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刀客——最后的武状元》 第一章 苍狼陨落 夕阳暖暖的照在刚钻出帐篷的七米身上,把他原本清瘦的身影拉得好长。七米不知道今天一场蓄谋已久的血腥屠杀将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土司少爷从此流落江湖成为刀客。他用右手拇指沾了点口水伸出去测了测风向,顺手拿起斜放在一旁马鞍上的弓箭,将弓拉满,嗖嗖嗖快速射出三箭。看着正中十丈开外靶心的三支箭羽,七米迎风梳理了一下满头的小发辫俊俏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放下弓箭,顺着斜斜的影子望向草地的尽头,七米发现马帮的几十匹骡马就要消失在山腰上草地和森林交接的地方。他暗自庆幸,就在这些今天由他主动要求负责看管的骡马即将消失在远处的草坝上时,及时放下了那本厚厚的手抄本《格萨尔王传》,若是再等一会儿真不知道自己要朝哪边去寻这些马儿,那不得让彭措大叔笑话自己了。 七米边整理随风舞动齐肩的秀发边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心爱的马儿一如往常就在帐篷不远的地方吃草。一见七米招呼,马儿便高兴地跑过来围着他转,并用乌黑光亮的头来蹭他。七米笑呵呵的从怀里的干粮袋里摸出一把糌粑面来喂马儿。趁着马儿低头舔他手掌里的糌粑时,他腾出另外一只手抓住马鬃,一纵身翻上光溜溜的马背。侧身朝围坐在几顶帐篷中间的几个伙计大声喊道:“彭措大叔,我去赶马回来哦。”话音刚落,他抡起细长的抛石带在头顶上打出个脆响,马儿便奔向草场深处。 七米在抛石带弄出的一声声脆响中吆喝着将那些即将走进林子里的马群赶了回来,马儿们撒着欢朝着远处的几顶帐篷跑起来。七米在马背上感觉整个黄绿色的草坝都在马蹄咚咚咚的声响中轻微地震动,恍惚中觉得自己就是纵马飞奔的“觉如”(格萨尔王),正带着自己的队伍英勇地冲向敌阵。 马蹄的震动惊起一窝藏在草丛里的兔子,几只灰白色的兔子快速地从前面的马群中蹦出来,斜斜地冲向右边的林子。正在奔跑中的坐骑受惊后突然变换角度跑向左边。七米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在惯性的作用下从马背上飞出来跌落在厚厚的草甸上。 等他打两个滚伸手捡起丢在一旁草丛里的抛石带时,发现一只受伤的兔子一跃而起,一瘸一拐地跑向一侧的山坡。七米暗自估量了一下,这只受伤的兔子即便是进入不远处的林子里,在翻过山梁之前自己应该可以抓到。他将抛石带往怀里一揣,深吸一口气,顺手捡起两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块开始追赶那只受伤的野兔。 野兔跑跑停停,一会儿就跑进森林里了。七米知道一旦翻过一里开外的山梁林子就会越来越密,体力难以为继的他将很难继续追踪兔子,于是加快了脚步,奋力追击兔子。快到山梁上时他停下身子甩手就丢出左手里的石块。石头啪的一声打在兔子前方一截横着掉落地上的树枝上,这让正在逃跑中的兔子顿了一下,本能地扭过头来准备逃跑。七米知道精准击打的时机到了,左脚斜跨一步右手飞快地抡起,石块斜斜的飞出正中兔头。一声闷响过后野兔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七米喘着气擦了擦汗弯腰捡起兔子,心满意足地靠在那棵高大的杉树下想着怎么回去向彭措大叔和几个伙计炫耀炫耀。森林深处一声长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打断了他的想象。他一骨碌爬起来连忙抽身躲到树后,仔细分辨声音的方向,依稀还能听到打斗的声音。循着声音小心的摸到山梁上,他发现山梁后的山谷里有条横穿林子的驿道,驿道旁有一块十丈见方的草地,声音正是来自那里。 第一章 苍狼陨落(后半章) 草地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藏式长袍裸着上身盘着英雄结健壮的人和一个身着铠甲武将打扮留着短须的人背靠在一起。穿藏袍的人右手拿刀、左手持盾,盾牌上还插着几只被削断的箭头。武将则倒提着一把长枪,枪尖上似乎还滴着血。在他俩旁边歪歪斜斜倒着十来个尸体。周围有五十个左右衣甲鲜明拿着各种兵器的人,围着这两个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的人。 惨叫声就是那个英雄结身前断了一条腿正拼命往外爬的红衣人发出的。他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终于爬到离身着紫袍的长者不远的地方,一个灰袍卫兵上前几步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就在这时长袍客手中的弯刀突然朝断腿人后背飞去。几乎同时,他右脚一提,横在旁边尸体上的长矛一跃而起。只见他握住长矛朝前跨出一步顺势用力一推,长矛紧跟着弯刀直奔断腿人而去。在这一刹那间,外围里有个红袍客身影一闪已至断腿客身后,一招举火燎原挥剑格开了飞旋而至的弯刀,却惊讶地发现一柄长矛已经洞穿前胸,竟将他和断腿客串在一起,高高扬起的剑哐当一声随即滑落身旁,眼里满是惊异的表情。忙着扶人的卫兵见断腿客刚要绽露的微笑奇怪的僵在扭曲的脸上,才发现断腿客胸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冒出拇指长短的一截长矛,他忍不住惊叫一声慌忙退回。两具尸体立了好一会儿,才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倒向断腿客的一方。 草地上出奇的宁静。 这时从林子里走出一个骑着马披着藏袍须发斑白的老者,紧随其后有几十个手拿刀剑的彪形大汉。七米心想一向和蔼可亲的桑吉土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决定走近一点,再看个仔细。 桑吉土司骑着马径直走到穿紫衣长袍的人跟前,神色一凛道:“上官堂主还磨蹭什么,是不是追魂手今日大发慈悲准备网开一面?还是金凤堂徒有虚名搞不定两个已经中毒多日的人?” “今天我们对付的可是雪域苍狼翁则大人和飞龙镖局的霸王枪宋伟大人。要不桑吉老爷您自己来试试?”金凤堂追魂手上官云舒回敬道。 雪域苍狼?七米简直难以相信被围困在中间的长袍客居然是自己在此等候多时的阿爸。他焦急地从林边匍匐着向最外围的一群人靠近。等挪动得足够近,他用模糊的泪眼仔细地观察阿爸的情形。这时他才看清楚里面两个人的情况:阿爸裸露的背上有两三处剑伤,系在腰间的藏袍上有好几处窟窿;霸王枪宋伟大人大腿上有一支弩箭贯穿,两人由于中毒太深,颈项、手掌均出现了紫黑色的斑纹。 雪域苍狼翁则用袍袖抹了一下满脸的血迹朗声道:“我道是谁胃口这么大,下手这么狠呀?真没有想到是闻名雪域的笑弥勒桑吉老爷。这老弥勒什么时候开始举起屠刀了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翁则大人还是一匹狼?不灭了你,我可睡不好觉。这些年老夫寻思着得趁着自己还能骑马行天下之时逐一除掉周围能威胁到儿孙们安全的强人。怪就怪你自己名声在外,实力日盛。至于这笑弥勒也好,恶屠夫也罢,这些虚名老夫都不在乎。” 雪域苍狼翁则长叹一声低头看了看已经变得紫黑的手掌说道:“金凤堂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今日之前我们还真是没有察觉!” 上官堂主一抱拳恭敬地回道:“我们跟踪你们已经十多天了,至到三天前,你们在打箭炉驿站休整时,才有机会在你们的糌粑口袋里下了毒,然后沿着驿站在这林子里等你们到来。这毒只有在全力搏斗的时候才会发作。” 雪域苍狼翁则身子开始有点颤抖,额头上滚落出一串串的汗珠。他单膝跪地,侧着身子笑着对霸王枪宋伟说:“兄弟呀,咱俩今天得一起搁这儿了。” 霸王枪宋伟抱着长枪一屁股坐下来,用发黑的手指捋捋垂下来的头发,仰起头长叹一声说:“人生自古谁无死,能跟老哥您一起死在这么一处好地方,真是三生有幸呀!” 雪域苍狼翁则道:“今天一战咱俩一起干掉了金凤堂七八个红衣长老,十几个黑衣高手也算够本了。” 霸王枪宋伟凄然一笑:“飞龙镖局这次没能顺利的将大人你进贡朝廷的货物送到蓉城,实为憾事。不过现在别说杀人,就是让我再砍个西瓜,我都没有力气了。” 雪域苍狼侧身拍拍霸王枪的肩膀道:“兄弟您已经尽力了,只可惜咱俩这么一走,雪域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回头对着笑弥勒道:“与金凤堂合作,桑吉老爷这是在引狼入室祸害雪域呀。” 桑吉土司看到俩人已是强弩之末,便上前一步笑呵呵地一合掌道:“从今往后,雪域康巴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如果没有什么遗言二位就准备上路吧。” 霸王枪和雪域苍狼一个拄着长枪、一个撑着盾牌相互携手吃力地站起来,一起面向森林阴影笼罩下的笑弥勒和追魂手。最后一抹血色的夕阳映照在他们身上,身影斜斜地拉长到七米跟前。七米咬咬牙关伸出手抚摸着眼前虚幻的影子。随着桑吉土司得意的笑声,几十支弓弦几乎同时响起。七米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在一轮朗月映照下,九月山谷里的夜无比宁静,只有林间淙淙的溪流,似怨似诉。寒露入暮愁衣单,七米被刺骨的寒气弄醒了。他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阿爸轻声地呼唤,脑子里一片迷糊,心里被人用刀绞过一样难受,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身体却麻忽忽轻飘飘的。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好不容易翻了一个身,感觉天旋地转,干脆闭上眼睛耐心地等身体通过调息逐渐回暖。这时鼻子却异常灵敏的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缓过气来后,七米不等麻木的下肢恢复知觉,就用双肘匍匐着朝阿爸的遗体挪去。短短十丈开外的距离,他觉得就似乎用了一个甲子轮回的时间一样漫长。在清冷的月色中,他看见一起离去的两人肩靠着肩相依而坐的侧影:一个仰着头靠着后面的人,另一个则低着头靠着持枪的手,就像旅途中相依休息的人。 爬到阿爸跟前,七米终于有力气坐了起来。他用泪眼模糊的眼仔细地端详着去世后的阿爸。阿爸全身上下中了十几只箭,胸腹有几支箭没至箭羽,两只箭贯穿右臂,唯有脸部没有受伤。七米用颤巍巍的手去抚摸阿爸轮廓分明俊朗慈祥的脸。阿爸死得无比壮烈,满脸血迹却没有一点戚容,安详得让人怀疑是睡着了。他一一拔去阿爸和霸王枪身上的箭,把他们平躺着放在一起。捡起附近一个小水袋给俩人整理了遗容,然后将阿爸抱在自己怀里坐了好久,直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开始可以思考问题。他想起阿爸对自己说过:“眼泪是孩子和女人的专属,当着别人的面流泪是一个人软弱的表现,真正的雪域男人是流血不流泪的。”于是他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到阿爸脚跟前,整理了一下衣物,恭恭敬敬地给阿爸磕了三个响头。取下阿爸随身携带的猎刀放入靴子里,并解开阿爸颈项上挂着的九眼珠,小心地戴上。 他看见霸王枪额头上系着紫红色的头带,中间用金丝绣着“金龙”两字,侧身取下头带放入怀里。正准备起身,林子里快步走出十几个举着火把的人来。听他们的声音,七米知道这些都是桑吉老爷的手下卫兵,被安排来打扫战场的。七米听见其中一个抱怨着说:“挖坑埋人都忙了好半天了,也不让人休息一会儿。” 后面不知是谁阴沉沉地说:“谁再啰嗦,就跟这林子里外一百多号死人一起埋了。” 看到大家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他接着说道:“土司大人说了,这边离驿道很近,必须在天亮前收拾干净。” 夜色下卫兵们开始忙着搬动尸体。七米本能地伸手抓过一支断箭,面朝来人侧身躺下,紧张地思考着怎样脱离目前的险境,心跳的声音自己都能听见。他想起去年结果一头被射中的鹿子时,猎刀捅进鹿身的情形。那时,阿爸就拿着弓箭站在一旁,递给他一把猎刀,笑呵呵地一努嘴要他结果受伤的猎物。看着手足无措的七米,阿爸忍不住开怀大笑。笑够了,阿爸一正色说:“想一想,如果你是这只鹿子,心脏在哪里?血管在哪里?”七米半信半疑,比划了半天,找到鹿子心脏的大致位置,抬头看了看阿爸。见阿爸微笑着点头示意。七米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咬咬牙双手一使劲,“噗呲”一声猎刀没至刀柄,右手握刀处立刻感受到了鹿子燥热的体温。七米吓得连忙拔出猎刀,喷涌而出的鹿血洒了一身。阿爸再一次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有几个卫兵过来翻动附近的尸体。七米右手紧紧握住箭头心里不停地想,心脏和血管在哪里,要害就在哪里。 一个身材魁梧满身酒气的卫兵径直走过来跨在七米身上,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翻过来并抓住腰带一把提起来准备扛在肩上,就在这时七米右手慌忙扬起,快速的将箭头扎向卫兵的颈部。锋利的箭头一下就刺穿了颈喉。卫兵一把扔下七米,双手压住不断冒血的颈部,瞪大眼睛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不知所措,七米见卫兵直直的倒向自己。他一下坐了起来,伸出双手顶住卫兵软绵绵的腰身。这时,卫兵压在颈部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来打在他身上,同时湿热的鲜血咕噜噜流得满脸都是。七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卫兵的尸体推向一边,偏偏倒到地站起来。 几步之遥的地方另外一个扛着一具尸体的卫兵,在朦胧的月光下依稀看到身边发生的一切,他正惊恐万分地看着一具“僵尸”怎么轻松地结束了自己的同伴。 浑身是血的七米,看着前面簌簌发抖的卫兵,嘴巴慢慢张开,缓缓举起张开手指的双手,左右摇摇头做出即将扑过去的样子。那个卫兵鬼号一声,丢下尸体和火把狂奔出去。其余几名卫兵听到异响都警惕地拔出刀剑聚到一处。 七米乘着这一短暂的混乱,扭头就朝林子里跑去。 快要跑进林子时,后面的卫兵已经吆喝着举着火把追来。这些卫兵里,有几个身手了得的,不一会儿功夫就拉近了距离。好在林子很密,月光下视线不好,在树林里追逐很受限制。后面的追兵有几次眼看着快要抓住七米,都让他从手底下溜掉了。追兵在林子里分散开横着一排逼着他只能拼命朝前奔跑。可是不管七米怎么努力,也拉不开与追兵之间十米开外的距离。 跑出几里路后,天就渐渐亮了。此时能听见前方不远处江水奔腾的声音。从小就在江水边长大的七米一下子来了精神,心想只要跳到江水里还怕甩不掉后面的追兵吗。 快到江水边上,七米见前方横七竖八倒着几株粗壮的大树。他估量了一下,没有时间绕开跑了,只能想办法从中穿过去。钻过两株大树的缝隙后,他从最粗壮的那株大树上跑过。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七米的藏袍被一旁的树枝挂住,整个人从树干上滑落下来并凌空荡了起来。 尾随而来的一个满脸长着痘子的大个子卫兵,从树上跳下来,骂骂咧咧的上来就给挂在树干上的七米腹部几记重拳,直打得七米胃里一阵一阵绞痛难受,他闷哼了几声从树枝上掉落下来。七米双手护着肚子,卷曲着身子疼得满地打滚。还没等他缓过气来,那人上来对着面门又是两拳,七米顿时觉得眼冒金花,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坚持追来的七八个卫兵都气喘吁吁地赶到。大个子卫兵夺过后面来的一个同伴身上带着的大布袋,目露凶光盯着几位同伴说:“按理说我们追踪了这么久,应该带回去请土司大人发落。可这小兔崽子,杀了我弟弟,我必须亲手了结了这杂种。” 见大家都默不作声,便接着说道:“今天这份情兄弟我记下了,回去我请大家喝酒。要是老爷子问起,就说这杂种自己跳江水里冲走了。” 大个子卫兵一抖开手里的口袋,几个同伴就七手八脚的帮忙将蜷缩在地上的七米提起来装进袋子里。扎好袋口后,几人一同将袋子抬到几丈开外的江岸边,伴随着七米凄惨的叫声,丢进汹涌冰冷的江水中。 第二章 独闯丛林 七米被装进袋子时想,完了、完了,我命休也矣!天老爷也救不了我了。看来今天不仅仅是阿爸的忌日,才满十五岁的自己也得追随阿爸去遥远的天国。心里默念一声阿爸,他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忽然,抱着小腿的右手隔着靴子摸到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啊,是阿爸的猎刀!他迅速把手伸进靴子里,缓缓抽出猎刀,就在被扔下江岸掉落水中之时,屏住呼吸一刀将布袋从头到尾划开,双手一分上身就露出了口袋,然后双脚一蹬就在水里挣脱了布袋。 七米将猎刀含在嘴里,为了避免引起岸上卫兵们的注意,他顺着水流潜游至很远的地方才浮出水面换气。浮出水面后,他发现江面十分宽阔,想要渡过江面,必须得借助水势拉长浮游的距离慢慢向对岸靠近,于是放缓节奏开始顺着江水朝对面游去。 七米在江水里漂了好几里的距离,当早晨第一缕阳光洒满沙滩时,冻得瑟瑟发抖的七米终于艰难地爬上岸。他连脱掉湿漉漉的藏袍的力气都没有了,翻一个身向着金光灿烂的太阳躺下,一阵前所未有的倦意袭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七米不确定自己是被饿醒的还是疼醒的,坐起身一看,已是日上三竿,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藏袍上依稀还能看到斑斑点点的血迹,长靴上冒着水汽,衣物已经干了一半;那把猎刀静静地躺在温暖的沙滩上,刀面闪着银光;一对巴掌大小软皮缝制的干粮口袋竟然半边泡在岸边轻柔的波浪里,随着岸边的水浪起伏。 七米爬过去一把抓过糌粑口袋,翻看口袋里是否还有糌粑残留。他看见口袋里有薄薄的一层糌粑粘在软皮上,于是小心翼翼的把口袋翻过来,用猎刀把糌粑刮下来舔干净。可即便这样肚子依然感觉空空如也,七米索性双手捧起江水来喝了个痛快。 七米站起身四处观察了一下,脱下藏袍,赤裸着上身走到江边将脸洗干净、用双手把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露出俊俏的脸颊。回身走到沙滩上面向江水上游跪下,用猎刀在手掌上划开一道血痕,让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银灰色的沙滩上。他双手举起猎刀朗声起誓道:“苍天在上,请永恒的太阳神作证,我是来自雪域萨钦的七米珍珠,今天向两岸雄伟的神山和已去天国的父母起誓,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仇家血债血偿,以慰父亲在天之灵,请各路诸神佑我完成心愿。”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披上藏袍转身消失在山林里。 七米在大山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大半天,这才注意到,别说是在山里找到一户人家,就连人类活动的痕迹都不曾发现一处。这时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深山里过夜。 七米从树缝里看了看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心想自己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以做些准备。他闭上眼睛想:当下自己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是解决饥饿的问题还是生一堆火准备过夜。他想在这么深的林子里没有火自己可能熬不过今夜。 七米开始思考怎么能生一堆火。身上除了一把猎刀和一个空空的糌粑口袋以外别无他物了。他努力地回忆几次跟寨子里人进山打猎时老猎手们生火的情景。“猎刀可以替代火镰,石英石或类似坚硬的石子不难找,火绒呢?这么大的林子里适合做火绒的东西应该不少。”七米自言自语道。 他围着身边的几棵大树观察了一圈,选定了一棵树形适合上下的大树,并试着徒手爬上了树。他想如果不能顺利地生火,那么爬上树自己就会安全几分。他在树梢上发现一个用各种干草混搭的鸟窝。这鸟窝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看得出废弃不用已有多时。他用力摇了几下树枝,就轻松的把鸟窝弄下来了。 选定了树,他就迅速在周边进行搜寻。