛哭,实则是感恩,一些大臣们都喜欢用这种哭的方式来感激皇帝的皇恩。 两广知府这个位置是个虚的,因为现如今两广还没彻底平定,而两广知府这个位置,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了杨宪进中枢做跳板的官职。 徐达在中枢左丞相这个位置呆不久,因为朝廷两位丞相都必须是干事的,而今天下到处都是需要治理的时候,徐达待在这个位置上不利于朝廷行事。 徐达也不是傻子,他纵然是有能力给朝廷解决一些政事,他也不会参与半分。 本来这个丞相的位置他就不想坐,是朱元璋让他坐上去压一压那些骄兵悍将们,现如今国立了,地方安定了,也改换成文官来管了。 大都督府和中书省这个两个地方,徐达只能参与一个。 而杨宪就是朱元璋选中的人。 其一是杨宪和李善长之间有过摩擦,两人乃是实打实的政敌,可以互相争斗内耗,朱元璋乐于看到这种局面。 其二是杨宪手段够硬,在他眼里是个干吏,这种人上位势必能给朝堂上打一针强心剂。 总之,杨宪上位了。 但是他还是不忘初心,继续巴结太子……或许不能用巴结。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这么俗呢? 这叫拥护正统。 文官们热情洋溢的簇拥着太子的仪仗进京。 而朱青则是被甩的老远的跟在后面。 朱青牵着马,淡笑着跟在大队伍的后面。 “阿福。” 朱青喊了一声。 旁边的阿福咧嘴笑道:“主子,有何吩咐?” “去,把我的轮椅取来,再去给我准备几包鸡血,要颜色够红的。” 阿福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进了人堆。 … 一路跟到朝堂上,等朱青被宦官推着上大殿的时候,百官都到齐了。 时隔几个月不见,朱青笑呵呵的朝着大家伙笑了笑。 瞬间,文武两边的脸色齐刷刷的一边,各个面色阴沉无比。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憎恶朱青,户部尚书杨思亿就挺喜欢这个朱青的,敢做敢当,关键是有手段,此次雪灾赈灾一事他做的十分出色,当朝之中,怕是没人能够做到这番。 “诶,诸位同僚,怎么脸色不大好?” 朱青笑问道。 瞬间,朱青面板上的怒气值可谓是蹭蹭往上涨。 ‘我靠,几个月不割韭菜,这些人怒气这么多,要不是这是朝堂,怕是得把我给撕了吧?’ 看着从四千一路狂飙到五千,五千轻易间破六千的怒气点,朱青笑了。原来割韭菜这么爽啊?难怪资本家们迷上了这件事。 … 龙椅上的朱元璋眼神有些感慨的看着自己这个风尘仆仆的儿子。 他决定了! 要让朱青暂时退出官场,他要准备让朱青的身份公之于众。 他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儿子被这些个虎豹财狼所敌视。同时他也给朱青亲手选好了一块封地,就等着朱青回来,先宣布封王的事,再……宣布朱青的身份。 朱元璋看着朱青,眼神逐渐变成慈祥。 ‘娃子……’ … “朱青!!” 一声咆哮出现在殿中。 ps:坐骨神经痛怎么办?痛得我快直不起腰了 第93章 兵败的后果?朱青否认 第九十三章:兵败的后果?朱青否认 迫不及待啊。 还没等朱青打个招呼,武勋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站出来了。 最先站出来的就是汤和一众人。 声音可谓是声震瓦砾,震的人耳朵都快耳鸣了。 朱青转头假惺惺的笑道:“汤总兵有何事啊?” 看到这小子贱兮兮的笑容,汤和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梗着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别跟咱卖乖!你要挟太子,擅动军事,你罪该万死!” … 朱元璋虎目一沉,眼神深邃如水。 某些人这段时间的嚣张事迹朱元璋可是清清楚楚的,校检如今由明转暗,开始在京师周边四处布置人手发展下线,朱元璋的目的就是要做到京师之地尽在掌握。 在不知不觉之中,各大将军府邸,各文官家中,都在想尽办法的安插奸细。 而给这些当兵的安插人手是最简单的。 汤和这段时间跟朱亮祖、华高等人打得火热,这些事……朱元璋都知道。 … “汤总兵这是哪里话?” 朱青迎上武勋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表情,问道。 汤和哼道:“你别跟我扯这些!你这厮嘴皮子最为利索,我不听你诡辩,我就明说了,你蛊惑太子,就是不折不扣的奸臣!你这等奸人,罪该万死。” “上位!” 汤和激动的站出来,声音响亮的道:“朱青迷惑太子,迷惑皇子,这等目中无君之人,陛下为何还要留他?” … “难道,非要等到这家伙害了太子,害了皇子不成?” 汤和虽看起来冒失上谏,但语气亦是抑扬顿挫,抛出太子跟皇子,一下子将朱元璋给垫了起来。 华高等人也纷纷附和。 “上位,老臣请斩朱青!” “上位,只要您发话,不劳您动手,臣现在就把朱青就地正法!” … 一个个都着急要除掉这个众矢之的。 朝堂上,似乎还没出现过这么天怒人怨的人。 朱青再次站在风口浪尖上,这一次,朱元璋不再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欺负,声音有些沉重的响起。 “都住口!” … 皇帝一开口,顿时气氛转变,众人一个侧身赶忙站定,纷纷稽首弓腰。 一瞬间纷乱的朝堂恢复了寂静。 朱元璋凝眉道:“朝廷臣子岂能说杀就杀?朱青赈灾有功,罪不至死。至于蛊惑太子,还需查明!” “上位,常帅受朱青威胁出兵,要是兵败,怕是会危及到江山社稷啊!”汤和满脸大汗,急切的跺着脚哀求道。 朱青缓缓道:“常帅出兵,绝不会败。” “你住口!” 汤和转头怒斥,痛骂道:“你个无知小儿,你压根不懂军事,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乖乖当你的狗鼻子书生不行?” 朱青坐在轮椅上,淡淡道:“总兵何必人身攻击?” 汤和怒极反笑:“人身攻击?要不是这是朝堂,老子活劈了你!” … 朱青也笑了起来,笑问道:“那我倒是想问问,汤总兵是觉得常帅是可以任人拿捏的人?本官威胁他几句,他就出兵了?” “你们知道北边发生了什么?又知道为何本官要让常帅出兵吗?” 众人沉默。 武勋们脸色阴沉下来。 人群中的李文忠抚须沉声道:“朱青,我敬你此次赈灾活人无数,但马政一事非你能够掌握的!你无非是猜测敌情,却做不得数,若是常帅和冯宗异的兵马陷入敌围,你可知道后果?” 朱青点了点头。 李文忠出班,他是大都督府大都督,明面上的武人话事人,有资格代替武勋们开口。 李文忠面色有些深沉的道:“不,你不知道!” “若是此次兵马陷入重围,我大明周边的势力会立马反扑!北平以外的纳哈出、大同的扩廓帖木儿、关中的李思齐四人、还有云南的元梁王,甚至是渝地的明夏,都会蚕食我大明!” “二十万兵马丧于西北,你朱青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你拿着我大明君臣数十年的苦功来赌你一个子虚乌有的猜测,你如何知道?” “朱青啊朱青,我本以为你是个机敏之人,可没想到你如此大胆,如此的胆大妄为!” … 李文忠这么一说,顿时将朝堂上敌视朱青的一众人给推上了愤怒的高点。 朱青沉吟一阵,他目光看了一眼朱元璋。 虽然自己早有准备,可若是朱元璋下定决心…… 朱元璋缓缓起身,微微凝眉道:“确实严重。” 而李善长则是走出班来,直视朱青,问道:“为何让常遇春出兵?” 朱青叹了口气,总算是有个明白人了。 “臣前往北地赈灾,常帅剿灭当地流寇以及那些强买土地的乡宦,发现他们的手里都没有粮食,一查之下才发现他们竟将粮食都转手卖给了元人,并且在益都抓到了一队元人的商队。”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开始发出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些还没有丧失理智的武将们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李文忠也愣了下,几乎是瞬间,李文忠便失声道:“海船?” 益都,那是个靠海的地方。 而在益都抓到商人,就说明是走的海路。 徐达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口道:“从益都走商海船,那一定是前往锦州的!” “邓愈那边?”李文忠心里一惊。 徐达摇头:“不像,若是反扑,走锦州不如走保安州,他们要那么多粮食,说明人马不少,只有一个可能!” … 朱元璋豁然起身。 咬牙切齿的吐出俩字。 “高丽!” … 元人要打高丽? 他们怎么想的? 就不怕大明反扑他们吗? 而人群之中的李善长已经想到了。 李善长出班,对着大声说话的武勋们做了个手势,而后在大家的疑问下缓缓道:“若是朱青所言不虚,那元人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借着这场雪灾拖着我大明的步子,趁机夺取高丽。” “他们没有反扑中原和北平的能力,而高丽正好经历新帝登基,朝野上下一片薄弱……” 朱青也一下子想到了。 高丽王王颛在早年间曾降元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元人臣子,被元人赐名。他是高丽的第三十一任君王,在至正二十八年被侍卫刺杀而死,而后他的儿子王隅登基。 也是说,现在他的儿子刚刚登基一年不到。 而这个王颛……干了件蠢事…… 第94章 朝臣的群攻 第九十四章:朝臣的群攻 王颛早年间被当成质子在北平生活了十年,娶了元人的宗室女子,还被元人扶持成为高丽王。元人被大明打的势弱的时候,王颛就开始做起了明君梦。 一方面任用儒生,一方面对国内进行大规模的改革。 而这个改革就主要是体现在改制上面,而这么一改,一下子捅了高丽乡土士绅们的屁股,一个个召集人马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造反。 士绅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随手一招就是几千佃户,一时间高丽到处起义,就跟遍地开花一样。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颛死了。 他一死,他儿子继位,就是王隅。 … 经过这么一说,朝堂上的众人顿时确定了这件事情,武勋们也一下子意识到……似乎……似乎这真是个出兵的好机会! 朱元璋也暂时忘却了朱青的存在,问道李善长:“善长,继续说说你的推断!” 李善长点头,神色振奋了一些,开口道:“老臣以为,元人要征高丽,就势必不可能用太少的兵马,因为他们借着我大明料理国内灾情的机会出兵,就必须要用大规模的军队碾压才能速战速决。” “而北元丞相纳哈出手里不过七万兵马,所以很有可能,扩廓也参与到了其中,而扩廓绕保安州入辽东,那么大同河套等地防守就会薄弱。” … “可他们干嘛打高丽?元人要高丽不是早就要了。” 武将们也进入了状态,提出疑问。 李善长也凝眉不展。 … 朱元璋哼了一声,众人抬头看去,朱元璋脸色一黑,声音怒气冲冲的道:“去岁,高丽向我大明送上国书,愿做大明藩属国。” “元帝那厮当即派人去威胁了王隅,王隅跟我大明求助,不过咱拒绝了。” 众人这才想起这事。 武将们顿时群起激昂。 “艹他姥姥的,滚回了草原还这么霸道?” “元人就是特娘的欺软怕硬!” “咱们不打他,他特娘的还来劲了,不行,决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把高丽给占了,这一次直接打到斡难河,把他狗日的狼庭都给草翻!” “哼,干脆全杀了,累个京观,老子这辈子还没累过几十万人的京观呢!” … 这些个杀才虽然一个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可除了脾气暴躁一点,都不是傻子,一些眼尖耳利的听出了打仗的味道,顿时一个个开始展示口头绝活。 想当初在打仗的时候,各个都是要在战前对敌方进行一阵生理辱骂的,一是可以提升士气,二是可以消除恐惧。 而骂的狠的,说的厉害的,大多都是作为先锋出战。 朝堂上顿时骂声一片。 文官们一个个脸色铁青。 有的大儒闭着眼,跟老和尚坐定一样念念有词:“粗鄙……太粗鄙了……” 粗鄙? 老子粗人一个,不粗鄙还得了? 杀才们大闹朝堂,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时候。 一个个热血沸腾,一个个狂躁不已。 要说能够打天下的班子,明代的班子绝对算是将星无数的,猛将如云,身手高强,带兵打仗无往不利。而儒将亦有不少,如徐达、赵庸、李文忠、耿炳文等人,能文能武,能力出众。 朱元璋瞪了众人一眼,也意识到朱青不是无的放矢,开口问道:“朱青,你真是猜的?” 朱青微微一笑:“是的。” “你胆子不小!”朱元璋瞪了一眼:“那可是数十万军队,那可是大明的家底子。” 朱青稽首道:“臣以为,打仗不可能永远都是稳扎稳打,必要的时候是可以耍些小聪明的,而此次作战虽然我军是进攻方,但无论是行军还是打仗都是在大明境内进行,并没有太多的危险。” “若是王保保真的能带着兵马越过太行山出现在我军后方,那我们该想的就不是怎么拿回山西陕西,而是怎么在黄河布局防元人南下了。王保保没有那个本事,那我们又何必怕了他们?” “元人买粮,高丽断联,已经足以证明元人没有傻傻的呆着,既然他们动了,我们动一动又何妨?” “陛下,敢问若是元人率军十万攻打北平,可有胜算?” … “不可能!”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朱元璋摇头否认。他目色深邃的道:“北平城高,邓愈手中有强兵,咱还让邓愈准备了无数物资在城中,别说十万咱就是给王保保二十万,他也不可能拿得下北平。” 李善长亦抚须轻声道:“元人不善攻城,即便占据中原近百年,他们的城战依旧打的毫无建树。北平之城城高且坚固,是他们当年征调了无数民夫修建而成,想要破城,短时间内绝无可能。” 朱青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危险?” … 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汤和还想要开口,却被后边的华高拉住。 华高嘀咕道:“汤老哥,你说,我要是现在跟上位请奏,能不能去北边当个先锋大将?” 汤和哼了一声,有些不满道:“你们不是说这一次非得把那小子给拿下吗?怎么一个个都当哑巴了?” 华高讪讪一笑:“这不是……这不是有仗打吗?” 武将们爱打仗,这是他们的晋升路径,朱青给他们打开一条晋升的路径,而且经过朱青这么一说,这好像是个捞战功的大好机会!没危险,还是开疆扩土之功,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轮到自己啊? 汤和也是有些憋不住了,在大家都在沉思的时候,主动站出来反驳道:“上位,臣认为,朱青此举有僭越之嫌!并且……他还哄骗太子背书此事,罪不可恕……” 朱元璋心里一沉,缓缓道:“那依你之见呢?” 汤和咬牙切齿道:“罢官去职!” … 罢官去职,倒是个比较温和的处置方式。 文官们听到汤和站出来了,一时间也眼神交流一番。 张以宁出班奏道:“老臣以为,国无法而不立,朱青虽考虑健全,但……行事过于冒失,不通中枢,不过陛下之首贸然做主出动大军,实属僭越!并且,此举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该当惩治,引以为戒。” 第95章 咱要赏赐你,但…… 第九十五章:咱要赏赐你,但…… 附和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响起。 有汤和顶在前面,文官一下子也胆子大起来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詹同不咸不淡的补充道:“我朝虽无定法,但从未有过文官干涉马政之事,此法不可废!” … 朱青听得有些纳闷。 你詹同到底哪边的? 你一个文官站出来反对文官干涉兵马,你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一回头一看,好家伙,这詹同就跟要吃了自己一样,那眼神凶恶的,就像是饿慌了的野狼看到一块肥美的肉。 朝臣的群起而攻之属于是一个里程碑。 文武两边素来不合,结果因为一个朱青居然意外的联合起来。 本来文武两边斗的挺和谐的,你给我下绊子我给你来点阴的,结果朱青一出现,好家伙,所有的争斗全是以撕破脸为开端,开始就是针锋相对,到最后谁也别想从善如流的脱身。 … 朱元璋也有意让朱青罢官,他已经在准备封赏大臣的事。 大臣一旦封赏完,就该封王了。 到时候朱青身份揭开,他便可以做他的亲王。 … 这一切其实还要归功于朱青,因为朱青带着朱标在北地赈灾,一下子将朱标的名声给传播到了北边,朱标不光在南方名声好,现在北边也开始口口相传朱标之仁德。 朱标的太子之位,稳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条件下,其实朱青的身份已经可以揭开,只不过朱青身份揭示以后,就不能在中枢做事,而是要准备就藩了。 这些事,都是在老朱脑子里走过无数遍的。 封赏功臣,给儿子封王,让儿子们代替武勋镇边。 这全是他的计划。 … 看着这些全部在用言语攻击他的大臣们,朱青只是微笑着。 “朱青,你还有脸笑!” “你这乱臣贼子,你有何脸面安敢在此发笑?无耻之尤!” “哼,乱国殃民之贼!” … “朱青,你胆大妄为,何曾将我朝臣放在眼中?你无法无天,早就该重罚了!” “排除异己,你就是罪魁祸首。” … 子虚乌有的罪名是拼命往身上加。 朱青想到,大概当初岳飞死的时候,也是这么被秦桧加上一大堆罪名,然后杀了的吧? 只是,自己是岳飞吗? 朱青笑了起来。 … “住口!都住口!” 一道人影狂奔入大殿,发出呵斥。 正当众人要逼近朱青的时候,那道人影挡在了朱青的面前。 群起激昂的众臣一下子收敛了许多,武将们也立马恢复了老实人的模样。 太子朱标来了。 “你们休要诋毁老师!”太子有些气恼挡在朱青面前。 此言一出,哗啦啦一片,文官们全部跪了下来。 带头的詹同稽首道:“还请太子收回此言!” 而后,满堂上下文官全部齐声高呼道:“还请太子收回!” 朱标脸色铁青,握着拳头瞪着他们道:“尔等不分青红皂白给老师罪名尚且不发一言,为何孤只是说你们诋毁尔等便万死不依?脏水泼在别人身上就不能躲?你们就一点都不沾的?” “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朱标也是急了,看着文官们一个个长跪不起,也不会回答他的话,突然有些气恼的道:“出兵的命令是孤下的,有什么冲着孤来!” 文官还是当做没听到。 朱标跪求朱元璋,朱元璋缓缓道:“既然要朱青罢官,那就罢官!” 看着这些臣子,老朱眼里满是阴冷。 现在就敢以沉默和抱团来要挟太子,等咱老了,你们还得了? 等咱儿子当了亲王,咱就给他权利,到时候你们这些曾经欺负过他的混账,就全部该死! … 朱元璋已经准备直接肃清朝堂,一次次的逼迫,一次次的要挟,让老朱对这些文官的心思产生了抗拒和杀意。 文官可以奸诈,但不能拎不清利害关系。 而北地官商勾结的事,也让老朱一下子醒悟,原来地方官可以嚣张到这个地步。 “父皇!!” 朱标急了,朱青怎么能罢官? 为什么要让他罢官? 朱青要是被罢官,那想要再入朝就几乎不可能了! … “陛下圣明!!!” 一声嗓门极大,回声阵阵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杨宪扑了出来,如同见到老祖宗一样激动的痛哭流涕,大喊皇帝圣明。 君无戏言,朱元璋既然开口说了朱青罢官,那就必须趁热打铁将此事落实,此时喊出陛下圣明,堵了太子的嘴,更将此事一锤定音。 朱青罢官,众望所归! “放我们进去!!” 这时候,殿外传来嘈杂且激动的声音。 宦官进殿报道:“几位皇子殿下硬闯大殿。” 朱元璋挑眉,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感动。 ‘到底是咱的儿子,跟咱一样,是个重感情的。’ “让他们进来!”朱元璋哼了一声,道。 … 不多时,朱樉几人走了进来,朱樉见到朱青,立马跑了过来,惊喜的道:“老师,你没事吧?” 朱棡朱棣也走上来,比朱樉做得好的是他们第一时间就对着朱青稽首行学生礼。 朱青摇了摇头。 这时候,朱樉转头道:“父皇,您不能让老师罢官!” “二皇子,您放肆了。” 一旁的陶凯语气不善的提醒道。 詹同也抚须道:“皇子岂可干政?” 朱樉龇牙咧嘴,转头看向詹同和陶凯两人,瞪着眼睛怒道:“我是小孩子,你跟娃娃计较什么?还有没有风度了?” 额…… 满堂一下子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詹同面色尴尬,再次开口道:“二皇子已过束发……” 朱樉毫不脸红,反驳道:“我又没成亲,没成亲就是娃娃,怎么,不行?” 詹同气的不轻,一甩手懒得理他。 真跟你爹一样,不要脸! 当然,这话詹同可万万不敢说出口,他心里再对皇帝不满,都只能卑躬屈膝做皇帝面前的仆人。地位都是皇帝给的,不当仆人就只能滚回老家。 场面一下子有些僵住,朱元璋缓缓走下台来,事情到此,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朱青此次赈灾居功至伟,北地灾民除了受灾冻死,无力回天的,其余几乎无人死亡。如此之功,不可不赏,除此之外,蜂窝煤此物也可称之为宝物……” 朱元璋说了不少,大概就是夸赞蜂窝煤的好处,以及对救灾的认可。 这一点,无人否认。 这其中有太子的参与,朱青的功劳也是太子的功劳,没人可以否认。 “咱本要赏赐朱青,但……” 第96章 传说中的人 “八百里急报!!” “八百里急报!!!” 承天门外,一人一骑气势汹汹而来,马蹄声清脆无比的响彻在承天门外的围场之中。 大吼的声音让人听清楚之后瞬间神志紧绷,看守皇宫大门的将士们也瞬间打起精神。 “快!开门!” 镇守宫门的将领看到那骑兵远远的就掏出一个令牌,立马吩咐人打开承天门外的哨卡。 … “八百里急报,这是打败仗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咱们大明强盛,怎么可能打败仗!” “那就是打胜仗了?” “谁知道呢,真希望是打仗了,咱们说不定还能跟着皇爷去御驾亲征。” … 驿兵冲入围场,冲到白玉台下。 马儿急停而下,卷起地上的一阵灰尘,马蹄铁在石板上刺耳的滑出一道痕迹,几乎可见火花。 “哪来的消息?” 一个宦官急匆匆的引上来,将那驿兵搀扶下来。 驿兵浑身紧绷,下马的一瞬间整个人栽倒下来,他的腿已经颠簸的定了形,无法伸直,但驿兵还是咬着牙,在地上翻身之后将背上的竹筒取下,声音沙哑几乎撕裂般的道:“山西急报,我军轻取太原晋中之地!” … 一个‘但’字还在半空之中悬着,下一秒,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便在殿门口响起。 “八百里急奏!!” 所有人几乎是瞬间神情一惊。 众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殿外,在听明白八百里急奏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一致的瞳孔猛地一缩。 饶是朱元璋一向心思深沉,也瞬间有些慌了神,连忙道:“哪里来的!?” 宦官双脚迈得很小,但跑的却极快,麻利的脚跟鸭子划水的脚蹼一样刷刷刷的从殿门口走来,在殿中跪下呈上军情,气喘吁吁的凹:“我军轻取太原晋中之地!急奏是山西来的!” … 惊了! 呆了! 惊呆了!! 几乎是在太监话出的时候,大家的脑子都已经停止了转动。 啥玩意!? 太原……就打下来了? 所有人全觉得在做梦,那可是王保保的老巢。 王保保几万重兵把守的太原,就这么轻飘飘的打下来了?你没开玩笑?还是说我听错了? “什么?” 一声有些激动的声音响起。 是四皇子朱棣,朱棣目光炽热的道:“真的拿下了太原?” 宦官说不出来了,他也是刚听到这事,只是个传信的。 朱元璋回过神来,神情一震,还没等身边的朴无用身后去接纳军奏,便自己将竹筒抓住,而后揭开封泥,将里面的信件给取了出来。 此时的老朱也显得有几分不稳重了。 打开信纸,在所有人呆滞、火热、质疑的眼神下,朱元璋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信纸上的内容而动。 而到了后面,老朱的脸上的狂喜已经按捺不住了! ‘……四月十九,我军到达邢台,前锋将军蓝玉率一万骑兵过和顺县,本部兵马通辽州。’ “四月二十一,蓝玉长驱直入,一路无敌军阻拦,过八赋岭佯攻榆次县城,半个时辰榆次破城!据榆次降将招供,扩廓已率五万兵马东出辽东三月有余。” “四月二十二,我军汇合榆次县城徐家沟,夜半时分,我军发动三万士兵攻城,城中敌军无一合之敌,我军破城而入,损失人数不过一千之数!” “此战俘虏敌军七千八百余人,缴获马匹三千、牛羊七万余头……” … 朱元璋的声音在殿内逐渐回响。 而随着朱元璋声音的逐渐深入,所有人都狠狠的惊呆了。 武将们不少人面色振奋,表情十分激动,而也有一些人面色难看,好似打了胜仗他们还是不开心一样。 太原! 朱元璋的心腹大患! 晋中之地位于‘两山夹一川’之间,是一处十分天然的要塞,若是在山西布防,只需要重兵防范晋南一面。并且山西乃是表里河山,这么些年中原战乱,百姓十不存一,而山西却从未遭受大的战乱,无论是人口还是耕地都保持的非常好。 从战略角度来说,这是一块肥地。 每年可以产出数不清的粮食,供养军队,养育子民,王保保要是铁了心在这死守,除非朱元璋能够放开手脚不顾军队生死的强攻,不然很难攻打进去。 即便是历史上,不也是王保保自己犯了蠢,跑去打北平,结果被人掏了老窝吗。 而从民生角度,这些地方百姓,让老朱很眼馋。 要是能将这些百姓填充到老家凤阳,还有中原等地,岂不是又可以恢复中原人口繁密的盛况了? 而现在…… 太原打下来了! 而且,还是特娘的轻取! 除了一些不长眼的被马踩死,半路被蛇咬死的,几乎正面战场没损失。 就这么……打下来了!? 老朱觉得有些不真实。 殿内短暂了寂静了下。 没有朱元璋洪亮的声音,没有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嘈杂。 有的,只有凝重的呼吸。 … “恭喜陛下,再收晋中一地,为我大明收复汉家河山再进一步!” 一声清悦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众人惊了一下神,而后便看到朱青笑着给朱元璋稽首行礼。 朱元璋回过神来,低头错愕的看着朱青。 “真打下来了?” “如此轻松?” … 朱标也喃喃有词,口中不免有些震撼的道:“果真如老师所料,扩廓真的去打高丽了。” 朱元璋猛然想到,这一切都是朱青一手造成的! 是他让朱标背书,是他让常遇春出兵,这一场胜利,也是他所猜测出来的!! 又是近乎预测一般的能力。 从沈家,到雪灾,再到这一次的战事。 他每一次都在极力掩饰自己预测的手段,可撕开他的掩饰,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预测! 朱元璋突然想到了曾经张景和跟他闲聊时说过的一种人! 这种人可以事先预料一件事的结果,通过自己的感知来判断事情走向,或者说,上苍会给这类人预测的能力。而这种人往往会被一些世外高人收为徒弟,用来培养其卜卦之术。 据说,鬼谷子一脉就是由这种人所创造。 而这种人在历史上有个响亮的名字。 ‘天授之人’ 第97章 詹事府 天授之人这个词怎么来的,或许跟历史上一些年少成名的人有关系。 他们拥有的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知识和能力,能够做出超越这个时代人理解的一些事情,比如王莽,比如诸葛亮,比如甘罗等等…… 站在古人的角度,是不可能想出‘穿越’这两个词的。 他们只能想到这是上天所授的奇人异士。 朱元璋的内心无声的确定了这一点,朱青前两次的预测已经让他起了疑心,而这第三次,则是彻底笃定了他的猜测。 朱青,就是天授之人! …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 李善长主动站出来,他要将事情给压下来,打下太原,朱青居功至伟,事情已成,无法再去追究其过错。 他是个谨慎的人,眼看着对朱青的声讨无望,立马抽身将此事压下来。 武将们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高喊道:“上位,派咱出兵吧!乘胜追击,夺下大同。” “太原已克,大同近在眼前,此时出兵,定能斩敌无数!” “扩廓小儿空有虚名,此次若卑职出兵,必能生擒这厮!” … 朱元璋也是喜上眉梢,看着手中战报连连露出笑意,声音轻快道:“不可大意,扩廓与纳哈出手中尚有兵马,眼下最重要的时候,是堵住关中隘口,咱要李思齐等人彻底葬身在关中!” 说完,朱元璋也没心思再让朱青罢官了。 飞快道:“大都督府立刻召集人马,咱要点将!” 朱元璋哈哈一笑,笑声豪迈无比,龙行虎步一般朝着殿外走去,高大的身影,黑金色的龙袍在他身上显得势重且力沉。 武将们纷纷大喜,转头就跟着朱元璋朝着殿外走去。 