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一小块白色的石英,还发现不远处有几丛竹子,最粗的有两三根手指粗。他用猎刀砍了两根已经干枯的竹子,拖回到他选定的大树下。七米用猎刀在竹子上削下一大把薄薄的竹屑,跟鸟窝和捡来的松枝、刮下来的桦树皮放在一起。然后他非常仔细地从鸟窝里挑选可以作为火绒的细草嫩叶,放在手掌上轻轻揉搓,直到草叶上出现细细密密的绒毛。 所有准备工作做完,他不禁长吐了一口气,用手背擦擦汗湿的额头。这时太阳已经躲到大山后面了,余晖映照着远处山脊上皑皑的白雪,天地之间一片金黄。 七米没有欣赏风景的闲暇,将手上的汗珠在藏袍上认真的擦干净后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他将白色的石英石放在不多的一撮火绒上用左手捏紧;右手拿上猎刀,将刀背朝着石英石用力斜砍下去。随着刀背与石子的碰撞,不断闪现出一颗颗微弱的火花。 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在七米将要耗尽浑身力气时,一颗火花终于引燃了火绒。七米连忙将火绒慢慢收拢,放到鸟巢里缓缓朝火绒上吹气。青烟在鸟巢里逐渐升起,随后扑腾一声火苗蹿了起来。他迅速将桦树皮、松枝不断加上去。 暮色降临的时候,山谷里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火堆旁端坐着一个清瘦英俊一脸悲戚的少年。此刻,他解开细长的绑带将藏靴脱下来,笨重的靴子居然还是湿漉漉的,脚丫子已经泡得发白变形。于是他将靴子倒扣在插在火堆边的两根树枝上,袜子挂在一旁的木柴上,裹紧长袍、枕着裸露的树根,面朝火堆沉沉睡去。 七米被远远近近几声狼嚎惊醒时,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他立即警觉地竖起耳朵坐起来,伸手握住猎刀,紧张地四处张望。还好火烧得很旺,野兽也只是闻到烟火味不安地嚎叫而已,它们没有敢靠得很近。 他将已经烤干的靴子取下来穿上,一股暖意从脚底涌上来,简直惬意极了。他赶紧将火堆周围烧过的木柴都朝里错开堆放在一起,又加了几根粗壮的树干,把火弄得旺旺的,火苗子一下蹿起老高,这让他慌乱紧张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在沉沉的夜色里仔细分辨周围听到的声音,除了逐渐远离的狼嚎,还能依稀听见藏马鸡、松鸡在不远处低声鸣叫。 七米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吃到像样的东西了,嘴唇干裂,肚子已经咕噜噜响了很久。他想如果天亮后还没有一些具体的准备,那就只有去挖溪水边草地下的蚯蚓。昨日中午七米到溪水边喝水时挖到几条蚯蚓,犹豫半天闭上眼睛张开嘴准备吞下去,手掌里蚯蚓的蠕动让他十分难受,最后他还是扔下蚯蚓跑开了。想到这里,他感到一阵恶心,空空如也的胃子无力地痉挛了一下。 七米可是山寨里射箭的一把好手,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把弓箭那该多好。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弓箭的制作过程,但是弄一副简易的弓箭应该不会很难。七米等不及天亮,就摸黑砍来一大把竹子,开始了他制作弓箭的工作。他用猎刀将一根粗壮的干竹子削成对称的弓身,用拧成绳的绑腿作为弓弦,将小拇指粗细的十几根竹子加工成箭,并将削尖的一头在火堆旁烤干,以此增加箭头的硬度。七米拉开弓弦试了几下,感到非常满意,心想:等天亮时再找几根羽毛,自己的弓箭就算制作完成了。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堆,看看自己已经起泡的双手,七米想,我得弄个火折子,不然明天离开这里之后怎么生火呀。弄火折子他可有经验了,他将左脚的靴子脱掉,用猎刀割下一截棉布做的裤脚,将那一块棉布割成三条,一条条搓好后拧成一股绳,穿过两头削断的小竹筒。然后将点燃后有火星的一面装进另外一个相对粗一点的竹筒里,一个能用几天的火折子就很快弄好了。 黎明时分,山腰上有几只藏马鸡发出清脆的鸣叫,“咯,咯,咯,咯”断续的声音短促、粗犷而洪亮。 七米拿起弓箭兴奋地朝叫声响起的方向摸索着靠过去。晨曦微露,就在几十丈开外的山崖边,他看见十几只白色的藏马鸡栖息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他悄悄躲进离大树最近的一从灌木,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咯,咯,咯”的鸣叫声里,抬头搜寻树上的马鸡。几只心急的马鸡等不及天光放亮准备从松树上下来,刚好跳跃到最底下一根横在七米跟前两丈开外的树枝上。七米挽弓搭箭慢慢从灌木中站起来,全力拉开弓不慌不忙地射出一箭。一只马鸡应声而落,扑打着翅膀在地上打滚。七米丢下弓箭几步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马鸡,任由马鸡在怀里扑腾鸡血洒了一身。那一树的马鸡慌乱地飞向山谷深处,“咯,咯,咯,咯”的叫声响彻山谷。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七米终于吃到了第一串鸡肉。 七米在大山里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耐心地搜寻了好些天,皑皑的雪山在身后变得依稀可见,却始终不见任何人的踪影。自从有了自制的弓箭在手,他没有再忍饥挨饿。探路的过程也是打猎的过程,甚至有时他会在打猎中获得短暂的快感。 当他用猎刀在竹弓上刻下第十道印痕的那天,正在一处灌木林里穿行时突然发现有几匹灰白色的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他紧张得感觉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心跳加速后心跳的声音居然自己也可以清楚的听到。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知道狡猾的群狼是想等他走进一里开外的草地时再发起攻击,当务之急他必须上树或者找一处有利的地形。 还好百米开外就有几株粗壮的大树,他取下弓箭做好随时射箭的准备,尽量保持着之前的步率,强压着恐惧不再回头看狼群,额头上滚动的汗珠在午后的阳光下不停闪烁,正如此刻他不安的心。 接近几棵大树时有一头狼似乎识破了七米的想法,加速绕过七米出现在正前方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支起两个前腿非常安静地坐在树下。 七米看见前方这只狼好整以暇的样子就知道其他的几匹狼一定已经在周围就位了。他快速拿定主意,决定绕过前面这只狼爬上那棵粗壮的大树。主意一定,他快速拉弓朝几丈开外树下拦路的狼射出一箭,同时加快脚步全力扑向这匹狼。 由于距离比较近,加上七米射箭的速度很快,拦路的那只狼被竹箭射中两个前腿间露出的腹部,只疼得嗷嗷叫唤。那头狼看到七米似乎全力扑向它,就地打了个滚躲向一边。这正中七米下怀,只见他几步跨过去就势一跃手脚并用蹿上大树。 爬上树后,一身大汗淋漓的七米找了一处粗壮的树枝蹲下来喘气。七米透过稀疏的枝干往树下看时已有七八匹狼聚在树下龇牙咧嘴朝上张望。那只受伤的狼还在不远处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七米缓过气来后,想想刚才被这群狼吓得着实不轻,自言自语道:“不教训教训你们这群畜生,还当小爷是吃素的。”边说边在树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拉开竹弓一箭射向张嘴向上嚎叫的头狼。只见竹箭居然射入狼嘴,箭头从这头狼颈部后钻出一截。头狼也开始干嚎着在草地上打滚,其它几匹狼都紧张地围着受伤的头狼一下没了主意。趁着这片刻的混乱,七米又射出几箭,在一片哀嚎声中,狼群终于搞清楚威胁来自树上,都躲得远远的等待树下受伤的几只狼过来汇合。 七米将箭囊里所有的箭一个不剩的射向树下受伤的三只狼。头狼被射得最惨,全身上下中了八九支箭,都被射成了刺猬。那几匹躲开的狼看到树下三只狼的惨状犹豫徘徊了一会儿后一溜烟跑开了。七米兴奋得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啊赫赫、啊赫赫…… 七米看着狼群散去,这时才发现自己由于用力过猛手脚都有点酸痛。 他小心翼翼地爬下树来将竹箭都收集起来,并一边用猎刀剥下头狼的狼皮,一边说道:“叫你吓唬小爷,小爷我吃你的肉,还要剥你的皮。”这一夜他不仅在篝火旁吃上了狼肉,烤制了不少肉干,还用狼皮裹着睡了个暖暖的觉。 当竹弓上出现第十四道刻痕时,这一天拂晓,他终于在林子里发现一处山路边的树枝有人为修理过的痕迹。他忍不住高声呼喊起来:阿赫赫——阿赫赫—— 可是空荡荡的森林里除了断断续续七米呼叫的回声依然一片死寂。 “至少有了发现。”七米忍不住这样想,于是他沿着小路一路前行。 傍晚时分七米顺着山路走至一处山崖下。他熟练地选好生火休息的处所,迅速生好一堆火后,爬上了身后几百米高的山崖。 爬上陡峭的崖顶时已经看不清落日余晖里灰暗的森林和远处山峦的情形,夜幕很快降了下来,天空中不停闪烁的星星次第显现。七米知道离月亮升起还有半个时辰左右,自己需要就着月光才能顺利下山,于是耐心的在崖边盘腿坐下。 正当他漫不经心地嚼着肉干,看着满天的星星怔怔地发呆时,有几颗流星悄然划过天空消失在遥远的天边。无意中,他居然发现有一处亮光在地平线附近闪烁,一如天上的星星。他站起身来重新揉揉眼睛再仔细地瞧,的确是火光!等月亮升起来后,他小心地确认了火源所在的方向,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山。 等不及天亮,七米就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在曙光中朝辩定的方向急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发现火光的山峦附近。搜寻一会儿就发现不远处炊烟袅袅升起,有几顶帐篷搭在野径旁树林里。 帐篷前火堆旁正围坐着几个披着长袍的人,其中一人发现了七米,热情地招呼他过去。还没有走近,七米就嗅到烤肉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火堆旁端坐着两个头发花白肤色黝黑精神矍铄的老者,身旁围坐着五个健壮的汉子。招呼七米过去的正是坐在正中英气逼人衣着讲究笑容满面的帅小伙。他笑盈盈地站起身,向前迎上几步,朗声道:“小兄弟过来一起喝茶。”邀请怯怯的七米坐到他旁边的垫子上。 众人见背着一卷狼皮一身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地小伙子,都露出诧异的表情,那几个壮汉更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七米这才想起自己这十多天来在山林里穿行,早已一副落魄的模样,不禁脸上有点发烧,还好众人都看不清一脸汗渍下变红的脸。他用双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拉了一下袍角,把狼皮放下便无声的在俊朗的小伙旁边坐下。 等七米坐定,一个老者便问正在喝茶的七米:“孩子,你这是从哪里来?你的同伴呢?” 七米早已想好对方肯定会问什么,于是恭敬地回答道:“各位好汉,前些天,我和几个同伴在江边遇到一群悍匪,同伴们都遇害了,我情急之中跳入江水里,被冲到了对岸,在这大山里游荡了十多天。”虽然面对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说着说着,想到阿爸遇害时的情景,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所受的苦,七米眼眶有点湿润了。 几个壮汉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这眼神里多了许多同情的神色。俊朗的小伙侧身问:“小兄弟一人在这深山里闯了十几天?” 见七米点头,他伸手捏捏七米单薄的肩膀,又看了看放在七米身边的竹弓和十几支竹箭,拉拉竹弓、摸摸狼皮,数了数弓箭上的刻痕,摇摇头自言自语地感叹道:“真是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呀!” 另一个老者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又仔细看了看七米的弓箭,盯着七米道:“孩子,你这一身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七米只说是被猎物的血迹如何弄脏的,没有说自己被迫杀人的情形,他到现在一想到自己杀人的情景都会感到莫名的恐慌。 俊朗的小伙微笑着递过手里已经揉好的糌粑,又从火堆旁取过一大块肉请七米食用。 七米将糌粑面团捧到鼻子边闭上眼睛好好闻了闻青稞淡淡的香味。此生,他从来没有觉得糌粑有如此令人沉醉的香味。他吃了几口糌粑后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干粮口袋。将双手在长袍上擦了擦,一边取出肉干请大家品尝,一边说:“在下七米,来自雪域萨钦,今年十五岁了,如今真是无家可归了,还请各位照顾一二。” 俊朗的小伙一拍七米的肩膀道:“小兄弟别着急慢慢吃。兄弟我叫衮戈尼玛,寨子里人都叫我衮戈。这两位长者是族里的长老,也是我们几兄弟的师傅,穿红袍的叫阿巴尼玛,穿灰袍的叫阿巴纳瓦。我这几位兄弟都是寨子里百里挑一的好手,功夫可是同辈里的佼佼者。” 见衮戈介绍,几个年轻人都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向七米行礼。 这时七米发现衮戈身份在这群人里有点超脱,才注意到衮戈穿的水蓝色藏袍居然镶着一指宽的水獭皮边,腰上还悬挂着一把镶嵌着各色珠宝的长剑。心想这人要么就是个土司少爷,要么就是头人家的公子。 等七米吃过糌粑、喝够酥油茶。衮戈起身进了帐篷,不一会儿手里抱着一摞衣物,对七米说:“兄弟,我们师徒几人今天还有些事情需要进趟山,咱们天黑前回来再叙。那边山脚有一处温泉,吃完早饭你去那边好好泡泡休息一下,如果不嫌弃再把我这一身衣服换上。我想,咱俩身高体重都差不太多,你穿着应该合身。”不等七米表示感谢,转过身叫过来一伙计,交代他带七米去温泉沐浴。之后,师徒七人全副武装,很快便消失在森林深处。 七米看着众人消失的方向怔怔发呆。那伙计见状,不禁得意地说:“衮戈尼玛少爷,可是我们寨子年轻一辈里功夫最为了得的。我家二少爷在为参加三年后的武林新秀大会做准备。你小子可别不识抬举哦。” 见七米露出一副羡慕的神色,看了看七米手里拿着的弓箭,那伙计似乎犹豫了一下,嘴角一扬说:“你那破玩意儿算什么东西?我让你开开眼界,看看我家少爷的兵器。” 七米谦恭地说:“那感情好,有劳你了。”随伙计走进刚才衮戈尼玛进出的帐篷。只见帐篷中央有一张两尺见方的茶几端放在藏毯上,几上放着一卷打开的经卷,旁边还有两三卷用黄布包裹的经卷整齐的堆放着。帐篷一边悬挂着一副做工精细的银白色铠甲和几件兵器。当七米看到挂在一旁用牛角牛筋等材质精心制作的复合弓时,忍不住伸手准备取下来仔细瞧瞧。那伙计啪的一声拍落七米伸出的右手,着急地说:“别碰,别碰,你小子得寸进尺,可别弄脏了少爷的东西。滚、滚,快去温泉里泡澡,洗一下浑身的臭味。” 七米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帐篷。温泉离帐篷不远,一会儿就到了。两股碗口大小的温泉从山崖底部一丈多高的地方喷涌而出,白花花的热水翻腾着跌落在底部两丈见方的水潭里。温暖湿润的水汽不断蒸腾,柔柔地笼罩了周边的一切。 七米脱得精光,小心的用脚尖探到水里试了试温度,之后一个鱼跃钻入水潭里欢畅地游了一会儿。洗净了一身的汗渍后,他仰面躺在水潭边,一股倦意袭来他竟沉沉睡去。这一觉是这十几天里睡得最为香甜踏实的一次,竟睡到日头偏西才缓缓醒来。 第三章 锦纹白虎 夕阳下衮戈一行刚回到驻地就看见从林子深处缓缓走出一个穿着一身紫色长袍、黑色短靴、佩着猎刀英姿飒爽的少年。 大家都被眼前这似曾相识的英俊少年惊呆了。只有衮戈第一眼就认出了七米,笑呵呵地上前几步给七米胸前来了一拳,说道:“真是乌鸡变凤凰了,差一点没认出来呀!” 七米深深一鞠躬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不是托了阿哥您的福。”衮戈一把扶起来说道:“客气了,客气了。”转过身来对大伙说:“都过来瞧瞧我七米兄弟。” 众人对七米和衮戈俩人夸赞不断。那个早上带路的伙计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好半天才看出来眼前这人就是早上落魄得被自己误认为叫花子的人。那伙计双手缩在衣袖中心里酸不溜秋不是滋味,侧立一旁喃喃自语道:“穿上少爷的衣物就以为自己是少爷?下人就是下人,臭小子可别想得太美。” 只是两位长者神色有点凝重,吃过晚饭后红袍老者阿巴尼玛开口说道:“二少爷,这几天搜寻下来,从种种迹象推测,我觉得白虎在这一带的可能性很大。如果遇上白虎,我们这么几个人胜算不大,我很担心您的安全,建议您明天先回山寨等消息,一旦我们找到白虎就飞鸽传书通知您,到时候您再带上足够的人手前来策应,我们就能稳操胜券了。” 灰袍老者阿巴纳瓦接着说:“我赞成阿巴尼玛的建议。从迹象来看白虎应该比我们之前所预料的还大,二少爷还是回去等候消息稳妥一些。” “我们辛辛苦苦搜寻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线索,你们两位却想方设法赶我回去,是不是怕我抢功呀?”衮戈把双手一背,装作生气的样子接着道:“本少爷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时回去就是临阵脱逃,本少爷脸朝哪儿放啊?” 见两位老者诚惶诚恐地躬身准备道歉解释,衮戈上前一步扶起两位老者道:“这一趟出来如果有什么差错本少爷担着,两位师傅不必担心。”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行人已经早早地起身吃过早饭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临走七米还在央求他们带上自己一起去。衮戈拗不过七米,想想这小子独自一人能在山林里生存下来真是不可小瞧,于是答应带他一同前往。 衮戈将七米带到帐篷里,让他挑选自己称手的武器。七米将之前看上的弓箭取下熟练地背在背上。出了帐篷正好遇上昨天那个伙计,七米指了指背上的弓箭,向他做了个鬼脸。 一行人在两个老者的带领下展开身形朝着大山深处急进。 七米紧紧跟在七人后面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感觉到脚步渐渐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可还是一声不吭咬牙坚持到翻上山梁。这时,前面的两位老者在山梁上一处突出的山崖边停下来轻声地商量什么。衮戈停下脚步在一旁的树下坐了下来,四个壮汉迅速在几丈开外分开站定,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神色。 七米气喘吁吁赶上衮戈时已是汗流浃背累得直不起身了。见衮戈用两根手指示意他别说话。他放慢脚步靠近衮戈坐下都忘了擦汗。 等两位老者归来,轻声将他俩观察商议的情况悄声告诉衮戈后,衮戈转过身来轻声告诉七米:“我们找寻的白虎十有八九就在前方几里开外不远的山涧里,接下来会非常危险,我建议兄弟你就在这里等待。”说完也不等七米回答,起身就出发了。 等他们走远,七米站起身几个箭步腾挪至刚才两位老者所在的山崖上。极目远望,旭日初升,远远近近高低错落的山头正罩在旭日金红色的晨光里,山涧里除了青灰色的阴影什么都看不清。 七米没有丝毫的犹豫就一头钻进林子里开始不紧不慢的朝着众人行进的方向出发。当七米走至一处山涧前时,突然听到一声十分浑厚、刚劲有力的虎啸从涧中传来。 七米被这一声虎啸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边用手抚胸边自言自语道:“吓死本少爷了,得亲眼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家伙,能吓本少爷一跳。”稍微平复了一下慌乱而惊喜的心情,他取下弓箭加快脚步朝山涧里跑去。 真是“虎啸山林百兽散”,才跑进山涧不远,迎面就碰到十几头夺路而逃的野猪和岩羊,只逼得七米朝一旁的山腰上躲闪。一只岩羊在慌乱中被同伴挤下山崖摔断了腿在一旁无助的望着七米。七米担心再次遇上野物在狭窄的山涧里躲不开,于是干脆就在山涧一边崖壁上若隐若现的石径上奔走。 不一会儿等他攀上一处几丈高的石崖上时,就看见在前方不远处山涧中央一块空地里呈倒“人”字形排着七个人。四个壮汉手持长矛分开站在两头,两位老者一边一个也是侧身持矛,而衮戈此时已经拔剑在手正侧着身子居中而立,清风剑泛着淡淡的蓝光。 白虎晨鸣,声震四野。又是一声长长的虎啸声,带着风排山倒海而来。 七米一头秀发在晨风中飘摇,即便是站在离涧底几丈高的山崖上,他也紧张地弯弓搭箭做好了攻击准备。还没有看到本尊,那万兽之王的气势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晨曦斜斜地照进山谷,涧中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山涧里连一声鸟鸣也没有,唯有水声淙淙。白虎就在这样静得可以听见心跳的时刻从晨雾缭绕的山林中悄无声息地走来。在隔着几人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下来,安静地打量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七米终于看清了传说中才有的万兽之王——白虎。这只白虎通体雪白,体长一丈有余,少说也有千斤左右,眉头和身上几乎所有的纹路都是金黄色的,在阳光下通体闪着光。 青龙、白虎那可是上古神兽!黑头藏人传唱了很多年,但很少有人相信有这一神兽真实存在。渐渐的就和会说话的猫、会飞的马、会走路的树成了神话传说。锦纹白虎——白虎而锦纹者那更是闻所未闻。 去年夏天,洞波寨几个猎人去寨子东边靠近江边的一处山里打猎,曾经远远地看见一只白虎横渡江水悠闲地走进森林,随后又听见山谷里传来低沉的虎啸声。于是,发现白虎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久,十里八乡的猎人们开始结伴进山搜寻踪迹,可是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根本没有发现白虎的踪影。久寻不见踪影,也让周边的山寨觉得这是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开始嘲笑洞波寨的人。 为此,土司大人还分别把自称发现白虎的几个猎人一一召唤到病床边详细询问过。其中岁数稍微长一点的两个猎人还为此赌过咒发过誓,并且一直都没有放弃继续向东搜寻的行动。 半个月前,有人来山寨里汇报,说是在寨子西面的山谷里隐隐约约听见一声虎啸。山寨里除了衮戈以外,没人愿意相信,即便是声称发现白虎的几个猎人也不相信在西面能发现白虎的踪迹。由于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山寨里就没人对外声张。 衮戈认真分析后觉得前后两件事情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他听唐老先生说在收藏的药典里读到过白虎之骨与其他几味药搭配可生死人肉白骨,尤其是白虎的四颗獠牙更是至宝。万一能寻得白虎,父亲卧病在床几年的病或许能治好。于是,他带上自己最信任的两位师傅和几位死侍以寻猎为名,在这一带搜寻。就在昨天进一步确定了白虎最可能藏匿的方位。晚上,衮戈在帐篷里给七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找到白虎,成功猎杀白虎为父亲治疗,并借此重新树立洞波寨的威信。 此刻,当传说成为现实,所有人都又惊又喜。衮戈至到看见白虎之前还依然心里有一大堆的疑问,这一瞬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兴奋。握着长剑的手,指节发白,剑尖在轻微的颤抖。 衮戈舞起一片蓝色的剑花,朗声道:“上。” 七个人同时挥舞着兵器扑向白虎。 这时,白虎毫无惧色长啸一声一跃而起,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七人。四个壮汉手中的长矛几乎同时投射出来直直的飞向白虎。 正在凌空飞跃的白虎突然变换身形朝后一闪,一条粗壮的虎尾随之横空一扫,硬是将四根长矛给扫落在地。 白虎一落地,就势打了一个滚,又再一次冲向居中的衮戈。 两位老者同时将手中舞动的长矛一挺,一红一灰两个身影直奔白虎而去。 白虎似乎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两条前掌伸出居然迎向矛尖;它用力一按两个矛头,两个老者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道震得手臂胀麻、虎口欲裂,长矛几乎被震脱手,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身形也被硬生生压落地面。此时,白虎身形已经掠过两人头顶,白虎将两条收缩到前胸位置的后掌猛力向后一击,两位老者后背上都结结实实地各挨了一掌,身形踉跄着向前滚落。虎指深深钳入后背,两人后背上各多了深浅不一的五道血痕,如几把小刀划过后背,局部深可见骨。 就在一瞬间,借着矛尖上向上的力道和在两位老者后背上一蹲的劲道,白虎再次一跃扑向剑影里的衮戈。 衮戈目睹发生的一切,心里暗道一声:好快!一招凌厉霸道的“剑指南山”已然舞起,人剑一体一道蓝色的身影扑向白虎。 白虎似乎有点忌惮衮戈手中的清风剑,一猫身从衮戈身下溜过,随后将虎尾一横扫向衮戈后背。 衮戈一击不中,借势向前滚落,刚好被虎尾扫中,啪的一声后背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被扫出一丈开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定住身形。衮戈感到气血翻腾背上热辣辣的疼,清风剑哐当一声掉落地上。这时惊魂未定的六人都已经围至衮戈身旁,四个壮汉已经各自拔出两柄弯刀在手里。只一个回合,七个人中功夫最好的三个都受了伤,情况十分危急。这时红袍老者阿巴尼玛忍着伤痛沉声道:“七位一体,结星月阵。” 一眨眼功夫,一个月牙形的阵型已经形成。外围四个壮汉,两个老者一左一右护在左右。衮戈俯身拾起剑,慢慢地转过身来,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八刀两矛一剑合为一体。没有任何兵器挥舞,只是各自保持姿势严阵以待,圆心竟是持剑而立的衮戈。七米暗自惊叹,此阵以静制动、长以卫短、短以救长,从前侧任何部位受到攻击均会有至少三件兵器招呼;尤其是像现在这样面对一个目标时,阵法的威力发挥得更是淋漓尽致,任对手功夫如何了得都很难破阵。星月阵,众星拱月,真是好阵法。 白虎此时压着怒火低声吼叫,非常谨慎地左右徘徊,小心寻找破绽不肯贸然进攻。 七米这时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手中的弓箭。定定神辨别了一下清晨微风的方向,仔细看看在十几丈开外背向自己不断左右移动的白虎,奋力拉开弓射出一箭。 白虎并没有在意听到的弓弦声,它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七人身上。待到一箭射穿后腿时,它才惊恐的意识到,居然还漏算了一人在背后放冷箭。它马上本能地跳跃到一旁,然后回转头来寻找七米。这时七米的第二支箭正好射到白虎之前所在的位置。白虎顺着箭影马上就找到了七米。 第三支箭正射向白虎,它用厚实的手掌一挥,将箭拍飞了。这连续射出的三支箭彻底激怒了白虎。它扔下结阵的七人,怒吼一声就向七米奔去。 只见白虎几个腾跃就没入崖底的树从里。等七米紧张地伸长脖子向下张望时,白虎纵身一跃蹿至崖底一处突出的岩石上,快速腾跃着逐渐接近七米所在的崖顶。七米朝下慌忙射出两箭,都让白虎闪开了。七米在慌乱中定定神,算准白虎一定得跳上离自己三丈开外的一处石壁上,于是长深吸一口气全力拉开弓屏住气静待时机。 弓如满月,就在白虎一转身全力跃向七米选定的石壁上那处突出的地方时,一支箭带着轻微的响声飞速射向白虎,正中前胸。白虎身形不由得顿了一下虎身下坠,险些栽下山崖。 不等七米继续射箭,白虎怒吼一声连续几个纵跃就出现在崖顶。此时,白虎胸前已经染红了一片,铜铃大小的双眼瞪着七米,龇牙咧嘴俯下身一步一步向七米逼近。 七米被吓坏了,拉开弓箭的双手不由得抖动起来,他完全不知道这一箭该射向哪里。 就在白虎从两丈外向他全力扑来之际,几乎同一时间七米射出一箭,扭头一个箭步就纵身从崖顶跳了下去。不是七米慌不择路而是没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宁愿跳下山崖也不愿被如此恐怖的老虎虐死。 在涧底尾随而来的七人看见伴着一声长长的虎啸声,七米和白虎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一丈从崖顶跳下来,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七米腾空了之后心里一沉,不由得想: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他不由得放开喉咙“啊——”长呼了一声。慌乱中双手乱舞抓到一样毛茸茸的东西。原来是白虎后发先至,居然在盛怒之下一跃而起跨过了正在向下坠落的七米。七米在绝望中抓到的毛茸茸的东西正是无意中扫向他的虎尾。垂死挣扎的七米一抓住虎尾便死命抓着不放。老虎拖着七米连成奇怪的一体,一头栽进山崖下浓密的树林里。 随着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一虎一人先后掉落到树下。 白虎挣扎着翻身坐起来,转过身准备扑向一旁昏迷不醒的七米。这时一红一灰一蓝三个身影出现在树下,随着几声怒喝,两柄长矛一左一右刺向白虎。白虎拼尽全力向前一闪,险险地躲过两柄长矛的攻击,迎面撞向蓝色的剑影。衮戈看得分明,身形一矮避开碰撞,回头一招“仙人指路”长剑直插白虎胸腹。白虎再次一跃而起,带着来不及抽出来的长剑跌落到一丈开外的地上,回转头来瞪着众人。 七人这时已经结成月牙形的阵型,把昏迷不醒的七米护在身后。 白虎舔舔不断滴落的血,站起身抖抖身子仰天长啸一声,瘫软在地上,眼睛里渐渐没了神采。 几个壮汉喜形于色,激动地跳起来呼叫道:“白虎死了,我们成功了!”回转头看到衮戈一脸凝重的样子,都安静了下来。 衮戈默默走到几步之外的大树下,这才看清楚仰面横躺在地上的七米:只见紫色的长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正抽动着身子不住地呻吟。衮戈俯身扶起七米,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 第四章 山寨洞波 两位老者在一旁忙碌了一阵,回转头来恭敬地对衮戈说:“启禀少爷,七米小兄弟没有性命之虞,现在昏迷不醒大概是跌落时头部受了点撞击,或许还因经受了太多的惊吓,调养一下应该没有大碍。” 衮戈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对大伙道:“都记住了,今天若不是我这小兄弟拼命帮忙,咱们几人很难全身而退,更别说拿下白虎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众人喜上眉梢连连称是。 四个壮汉几下弄好了一副担架。其中一个按照平时打猎时的习惯:为了避免猎物腐臭变味,迅速将白虎剖腹掏出内脏扔掉。弄好这些,身强力壮的四人,将白虎轻松地抬起来,两位老者相互搀扶着,衮戈背着七米,一行人慢慢走下山来。 一到山下,在驻地上的几个伙计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么多人受伤了,喜的是居然真的找到白虎并成功猎杀。 衮戈叫人立即飞鸽传书告诉山寨里的人秘密派人前来接应。一行人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两位老者和七米身上的伤口,便安排大伙弄了个比较大的担架,将白虎用两副大毯子包裹起来小心地绑在担架上,牵了两匹健壮的马来并排拖行。又给七米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衮戈将自己平时就寝时用的黑熊皮垫在上面,将担架弄得非常暖和舒适。 匆匆吃过午饭后,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于是衮戈和两位老者各自骑上马走在前面,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各自牵着一匹拖白虎的马,几个伙计抬着七米,另外两个壮汉手持长矛走在最后,一行人启程向山寨出发。 七米在恍惚中觉得自己又被人扔进水里正在挣扎,身体似乎快要散架了使不上劲,好半天浮不出水面。一会儿又看见自己正被白虎追踪,拉开弓时弦断了,急切中又找不到猎刀,不管怎么拼命跑也躲不开老虎,他着急地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以后,七米在一阵喧闹声里悠悠地醒来。原来众人发现驿路上一队人马打马赶来,正是山寨里前来接应的人。一行壮汉全是鲜衣亮甲戎装打扮,带头的是个身着灰色长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 还未走到跟前,一行人全都翻身下马赶过来向衮戈行礼。 衮戈连忙下马上前几步,双手扶住白胡子老者不让他行礼。 “二少爷,脸色这么差,伤哪里了?”白胡子老者急切地准备检查衮戈的伤情。 衮戈一躬身道:“先生,我的伤不碍事,烦请好好看看阿爸尼玛、阿爸纳瓦两位前辈和七米兄弟的伤势。” “七米?谁呀?”白胡子老者不解地问道。 衮戈侧身用手朝七米指了一下。他见七米刚醒过来,激动得一个箭步赶过去一把抱住七米说道:“好兄弟,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七米在担架上轻微地将手脚活动了一下,忍着浑身火辣辣的痛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没事,也就蹭破一点皮而已。” 衮戈长出一口气道:“兄弟你倒是睡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可吓死老兄我了。我们为了早点赶到山寨为你疗伤,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说完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七米。七米连忙准备坐起躲开,可是浑身疼痛身子发软动弹不得。 衮戈见状,连忙招呼白胡子老者过来查看,并要大家原地休整。 白胡子老者小心地将七米扶起来,脱掉七米的长袍,白皙的手掌在七米布满淤青的身上推捏游走,细心的检查了一遍,然后摸着花白的胡子侧身对衮戈道:“少爷,这小子浑身上下有七处大小关节脱臼移位,有两处肋骨骨折,浑身上下有多处撞击淤伤,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可以痊愈。” 衮戈急切地说:“先生,快、快、快,快给他治疗。” 不一会儿功夫,七米身上几处脱臼移位的关节都随着一声声轻微的脆响接好了,两处骨折也得到固定;这过程七米痛得满头大汗,可他还是一声不吭咬牙坚持住了。 这会儿,七米坐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虽然全身上下还隐隐作痛,却感到十分的舒坦,于是侧身合掌向老者道谢。 白胡子老者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拍拍七米的后背,暗道:这小子好根骨,真是学武奇材。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道:“小家伙够硬气,不错,不错。” 衮戈已经笑嘻嘻地找来了一个水袋和不少干粮让七米食用。七米这时才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白胡子老者忙给两位前辈用青稞酒清洗伤口,并为他俩缝合伤口,痛得两位老者龇牙咧嘴差点叫出声来。白胡子老者打趣地说:“两位兄弟可得忍住了,咱们一大把年龄可别让后生小辈们笑话哦。”两位老者闻此,都忍不住朗声笑起来。 沿着驿道前行一路上能看见零零星星的小村落沿河散落,河谷逐渐变得宽阔起来。 行至傍晚,大家就在一处开阔的草地上露营。大伙赶了一天一夜,都已经人困马乏,吃过晚饭之后都早早地休息了,只有几个负责巡逻放哨的大汉在帐篷四周晃荡。 和七米在同一顶帐篷里休息的衮戈和两位长者都很快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因为在担架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的原因,七米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披上长袍忍着痛轻手轻脚地走到帐篷外。 朗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柔柔地洒满远处的大山和近处的草地。在如雪的月光映照下几顶帐篷间生起的一堆篝火显得那么温暖明亮。白胡子老者披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袍正盘腿坐在篝火旁,白色的须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摇。仙风道骨般的模样令七米痴痴地呆看了一会儿。 白胡子老者注意到蹑手蹑脚走出帐篷的七米,便招手邀他过去。 七米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非常感谢老先生白天为我疗伤。老先生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呀?” 白胡子老者笑呵呵地说:“小兄弟客气了,救死扶伤是医者分内的事情嘛,再说了,你白天已经谢过了。见一次谢一次,你不烦,我还觉得烦呀。来来来,坐下聊聊。” 等七米在一旁落座,老者侧身看着七米继续说道:“我今天和大伙同行时听说了你的经历,又看到你能吃苦、懂礼节,感觉你真是不同寻常。” “老先生过奖了,我就一个寻常普通的孩子;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或许是最近几年跟随阿爸去过不少地方的原故吧。”七米谦虚地回道。 “不错,难怪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白胡子老者点点头一边用手里寒光闪闪的小刀割着牛肉,一边柔声问道:“小家伙,面对白虎时怕不怕?” “怕,非常害怕。还没有看到老虎,仅仅听到虎啸就令人胆战心惊呀。”七米想起之前猎虎的经历至今心有余悸。 “听说你在十几丈之外开弓射箭,居然射伤了白虎,惹恼了它。之后又沉着冷静地射中了两箭?” 七米差一点笑出声来,说道:“哪有什么沉着冷静了,回想起来好几次射箭的机会都错过了,最后一箭是怎么射出去的我都不知道啊。” “小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从十几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就不怕摔死呀?” 七米抠抠脑袋红着脸说道:“真不是因为胆大,说起来还真是丢人,我怕被那只恐怖的白虎吃掉,所以才不知所措从悬崖上跳下来的。” 白胡子老者不禁笑出声来,一把将七米拉到自己身边,要七米挨着自己坐。这好意的一拉弄痛了七米。看见七米疼得张开了嘴好半天合不拢的样子,老者眼泪都笑出来了。 七米和白胡子老者都来了兴致,一老一少围着篝火、披着长袍、喝着青稞酒、吃着烤肉,居然聊到东方发白。 老者告诉七米:他叫唐五郎,年轻时血气方刚,带过兵打过仗,后来被人诬陷身陷囹圄差一点成了官场斗争的牺牲品。不久碰巧成为一名江湖名医的关门弟子,跟着师傅潜心学医十几年,等到师傅驾鹤西去之后,就开始走南闯北行医十几载。每过几年,他都会到洞波寨来看看老朋友洞波土司,顺便在洞波寨的书库里翻阅一些资料。去年,到寨子里来时,发现土司已经卧病不起,不管怎么治疗,虽有好转,却总不见痊愈,所以一边研究各种药典一边照顾病人,一直没有离开山寨。这次一收到飞鸽传书,他就猜到衮戈肯定是遭遇了白虎,而且断定一定伤亡惨重,于是星夜兼程赶来治疗,没想到因为七米的原因,衮戈一行居然如此顺利地猎杀了锦纹白虎。有了极品虎骨作为药引,老先生十分自信能药到病除治好土司的病。 天亮后,等伙计们烧好一大锅茶水,开始在茶桶里上下抽动木塞打酥油茶时,一行人都起身洗漱后开始围坐在几堆篝火旁吃奶饼子、糌粑面,喝酥油茶。 衮戈在征求了几位长者的意见之后,将猎获白虎的喜讯以及众人的情况飞鸽传书回山寨里。 路过几个村庄,走出一片林子,众人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看见了十里开外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气势非凡的洞波寨。