文官们一个个面色难堪至极,躬身面朝皇位,但皇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朱青笑着转身看着朱元璋的背影。 高喊道:“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 朱元璋脚步一顿。 武将们也纷纷停滞。 这一句话,瞬间将朱元璋内心的野望给爆发了出来,站在奉天殿的殿门下,朱元璋看着殿外那宽阔的围场,再眺望远方的宫城,一瞬间无限豪情自胸口之中爆发。 只觉得四肢百骸骤生暖意,心头热火更是燃烧起来。 朱元璋缓缓转身,看着身后一众将领皆目光火热的看着自己,那一刻,老朱爆发出了豪迈的笑声。 “哈哈!” “对!” “咱大明江山,永在!!” 说完,朱元璋转身走下台阶,高喊道:“将太子诸位皇子,以及朱青,带到城外!” … 几乎是不需要说的,朱元璋就已经在准备派出将领支援北方。而点兵点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将朝廷夺回晋中一事给宣告天下。 等到朱青等人出城的时候,京师的街道上已经响起了鞭炮声。 微微掀开帘子一看,便看到孩童们在街头疯玩大喊: “打胜仗了!打胜仗了!” “我长大要当大元帅!” “明军威武!明军威武!” … 孩子们的笑声传遍了街道,百姓们更是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这些年朝廷的胜仗一次次打来,他们也都习惯了朝廷军队的能征善战。 朱青看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的被这种气氛所感染。 “老师何故发笑?” 朱标问道。 朱青放下帘子,淡笑道:“民心所向。” 大明复辟汉土,赶走元人,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汉家正统,百姓们心之所向,也并不奇怪。尤其是朱元璋勤政爱民之名早已在京师各地传开,对于大明王朝的兴盛,百姓们都给予了最诚挚的祝福。 太子朱标听到朱青的话也笑了起来。 并且声音振奋道:“正是因为有了民心,我大明才能如此强盛。” … “老师,诸位臣子一再如此针对,父皇更是亲口要将您罢官……” 朱青听到朱标的话,知道他要问什么,摇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若是要罢我官职我也只能欣然接受。” “那怎么行!”朱标有些着急。 朱青微笑道:“太子是大明的太子,是君,不能对臣表现出袒护与偏爱,不然其他臣子们会心里不舒服的。” 朱标咬牙道:“满朝臣子都对百姓无动于衷,只有老师您真正做到了爱民如子……” “爱民如子?这个倒是说的有些远了,其实臣也是个爱偷懒爱偷奸耍滑的人。在灾区臣为了不干活,在轮椅上坐了几个月,太子这么一想,还觉得臣爱民如子?”朱青笑问道。 朱标摇头:“这不一样!” 朱青叹了口气,道:“要说臣真有什么优点,那大概就是说到做到了吧。臣曾说过救灾,就一定会救灾区百姓于水火,不会食言。这一点,不值一提。” 对面的朱标神色有些黯然,苦笑道:“老师说的简单,可满朝臣子谁做到了?陶学士口口声声说自己爱民,乃是百姓供奉,可他真的将百姓当做衣食父母看待吗?诸位王公大臣们,一个个口中说着勤俭爱民,可谁又少吃了一顿山珍海味?” “老师眼中不值一提的事,却是整个朝堂大臣们难以企及之优点!” “跟老师比……他们也太……无能了些。” … 朱青默然。 太子爷啊太子爷,要是被那些大臣听到这些话,不得疯了啊? 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集结无数学士来教导你,结果你这么快……就觉得他们无能了? 朱青没有正面回答,此次朱青回京,和群臣的对立面已经无法化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从风暴中心抽出来,然后开始布局。 而他手里的筹码还不够多。 过了一会,朱青看向朱标,问道:“太子殿下,您的亲卫现如今在哪里?” 朱标愣了下:“亲卫?老是您是说赈灾前,孤组建的亲卫兵?” 朱青点头。 “他们现如今在东宫当门禁。” 朱青干咳一声,而后有些不满的道:“殿下,这些可都是未来的公侯之子,怎么能做区区门禁呢?” 朱标现如今已经很了解朱青,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话,立马露出一抹狐疑之色,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老师的意思是……” 朱青义正严词道:“殿下您马上就可以处理朝政事物,也就是说要亲政,既然如此手里怎么能没有人手?以臣看,太子应当组建詹事府,补全詹事府官员。” 第98章 朱元璋巡视三军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马车外响起。 马蹄从泥土路到石板路上,声音由沉重转向清脆。 禁军军营就设立在玄武湖畔,如今有五万五千人,皆配有战马。 随着朱元璋和一众武将们的队伍到了大营门口,天地间的肃杀气息突然凝聚,大营营门两边有十六座高塔,在队伍出现在大营视线范围之内的瞬间,整齐划一的隆隆战鼓声瞬间响起! ‘咚咚咚咚!!’ 战鼓澎湃出激烈的声浪,远传百里,声浪如海潮一浪高过一浪,听的人心跳如鼓,浑身血液都不自觉的沸腾起来。 “列阵!!” 随着一声沙哑但不失罡气的怒吼声在营门口传来,一位身披甲胄,背披披风的高大汉子举手示意。 营门两边手持大戟的护卫队分列两边,脚步整齐,隆隆作响,上百双有力的双腿在地上踩踏,瞬间激起地上的尘土。 后面的几个皇子早就忍不住探头出来,朱青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觉得心潮澎湃之间,一股战场豪情油然而生。 ‘我为什么会生这种感觉?我可是热爱和平的好少年!’ 朱青嘀咕一声,然后眼看着军营离自己越来越近。 战鼓声轰鸣在这座天地,仿佛连带着大地的灰尘都给激荡了起来一般。 “这就是大明的军队,这就是强盛的大明啊!如此有力威武的军队,怕是也只能在明朝看到了。”朱青不免嘀咕起来。 很快,朱元璋便带着队伍到了大营门口。 队伍停下,尘土在马匹之间飞扬,马儿似乎听到了那鼓声之中的肃杀,即便是再温顺的战马也瞬间回忆起了那曾经战场上的厮杀往事,那熟悉的感觉让它们一个个不安的打着喷嚏,踢着腿,摇晃着脑袋。 “臣沐英,参见陛下!” 皇义子沐英,如今是这座京营的实际兵权掌控者。 朱元璋翻身下马,哈哈大笑,沐英身后还跟着一众小将领,他们都是刚刚得到消息才知道陛下要来点将,此时一个个热血沸腾,眼神火热的盯着皇帝,希望皇帝选到自己所统辖的军队。 “哈哈哈!英儿,咱大明打了大胜仗!” 朱元璋等不及要将这份喜悦分享出去。 沐英生的十分俊朗,听到这话,顿时大喜:“可是北边?” 朱元璋点头抚须,面色含笑道:“晋中之地,扩廓的老巢,被我大军轻取而下!” 沐英大喜,当即抱拳单膝跪下:“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朱元璋此时正是欢快的时候,笑着接受了众多将领的一众彩虹屁之后,摆手道:“废话少说,随咱入营!” 说罢,朱元璋便往前急匆匆的走去,两边将领全部让开一条大道,朱元璋龙行虎步走在中间,接受着这些悍将们火热的眼神崇拜。 在大明初年,朱元璋就是将士们眼里的主心骨,就是将士们眼里的神人。 随着朱元璋带领众多将领浩浩荡荡的出现在那巨大的围场之中,整个围场的气氛都开始变得肃杀凌厉起来。 朱青从马车上下来,依旧还是坐着轮椅。 被推着到了点将台下,朱青便看到那校场之中已经聚集了约莫好几千人的队伍! 咚咚咚!! 战鼓声再次响起,而随之而来的,是撼动天地的轰鸣声! 从军营最里面奔腾而出一阵撼动大地的马蹄声、脚步,疾风烈烈之下旌旗发出怒吼,加上那人群战马带起的巨大硝烟组成了一副无比恢弘壮阔的画面。 整装的披甲武士们脚踏硝烟而来,如同无数在烟尘之中奔腾的蛟龙。 “定!” 将士到达指定位置,领头的将领便高举手中的长刀,声音刚烈的高喝道。 从军营之中陆陆续续出了好多只队伍,每一只约莫一千余人!而每五只又组成一只大方队,大方队之前都有身披披风的将领胯着骏马,雄姿英发的站在前面。 “臣,沐英!” “臣常升!” “臣郭英!” “臣……” “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校场之中,将领们集体恭恭敬敬的对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点头示意,摆手道:“起来吧!” … 随着将士们逐渐到齐,那些骑在战马上的铁甲骑士们也翻身下马,铁甲发出锵锵锵的摩擦声,而后整整齐齐的排在校场之中。 朱标向着这些将领们回礼,朱元璋则是带着武将们开始着手点将一事。 沐英走了上来,朝着太子笑道:“殿下这一次北上可是收获颇丰。” 朱标苦笑道:“沐哥就别打趣孤了,若是孤要用灾害来收获这些,孤宁愿不要。” 沐英十分阳光的笑了笑,他并不当回事。 他咧嘴笑道:“那臣就不知道了,臣只知道殿下这个储君天下都认可,臣就觉得是好事!” 朱标和沐英闲聊了几句,而后沐英又转身跟朱樉他们几个说了几句话。 沐英是皇义子,算是他们的义兄,平日里沐英镇守京营不怎么回京城,加上公务繁忙,也没时间跟几位义兄弟见面,如今见了一面,自然要好好亲热。 “朱御史?” 沐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朱青,问道。 朱青点头,稽首行礼道:“沐总兵!” “有礼!”沐英也恭敬的回礼。 礼毕之后抬头道:“御史先生乃是朝中风骨,不必多礼。今日跟殿下一同回京,想必还没用食吧?我刚好命人煮了羊肉,不妨一起吃点,正好也算是我为两位大功臣接风洗尘了。” 朱标笑道:“甚好!” 朱青也点头:“受累!” 朱樉几人也听得流口水,他们虽然是皇子,可很少能吃到军营风味的东西,宫里的东西虽然细致,但大多都过于清淡。 并且,男孩子哪个不想尝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军营生活呢? 想到这,朱樉就涨红脸,欲言又止的道:“沐哥儿……” 沐英笑着转头,看着几个皇子,先是面露难色的道:“臣只煮了一锅……” ‘啊?’ 几个少年脸上顿时露出难色。 而后,沐英突然笑了起来,乐道:“但臣的那口锅足以装下一头羊,你们啊,就放开了吃吧!” “好耶!” 第99章 大明虎贲 羊肉端上桌来,一股羊肉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沐英坐在次座,笑道:“这是江西的山羊肉,不是北边的绵羊,比起绵羊,山羊的膻味重一些,但肉质更紧实,肉里有肉筋,吃起来更有嚼劲!” 说着,沐英取出小刀给大家分羊肉。 羊肉就是白水羊肉,但胜在新鲜加羊肉品质好,一块块的羊肉炖了个七八分烂,有些筋,但咬两口就能咬断。 江西的山羊肉一直是一绝。 朱青尝了两口,轻笑道:“这定然是放养的跑山羊,据说在江西的大山之中,一些山羊自己学会了给自己治病,时常吃一些野生的名贵药材,久而久之,羊肉会留着一股药香味。” 沐英竖起拇指,笑道:“朱御史您是懂行的人!” “哪里哪里,略懂,略懂。” 旁边的几个皇子早就开啃了,一人拿着一节骨头啃得满嘴是油,吃白水羊肉,就不能顾忌吃相。 朱青也吃了不少,大概七八分饱的时候,就听到沐英问道:“此次出征,御史大人认为……” 朱青微微一笑,擦了擦嘴,道:“沐总兵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沐英面色一僵。 是的,他想出征打仗。 他不想待在京师,他想要去实现自己的价值!他不想留在京师之中惹人注目,他宁愿去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但…… 这场北方的仗,他不适合去。 沐英神色一黯,朱青这么说,那就是不肯帮自己了。 朱青见沐英脸色有些消沉,也有些索然无味,摇头苦笑道:“沐总兵真的想打仗?” 朱标有些错愕,问道沐英:“沐哥,京师不好吗?” 好啊! 沐英点头道:“好!京师很好,京师乃是天下最好的地方,这是天子脚下,是大明心腹所在。可……可臣是将领,若是不带兵打仗,那一身的武功,岂非浪费?” 下面啃肉的朱棣一下子愣住,看着沐哥那消沉的身影,他仿佛理解了朱青所说的,拔剑四顾心茫然啊…… 朱标心里有些不舍,但也明白沐英说的是对的。 武将是不可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的,纸上谈兵的武将,没有任何的用处,只有真正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将领,才能称之为名将。 “老师……” 朱标转头看向朱青。 朱青苦笑道:“北边这事,沐总兵确实不能掺和。” 说白了,北边的战功是淮西武勋们封爵的最后一哆嗦,他们的心血都投入到了北边的战场之中,财力物力人力,他们都会毫不犹豫自掏腰包拿出来。 而沐英怎么拿? 老实本分的他兜里连一百两都费劲,拿什么去拿? 最关键的是,你沐英还有大用处,不能这个时候站出来…… “真的没办法了吗?”朱标想要帮沐英找个差事。 朱青沉吟了一阵,缓缓道:“若是顺利的话,或许下半年……,沐总兵就有事做了。” … 朱元璋点将还是有意无意的将沐英撇了出去,北边的战事全丢给了汤和他们几个。 点将台上,朱元璋意气风发,他也披上一身黑色战甲,跨上高头大马,手持一把天子剑斜指苍天,以铿锵有力的声音站在大军之前。 疾风骤起,旌旗猎猎! 此时此刻,校场之中五万五千人整列待发! 视线中,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旗帜,是根本看不到破绽的铁甲阵列,他们就像是一座座高山矗立在大地上。 四月暖春的阳光虽然明媚,却根本无法在这群大好男儿的面前争艳,阳光照在铁甲上,根本穿不透那密不透风的人墙。 将士们锋芒毕露,一个个挺立在校场之上,如同一把把出鞘的宝刀傲立在那,杀气腾腾的气势震慑的每个人都心跳压抑。 朱元璋那严肃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而后对着前排将领冷漠果断的吐出一个字。 “杀!” 将领们全部披甲而立,在听到皇帝的声音,全部眼神带火,口中爆发出一个血淋淋的‘杀’字! “杀!!” 将领们的声音已经震的人有些震撼,而当五万人集体的时候!! “杀!!” “杀!!” 声震苍穹,如刺破九霄一般在神州大地响起。 那一刻,恢弘如山岳的怒号声仿佛让天地都为之变色。 杀气盎然,朱青只觉得心神震动,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 五万人同时开口,各个都是悍卒,那爆发出的威势几乎将杀意化作了实质。 这就是大明朝的禁军,当今天下最强的军队! 骑兵、刀兵、盾兵、火器兵一应俱全。 身边的朱樉几个已经看的满目星光,看着骑在大马上号令千军的父皇,只觉得内心的崇拜已经无法言喻。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再次举剑,高喝道:“明军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校场之上,数万大明虎贲爆发出震天咆哮之声! 地动山摇,遮天蔽日! 大国之气象,尽显无遗! 鼓声再次响起,朱元璋策马而入军阵,面色刚毅,举剑面向一方,高呼道:“明军威武!” “杀!杀!杀!!” 咚咚咚的战鼓声愈来愈快,马蹄声逐渐加快,朱元璋的声音也逐渐远离朱青等人的听觉。 但! 无法改变的,是那些将士们恢弘如山岳般的呐喊声。 … 汤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朱青面前。 太子朱标不在,只有朱樉几个在,朱樉等皇子们一个个面色不善起来。 汤和对着皇子们稽首行礼,而后起身看着朱青道:“朱青,你可看到了!?” 朱青点头:“看到了,看到了大明兵峰,所向披靡。” 汤和冷笑道:“陛下已经将此次合兵重任交给我,按理说,我倒是该多谢谢你。” “那倒不必。”朱青摇头。 汤和最烦的就是朱青这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咬牙道:“朱青,你三番两次跟我作对,你到底是何居心?” 朱青哎呀一笑:“这话从何说起?什么叫做跟汤总兵作对,我跟其他人作对不也是一个样子吗?其实汤总兵与其在这关心我,不如去查一查自己下面的那些人有没有拿您当枪使。” “汤总兵还不知道吧?” 汤和一愣:“知道什么?” 朱青笑道:“朝廷此次赈灾,运送粮草的道路半路被人破坏,想要修复至少需要十多天,也就是说,有人提前得了朝廷的消息,在破坏官道。” 第100章 让人激动的名字 自己查不了,那就让汤和自己来吧。 朱青还是很关心武将们自我审视问题的。 汤和闻言愣在原地,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点将结束之后,朱青终于可以回府休息,一路赶路回来,又被拉着去参加了点将仪式,他早就累得够呛,回府之后连忠伯叫他洗个澡都没洗就趴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也是够实在的。 梦里朱青梦见一个大美人一个劲的叫自己王爷,还主动把身子往自己身上靠,刚梦到要进入正题的时候,醒了…… 伸手一摸,朱青面色哭笑不得。 血气方刚啊…… … 一觉醒来,朱青就打算好好休养几天了,朱元璋的赏赐还没下来,朱青还在想着老朱会给什么赏赐。 不过赏赐还没下来,麻烦先来了。 刚洗完脸打算去逛逛花鸟鱼虫市场,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朱青还在院子里的花圃准备栽点植被,结果就稀里糊涂的被人请到了宫里。 看到朱元璋的时候,朱青迟疑了一下。 谁知老朱更狠,淡淡道:“把他那椅子拿了!年纪轻轻受点伤养了三个月,不要脸!” 朱青面色一红,宦官上前来将轮椅给抽走,朱青这才躲无可躲的站了起来,挠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而后道:“蜂窝煤那东西……” 朱青立马笑道:“陛下,当初可是您不给铺子的,铺子不给,这蜂窝煤嘛,自然也就……” “咱是皇帝。” “是啊,君无戏言嘛!”朱青笑道。 朱元璋点头道:“咱还说不要你沾经商之事,你怎么还跟那些商人跑那么近?” 朱青举手发誓道:“天地良心,这事臣真没掺和进去。” 是的,确实没掺和,反正开商路、买铺子、运送这些全是杜明他们在干。自己……自己也就占了六成股。 朱元璋扶额道:“行了行了,过来。” 老朱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儿子,自从老朱确定了朱青是天授之人之后,就觉得有些事还是问问这家伙比较好。 朱青坐在了龙案侧面的一张椅子上,朱元璋拿着两本奏本走过来坐在朱青旁边。 “先看看这个。” 老朱将一本红皮奏本丢在茶案上。 朱青有些无辜的苦涩道:“陛下,臣刚刚回京,实在是……” “让你给点意见,没让你去干!”朱元璋一拍扶手,有些气呼呼道:“年纪轻轻如此怠惰,成何体统!” 朱青有些委屈了,嘀咕道:“我也没闲着啊,家那么大……总得种点东西…” 朱元璋斜瞥了朱青一眼,道:“咱给你准备了二十个侍女,还有府里必备的人手,都是民间的良家子,你拿去使唤吧,每月的月钱,宫里出。” 原本朱青还不乐意。 但一听到月钱宫里出。 立马眉开眼笑的道:“那臣就盛情难却了……” 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打开奏本,朱青看了一遍,而后有些错愕道:“这高丽什么意思,送质子?还是和亲?老王家要干啥?” 朱青端起茶案上的一杯茶喝了口。 朱元璋也揪着一抹胡子,沉吟道:“嗯……这事咱也觉着百思不得其解啊,此次我大明出兵,扩廓必定回防,他高丽没理由此时如此卑微的向我大明求援。” 说着,老朱又道:“高丽这段时日有些不对劲,国内涌出不少起义军,其中一只自号解放兵的队伍快速起势,已经占据了不少城池。” “噗……” 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直接喷到了老朱脸上。 朱元璋一个暴起,喝到:“你小子特娘的……” 朱青连忙咳嗽,咳嗽的脸红心梗,捂着胸口一直猛锤,朱元璋见朱青一下子这么大反应,顿时也顾不得被喷了一口茶水,瞬间心乱大吼道:“来人!来人!!” 还没说完,朱青就埋着头摆手:“咳咳……没事……陛下……” 等到朱青总算是缓过神来,朱青才面色难看的嘀咕到:“差点成被呛死的穿越人……” 朱元璋用帕子擦了脸,皱眉道:“怎么如此不稳重?” 朱青摆了摆手,一脸的无奈。 但凡是个穿越者,听到这三个字估计也稳重不起来。 “真的叫解放兵?” “这还有假?据说还是用我大明文字书写的旗帜。” “那……”朱青有些迷糊起来。 老朱坐在椅子上翘起腿,神色幽幽道:“高丽是白眼狼这一点咱知道。前些时日刘伯温上奏要列出几个不征之国,广发诏令,恢复大唐之盛世时万国来朝的盛况的。” “在列高丽的时候,咱有些犹豫。” “隋炀帝征高句丽,唐太宗征高句丽,即便是到了宋代,高丽也不太安生。所以咱想着,是不是把高丽列为不征之国有些养虎为患的意思。” 朱青笑了。 随口道:“那不如把倭国也踢出去,这个国家最是虚伪,得提防着他们点,省的有天他们把粪水往海里倒。” 朱青本来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结果老朱却振奋道:“咱也是这么想的!” 朱青愣了下。 朱元璋起身道:“咱担心高丽是因为高丽自古以来就不太安生,咱不想重蹈北宋养西夏,养出个狼崽子的老路,不如干脆些给他拿下,反正离着咱们河东也不远……” 这回朱青是彻底震惊了。 老朱啊老朱,你想的比我还远啊! “至于倭国……”老朱闭上眼仰头,而后思索一番,低头睁眼的时候吐出三字:“太下贱!” 他解释道:“傅友德说起过一件事,他在广南的时候抓到过一些远渡重洋的倭人,而那些倭人到我大明来是来借种的!还是男人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我大明求种。” “那些男人会像卑贱的虫子一样求我大明英武的将士给他们的妻子播种,然后当成是自己的儿子。就因为他们自己国家的人过于矮小。” 朱元璋露出鄙夷的眼神,道:“且不说这种事情本身的无耻,就单单将自己妻子送给别人一说,就让咱觉得恶心!” “咱让傅友德将那些倭人全杀了,眼不见为净。” 朱青也震惊了。 原本只是听说,没想到真相这么恶心。 第101章 庞大的战略布局 朱元璋见朱青面色有些厌恶之色,也哼了一声,而后说道:“不征之国的事情看来还得等一等,高丽的事情未曾解决之前,此事尚不能下定论。” 对于倭国,朱青没半点好感,高丽嘛…… 那地其实还可以,虽然不是很大一块地,但地理位置还是相当优越的,还能蹭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富贵。 北边还有鸭绿江做天然防线,只要讨好大明,几乎可以说在这个时代无人能够侵略。 不过先行条件是,要拿下辽东。 “陛下的意思是什么?” 朱青问的,是高丽王王隅自愿送王子到大明学习儒家文化,并且请求大明出兵抵抗元军的要求。 并且,献上妙龄女子三千余人,皆是经由高丽王室调教好的侍女。另外还有许多药材跟一些宦官。 上交质子,寻求庇护。 朱元璋道:“王隅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咱若是帮了高丽,他王隅便可高枕无忧,可咱看不到帮他的理由。” “不是有质子,有宫女吗?”朱青笑道。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咱大明将士身经百战,都是大明的宝贝,岂能让他们丧命去争……” 朱青乐道:“那简单啊,把宫女赏给他们不就行了?” 朱元璋愣了下。 “咱们大明将士各个龙精虎猛,陛下您昨审阅三军也看到了,将士们血气方刚,杀气腾腾的,若是给他们许配个老婆,怕是有个几年各个家里娃娃成群。” “那是啥?那可是新生儿,是国家未来的人才!” 说这话,朱青心里也还是有些心里不安的。 因为他知道,这么一说,那些高丽女子的命运怕是不会太好。 大明的军人们虽然各个强壮,但多数还是有家室的,而且家里很多不止一个,往往是一个正室几个妾室,而这样就注定这些高丽女子只能作为偏房存在,甚至是丫鬟。 元末乱世,男子因为战乱死了许多,到处都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女人数量比男子多出几倍。 所以这种社会现象……倒也正常。 朱元璋心动了一下,但筹码……还不够。 朱青继续沉吟道:“臣以为,高丽虽贫弱,但人口也不在少数,国内百姓大多停留在手织农耕的阶段,此次若是能助力高丽洗牌,不妨顺势而为,给百姓一个便利、” 看着朱元璋的眼神好奇起来,朱青抖了抖袖子,轻声道:“若是可在登州开一个港口,和高丽之间往来通商,用我大明的一些产品换取高丽百姓的粮食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好处呢?”朱元璋问道。 朱青道:“第一个好处就在于,高丽若是答应大明通商,我大明可将一些学子安插入高丽之中,其次更可以打入更多的眼线,加上商船通行,关于高丽的情报会源源不断的送到大明。” 朱元璋脸色淡淡:“咱对高丽那弹丸之地没有兴趣。” “若是连上辽东呢?”朱青笑道。 朱元璋豁然一下子坐直身子,神情错愕,瞳孔一缩。 突如其来的话让老朱一下子坐了起来。 辽东…… 要说他对辽东不动心那是假话,辽东之地广阔无垠,在金朝时期曾是金朝的上京、东京、咸平三路,人口超二十万户,并且农耕发达。 蒙古灭金之后,对于东三省实施了放养,大片耕地退化为荒地,金朝时期住在此地的契丹人、奚人大片开始转移到汉人领域,融入汉族之中。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时期,东三省已经是可以开垦种植的土地。 至于为何要这么说,大概是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影响,在金元以前,辽西走廊和辽西平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盐碱地跟沼泽,结果到了明代,哪里的沼泽退化,水土干涸,形成了一片片肥沃的土地。 “辽东?你的意思是……” 朱青点了点头,道:“若我大明可在不声不响之间跟高丽达成一致,军队可北出鸭绿江,大明则是出兵喜峰口,两边合围,元人必然紧缩。” 朱元璋听得心惊胆战,暗暗咋舌道:“如此巨大的战略布局,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布局越大,差错越大,越有可能举全国之力深陷泥潭。 战争是烧钱,像李世民那种发战争财的,那是极个别例子。 当然,不包括资助别人武器在他国爆发战争。 … “况且……”朱元璋眼神微眯,看着朱青,脸上带着狐疑之色,问道:“你似乎……没提质子的事吧?” “果然瞒不过陛下。”朱青嘿嘿一笑。 露出的笑容好像一只狐狸一样,让老朱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朱青道:“所以,你压根没想着帮王家?” 朱青坦然无比的道:“王家自顾不暇,即便是帮了他们,他们也只会抠抠搜搜的拿出三瓜俩枣,高丽说穷不穷,但家产是王家自己打下来的,让他们自己吐出来,心疼啊!” “所以别人就不一样了?”朱元璋怪笑一声。 朱青点头。 朱青笑道:“既然那解放兵的人将我大明文字写在旗帜之上,不如就借此机会,先跟高丽国内部打通关系,若是真的可成……” 朱元璋开始认真考虑朱青所说的可行性,思虑良久提出问题。 “第一,我大明船只并不多,想要运送士兵去高丽,耗费巨大。” “第二,即便是像你说的,拿下高丽,可我们如何在高丽布防?朝廷拿不出钱,更……” 朱青起身,在老朱有些疑惑的眼神下稽首笑道:“那就不得不提臣今日顺道前来的请求了。” 朱元璋诧异,淡淡道:“你又要弹劾哪个倒霉蛋?” “臣……有这么坏吗?”朱青愕然。 老朱啊,误会大啦! 朱元璋哼了一声:“你不坏,专门挖坑给人跳?昨日的事情传到不少人的耳朵里,都说你朱青为我大明开疆扩土,乃是上知天下知地的谋臣。” “那些杀才被百姓骂的不少,今日好几个家门口被泼了大粪。” 朱青脸色尴尬,这……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百姓之中义勇之士皆心怀正义,朱青带病赈灾,还为大明开疆扩土,这事早在坊间沦为话头。 朱青回过神来,连忙道:“那臣可就说了,臣今日来其实是为诸位将门之子打抱不平的……” 第102章 这不小心眼吗? 朱青说出请求。 朱元璋也诧异道:“詹事府?” 朱青笑道:“是的陛下,太子如今已然是成年,此次赈灾更是让他成熟老练许多,所以臣想着,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如此成熟,不如先让他着手做一些基建的朝务,比如水利、耕地等等。” “这些小事虽然琐碎,却是能够锻炼一个人耐心的好事。” 朱元璋沉吟了一阵。 