山寨前是一大片刚收割过后灰黄色的地,零零星星的有一些白色的藏房散落其间,一群群牛羊在田埂上吃草。大家都兴奋不已,好些伙计对着山寨挥动长袖“阿赫赫、阿赫赫”地欢叫起来。 衮戈勒住马笑呵呵地朗声对大伙说道:“洞波寨的弟兄们,咱们马上要进寨子了,都整理一下衣甲、排好队列,把咱们洞波寨好汉上山打虎、出寨御敌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拿出来,迎接属于你们的荣光。” 大家齐声应了一声“啦索”(好的,是),马上笑闹着将原本有点散乱的队形弄得整齐有序。几个壮汉将白虎从马背上解下来,小心地取下包裹的毯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将白虎抬起来。 队伍里的马匹乍一下看到白虎都受惊了,在众人哄闹声里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唐老先生又将队伍顺序调整了一下:衮戈和两位老者骑马在前,七米的担架紧随其后,之后就是抬着白虎的四个壮汉,其他人随着唐老先生跟在后面。 来迎接的队伍从高高的山寨门口一侧一直排出四五里远,几乎所有寨子里的人都倾巢出动。男女老少双手大都捧着哈达,还有不少人手里拿着金黄色的“多登梅朵”(万寿菊),一个个兴高采烈地高声呼喊“扎西德勒!扎西德勒!”,金黄色的菊花和洁白的哈达不断抛向凯旋归来的山寨英雄们。 当鲜花和哈达不断抛落、欢呼声一阵阵响起,七米盘腿坐在担架上不由得想起,几年前阿爸在武林大会上载誉归来,自己跑出老远去迎接,阿爸俯身一把抱起七八岁的他,用胡子拉碴的脸来蹭他脸,在众人的笑声里骑马缓缓走进山寨时的情形。一样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一样是鲜花和哈达起起落落,一样是成千上万人在欢呼致意。七米微笑的脸颊上滑落两行充满思念的泪珠。 依山而建的洞波寨真是十分雄壮漂亮,灰白色花岗石城墙围起来的山寨里白色藏房错落有致,走进山寨之前很容易让人产生那些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几百座白色藏房是融合在一起的一个整体的错觉。 在近十丈高的山寨大门外,上百个身着戎装手持长矛的士兵整齐的列队欢迎衮戈一行的凯旋;居中站着一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年轻人,身穿一袭紫色长袍、腰悬一柄玄色长剑,脚蹬一双抓地藏靴,甚是英武了得。只见那年轻人一挥手,寨门上随即响起铜钦低沉雄壮的声响和唢呐欢快的乐声。在澎湃的乐声中,紫袍大汉手捧一根洁白的哈达率几个身着盛装精心打扮捧着哈达和酒具的美丽女子,满面春风的朝衮戈一行走来。 这时,抬担架的一个伙计在给七米介绍说,那是山寨里的大少爷叶西郎嘉。 衮戈等人一一翻身下马,牵着马上前鞠躬行礼。叶西郎嘉先给衮戈献上哈达,然后一把抱住衮戈,将额头碰在一起,轻声说道:“好兄弟,可让我担心死了。”转过身端起一杯青稞酒,恭恭敬敬地献给衮戈。之后又为两个老者一一献上哈达,并为每人斟酒一杯双手捧上。 衮戈拉着叶西郎嘉边走边说:“哥,我给你介绍一位英雄认识认识。”几步走到七米所乘坐的担架边,仰头笑着对七米说:“七米,这是我哥叶西郎嘉。”回头又对哥哥说道:“哥这位就是舍命相救的打虎英雄七米。没有他帮忙,我们可能回不来了。” 七米准备翻身下担架,可衮戈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肯让他下来。叶西郎嘉此时已经从身旁接过哈达双手合掌躬下身十分真诚地说:“我代表洞波寨感谢七米兄弟,您永远都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七米接过叶西郎嘉双手递过来的银碗,一扬脖子一口将酒吞下,火辣辣的青稞酒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呛得七米涨红了脸摇头不止,衮戈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叶西郎嘉见一旁几个壮汉抬着的锦纹白虎,几步上前瞪大眼睛看了半晌,用粗糙的双手轻轻抚摸虎身,自言自语道:“我的个乖乖,这世上竟然真有这般瑞物!” 等美女们给一行人献过哈达、敬过酒,众人便在铜钦声中相互簇拥着走进山寨。 洞波土司今天早上接到飞鸽传书带来的喜讯,可真是高兴坏了。他马上招呼下人给他梳洗打扮,妻子央宗啦执意要自己来为土司梳洗,她还特意将土司浓密的胡子悉心收拾了一下。 看着铜镜里自己一头花白的秀发,捏捏很久没有知觉的双腿,洞波土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望着远处的大山,土司牵着妻子的手轻声道:“感谢上天眷顾,感谢山神护佑,孩子们有出息了。”回头对着妻子说:“央宗啦,你也要好好打扮打扮,孩子们到哪里最牵挂的人可都是你哦。” 自从两年前生病之后,土司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央宗啦在一旁边抹眼泪边轻声应和。 铜钦声一响起,土司就催着下人将自己从床上挪到藤椅里,然后连同藤椅一起早早地抬到土司府院门前坐定,烧一炉柏枝,喝一碗清茶,在袅袅柏香中装出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 大家簇拥着衮戈和七米一行朝土司府行进,叶西郎嘉则带着几个兵丁在前面开道。街道比较宽,每走五十丈左右都需要沿着藏房外墙拐个弯,五丈左右高矮的藏房错落有致的分布在道路两旁,宛若一个个坚固的堡垒。 东绕西转了几个弯之后,土司府就出现在眼前。一栋十丈高的土木结构白色的建筑矗立在寨子中央,全寨顶端女儿墙是绛红色的仅此一家。 土司府前有一块宽阔的铺着石板的广场,足足可以容纳一两万人。四周有不少商铺、饭馆、茶馆。 七米不由得想:真是雪域山寨中首屈一指的存在,难怪叫“洞波”。 洞波土司就端坐在土司府院门前台阶上,身边站着央宗啦,一众府上杂役都喜出望外地挤在后面观望。衮戈一见父母,兴奋地快步穿过广场径自走到台阶下向父母行礼。 洞波土司忙招手道:“我儿免礼,赶快过来让阿爸瞧瞧。” 衮戈噔噔蹬几步小跑就到父母跟前,朗声道:“托阿爸、阿妈的福,孩儿毫发未损,让您们操心了。” 这时众人都已到阶梯下站定,七米也已从担架上下来,大家一起向土司大人行礼。 土司挥挥手等大家安静下来之后,端坐藤椅上清清喉咙朗声道:“各位洞波寨的父老乡亲们,承蒙老天厚爱、山神护佑,这些年咱们寨子风调雨顺,一片祥和。这两年,白虎突然现世,老夫生病卧床,很是让大家操心。前些日子,犬子衮戈尼玛和两位长老进山狩猎,顺利猎获锦纹白虎。这可是空前的吉兆哇!为此,我决定免去洞波寨所有人半年的赋税。” 台下叫喊声、吹口哨声响起一片,经久不绝。 叶西郎嘉兴奋地走到衮戈身边,抱起衮戈转了几圈,然后举起衮戈的左手大声向众人高喊道:“土司英明!衮戈威武!洞波威武!” 广场上几千人都跟着呼喊起来:“土司英明!衮戈威武!洞波威武!” 衮戈用手挠挠头憨憨的笑着,眼光却投向七米。七米对着衮戈竖起大拇指。 此时,唐老先生凑到洞波土司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只见洞波土司脸露喜色望着唐老先生的脸问:“当真如此?”见老先生含笑点头,洞波土司对叶西郎嘉道:“让大家都散了吧。安排外出的长老和好汉们都好好休息休息。咱们明天晚上再请大家吃庆功宴。” 第五章 双喜临门 唐老先生派人送来的药真有奇效,七米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当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筋骨已经不那么疼痛了,骨折的地方也舒坦了不少。 七米被衮戈安排在寨子顶楼一处宽敞的卧室里,第二天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于是走下床摸索着来到窗边打开木质的里窗,几缕明亮的阳光从外窗缝隙里斜斜的钻进来泻在七米脚掌前的地毯上。七米等眼睛适应了光亮忍不住伸出双手去捧住这几缕温暖的阳光,感受它们在手掌上缠绵的温情。过了许久,他才推开外窗探出头四下张望。 七米住在土司府的顶层,视线非常好,眼前是几百个白色的藏房一层层重叠着向外延伸至寨子外高大的城墙边,白晃晃的一片有点刺眼。山寨里有不少各色的树,为山寨增色不少。越过城墙便是一大片宽阔平整的耕地,一直延伸到十里开外的山脚下。一条小河蜿蜒着从远处的山脚缓缓流经山寨。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七米惬意的闭上眼睛,恍惚中感觉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七米,七米,快下来吃饭了。再不下来,我都要饿死了。”衮戈在院子里仰头招呼。 七米连忙穿好衣服匆匆下了楼。衮戈已经安排下人将洗漱的水准备好,笑嘻嘻地背着手在一旁候着。 喝过酥油茶,吃过酥油熬制的人参果和一碗糌粑面后,衮戈提议出去走走,七米爽快地答应了。 七米和衮戈骑着马信步由缰走出山寨西门。只见西门外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核桃树下几十人围在一起正在比试什么。他俩禁不住诱惑也想凑过去看热闹。衮戈将斗篷拉起来戴上,又将围巾提起来遮住大半边脸,七米则将斗篷披上,然后翻身下马各自牵着马走了过去。 走进一看,原来是周边二十几个寨子的头人们于昨天下午接到土司大人的飞鸽传书,今天一早出发,大都中午时分陆陆续续赶到洞波寨里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因为离开席时间尚早,先到的几个头人相约到山寨外草坪里相聚,为了消遣有人提议进行射箭比赛。只见核桃树阴下端坐着十来个衣着讲究的头人,离他们两三丈远的地方竖着几个人头大小的箭靶。离箭靶十丈开外站着一排年轻的壮汉,个个劲装华服衣着考究,正弯弓搭箭跃跃欲试。 一轮射箭结束后,这些头人的儿子们,只有四人分别有七八箭射中靶子。参加第二轮比赛的几个壮汉都得意非凡,个个志在必得的样子。 看到他们的表现七米忍不住说了一句:“也不过如此。” 中间身着一身黑黄相间的藏袍长得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转过身瞪了七米一眼。 衮戈轻声告诉七米,那人叫纳染欧珠,是纳染寨的大公子。 第二轮比赛依然是每人射出十箭,看谁上的靶多。这一次纳染欧珠全力以赴居然射中十箭夺得第一。 纳染欧珠笑嘻嘻地走到几位头人跟前,在纳染头人赞许的神色里一躬身从白发苍苍的热岗头人手里接过一把做工精美的银刀,这可是几个头人凑钱买来的奖品。 纳染欧珠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走到围观的人跟前,右手举起银刀,瞪着眼环顾四周大声道:“刚才射箭赢了兄弟山寨的几位少爷。各位有没有不服气的?小爷我今天放下身段跟在座的各位再比一场,如果有谁赢了,我把银刀双手奉上。” 围观的几十个人,都嬉闹着互相推搡,就是没有人敢应战。这时纳染欧珠把银刀一举指着七米道:“你小子,刚才好像不太服气哟。有没有胆子过来陪小爷玩玩。” 见七米犹豫的样子,他从腰间摸出钱袋继续道:“如果你赢了,小爷我再送你一袋银子。如果不敢应战,你小子最好回去把那张臭嘴缝上。” 七米在周围除了衮戈以外几乎所有人的哄笑中,轻轻的用双手把斗篷推至脑后,露出俊俏的脸庞,把手中的缰绳递给衮戈。衮戈着急地拉住七米的手,示意他别搭理纳染欧珠。七米轻轻推开衮戈,微笑着对衮戈说:“我知道你担心我的伤,不碍事。”目光坚定地朝场中走去。 纳染欧珠见七米被他用激将法激怒了,便邪笑着叉开双脚说道:“你小子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待会儿输给本少爷了,那可得从跨下穿过哦。” 七米双手在胸前一抱冷冷地道:“我可不敢占少爷你的便宜。赌注要下就下公平一点,谁输了就把输家的嘴缝上两针,你可敢赌?” 纳染欧珠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侧身对其他几个少爷说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和本少爷讨价还价。” 纳染欧珠上前一步拍拍七米的肩膀说道:“好好好,本少爷答应下就是,请在座的各位作证。” 七米接过一旁几个少爷递来的弓箭,拉开试了试,挑选了一张自己满意的弓。回头对纳染欧珠说:“是不是把箭靶朝前移几丈?” “本少爷正有此意。”纳染欧珠吩咐下人把两个箭靶朝前移动了大概十丈左右。 在周围一片喝彩声中,纳染欧珠聚精会神射中了七箭。这么远的距离,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成绩了。他得意地回头看了看在一旁的七米。 七米神定气闲的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朗声道:“该我上场了。”只见他忍着浑身的伤痛开弓射箭,连续射中七箭,也迎来了一阵阵喝彩。第七箭射出后,他故意停下来擦擦汗,也好让身体恢复一下体力,侧过身看了看纳染欧珠。 此时几步之外的纳染欧珠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之前的狂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之前在树下端坐的纳染寨头人则已经神色凝重地站起身。 场地上出奇的安静,几乎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在等待七米射出第八箭。 七米稳稳地射出第八箭,纳染欧珠双手抱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羞愧得都感觉抬不起头了。纳染寨头人几步走到儿子跟前,正准备俯身说点什么。 七米用眼光的余角看了看他们,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继续射出了第九箭。这一箭上靶赢来了经久不息的喝彩声。 纳染寨头人奇怪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然后顺着众人的目光眼光落在远处的箭靶上。他惊奇地发现一枝黄色的箭羽正好射中七枝红色箭羽中间,八枝箭羽像一朵盛开的莲花。他知道中间黄色的正是七米的箭。 七米转过身和衮戈相视一笑,拉满弓将最后一支箭射向远处的林子。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纳染寨头人一手拉着耷拉着头的儿子,一手捧着哈达向七米走来。黑熊似的纳染欧珠跟在同样健壮的父亲身后手足无措憨憨地笑着,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纳染寨头人走到七米跟前,恭恭敬敬的双手献上哈达,并真诚地说道:“感谢少侠手下留情,从今往后您就是纳染寨尊贵的客人。”等七米躬身接过哈达,头人侧身拉过纳染欧珠,从怀里掏出一根哈达交给他。 纳染欧珠憨憨地一笑,躬身说道:“感谢兄弟手下留情,本少爷真心佩服,不仅佩服你的箭术,更佩服你的大度。”说完恭恭敬敬地双手献上哈达。 纳染寨头人此时已经解下佩刀,双手捧起递给七米,说道:“这把刀是老夫年轻时亲自锻造的,陪在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今天送给少侠,还请笑纳。” 见七米推辞,衮戈在一旁说道:“纳染寨铁匠可是远近十分闻名的啊,头人又是少有的锻造高手之一,这份礼你就收下吧。” 七米接过宝刀忍不住抽出一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只见刀身在午后的阳光下映起一片雪白的光芒,刀锋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气,他禁不住连声叫好。 收刀回鞘之后,七米躬身向纳染寨头人道谢。 头人朗声大笑,扶起七米和颜悦色地说道:“少侠验刀直接看刀身不看外面的宝物装饰,是懂刀之人。老夫这把宝刀名叫“弦月刀”,刀面如月光明亮,刀形如弦月圆润。宝物择人,可算是找对人了。少侠面生得很,请问如何称呼?” 衮戈不待七米开口说话,一边取下围巾摘下斗篷一边抢先说道:“您好大人,这是我朋友七米。” 纳染寨头人连忙躬身一拜道:“不知道少主在此,真是怠慢了。” 其他人看清是衮戈在此,都跑过来齐声向他行礼问好。 衮戈回过礼之后,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向后山赶去。七米也骑上马随后追去,不一会儿俩人都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天黑时分,土司府前广场上已经生起几堆篝火。围着篝火里里外外有两圈人已经开始跳起了锅庄,四下里围观的村民少说也有两三千人。随着锅庄场上嘹亮的歌声响起,几百个舞者分两组跨同样的步伐、做同样的动作,唱不同的歌词;你方歇了我方上,轮番甩开双臂侧身拧腰大搓步跳起,挥动双袖载歌载舞,奔跑跳跃变化动作。围观的村民则在双方领舞师即兴填词斗嘴中笑得前仰后合。 锅庄场上几个壮汉一人一手提个酒罐、一手拿个木碗,在围观的人群和舞者间穿梭,盛情地邀请喜欢喝酒的男女老少喝青稞酒。 夜幕下,洞波寨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大厅里侧高出两级台阶的平台居中坐床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红褐色虎皮,那是土司的座位。坐床后一面墙都用黄色锦缎遮盖着。坐床两旁一左一右空着两处可供四人入座的席位。平台下归属洞波土司管辖的远近二十六个山寨的头人都已经在厚实的牛皮垫子上就坐。头人们的座次是按照头人岁数长幼排序的惯例安排的。白发苍苍的热岗头人坐在头人的首席,之后便是纳染寨头人。头人们身旁陪坐着各自的儿子或者兄弟。最后几个个座位上端坐着四个洞波寨的长老以及四个参与打虎的壮汉。洞波寨大少爷叶西郎嘉正忙着招呼各位头人,下人们忙碌着陆续摆上一道道晚宴的热食。 正当大家相互寒暄、轻声地议论的时候,几个衣着华丽的人出现在大厅门口。大家定睛一看,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好些头人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原来从大厅正门走进来的竟然是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两年的洞波土司,身后跟着和蔼可亲的名医唐五郎,英姿飒爽的衮戈和七米则佩着刀剑一左一右随后跟进。 头发花白的洞波土司穿一身紫红色长袍,背着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大家惊讶的表情,爽朗地笑出声来说道:“怎么两年不见,老伙计们都不认识我了?”然后缓步走进来一一和两侧的头人们打招呼。 经过纳染寨头人跟前时,纳染欧珠朝七米吐了吐舌头,七米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洞波土司走到平台上时邀请唐五郎在左侧的席位上入座,邀请七米在右边的席位上落座,两个少爷在大家惊讶的表情中一左一右在陪坐席上坐下。 洞波土司站在台上举起银碗朗声道:“入座之前咱们先喝三杯青稞酒。第一杯感谢上天厚爱,山神护佑,使洞波寨无灾无祸一片祥和。”说完一仰头一饮而尽。 斟满第二碗,继续道:“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第二杯酒要敬洞波寨的英雄们。天降瑞物,百年难遇的锦纹白虎出现在我洞波山林里,是衮戈、七米两位少年英雄,以及尼玛、纳瓦两位长老和几位洞波寨的英雄们舍命相搏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把锦纹白虎永远留在我们洞波寨。” 说完把坐床后墙上盖着的黄色锦缎揭开一把拉下来,露出一张巨大的白虎皮。这张锦纹滚动、虎尾粗壮的白虎皮几乎占满了整面墙。洞波土司转过身来激动地举起酒碗大声说道:“荣光属于我们英雄的洞波寨。” 大家在发出一声声短暂的惊呼后,都举起手中的银碗高声欢呼。 洞波土司缓缓斟满第三碗酒,微笑着走到唐五郎身旁,恭恭敬敬地向老先生一鞠躬说道:“这第三杯酒要敬恩人唐老先生,这些年咱们洞波寨经唐老先生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尤其是自老夫生病卧床后,老先生对我不离不弃悉心照料医治,才有老夫今天苦尽甘来重获新生的日子。这一杯是感谢恩人的酒。” 三碗酒喝完,洞波土司落座后说道:“今天各个山寨的头人都到了,因为老夫生病卧床,咱们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议论事情了,但是今天的晚宴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庆功,其他事情明日再议,大家今晚不醉不归。”说完又举起酒杯向大家致意。 酒喝至半酣,洞波土司起身示意大家安静片刻。此时,几个下人已经用托盘装着几样东西站至他身后。 土司清清喉咙,朗声道:“瑞物白虎来之不易,今天要论功行赏奖赏几位咱们洞波的英雄。从今天开始将此宴会厅、议事厅改名为白虎厅;并将这次捕获白虎的经过写成一个故事,抄写在虎皮之下墙面上,让所有洞波人都记得咱们这些勇士的名字和事迹。”大家都欢呼起来。 土司微笑着等大家安静下来之后将四个壮汉招呼到台上,送给他们一人一把上好的银刀,和一身绛红色的长袍。之后又邀请两位长老上来,送给他们一人一根精美的银腰带和一身白色的氆氇长袍。这几人,早上已经一人领取了一匹骏马,现在又得到奖赏,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土司等掌声停下来后,从盘子里拿起一个五寸见方的方形银盒,神色庄重的说道:“这二十六个盒子里各装着一颗虎牙和几截虎骨,我的病就是用这虎骨作为药引治好的。每一个头人都有一份,请妥善保管。” 头人们知道土司送的东西是千金难求的宝贝,都喜笑颜开纷纷排队上来领取致谢。 接着,土司轻描淡写的将分别装着四颗白虎獠牙的小银盒送给唐老先生、叶西郎嘉、衮戈尼玛和七米珍珠。 七米听唐老先生说过,白虎獠牙可是避邪驱毒的至宝,可遇而不可求。七米忍不住打开银盒看虎牙是怎么装饰的,可是他感到有一点点失望,因为这么好的宝贝,居然没有任何修饰,只是在牙根处开一处小孔,用一根结实的丝线穿过。随即转念一想才发现这样做的高明之处,普通人完全分辨不出这虎牙的珍贵,佩戴虎牙的人才会更加安全。 最后,土司牵着七米站到中央,朗声说道:“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宣布,七米在这次猎虎行动中居功至伟,又和老夫颇有渊源,经征求他本人同意,老夫决定将七米收为义子。”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喝彩中,七米躬身致谢。他想到今天下午,当他和衮戈策马回来时,土司大人和唐老先生将他们俩叫到寝室里。土司大人仔细地瞧了七米好半天,又让七米解开脖子上的九眼珠,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会儿。转身关切地问七米,还有什么随身物品。七米犹豫了一下,随即从怀里取出小猎刀,递给土司。 土司和唐老先生眼睛对视了一下,同时点了点头。原来这把猎刀就是几年前洞波土司和翁则大人切磋武艺时他送的。土司扶着七米的肩膀说道:“孩子,你可是雪域苍狼翁则大人的孩子?我和你父亲可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唐老先生在一旁说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得有点眼熟。今天再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你应该是故人的孩子,也难怪有这么好的根骨。” “老先生今天得到消息说,最近翁则大人和他的商队都失去了音讯,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他们已经遇害了。孩子,告诉我们你经历的事情,好吗?”土司扶着七米的肩膀柔声说道。 七米泪眼模糊,一滴滴眼泪从脸庞上滑落下来。他边抹眼泪边简要的把半个月来经历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衮戈在一旁也陪着落泪。 土司静静地听完七米的讲述,侧身对衮戈说:“从今往后,叶西郎嘉和你多了一个兄弟。” 衮戈用力点了点头。 土司俯身擦掉七米脸上的泪珠,轻声问:“你可愿意和衮戈结为兄弟?” 七米一把抱住土司放声哭了起来。 第六章 血案迷离 昨晚的锅庄一直跳到月落西山阳光暖洋洋地照到锅庄场上,大家才意犹未尽地跳完最后一曲舞。所有在场的男女老少吃过土司府前滚烫的麦子粥、喝过酥油茶后都依依不舍地相继离开。 头人们按照约定于午时齐聚白虎厅,几个年轻的头人还有点醉眼迷离宿醉未醒的样子。 土司神色凝重的带着两个儿子和七米一同缓步走进大厅,落座后请头人们就各自所需提请的事情进行陈述。七米在衮戈旁边安静地坐下。 热岗头人站起身来整整长袍,稍显紧张地躬身向土司道:“大人,各位兄弟,说来惭愧呀,老夫所在村寨的拉康(小寺庙)里两个主持向来不和。前天下午土登主持和洛桑主持因为寺庙新修佛塔的事情发生了矛盾,土登主持一气之下当众动手打了洛桑主持一巴掌,之后被僧众劝开。半夜土登主持寝室里传来打斗声。当寺庙里的和尚点着松光前去查看时,竟然发现土登主持已经身首异处,满地都是血,凶手已经不知所踪。寺庙里当即清点人员,发现和洛桑主持走得很近的两个和尚也不见了踪影。当然大家都觉得洛桑主持嫌疑最大。昨天中午土司府收到飞鸽传书,我才知道此事。经请示土司大人,今天已经差人将洛桑主持带来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寺庙也非清净之地。把你知道的情况再仔细说说,究竟为了何事?”土司问。 热岗头人道:“土登主持是寺庙的首席主持,为人实诚、持戒修行、深居简出,不大关心寺庙具体事物,深受信众爱戴。”顿了一下又说:“洛桑主持游学各处,据说见多识广、佛学造诣也很高,就是有点年青气盛。近几年到处募集资金,总想将周边的几个小寺庙合并成一座大寺庙。听说,洛桑主持四处游说募集了不少资金。他手里有钱了之后,出手也很阔绰,因此在僧侣中颇有威信。这次发生纠纷据说是因为洛桑主持不顾土登主持反对就将一处破败的小佛塔迁移了,土登主持闭关结束之后听说此事很是生气。” 土司问:“人到什么地方了?” 头人回道:“应该再等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 土司问在座的各位都有什么意见。 穆纳头人起身道:“大人,热岗寺两位主持都德高望重,如今土登主持已经去世了,人死不能复生,当务之急是应该好好安排逝者的后事,然后再找到潜逃的两个和尚问清情况。我担心此事处理不好支持洛桑主持的几个寺庙里的和尚会滋事。” 身材魁梧的通鼎头人愤然起身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小屁孩都知道的规矩。寺庙里的堪布主持也是和尚,怎么和尚杀人了就不需要偿命吗?再说了,杀人的事情是天大的事,不管你是和尚、喇嘛只要破了这个最大的戒律就是俗人一个。俗人就得按照俗人的规矩办。” 众人有随声应和的也有为洛桑主持求情的。 土司问座下两位少爷的意见。 “现场情况还不清楚,跑掉的人还没有下落,真是不好下结论。如果两个主持间是公平的决斗那就只能生死由命,把洛桑主持驱逐出寺庙就行。如果是蓄意谋杀,那么就当杀人偿命,公开处死以儆效尤。至于,有些僧侣想借此闹事,那么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本少爷一定让他们尝尝厉害。”叶西郎嘉说完冷冷地扫了一眼下面正襟危坐的头人们缓缓坐下。 衮戈站起身接着说道:“回父亲大人,刚才通鼎头人说得在理,为了平息死者亲人的怒气,以免再生事端,孩儿建议先暂时免去主持的职务。”顿了一下接着道:“孩儿认为应该先听听当事人的说法,然后派人处理好死去主持的后事,抓紧找到潜逃的两人,彻底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查出凶手再做决定。” 土司对大伙的意见不置可否,站起身清清喉咙说道:“今天说到寺庙这一摊子事情,老夫就跟大伙好好唠嗑唠嗑。这些年洞波寨并不太平呀!各处小寺庙之间、寺庙内部明争暗斗纠纷层出不穷。洞波寨各处有大大小小寺庙二十七处之多,一千多名僧侣。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头人,有谁认真想过这里面的问题?” 土司环视了一圈之后缓缓说道:“一千多名僧侣,一千多张嘴,靠谁养的?二十七处寺庙道场,靠谁修建?加上咱们二十七个家族和两千多兵丁,全靠咱们洞波十万多子民供养。我们的子民世世代代春耕夏种秋收冬藏累不累?还要缴纳沉重的赋税徭役,加上寺庙摊牌的各种任务,他们苦不苦?你们去锅庄场好好看看,这么冷的天,至少有一半的人穿不上鞋子打着光脚。” “早年老夫游历各处发现但凡宗教信仰狂热的地方,经济发展就相对落后很多,底层人们的日子就异常艰苦。这些年,以各种由头来我府上游说的僧侣很多,不外乎就是想借助各种势力扩张他们各自所在寺庙的影响力,以吸收更多的信众,吸纳更多的资源,争取更大的话语权。”土司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来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眼大声说道:“抢谁的话语权?抢谁的资源?抢谁的影响力?不就是在座各位的?如果他们得偿所愿了,还有我们在座各位什么事?” 纳染寨头人激动地一拍大腿说道:“是呀,偌大的吐蕃王朝不就是因为寺庙与朝廷争权夺利中土崩瓦解的。由着他们胡闹,等不了几年咱们这里也得像很多地方一样,穿袈裟的得骑到咱们穿长袍的头上来。这怎么行呀!大人您得替我们拿个主意。” 热岗头人也跟着站起来,说道:“各位,咱们英明的前任土司大人在世时也一直努力在控制寺庙的规模,对各派宗教也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我以前还不太理解,今天再听土司大人这么一说,我总算有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头人们都似乎都有所触动纷纷点头称是,恍然大悟似的小声在底下议论起来。 土司背着手走下台阶俯下身盯着穆纳头人的脸看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就觉得奇了怪了,还有一些在座的头人居然也当起说客。以后谁还敢当说客,我就剃了他的头让他去当和尚。” 头人们都哄然大笑起来。 穆纳头人脸一下红到耳根,不敢抬头看土司的脸,连忙低头端起茶碗喝起酥油茶。心里忐忑不安寻思着土司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去年私底下孝敬洛桑主持茶盐银两的事情,或许也猜出了私下和洛桑主持交好的目的——借助寺庙的力量逐步削弱洞波土司的力量,进而取代他。这也不能全怪穆纳头人呀!谁叫土司一病不起就是两年多,两个少爷又不知道能不能成器,穆纳头人也得为自己早做打算。 这时哨兵来报,押解洛桑主持的几人骑着快马赶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绛红色袈裟中等个子肤色白净面相平和的和尚被几个壮丁客客气气地带到门口。 洛桑主持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白虎厅里较为昏暗的环境横扫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头人,才不慌不忙地移步上前双手合十向站在大厅中央的土司问好。 七米暗自观察发现洛桑主持穿着十分将就,虽然也是一身的袈裟,可是这身袈裟里里外外用料做工都十分讲究。前几年随父亲去蓉城、丽江和ls时,父亲几次在高级的布料店里给他介绍过这几种名贵的料子。七米不由得想:土司都不舍得穿的衣料,你一个和尚就穿上了,真是能干。 土司站起身回了礼道:“老夫这边好不容易才高兴一会儿,你那边寺庙却在兴头上泼盆水,闹出个怪事来扫我们的兴。我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亲自听听你的说辞。” 洛桑主持面露悲戚之色,双手合十低头说道:“本来欣闻咱们洞波猎获瑞虎,大人您的病也痊愈了,真是值得全寨庆贺的喜事盛事。却不曾想因为我们寺庙里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件血案而扫众位大人的兴,真是罪过、罪过呀。” “前天寺庙里正在结算过去一年的财务,为两个主持之间年底事务交接做准备。没曾想土登主持发现我私下让人把破旧的小白塔迁移的事情,很是生气当众举掌打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竟然有人潜入土登主持寝室里行凶。土登主持不幸遇害。真不知是谁在造孽呀。”说完竟然落下泪来。 “土登主持德高望重,平日里颇受僧众敬仰。这些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炼。为了让老人家能如愿静心修炼,这些年寺庙里里外外的事务大都经我精心打理。我的辛苦努力没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充分认可,我们因为在僧众管理、寺庙建设等方面意见相左,关系一直不太融洽,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大打出手呀。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自己年少气盛自以为是多有得罪他老人家的地方,现在想找他道个歉、认个错求他原谅都不能了。”洛桑主持一边述说一边抹泪。 头人里居然也有几个在悄无声息的用袖子擦眼泪,不知道是被主持感动了还是想起了惨遭不幸的土登主持,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土司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说说当天晚上的情形吧。” 洛桑主持闭上眼睛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当晚的情形真是不愿意回想呀。前天晚上半夜里忽然被寺庙里僧人们的哭闹声惊醒,我提着长明灯披衣准备出门看看,正好这时有几个和尚跑来敲门,并哭着告诉我发生的事情。于是,我匆忙赶去主持所住的厢房。当我赶到时,寺庙里几十个和尚基本上都到了,大家在厢房里外哭成一片。厢房里血洒落了一地。据先赶到的几个和尚说,主持身首异处,身体倒在坐床上,而头颅却滚落到了窗边。我仔细查看了主持的伤口,遇害时身上有多处深浅不一的刀剑伤口。事后我让人清点了人数,派人及时向热岗大人禀报此事。” “潜逃的两人据说是你虔诚的信徒?怎么就不见了呢?”土司继续问道。 “为了扩建僧舍,我不顾土登主持的反对意见,在他闭关期间将一座历史悠久的破旧小白塔给迁移重建了。为此,老人家十分生气,还动手打我一巴掌。事后想来发现都是自己的不是,拆掉的那座白塔虽然破旧,却比寺庙里所有的建筑都古老,难怪老主持生气。我一心只想着把塔修大一些、修好看一些,没有注意方式方法,惹老主持不高兴,真是罪过。当天,被教训之后我就对身边的人都解释了缘由,好让大家放心。这两天我一直觉得很是纳闷,怎么就出了这么一起凶杀案,而且这两人在这节骨眼上又去了哪儿,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大人尽快派人找到这两人,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好消除大家对我的猜疑。”洛桑主持说完向土司行礼。 土司问在座的各位头人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见大家都在摇头,于是对主持说道:“在事情查明之前还请主持在土司府上暂留几日,期间不许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不知主持意下如何?” 主持迟疑了一下回道:“如此很好,我也可以借大人府上这些日子为土登主持念经超度。还请各位大人安排好土登主持的后事,有劳大人们了。”行过礼之后就跟着土司府的管家退了出去。 土司等主持走出大厅之后对众人说道:“看来这事情还不简单,我已经请唐老先生于今天早上前去热岗寺庙验尸,想来应该已经到了。叶西郎嘉带上两位长老以及几个身手不错的伙计和热岗头人于明天一早就出发,到了那边凡事都由唐老先生定夺,热岗寨要倾力协助调查,务必尽快找出真相。” 叶西郎嘉和热岗头人领命而去。 第七章 初识死侍 第七章初识死侍 第二天天刚亮,叶西郎嘉率领一队人马和热贡头人父子一行匆匆赶往热贡寨。 洞波土司、衮戈和七米都送至寨门外,看着他们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转身准备回去。这时洞波土司对身旁的卫兵说:“去给两位少爷各牵一匹马过来,老夫带他们去山寨北面的秃鹫岭看看。” 衮戈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七米故作神秘地笑了。 一出山寨北门就能看到密林深处山峦层层叠叠由近及远越来越险峻巍峨。出山寨不过两三里就到了山脚,沿着山路蜿蜒蛇行半个时辰左右翻过两座山梁就到了一处山崖边。四下里云雾缭绕,远远近近高低错落的山岭就像是浮在云端里的仙山胜景。 沿着悬崖边牵着马往山谷云雾里再走一盏茶功夫就听见衮戈轻声提醒说:“兄弟,咱们到了。” 顺着衮戈手指的方向,七米惊讶地发现前方不远处竟然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拱桥,从峡谷一侧峭壁边缘向上伸展,在另一侧逐渐向下弯到山崖,桥身内侧平滑弯曲,好像一把茶杯柄。这座优美、雅致的天然桥长百丈有余,跨越连接了原本分割独立的峡谷两侧。仔细看这座天然形成的石桥就能看见淡紫的奇异色彩,而且听衮戈说等到每天太阳快落山时桥体又变成了红色和褐色。洞波人相信这真是一条变成了石头的彩虹。他们认为彩虹是宇宙的卫士,所以把该桥视为圣地,也是洞波寨的禁地。每到过年的时候村民都会请长老们在桥面上帮忙挥洒隆达、悬挂各色的经幡,以祈求来年的吉祥安康。 通过衮戈兴致勃勃地介绍,七米知道了“彩虹桥”又叫“英雄桥”的由来,以及死侍的大致情况:洞波人又把这座壮丽的自然形成之物叫做“霸武占巴”也就是“英雄桥”的意思,不仅因为它的形状像桥,还是由于有幸通过这座桥到对面山岭里去磨炼三年出来的都是能以一敌十的死侍,会受到全洞波人的礼遇。死侍年轻时是洞波寨主要首领的贴身近卫,负责山寨的安全。到四十左右就都会晋升至长老的行列,一部分负责选定年轻的死侍,并亲手调教年轻的死侍各项技能。一部分负责代表土司府监督各山寨的日常事务,确保土司府各项指令有序落实,情急时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所以即便是跋扈的头人也对身负使命而又有一身绝技的长老们忌惮三分。 洞波寨每三年要筛选十名左右这样的死侍,所有的死侍都只能从山脚下洞波寨里选拔出来。现在洞波寨有一百五十多名这样的死侍。 洞波寨的惯例是死侍必须全力负责主人的安全,除非主人因病或年老自然去世,否则负责安全的几个死侍必须与主人同生共死。衮戈身边常年形影不离的就有四名这样的壮汉。 死侍由于选拔的条件比较苛刻,训练十分严格残酷,受到的训练十分相似,所以不仅平时能以一敌十,战时结阵则配合十分默契所向披靡锐不可挡。虽然总数不多,可是由死侍组成的这股神秘力量成为了洞波寨一直以来能牢牢控制其领地,并能有效震慑远近很多土司的主要原因,当然近年来还有这一任土司大人行走江湖未曾一败的威名加持。 七米正听得出神,忽然听见身旁响起几声长短不一的口哨声,不一会儿对面传来几声回应。 因为牵马过桥比较麻烦,所以留了两人看马,其余人都在薄雾中踏上“彩虹桥”朝对面走去。 桥面并不平整,间或长着一些齐人高的灌木,最宽处十丈有余,中间一段最窄的地方不足三丈,桥面仅有一条供人马通过的便道。很多各色的经幡蜘蛛网似的挂满了两旁的树枝,不少经幡从桥面垂下来在桥底轻柔地随风飘摇。 行至桥中,七米伸长脖子朝四下里看了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桥下云雾蒸腾深不见底,回头望去不见伸向对面山崖的桥头。七米感到有点眩晕,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时走在前面的衮戈将剑鞘伸给他,说道:“别朝下看,跟紧我。”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握着清风剑鞘,缓步上前。 走至对面桥头,已有几位穿着灰色长袍的长老前来迎候。七米这才发现原来桥头两侧高耸的崖壁上很隐蔽地建有几处暗堡,衮戈说这一处桥头机关重重一定要注意不能随意走动。七米不由慨叹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一行人跟随几位长老穿过一段狭长的崖缝,就来到一处开阔平整的山林里。衮戈告诉七米这里便是秃鹫岭,沿着山崖边绕这一片林子跑一圈大约有十里左右。秃鹫岭周围都被百丈深的峡谷隔开,四处均是绝壁悬崖,对外只有“彩虹桥”相连。 走进林子里不远就看见一处开阔的草地,四周还有不少用木材修建的“崩科”小木屋。草地中央有二十几个壮汉正在分列进行对抗训练。