建立詹事府这事,其实就是给太子搭配一些班底,让太子处理朝务,好处就是能够让太子提前熟悉政务,哪怕当皇帝的哪天出了事生了病,太子也能顶上来快速恢复朝中安定。 坏处……坏处就是容易滋生太子的焦躁之心,急不可耐的想要上位。 但对于朱标,老朱完全没有半点忧心。 朱标的性格决定了老朱对他的教育方式,要是有人能十六年这么装下去,老朱也认了。 “詹事府?嗯……咱有意提拔杨宪,你认为如何?” 朱元璋避开了朱青的问题,而是提起杨宪。 朱青快速思绪,心道老朱这是要自己当枪呢,不过为了詹事府,也只能咬牙道:“臣以为,杨参政做事凌厉干练,乃是少有的廉政干洁之人!” 朱元璋会心一笑:“嗯,咱知道了!” 老狐狸! 朱青暗骂一声。 不过朱青下意识错愕道:“杨宪当丞相,左丞相呢?” 朱元璋淡淡道:“天德要带兵。” “明夏?” 明夏在川渝地区,是明玉珍建立的政权。 明玉珍也算是个讲义气的人,陈友谅杀了徐寿辉自立为敌,明玉珍不愿跟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同流合污,自己带着人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跑到川渝去搞了一个大夏。 因为明玉珍的名字,所以也被称之为明夏。 朱元璋点了点头:“川渝是汉家故土,收复故土之事首当其冲,明夏不灭,咱心不安。蜀中之地自成一片天地,不可让其遁入大山之中。” 朱青心里有些激动,道:“若是要攻明夏,怕是得先打开关中之地,从秦地陇地一同南下……” 朱元璋哈哈一笑:“咱已经想好了,所以这第二本奏折,你也看看。” 朱青拿过第二本青皮奏本打开,这是一本国书,写的是……借道。 大明欲要借道明夏,从川渝出兵南下攻打云南,所以请明夏国放开大路,让大明军队过去。 朱青脸色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 “如何?”朱元璋笑问道。 朱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臣本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够……” “嗯?” 朱元璋笑意盈盈的盯着朱青。 朱青立马笑着竖起大拇指:“妙计!妙计!” “是吗?哈哈哈,咱也这么想!”朱元璋叉腰大笑起来。 哎……这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答应的事情,明夏君臣怎么可能答应,不答应?不答应那就打呗! 朱元璋坐直身子,指头点水画在桌面上,神采奕奕的道:“此番定大同,咱留三万兵马留守,等到年底大雪封北路,便调集河南、晋南、襄樊之地的三十万大军西出关中,而另一路,则是率水师出瞿塘峡,打他的重庆门户!” “李思齐四人没了王保保在太原牵制咱,打他们就是瓮中捉鳖!” “明升那小崽子三番两次的跟咱耍心机,上奏国书,给咱送名贵宝石玉器,咱让他随行来大明,可他就是不答应,可咱根本不在乎,咱要的就是他川渝这块家底子!” “这一次,咱要将山西、陕西、关中、川渝收入囊中!” 朱元璋越说越激动,豁然起身,浑身如有一股十分磅礴的气势在环绕。 老朱声震瓦砾,气吞山河的大笑起来。 老朱走到殿门,朱青也一路随行过去。 看着皇城之外升起的无数炊烟,老朱缓缓摇头,低声浅吟道:“燕子矶兮一秤砣,长虹作竿又如何。天边弯月是钓钩,称我江山有几多。” 朱青愕然的看着老朱,老朱也笑着转头,笑道:“你自幼读书,说说咱这篇诗句如何?” 朱青挠了挠头。 “臣……臣不擅作诗。” 朱元璋哼了一声:“咱看咱还是太迁就你了,也是,你爹死的早,你娘一介妇孺将你带大,结果也早赴黄泉。” 说到这,老朱的心里一下子沉重的许多。 看着朱青职业性的笑容,老朱其实有些无力。 自从知道了朱青是天授之人,老朱便不敢再去想揭开朱青身份的事情,天授之人的命格早已由天定下,自己不能乱了命格。 并且……朱青命格如此强大,若是和标儿…… 老朱不敢去想这件事情发生的模样,明知道可能性很低,却还是不愿意去面对。 朱青微微一笑:“臣的娘亲是一位很有才情的女子,臣年幼时,也曾看到过娘亲用笔写下的诗句……” 朱元璋突然睁大眼睛。 他突然心跳加速。 会是他吗? 巧娘写的……会是自己吗? “你……”朱元璋开口,却发现一张嘴仿佛被粘住了一样,艰难的不能开口。 朱青低头念道:“登高看孤雁,八月月不圆。秉烛烧香问苍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 朱元璋陡的一沉脚步,整个人一下子往后顿挫了一下。 朱青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伸出的手却被老朱一把抓住手腕。 朱元璋脸色猛然苍白了许多,抓住朱青的手臂,老朱嘴唇微微颤抖,而后缓缓闭上双眸不愿去直视朱青,他心虚。 “你娘……确实颇有才情。”朱元璋道。 朱青也没看清朱元璋的脸色,只是苦笑道:“说起来也是爹的不对,死在了战场上,不然娘也不会这么怨他。” 朱元璋一下顿住。 心里原本的激动一下子凝固在了那里。 “你……”朱元璋心神颤抖的问出口:“你娘什么时候写的这首?” “至正二十五年,爹战死之后的第二年。” 朱青回答。 老朱一下子消沉了下来。 心里的那种失落更是写在了脸上。 朱青有些诧异这位皇帝的变化,正要抬头去看,却见老朱已经转身,而后声音铿锵有力的道:“从明日起,你便不要上常朝了。” 朱青一乐:“臣放假了?” 朱元璋转头,冷笑道:“从明日起,你跟着皇子们上宋濂的客,学诗文!” 巧娘啊巧娘,你不念咱,咱就让你的儿子念着咱! 第103章 大小俩狐狸 朱青也没想到自己遭这无妄之灾啊。 老朱怎么就跟女人来生理期一样,一会换个脸色,一会换个脸色,简直是阴晴不定啊。 老朱淡淡道:“你不擅诗文,不通四书五经,对往后的官途无益,还是多读些书,往日就算是咱想给你升官,也好有个由头。” 朱青心里无奈。 这官,他是真不想升啊! 越往上,权力斗争越激烈,自己一没战功,二没朋党,咋跟别人斗啊? 做孤臣是一回事,可要是墙推众人倒,再孤也没用。 老朱交代了给朱青升官的事,问朱青还想要点什么赏赐,朱青道:“臣就想要京师的铺子,但臣没钱,所以陛下还是赏给臣吧,”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没出息!” 朱青也乐了,笑道:“陛下说对了,臣还真没什么大出息。” 盯着朱青看了会,老朱又气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啥? 拿当爹的话去教育他? 朱元璋凝眉微眯眼睛,而后道:“你在沛县杀了一千多官员,虽然杀得痛快了,可现在北地各府都在向朝廷要人手,徐州那几个县,八十岁的老人家都被请的当了个临时的县令。” “不是有官试吗?”朱青问道。 朱元璋叹道:“三个科目取中三百二十人,都是应天府当地吏员以及一些私塾的教书先生,没什么背景。” “这些人不能为官?” 朱元璋摇头:“可以,但斗不过当地的人。” 朱青乐了:“大明治下,我大明官员还需要跟地头蛇斗?什么地头蛇敢跟朝廷作对?朝廷颁布政令那是为了地方安稳发展,……” 朱青一下子回过神来,而后闭嘴,愣了一下之后反问道:“是官员?” 朱元璋这才叹了口气,知道朱青聪明,没想到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抬头道:“吏员办公行事风格彪悍,直来直去没什么城府,也不懂得民间读书人之间的交际方式,让他们去地方,咱怕他们脑子一热,干出糊涂事来。”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酷吏这两字。 酷吏带来的危害,绝对超过贪官。 老朱也是为了这个事情烦恼。 朱青沉吟道:“陛下的校检以往只是作为刺探情报使用,如今天下安定了许多,不如将校检给一半公开,一半隐入地下,分为两部,明面上执掌各国情报,暗地里则是监视天下官员……” 锦衣卫好吗? 这是个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得看是什么人用锦衣卫。 而且锦衣卫这个位置和职权,注定了这个机构会变得臭名昭着。 朱元璋神色顿时精彩了许多,对于朱青的这个提议,朱元璋喜色道:“校检监察百官?” 朱青点头:“地方上除了县令以外,还可设一监察使以及校检使。” “权柄会不会有重叠之处?” 朱青摇头:“县令和监察使本就是标配,至于校检使,只有监察之责,任何风吹草动都没有做主的权利,每月以密奏的形式上书当地官员在地方上的作为,更可以作为官员考核升迁的参考。” 朱元璋对于这个提议终于是表达了赞同,连连道:“好主意!” 朱青这时候也忍不住提醒道:“陛下,臣还是有几句话,希望陛下听一听。” 朱元璋点头:“你说,咱在听。” “校检转型之后,陛下定然是要亲自掌控吧?” “自然!监察之事事关重大,不可怠慢,若是为奸人所用……” 朱青叹了口气:“这就是臣担心的地方。” 老朱疑问道:“监察之责事关百官以及天下百姓之民生,咱不亲自掌控,如何能够做到完善?” 朱青苦笑道:“陛下统领全国官衙,校检若是由您直接统帅,那岂不是跟御史台中书省平起平坐了?北宋三衙并立,致使衙门之间互相牵制,互相推诿,官员办事力度慢的跟乌龟一样,我大明初定国事众多,若是再多一个校检掺和进来狗咬狗……” 朱青这话有些放肆,老朱瞪了他一眼,而后有些愤愤不平的道:“你倒是会给咱出主意,可还是要咱自己费脑筋。” 朱青笑了起来,双手放袖子里端着,笑道:“臣只是一个御史,国事如何布置跟臣没半点关系,臣没有那个职权,更没有那个闲心。” “校检的事可得罪人!” 朱元璋笑意盈盈的看着朱青。 朱青眨了眨眼,有些天真的道:“臣几次差点遇刺,这事臣还没查清楚。” 你跟我在詹事府的事情上面装糊涂,我也跟你装糊涂! 不就小心眼吗? 谁不会啊! 老朱明显动了想要朱青执掌校检的意思,不过抱歉,朱青完全没这个意思。 朱元璋沉默了,没开口说话。 遇刺这事,他一直在查,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快出征了。” 朱元璋说了一句。 朱青收敛笑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愿大军凯旋!” … 看着朱青离开的背影,老朱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没有消散。 这一次将朱青请来,给了他不少难题以及不少的思路。 其一,对高丽的处置。 王家到底是高丽这么多年的君主,大明此次帮了他们,只会巩固王家在高丽的地位,对于大明本身,没有太大的帮助。 就算是王隅愿意世代做大明的藩属国,可要是高丽被推翻了呢? 朱青的手段虽然有些天马行空,可若是真的能让高丽新建一个政权,大明还能驻军其中,随时北上捅残元的屁股,老朱觉得这很爽。 而且历史已经证明,辽东是一片可以种植的土地,就算土地并不如中原肥沃,但也能养活许多人。 若是朱青知道老朱的想法定然会笑出声来。 辽东不肥沃? 那可是黄金土地。 第二个问题就是詹事府的问题,朱元璋已经亲口说过要让太子处理一些政务,那就必须要给太子一些使唤的人手,以朱青的意思,将各将门之子编入詹事府之中为官,这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将领们不可能不答应。 给太子看门,跟给太子当官那是不一样的。 朱元璋也明确提出了条件,想要让杨宪上位,而这个上位不能只是朱元璋一个人要求,而是得下面的人先提出来。 朱青就是最好的选择。 第104章 到底写给谁的呢? 第三个难题那就大了去了。 朱元璋站在原地,朱青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他的身影仿佛定格,久久矗立。 良久良久,才蔚然一叹,仿佛是想起了曾经的青春。 “巧娘,你到底写给咱的……还是写给他的呢?” 作为自己生命之中的第一个女人,朱元璋每次想起她都会感怀自己当初的幸运。她心地善良,颇有才情,虽只是一个樵夫家的女儿,却靠着在私塾后面的菜园干活时听课,学会了识文断字。 岁月的变迁无情夺走了她的生命,老朱定都之后立即派人去寻找,结果找到的只有巧娘已经嫁人并且去世的消息。 不是他不愿意去找,而是这么些年戎马生活,南奔北走,根本无暇顾及那么多。 阳光从砖瓦间横切下来,一半落到老朱的下半身,将那常服上用金线编制的云纹飞龙体现的金碧霞光。 那一晚,老朱犹记得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一晚,似乎自己表现的很差。 那一晚…… “巧娘……” … “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 朱青回到府里就开始躺尸,系统积分已经不少,答应杜明他们的生意也该开始动手了。 忠伯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朱青问道:“忠伯,我娘是哪里人来着?” 忠伯憨厚的笑了笑,笑道:“少爷,老夫人是寿州人士啊。” 朱青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寿州?那离凤阳倒是不远。 看着朱青脸上的神色,忠伯笑问道:“少爷立了功,怎么还不高兴呢?” “功是立了,但是以后府上不清净了。”朱青无奈道。 忠伯笑了笑:“少爷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宅子这么大,要是没个十几二十个仆人,怕是平时收拾都收拾不过来。” 自从搬进来之后,也是把忠伯累坏了。 宅子占地几亩地,搞一次卫生能把人累死,朱青让忠伯只扫大厅跟前院,后院他自己会动手。不过忠伯还是把后院扫的干干净净,除了两边的院子以外,基本都是忠伯在收拾。 朱青也无声的默认了这事。 富贵人家宅子太大,要是不雇人,怕是每天也别干其他事了,就天天在家搞卫生算了。 … 休息了两日,汤和那边没来一点消息,朱青反正已经是做到仁至义尽,要是汤和还被人拿捏的死死地,那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几个皇子整日在大本堂里学习,也没时间来抽空看看朱青。 朱青坐在大厅里,看着门庭萧瑟的朱家,大手一挥。 烧烤! 府上还有一些钱,是蜂窝煤的分成,杜明等人每个季度都将蜂窝煤的分成的一成给送到朱青府上,其余五成,则是继续投资进去,加大蜂窝煤生意的投入。 这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算是朱青的家底子。 忠伯去买了羊肉跟猪肉,府上还有老朱赏赐的香料,香料是稀奇玩意,尤其是孜然胡椒这种香料,作为西域上贡的名贵玩意,都是赏赐给功臣吃的。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种植太少,加上河西走廊不贯通,只要河西走廊贯通,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羊肉切成块,一块瘦的一块肥的,用胡椒孜然盐加面粉和油调个面糊挂上薄薄得一层,在上火烤制,烤到面糊焦黄唧唧冒油,就算是烤好了。 猪肉过程差不多,不过明代的猪肉太瘦了,切成片加点白酒胡椒盐,腌制一下上火烤,烤的油脂完全冒出来,再撒孜然。 没辣椒面啊! 看了看商城,得,一斤干辣椒三百积分,我去你的! 没辣椒就没辣椒吧。 好在有孜然,能吃。 朱青蹲在朱府门庭正厅的下面,用一个积分换个小炉子舒舒服服的烤着烧烤。 然后……然后家里就来人了。 朱标带着几个皇子来了,而且还有俩生面孔。 “老六、老七,给老师行礼。” 朱标对着躲着在他身后的俩小孩说道。 老六?老七? 朱桢,朱榑? 又是俩皇子? 老六朱桢八岁,朱榑也是八岁。 俩人的母亲不同。 朱青点了点头,看着俩小孩子眼神冒光的盯着自己的烧烤…… “你们吃吧。” 朱青无奈的摆了摆手。 朱樉嘿嘿一笑,带着几个弟弟就大大咧咧的就开始吃烤串,明代早就有烤串了,所以也不是稀奇事。只是味道让几个皇子赞不绝口。 “真好吃!” “老师的手艺真是绝了,没想到老师这么懒的人也会做这么好吃的东西。” 朱青给了出言不逊的朱樉一个暴栗,道:“不可出言诋毁恩师。” 朱樉捂着脑袋闭了嘴。 朱棡也拿着两串羊肉吃的十分过瘾,肉块大,入味,还有烤焦的面糊香味,入口先脆后嫩香味涌出,里面还有羊肉的汁水带着一股香甜的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朱青为什么总觉得老朱拿自己当托儿所了? 他看向朱标,面色有些严肃的问道:“殿下,臣打算记个账,以后诸位皇子吃的,臣要跟陛下报销。” 朱标哭笑不得,笑着点了点头:“全看老师心情。” 走到一边,朱标道:“老师,詹事府的事情如何?” “哦?殿下对詹事府……” 朱标有些无奈道:“孤有些坐不住,就让父皇给了孤一本奏章,孤打算自己着手处理一下。但点子想好了,却苦于无人可用。” “殿下一句话满朝文武谁敢不答应?”朱青诧异道。 朱标有些幽怨道:“老师觉得孤跟他们说了孤的点子,他们会不会扭头就告诉父皇?而且……他们要是打着孤的名义胡作非为怎么办?” 朱青觉得朱标聪明了许多,似乎在点自己。 应该是想多了。 朱青点了点头:“詹事府的事臣已经跟陛下提起,不过陛下跟臣做了一个交换。” “交换?” “是,不过殿下放心,臣……也已经想好点子了!” … 杨宪这几日也是等的着急,虽然他入京之后受到众多大臣的敬仰与奉承,大有将他当做主心骨来看的趋势,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实权。 实权啊! 得爬上丞相的位置才有实权啊! 从五月初等到五月中旬,杨宪越发的焦躁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有些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了。 以前他可是把皇帝心思拿捏的十分准确的,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又到了半个月一次的朔望朝。 这一次,朝堂上……气氛十分的浮躁。 第105章 不公啊!!! 确实是浮躁,武将们后日出兵,汤和朱亮祖等五位将领各自领兵三千北上驰援,根据三日前来的消息,扩廓已经回防,并且集结兵马于大同和保安州,打算跟大明死磕。 将领们一个个蓄势待发,一个个热血沸腾。 但……总有人心里还是没底。 皇爷也没开口说这一次之后就给他们封爵啊。 … 大家都有些浮躁了,朱元璋近半个月以来的沉默让他们一下子失去了对皇帝心思的掌握。 如某个几十年不上朝的修仙皇帝一样,当皇帝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皇帝的心思就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在一些大臣汇报完工作之后,众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去。 因为……他们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朱青刚把手伸到官帽上将帽子给扯歪,就看到众人刷刷的转头看过来。 ……额 尴尬了吗这不是!? 朱青也不管了,帽子歪着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而后大喊道:“不公啊!!” “不公!!!” 满堂文武顿时惊呆且错愕。 你又发什么疯? 朱元璋高垂庙堂之上,看着朱青的样子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你特娘的……这不是让咱这个当老子的……哦,咱目前还不是。 朱青这一嚎给正在假寐的李文忠都给吓醒了,老李这回出不了征,因为他得去广南。 “谁在乱嚎,给咱乱棍……” 李文忠还以为这是大都督府公堂,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不过等到他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这是朝堂,连忙闭嘴。 转头看去,朱青哀嚎痛哭,大喊不公,李文忠顿时不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身边的徐达:“这是咋了?” 徐达微微一笑。 “没咋。” … “朱青,你嚎个什么?” 朱元璋瞪了朱青一眼,脸色严厉的问道。 朱青朝着老朱拱了拱手,然后行礼。 老朱见他不开口,皱眉道:“有事说事,朝堂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不公啊!”朱青摇头叹道:“臣觉得朝廷不公啊!” 这回大家伙更蒙蔽了。 有啥不公的? 就算是不公,轮的着你来说?你狗日的干的事,换成其他人来骨头渣子都得磨成粉的罪过,结果你还好端端的站在那,你还喊不公? 众人这时候都觉得朱青是为了他赈灾的赏赐所以大喊不公。 朱青的赏赐是什么? 一座城外的庄园,有十多顷地,还有已经剪好的宅子,据说还是一座大宅子,以前是一位大地主的,后来还当过老朱的临时住所。 还有二十个丫鬟,十几个仆人,以及许多香料玉石之类的东西。 没有升官,没有爵位。 倒是显得有些些的……寒酸。 杨宪在揣摩皇帝的心思。 ‘皇帝不大肆赏赐朱青,肯定是有所用意。一来是为了让武将们心里好受一些,毕竟朱青一个文人,不可能外放两次立了功就给爵位,而且朱青和武将结仇不少,要是大肆赏赐,武将们自然会有所埋怨。’ ‘二来,朱青年少成名,皇帝定然也有压一压他的心思!想来定然是这样了,皇帝之心眼极小,尤其是对大臣们更是苛刻,朱青行事风格不合皇帝心意,打压一番也是……’ 想到这,杨宪出班列,恼怒道:“大胆!” “有何不公?有什么不公是在朝堂上大声宣扬的?若有冤情,大可去大理寺喊冤,朝堂岂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 … 杨宪的怒火让大家都有些暗爽。 这朱青一向不拿朝堂当回事,屡次大放厥词,这回杨宪这个宠臣对上朱青这个宠臣,场面一下子就好玩了起来。 朱青苦着脸,看着杨宪有些幽怨道:“杨大人,其实下官喊冤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您啊!” 朱元璋,武将们,文官们都闻言一脸的愕然。 为杨宪喊冤? 他杨宪有什么冤的? 他杨宪乃是朝廷三品大员,宠臣之中的宠臣,轮得到你朱青来喊冤? 朱元璋有些恼火的道:“朱青,滚回去站着!” 朱青摇头,不仅不听,反而更卖力的大喊道:“杨大人为人忠厚,做实事而不谈阔论,即便是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但臣不答应,臣看不下去!” 杨宪也彻底尬住了。 武将们更是瞪着眼睛…… 你特娘的疯了? 武将们咬牙切齿,这是要推杨宪啊!! 朱元璋也似乎有些明白了朱青的意思,缓缓收回手,而后沉吟问道:“咱想要听听,杨宪受了什么样子的委屈,让你为他喊冤。” 这时候武将们有点急了,连忙有人站出来喊道:“陛下,朱青胡闹至此,不能如此放纵啊……” 朱元璋淡淡道:“朱青是朝廷臣子,既是臣子,便有参与朝务的权利。” “说吧朱青。” … 朱青清了清嗓子,再把歪着的官帽给带正,然后高声道:“臣觉得朝廷对杨大人的任用不该如此,杨大人经略扬州,从扬州只有区区八百户人发展到万户人,所带来不只单单只是单纯的字眼上的变化,而是关乎到一地的复苏!” 朱青声音清悦道:“五年前的扬州,就如同现在的北地州府一样,民生凋零,百姓十不存一,耕地退化,匪患横生!而纵观大明上下,能够在极短时间之内复苏一地者,唯有杨宪杨大人!” “三年励精图治,三年勤勤恳恳,换来的是扬州的民生,是那田间地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稻谷,是路边欣然玩乐的孩童,是书院之中的朗朗读书声,更是每年扬州向朝廷交付的几十万石税粮!” “大明正需要这样的人,为地方带来复苏,为朝廷带来税收,在下官眼中,杨大人这般人物就该为天下苍生而努力,而不是偏居两广,做一地之官!” “论文治,满朝官员,谁敢说比得上杨大人所带来的效果?” “我朱青十八岁就位列六品,对朝廷功劳甚微,而杨大人如此只功劳才当一个区区两广参政,还不是一地主官,凭什么?” “杨大人凭什么不委屈,凭什么不能喊冤?” “就因为杨大人出身不高?” “看朝廷这些位列一二品的官员,你们扪心自问,如何比得上杨大人的功劳,如何又有脸面居于高位,对着杨大人自称上官?” “长此以往,官员们各个学着你们,又有多少人能够向杨大人这样为大明做事,为百姓做事,为朝廷治民安邦!” “民不安,国何在!!” 第106章 臣为开国功臣,讨赏 全部人都愣住了。 愣在原地,连特娘的说啥都不知道了。 杨宪也愕然了。 一时间,满脑的疑问充斥在他的脑子里。 ‘我真的有这么好?我真的是朝廷为数不多的好官?朱青是不是在骗我?可他要是说的肺腑之言怎么办?’ ‘原来这就是被人无条件认可的感觉,朱青显然是懂我的,他虽然古怪了一些,但到底还是一个明眼人,也只有他能够看出我的优点。别人都只拿我当我陛下的宠臣看待,可只有只能拿我当好官。’ 众人也有些无语了。 弹劾官员,悄悄上书说其他人的坏话,还有揭别人短的他们见多了,可这……可这个人朝堂上要官要赏赐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最重要的是……朱青偏偏还说的很有道理。 人家杨宪三年把扬州搞得这么好,这种人是该重用啊。 扬州今年各项赋税加一起三十二万石粮食,这可是实打实大家伙看在眼里的。 要说治理地方,那可比在朝廷中枢当官要困难许多,地方上的地头蛇多,所涉及的各种情况也比中枢要复杂。而且地方条件差,你看看杨宪,脸都是菜色的,据说在扬州,杨宪除了处理公务,每天还要耕地挑粪,一个知府,被当成牛马使唤。 就这,人家坚持了三年。 换成陶凯、詹同这些大家族出身的文人,让他们去干这?你不如让他去死。 … “臣徐天德,请辞中书省左丞之职!” 徐达出班奏道。 武将一阵骚动,这是中书左丞! 徐达补充道:“臣终究是武将出身,而今天下未定,臣之使命尚未完成,还需奔赴战场为陛下效力,中书之职事关天下,不可或缺!臣请辞,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到这,一切都明朗了。 一些心思一直在琢磨的大臣一下子恍然大悟。 文官这边,刘伯温也无奈的笑了笑,文官们费劲心思扶杨宪上位没有成功,结果朱青只是在朝堂上闹了闹,这事就这么成了。 偏偏……人家还闹得有理有据。 朱元璋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斟酌一番,缓缓道:“杨宪……你可有怨咱?” 杨宪打了个激灵,连忙道:“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嗯……你经略扬州,确实是大功在身。昔日咱巡访扬州,诺大的扬州仅仅八百户人,还净是些老弱妇孺,全靠你的才能,才让扬州这块好地没有浪费。” “既然天德要领兵,那杨宪便担任中书右丞,原中书右丞李善长升任中书左丞。” 朱元璋淡然的开口说道。 徐达这个中书左丞都主动请辞,加上李善长并没有展站出来反对,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 众人还在迷迷糊糊之间,就见朱青笑着躬身道:“臣多谢陛下圣恩!” 老朱瞪了他一眼,道:“又不是赏赐你,你高兴个什么?” 朱青乐呵呵的回到班列。 杨宪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升到了中书省右丞相,一时间整个人狂喜不已,被巨大的惊喜给砸中的感觉实在是让他爽的不行。 连忙跪在地上高喊道:“臣叩谢陛下圣恩!” 朱元璋点了点头,而后道:“你本就有功在身,升官也无可厚非,不过中枢毕竟跟扬州一地不同,以往只是一地,而今便是一国。” 杨宪眼眶通红,痛哭流涕道:“老臣必鞠躬尽瘁,为大明江山死而后已!” 朱元璋点头之后杨宪重回班列,文官们一个个脸色开始好转起来。 杨宪升任中书省,他们总算是不用被中书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六部官员之中一些人的脸色也好受了许多。 … 朱元璋目光扫视一圈,而后声音颇具威严的道:“太子出发赈灾之前,咱说过,太子在赈灾之中的表现上佳,咱便让太子学习政务。” “诸卿以为,太子此次赈灾表现如何?” … “臣以为,此次赈灾,太子殿下之表现并不在朱青之下,身为太子,仁厚爱民,亲自为灾区百姓煮粥缝衣,此等仁厚,举世罕见!” “老臣附议!” … 武将们也一个个聒噪的道:“上位,咱们支持殿下参与朝务!” 太子亲政,这是一个培养太子属下的大好机会。 朱元璋点头:“既如此,那就起草诏书!太子大婚,即刻提上日程,等遇春凯旋,就为太子举行婚事!” 武将们顿时一个个热火朝天。 文官们虽然不好受,却也只能默默的接受这个事实,婚事早就定下来了,轮不到他们来反对,而且常遇春战功卓着,也确实有作为未来国丈的资本。 武将们欣喜不已,太子和常家女成亲,这就算是将太子彻底绑在了他们这边!亲上加亲,岂是君臣之间可以比的? … 这一次的朝堂上,怒火只有一点点,朱青就收集了区区几十点。 没办法,不管是杨宪当宰相,还是太子和常氏的婚事,都是对两边有利的,算是各打一棒又给个甜枣,偏偏还吃的美滋滋的。 朱元璋起身道:“詹事府即刻成立,原太子近卫编入詹事府官职下,由太子自己选取人填补官职空缺,朱青兼任太子詹事府少詹事。” 少詹事,已经是詹事府能够做主的人。 上面的太子三师分别是徐达、李善长、宋濂,这三人不可能参与到詹事府内务。 所以朱青这个少詹事就是说话管用的人。 对于朱青任詹事府少詹事这事有人有些异议,少詹事是从五品,这算是又给朱青升了官,一些官员本来要出班反对,可当看到朱青笑意盈盈的脸色,顿时又停下了脚步。 这厮……攻击性太强。 朝会似乎进入尾声,但武勋这边还有个难题没有解决。 朱青又缓缓走了出来。 … “臣朱青,启奏!” … 众人脸色一抽,一些脾气爆的差点没骂出来。 你事可真多! 朱元璋也诧异的看了朱青一眼,两人暗中通风的事情都办好了,还有啥事? “你有何事启奏?”朱元璋狐疑的问道。 朱青缓缓稽首,而后高呼道:“臣尚且年幼,不知陛下有何深意,但臣以为,诸位武将皆有开国之功在身,历朝历代开国之功必要大肆封赏,无论是封爵还是赏赐,陛下都应该昭告天下,给诸位功臣们一个交代。” “臣为开国之臣,讨赏!” 第107章 殿前动粗,胆子巨大的常茂 讨赏? 众人震惊,武将们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文官给武将讨赏?这可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不不不,严格来说,朱青这厮连文官都算不上。 文官不疼武将不爱。 武将们一个个面色之上洋洋自得起来,仿佛在无声的嘲讽朱青的妥协。瞧见没,朱青这厮肯定是被那一日的点将给吓到了,这是向他们武将们示弱呢! 朱青的转变确实来的过于快,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去解释。 唯一的解释就是朱青那一日被大明军队的威猛给震慑到了。 “这是啥意思,给咱们讨赏,这是怂了?” “哼,跟咱们作对,也不看看自己斤两!” “不过皇爷那儿怎么办?” “关咱们屁事,又不是咱们提出来的,让皇爷为难的又不是我们!” 武将们一番窃窃私语。 朱青示弱,可以。 但想要得到武将们摒弃前嫌的认可? 不可能! 而且话是你朱青自己提出来的,跟我们又没有关系,我们可没有求着皇爷给赏赐。 在装聋作哑这方面,武将们也是颇有造诣的。 朱元璋摸不准朱青的心思,他只当是朱青不想再跟武将们斗的死去活来,所以给了武将们一个好脸色。 “讨赏之事,咱早已有所定夺。” 朱元璋缓缓开口。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上的武将们都开始激荡起一阵喧嚣。 封爵看似只是一个流程,可其中所蕴含的身份地位变化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朱青缓缓拜下,问道:“既然陛下早有定夺,不知何时能够封赏我大明的诸多功臣?” 朱元璋微眯眼睛,倒也没隐瞒,开口道:“此次大军凯旋,咱……便给尔等论功行赏!” … 武将们哗啦啦的一片片跪下。 他们脸色涨红,神情激愤,开口大喊道:“臣等叩谢圣恩!” 一些性子张扬的更是在其后大喊道:“皇爷,你就等着臣立功凯旋吧!” 朱元璋瞪了他们一眼,肃容道:“此次战事所涉之地甚多,不可大意,一切军令要听从帅令!” “是!” 武将们激动的点头拜下。 官员们心里不太好受,这朱青还真是个人才啊,两边示好,两边都得罪了。 朝会结束,朱元璋起身离开。 朝臣们也渐渐活动起来,开始议论起今天朝会上的内容。 朱青转身就走,懒得跟这些人费口舌。 不过他想走,却有人不愿意他这么轻易的就离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朱青面前。 朱青抬头一看,是常遇春之子常茂。 常茂此人是常遇春庶出的长子,虽然是庶子,但常遇春对其的宠爱却丝毫不少,并且多有一些娇惯。朱元璋对于常茂的宠爱也是非常深厚的,尤其是准许常茂和皇子们同吃同住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圣恩加身。 但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加脑残。 而且,这厮还尤为喜欢别人老婆。 不光奸淫军中将士的妻子,连亲爹的小妾都不放过。 “常同知……” 朱青不咸不淡打了个招呼。 常茂年纪轻轻,身上的官职已经加官到了指挥同知,刚好从四品,能够上朝,所以他出现在朝堂上不奇怪,只不过就是站在末端的那一批罢了。 满朝文武里,除了御史台的官员可以以七品官身上朝,其他都不低于从四品。 常茂点了点头,他生的倒是俊朗,就是嘴角挂着一丝淫邪的笑容,并且身上总有一股十分诡异的气息,怎么说呢……有点病娇? “朱青,你倒是好胆啊。” 常茂打量着朱青,眼神里有些轻蔑的笑意。 朱青淡笑道:“身为朝廷御史,怎可没有胆子?” “果然跟传闻一样,朱御史的骨头硬的很啊。” “你到底要说啥?”朱青有点不耐烦了。 这人在这拦着自己,还不说为啥,家人们谁懂啊? 常茂愕然。 怒容呵斥道:“朱青,你不要不识好歹!” 朱青摆手道:“有事说事,老子是御史,还要去民间采风,耽误了公务你担待的起吗?” 常茂咬牙切齿:“你是谁老子?” 朱青淡淡一笑:“口头禅而已,何必呢?” “朱青!”常茂眼神泛着青光,呵斥道:“你再能说再能扯,不还是一样认怂了吗?你现在就是一条狗,一条趴下来摇尾乞怜的狗!你最好放清楚自己的地位,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朱青的眼神逐渐冷却下来。 看着常茂,朱青缓缓道:“常家大公子,我朱青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摇尾,骂我是狗?行,希望有一天,你常家大公子不会有在我面前求我的一天!” “求你!?” 常茂声音稍显荒谬,仿佛听到了什么最搞笑的事情。 那张因为房事而显得有些虚浮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讥诮之色。 “朱青啊朱青,你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常茂道。 朱青觉得这厮实在是不可理喻。 转身就要离开,谁料常茂一下子上来就抓着朱青的袖子。 常茂虽然沉迷色欲,可身体的力量还是存在的,朱青没有过多抵抗就被常茂一下子给拉倒。 不过朱青也没束手就擒,而后往后一倒身体猛地一撞常茂,常茂本以为朱青是个文弱书生,自己轻松就可以拿捏,却没想到朱青把点数全加在了力量上,身体的强壮早已远超一般人。 “咚!”的一声,常茂的胸口被朱青一个手肘撞了上去,而后两人噗通一声翻倒在地! 众人纷纷转头看来,便看到常家小太爷将朱青给一下子拉倒在地。 他们没有看到朱青肘击的那一下,所以从他们眼里的看去,确实是常茂将朱青给一下子拉倒。 两人顺势倒地,朱青连忙发出一声响亮的‘唉哟’之声,然后脸色露出痛苦之色,整个人捂着肚子成一个虾米的样子,而后快速的将怀里的一袋处理过的鸡血含在嘴里。 鸡血用专门的手法处理过,能够保持鲜红不凝固,同鱼鳔装好就只有一颗胡豆大小,含在嘴里一咬破,血腥味顿时冲了出来…… 文武朝臣也吓了一跳。 户部尚书杨思亿连忙上前搀扶,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放肆!放肆!朝堂上动粗,谁给你们的胆子!!” 第108章 吐血的朱青 杨思亿也是气的不轻,不光是因为朱青挨揍了,更多的是因为武将的嚣张程度已经快压不住了! 众人也吓了一跳。 朝堂上动手,这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文官们心里快速合计一阵,朱青确实不是他们阵营里面的人,可他们更不愿意放过这些胆大妄为的武将们。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以宁咬牙切齿的跺脚怒斥道:“无法无天!你们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是朝堂,这是国之中枢所在,谁允许你们在此动粗的?” 武将里几个和常茂关系好的上前搀扶,朱青也被杨思亿搀扶了一下,但朱青没有起来,而是嘴角溢出鲜血的挣扎着,嘴里不断发出哀嚎声。 看着朱青那凄惨的样子,一些武将心里只觉得常茂干得漂亮! 可事情虽然干得漂亮,但后果却很难承受。 朱元璋也听到了大殿内发生了斗殴事件,一听到是朱青挨了揍,原本还不打算管的脸色陡然一变。 “常茂!!” 朱元璋眼神瞬间冷厉下来,一股冰寒的凉意从眼中升起。 朴无用微微躬身,轻声道:“朱御史……吐血了。” “哼!” 朱元璋转身就朝着大殿走去。 气势汹汹,眉宇间满是怒色。 刚到大殿,就看到常茂一脸苍白的被文官们骂的狗血淋头。 “常茂,你仗着常家有功之身为非作歹,眼下更是无视朝廷法度,朝堂上就敢对我朝臣子动手,你可知罪?” “奉天殿乃国都之圣地,公然动手,你简直是过于放肆了!” “今日敢在朝堂上动武,下一次就敢剑履上殿,下下次呢?国法何在?” … 这个罪名大的常茂肠子都要悔青了。 咬着牙咬牙切齿的怒吼道:“我只拉了他一下!!老子没有动手!” 这话让蹲在地上照看朱青的杨思亿起身就是劈头盖脸的怒骂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看看!这是没有动手!?这是朝廷命官,是大明的功臣,被你打成这样,你还想抵赖?” “我……”常茂百口莫辩,低头一看,朱青正面色铁青的往外吐血…… “朱青,你欺人太甚!!!”常茂指着朱青,怒斥道。 他面色无比的屈辱和愤怒,朱青这个小人! 朱青可不管那么多。 常茂啊常茂,长点记性吧。 这要是在后世,我早就打开手机选车了。 ‘噗……’ 一道血液又从朱青嘴里喷了出来。 杨思亿心痛啊。 看着朱青的样子一瞬间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道:“朱御史,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随即转头怒喝道:“太医呢,叫太医啊!!” “你们眼睛是瞎的吗?” … 朱元璋迈着龙行虎步的步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太医。 见到朱青吐血,瞬间面色一白,而后眼神阴沉的转头看向武将们,冷冷道:“告诉咱,谁让你们在朝堂上动武的?” 武将们浑身一颤! 李善长稽首道:“陛下,此事是常茂跟朱御史之间的误会……” 朱元璋缓缓闭上眼,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的冷然的笑容,质问道:“误会?是误会,就能在朝堂上对朝廷刚刚封赏的大臣动武?” “……” 李善长浑身一颤,一瞬间心头大骇。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为何自己感受到了杀意? 就因为一个朱青? 汤和稍有不忿道:“朱青出言不逊……”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徐达给重重的踩了脚,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错愕的转头看向徐达,见徐达眼神有些深沉的盯着自己,口型无声说着俩字。 ‘住口!’ 汤和这才浑身一颤,忍着剧痛低下头。 “好啊!好啊!” 朱元璋怒极反笑,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而后在众人心里颤抖之际,他怒喝道:“你们就巴不得咱的臣子死绝了是吗?朱青刚刚才在朝上为尔等讨赏,尔等便这般对他?” 武将们一个个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哗啦啦的跪成一片。 … 这边朱青被杨思亿搀扶着到了一边,太医上来把脉,朱青一眼就认出这太医不就是孙老头那个狂热粉丝魏充吗?这家伙貌似还是太医令。 魏充见到朱青盯着自己,不自在的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被朱青一把将自己拉了下来。 而后便听到朱青道:“老魏啊,听说你一直在拜访孙老头?” 魏充浑身一震,眼神转了下瞬间明白了意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见陛下还在训斥朝臣,立马激动的道:“朱御史可有办法?” 朱青诧异道:“你拜访他干啥?” 魏充有些幽怨道:“孙老召集了一大批不出世的江湖高手,打算开创一门新的医学学问,并出书立传……” 朱青一愣。 去赈灾之前,朱青给了老孙一本消毒基础理论和一本外科手术应急详解,老孙莫不是……研究出什么了? 两本书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书,在积分商城里,知识类的书籍是最不值钱的,实体物品最值钱。 老孙开创新医学? 逆天了啊! … 魏充是个聪明人,看到朱御史笑意盈盈的眼神,便明白了一切,他悄悄把了一下朱御史的脉,好家伙! 生龙活虎,青春涌动。 这不得找个姑娘…… 额…… “朱御史,不能闭眼,不能闭眼啊,老朽这就为你行针!” … 一声有些惊慌的喊叫声传来,正在呵斥武将们的朱元璋一瞬间露出了慌乱,连忙转身大声质问道:“魏充,怎么回事?” 魏充从医箱里取出银针,额间冒汗的道:“陛下,朱御史伤了五脏,得赶紧行针才行!” “什么!?” 两声不可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声是朱元璋,一声是常茂。 一个又惊又怒,心里慌乱不已。 一个满脸不可置信,自己怎么随手一拉就给人伤得这么重? 武将们也心里微微一抽,朱青不能死啊! 虽然他们一个个之前巴不得朱青以各种死法暴毙,可眼下朱青是功臣,他们不在乎所谓的百姓和文官怎么看待,他们在意的……只有皇爷的怒火! 皇爷刚刚赏赐朱青,并且刚答应出征之后给他们封爵,结果不到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李善长心里罕见的出现了凝重。 朱青此人对陛下的重要性……怕绝对不只是功臣这么简单! 第109章 识大体的朱青 魏充额头冷汗直冒,胡子一抖一抖的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针,说实话,给皇帝行针他都没有这么谨慎过。 毕竟这可是事关自己能不能在孙老的医书上留名的关键! 要说在一个大夫如何能够在史书上留名这事,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得上出书立传。 只要医书写得好,后代医者将其奉为神作,那将是一个能够让天下医者尊称自己为一声先师的殊荣。 魏充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在朱元璋眼里,就像是下一刻朱青就要魂归天外一样。 老朱的心,一下子拧在了一起。 冷冷的看了一眼常茂,一时间心里的怒火无法压制。 “来人……” 朱元璋正要下令让人将常茂给关起来。 “陛下……” 却听到朱青虚弱的声音响起。 朱元璋微微一惊,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朱青虚弱的摆手,道:“陛下,是臣……不小心摔得……” 所有人都惊呆了。 杨思亿眼眶泛红,知道朱青这是不愿意开罪武将们,一时间心里的怨气更是深重! 朱青缓缓道:“陛下,是臣不小心……,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常同知……。” 说罢,还虚弱的看过去,那眼皮低垂的样子就像是垂死之人一样。 杨思亿在旁边咬牙道:“朱御史,你……何必呢?” 怎么就不肯求求陛下,让陛下降罪呢? 武将势大几个字,重重的压在了文官们的心头。 一时间,一些文官心里竟然对朱青升起同情之情! 这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文官一下子觉得,朱青推举杨宪的举动,似乎是在向他们下投诚状,难不成……朱青要成为他们的人? 杨宪也想到了这一点。 自从他入京以来,陶凯詹同张以宁等人一直在他耳朵边说朱青的这样不对那样不对,他也下意识的将朱青给当做了文官崛起的绊脚石。 他可以为了仕途不惜一切代价。 可自从今天这件事之后,他发现朱青似乎也没有非要为敌的样子,若是可以利用好了,此人说不定还能和自己站一条船上。 … 朱元璋也愕然不已,转头看向朱青的脸色,心痛之色浮于表面。 朱青只当这是皇帝的惺惺作态。 连忙道:“陛下……这……毕竟是太子妃的亲哥哥,眼下婚事将近,岂可……对太子妃的家人用牢狱之灾?” 什么叫做识大体? 这特娘的就是识大体。 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要保全大局! 一些心里还有家国天下的臣子一瞬间泪流满面。 人群里,陈怀义走了上来,痛哭道:“恩师,学生来了!” 这一刻,他彻底被朱青那大公无私,识大体的气度所折服。 … 魏充收针,谨慎道:“嗯……大人病情稳住了,接下日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之前一会儿他们还巴不得这家伙死了算了。 不过现在,听到他没事,反倒是一个个松了口气。 常茂此时气的脸都要成猪肝色了,他胸口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一双眼睛盯着被众人嘘寒问暖的朱青,再看自己身边的这些叔伯们一个个无声沉默的样子,常茂只觉得脑子里嗡鸣一声,然后就这么活生生的给气的晕了过去。 “常小子!” 搀扶着常茂的汤和也大惊失色。 李文忠也连忙上前掐着人中,大喊道:“老弟!老弟!!” 朱元璋眼神凝重,微微皱眉,本想着对常茂施加惩治,可常茂这么一下子晕过去,再用刑罚怕是会伤了遇春的心。 但又不能没有半点责罚,不然朝堂岂不是成了全武行了? 朱元璋声色内敛的冷声道:“朝堂动武不可不罚,罚常茂禁足三月,将朝堂律令手抄三百遍,咱要亲自检查。” 而后深呼吸道:“即可免除常茂身上职务。” 说完,朱元璋便挥袖走到朱青身边,而后吩咐人将朱青给送回府上。 武将们一个个面如死灰,一些人更是心里更加恐惧。 常茂的职位看似很小,可这是常家能够直接接触到军队的职位,常遇春的职位确实很大,可只有出征在外他的职位才有用。 相比较之下,肯定是能够统领军队的职位要好上许多。 朱青被人搀扶着上了担架,然后由几个身强力壮的武士给抬着出去。 临走时,杨思亿转头看着站在原地的武将,痛心疾首的摇头捶胸,声音哽咽道:“尔等该庆幸!庆幸我大明有如此识大体的朝臣!” … 朱元璋看着杨思亿和陈怀义两人护着朱青离开。 心里的阴郁又加强了几分。 回头扫了一眼这些武将们,淡淡道:“尔等准备出征事宜吧,这一次咱就不送了,等你们凯旋归来,咱请你们吃酒。” 说完,朱元璋挥袖而去。 … 回去的路上,武将们一个个沉默着。 常茂已经送回府上了,但他这一次干的事却让一种武将们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人群中,廖永忠有些不忿的道:“那小子一看就是装的,也不知道那狗太医收了他什么贿赂,居然帮着他说话!” 朱亮祖亦有些森然的笑道:“皇爷这是有意偏袒他朱青,这不是第一次了。” 一些武将们心里都有些不满。 要搁以前,怎么可能会如此重罚? 徐达走在前面,陡然顿住脚步,转身看着这群人愤怒的脸色,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怒斥道:“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众人愕然,一时间被徐达质问的声音被震慑住了。 但……朱亮祖不满徐达已久,此时见徐达一副说教的姿态,咬牙之下有些不忿的道:“大将军,难道我们说错了吗?” “那朱青……” 徐达气得不轻,上前一把就将朱亮祖的衣领薅了过来,徐达体壮如牛,将朱亮祖一把抓住并声色俱厉的盯着他的双眼,朱亮祖脸色骤变,只觉胸口被徐达那大手抓住一时间竟是难以逃脱。 徐达怒斥道:“什么叫做太医被朱青收买,那是太医令!是天子近臣!!岂能被收买?!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怎么办?” “还有,上位做事,又何时轮得到你们来说三道四,上位赏赐谁,责罚谁,那是上位的权利!我警告你们,往日谁再敢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别怪我徐天德翻脸不认人!” 第110章 吃了我的吐出来 徐达的话也不知道也没有让这些人醒悟,但这些人的脸色确实是很难看。 汤和和朱亮祖等人领着人离开的时候,徐达眉宇间的忧色越来越明显。 “天德叔。” 李文忠上前来。 徐达点了点头,转身道:“御前亲军的经手是不是要过大都督府?” 李文忠愕然了一下,随即道:“此事早在月前就已经交上去了,汤总兵不到两个月就将亲兵从各军选取了满额,现在亲军已经前往京营集训。” “都是良家子?” “这个自然,人员黄册上标识了每个人的出身和家庭人口,自然都是良家子。” 徐达无声的点了点头。 “世叔,刚刚……”李文忠提起了刚刚的事。 他在不远处看的一清二楚。 徐达叹了口气,本不想提起此事,但李文忠算是他半个学生,加上是皇亲,没有告密的可能性,便叹道:“近些时日,京中一些将领的家眷欺压百姓,事情甚至闹到了应天府衙门。” 李文忠大惊失色:“还有此事?” “你不知道?”徐达反问道。 李文忠摇头:“从未有所耳闻。” 这就奇怪了。 徐达道:“我在中书省的案头上也没有看到过,还是大女妙云近些天一直在忙着脂粉铺子的事,才从一些妇女口中得知。” “有人刻意将事情压了下来?准备做个局?” 李文忠不是傻子。 这些事爆出来还好,不爆出来就是等着当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徐达没有回答。 李文忠有些急切道:“世叔,你可得……” 帮忙? 徐达苦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看着李文忠道:“你不是没看到刚刚的情况,你觉得我此时出手,我徐家会如何?” “事情解决了还好,可若是没解决,大家都会牵扯其中,你,我,还有常遇春,都是帮凶。” 武勋里也不是团结一致。 分为许多派系。 第一批,就是朱元璋当初的追随者,如徐达、李文忠、李善长这几个最亲近的。 其他,还要分为降将跟投诚的。 其次,还要分新旧。 在大团体利益上他们可以做到一致对外,可要是到了两者取其一的份上,那都会选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文忠有些愕然,他到底还是想的太美好。 徐达微眯眼睛,告诫道:“你可以派自己府里的人去查一查此事,你是大都督,有权过问。我马上要领兵,京中的事不能有半点我的影子。” 李文忠点了点头。 … 徐达刚走出皇宫,他的大儿子徐辉祖便悄然走了过来。 徐达坐在马车里,马车听到了一处街角。 “父亲。” 徐辉祖上前行礼。 徐达微微挑开帘子,而后道:“查的如何?” 徐辉祖顿了顿,沉吟道:“很奇怪,找不到是压了这件事情。不过儿子查到,本该出现在黄册之中的几个青壮,出现在了湘潭的几个军营里,还是以前您的几个老部下发现问题查出来的。” “如何查出的?” “口音。一些黄册上本该是淮中的人,却说着一口江浙的口音。” 徐达点了点头:“此事到底为止,我要即刻整军出发。” “若是家中遇到问题……你们就去寻御史台侍御史朱青,他……会有办法。” … 朱青被常茂给揍得吐血这事一下子引起了文官们的愤怒。 朱青再不济,那也是御史台的人,他们虽然没有为朱青出头的想法,可这事朱青占着道理,帮他声讨声讨武将们,为自己获取一些利益和名声,何乐而不为。 大军悄无声息的出征,京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各大武将几乎都倾巢而出,带着家里的部曲和自己购买的军粮要么北上要么西出。 用自己的钱买军粮看起来似乎不可能,可这也是他们致富的手段。 有粮食,就可以多打一些时日,就可以多打几场仗,万一一不小心多抓个元庭的将军皇子之类的,岂不是能够封个更大的爵位? 朱青在府里养病,但实际上却是在府里闭门不出的搞研究。 … 朱元璋赏赐的人第三天就到了府上,到现在已经十多天过去了。 二十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身着一模一样的宫服,不光是衣服,连身高都是从高到矮不超过三公分,看上去异常和谐。 说多美倒是不现实,但至少算得上是一个容貌上佳。 除了二十个宫女,还有七个宦官,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各个面白无须,宛如稚童般,从他们身上,朱青看不到男子的阳刚,而是有些……阴柔。 有了他们进府,朱青的府邸总算是开始热闹起来。 另外,马皇后还给了一个女官,叫云艺。 二十三四的年纪,身段不算很出众,连续十几天朱青都看她穿的是样式很保守很成熟的厚重长裙,显得有些老气。 模样十分俏丽,可就是永远板着脸,即便是在朱青面前也从不开颜。 朱青说过几句话逗她,不过她就跟石头一样没有半点动作,后来朱青也就懒得再去逗她。 云艺的身世朱青不清楚,但听皇后派来的人提起过几句,是从元人大都里抓回来的宫女,后来因为做事做得好,被皇后升成女官留用,考虑到朱青府上缺一个打理内务和账房,便将她给派来。 并且,是一辈子都给朱青使用的那种。 在府里朱青专门用了一处偏院当实验室,另外让两个小宦官跟着自己。 一个叫明杰,一个叫明理。 选他们也是因为这俩人看上去健壮一些,给他当助理,身上必须得有点力气才能胜任。 “老爷,东西买回来了。” 忠伯回到了府上。 朱青笑道:“快让人搬进来!” 东西从后院搬进来,一桶桶的猪油就这么带着腥臭味进入了朱青的研究院。 确实是研究院……毕竟这是个院子。 正在架锅的时候,朱樉等人到了。 朱青看着朱樉几人到来,拍手叫好:“好啊!好学生,跟为师我真是心有灵犀啊,一到干活的时候就来,还真是没有亏。” 想到前段时间的七八斤烤肉都被这几个小子炫得干干净净,朱青这回也没有了埋怨了。 吃了我的,得吐出来! 第111章 脾气暴躁的朱樉 看着三个半大小子拿着锅铲在锅里搅动沸腾的猪油,朱青再三叮嘱道:“眼睛可都放亮点啊,小心点弄,别弄到自己身上。” 正在熬猪油的时候,朱标来了。 “我知道他们肯定在老师您这里。” 朱标显得有些无奈的走进来。 朱青正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看着朱标领着一个宦官走进来,身上的服饰也换成了明黄色的龙袍。 老朱对朱标的疼爱是毋庸置疑的,朱标自开始处理政务以来,就坐镇詹事府换上了龙袍,詹事府官员还没正式上任,只是一个空架子,但朱标却已经开始着手官员的培训。 “怎么了?”朱青睁了下眼睛,问道。 朱标抬眼看了看朱樉,朱樉显然有事瞒着朱青,看到大哥的眼神,顿时浑身一颤,眼神缩了回去。 朱标道:“陶学士被老二气着了,今日早朝下得早,父皇就去大本堂听课,结果老二指着陶学士的鼻子骂他不通农桑,害农至深。” “此事让陶学士气的不轻,硬要辞掉身上的职务,宋学士跟刘学士都好言相劝,这才劝住了陶学士。” 朱青也愣住了。 朱老二脾气见长啊。 平时虽然是个愣头青,但也没到敢指着大本堂夫子骂的地步,这可是欺师灭祖的行为。 朱青摸着下巴问道:“殿下这是来带二皇子回去?” 朱标摇了摇头,道:“此事有父皇做主,孤操这份心做什么。” 太子不出面是最好的。 若是抓老二回去,伤的是兄弟感情。不抓回去,说明他也默认朱樉做得对,也不好。这事只能家长出面。 “老师,孤是来给您看这个的。” 朱标将袖子里带来的奏本给朱青看。 奏本不是哪个官员上奏的,而是朱标自己整理的。 一是北地农桑之事的推广,二是派翰林直学士王祎南下云南招谕云南。 第一件事确实是朱标该管的,没办法,谁让他老子朱元璋一心忙着打江山呢? “农桑之事孤跟太师商议过,但孤总觉得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跟太师商量过?” 太师就是李善长,他是太子太师,位极人臣,名义上朱标的真正老师。 这是先问李善长,再问朱青,这是十分正确的行为,朱标想必也是认真考虑过此事才这么做。要是先问朱青,就是李善长这个太子太师的不尊重。 “是,太师说农桑之事乃是国本,朝廷洪武三年开始的钱财支出应当着重往农桑之上发展。并且要设立合适的税收制度,盐铁两项更要严格由朝廷把控,其次各项税收也要落到实处。” 朱青点头:“太师老成持重……” “但税收之事,太子怕是该请教另一个人。” 朱标不解。 朱青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刘伯温肯定对税收之事颇有见解!他手里能教出杨宪这样的干吏,就说明他的法子肯定有用。” 听到这话,朱标才恍然大悟。 “对对对,刘夫子做事从来不会毫无准备,他既要开商税,必然已经完全整合了完整的流程。”