旁边靠着木屋外竖着一排排武器架,刀枪剑戟各种训练用的兵器应有尽有。 走在前面的一个长老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土司大人来看望大家了。” 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停止了训练,很快自觉拍成两排肃立不动。几位长老也在壮汉们前面居中站定。 土司满意地点一点头,说道:“老夫平生纵横雪域十余载,未尝一败,可惜前后两次都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未能参加中原武林大会,实为平生最大的憾事。幸好有雪域苍狼翁则参加了武林大会,而且取得了第六名非常不错的成绩。老夫找不着其他人切磋,只有赶到萨钦去找他切磋,与翁则大人前后两次打成平手。老夫估摸着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也能排名到前十。” 土司大人沉声说道:“再过三年,就又到新一轮武林大会召开之时。我希望洞波寨也能有几个年轻后生可以参加比赛,并载誉而归。你们当中有一半以上的人已经前后在这山崖上练了两轮时间,我相信你们已经很不错了,再努力努力就有实力参加比赛替咱们洞波扬名立万了,也为各自的家族长脸。只要能进入前十拿到名次,本人就让他回来当头人。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齐声回道:“有,有信心。” “几位长老辛苦了,等两天老夫还要送两人上来。不管送来的人身份怎么特殊,来到这里就是你们的弟子,希望长老们一视同仁严加管教。”土司大人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旁的衮戈和七米。 土司大人若有所思的问七米:“听说你射箭还射得不错,是否愿意和在场的几位比一比?” 七米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他侧首一看衮戈,只见衮戈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暗道不好。 土司大人问道:“有谁愿意接受七米少爷的挑战?” 队列里走出两个身形矫健的汉子,朝大人鞠躬行礼道:“禀告大人,我们愿意一试。” 土司大人环视一圈说道:“射箭比三样,准头、速度、力度。” 第一场比赛开始: 第一轮一人三箭,目标距离二十丈外常规靶。三人相视一笑,全都轻松上靶。 第二轮箭靶移动到四十丈外,同样都是一人三箭,全部上靶,只是这次射箭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三人脸色也凝重了不少。 第三轮箭靶移动到五十丈外,同样还是一人三箭,七米两箭脱靶,两位壮汉全部上靶。 第四轮箭靶移动到六十丈外,七米知道自己没法射出那么远,干脆做个鬼脸伸伸舌头就放弃了,两位壮汉各射中一箭。 第二场比赛,比赛所需十五个箭靶由在场的十五位壮汉高高举起分散在草地上,每隔五六丈左右站一人,围成椭圆形的一圈。最要命的是按照规则比赛开始时除了第一个箭靶外,这一圈人会举着箭靶或快或慢的跑起来。等三人听明白了比赛规则,旁人给每人牵来一匹马,三人箭囊里各有十五支箭,为了区分上靶的情况,每人的箭羽颜色都不一样。要求弓箭手出发后全力策马疾驰,等跑到三十丈开外的第一个箭靶开始射箭,中途不许减速更不能停下来射箭,起点也是终点,等马儿逆时针跑回第一个箭靶时结束。 七米骑马也是好手,心想这次可不能再出丑了,他快速的思考着对策,静观两个壮汉如何射箭。只见两人均是箭囊挂在左手下侧,轻巧地翻身上马后,全力策马奔腾,左右开弓,几乎箭箭上靶,引来一阵阵喝彩,一个射中十支,另一个射中十一支,每人竟然只有一支箭脱靶,不得不令人佩服。比赛结束策马归来时两人都得意洋洋,举着各自三支剩下没有射完的箭在炫耀。 轮到七米上场时,七米已经拿定主意,将箭囊背在背上。他想比速度自己的确没有他们快,但是自己必须想办法射出十五支箭。 围观的人都清楚要在全力奔跑的马背上高质量射完十五支箭难度确实太大了。只见七米策马直奔第一个目标,他居然利用马儿在三十丈距离上加速起跑的这段时间一次性在弦上压上三支箭,贴近固定靶才松手,三箭稳稳当当的全钉在箭靶上,引来一阵喝彩声。在马儿起跑加速的这段时间他还有规律地摆动肩背尽量保持自己身体起伏和马儿奔跑的节奏和谐,很快就找到了人马之间的平衡,于是他全神贯注地开弓射箭,一支支箭随着马儿腾跃中身体浮动平衡的点位射出,居然又连射十支箭。 说是迟那是快,当马儿离开最后一个靶位跑向终点时,七米两脚离开脚蹬,两手在马鞍上交替一用劲,整个身体倒转过来,两脚夹紧马身身体后仰,挽弓搭箭竟然又射出一箭。回转身体后,七米在马背上举起仅剩的一支箭向大家展示。 箭靶集中到一起后,除开脱靶的两支箭和手里剩余的一支以外,七米一共射中十二支箭。 土司大人笑呵呵地拍拍翻身下马的七米说:“有勇有谋很有潜力,不错不错,难怪唐五那个老头这么看重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准头、速度都不错,目前力量方面弱了不少,但这个岁数不错了。下山后老夫宰两头牦牛让你好好补补,要不了多久就能补上。” “你可会用刀剑?想不想挑战一下?”土司大人意犹未尽地问道。 七米连忙摇摇手说自己真不会舞刀弄枪的功夫。 “你来试试他们学得怎样了。”土司回头对衮戈道。 衮戈应了一声,解下佩剑交给七米,随手挑了一副圆形的盾牌、一把训练用的未开刃的长剑。 衮戈,一手持盾一手持剑侧身而立,看着两排年轻的死侍朗声说道:“谁愿一试?” 一个身穿紫袍蓄着山羊胡子瘦削精干的男子上前一步躬身应战。他手拿一把一丈长短的长矛,后背腰带上还斜插着一把短刀。 在雪域,矛和枪一般是不分开来论的。只是矛上少了红缨,且矛头两边有刃均像刀剑一般锋利,招式中自然多了劈砍的动作。 众所周知,长枪为百兵之王,历代军中皆以长枪为主,可见枪法的威力和便利。武谚有云:“年刀月棍当时枪”,即是说枪法最易学,学即能用,立竿见影。武谚又云:“年刀月棍一生枪”,则是说枪法易学难精,枪法中的奥秘需用一生来修证。 在洞波寨,长矛是最受欢迎的一种兵器,这跟历代土司大人精于枪法有关。融合众多枪法之要的洞波枪法只有二十一式,但是招招大开大合、大封大劈,都是在实战中逐步总结出来的真正的战场枪法,被公认为众多枪法中最上、最疾、最胜。 众人都向四周散开,围成十丈左右的一圈准备观赏。 场中两人行礼后都各自朝后退了十步左右。衮戈躬身低头将盾牌举至眼下只露出一半的头,用盾牌严严实实的护住整个身子,刀架在盾牌边缘缓慢地向前推进。 山羊胡子则潇洒的舞起一片枪影,一挺枪大喝一声“看枪”直奔衮戈而去,“青龙出海”“追星赶月”“凤舞九天”“横扫千军”几招一气呵成。山羊胡子知道自己面对的洞波寨少爷可是土司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高手,自己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完全没有试探对方的意思,一上手就用上自己看门的招式,招招环环相扣、狠辣无比。 衮戈早知道对方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在自己刀下多走几个回合,也好在土司面前露露身手。他双眼死死盯着枪头,手脚一刻也不作停留,一招“破刀式”直接迎了上去。身形一晃接着一招“横刀式”直逼得正使出“凤舞九天”的对手慌忙后撤。山羊胡子仓促间舞出“横扫千军”,这一招本是十分霸道的进攻招式,可惜在被逼退时使出,威力也就大打折扣,枪法中也出现了破绽。衮戈等的正是这个时机,身形一闪快速贴近对手,左手举盾抵住枪身,右手一招“提刀式”已经将刀架在对方脖子上了。 山羊胡子原本想抽出右手去拔出后腰上的短刀,可手指还没有摸到刀柄,一眨眼功夫就见衮戈已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看着自己微笑。他暗道一声好快的手法,就将长枪放下,一鞠躬道:“感谢少主指点,在下甘拜下风。” 土司大人一拍七米的肩膀问:“七米,觉得这几招刀法如何?” 七米神色有点恍惚地回答道:“我不会舞刀弄剑的功夫,可是觉得这几招刀法好熟悉,似乎在哪儿看到过。” 土司大人微笑着将七米牵至一旁,说道:“孩子,这刀法可是你父亲翁则大人亲自教我的。几年前,老夫去找他切磋技艺,真是不打不相识,打了两场之后我们就成为了知己。在萨钦的日子里,我们天天在探讨武功技法,并将各自的绝学倾囊相授。老夫回来后就将刀法传给了两个儿子。真没有想到你父亲没有传刀法和枪法给你,看来这个任务得由老夫来完成了。从今往后,你就全身心地学习真功夫,一直到你能胜过在场的所有人时,我才能放心的让你去复仇。孩子,这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 七米吃惊地问:“所有人?包括衮戈、长老们、还有大人您吗?” 土司大人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孩子,老夫不能让你年纪轻轻就去送死,必须确保让你好好活着。学艺有成才有将你复仇的誓言付诸实施的基础,在完成这项考核之前我不能让你冒险去复仇。” 七米想到自己复仇的日子遥遥无期,不禁泪流满面。 土司大人用手擦掉七米脸上滑落的泪珠,双手轻轻捧起七米的脸颊柔声说道:“孩子,你是雪域苍狼的孩子,也是我洞波土司的孩子,你有很好的天赋,只要刻苦努力一定有超越我们的一天。如果十年里不能完成考核,十年之后你想干什么老夫一定不会拦着你。” 七米知道土司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八章 浪子寻仇 叶西郎嘉和热岗头人父子一行一路马不停蹄赶至热岗寨。都没顾得回山脚下的寨子,就径自上了后山的热岗拉康。上山只需在林子里穿行两三里很快就到了寺庙。 热岗寺规模不大,寺庙依山而建,只有一座三层的大殿。大殿前方有一处二十丈见方的草坪,草坪周围有两排整洁的僧舍。寺庙周围远远近近有几十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修建的大大小小的白塔。洛桑主持平常居住的禅房就在塔林后离寺庙一百丈开外一处僻静的地方。从山脚向上望只能看见密林深处寺庙大殿顶端的金顶和几处白塔。 一走进庙门就听见寺庙大殿里传来和尚们念诵经文的声音。热岗山寨里的好些村民也在寺庙里进进出出,张罗着为寺庙做些烧火担水做饭之类的事情。 草坪中间背着手站立着一个身着灰白色长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一听见众人到来的声音,便微笑着迎上来。 叶西郎嘉和热岗头人父子一行紧走几步上前向老者行礼。唐老先生将叶西郎嘉、热岗头人父子以及几个随行长老请进一处会客用的厢房。厢房里陈设十分简单,几张普通的茶几,十几个简易的坐垫,两三个取暖用的土陶火盆。 一关上门,人都还没有落座热岗头人就急切地问道:“唐老先生,此次上山有什么发现?” 唐老先生摸摸长长地白胡子,沉吟了一下道:“老夫昨天赶到这里,花了不少功夫才说动寺庙里那些个秃头和尚允许我查验死者的伤口。老夫费了不少时间认真查看每一处伤口,发现主持去世后身上至少有十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可是真正致命的就是脖子上那一刀。这横着一刀直接就将整个头颅砍下来了,而且刀口平整,绝非一般人所为。而其余的十几刀却凌乱不堪,看得出凶手十分慌张同时也对主持充满了怨恨。” “这么说来,应该有俩人在场是吧?会不会是洛桑主持身边两个信徒所为?”热岗头人满脸疑惑地问道。 “目前,这还不能确定,潜逃的两人一点消息也没有,虽然现场发现一串散落的菩提佛珠确定是那两个和尚的,但是通过了解到的情况分析,我越来越觉得这俩人作为凶手的可能性不大:一则俩人都是遁入空门之人,应该不会做出这么血腥的事情;二则他们都没有练武的经历,一刀断头是很难做得到的。”唐老先生用手掌比划完横砍的动作,双手捧着一碗清茶抬头看着屋顶自言自语道:“一串散落的菩提佛珠说明肯定与这两个和尚有点关联,可凶手如果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叶西郎嘉等唐老先生回过神来低头喝茶时轻声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还请先生指示。” “少爷要督促各处头人和长老加强各种情报收集,尤其是重点关注近期出入洞波各处的来人。热岗头人更要对近期所有情报进行梳理,还要发动村民找寻失踪的俩人。”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建议安排几位长老带人到附近几个山寨看看,离得最近的通鼎寨我得亲自去看看。少爷你就在热岗寨停留几日,好好安抚一下寺庙里的和尚,安排好土登主持后事,静等大家的消息。” 叶西郎嘉随即招呼大伙进来,按照唐老先生吩咐将随行人员分成四队:两队分别由随行的长老带队去周边几个山寨收集线索;一队由热岗寨执行长老带队,配合热岗寨头人开展摸排;一队由唐老先生带上四名死侍前往通鼎寨。并约定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第一时间报给唐老先生。大家领命而去。 唐老先生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通鼎寨。通鼎寨方圆百里范围均是较为平整的草场,山寨就建在草场靠北一处开阔的缓坡上,整个山寨坐北朝南很有气势。洞波土司所辖二十七处山寨中,通鼎寨交通最为便利,是附近几个主要驿道的必经之地,也是洞波寨对外的门户所在,因此成为了除洞波寨之后规模最大的山寨。 唐老先生一行到通鼎寨之后,没有按照惯例直接去通鼎寨驿站留宿,而是在热闹的主街上找了一处生意最好的酒馆准备进去喝酒。 唐老先生一行几人在酒馆门前拴好马还没进酒馆,店家就热情地招呼上来,把他们迎进酒馆。酒馆里已经点上了几处松光,把整个大厅弄得很是亮堂。虽然还没有到冬天,大厅里每张桌子旁边都放着一个炭火很旺的火盆。正是吃晚饭的时段,酒馆里喝酒的人着实不少。 唐老先生没有上二楼的雅间,而是穿过正在喝酒的几排桌子找了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下,对身边站着的几个壮汉说道:“都过来坐,大家这一路辛苦,看看有啥好吃好喝的都点来。” 不一会儿功夫,伙计们端上来一大罐温热的青稞啤酒,一罐青稞酒,还有几盘牦牛肉、羊排、土豆和两个锅盔。 大伙儿边吃边聊着,忽然右首边桌子上有一人一边喝酒一边故弄玄虚地说道:“弟兄们,你们知不知道明天午后咱们通鼎寨要处决个人犯。” 大家都惊讶地放下碗筷,摇着头看着他。 那醉汉得意洋洋的说道:“大家都知道通鼎寨每年都得收拾不少人,可两三年没有公开处决过人了是不是?”见大家点头称是,他索性站起身接着说道:“我听府上兵丁们说,这次这个人犯可是二十年前几乎被灭门的杨登仓的后人。” 见同桌几人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拍拍身旁那个伙计的脑袋笑嘻嘻地接着道:“二十年前,杨登仓惨案都没有听说过呀?那可是一家老小死了十几个人的惨案。据说一夜之间杨登仓男人都被砍了头。现场去收尸的人回来都说没有看到过那么血腥的场景,十几颗脑袋滚得满屋子都是,收尸的村民都不知道头颅谁是谁的。听说事发后,只有一个不足一岁的男孩和孩子的母亲不知下落。” 那醉汉拍拍桌子说道:“你们几个傻瓜,光顾着听故事,都不知道给大哥我敬敬酒。” 一桌人笑闹着往各自碗里倒满青稞酒,举起酒碗敬酒,随着酒碗碰撞的声音响起一阵“扎西德勒”的祝福声。 那醉汉退下厚实的羊皮袄,露出半身满是汗渍的古铜色身子,眨着眼说道:“前一阵杨登仓那个幸存的男孩长大回来了,潜回咱们通鼎寨来准备复仇。可是他找来找去却发现仇家两兄弟一个当年就被土司大人当作凶手抓去砍了,另一个早在几年前得病去世了。这些年两家老小病的病死的死,到现在居然只剩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寄养在亲戚家里。昨天他居然狠心地诱杀了这个孩子,而且还砍了那孩子的头颅。” “十岁的孩子他怎么也下得了手?真是该杀该刮。”同桌的另外一个醉汉怒气冲冲地说道。 “二十年前,杨登仓男女老少被杀了十几个人,据说当时最小的孩子也才几岁。这人也是为了报仇雪恨呀。”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那个怒气冲冲的醉汉瞪着眼说道:“我呸,你个狗日的,狗咬你一口,你也跑上去咬狗一口,那还是人吗?这哪儿是人干的事呀!真是造孽呀。” 一桌人都在点头称是。 唐老先生边喝着青稞啤酒边在留意旁边这桌的谈话,这时他不经意地问同桌的几位壮汉:“又是一个断头凶杀案。难道这孩子再长几岁就该杀吗?” 正在喝酒吃肉的几个壮士忽然听到唐老先生突兀的问话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这时通鼎寨执法长老掀开门帘走进酒馆,左手握着刀把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喧闹的酒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径直朝唐老先生这一桌走来,上前恭恭敬敬的向老先生行礼,轻声说道:“不知唐老先生莅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唐老先生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礼了,等几个壮汉起身回礼后招手邀请长老入座。 大家见平时我行我素的执法长老今天这么恭敬地对待里桌几人,就知道这一行人大有来头,酒馆里再也没有人敢高声喧哗了。旁边这一桌上刚才还讲得兴起的那个醉汉这时也穿上了羊皮袄正小心翼翼地朝这边打探。 唐老先生一行吃饱喝足就离开了酒馆随执法长老到不远处的通鼎寨驿站准备留宿。 还没有到驿站就看见几盏灯笼在门口晃动,原来是通鼎寨头人带着随从前来迎接。头人一见唐老先生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盛情邀请唐老先生一行到不远处头人府上去住。唐老先生说自己不能坏了规矩委婉地谢绝了。 正当头人觉得有点失望时唐老先生却停下身子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来问道:“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血亲仇杀案发生?” 通鼎头人马上躬身回复道:“回先生,今天的确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们一抓到人,弄清楚情况后马上请执法长老飞鸽传书向土司大人汇报了案情,大人同意明天在这边寨子里公开处决。刚刚听说先生您到了,正准备给您汇报这件事情。” “今天刚抓到人犯,明天就处决这也太快了吧?”唐老先生不解的问道。 通鼎头人无奈地回答说:“案犯在逃离现场时被村民发现,与村民械斗中受了重伤,我担心拖太久要是案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这凶犯。” 唐老先生说道:“案犯关押在何处?我们现在去看看。”回头又对随行人员说道:“长老跟我走一趟,其他几个伙计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通鼎头人于是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众人跟着走到百丈开外的一处戒备森严的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四下都有兵丁把守,阴暗的闹房里关着十几个皮包骨头的犯人,穿过几道上锁的栅栏后才在地牢的一角里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肤色黝黑二十出头的汉子蜷缩在草堆上轻声呻吟。听到有人来,他慢慢撑起身子靠着墙坐了起来,整张脸都在披散下来的头发阴影里根本看不清楚。 头人指挥身边几个随从把犯人给拖出来,被唐老先生制止了。 这时牢里几个兵丁已经找来几张椅子请众人坐。 唐老先生坐下来后,见其他人都不敢坐,也不劝他们就坐。便看着栅栏里的囚犯说道:“小兄弟是怎么受的伤?需不需要我看看?”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从阴影里看着对面的几人。 头人虎着脸大声呵斥道:“真是个该死的混蛋,洞波寨唐老先生问你话,还不赶紧回答。” 那人这才用双手将头发捋向两边,露出大半张脸来,朝唐老先生笑笑算是打招呼了。 头人又生气得准备让旁人将罪犯拖出来,再一次被唐老先生制止了。 唐老先生微笑着问道:“小兄弟,肚子饿不饿?” 只见那人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一声“饿”。 唐老先生对头人说道:“让人到附近的酒馆弄点好吃的酒菜来。老夫刚才也没有吃饱,就在这里边吃边聊。那个酒馆里的藏啤酒不错,热一壶来。” 头人十分不解,心想唐老先生怎么会想在这么一个奇怪的环境里吃饭,而且是和一个死犯!但是他毫不犹豫的马上安排下人照办。 “我今晚来是想听听你的故事,我有酒菜兄弟你可有故事?”唐老先生和颜悦色地说道。 那人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唐老先生回过头来问执法长老:“说一说你们是怎么抓到这小子的,他都干了一些什么?” 执法长老上前鞠了一躬说道:“回唐老先生,这小子名叫刀吉,全名杨登仓刀吉,是二十年前杨登仓惨案幸存的后人。两个月前后,村寨里来了一老一少两个衣裳破烂的乞丐,总是有意无意间喜欢打听杨登仓的事情,以及制造惨案的两兄弟相关人员家里的情况。后来有人注意到这对母子形貌有点像杨登仓家族的模样,起初不管谁问起他们都否认,可前几天老母亲私底下对一些人说自己是杨登仓的后人,回来料理二十年前的后事,没想到老天有眼让仇家都死光了。本以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不曾想今天早上这混蛋跑到山那边村落里把仇家的一个遗孤给谋害了。村民们发现了正在行凶的凶犯,就呼喊全村一起合力围捕。仓皇逃跑的凶犯让路过的几个兵丁给遇上了,被顺路抓了回来。中午一审讯,全都招了。” 这时酒菜也都到了,唐老先生将放置酒菜的桌子拖至紧挨栅栏的地方,招呼对方过来喝酒吃东西。杨登仓刀吉拖着一副脚镣爬了过来,抓起面前桌子上的牛肉就往嘴里塞。 等对方吃得差不多了,唐老先生放下手中的酒碗身体朝后靠着椅背微笑着说道:“小兄弟,我的酒菜你可吃到了。你的故事我还等着听呢。” 刀吉将酒壶中的青稞啤酒倒了一点在手上然后双手一搓,用被酒打湿的十指将散乱的头发往后梳理了一下,双脚一盘坐直了身子然后双手合掌躬身说道:“真没有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好酒好肉吃上一顿,真是爽呀。感谢大人屈驾到牢房里来看一个素未谋面的临死之人。”接着苦笑着说道:“可我一个流浪江湖二十年的人能讲点什么你感兴趣的事情呢?” “讲讲这些年你们母子都经历了什么,讲讲这两个月你都做了一些什么。”唐老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刀吉的脸说道。 “这二十年来,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到处流浪,吃尽了各种苦头咬牙活着,只想着有一天等我长大了回来报仇。可是当我带着满腔的怒火装扮成乞丐回来准备复仇时,老天爷却跟我开了个玩笑,仇家一个被杀其余几乎全都病逝了,只留下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和一个三十年前就当了和尚的远房亲戚。”刀吉神情暗淡的接着说道:“当年,我还没有满岁就惨遭灭门之灾,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偶尔模糊地看见已故的亲人,而醒来后就只能看见形影憔悴的母亲。这些年,我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报仇雪恨。” 唐老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老天爷是在护佑你呀孩子,怕你陷入血亲仇杀的漩涡,可惜你不懂。” 刀吉满脸疑惑的看着唐老先生喃喃自语道:“是呀,我说仇家怎么就死得这么快。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孩子和一个早就当了和尚的亲戚?为什么不让他们干脆都死干净呀。” “你不觉得那是为了考验你?考验你是否能被自己救赎。”唐老先生说完双手捧着酒碗眼睛却盯着刀吉。 “救赎?被自己救赎?”见唐老先生点头,刀吉张大嘴巴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抱着头呜呜地哭了。 唐老先生等刀吉哭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孩子的?” “一个月前。” “这一个月你前后去村子里看过那孩子几次?” 刀吉头也不抬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去了五六次。” “这么说你原本还是打算放过这小孩子的,那么是什么事情促使你改变初衷这么做的呢?”唐老先生见刀吉抬起头来,便将椅子朝前挪了一下俯下身子靠近栅栏仔细端详一脸惊讶的刀吉。 刀吉泪湿的眼睛里亮光一闪,快速恢复了平静,故意狠狠地说道:“我就是想让仇家绝种。” “那干嘛前后去五六趟之多?” “前几趟是为了摸清情况寻找机会,最后一趟才得手。” “七八户的一个小村落,还需要前前后后跑这么多趟。说说看是谁在怂恿你这么做?” 刀吉眼睛里再次有亮光闪烁,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本来想留到上刑场时当众说的,看在你好酒好肉招待的份上,我就提前告诉你,是洛桑主持,热岗寺主持洛桑。” 站在一旁的通鼎头人、执法长老等人都禁不住惊呼了一声。 通鼎头人大声呵斥道:“你小子别死到临头血口喷人。” 刀吉此时却奇怪地笑了。 唐老先生背靠着椅子抚摸着胡子问道:“那么土登主持的事情你也有份?” 刀吉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有点得意地说道:“就是洛桑主持指示我和两个和尚一起做的。大人,吃人嘴软,我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就请别问了。”说完之后任谁问他都闭上眼睛不肯理会。 通鼎头人怒不可遏,准备让人用刑伺候。唐老先生再次制止了头人,微笑着说道:“你不会是希望他早早死掉了吧?”说完唐老先生让人打开栅栏,进去为刀吉验看了伤势,并接好了两处脱臼的地方。临走前回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孩子,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能一错再错呀。” 第九章 自学刀法 走回驿站已是深夜,唐老先生对头人和执法长老交代道:“此事疑点不少,问斩的事情尚需请示大人等事情查明后再说。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找到刀吉的母亲还有另外两个失踪的和尚。头人这边还需要加强警戒,不能让刀吉出任何意外,从现在开始除非我同意否则谁也不许私下对他用刑。” 大家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七米下山回到山寨,在油灯下心里又默念着仇人们的名字:笑弥勒桑吉土司、追魂手上官云舒、金凤堂红衣长老、金凤堂黑衣高手、还有那些桑吉土司手下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他想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种种事情,想着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报仇雪恨的誓言,想着功夫高超的死侍、衮戈、土司大人,翻来覆去一夜无眠。等到天要亮的时候,他咬咬牙自言自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不信天底下有本少爷学不会的技艺。”终于下决心一定要从长计议练就一身本事。 主意一定,他感觉困意袭来,便吹灭油灯翻身上床。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和衮戈一起用过午饭,便见一伙计正准备给洛桑主持送饭,七米想去看看这两天一直足不出户在阁楼里念经颂佛的主持,便说道:“端过来,我去送饭。”衮戈也跟着来说要一同去会会。 还没进阁楼就远远听见主持摇铃诵经的声音。阁楼里装扮比较简单却十分干净。阳光从朝南敞开的一扇窗子里爬进来慵懒地躺在主持的怀里。 见七米和衮戈俩人进来,主持用手示意俩人到身旁藏毯上入坐,念诵完那一段正在翻阅的经文才停下来十分抱歉地说道:“贫僧怎敢劳烦二位少爷为我端茶送饭,真是罪过罪过。” 衮戈说道:“听说这些天你一直在为土登主持念经超度?” 主持双手合十回复道:“贫僧愿以此功德回向给土登主持,愿他早日离苦得乐,脱离六道轮回,往生极乐世界。” 七米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土登主持还动手打过你,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脸,你不记恨反而还为他诵经祈福?” 主持回复道:“人不如我意,是我无量;我不如人意,是我无德。怎么能因此记恨土登主持呢?何况我年幼入寺所学皆为主持所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主持已经仙逝,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十分有限,眼下能做的也仅仅是为主持守七了。” 衮戈道:“你准备为土登主持守七七四十九天?” 主持边喝茶边坚定地点了点头。 七米今天吃饭时从衮戈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了唐老先生正在跟进的案情,他想探探虚实便问道:“主持可曾听说过杨登仓惨案?” “当然听说过此事,那时候我也刚到你们这个岁数,听说凶手十分残暴,现场惨不忍睹,土登主持还为此召集寺庙僧人为死去的杨登仓人念经颂佛。”主持长叹了一声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们黑头藏人生来好勇斗狠,有不少人心胸不够开阔,真可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情相互打杀的情况层出不穷。我佛慈悲,佛教进入雪域这么多年可教化众生的效果并不如人意呀。” “杨登仓刀吉你可认识?”七米盯着主持继续问道。 主持一脸茫然的看看七米,摇了摇头。 衮戈说道:“土登主持的案情错综复杂,看来还得请主持在府上多留些日子。” 主持微笑着说道:“无妨,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主持见七米一直很留意自己的穿着,好像看破了他的心思,笑着对七米说道:“佛无像无形,肉眼凡胎很难辩识。所以才有世俗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的说法。芸芸众生只拜金装不识真佛,我们布道者有时候不随波逐流也难呀。” 七米和衮戈相视一笑,暗道一声:厉害。 俩人从阁楼出来之后,衮戈对七米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喜欢。”他将七米带至土司府后院。后院十分开阔,有一处冒着热气的温热泉水流经院子,十几株青翠高大的柏树错落有致,还有些许桃柳散落其中。松柏掩映处有一座两层的楼房,推开门进去,只见排列整齐的书架将整个房间装满了,书架上堆满了从各处收集起来的书籍。七米发现这些书籍绝大多数都是手抄本,里间有几排书架上有不少写在竹简上的册子和写在羊皮上的羊皮卷古书。 走上二楼,就只有靠墙一圈十几个书架,房间一下亮敞了许多。房间靠窗的地方地板被抬高了不少和窗台一样高,上面有几床折叠整齐的被褥、几个抱枕、两张质地上乘的地毯、一张茶几、几个茶具;窗台边还堆放着几册书籍。 衮戈告诉七米,这些书籍都是历代土司从各处收集来的,这些年唐老先生也带来了不少,老先生平时就喜欢住在这里。 七米沿着书架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这些书架上的书大致经过分类按照医药类、兵法类、剑谱、拳谱、星象、传记、文学札记等内容排放。七米看到几本厚厚的《格萨尔王传》堆放在书架上,可是现在居然没有了阅读的兴趣,旁边有一本厚重的讲解射箭技法的《弓箭秘法》,便顺手拿下来翻看。他发现这本书里不仅有对复合弓的制作过程详细的讲解,还有对各类射箭技法的讲解以及弓箭手与其他兵种配合的技法。他看得兴起,全然忘记了在窗前独自品茶的衮戈。 衮戈耐着性子等到日头偏西,便对七米说道:“兄弟,真是不够意思,看了好半天的书都不跟我说句话。” 七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吐了一下舌头说道:“真是怠慢兄长了,看到这一屋子的书我真是挪不开脚。” “父亲喜欢舞刀弄枪,不大喜欢看书,但是却非常尊重有学识的人。这里如果有你喜欢看的书,可以天天来这里找书看,也可以抱回去慢慢翻阅。”衮戈顽皮地丢给七米一把钥匙,接着说道:“这钥匙你留着,以后随时都可以来书库看书。父亲说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至少得养一个月左右,我准备明天上秃鹫岭继续之前耽搁的训练,半个月左右我会下山来看你。等你痊愈了,我们一起上秃鹫岭修炼。” 七米好像想起什么,便问道:“我记得初次遇见哥哥你时,你在山林里还带着几卷书本呢?” 衮戈苦笑着说:“那几卷都是经文,阿妈要我每天诵读,我读了好几年了却仍然不知道经文在说什么内容,问过不少会读此经文的人,也都一样说不清楚。” 七米知道衮戈所说的情况十分普遍,就如同几乎所有雪域高原上生活的人都会念诵佛教“嗡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一样,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说清楚六字真言的寓意?又有多少人在意其内涵?只是这么多年大家早习惯了在一个群体中人云亦云昏昏噩噩一代代传承下去。 第二天一早,七米将准备上山的衮戈送出寨门,回头提着一壶清茶就到后院书库看书。只见已经有丫环在书库楼上生好一炉火,七米知道一定是衮戈交代的,心想这兄弟真是有心。 七米在书房里看书入了迷,见早上那丫环端来饭食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已到中午。 用过饭,他想不能让纳染寨头人送的宝刀成为装饰品,便解下宝刀细细观赏。只见宝刀通体用精钢打造,刀锋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气,刀鞘上雕龙刻凤装饰也很是讲究。想着当年父亲参加武林大会是何等英武了得,再想想自己身无长技一无是处,暗道自己必须夜以继日加强学艺。 站起身拔刀在手,七米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挥舞操作,便索性闭上眼静心回忆父亲日常当着自己面练习的刀法,竟然记起不少。原来这么多年虽然父亲从未刻意教过自己,但是天天看着父亲在一旁舞刀弄剑,经此耳濡目染却也记着不少招式。七米想虽然不知道刀法要义,但是会舞几招应该比不会要强。 舞舞停停,只见七米用刀的手法居然有点模样了,到日头偏西丫环再次送来饭菜时,他已经将所记得的刀法全都梳理出来比划了一遍。七米坐下吃饭时不禁想,原来父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刀法传给了自己。这些年,父亲在山寨里舞刀时自己十有八九就在一旁。他经常邀请从小喜欢阅读的七米观看自己舞刀,让他评判自己苍狼刀法七式中哪一式最好看。 默默念着苍狼刀法七式:横刀式,落刀式,提刀式,拖刀式,滚刀式,破刀式,乱刀式,想着父亲微笑着一边朗声说出刀式一边小心示范的模样,七米微笑着的眼角湿润了。 七米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双膝跪地,仰起头向窗外的天空说道:“阿爸,我记起您教我的刀法了,孩儿一定会学好功夫为您报仇。” 第十章 寻迹通鼎 唐老先生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几个兵丁去不远的山里查验死者尸体。发现寄养孩子的亲戚舍不得花钱请和尚来做法事,村里几个老阿妈便聚在一起手摇转经筒悲悲戚戚地念诵着经文。 孩子被一床破旧的床单裹着放在院子里阴冷简陋的储物间还未下葬。掀开床单就见孩子瘦弱的躯体,身上破旧的衣服已是血迹斑斑,几处刀伤若隐若现,两支满是泥泞的小脚丫都光着。孩子头歪向一边,被砍断的颈部断口清晰可见。 老先生问身边的村民,怎么不将孩子遗体清理干净。有个村民怯怯地回答说,村里人觉得孩子死像很惨,怕死后化作厉鬼缠上自己,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来帮忙。 老先生问:“村头那些老阿妈诵经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村民回答说:“也是怕孩子冤魂滞留在村里,诵诵经文想为村里消灾祈福。” 唐老先生怒气冲冲的说道:“呸,荒唐,真是愚不可及。我还以为这几个老婆子心肠好,为死去的孩子念经祈福,原来也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家伙。” 唐老先生让人端来一盆温热的水,又打发几个兵丁去找来一身干净的衣物,安排村民们在院子里整齐的堆放一堆柴禾;之后他便用颤抖的双手扶正孩子歪斜的头部,退下孩子破旧的衣物,含着泪仔细查看了各处伤口,拿着抹布慢慢擦拭孩子可爱的脸庞,细心整理孩子散乱的头发,用热水给孩子浑身上下进行清洁。一旁的兵丁准备帮忙,让老先生拒绝了。他让人找来针线,把孩子全身上下各处伤口都缝得整整齐齐的。颈部伤口缝合后还裹上了一条白色的布条。这时干净的衣物也已经找来,老先生亲自给孩子穿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了一双厚实的靴子。这时再看孩子,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老先生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走到院子里的柴堆旁,见这一户男女主人都穿着一身厚实的藏袍在一旁抹眼泪,便虎着脸说道:“别在那儿装模作样恶心人,把你们的长袍脱下来给我放到柴堆上。” 俩人不知道老先生要干嘛,又都不敢问,战战兢兢地脱下长袍放到柴堆上。老先生把两件衣物整理了一下,然后把小孩平放到上面,俯身亲吻了孩子的额头,轻柔地说道:“苦命的孩子,安息吧。我一定把案子查得明明白白,也一定帮你主持公道。”说完,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珠,接过身边兵丁递来的火把,亲自点燃柴堆。 唐老先生回到通鼎寨已是中午,才坐下喝碗茶就见执法长老匆匆赶来禀报:“寨子里外都派人细细查找过,见过的都说凶犯的母亲四五天前就没了人影。” “四五天前?也就是发生凶案之时可能就已经转移了。还有什么线索?”唐老先生放下茶碗问道。 执法长老想了想回道:“今天早上,据一个猎户说,朝热岗寨的方向,有处山谷里昨天开始发现几只秃鹫在盘旋,或许会有一些情况,也说不定是有动物死掉了。目前派去查探的人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驿站门口听到马蹄的声音,派去探查消息的人赶回来了。只见他吞吞吐吐地说道:“禀告大人,我按照长老的指示前去山谷里查看,一到那儿就看见几只秃鹫正在啄食埋在树下的尸体。死者身穿酱紫色的袈裟,双手被绳子绑着,尸体只剩下半截。挖开覆盖的泥土发现绳子另一头还连着一个和他一起遇难的和尚。从现场情况判断遇难者应该就是热岗寺前两天失踪的和尚。” 唐老先生问:“查验伤口了吗?” “回大人,查验了,发现两人都应该是被凶手带至那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杀掉的。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用长剑刺死的,没有多余的伤痕。或许是埋尸体的时候坑挖得不够深,才让动物们发现了尸体。”探查消息的人回道。 唐老先生继续问道:“长剑?你怎么确定?” 探查消息的人想了想回复道:“都是一剑穿心透出后背,并且俩人前后伤口处大小都基本一致。” 唐老先生和执法长老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道:“一剑穿心,看来又是高手所为。我去给遇害的孩子查验过,就十分肯定杀害主持和两个和尚的绝非这浑小子。如果他真有这般身手也不至于让几个兵丁就抓获了。”一众人都在点头。 唐老先生来回踱了几步说道:“继续组织人员全力搜寻杨登仓刀吉的母亲,一定要一户一户的查,包括山里的猎户都要去查问。” 想了想又问:“寺庙里去查过吗?”见长老摇头,便摸出些碎银交给长老,继续说道:“如果你去寺庙就帮我给今天被害的孩子点几盏油灯,并安排寺庙里的和尚为这可怜的孩子念念经。” “我之前听说通鼎寺在搞资金借贷是不是?”