朱标大喜。 “那农桑之事……”朱标又问道。 朱青无奈道:“殿下您别这样看着臣啊,臣也不会种地。” “这样啊……” … 朱标觉得有点可惜,他觉得老师应该什么都会的。 不过这还是挡不住他对朱青的敬佩之情。 “为何朝廷要招谕云南?”朱青问道。 朱标回过神来,回答道:“元梁王虽占据云南,可云南还是有一些地方在我大明手中,前些年将土地给了土司们,这一次王祎前去,是打算将土地再重新划分给各大部落。” 朱青愕然:“这事派个文官去?” “王公乃是干吏,这些年朝廷打下一地,他便作为主要治理善后的人。他的能力连父皇都信任,所以此事他前去最为合适不过。”朱标道。 好吧,朱青无语了。 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一个文官去云南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招谕去了? 朱青没继续问下去。 王祎死就死吧,跟自己有毛关系。 杞人忧天的事干不得。 顶多到时候提醒老朱两句。 … 猪油熬得差不多了,就要准备器具了。 朱青从商城换了一套过滤设备,然后又将忠伯买的一大袋子石灰和盐卤让朱棣提了进来。 买的猪油有一百多斤,熬出来猪油六七十斤,装在一口大锅里冒着滚烫的热烟,朱青让那个小宦官穿上整个马皮做的围裙,将石灰倒进巨大的陶缸里,陶缸里有水,遇水石灰就化成了石灰水。 肥皂是穿越者都要搞一搞的东西,但单纯的肥皂在大明根本不吃香,除非你到更早的朝代去。 要是朱青一个带系统的穿越者就靠这个肥皂发家,那是会被穿越者大军嘲笑的。 所以,他要追求的,是更高级的东西。 油脂的皂化反应太简单了,初中课本就学过。 生石灰在水里沸腾着溶解之后,就得到了粘稠的石灰浆,然后再将发面的小苏打给倒进去,小苏打就是苏打粉,也就是碳酸氢钠,碳酸氢钠跟石灰水,也就是氢氧化钙反应之后,会生成碳酸钙和上层清液。 而那上层清液,就是氢氧化钠。 也就是工业原料火碱。 火碱对油脂有着很大的溶解性,一些厨房专门用来对付陈年老油。 而让宦官穿围裙,就是怕他接触到那层火碱。 火碱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撞到另一个陶罐里面,众人此时已经被这神器的一幕给惊呆了。 就连刚刚进来的老孙都看的目瞪口呆。 “小子,你是要炼丹啊?你可千万别学那一套,要死人的。” 老孙连忙劝道。 朱青笑了笑:“放心吧,您老仔细看着。” 朱青继续只会,让小太监拿着长柄勺将那些火碱往油锅里倒。 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子,但因为那些猪油的热量不太高,也就一会儿就没了反应。 朱青又让朱樉三人用老孙磨药的小手磨将盐卤块给磨碎,然后就加水融在一起。 盐卤就是盐田里结块的卤块,这种东西在民间一般是拿来点豆腐。 卤水点豆腐的卤水并不是真正做卤菜的卤水,而是这种盐卤块。 第112章 简简单单的食品添加剂 盐卤里有一种叫做氯化镁的物质,商城兑换太贵,朱青只能用盐卤代替。 氯化镁是一种盐,在高温作用下氯化镁会分解出氯化氢,而氯化氢溶于水之后,就是盐酸了。 现代工学里常用的‘三酸两碱’,三酸就是硫酸、盐酸、硝酸;两碱指的就是氢氧化钠和碳酸钠。 … 三个皇子在朱府的表现足以让其他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在他们眼里顽劣的三位皇子,为何到了朱青府上一个个就乖得不得了呢? 这时候,明杰明理两人搅动的陶罐已经开始出现反应,最上层的猪油由于加入了火碱,开始迅速皂化反应成黄色的皂质。 并且伴随着不断的搅动,那些皂质全部浮于表面,呈现出淡黄色的凝膏状。朱青让人将那些凝固出来的东西装到一边的罐子里,然后在里面倒进一些合成香精。 他没那么多时间去老老实实的提炼精油,而且提炼的也不一定有商城换的香味浓郁。将精油倒进去搅拌,很快一股十分浓郁的奶香味便弥漫开来。 朱青闻了闻,奶香味确实浓的过分,以现代人的目光来看,妥妥的人造香料。 可在其他人看来,这股味道……很香! “你们不觉得腻?” 朱青诧异的看着他们。 朱标摇头:“如此清香,怎会觉得腻?比起宫中的安神香,这股味道可要淡雅许多。” 原来是因为熏香的原因。 熏香那玩意朱青喜欢不起来,但是朱标他们却经常用,尤其是安睡的时候,点上熏香会让人的睡眠变得很安稳。 “老师?此物有何用?” 朱棡问道。 朱青解释了一下肥皂的作用,补充道:“这玩意没什么别的用处,就是洗完留香比较久,洗一下能保持很久的香味,而且除油效果好,洗完脸特干爽。” 朱樉大喜:“那可是好东西!” 朱棡也点头道:“确实是好东西,留香如此之久。” 朱青笑了笑,这就是好东西了? 他继续指挥着明杰明理两人将那些做完皂质留下的碱性废水给留下,然后将之前准备好的盐卤水给取来,将盐卤水倒进去继续搅拌,很快就开始出现白色的凝结块。 而这些凝结块的颜色十分白润,并且带着一些油光,朱青满意让明杰明理将这些凝结块给装起来,然后趁热裹着棉线揉成条状。 两个小宦官烫的满手通红,硬是没有吭声。 看到他们的手,朱青心里也将此事记下,这俩家伙要是老实的跟着自己干……将来肯定要比其他人出众的多。 “这……这是蜡烛?” 朱标也凑上来愕然道。 朱青点头道:“就是蜡烛,虽然比不上宫里上好的牛油蜡,但比起石蜡还是好一些的。” 孙老头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翻了个白眼道:“你搞这么大的排场就为了这俩玩意?一个皂角一个蜡,这俩东西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这时候朱樉已经拿着那只蜡开始放在桌子上点燃了,猪油蜡燃烧的时候有点烟,但效果比油灯好得多,油灯那才是真的熏人,黑烟不停的冒。 朱青笑了笑,转头看去锅里剩下的三分之一废液。 … “这些要倒掉吗?” 旁边的明杰问道。 朱青笑了笑,乐道:“倒掉?你老爷我花了这么多功夫,可就是为了这玩意,你给我倒了,你就再去给我炼一次。” 明杰红着脸挠了挠头。 猪油是个好东西,而且是个宝贝。 加入火碱变成肥皂,加入盐酸变成蜡。 而在两种反应结束之后,余下的废液之中,还蕴含着一个宝贝。 名为甘油。 甘油的作用不用多说,无色,微甜,并且清澈粘稠,是现代工业不可或缺的一种工业原料,应用领域之广泛几乎涵盖所有化工产业。 食品、药品、机械、塑化等等领域都有应用。 朱青让两人将锅里废液澄清稀释了一下,变得到了稀释过后的甘油液体,这些液体里,大概有百分之八左右的甘油。 “好臭!” “呕……又臭又腥……” 三个皇子在旁边捂着鼻子脸色难看。 就连老孙都捏着鼻子埋怨道:“你就不能找个外面的地方弄这玩意,老夫住你府里真是遭罪。” 朱青无奈耸肩,摊手道:“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是伤病员。” 老孙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壮的跟头牛一样,整日好吃懒做,要不是老夫理亏,早就揭穿你了。” 老孙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厮是装的。 那鸡血还是他亲手做的。 打了个哈哈,朱青让朱樉几人进屋将他用积分换的过滤装置给抬了出来。 一七七四年,欧洲人发现了油脂内含甘油,并且将其提炼出来,此后延续近两百年,到了一九八四年,人类开始使用化工品合成甘油。 将甘油液体倒进蒸馏锅里,然后盖上盖子在上面的天锅之中倒入井水。 下面架锅,用一个大的蜂窝煤炉子开始加热。 足足加热了十几分钟,听到里面的甘油液体开始沸腾之后,不一会,从蒸馏管里流出来一滴滴清澈的液体。 甘油这玩意实在是危险的东西。 只要运用得当,绝对是时代大杀器。 只不过目前来说,这玩意的用途最好的就是作为食品添加剂,也就是去处果酒之中的单宁,增加果酒风味。 这东西是给杜明他们准备的,他不打算卖酒,太招摇了。 缩小产业链,将源头握在手里才是他要做的。 甘油的秘密肯定会被发现,但在此之前,他会先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朱青炼出的甘油纯度很低,远远达不到爆炸的效果,想要爆炸……最好的就是直接在系统商场换几万点数一包的炸药。 那不是……爽歪歪? 朱青将甘油用一个个酒坛子装起来,然后放在了阴凉通风的地方。 又让几个皇子免费当苦力制作奶香味的肥皂跟蜡烛,自己留下了一些,然后全部让他们拿去孝敬自己亲爹亲娘。 至少……孩子的一番心意嘛。 … 杜明派来的人手很快到了府上,几个大商人现在都还在南方,眼下已经六月初,他们开始准备收购果子进行酿酒了。 时间眨眼就到了九月中旬。 三个月时间匆匆过去,这三个月内大明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第113章 真正的太师,朱青 这三个月之内,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太子朱标的婚事。 婚事办的不算大,但规格都是严格按照太子的礼制来办的,在敬酒的时候,最末尾的时候还给朱青这个老师敬了杯酒。 老朱下诏赦免那些非死罪的平民,让他们改过自新。还给了官员们一天假期。 不过这对于朱青来说没用,他现在除了每天去大本堂坐会,几乎天天都是假期。 御史台? 别开玩笑了,你敢让他去御史台,他下一秒就能倒地上吐血。 战事方面几乎没什么好担心的,好消息不断。不过用脚想一下也知道,大明的兵峰在现如今的华夏故土,没谁可以扛得住。 武将们跟打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往上冲,生怕放跑了一个敌人。 六月出征,七月十七就传来好消息,邓愈带一万骑兵出八达岭,在保安州将扩廓回防军队的补给给截断,扩廓先头部队的三万大军只能被迫在大同布防。 常遇春领七万大军攻大同,消耗人困马乏的扩廓军队,并且连续不断发动佯攻来扰乱扩廓大军的布置。 诚如常遇春所说,元人的守城守了上百年也没守明白,不到半个月,大同老旧的城墙破开,扩廓带领残军不足一千人遁往甘肃。 东边,傅友德率军在锦州布防,防范北元丞相纳哈出的反扑,但不知道为何,纳哈出的反扑只持续了一个月时间,到了八月底就停止了。 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冯胜和汤和那一支军队,李思齐消息闭塞,还以为大明跟扩廓还在太原跟大同遥遥对峙,出兵潼关想要捅大明军队的屁股,结果被汤和那支大军一路撵着打。 李思齐的十万大军最终在凤翔府跪地头投降,据说此战的斩获可抵大明的三年税收,可谓是丰厚至极。 廖永忠跟赵庸等人也在此次战场之中立功颇丰,而最狠得当属朱亮祖,根据战报上的数额,他的一万大军斩敌近三万余人,俘获牛羊数十万。 至此山西全部平定,陕西也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势力。 惊讶吗? 一点也不惊讶。 这就是大明军队该打出来的战绩。 … 朱青在家里休息了许久,朱樉那边也来了消息,种下去的红薯已经全部成熟,询问什么时候采摘。 这玩意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挖了,于是朱青准备了一本奏本。 临出门的时候,女管家云艺款款而来。 “老爷。” 云艺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不过在古代,二十多已经是中年了。 “何事?”朱青扭头问道。 云艺轻声道:“常家大少前几日禁足已解,老爷出门还当稍加防范。” 三个月了,常茂确实放出来了。 朱青沉吟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放心,有他开口求我的时候。” 朱青打了个哈欠,走过云艺,嘴里嘀咕着:“他常家真要作死,我绝对不拦着,就怕膝盖比嘴软啊!” … 云艺看着这个新晋宠臣朱青的背影,眼中尽是一片疑问。 她那天生就十分清冷的气质宛如一朵独自绽放的剑兰,静静地矗立在大厅之中。 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转身进入府内继续吩咐人干活。 朱青先去了刘伯温的府上。 因为他在刘伯温家门口看到了太子的仪仗。 禀告之后很快朱标就出来了,朱青正要行礼,朱标火急火燎的拉着朱青道:“老师你来的正好,孤正头疼着呢!” 朱青愕然。 心里苦笑道,来的真不是时候! … 刘伯温的脸色比起之前红润了一些,看上去也更健康一些,朱青笑道:“刘夫子这是焕发人生第二春了?” 刘伯温苦笑道:“侍御史何苦打趣老朽呢?” “那算了。”朱青白了他一眼,而后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刘伯温的对面。 朱标坐主坐,问道:“老师,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往北方运粮吗?” 这句话问的旁边的刘伯温有些心里发颤。 他惊讶的看着朱青,一时间只觉得震撼无比。 太子居然如此坦然的跟朱青问计,岂不是说,他们之间一个问策一个回答已经成了习惯?朱青,看似什么也没做,可实则,他才是太子身后那个谋士。 刘伯温尚且只敢在太子面前建议一二,从不敢将自己的政策跟智慧展示出来,因为他忧,忧皇帝觉得自己是个隐患。 历朝历代宠臣无数,而最大的宠臣都是从小陪伴君主长大或者给君主出谋划策的那一批。 朱青,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北方?怎么,北方战事遇到了问题?”朱青诧异的问道。 朱标叹了口气,面露难色的道:“现如今我大明军队几乎重压在北方,一些沿海的地方还能采用海船,可到了山西陕西这些地方,根本无法使用船只。” “眼下马上又要入冬,朝廷没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来支持大军后勤。” “父皇为此事焦头烂额,所以孤想着能不能替父皇排忧解难。孤之前先想的是能不能通过运河来运输,但大运河许多地方尚未贯通,即便是运输也损耗巨大……” 朱青笑道:“新任的那些詹事府官员呢?” 朱标幽怨的看着朱青:“老师是说那些整日在詹事府公房里抠头皮的家伙们?” 他叹道:“让他们打猎斗殴玩蛐蛐他们是好手,可这些事上,孤是万万用不上他们的。哪怕有一点有用的地方,也不至于……” 朱青道:“殿下为何不效仿臣之前所为,让商人参与其中呢?” “孤可没有让天下商人动心的东西。”朱标道。 “不,你有!” 朱青郑重的说道。 … 根据朱标所说,北方每天粮食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要不是今年丰收,各地赋税收上来很顺利,朝廷还真养不起这几十万大军。 而运送居然成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这让朱青有些哑然失笑。 元人统治中原九十多年,对中原之地的建设没起多大作用,一些官道老化的老化,坑洼的坑洼,路烂的出奇。而大明显然还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朱青笑着回答:“既然朝廷无力运输,那不如就将盐税单独提出来,将食盐买卖的生意给做成交换生意。” 第114章 拉开序幕的报复 “朝廷眼下无力运输粮食,根本在于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也没有钱财开销给劳役们。那么不如就借用别人的人力物力,臣思来想去,有这么大能耐吃下这笔生意的,怕是只有盐商。” 刘伯温被朱青的话深深吸引,眼神微眯着沉思着,思虑着事情的可行性。 朱青笑道:“盐商向来暴利,而且是暴利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正常纳税的还好,要是遇到私盐贩子,那就是拿着刀在朝廷身上割肉吃。” 朝廷此前已经议定了盐税,成立了盐税部门。 但……想要做到利益最大化,朱青还是决定将盐引给推上历史舞台,并且加以修正。 “朝廷要运粮,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食盐跟运送粮食的数量对应起来。比如盐商将粮食运往北方,一石粮食可以在朝廷手里换十斤盐,以此类推……” 刘伯温嗅到了其中的可行性,连忙问道:“盐钞之举早在宋朝便有实行,可结果……不尽人意。” 北宋时期,善于生财有道跟散财消灾的宋朝君臣就已经想到了通过食盐大赚特赚,朝廷印发盐钞,并且只负责生产食盐,不负责贩卖,将食盐成本压低,价格提高。 商人从朝廷手里花钱买盐钞,盐钞里面详细写着盐的产量以及商人销售的价格。 这种办法让赵宋王朝赚了大钱,但最终却因为滥发盐钞而崩盘。 朱青道:“盐钞的崩盘其实是商人们合起伙来在跟朝廷对抗,盐钞上只标注了产量跟价格,却没有标注使用时间,这就让商人们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囤货居奇,反制朝廷,制度自然崩盘。” “这其中的漏洞很大,加上朝廷的贪婪,盐钞滥发之下全国各地的盐厂拿不出那么多食盐,自然会出问题。” 刘伯温点头,认可了朱青的话。 朱青道:“将盐钞分为长期钞跟短期钞,长期最多持有一年,过时作废。而短期则是在一个季度就会作废,这么一来,即便他们想方设法的囤货,也最多一年时间的保有量!” “另外,朝廷各地盐厂的食盐跟盐钞做到有多少,发多少。发动盐商往北地调粮,朝廷按照市价跟运送成本折合成盐钞给他们。” 朱标对此深受震撼,没想到两件事合起来还有这么多好处! 同时,朱标也嗅到了其中的一些问题。 跟着朱青时间长了,他的眼光也开始抛弃了原本的守旧,转而朝着新式的角度去看待政务。 “按照老师的举措,是不是……可以再深一步?” 朱青笑了笑,摇头道:“殿下想要掌控食盐价格,以此来稳定盈利,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掌控了食盐持有量的朝廷,确实可以通过拍卖跟背后操盘的方式来控制食盐价格。” 见刘伯温有些不解,朱青解释道:“比如,某个月全国各地盐厂的食盐很多,多得卖不掉,那这时候,我们就可以限制盐钞的发行,只发行很小一部分。” “民间食盐减少,价格自然会提升,这时候,朝廷再借着这个高价的机会卖出一些,赚取高价,民间食盐很快回调,而朝廷却也将钱给赚完了。” 刘伯温有些震惊。 他深深的看了朱青一眼,一时间一种凝重跟窒息感涌上心头。 此人……目光深远。 朱标没有看到刘伯温那凝重的眼神,低着头沉思了许久之后还是摇头道:“孤想了下觉得是孤莽撞了,百姓离不开盐,要是朝廷如此限制,怕是会激起百姓怨气。孤……不能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虽然知道其中利润很大,可朱标还是毅然决然决定放弃。 不能苦了百姓。 … 正聊着,刘伯温的长子刘涟走了进来,一身儒生气息打扮的他显得十分的书生气,看上去是个很敦厚的读书人。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分俏丽的小姑娘。 朱青听朱元璋说起过,这是刘伯温的长孙女,刘岚。 只有十岁的刘岚恭恭敬敬的给在场不认识的大哥哥们行礼,之后便躲在父亲的身后,用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两个陌生人。 朱标正是兴奋的时候,朱元璋为了运送粮草的事焦头烂额,他想要替自己的父亲分忧。 刘伯温邀请朱青留下了喝茶,朱标起身笑道:“老师你就在此喝会茶吧,刘夫子府上的茶可都是龙泉山的雨前龙井,珍贵着呢。” 说完便急匆匆走出去,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朱青本想走的,但一听到雨前龙井。 屁股当即坐定,笑意盈盈的拱手笑道:“那可真的尝尝了!” 刘伯温哈哈一笑,抚须笑道:“你我本为相邻,算下来,这还是快一年来,第一次串门。” … 茶室里,朱青喝了口所谓的雨前龙井。 嗯…… 喝不出来有啥特别的。 刘岚十分轻盈娟秀的跪坐在茶案前,小小年纪的她就生着一双可称之为无暇的小手,手儿在茶盘上如穿花蝴蝶般穿过,茶具从头至尾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 朱青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后便收回眼神,看向刘伯温道:“刘夫子留我下来,想必不是只为了喝茶吧?” 刘伯温面色缓缓聚拢,而后轻声道:“你的局……布置的很好,可若是皇帝那边不配合,怕是会引火自焚。” 朱青笑意盈盈的捏着茶杯,微眯眼睛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刘伯温沉声道;“我看出什么不重要,可你的此举过于冒险了,要是不按照你的想法发展,很有可能祝他们一臂之力!若是皇帝不掺和此事,那就是你朱青在螳臂当车。” “嗯……确实冒险,不过收获很大,要是顺利的话,可以打断他们一条腿。”朱青轻笑道。 刘伯温无奈了起来。 他觉得朱青的胆子真的大的没边了! 武将们带兵出京师北征,那就是一个个定时炸弹。现如今京中守军不足三万人,若是他们察觉不对扭头快马加鞭的打回来…… … 不过刘伯温注定还是保守了。 因为真正的威胁根本不是那些在外的军队。 而是一直掩藏在一只新建军队之中的,所谓的……亲信。 朱青没有跟刘伯温多聊,在刘伯温无奈和思索的眼神里走出刘伯温的家。 站在大街上,朱青眼神无比深邃的看着右手边一排排豪宅。 他的眼中如同镶嵌了星辰,目光扫视之初,只有一片漠然的杀意。 动手刺杀我……那就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吧! 我朱青,可不是软柿子。 第115章 你可别拦着 巩昌府,会宁。 朱亮祖、廖永忠两人的队伍一路追击,越过大山,最终在会宁接头,大军驻扎之后,两人第一时间见面。 军帐内,当副将们全部出去之后,朱亮祖这才盯着廖永忠道:“汤和也没有怀疑你?” 廖永忠轻蔑的笑了笑:“他是属狗的,给个好脸色就乐得不行,倒是问过我,不过被我否认了。” 汤和对两人十分信任,朱青跟他透露了官道的事情之后,汤和便在酒桌上询问了廖永忠,廖永忠只是拍着胸口保证事情和自己无关,便将汤和给说服了过去。 “他怎么突然突然问起来官道的事?此事虽然是我们俩个做的,可派出去做事的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说来说去还是朱青!”廖永忠恼怒的拍手在案台上,气恼道:“如果不是他搞乱了我们俩的节奏,也不至于如此仓促的下手。” “呵呵,但至少出兵这事,还是他的功劳。此战,你我斩敌皆不下于三万之数,牛羊无数,这一回……即便是公爵……怕是也有能力争一争。”朱亮祖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 并且还补充道:“要是朱青肯开口最好,要是有他开口为我们求一个公爵,此事怕是十拿九稳。” 廖永忠愣了下,而后淡淡道:“那家伙就是打不死的蟑螂,求他,还是省省吧!对了,咱们还要继续往前打吗?常遇春那边,可是下了命令了。” 朱亮祖摇头道:“不能继续打了,朝廷下一步要南下巴蜀,我们要赶紧前往汉中,不能耽搁!要是头功被人抢下,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这,朱亮祖眼神看了看周围,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帐内安静了一会,朱亮祖凝重的道:“你……杀了多少?” 廖永忠淡淡道:“两千多户吧。” “都是元人?” “一半吧,还有一些是色目人。” 朱亮祖点了点头:“做的干净点。” 廖永忠冷笑道:“怎么,想要成大事,还怕这个?他们只认人头,是元人还是回人有什么区别?他们几个,私底下干的这事也不少!” “杀良冒功,自古有之。” 朱亮祖无声的点了点头,杀良冒功这事自古以来都是和武将挂钩的,毕竟……比起军功,那一点良心上的谴责,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行了,准备拔营南下吧!”朱亮祖道。 廖永忠没有起身,而是盯着朱亮祖道:“你我两人因为想法一样凑到一起,有些事……我不会瞒着你,所以我也希望你姓朱的不要瞒着我,你老实说,皇帝新建的亲军里,你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朱亮祖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道:“人不多,但……有用!” 这话让廖永忠有些气恼,咬牙道:“你特娘的能不能给个痛快话!?若是有一天上面的刀砍下来,我们到底能不能成事?” 朱亮祖屏息凝神道:“若是有那一日,你只管带兵入京,我的人……给你打开京师大门。” “好!” 廖永忠神色亢奋道:“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朱亮祖也起身道:“让你的人也随时准备,若是这一次封爵的事情出现差池,我们也能说服一批人,让他们领兵跟着我们。” … 京师之中,到处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粮食丰收,百姓安乐。 洪武二年,是个十分安稳且幸福的年生。 大军一路获胜的消息不断传来,朱元璋也整日挂着笑脸,丝毫不像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皇帝。 殿内,朱元璋正在和太子朱标议事。 “啪!” 合上朱标递上来的奏本,朱元璋感叹道:“好啊!好法子!这法子不断坚固了内外刚需,还有意无意的发展了北方,关键是,有了盐钞,就杜绝了私盐贩子贩卖食盐。” 朱标谦虚道:“杜绝怕是不太可能,不过至少此后朝廷出产的盐巴质量可以保证。” 老朱笑着点头,抚须道:“此事不像是标儿想的。” 朱标笑道:“父皇慧眼,此事确实是朱夫子所提出,臣不过是代为转告。” 听到是朱青,朱元璋不疑有他。 沉默一阵子之后,朱元璋沉吟道:“他的法子,那定然是能够试一试的,只是此事他为何不早呈上来呢?” 朱标哭笑不得:“兴许老师只是灵感迸发。” “嗯……不太像,标儿,你可不能常眼看待你这个大……咳咳……你这个老师,许多事他早就心中有了沟壑,只是看是否愿意说出来罢了。”朱元璋还是笃定的认为朱青天授之人的身份。 他认为,如这般的天授之人,必然有自己的感召。 说不定这盐钞的事,就是他感应到了其中的可信性才提出来的。 朱标一知半解,朱元璋索性道:“你要记住,多套他的话,态度一定得好一些。另外还有老二老三他们几个,没事多去他的府上转转,这家伙……就是个钱袋子啊。” 朱标也乐了,笑道:“老师确实生财有道,而且无论是蜂窝煤还是近来新出来的果酒,都是十分迎合百姓们的东西,并没有让百姓们产生怨言。” 说到这,朱大聪明的脑子里一下子对朱青的果酒动了心思。 朱元璋转悠着眼珠子,有意无意的问道:“那果酒,是朱青跟一些商人联合起来做的?” 朱标道:“不然,果酒生意其实都是几家商户们自己做的,老师只是负责售卖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配料,可以除去果酒的苦涩酸涩,使其甘甜清冽。” 老朱无声的点了点头。 只是稍微询问了下这件事,老朱就转移话题道:“老二这段时间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大本堂的课程缺席了快一个月了,这一回连宋濂的状都告到咱这来了。” “你母后说了,过几日要好好教育一下老二,到时候你可别拦着。” 朱标笑着点了点头。 真要是不让自己拦着,你会说这话吗? 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注意点老二那边,随时伸手搭救吗?自己不敢惹的人,让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去招惹。 朱标只觉得父皇那严肃果断的一面下,也有软弱的地方。 那就是自己的母后。 第116章 惊天阙 正在两人说着的时候,突然从外面的宫门外传来一阵阵震天的鼓声! “咚咚咚咚……” 声音由远到近,仿佛在天地间回荡着。 鼓声阵阵,犹入人心! 朱元璋抚须的手陡然顿住,朱标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咚咚咚咚^” 呼啦一下,朱元璋豁然起身,手掌顺势将手边茶盏给掀开,只见他微眯双眸,眼中之深邃如黑夜般悠长。 目光直视承天门外,朱元璋的眼神变得有几分惊讶起来。 朱标也起身眺望远方,承天门外的鼓声,那门鼓,名为登闻鼓。 洪武元年十二月初三日,朱元璋下令,在午门外设立登闻鼓,每天令监察御史一人监视。 凡民间词讼,皆自下而上诉讼。若府州县、行省官及按察司不为审理,或有重大冤抑不能自达的,许直接至午门外击登闻鼓诉告,监察御史随即引奏。若阻止引奏,处以死刑。 有关户婚、田土等细小事件,皆由地方调解审理,不许击登闻鼓。 自登闻鼓开创不过区区十个月,就有人……告了御状! … 朱元璋淡淡道:“人呢!” 朴无用的身形很快出现在老朱身后,恭声道:“老奴伺候陛下更衣。” 朱元璋点头道:“给太子也准备一套,同咱一起出宫……” 朱元璋的身影高大又挺拔,此时此刻,眼神深邃之中透着无尽的威势,身上那如山岳般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朱平日里不爱穿龙袍,因为那衣服太贵重,他觉得穿着不符合自己农民的身份,而且最关键的是,穿着那衣裳施展不开手脚。 别看他是皇帝,平日里也会拿起兵器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 但此时……他不得不穿上龙袍。 厚重且金碧辉煌的龙袍与冠冕被宦官们穿在皇帝的身上,头戴十二旒冠冕,冠冕边缘垂十二根贯穿十二颗贯玉的冕旒。 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 这身礼服,乃是大明最贵重,最豪华的配置。 朱元璋开国时祭天祭祖,穿的就是这一套。 等到朱元璋换好衣服出来,朱标已经换好了九章礼服在外等候。 朱标此时有些紧张,手心都是汗珠,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隆重的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太子未曾亲政之前,一般都不出现在天下臣民的面前。 天子仪仗已经集结完毕,朱元璋无声的踏上那象征着天下至高权利的御辇。 太子也紧随其后,踏上御辇,一大一小两座轿辇朝着承天门而去。 承天门,上承天意。 坐在御辇内,朱元璋眼神深邃的看着远处宫门。 … 天地间仿佛寂寥,九月底的南方依然还保留着几分秋老虎的余威,一个只有一只脚的青年杵着拐杖站在一张硕大的战鼓前,手持那根跟手臂粗细差不多的鼓槌,对着牛皮大鼓拼命的敲打。 硕大的承天门广场下,青年的身影小的那么微不足道。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的微不足道的身影,却要掀起一阵巨浪! ‘咚!’ ‘咚!’ 鼓声阵阵,震的人头皮发麻。 鼓声擂动之下,天地仿佛都寂静了下来。 青年身体摇摇晃晃,虚弱且苍白的脸上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病气。 可……青年坚定的眼神却仿佛将那抹病色给压制的死死地! 他要伸冤! 要撕开这不公的老天! “咚咚咚咚!!!” 鼓声连串,这一刻,所有在承天门值守的士兵各个热血沸腾。 这一刻,仿佛宫墙都随着大鼓的鼓声而震动。 “三郎!” 青年的背后,一个怀着孕的妇女虚弱的躺在一张木板车上,看到青年的身影,她痛哭着发出悲戚声。 名为三郎的青年更为卖力的擂鼓。 手上那微不足道的肌肉在颤抖,胸腔也仿佛被抽去了五脏,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伏,宛如空壳。 躺在板车上的妇女眼神灰败,一张脸上满是细密的疤痕,在下巴的位置上,没有皮肤,只剩下了拧在一起的鲜红肉疤,触目惊心之下,让妇女也显得无比的恐怖狰狞。 监察御史汪角此时心如擂鼓,带着一队人马快速奔来,看到那青年擂鼓的样子,声音有些颤抖道:“何人擂鼓?” 听到终于有人前来询问,青年瞬间力竭,手中鼓槌一下子砸在地上。 青年长跪而下,残躯匍匐在地,声音撕心裂肺般凄凉的喊道:“请……皇帝……为草民做主!!” 汪角赶忙躲开青年的跪拜,声音颤抖道:“本官乃是监察御史,姓汪,你称呼本官为汪御史便好,你有何冤情都可以跟本官说,本官……会一字一句的转述!” 汪角吓了一跳。 额头上冷汗不断的往外冒。 并且心里更是无语的很,起初当个监察御史就是因为他喜欢清闲,结果一当就是快一年,屁事没有整天就是在承天门上面的公房里待着。 好不容易习惯了清闲的工作,结果突然又来个敲鼓的。 他倒也不至于怪罪人家,毕竟这可是开国以来第一个擂鼓告状的,自己得把这事办好咯。 听到汪角的话,青年终于有了反应,紧张的牙关战栗,浑身颤抖的道:“草民……草民应天府江宁人,请御史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草民……状告江宁小旗官余文海!” 军官? 汪角一下子有些惊了。 状告军官,这可不是小事。 “有何冤屈仔细说来!” … “草民本是江宁一良民,世代种地为生,家中双亲本健在。立国之后,生活有了起色,草民也过了娶亲的年纪,承蒙家中妻子不弃,我二人结为连理。” “草民妻子因早年丧夫,故是寡妇,但草民从未嫌弃,我二人相依相偎,可没料到余文海家中长子听闻草民妻子姿色乃是江宁出了名的俏丽,便多次借着采风的机会到草民家中强吃强喝!” “家中余粮不过半仓,不足十日便被余家人吃的一干二净!” “草民气愤不过想要报官,却没料到还没出村口,就被早已等在原地的人痛打一顿,请人写的状纸也被他们……被他们生生逼着草民吃了下去……” “后来,余文海不知从何地带了几个富家公子前来,半夜闯入草民家中,欺辱……欺辱草民的娘子……双亲被活活气死,草民也被打断了一只腿……而后……更更是冤枉草民弑杀了双亲……” “冤啊!!草民……冤啊!!!” 第117章 大不了死点人 “养育之恩大于天,草民乃是爹娘生养,岂会弑杀自己的父母?可那江宁县衙判官硬要草民认罪,草民不认,他们便想方设法的折磨草民!” “同乡百姓替草民上县衙求情,可判官却说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草民不认。” “草民冤啊!可怜我那惨死的爹娘,死不瞑目啊!” … 汪角此时浑身颤抖,听了这个青年的话,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咬牙定神,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你叫什么?” “草民……江宁县人士,何三郎……” 汪角深吸一口气,问道:“何三郎,你还有什么冤情,都说出来吧。” 何三郎哽咽着,跪在地上凄惨的道:“他们奸淫草民的娘子,草民的娘子以死相逼,却被那些……被那些畜生绑住手脚……给……给……给奸淫了……去……,他们事了而去,却将草民的娘子弃之不顾……娘子万念俱灰之下引火自焚,若不是一场大雨救了她……” 汪角下意识的看向了板车上的女人。 看到她那拧在一起沟壑纵横的鲜红皮肉,顿时心里毛骨悚然。 女人几乎整个脸都被毁的没了人形,嘴唇连牙齿都包不住,看上去…… 哎! 汪角悲声叹了一口气。 此时,何三郎已经止住了泪,他无声的摇头道:“草民被关在了县衙大牢之中,受尽折磨,他们逼着草民在状纸上盖手印,草民不从,他们便拿草民的娘子威胁草民……”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汪角问道。 何三郎道:“是陛下下旨大赦天下,草民才提前出狱,但即便是出了监牢,草民依旧被人时时刻刻盯着……” “草民本想着一死了之……可……可娘子身怀六甲……” 说实话,到了这里汪角已经替何三感到绝望了。 父母被活活气死过去,娘子又被贼人奸淫毁了容,要不是他对自己娘子一片情深义重,怕是早就一死了之了。 汪角正要开口,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无数震耳欲聋的马蹄轰鸣声瞬间袭来,承天门门洞大开,从其中分列出两排身着赤色甲胄,人高马大的骑兵。 骑兵身着盔甲,头戴战盔,各个身形健硕,各个眼神如炬般凌厉,他们纵马而出,步伐保持一致,出门洞的瞬间便向两边分开! 汪角心神一震,而后告诉何三道:“你有何冤屈待会尽管说,越惨越好!这是你唯一伸冤的机会,只要这位开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打几个哆嗦!” … 整个承天门外的人都一片惊色! 那些出入宫城的官吏们全部侧身垂头,分列两边。 天子仪仗的骑兵在分道扬镳几十丈之后便各自转头,而后随着源源不断的骑兵从门洞之中纵马而出,逐渐将整个承天门外的围场给包围起来。 两天为首的骑兵汇合之后,领头的战将便下令后续的人到达指定位置全部停下脚步,而后响亮的一声‘转’,数百将士齐刷刷的牵引着缰绳扭转马头。 有些尘土飞扬在围场之中,在场之人皆心神有些凝重。 一阵风吹过,围场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 正当所有人以为就此安静下来的时候,从承天门的宫门之中,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虽是轻微,却整齐的可怕! 一些驻足在金水桥外的百姓此时也汇聚了起来,他们翘首以盼的看去,便看到从宫门之中缓缓而出的天子仪仗! 随着一百二十八力士齐刷刷的抬着御辇出现在百姓视野之中,百姓们这才明白,原来是皇帝老子亲自来了! 看戏的人群之中,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骑在父亲的身上,看着那恢弘的场面,牙牙学语的道:“龙!龙!!” 龙! 一些百姓心中又是敬畏又是好奇,龙?哪有龙? 抬眼看去,便看到皇帝仪仗的旗帜上,飘扬着一条金色的五爪真龙。 ‘停!’ 在宦官的一声尖细的声音之中,数百人的天子仪仗停在了承天门外的围场之中。 朱元璋和太子朱标两人一同下了御辇,朱元璋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何三以及他坐在马车上的娘子。 汪角上前来行礼道:“臣汪角,参见陛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何事叩阙?” 汪角面色微沉,而后将刚刚何三的冤情给复述了一遍。 朱元璋的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他发出一声冷笑:“竟有此事?” 这时候,官员们也到了。 听到这边动静的官员们是紧赶慢赶,由李善长领着头带着中书省官员,杨宪领着六部官员,上百人着急忙慌的赶到了这里。 过了金水桥,宿卫们便将他们拦下。 远远地,只能看着皇帝和太子走到了那擂鼓之人的面前。 … “此人是谁?” 李善长眉宇间有些不善的问道。 李文忠苦笑摇头:“太师,这……这我哪知道啊。” 他还忙得屁股都快冒烟了呢。 战事各地开花,各个上书要请功要这要那的,他也没工夫去过问这些事啊。 李善长抚须,道:“太不是时候了。” 李文忠也叹了口气。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就是挑着这个时候给你找麻烦,你有什么办法呢? 各家的主事人都外出征战,家里都是妇女在管,没个拿主意的就只能仰仗他们俩留在京里的。 可这事…… … 人群里,杨思亿和朱青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杨思亿看了看身后跟着的陈怀义,眉头一挑,问道:“你这个学生……挺不错。” 朱青笑了笑:“这么点小事办不好就别说是我朱青的学生了。” “不会被发现?” “除非他何三自己不想报仇。” 杨思亿愣了下,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何三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扒皮暴尸七日,他要是不想报仇,除非他没了命。 朱青双手揣在身前,淡淡道:“一个小旗官的儿子就敢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更别说那些大老虎。杨尚书,你说要是这事咱们不管,以后会成什么样?” 杨思亿也微微一笑,抚须道:“大不了死人咯。” 朱青一下子笑了。 你还挺调皮是吧? 他笑着点了点头,笑道: “是啊,大不了死点人。” 第118章 此案,交给校检来办 杨思亿是看穿了很多事的。 当今天子的性格注定一些人不可能猖狂一辈子,到了朱元璋忍耐的极限,他的爆发将会是惊天动地的。 朱青也没着急表态,事情还得继续发酵呢。 … 朱元璋和朱标一起走到了何三的面前,听着何三声泪俱下的将事情给说了一遍。 何三紧张的牙根子都在颤抖,跪在地上战栗道:“求……求陛下给草民主持公道……,草民……草民冤啊!冤啊!!!” 朱元璋无声的盯着何三看了一阵。 朱标心神微颤,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百姓跪地喊冤的情景。 “标儿!” 沉默许久的朱元璋开口喊道。 “儿臣在!” “你去!”朱元璋握住了朱标的手,让他上前去。 朱标错愕了一下,而后看到了父亲的眼神,某一瞬间,他陡然坚定起眼神,点头道:“儿臣遵旨!” 说罢,走上前去,脸色严肃的道:“孤乃大明太子朱标,孤与父皇皆在此地,你的冤屈是否属实即刻便会有人着实查清!” 何三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哭声,以头抢地激动的道:“草民谢恩……谢恩!” 朱标转头看向朱元璋,见父亲眼神阴沉如水,神情见不到半点怒火,但朱标知道,这样的父亲,是最可怕的。 “放他们进来!” 朱元璋开口道。 朴无用点头,而后转身让人将官员们全部给放进了围场之中。 官员们一个个开始提心吊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官员一看到皇帝的脸色,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好啊!” 朱元璋在众人还在思索的时候,突然冷笑着开口。 “好一个小旗官,好一个江宁判官!怎么咱以前就没发现这些人的胆子这么大呢?一个不入流的武将之子就敢在一县之地为非作歹,欺男霸女,致人家破人亡!” 说着,所有人都听到了清脆的骨节声,凝神一看,是皇帝袖中发出的。 李善长抚须的手瞬间停滞,此事……竟然涉及到武将之子? 李文忠差点没站稳栽下去,他再也没法保持看戏的态度。 朱元璋声音沙哑的转头看过来,质问朝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咱朱重八好欺负?觉得天下百姓好欺负?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冤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民做主?” “你们一个个整日为国为民,可为何,在百姓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一个个装聋作哑,连特娘的哑巴聋子瞎子还废物!?” “余文海,江宁判官陈玉,到底是谁的人!是谁将这些丧了良心的混账给推上官位的?啊?” 瞬间,满堂惊容。 一些胆子小的官员顷刻间吓得亡魂皆冒,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朱标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父皇,此事怕是还有隐情。” 朱元璋微微凝目点头,道:“不错!” 朱标看着大臣们,道:“此案说来还有几个人的参与,就是跟余文海一伙的几个富家子弟,之前余文海只是对何三一家骚扰一二,真正施暴是在这些人到来之后,所以要彻查干净,怕是要让余文海供出那些人的身份。” “并且,江宁县判官和一个小旗官也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勾结,为何判官为如此着急的忙着结案?而且,是什么人可以影响到县衙大牢里面的劳役对何三下死手呢?” 此言一出,百官纷纷恐惧了起来。 李善长躬身道:“老臣请奏,即刻捉拿余文海一家归案!” 朱标道:“刑部尚书何在?” 刑部尚书周桢起身道:“臣在。” “立即派人捉拿此案有关人员。” 周桢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此事已经有些让老朱绷不住了,百姓是他的软肋,更是他的班底,可如今百姓出现这么大的冤情,自己居然一点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小旗官家里的儿子就敢在一县之地如此为非作歹。 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上面的人利益勾结,大家互相不告发,甚至互相帮着瞒着朝廷。 要不是标儿成亲自己大赦天下,怕是何三也不会有机会走到这里来告冤案。 要是他何三就这么死了,何氏怕是也不会苟活。按照那些人的办事风格,怕是直接就给何三安上个弑杀双亲的罪名,然后拉到乱葬岗丢了。 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一点影响。 甚至百年后千年后连提都没人提半点。 “此案!” 朱元璋突然开口。 朱标回头不解的看着朱元璋。 “此案……交给校检司的人办,刑部只负责沟通当地衙门,抓人审讯的事……交给校检司的人去做。另外……将何三与其娘子安顿好,派人日夜守护,他们俩人出一点差池,看护的人全部处死。”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一个熟悉而后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了他们的耳朵里。 校检司! 人群之中的杨宪浑身一颤,眼神露出恐惧之色的抬头看向皇帝。 “臣……遵旨。” 周桢有些苦涩的应道。自己显然是不被信任了,虽然无奈,但心里还是有些小怨言,自己跟这事扯不上关系啊! “草民叩谢皇帝,叩谢皇帝……” 何三激动的磕头谢恩,额头咚的一声撞到地上。 朱标上前拉着他站起来,甚至于以太子之尊去替他掸去身上灰尘,安抚道:“是朝廷对不住你二人,孤向你保证,一定让你沉冤得雪。” 何三痛哭不已。 朱标也心如刀绞。 看着何三无声的哭泣,他的心里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滋味。 即便是沉冤得雪,即便是处死了那些人,可已经死去的何家老夫妇依旧不会醒来,何三的娘子也不会忘却那惨痛的心灵创伤。 他此时有些明白了老师曾说过的一些话。 ‘这个天下的罪恶太多太多,多到只要有人的存在,就会有罪恶的滋生。’ 他当初还觉得老师有些偏执,他还是坚信只要诚善待人,人便会仁厚待我的态度。 可扪心自问,朝廷对这些官员还不够好吗? 权利,特权,都给了他们。 他们在家中养小妾朝廷不会过问,只要女子愿意,他们所享受的普通人一辈子无法享受的事情。 可为何就是不知足呢? 偏偏要害的人家破人亡,要欺负那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呢? 他们……都该死!! 第119章 抽筋吃肉的恶贼 第一百一十九章:抽筋吃肉的恶贼 这凄惨的小两口被暂时交给李文忠照看,有皇帝亲口下的令,这要是还有人妄想杀人灭口,那可真是牛大发了。 叩阙的事不消半天就传遍京师,百姓们在听了何家三郎的遭遇之后,也不免为其感到愤怒与不公,一些人更是佩服其毅力,被人折磨的死去活来也没放弃为家人上诉不公。 而更多的人,却是为这场叩阙大声称赞起当今天下这位朱天子来。 朱家皇帝似乎跟以往的皇帝都不一样,历朝历代,很少有百姓能够直面皇帝告御状这事发生,即便是宋朝君臣声称百姓为重、君为轻,在告御状的时候不论对错都是要流放的。 甚至,大部分还没出县就被当地官员给处理了。 办法多的是,要么客气点说你跟什么案子有关带回去调查,要么干脆就是乱民或者贼人,乱棍打死一概不论。 毕竟,若是地方上告了御状,不光会影响到官员仕途,更会提出皇帝治理之下的社会黑暗。 可这位朱皇帝,似乎很不一样。 他不光亲自接见了百姓,还亲自开口给百姓主持公道。 光是这两点,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百姓们议论纷纷,天色暗沉下来,朱青也回到了府中。 刚刚回到府里,陈怀义已经在了。 “下午皇帝召见了几个应天府的官,好几个官员被就地摘了官帽,还有,兵部那边也有几个官员牵连其中。” 陈怀义马不停蹄的上前来说道。 朱青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道:“提拔余文海的,还有跟余文海儿子那个混账一丘之貉的几个都跑不掉,眼下校检既然准备出手,那京师之中那些冤案就会一个个浮上水面。” 陈怀义笑道:“还是老师有先见之明,叫学生提前去留意了下应天府衙门伸冤的人,果然,这不留意还好,一留意,这应天府下辖的县衙判官们一个月就得给那些人擦几十次屁股。” “强抢民女,欺行霸市,窃取民财,甚至连夺人妻子的都不是少数。他们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多,以学生看来,不如干脆……” 两人一路进了房间。 朱青做了个手势让陈怀义坐下,淡淡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干的坏事太多,所以我们有机会把这事挑起来,眼下朝廷开始彻查,咱们做的也够多了,再多,就过于刻意了。” 陈怀义有些不甘心。 朱青没回来那阵,他可是被关进大牢过的。 朱青看出了这小心眼家伙,笑道:“不过是坐坐牢罢了,你要想想,自古以来多少名人义士不是牢里出来的?司马迁不也是牢里写的史记吗?说不定以后你陈怀义为民做主的事迹被宣扬一下,也是个曾经牢中悟道的历史名人呢?” 陈怀义乐的不行,连连摆手说不敢,可脸上笑的跟开了花一样。 临走前,朱青交给陈怀义一个任务。 “打探高丽?如何打探?”陈怀义不解的问道。 朱青白了他一眼:“鸿鹄寺啊!那里不是住着一行高丽来的使团吗,你去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知道高丽最近情况发展如何。” 解放兵还深深的刻在朱青的心里,听到那三个字,他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高丽的进展。 朱青从怀里掏出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银票是几个武将家里合伙开的钱庄发出的,算是京师最大的钱庄。 二十两? “待他们吃喝去,喝麻了,昨晚多少次都给你交代的清清楚楚。” “那……那要是学生喝多了把事情说出去了呢?” 朱青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龇牙笑道:“那明天京师街头就会多一具无头尸体了!” 陈怀义打了个寒颤。 “学生……学生知道了!学生想办法。” 陈怀义忙不迭的走了。 看着这厮的背影,朱青笑骂道:“娘的……贱皮子,不吓一下不知道潜力有多大。” … 十月初的京师开始有些凉飕飕起来了,站在奉天殿外的空地上,官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明明吹过去的是凉风,可一个个官员还是额头冒汗,背心湿透。 冒汗的都是最近牵扯进去的,这事不查不知道,一查简直快把应天府官员给连根拔了。 从县令到主簿,居然都知道这些人在地方上的暴行。 可就是一个都没有往上报的。 为什么呢? 因为人家是军方的人。 殿内,朱元璋和朱标静静地听着校检司指挥使毛骧的汇报。 “卑职捉拿余涛时,余涛正在自己一处偏院之中淫戏女子,并且将女子原配夫婿雇来院中做事,院中日夜有家仆看守。” “卑职还查到,昔日跟余涛一行的几个人,皆是一些地方武职的子嗣或亲信,一些亲信多以某某人义子自称,曾是军中将卒,建国之后,许多人退出军伍,作为部曲所用。” “余涛自称对何氏心仪已久,可根据江宁当地百姓所说,余涛此人患有隐疾,无法人伦。故心理颇有些变态之处,最喜看女子夫婿亲眼看到其娘子……” 毛骧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地判官对此事自始至终声称不知情,但根据何三的口述,当日在公堂之上,判官是分明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 朱元璋的怒火已经快压制不住,眼里冒着火光的问道:“江宁县令呢?他一个县令,为何做不了本县的主?” “是包藏祸心,还是特娘的无能至极!?” 毛骧浑身一颤,连忙道:“江宁县令所说,判官周毅手眼通天,加上各地留守军官在当地历来……历来跋扈,和当地乡宦多有勾结之处,若是得罪,乡宦多不会接受管辖,甚至会主动散布流言……” ‘砰’的一声,朱元璋怒吼一声:“当咱眼睛是瞎的?” 朱元璋起身,震怒道:“一个小小的判官就手眼通天,要是换成了大官,岂不是连朝臣都敢勾结?直娘贼的,日你血哥!老子打的天下,被你们霍霍了!!” “这才多久?啊!洪武二年,二年啊!!” “当初一个个被元人害的有多惨,连口饭都吃不上,特奶奶的,不到十年,自己就成了那抽筋吃肉的恶贼!” “让他们都滚进来!滚进来!!!” 第120章 痛哭的朱标 第一百二十章:痛哭的朱标 朱元璋是不太喜欢所谓的‘民为重、君为轻’的,他觉得那太虚了。 要是连皇帝说话都不管用了,那还要咱这个皇帝做什么? 百姓重要,皇帝更重要! 皇帝不重要,那谁给百姓声张正义? 他看不得百姓受苦,更见不得自己手里的这些人打着朱家的旗帜祸害百姓。 朝臣们一个个担惊受怕的进殿,朱青亦跟在人堆最后面。 行礼之后,众人便看到了皇帝一脸不善,太子一脸冰冷的在那盯着他们。 “胡惟庸!” 朱元璋第一个点的就是胡惟庸的大名。 胡惟庸浑身一颤,出班道:“臣在。” “兵部的事,按理说不该追你一个吏部的责,可此事涉及到江宁府上下官员,咱要听你如何给咱解释!” 胡惟庸冷汗淋漓,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臣自担任吏部尚书以来,一直在忙着料理各地要官的奏本,自去年灾情开始,各地官员空缺数目巨大……” 这话也是没办法,胡惟庸也是真的委屈。 各地要官的人都快指着他鼻子骂了。 有的地方一个县,就俩正儿八经的官,其他全是吏员,官几百上千人,还要施加那么多政策,这不是闹着玩吗? 官试虽然大大减轻了选官的难度,可那也是要时间的。 这江宁府天子脚下,他胡惟庸哪有心情顾忌到那去? 他现在都有感觉,当初自己被提拔不是啥好事,这明显是朝廷缺个能力强的打工人啊。这吏部的事换一个稍微平庸一点的官员来,根本不可能运行起来。 朱标也站出来到:“父皇,胡尚书比起上半年又憔悴了不少……或许,此事当真与其无关。” 老朱也盯着胡惟庸看了看,见他确实精气神虚弱了不少,也懒得再提。 “将人带上来!” 毛骧领命之后,在官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时候,命人将余文海和其儿子余涛带了上来。 两个近乎是血人的家伙被丢在地上,身上的囚衣已经碎成了布条,鲜红的伤口翻开着黑红色的皮肉绽开,粘稠的血顺着伤口往下滴落。 朱元璋看着这呆滞宛如没有人形的两个家伙,开口问道:“谁允许你们在咱的大明为非作歹的?” 余家父子被吓得浑身战栗,眼神惊恐如见了鬼一般开始颤抖起来。 “咱打下来的天下,怎么就成了你们祸害百姓的摇篮了?” “是谁,给你们的特权,让你们欺辱咱的臣民,欺辱我大明的百姓?” 咚咚咚的磕头声在殿内响起,如同破了口的西瓜在地上撞,额头的鲜血从余文海父子的头上溅开,顺着额头流到脸上,整个人宛如一个血人般。 朝臣们各个看的浑身冰冷,心怀恐惧。 朱元璋双目虎目如炬,盯着两人如同看着两摊垃圾般轻蔑的笑了起来,胡须抖动之下,冰冷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 “咱当了皇帝,你们曾经不少人是跟着咱打天下的人。咱富贵了,可咱也不能忘了你们,所以,咱给了你们权利!每年的俸禄,斩敌的缴获咱都没亏待你们,你们这些小将领,哪个家里不是小妾成群?不是顿顿酒肉?” “可你们呢?不记着咱对你们的好,不记着是百姓家里的子弟兵们让你们出人头地,当了特娘的官,就开始祸祸起对你们掏心掏肺的百姓!!你们,该死!” “何家三郎被你父子害的家破人亡,你们还要勾结官吏让他们无处升冤。就是吃人的恶鬼,也会给人留一条路,可你们呢?啊?你们是要……要让我大明的百姓,背地里咒死我朱重八,咒我死,咒我全家你们才甘心是吗?” … “错了……错了……” 余文海一边吐血,一边浑身颤抖如筛子一般的悔恨起来。 整个人宛如血人在地上爬,伤口在地板上擦过,留下一条血痕。 毛骧上前粗暴的一刀落下! 瞬间!嗤的一声,刀尖刺穿余文海的手掌,将他的手掌给钉在原地,让其难以往前寸步! 血腥味在殿内弥漫开来,无数朝臣心神皆颤。 麻不不仁的毛骧更是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心里恐惧。 “晚了……晚了!!” 朱元璋狞笑起来:“咱要查,查到底!咱要看看有多少牛鬼蛇神会被露出来,咱更要看看,到头来,到底是谁在欺咱朱重八的百姓!” 浑身戾气的皇帝就这么站在大殿内,那狂厉的笑容让朝臣们各个留下了心理阴影。 余文海父子被朱元璋下令吊在午市口凌迟,在明初,这种没有半点人伦的刑罚出现过几次。 凌迟,就是一刀刀将犯人的血肉从身上剔下来。 事先,还要给犯人喝麻沸散,让其神识处于清醒,半梦半醒之间看着自己的血肉活生生被剔下来。 … 此案完全是皇帝一手抓,朱青本来还以为朱元璋要放权一二,结果老朱的果断和狠辣远超他的想象。 不到三天,就下令凌迟了十几个人。 而案子,远远没有结束。 十月初,朱标有些浑浑噩噩的到了朱青的府上。 一进朱青的府邸,他便有些崩溃的扑进了朱青怀中痛哭起来。 朱青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老师……为何……为何他们明知是……是死,也要做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何……为何就不能好好的做官?为何就不能替百姓做点好事……” 朱标一边哭,一边有些撕心肺裂的说着,一连串的问句表明了他内心的彷徨。 跟在朱标身后的,是宋濂。 朱青苦笑道:“殿下……臣其实……有时候也挺坏的……” 朱标权当没听见,只是哭了一会便擦干了眼里的泪,几日来累计的恐惧和不解,被这一场痛哭给释放了出来。 “太子压抑许久。” 宋濂抚须叹道。 朱青这才对着宋濂行礼。 “宋老。” 宋濂笑了笑,也微微回礼笑道:“客气了。” 朱标要去洗把脸,宋濂一边坐下一边道:“太子连日来辅佐陛下审案,目睹了不少官员被凌迟,这两日课中总是走神,精神不佳,所以老朽今日来太子出来走走,看看民间,正好走到了你的府上。” 朱青笑了笑:“宋老果然是名师。” 宋濂摇头:“老朽是跟你学的,是你提出百姓才是最好的老师,此话虽偏颇了一些,可大致上还是如此的。百姓是向朝廷提出需求的人,只有当提出需求的人说话有分量……那,才是真正的大治。” 第121章 欺咱无能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欺咱无能啊! 大治? 朱青只是笑了笑。 天下哪来的大治,建国之初尚且有如此之多的贪污腐败,更别提越往后的资本累积,只会生出一大堆剥削百姓和压榨用工成本的地主。 朱青见宋濂看着自己,就知道老宋今天来不是单纯为了陪着太子。 “宋老有话不妨直说。” 朱青轻笑道。 宋濂抚须点头,严肃的道:“老朽认为,当初侍御史提出以农耕作为教导各位皇子的举措乃是十分正确的举措,几位皇子如今内敛不少,不再是当初那般恃宠而骄。” 还是这事。 朱青白了他一眼,问道:“宋老可曾问过几个皇子自己愿意做什么?” 宋濂目光幽深,意味不明的反问道:“皇子要做什么,乃是君授,老臣说了也不算数。但天下皇子,却没有哪个会去种地,事关皇室威严……” “威严?不过是读书人不想向农民下跪而已。”朱青不咸不淡的道。 “宋老,有些话我藏不住,更懒得去打哑谜。皇子们与皇位无缘,他们下半生注定需要一条出路,而这条出路在哪,我想宋老你很清楚!” “皇子注定要治理一方,可治理就不能和皇权平等。你们所教学的天下大治,真的就适用于诸位皇子吗?” “你们想要的不是所谓的大治,只是将一些条条框框将皇室全框起来,给全天下的百姓看,指着皇室说:看啊,这就是你们效忠的皇帝,而皇帝学的是我们圣人的学问,所以圣人是帝师,我们也是皇帝的同学,你们要信奉我们的学问,尊崇我们的门生。” “不用否认,观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宋濂脸色一僵。 这下子他也算是近距离感受到了疯狗的攻击性。 宋濂胡须微微颤抖,眼神有些严肃的道:“难道在侍御史眼中,圣学当真就如此不堪?这般抨击……” 朱青苦笑:“不是我抨击你们,而是你们一而再的逼我啊。” 宋濂觉得朱青无药可救。 他心里何其阴郁,会对圣学抨击到如此地步? “侍御史,你……太偏执了。” 宋濂摇头道。 朱青缓缓道:“偏执未尝不是一种坚持。” “况且,难道违背圣学的意志就是偏执?这何尝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学问本就该是百花齐放,为何偏偏要将其演变成为一家独断呢?” 朱青轻笑起来。 宋濂神色显得有几分惊色,看向朱青的眼神里带着一些难以名状的震撼。 “二皇子如今快有一个月……未曾在大本堂上课了。”宋濂只能用最直观的话来反驳朱青。 朱青笑了起来:“那宋学士应该去找二皇子,而不是找下官啊。” 宋濂忧心忡忡,有些幽怨的看向朱青,道:“侍御史也知道诸位皇子以后的路,既如此,为何还不让他们深学儒家文化?以仁善宽厚待民?” 朱青摇头:“依我看来,一昧的仁善宽厚只会让他们成为平庸之人。” 宋濂顿时有些气恼。 “你……你不可理喻!” 朱青也丝毫不落下风的回看了回去。 “多谢夸奖!” … “你们在聊什么?” 朱标从院子后走了出来,擦着手上的水渍,诧异的看着宋夫子还有朱夫子。 宋濂缓缓收敛心神,摇了摇头。 朱青则是笑问道朱标:“太子可是道心破碎了?” 说到这,朱标顿时有些垂头丧气,神情悲戚的坐下,叹道:“孤……孤本觉得他们罪有应得,迫害百姓,祸人家破人亡,这种人就是千刀万剐孤也不会皱下眉头。” “可当孤亲眼看着他们在刑场上被人千刀万剐的时候,孤真的很不解,他们为什么明知道被发现了贪赃枉法的结果是这般,还要去做!” “钱财虽好,可也要有命去花,父皇手腕之果断绝非他们可以抗衡,怎么他们就这么不乐意好好做一个官呢?” “余文海死的时候,被活生生剐了九百多刀,整个人被剔成了骨架子……,连五脏都在外面吊着……” “是不是当官只有贪污才能他们的本能?既然如此,为什么朝廷要封官?” 朱青适时地补充道:“殿下,臣不贪污。” 宋濂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老人家那傲娇的眼神仿佛在说:贱人! 朱标却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老师本可敛财无数,却依旧两袖清风,这一点,孤深信不疑!” 宋濂人都傻了。 我…… 我老宋不也是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不也是一文一厘都没动过,怎么就不见太子殿下夸夸我呢? 朱青……果然是个贱人! 见到朱标的肯定,朱青心里开心,笑道:“其实太子也不必过于忧心,朝廷里不是还有宋学士这样老成持重,清正廉明的好官员吗?这可是咱们朝廷之幸!” 朱标点头道:“夫子所言不错!” 老宋这回气消了些。 瞥了一眼朱青,见朱青朝着自己笑着,老脸一红,偏头不理! 爱谁谁! 朱青也没理会他的傲娇,盯着朱标道:“天下官员祸乱天下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所以这件事也不是从本朝开始出现的。” “余文海为什么敢为非作态?除了那些银子还有什么?依臣看来,是他的靠山!是他的靠山让他可以为非作做歹。一个小旗,根本不可能做到当一地判官为其掩盖罪行,唯一可以解释的,是靠山!” 朱标面色顿时显得有些难看且不安起来。 因为满朝文武都知道余文海这些人的靠山是谁! 是淮西人,是皇帝亲信,更是天子近臣。 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所以他们下属的属官们敢为非作态的在地方上行事,地方官员为了巴结他们,自然而然愿意伸出援手,给他们擦屁股。 这句话,直接让朱标面色有些阴沉起来。 “那些人给朝廷举荐了不少人才,一个个拍着胸口保证是国之栋梁,可等到他们入了官场,一个个连草包都不如!” 朱标也顾不得形象了,咬牙骂道:“除了特娘的推磨就是推磨,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孤特意让人去试探了他们几次,一个个恨不得拿自己当衙门的大爷挂在衙门门口,就差写上个‘无钱勿进’的招牌。” “可轮到办事的时候,别说人影,就是一点活人迹象都看不到。” “一个个一问三不知,仔细盘问,全说是临时招的官吏冒充的官员,真正的早就拿着钱去外地游玩了。” “直娘贼!!” 朱标气呼呼的咬牙骂道。 朱青也笑了起来:“殿下骂得好,骂的妙,简直是让人神清气爽,醍醐灌顶啊!” 这时候朱标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笑道:“老师你别笑啊!我只是想到激动的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朱青安慰了朱标几句,而后道:“殿下,其实您不需要去关注官员是否是好官坏官,公道自在人心。” “可……” 朱标想要开口。 朱青解释道:“与其追求这些,不如转身看看百姓们的表情,若是说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那就说明朝廷没有错,太子您也没错。” 朱彪神色一震。 然后有些激动的道:“孤看见了,凌迟那天孤看见了,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朱标内心的困难被化解,朱青道:“那就说明朝廷没错!” “是他们自己恶,自己贪,自己祸乱天下。” 朱标重重的点头。 百姓给出的的答案是最有说服力的。 而朱标到来,是为了给朱青说一件事。 “老师,此案可以涉及到……几位将军,您认为……该如何是好?” 朱标这一次十分严肃且沉重的说道。 朱青不解:“哪几位?” 几位?你在开玩笑吧,我朱青辛辛苦苦布局半天,就几个? 朱标看着朱青疑问的眼神,嘴巴动了动,而后还是选择叹息道:“几乎和武将都有关系。根据余涛等人同党的交代,他们一直是一些将领家族的附庸,并且还有一些事是他们主动接下来的。” “比如朱亮祖的儿子朱暹曾经因为斗殴致人死亡,结果朱家花了一千两银子,那家人不愿意唯一的儿子就这么被杀死,又是生气又是告官,结果没有任何衙门敢接。” “这事不问问陛下?” 朱青挑眉笑问道。 朱标坚定的道:“孤想要有个结论再去告诉父皇,毕竟这其中很多父皇的老战友老兄弟,若是下手重了,怕是会闹出人命。” 朱青只是点头笑了笑,道:“此事太子出手最为稳妥。” 朱标幽怨道:“老师还真是会夸人。” 朱标来就是为了找朱青问计,问清楚了心里的问题,整个人才踏实下来。 等到朱标两人离开,朱青继续开始座山观虎斗。 … 京里开始谣言四起,朱青休息了两三天,整个人神清气爽,刚刚踏出院门,就听到忠伯有些急促的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朱青愣了下:“忠伯,啥大事不好了?” 忠伯无奈道:“还能是啥,京里都开锅了!” 开锅好啊! 朱青开始蹲在家里的台阶上听着忠伯的回报。 大致就是一些官员被惩治的消息,随着校检司的越来越深,一个藏得很很深的家伙全部冒了出来,一些为非作歹的,一个扯虎皮大旗可以说是比比皆是。 朱元璋也是发了狠,再也不管那么多的不管那么多的条令,一律砍头,无视了他们的求援以及被围观砍头的求救。 短短几天,七八人被凌迟,一些被流放的流放,其中更是大号马车能装完那些犯事的家眷。 朱青也听到热火朝天,这么一来,几乎跟自己矫情不好的官员都遭了殃。 而最让朱标的担心的是,此案涉及到了一些武将的子弟,可现在武将在外带兵,此时此刻要是对他们的家人亲眷动手,会不会得不偿失呢? 想到这,朱标突然觉得兵权被人掌握这件事,似乎让自己很被动。 朱青没有回答,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朱元璋的态度。 就要看老朱愿意不愿意继续将这场戏码给继续下去了。 朱青从头到尾就只做了一件事,让陈怀义给何三支招。 何三知道了叩阙这件事,义无反顾的去叩阙,牵扯出余文海这件案子,在这件案子恶劣的影响下,朱元璋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用了校检入局彻查此事,此事一查,瞬间将武将们私下干的坏事给暴露了出来。 第一步朱青做了,发展到现在已经足够完美,眼下,该做第二件事情了。 朱青这一次要去大本堂。 大本堂里,朱青在课堂上讲课。 因为是朱青的课,几个皇子都来齐了,就连朱樉也穿着凉鞋脚上带着泥的在课堂里听课。 朱青讲了关于粮食的产量及人口红线的概念,而后向几个皇子讲起了他前往沛县赈灾的事情。 而在将其赈灾这件事的时候,朱青特意提起了关于他是如何启用商队运粮,以及官道被毁一事的。 “官道被毁,若是粮食继续从陆路转运,怕是会被卡在路段之中起码十几日,十几日,别说是我,怕是就连太子殿下也只能闭门驻军,在内城之中保全性命!而那些灾民要是无节制的冲击城门,怕是只会死伤无数!” 朱樉赞叹道:“夫子神机妙算,当真神仙中人。” 朱棡也激动道:“夫子妙计!” 朱棣道:“也不知道那官道是人毁坏的还是有人刻意干的,要是刻意干的,那此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朱青微微一笑,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 讲这件事的朱青没有继续追问。 而朱青不追问,却不代表另一个人不当回事。 而这个人,此时正贴在墙外面脸色阴沉如水,几乎是浑身颤抖的道:“要是别人干的……那就是欺咱无能了……” 几乎是瞬间,朱元璋转头便盯住了角落里的毛骧。 毛骧无声的点了点头,将此事接下,他现如今需要一个巨大的舞台来展示自己的能力。 都特么死哪儿去了! 毛骧虎目一焗,得到消息的他浑身干劲十足! 第122章 校检司出动 若是真的有人敢以破坏官道作为手段,那么朱元璋会毫不犹豫的挥起屠刀。 粮草被拦截在半道上,所造成的后果是老朱不能轻易承受的。百姓大量死亡,为了吃饱饭为了求生,他们只能去冲击县城。 而近十万人冲击县城,耿炳文手里的几千人要是一个疏忽,那…… 老朱不敢想象下去。 而此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听墙角的老朱本来只是想着能不能找个机会揍儿子解解气,结果没想到一节课下来几个家伙乖巧的不像话。 …… 校检司公房就在皇城一处寂静的院子之中,明面上只有四个甲胄武士看守,手持长戟,头戴钢盔,声色内敛,十分有威慑力。 而除了明面上的四个人,校检司暗哨超过二十人,每个角落每个街角都在校检司暗哨的掌控之内。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卷起沙尘,岗哨眼神屹然不动,用眼角的余光终于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们才微微垂头,以代行礼。 毛骧面色铁青,浑身杀气腾腾的翻身下马。 一阵脚步声响起,十几个门口值守的校检司士卒出来迎接。 “头!” 几个士卒恭恭敬敬的行礼 毛骧面色屹然不动的点了点头,而后沉声喝到:“让司里还有手有脚的都给老子滚出来!” 众人精神一震,而后赶忙去通知。 整个校检司立马鸡犬飞天起来。 不消片刻,校检司还在京中的人手全部到齐。 毛骧站在众人前面,声音无比严厉的训斥道:“吃着皇家的饭,就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们校检司不是那群白眼狼,到了给皇爷卖命的时候,谁特娘敢给老子退半步,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讲情面!” 毛骧对武将们其实不算矛盾。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和武将们不同的地方在于,毛骧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没有任何人能够驱使他去做任何事。 在这一点上,毛骧很清楚,赏自己吃饭的人是谁。 是皇位上那位。 所以当出了事之后,毛骧会无条件选择站在皇帝这边。 下面的士卒们心神一颤,听到毛骧的话,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下面的校检司千户李庭有些不安的问道:“头,可是又有什么差事?” 毛骧转头看着他,眼神如刀子般锋利,质问道:“怎么,怕得罪人?” 校检司不可能有怕事的人。 这是毛骧在接手校检司指挥使的时候,皇帝亲口告诉他的。 李庭面色一红,而后咬牙道:“卑职绝不可能怕!” “那就准备好,去一趟徐州。” 毛骧不疑有他的命令道。 李庭面色一僵,想不到此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毛骧眼神微眯,声音冰冷的开口:“此事乃是皇爷钦点,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任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给老子咬碎往肚子里咽!” “是……!” 李庭抱拳,心神皆颤。 皇爷钦点? 那此事不就是自己往上爬的好机会。 毛骧眼神阴暗的点了点头,而后告诫道:“若不是近来京师不太平,此事你以为你轮得到你?” 李庭冷汗直冒,忙单膝跪地抱拳垂头,大喊道:“卑职谢指挥使!” 摆了摆手,毛骧道:“随我去狱中巡查。” 李庭跟在毛骧身后,一前一后的离开。 … 半日后,得到了毛骧命令以及圣上手谕的李庭带着十几个身着淡黄色披风的校检司士卒快马加鞭朝着徐州赶去。 而京师,似乎还深陷在何家叩阙一案影响之下。 就以目前查到的结果来说,涉及到最大的官员是应天府守备参将,一个四品武官,也是老朱手下的老人之一。 随着那个参将被活生生在午市口凌迟而死,何家的冤屈也似乎得到了圆满。 可真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并没有! 应天府衙门之下,接到的各种对于不公之事的伸冤开始密密麻麻的扑来。 一天之内,应天府句容县判官黄崖就受理了足足十七个当地官员强压百姓的案子,这些案子,黄崖看的可谓是目瞪口呆。 就连毛骧代为传达的时候,也不由得暗骂道:特娘的,老子以为自己手段已经够狠了,跟这些畜生一比,老子简直可以去嘉州当大佛了! 朱元璋也怒了。 一气之下让毛骧手里的人全部出动,抓! 校检司大牢,就在京师西郊。 初具规模的大牢其实刚刚坐成不到两个月,可如今,已经是人满为患。 前院中,毛骧静静地在一众身披盔甲的武士注视下端着茶杯。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焦臭味于血腥气,哀嚎声,惨叫声,从后面的庭院里此起彼伏般响起,伴随着一阵阵烧烤般‘滋滋滋’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而这样的环境下,毛骧却能够做到泰然自若的喝茶。 甚至还微微皱眉,不悦的瞥了眼身边人,道:“你特娘又用没开的水泡茶?” 一旁的人忙笑道:“头儿,您这张嘴可真神了,这也能猜到。” 毛骧淡淡道:“老子不会喝茶,但喝水总还是会的,废话少说,招了多少了?” 身边的狗头军师听着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打了个寒蝉,赶忙拿出本子,道:“从昨日开始,已经审了快八个了,这是第九个,无一例外,都招了!对百姓们告状的事情供认不讳。” 毛骧有些不耐烦的道:“拿回去,老子看了心烦。” 狗头军师乐呵一笑。 毛骧心里轻飘飘的。 嘴里碎碎念道:“多干点坏事,多干点坏事老子才有机会干事,瞧瞧你们给我送的官,老子一声不吭都快四品了,再几件大案……” 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门口淡笑道:“再来几件大案,你就要该以死谢恩了。” 毛骧浑身一震,转头看去,而后立刻面露肃容,道:“见过朱御史。” 朱青身着一件白色素净的袍子走进来,在衣摆下放还绣着一朵十分幽静的莲花。 蓝色的。 不是白色。 “啊啊!!别打了!我招了!招了!!” 后院传来痛苦如崩溃般的声音。 毛骧笑道:“朱御史怎么有空来卑职这?” 朱青无奈的摊手道:“没办法,陛下让我来校检司当官,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当一下校检司的主官了。” 说完,朱青掏出一卷圣旨。 见到圣旨,毛骧瞬间跪地,面色肃然。 第123章 宁杀错不放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各地百姓诉讼一事咱给予校检司特权,可奉行皇帝之命,各地官员军营不可阻拦,若有阻拦,视为谋反。” 念到这里,毛骧整个人都在颤抖。 眼神里闪烁着精光。 单凭这几段话,毛骧就足以踩在天下官员的脑袋上! 而且还是连踩带拉的那种。 凡是和校检司相对者,视作谋反。这已经不是圣恩了,这是特娘的皇帝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也不可能这么亲,怕是得长房长子才能这么亲。 毛骧突然想着,自己会不会是皇爷遗失多年的…… “咱观朱青沉稳,特命朱青暂时执掌校检司,代行帝命!校检司上下皆无条件遵从,不可阳奉阴违,违者杀无赦!钦此!” … 原来,是派来了个空降的领导。 毛骧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也不算是有些,毕竟难看的笑容都写在了脸上。 “毛指挥,怎么说?”朱青笑意盈盈的合拢圣旨。 毛骧赶忙高声匍匐下来,喊道:“卑职接旨!” 朱青笑着将圣旨递给毛骧,而后笑道:“放心,我不干涉你校检司内部人员安排,我只负责办案,只要你的人听话,我一样用。” 毛骧叹道:“朱御史的手段卑职还是信得过的,有朱御史在前,卑职……可以轻松许多。” 朱青笑着点头,而后意有所指的道:“何三以一己之力撬动朝局,看似是他一个人揭开了事情的一切,可实际上到底背后谁在推波助澜谁说得清楚呢?” “要是何三这一下没有扳倒余文海,你说,余文海会不会冒着大风险除掉何三?” 这还用问? 余文海若是有机会苟延残喘,怕是会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何三。 毛骧话刚要出口,就迎上了朱青笑意盈盈的眼神,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如被抓住了喉咙般,脱口道:“他们……” 朱青转身一笑,并不回答。 毛骧也收了声音,神色显得有些振奋。 要是他毛骧没有一次性扳倒那些人,那些人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拼命报复他呢?他毛骧的妻女以及族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这件事,需要一个大头顶在前面。 需要一个不怕死的来! 朱青! 对! 就是他! 看着朱青的眼神,毛骧其实有几分感激,尽管隐藏的很深,还是展现了出来,校检司的转型,他毛骧的上位,其实都跟这个朱御史有不小的联系。 校检在皇城内外布置了很多线人与暗哨,其中就有宦官的房间。 那一日,朱青跟皇帝谏言可以更改校检司为监视天下百官的武器,这件事被一个小宦官嘴漏说给了旁人。 当晚,乱葬岗多了两具尸体。 而毛骧也知道了自己这个校检司指挥使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所以,他感激朱青。 两人走进大牢,浓烈的血腥气还有惨叫声让朱青有些头皮发麻。 两人走到一处牢门前,里面两个校检司的士卒正在将一个吊在墙上的罪犯给活生生的往肚子里灌醋,一缸醋被活生生灌下那个罪犯的肚子,整个肚子大的如同圆球,表情更是痛苦狰狞。 “呕……呕!……” 醋有腐蚀性,所以当大量的醋被填满了整个胃部的时候,人就会开始感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 “毛指挥,这……会不会太糟践粮食了?”朱青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毛骧笑了笑:“御史大人,这只是略施小计!” 朱青沉吟道:“要不这样,你让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互相招供,隔开两间房间,不能让彼此传话,然后让他们说,只要他们招认彼此的罪名跟证据,就能保命。” “并且越招的多,就越轻松。” 朱青说着一套审讯的法子,玩的是心里战术,跟毛骧他们这种强行折磨的不一样,心理战术比的是如何摧毁敌人的心理防线。 毛骧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按照朱青说的办。 几个犯人很快被分开,朱青则是带着毛骧一行人开始一个个的贴着牢门审案起来,朱青使用了审讯心理学的办法,将两边人员分开进行游说,起初那些曾经是官员或者恶霸的人还不以为意,可当朱青谈的话题越来越深的时候,他们开始意识到朱青话里的威力。 “我们要是……招了,真的能不死了?”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有些急切的问道。 朱青道:“只要能够表现上佳,本官自然会上报给陛下!只要你们提供的消息有用,帮助朝廷,那就是有功之人,我等岂会迫害朝廷有功之人?” 说完,朱青起身道:“你先想着,我去下一个牢房。” 朱青带着人就朝着另一个牢房走去。 而后不到一会,就听到两个狱头一边巡视一边窃窃私语道:“这朱御史还真有办法,用仙人掌塞人家,真是个狠人!” “都扎的不成样了,真是可怜!” 胖子等人瞬间浑身一颤。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难道你们要被仙人掌扎屁股?” 众人不免浑身一颤,而后战战兢兢的胖子道:“那咱们干脆就供其他人的,只要不供咱们这个班房的人,能保命比什么都强。” 胖子的决定让大家几乎都做到了赞同。 只要能够活命,比什么都好! “招了,大人,我们招了!” 他们对着朱青的背影打招呼。 可朱青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后径直去了另一个牢房。 “招了啊!!!大人啊,别走啊!!” 罪人们开始着急起来,他们可真害怕还是没有此人自己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这可是朱青。 朱青不咸不淡的走在前面,淡淡道:“这就是怕死的人,在即将要死的时候,才知道临时抱佛脚。” 朱青转身而来,声色俱厉的道:“你再敢再次狂吠!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额脑袋够我砍的!” 罪犯们一下子被钉在原地,嘴巴战栗,神色无神。 朱青冷笑道:“宁杀错也不放开,这就是你们的一贯作风啊。” 朱青怒喝一声:“老子算是明白了,你们都特娘的怕死,怕死就别出问题!” 第124章 谁让他心眼小呢? 朱青的怒吼响彻整个牢房。 他咆哮道:“你们现在怕死,可你们违法乱纪的时候,何时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看着百姓受苦受难,无助哀嚎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半点良心所在?” “你们官官相护,你们勾结行事,吃的满肚肥油,须知这才立国两年!两年,怎么就养出来了你们这群吃肉不吐骨头的恶贼!” 朱青愤怒的声音,也让刚刚走到狱门口的朱元璋和朱标顿住了脚步。 两父子对视一眼,朱标满是动容,朱元璋则是有些感慨。 他该谢谢巧娘,给他生了一个这么知疾苦的孩子。 站在狱门口,老朱也没了进去的意思,而是转身到了一旁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朱标就站在旁边。 下面,校检司的几个官员只觉得呼吸都凝滞了。 皇爷近在眼前,其中的威势直压的他们压力重如泰山,这位爷是当今天子!真正的九五之尊,他一句话,就是无数人的富贵与贫苦。 监狱里,朱青的声音还在回荡着。 声震瓦砾,铿锵有力。 … “你们糊弄百姓,糊弄天子,我大明君臣数百万人命换来的江山,就被你们这群狗东西用你们的愚蠢,你们的愚昧给生生祸害成这般模样!!” “让你们死,是便宜了你们!” “你们抱着巴结心思替人擦屁股,抹冤案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今天,求饶?晚了!!毛骧!” 朱青一声怒喝。 毛骧神色一震,对于朱青的愤怒只觉得心里沸腾。 “卑职在!” 毛骧胸口滚烫,十分有力的抱拳躬身。 朱青眼神阴沉,淡淡道:“交代了的,全部午市口处死!” 毛骧顿时一惊,错愕的回头去看那些官员,那些人一个个开始不管不顾的喊叫起来:“你……你……朱青,你杀了他们,我们绝不会交代半个字……大不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朱青冷笑。 阴沉刺骨的冷笑笑的人心寒如水。 毛骧也有些错愕道:“大人,要是都杀了……” 朱青淡淡的道:“不交代就把他们儿子女儿抓了,全家整整齐齐的在大牢里团聚。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可是善人,既然是善人,满足人家一家人团聚也是应该的。” “至于在哪团聚,就看我心情了。” 说完,毛骧哑口无言。 即便是现在的校检司,也只是主要惩治主犯,对于主犯的亲眷…… 那些犯事的官员开始哀嚎起来,嘴里破口大骂朱青不仁。 一些人则是吓得六神无主,眼神无比惨淡的盯着远方。 朱青的一句话,直接让他们心死。 “他们的儿子女儿,老婆小妾拿着他们贪腐和压榨百姓的钱财挥霍潇洒,一个个哭穷,可实际上哪个家里不是钱财无数?” 这一点毛骧十分认可,咬牙道:“一个小小的九品主簿,便查抄了三百两银子,其中不少是当地士绅给他们的孝敬,一个前朝学士的孙子在当地杀了一个脚夫,就孝敬了特娘的一百两!” “卑职这个校检司指挥使……一年也才五十两俸禄!” “卑职的亵裤,还是破了洞的。” 毛骧有些不服气的道。 按照毛骧这个身份,确实穿个破了洞的亵裤有些臊皮。 不过换句话说,老朱一个皇帝还经常穿打了补丁的衣服,一个洞算个屁。 朱青笑道:“皇帝衣服还经常打补丁呢,你作为天子近臣,亵裤破个洞倒也算是随主子了。” 这话虽说着卑贱,可毛骧却听着格外的舒坦。 连连道:“大人说的真对!” 朱青看着那些盯着自己的官员,打了个哈欠,心里的怒气也发散的差不多了,他也是这段时间被气的不轻,所以才特意来骂人,骂了一通舒服了许多。 “别这么盯着我,眼神可杀不了人。” 朱青笑道。 那些人顿时更加愤怒。 “怎么,杀了你们的家人你们就生气了?哦,原来你们也不是畜生啊,也是会有情感的。可惜,来得太迟,也来的不是时候。” 朱青眼神逐渐冷冽道:“若是在那些无助的百姓跪在地上给你们磕头的时候,你们能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愤怒,你们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毛骧,动手,午市口该杀的杀,招了的只杀主犯以及十岁以上的子嗣,不招的,家眷全部处死,十二岁以上女子充入教坊司。” 朱青的狠,让毛骧不寒而栗。 须知,即便是他毛骧,对于犯人的子嗣也一般是放过的。 看着朱青朝着狱外走去的背影,毛骧看出了一丝威势。 那股威势……很像某个人。 打了个寒蝉,那身纯白长袍的少年已经走出了大狱。 … 走在前面的朱青看着即将到来的牢门,微微有些刺眼的光芒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缓缓叹息一声,喃喃道:“杀不完的,杀不完……就只能够狠,够凶残,才能吓到胆小的。” “愿你们去了地狱别咒我……要咒就咒皇帝吧,谁让他是个小心眼呢!我不杀你们,将来你们九族一个都跑不掉……这么一说,我还是做了好事,感谢我吧!” 朱青无奈的摇了摇头,刚刚转身,迎面就扑通一下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朱青连忙后撤一看! 好家伙! 锅底灰? 朱青看到一张十分铁青的脸,并且这张脸很熟悉。 意识到事情严重,朱青眼珠子一转,立马诧异道:“嘶……天下竟有如此英俊神武之面庞……” 在一旁的明黄色长袍少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脸黑的某人则是不咸不淡的道:“是咱!” 朱青一乐,躬身道:“臣朱青,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也收敛笑容,拱手稽首,道:“学生见过老师。”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咱来看看你接手校检司是否顺利,毛骧和蒋瓛手底下的人都是当年咱的手下,怕你不能服众。” 朱青笑道:“陛下之命,天下谁敢不从?谁不从那就是反贼,该杀!” 老朱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悦道:“咱以后咋没发现你有当馋臣的潜质?” 朱青正色道:“馋臣之所以叫馋臣是因为君王听信其不正当的言论,而陛下英明神武,时好时坏一看便知,臣即便是说了假话,陛下不也一眼看出?” 第125章 臣怕被人背后捅刀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臣怕被人背后捅刀子 老朱眼神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负手独身走在前面,让众人看不清他的脸色,老朱似乎有些瓮声的道:“咱可看不清,咱要是看得清,早该让人将他们的心给剖开看看是红色还是黑的。” 朱青没有回答,这是老朱在自我检讨,这时候不能上去否认,也不能上去承认。 闭嘴就行。 朱元璋走在前面,身后一堆人跟着,让人惊奇的是那些个宫人一个个走路连脚步都轻巧的几乎听不见,简直是神了。 “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咱已经两年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了,北方不稳,西边不定,咱……睡不着!” 他仿佛是开始自述起来。 朱青也有些诧异,刚刚那一瞬间,他居然感受到了十分真切的朱元璋心理活动。 “天下太大了,北边之北还有冰雪之国,西边之西亦有一群色目人所组成的国家,倭国往东,又究竟有没有人烟,南方之南又在何处?” “咱好奇,咱也想要知道。可咱分不了心啊,一国军事,一朝政务,咱不放心交给别人,更不放心别人经手。” “咱怕!” 朱元璋会怕? 朱青觉得有点疯狂。 杀人如麻,开创大明的超级历史大名人,铁血硬汉朱元璋,会怕? 老朱声音有些放松,呵呵一笑:“怎么,觉得咱这种不讲情面的人,不该害怕?” “臣……并无此意,只是觉得,陛下不能怕!因为大明在您的肩膀上,您怕……大明就垮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垮不了!” “咱还有儿子!将来还有孙子!” 朱青无语。 夺了你孙子江山的,不就是你儿子吗? 朱元璋神色收敛,肃容道:“咱怕,怕的是老百姓戳咱的脊梁骨!怕的是,他们有一天揭竿造反,推翻我朱重八的大明!所以咱不能让他们吃苦,不能让他们受苦受难!” “人,吃不饱,穿不暖,贱命一条,除了造反还能做什么?” 朱青心里有些感慨。 朱元璋是个具有很强自主意识,道德优越感极强的皇帝。他开创大明,就想要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更想要做到天下无奸的程度。 他虽嘴边从不自傲,可他却依然唾弃前面朝代的君王们骄奢淫靡的生活,在他看来,哪怕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比他稍逊一筹。 他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咱朱重八是老百姓出身。 就足以证明他对自己身份的自傲与坦然。 朱元璋停在了校检司大狱的门口。 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咱朱重八!”老朱盯着大狱里,眼神仿佛剐人的刀子,以沉重的声音怒斥道:“既然当得了这个皇帝,就下了的这个手!!” “这个恶人,咱来!!” “毛骧!!” 毛骧浑身一颤,从旁边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 朱元璋怒喝道:“杀!!” “拖到午市口,连人带家眷,全部杀!” “但凡有一个活口,咱要了你的一对招子。” … “皇爷放心!”毛骧咬牙狞笑。 … 朱元璋无声的看了一眼朱青。 孩子还小,再这么毫无节制的杀下去,结婚都难。 朱青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 虽然百姓叫他朱青天,可在一些有权势的人眼里,朱青就是恶人。 出了校检司,朱元璋让朱青进宫用膳。 说起来,这还是朱青第一次在宫里吃官家的。 慈宁宫内,早已设好了宴席,没有规格,纯粹的家宴。 “陛下,这……臣在这,不合适吧?” 朱青看着桌子上烤的油光的大鹅,不由自主的舔了舔舌头。 大鹅在大明可是稀罕的事物,上好的大鹅更是有价无市,想吃还吃不着,尤其是秦淮河下游养出来的大鹅,更是鹅中极品,膘肥体壮,肉质鲜美还带汤汁。 老朱换了身常服,大咧咧的走进来,摆手道:“没事,你不要脸。” 朱青瞬间坦然。 对哦,我又不要脸。 一个屁股坐下去,朱青也跟着坐了下去。 这很不合礼仪,不过老宦官从头到尾没吭一声。 … 马皇后跟一个半老徐娘宫装打扮的女子也一起来了,而后便是朱樉跟朱棡两人。 “老四老五呢?”朱元璋问道。 马皇后道:“碽【gong】妃说他兄弟俩近来课业不努力,特意留两个孩子在她那抄写礼记。” 朱青起身跟马皇后行礼,轮到另一个妃子的时候麻爪了。 那位半老徐娘的漂亮妃子掩唇轻笑,十分有亲和力的声音浅笑道:“这位就是侍御史朱青吧?嗯……果然是一位相貌堂堂的俊公子,本宫惠妃郭氏。” 朱青恍然大悟,行礼道:“臣见过惠妃娘娘。” 郭慧妃笑道:“免礼,今日是家宴,陛下时常在宫中宴请大臣,都以家宴款待,不必拘礼。徐达大将军,中书省左丞也时常赴宴。” “臣谢陛下赏识,臣……惶恐。” 老朱淡淡道:“咱是看你一个人回家也是糊弄一顿,不如叫上你一起吃个便饭,反正你小子脸皮厚,也不会觉得拘谨。” 朱青双手搓了搓膝盖,乐呵道:“陛下还是懂臣的!” 说完,便笑着道:“皇后娘娘,惠妃娘娘,快落座咯,您二人不落座,陛下可都不敢动筷,陛下不动,臣也不动!那大家可就都饿着了。” 马皇后和郭慧妃相视一笑,这才纷纷落座。 朱标一直笑着,看着老师跟母后还有惠妃娘娘们其乐融融,他也觉得这种安静祥和的环境十分舒服。 朱青一点没客气。 宫里的厨子手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食材绝对是个顶个的好! 那大鹅一口下去肉里全是汁水,包的蒸饺更是皮薄馅大又弹性,十分爽口。 一顿饭吃完,朱青拍了拍肚皮准备走人。 不过刚到门口,就被老宦官给拦住了。 看到朴无用那张老脸,朱青就无语道:“你可真是我的加班闹钟啊,每次你一出现,我就必须得加班了。” 朴无用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笑的那么随意,却那么渗人。 “侍御史,别人想要陛下召见还求不得一次呢,再说了,加班不也是为了您好?” “好个屁!”朱青呸了一声。 谁不想钱多事少离家近? 你当我傻? 说完,朱青直接抬脚就走。 然后在老宦官一脸惊骇的眼神里,朱青留给他一个背影,并且轻飘飘的道:“劳烦你告诉陛下,微臣知道如何做!” “不过微臣还是提醒陛下一句……” “我朱青不怕事,但也不愿意被人背后捅刀子!” 第126章 你说我摆个什么姿势?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说我摆个什么姿势? “这小混蛋是怕咱下不去手啊。” 殿内,朱元璋独自坐在椅子上,手边的一只毛笔还在酝酿一滴往下低垂的浓墨。 他叹了口气。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间,他便重新抖擞精神,声音洪亮的道:“蒋瓛事情办的如何?” 毛骧低垂腰背,匍匐在那明黄色的大殿内,以头抢地无比卑微的道:“回皇爷,亲卫军之中三成的人已经换成了校检的人,只要有人胆敢有异动,不需要惊动皇爷您……” 朱元璋起身,脚步缓缓走向毛骧。 俯首的毛骧突然神色紧张,整颗心也吊了起来,只觉得那脚步越来越近,无形的恐惧也越来越深! 当他感觉到皇帝就这么直勾勾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更是惊骇欲死!整个人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在外面他毛骧是杀人不眨眼,吃肉不吐骨头的恶鬼,可在这里,他只是一只蜱虫。 “砰”的一下! 毛骧整个人倒飞出去三四步,脸色惊变,浑身翻滚之下只觉得肩膀仿佛脱臼一般!那结结实实的一脚,踹的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皇帝怒了! ‘嘶’毛骧心里倒吸凉气,面对这突然的剧变,不敢有丝毫怨言,几乎是瞬间,便重新跪好,匍匐在地,仿佛自己从未动过。 “咱是皇帝!” “有什么事是咱不能知道的?” 皇帝冷冰冰的声音让毛骧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校检……只有行使皇帝命令的权利,没有瞒着皇帝做事的权利。 校检的存在本身就是朱元璋为了加强皇权集中性而设立的,要是他毛骧什么事都可以瞒着皇帝,岂不是乱了套了? “臣……臣错了!臣有罪!” 毛骧吓得心神皆颤,浑身颤抖,刚刚那一瞬间,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枯寂。 整个人的灵魂都仿佛在飘散之中。 朱元璋缓缓收回眼神,眼神冷漠的道:“留着你的命,你知道咱希望你做什么。” “臣明白,皇爷要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臣一定让皇爷您满意!” 毛骧心里暗暗叫苦,可就是他的生路。 他毛骧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要是不靠着皇爷这根参天大树,怕是明天一早乱葬岗就有自己一家人的尸首。 权势是皇帝给的,那么如何效忠皇帝,才是校检该做的。 朱元璋声音冰冷的道:“你把事情做好,让天下之事咱都能知道,咱才会高兴。” “臣明白!” 朱元璋坐回了椅子上,殿内仿佛只剩下了一主一仆两人,毛骧只觉得整个殿内静谧的有些毛骨悚然。 听到了皇帝坐回椅子的声音,毛骧松了口气,忍着剧痛往前爬了几步。 “校检司的人交给你管,其他人都不能掺和进来,后宫、朝堂、除了咱跟太子,还有……朱青……” 毛骧心里瞬间骇然! 朱青? 皇爷居然让朱青真正掌握校检……他一个外人…… “磨蹭什么?” 下一秒,一声怒斥便让毛骧差点魂飞九天。 “是……是……!臣明白,臣听清楚了!” 朱元璋继续道:“其他人,谁敢把手伸进校检,你告诉咱!” 感受到皇帝杀气腾腾的话,毛骧瞬间有了底气,他就怕一些文武大臣借着其他名义干涉校检司办事,眼下有皇帝背书,他瞬间有了主心骨。 至于说朱青……算了,聪明人从不知道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另外,各地校检司的人你也要再派人盯着,谁敢贪赃枉法,谁敢怕事认怂,该杀的杀,该绞的绞,朝廷不养不咬人的狗。” “这一点,你们得学学朱青!” 说到朱青,毛骧有些不服气。 但心里还是压了下去。 他朱青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真要是说到狠人还得是自己! 他亲手杀过几个人啊? 算什么? … 又是朔望朝,朱青打着哈欠上朝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后院的研究室待着,老孙的大蒜素通过了临床实验确实证明了有十分不错的临床效果,不过随着深入研究,老孙开始发现了许多问题。 比如为什么东西会在夏天腐烂加快,而冬天腐烂缓慢。 老孙试着用其他东西通过大蒜素的方式去发酵,他开始钻研起了细菌学。 并且,还不止一次问朱青要人手。 朱青也无语了,要人手自己去找啊,找自己要什么? 老孙十分坦然承认他脸皮厚,并且言之凿凿,说他是朱家的仆人,自然是朱青这个主家给他找人手。 老孙现在都不治病了,一心钻研大蒜素。 不止一次朱青听到他说自己老了。 所以……朱青开始研究显微镜了。 显微镜他本想用系统兑换,可那样似乎有些过于超前,他先是换了一些上好的镜片玻璃,然后让人开始钻研起打磨工艺。 总之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的,确实是没睡好。 刚到殿外的屋檐下,就看到一个十分显眼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朱青抬头一看。 原来是二流子常茂。 陈怀义小心翼翼的走来过来,小声道:“恩师,常茂今日怕是会找您的麻烦。” 朱青淡淡道:“怕什么?你恩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陈怀义点头:“那是那是。” “你说,他要是这次再在朝堂上动手,我摆个什么姿势,会显得我输的有面子一些?还比较惨一些?” 朱青一脸正经的问道。 陈怀义讪笑道:“不如恩师您来个霸王过江……,只要常大公子一动手,您就跑……” 什么霸王过江,明明就是特娘的王八满地跑。 朱青摆了摆手。 他转头一看陈怀义,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顿时纳闷道:“你怎么就六品了?” 他不是一个八品小官吗? 怎么就特娘的六品了? 陈怀义乐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学生整日无所事事,结果还被吏部评为上等,官进一等,碰巧又赶上学生的上司致仕养老,所以学生补了上司的职位,担任了右佥都副御史。” 朱青惊呆了。 佥都副御史,这特娘可是从五品的官,陈怀义这厮眉斜眼歪的,怎么爬的比自己还快!? 朱青顿时觉得有点不爽了。 第127章 不服就打 大明缺官,这是肯定的。 大片大片的土地等着治理,百姓们等着官员去给他们主持公道,所以京官就变得十分稀少。 大明朝廷初期一百来号人就算是国家高层了。 其他都是些七八品的小县令之类的。 就目前来说,就九卿官员都没补齐。 就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才让陈怀义能够这么快的升到六品。 陈怀义乐的不轻,同时心里更加确定自己当初选对了人,跟着朱青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两人正在谈着,便看到常茂走了过来。 被禁足三个月思过的常茂不光没降职,还升了职。 因为朱标跟太子妃的婚事,常家可谓是鸡犬升天,眼下常家已经是成为了皇族姻亲,并且是还是太子妃的娘家,这可谓是尊贵到了极点。 虽然常家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常遇春手里的兵权,但得到的,却是常家未来五十年乃至于近百年的辉煌。 皇帝如今正值壮年,等到太子继承位置至少是二十年,就算是二十年,太子近四十岁,也还有近二三十年的年岁。 再往后的皇帝,那就是太子妃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不照顾着姥姥姥爷的家族。 所以,常家已经无形之中成为了武勋之中为首的人。 朱青看着常茂一脸倨傲的走来。 “……” 常茂正要喊人。 “诶!刘中丞!” 朱青突然一下子招呼那边角落里面的刘伯温,十分热情笑脸相迎的朝着刘伯温走去,完全无视了常茂走来的步伐和即将出口的动作。 刘伯温也无语了。 你没事你喊我干啥!? 朱青在常茂那杀人般的眼神里走过去,热情的拉着一脸尴尬的刘伯温道:“刘中丞啊,我可是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啊!” … 常茂捏紧了拳头,整个人气的直发抖。 无视!? 这特娘的就是赤裸裸的无视!! 当他是空气吗? “艹!” 常茂破口大骂,气的有些破防。 同时眼神更加冷厉的看着朱青的背影。 … 刘伯温苦笑道:“侍御史这是何必呢?老朽实在是不愿意……” 朱青收敛几分笑容,笑道:“没办法,打不过啊。” 刘伯温哭笑不得。 他常茂这次就是再傻子,也不会再动手了。 你怕个什么? 朱青笑意盈盈的道:“刘中丞这段时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自从上奏了开商税一事之后,本官可是好久没看到刘中丞上奏奏本了。” 以刘伯温的性子,不上折子只有两种可能。 刘伯温缓缓道:“老朽打算……归养了。” 朱青诧异道:“归养?你一没有年老体衰,二没有疾病缠身,养什么养?” 你可不能养老啊! 我的科学还得你去当先锋官才行啊。 刘伯温叹了口气:“老朽失宠于当今天子,即便是留于朝中,也意义不大了。” 失宠了就要致使? 朱青有些纳闷道:“就因为你推行的政策没有被实施,所以你就萌生退意?” 刘伯温哑口无言。 从开国到现在,刘伯温其实也上了很多奏本。 关于税收、徭役之类的折子更是密密麻麻。 而那些折子,大多数都石沉大海。 刘伯温开始心寒,并且在见识了朱元璋的多疑跟心计之后,更开始有了就此退出朝堂的心思。因为在他看来,自己不退,迟早有一天死在皇帝手里。 “老朽……还是觉得该离开朝堂,或许,此间非老朽的立锥之地。” 刘伯温脸上的萧瑟之意十分的明显,看得出来,他对当今天子有所不满。或许也可以说,他对时局的观测就是……天子不需要他。 朱青有些纳闷起来,反问道:“此间不是你的地盘,那哪里是?在家研究学问?还是找几个小妾唱唱曲,喝喝茶?” 刘伯温抚须洒脱的笑了笑:“倒也不是不行。” 朱青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想着用你那套和风细雨的手段来变革,那还是早放弃的好。” 刘伯温无声。 “哪有不死人的新政?” 朱青的声音敲打在刘伯温的胸口。 刘伯温只觉得心神皆颤,一时间有些簇簇不安起来。 … 正要开口,上朝的钟声响了。 随着宦官一声入朝,官员都开始找地方。 朱青转头看到了常茂盯着自己。 人群之中,常茂以口型无声的对着朱青乖张着脸威胁了一句。 ‘小混账,你等死吧!’ 朱青立马也开口对了个口型。 下一秒,常茂突然一下子扑了下去,双手下意识往前一抓,整个人摔在地上,然后连着前面那个武将的裤头也一起给‘撕’的一声撕开。 而后,两条大腿便在官袍边缘露出来…… 众多官员齐刷刷的转头看去,顿时一个个又是尴尬又是乐呵个不停。 “我草……常……常……常大公子……” 那武将大惊失色,差点脱口而出问候亲属的祝福语。 结果看到是常茂,顿时堵在口中,而后近乎逃亡般的速度将裤子给提起来。 常茂撑起手近乎怨毒的看着朱青,见朱青那厮居然严肃正色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半点刚刚乖张的样子。 他很清晰的看到了朱青口型里的几个字。 ‘我草拟姥姥’ 朱青!! 我要你死!!!! … 小插曲很快结束,百官进殿的时候,朱元璋也一起走了进来。 老朱是个不那么注重繁文缛节的人,并没有严格规定官员到了皇帝才能到,有时候,甚至是他坐在殿内的椅子上等着官员到位。 行礼参拜之后,又到了各国使臣面圣的时候。 前面几个还是一如既往。 就是轮到倭国的时候,倭国使者有些不满的发出抗议,指责大明为什么不将倭国纳入不征之国的名单。 是不是有挑起战事的打算,还在朝堂上呼吁其他几个小国的使者一起联合起来,不让大明进行战事。 人群里的朱青叹了口气。 聪明人还是有的。 不过很可惜,他远远高估了那些小国家百姓的贫苦程度,大明只需要答应给他们一穿瓷器,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会干什么。 那些瓷器可以卖给邻国,还能卖给富人,尤其是卖给天竺那边,更是能换取需要牲口。 所以,想要拉拢这些人联合,根本不可能。 对于倭国使者的不满,朱元璋只淡淡的留下了四个字。 “不服就打!” 第128章 血与泪的仇恨 自从和朱青对于倭国事宜商量过之后,朱元璋对于倭国这个国家可谓是厌恶至极。 所以在倭国使者表示出不满的时候,老朱的态度十分明确。 不服就开战! 开战? 倭国使者直接傻眼了。 两国隔着海呢,咋开?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倭国内部一团乱麻,世家大名掌控朝局,王室分裂,除了一些野心勃勃之人会惦记中原的财富,派人袭扰之外…… 谁敢举全国之力来对大明动手? 抗议,那就是说着玩的。 要说这个国家,那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是要用简单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欺软怕硬,毫无底线’ 倭国使者怵怵的站回去之后,朱元璋眼神冰冷的哼了一声。 而后声音洪亮的道:“倭国袭扰我中原边境多次,想要与我大明缔结关系,先将那些袭扰我大明边境的流匪给灭了,咱需要看到你们国主的诚意!” 使者顿时大惊失色,脸色惨白道:“大明皇帝陛下,那些流匪可不是我倭国之人……” 话音落地,便听到一旁的丞相李善长淡淡道:“那些浪人皆是出自你倭国!这一点你想抵赖不成?” 从很早之前开始,倭国就跟中原有联系,而随着关系日益加深,倭国的一些人开始垂涎中原大地广袤的土地,还有这里的繁华跟财富。 其中,一些自恃为武士的人,开始坐着船远渡重洋来中原掠夺财物。 洪武二年三月,松江府就发生过一个村子被倭人屠杀的事情,此时引起朱元璋的暴怒,要声讨倭国,倭国国君送出国书,并且明确表示那些人他早已下令驱逐出了倭国。 不算是倭国子民。 这种近乎掩耳盗铃的手段让朱元璋十分憎恶他们,但可惜的是对于倭国也是鞭长莫及,所以暂时只能忍了下来。 但现在,是倭国开始抗议。 那朱元璋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强硬的态度让倭国使者脸色难看无比,并且大喊冤枉的道:“冤枉啊,大明皇帝陛下!那些人确实不是我国百姓……” 话音落地,一声怒斥便响彻整个大堂。 “不要脸!” … 这一声,给朝臣都吓了一个哆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众人只觉得……如此亲切。 亲切? 常茂啐了一声,亲切个毛,这王八蛋不如去死! 朱青走了出来,面目怒容,声色俱厉,怒声呵斥道:“不要脸!世上怎么有如此不要脸的使者,他背后的国家,到底又有多么的不要脸!” 倭国使者直接愣在原地,双手僵在半空一时间根本没地方放下去…… ‘我……我干啥了?’ 这使者也脑子宕机了。 看着这位六品朝臣站出来,身上穿的是蓝色官袍,倒是看起来……十分的气宇轩昂,只是他怎么突然骂自己? “这位大人……”使者想要解释。 “住口!” 朱青勃然大怒,呵斥道:“不要称呼本官,本官觉得恶心!你这种无君无父之人,简直是让人作呕!” “我……我……我……” 使者整个懵逼。 朝臣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朱青的嘴就是杀人的刀,真要是被他给盯上,参上几本那不是好受的,这倭国使者也是倒霉,怎么就惹上朱青了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历史问题。 这是血脉问题。 … 朝堂之中,朱青振振有词道:“国有民而称之为国,若无民,岂能为国?国君治理天下,当如我大明天子这般圣德仁爱,纳天下种族为一家,使其心相通,血相融!” “若偏执一隅,排除异己,将本土居民视作仇敌,那跟鸠占鹊巢有何差别?” “再说你,你身为臣子,不为国君着想,助其成为一代明君,反而是趋炎附势,驱赶本国居民,如此寒心之举,岂是明君所为?” “你不为君父分忧,反而助纣为虐,简直是让人不齿!” “恶心!” “恶心透了!” “我大明朝堂随便揪个最差的都比你好!” 朝臣一下子瞪大眼睛。 最差的? 谁啊? 朱青没开口说是谁,可一些人心里总觉得朱青在点自己。 该死的朱青! 那倭国使者一下子愣在原地,脑子都被朱青一席话给说的原地缠住。就像是被缠住的螺旋桨,一下子转动不起来了。 朱青继续咄咄相逼,狰狞道:“你妄自一席话,剥夺了那些人的故乡跟家人,他们成为了被驱逐者,憎恨的,是你们君臣二人!” “你胡乱树敌,陷百姓于不安,陷君王以不义,你这种人,怎么就不死了算了?还有什么脸面在此抗议?虚伪!恶心!!!” “我呸!!” “贱人!” “你这种恶心的人,怎么有脸站在朝堂上,怎么就不死了算了?你若是死了,本官立马让京城上下全部鞭炮齐鸣!” … 那倭国使者心神皆颤,一时间被朱青的话给说的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只觉得天旋地转,气血翻涌,一口心头血瞬间涌上喉头,而后……‘噗’的一声! 使者河上村树在倭国其实也是个十分德高望重之人,从小跟着老师学习中原文化,而后又帮着长庆天皇坐稳王位,属于是长庆天皇眼里的亲信。 派他来大明,就是为了缓和跟大明之间的矛盾,想要重新跟中原之间建立往来。 但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朱青。 朱青的话直接给他怼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村树原本就在意自己的名声,加上哪里见过来自后世的喷子的力量,一下子就被喷的吐了一口心头血出来。 血溅开在地板上许多,村树握着胸口脸色煞白,伸出一只手指着朱青,手指颤抖,脸色惊惧,整个人近乎战栗的倒下…… ‘咚!’的一声。 村树倒在了地上。 尽管有人上去搀扶,可他的脸色已经惨白的不像样子。 朱青目色冰冷,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朝臣震动,连老朱都眼神有些诧异的看着朱青,不明白朱青和倭人之间的矛盾为什么如此激励。 而只有朱青! 唯有朱青知道! 这是血的代价,是深埋在血液里的仇恨! 是纵然转世重生百次、千次、万次都不会变淡的烙印! 倭人打的好算盘,一边派人袭扰大明,阻挠大明发展军事,一边又舔着脸上来要大明给他们的赏赐和回礼。 在朱青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