唐老先生问道。 “是的,寺庙利用他们良好的信誉几乎不需要任何抵押,低价把款贷进来,然后高价放贷出去。据说这两年资金借贷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仅和附近几个山寨都有来往,还和蓉城不少客商有联系。”长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也把仅有的三百两银子借给通鼎寺了,每年都有不少红利。” 唐老先生摸摸胡须说道:“长老,老夫提醒你一句:今天最好把你的银两从寺庙带回来。” 长老感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不敢细问,领命退出,安排头人手下进村入户继续仔细搜寻杨登仓刀吉的母亲,自己则带上俩人到寺庙去查看。 通鼎寺庙就在寨子最北侧山脚下,由于地处交通要道旁香火一直很旺,寺庙规模相对周边的几个寺庙都要大一些,大殿、偏殿都建得金碧辉煌。长老一行骑马不一会儿就到了庙门口。今天天气很好,庙门口有三五个乞丐悠哉悠哉聚在一起晒太阳,见有客来都起身围过来伸手乞讨。 执法长老见这些好吃懒做的乞丐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走开,随行的几个壮汉怒目一瞪,几个乞丐知趣的躲到一边去了。 刚进庙门,就见几个和尚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寺庙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长老心想还是唐老先生考虑得周全呀,这地方是值得花些功夫查查。 和尚们将执法长老一行带至大殿后一处精致的楼房前,告诉他们这是主持日常起居的地方。只见这楼房雕龙画凤甚是讲究,房前有不少前来拜见主持的人,一个个毕恭毕敬手捧着哈达和碎银等待主持给他们摸顶赐福。还有两个刚刚赶到的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正在楼前磕头祈福。 进入楼房,便闻到一股檀香木特殊的幽香,只见主持裹着一件厚实的紫红大氅坐在三四尺高的坐床上,笑盈盈地伸出右手给低头从身前走过的信众摸顶。一盏茶的功夫前来拜见的人都心满意足的走了,在坐床旁一张长桌上留下了一堆黄色的哈达和不少细碎的银两。 历任通鼎寺主持活佛几乎都是由通鼎头人家族的人担任,这一任主持正是通鼎头人的弟弟,一个肤色白皙高大肥胖慈眉善目的和尚。 见门口站立着的长老一行,主持起身披着大氅走下坐床迎上来说道:“真是怠慢了各位,让你们久等了,请各位到里面喝茶。”主持说完牵着长老的手往里面客房带。威严的长老站在主持身旁整整矮了一头。 客厅装饰十分华丽,所用器具也都十分讲究。主持裹上大氅往坐垫上一坐,只露出一张笑盈盈的脸。几个和尚在一旁忙着给客人们添茶,摆放了一桌子的水果、面饼、牛肉干、奶饼子。 长老喝过一碗酥油茶后对主持说道:“我们今天前来贵寺,想打听一个人?就是前一阵装扮成乞丐回来的杨登仓人。” 主持问道:“人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 长老说:“被抓住的是儿子,还有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母亲不见踪影,不知这几日寺里可有人见过她?” 主持安排一旁的一个和尚去把寺庙里的和尚召集起来问问情况。然后问道:“大人找这阿妈准备做什么?” “需要了解一些情况。”长老说完想起另外一件事情,边掏出钱袋边说道:“您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唐老先生托付的事情。唐老先生请主持为被害的孩子点几盏油灯,并安排和尚们为这可怜的孩子念念经超度一下。” 主持见长老准备掏钱,就从大氅中伸出一只手压住长老掏钱的手,亲切地说道:“怎么能让大人你破费呢,这件事情我马上安排。” “听说土司大人扣留了洛桑主持,不知道案情弄清楚没有?”主持好像很随意的问道。 “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唐老先生此行就是为了弄清楚案情来的,想来应该快了。”长老回复道。 这时去询问情况的和尚回来说:“各位大人,问过寺庙里所有的和尚,都说这几日不曾见过那对母子。” “几日不曾见过?这么说,那对母子之前来过寺庙?”长老寻思了一下问道。 那和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主持的脸,才回复道:“是的之前来过几回。” “来寺庙干什么?”长老盯着那和尚问道。 那和尚神色有点不自然,想了想说道:“有时是来讨饭,有时是来烧香。” 长老想起老先生的叮嘱,便找借口说道:“尊贵的主持,等几天我准备回去。这次回去得把家里的房子重新弄一下。我儿子长大了,明年准备说个亲家给他取个媳妇。如果方便,那点银子我想今天顺便带回去。” 主持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会不方便,马上让人结算好,一会儿派人送到驿站去。” 长老起身告辞,走到寺庙大殿前时见几个披着灰色大氅的人风尘仆仆的从庙门口进来。一看他们走路带风的样子,长老觉得这些都是练过功夫的人。长老留意到大氅下露出的长袍颜色:带头的长者穿着红色长袍,其余几个都是黑色长袍,从大氅下凸起的痕迹来看每个人都佩着刀剑。 长老决定自己亲自摸摸底,当这几人走到一丈开外时,长老拔刀的同时便大喝一声“看刀”,二话不说挥刀直扑红袍长者而去。那红袍客冷哼一声不慌不忙脚步朝一旁挪移了几寸,一侧身便躲过了这毫无征兆的一击,刀锋几乎贴着大氅滑落。长老见对方正如自己所料是个高手,刀锋一转便使出一招“横扫千军”直奔红袍客而去。前一招劈砍还留了不少余地,可这招用上了七成力道不可谓不快。红袍客依旧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左右挪移,很灵巧的躲过了凌厉的攻势。等招式变老,红袍客一把带鞘的剑突然从大氅里闪现,直奔长老面门而去。长老收住身形,匆忙向后躲闪。红袍客却并不跟进追击,而是在原地抱剑而立。 这时两方随行的人员才反应过来,都匆忙拔出刀剑做出相互防备的姿势。长老见对方无意打斗,便收刀回鞘环视了一圈慢悠悠的说道:“阁下真是好身手。不知道如何称呼?来此寺庙做什么?” 红袍客双手一抱拳回道:“鄙人复姓上官,我们来自蓉城,跑江湖做一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今天路过此地进来烧柱香就走。” 长老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红袍客,说道:“不知道是哪家商行也有这样的高手。” 红袍客笑了笑说道:“承蒙大人看得起,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呀,到处都有人打家劫舍,生意不好做呀。我们为了混口饭吃不得不从小就学几招王八拳防身。” 长老刚才被人一招就逼退了,不好意思继续细问,于是告辞出了庙门。 长老回到驿站向唐老先生复命。老先生仔细听过情况,闭上眼想了想,自言自语道:“看来老夫猜得不错,这案子或许真跟通鼎寺庙有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得留意收集寺庙的相关信息;并且暗中派两个咱们土司府的人远远盯着寺庙。一会儿再派人把寺庙门口的几个乞丐带回来了解一下情况。” 长老十分吃惊地问道:“老先生说,血案和寺庙有联系?” “你想想,这件案子之前矛头都是对着热岗寺两位主持的对吧?”见长老点头,唐老先生继续道:“这洞波寨大大小小的二十几座寺庙主持中影响力最大的就数这通鼎主持和热岗寺两位主持。热岗寺两位主持出事了,谁会收益?还不是这通鼎寺主持。经此一事,热岗寺很可能成为通鼎寺的第一座子寺,通鼎寺一旦得势,通鼎头人也会跟着继续扩大势力,那么不出几年,洞波寨内部一直以来的平衡就会被破坏掉,骚乱就会由此而起。你也知道,这些年雪域各处寺庙主持大都并不安于念经颂佛,很多都想依附于各种势力不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服务管理范围,雪域各处为此争斗得十分厉害。洞波寨目前各处相安无事,主要还是因为历任土司大人都对寺庙管控比较得当。” 长老听得心惊肉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如果通鼎寨这边出任何状况,自己作为执法长老没有及时分析汇报并做出有效的应对,那么失职之责可就不轻了,连忙躬身向老先生致谢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谢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 唐老先生通过飞鸽传书与土司和衮戈尼玛交换了相关信息,并约定明天由老先生和执法长老将凶犯杨登仓刀吉押解回洞波寨,由衮戈尼玛组织力量暗中接应。 太阳下山的时候执法长老神色凝重地回到驿站,向唐老先生回复道:“先生,刚才我按照您的吩咐把几个乞丐找来好好询问了一下,杨登仓刀吉母子的确到寺庙来过几回,每次来寺庙都会耽搁半天左右,只是最近几天却不曾见过。听说,那几个刚才和我交过手的人也来过几次,而且每次来主持都会亲自将他们送出庙门。” 唐老先生摸摸胡须说道:“这跟之前那几人的说法有出入呀?看来我们得明天启程回去。” “回去?回洞波寨吗?”长老问。 “是的,还得带上凶犯。走,咱们这就去看看凶犯,并通知头人明天咱们要回洞波寨。”唐老先生背着双手边说边朝驿站外走去。 走进地牢,唐老先生打发兵丁去请头人,自己和长老径直去见凶犯。只见刀吉一见到唐老先生就连忙靠近栅栏急切地询问什么时间可以问斩。 唐老先生站着端详了一会儿微笑着摇摇头。 刀吉难过地说道:“老子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知道你们在磨叽什么?” “好死不如赖活。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迫不及待想死的人。”唐老先生坐在一旁椅子上拍拍袍脚灰尘继续说道:“是不是怕说漏了嘴?” 刀吉故作轻松的笑笑说道:“我可没有什么秘密,能说的都告诉你了。” 唐老先生盯着刀吉的脸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你死之后,你母亲断没有生机可寻。” 刀吉顿了顿回道:“怎么会呢?大人怎么这样说?” “如果我猜得没错,此刻你母亲就在教唆你行凶并假借你之手除掉热岗寺庙两位主持的同伙手里。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一死,他们也没有理由让你母亲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见刀吉惊讶地张开嘴不说话,老先生继续道:“那伙人挟持你母亲要你露头,假装为了报二十年前的仇,实际上是另有所图。他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刀吉瘫坐在草垫上,低下头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肯说。 “你知道吗,那伙人不仅谋害了土登主持,也谋害了热岗寺的两个和尚。说出来或许你们母子还有一线生机。眼下,能救你们母子的就只有洞波寨了。”唐老先生说完静静地等待答复。 刀吉抬起头喃喃自语似的问道:“洞波寨?” 唐老先生点点头说道:“是的。明天就带你去洞波寨。” 此时头人已从楼梯上走下来,笑呵呵地向唐老先生和长老问好。看到刀吉耷拉着头神色很是奇怪,就问道:“老先生问出什么了没有?”见老先生摇头便恶狠狠地说道:“这贱人就他妈欠揍。我看不如早些拉出去斩了,也省得大家操心。” 唐老先生背着手侧身看了看头人,意味深长的问道:“刀吉不死,头人是不是有什么不省心的事情?” 头人愣了一下,变脸似的马上换张笑脸边摇手边解释道:“唐老先生真会说笑,我有什么不省心的嘛。还不是因为看到大人您为这么一件小事操心,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再说,这等下人的命不值钱,不值得操心。” “人命关天的事情,居然在头人你这里就成了小事?那请问大人,在通鼎寨什么是大事?”唐老先生拉下脸说道。 “通鼎寨一个小地方哪有什么大事呀。通鼎寨上下所有大小事情唯土司大人马首是瞻。老夫我不会说话,还请先生明鉴。”说完抱拳鞠躬致礼。 唐老先生哈哈一笑,说道:“通鼎头人不必多礼,我今天来就是有一事相告,土司大人召我明天带上凶犯一同回去。”说完将一张便条递给头人。 “看来大人是准备自己过问这事情。先生您明天什么时间走?需要我派人护送么?”通鼎头人看过字条便问道。 “又不是什么大案,不需要派人护送,我和几个护卫回去就行。”唐老先生想了想回头对头人说道:“你确保今天晚上不出事情就行。明天早上天亮就出发,免得天黑时到不了洞波寨。”说完就背着手走出牢房。 第十一章 北荒刀客 第二天天还没亮,头人就押着凶犯候在驿站外了,唐老先生却一反常态才起床慢腾腾地洗漱、吃饭折腾了好一会儿。 等走出驿站,见通鼎头人恭恭敬敬的侯在门外,便拍拍通鼎头人的肩膀说道:“岁月不饶人呀,让头人久等了。”说完便让人扶他老人家上马。头人执意将他们送出寨门。 执法长老将自己的积蓄都打包带上了,他可真是盼着能明年重修房子,给儿子娶个媳妇,后年再抱个孙子。 通鼎头人站在寨门口,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唐老先生一行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草场上。便回转头一跃上马,直奔通鼎寺而去。 头人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寺庙里,主持早就候在庙门口。两人一见面头人就问道:“安排得怎么样了?能对付吗?” 主持和头人并肩朝阁楼走去,其余人都远远的跟着。主持胸有成竹地低声回道:“已经安排妥当,不仅有咱们重金邀请的几个北荒高手,为保周全还有昨天金凤堂来访的几个高手也一并参与伏击。” “如果一击不成会不会连累到咱们?”头人问。 主持回答说:“几个月以来,北荒几个杀手一直以小商贩的身份潜伏在寨子里,我每次见他们都是易容后去的,他们不清楚交易的对象是谁,或许还会以为要击杀的目标是咱们。金凤堂得到咱们不少好处,一直想扶咱们上位,更是不会泄露风声。” “咱们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先弄成两个主持内斗的假象,之后再趁机除掉热岗寺两个主持;等洞波寨派人出来调查时再寻找机会除掉唐郎中和两个公子;唐郎中一死,土司死期也就不远了;一旦拿下土司,洞波寨就该换主人了。可惜呀!咱们筹备好的计划全让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七米那个浑小子给搅和了。因为他的出现,土司大人居然痊愈了。大哥您一见土司大人痊愈,马上派人告诉我计划必须暂停,可是收到信时再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主持埋怨了好一阵,接着说道:“我按照您的指示,连夜进行了安排。老郎中一出通鼎寨范围,进入饿狼谷就会遭遇北荒几个杀手的全力击杀。如果有幸逃脱也只能朝洞波方向逃窜,金凤堂的几个高手正在饿狼谷另一头埋伏等待。我交代他们,必须杀掉刀吉和郎中,而且一完成击杀任务马上隐藏行踪务必做到销声匿迹。” 通鼎头人背着手在阁楼里来回走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会儿就找个由头去附近村寨走走,我回去按照惯例操练我的兵丁,要想办法让外人看见今天咱俩都在山寨里。可惜今天没有留下执法长老,如果他在我们就无需这么折腾。” 唐老先生一行行至中午便已经穿过辽阔的草地开始进入山林,再往前几里就进入到饿狼谷了,唐老先生要大家打尖休息。一行七人围坐在一起吃干粮时,唐老先生神情严肃地告诉大家,待会儿进入饿狼谷肯定有强敌埋伏,要大家穿上护甲做好战斗准备,保护好杨登仓刀吉。 长老问道:“咱们不能多花一天的功夫绕道从雪山顶上翻越过去吗?” “必须揪出狐狸尾巴,才能进一步确证土司大人和我的一些设想。”唐老先生转过头来盯着杨登仓刀吉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希望你能实话告诉我,是谁要你诬陷洛桑主持?又是谁在要挟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杨登仓刀吉不敢看老先生的脸,低下头不言语。老先生问执法长老要他准备的护甲和衣物在哪里?长老从牛皮袋子里掏出一套厚实的护甲和一件灰色的长袍递给老先生。 唐老先生松开绑在杨登仓刀吉身上的绳子,把护甲和长袍往刀吉怀里一塞,说道:“把这东西穿在里面。一会儿真打起来,你找机会朝洞波方向跑,小心别让人给宰了。混蛋小子给我记住了,现在只有洞波寨的人能救你,你阿妈还等着你去救呢。” 饿狼谷是一条长约四十里的狭长河谷,河谷很深,两岸都是悬崖峭壁,河谷中只有一处简易的栈道可以通行。 进入河谷时唐老先生问执法长老:“如果负责刺杀的人是你,你会选择在什么地方动手?” 执法长老沉吟了一会儿回复道:“我会在中段选择一处有利的地形进行拦截,以逸待劳先设法伏击之后再进行围歼,若有漏网之鱼,也无处躲藏很难跑出这狭长的山谷。” 沿着河谷栈道行进十多里,执法长老发现在前方不远的栈道上有一队十余人的脚夫背着垒得高高的大茶,各自牵着一匹驮着货物的马缓缓前行。请示唐老先生后,执法长老派出一人打马上前查看情况。 不一会儿功夫,前去查看情况的人折回来报告说:前面的马帮正是大少爷一行人装扮的,大少爷说昨晚他派人在进入峡谷的路旁设了暗哨,发现今天凌晨前后有两拨人进入山谷,总共十几个人。 唐老先生告诉执法长老不能让少爷在前面冒险,催大家赶紧超过前面叶西郎嘉一行乔装打扮的马帮。 当他们跟上前面的马帮时,执法长老装模作样举起马鞭大声呵斥道:“不想挨打的伙计都快给我闪开,我们有公务在身。”叶西郎嘉心领神会,微笑着侧身站在一旁等他们骑马通过。 唐老先生在马背上侧身向叶西郎嘉眨眨眼睛点点头很快就超过了他们。再前行几里,就看见河谷里有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郁郁葱葱的林木从山脚下一直延伸至河边。 唐老先生和执法长老互相对视了一下说道:“你说得不错,这里真是打埋伏的好地方。”回首看了看,只见马帮的一行人正不紧不慢的跟在一里开外的地方。 唐老先生一行七人要进入林子时都下了马行走。当他们牵着马行至林间,便发现有八九个人悄无声息的从四处冒出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这些人正是通鼎寺主持废了不少功夫亲自从北荒请来的高手。一个个身着戎装长得虎背熊腰,其中一人用长枪,一人用战斧,其余的都用刀盾,均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七人。几人觉得这一幕就像狼群正在围观自己的猎物一般。 唐老先生朗声说道:“我们是洞波寨的人,不知各位是何方神圣?” 正前方扛着战斧的彪形大汉,哈哈一笑说道:“你们怎么磨磨蹭蹭才来呀,害得小爷我在此等你们好半天。告诉你们也无妨,好让你们死个明白,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纳兰山虎正是本人。” “北荒阴阳刀客纳兰明吉是你什么人?”唐老先生问。 “纳兰明吉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叫的吗?他可是我的伯父。” 唐老先生指指纳兰山虎的战斧说道:“阴阳刀客纳兰明吉可是用双刀的,你怎么用战斧?看来并没有得到真传嘛。”说完便笑了起来。 “老子不喜欢轻飘飘的刀剑,就喜欢开山斧咋地。废话少说都拿命来。”纳兰山虎说完便挥舞着战斧冲上来。 执法长老长矛一挺舞起一片枪影也迎了上去。洞波寨的执法长老都是得到过洞波枪法真传的人,加上都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所以都能将洞波枪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见“青龙出海”“凤舞九天”“横扫千军”几招一气呵成,执法长老直奔纳兰山虎而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纳兰山虎一见执法长老舞起一片枪影招招逼得自己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力,暗道自己大意了。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便舞起开山斧朝执法长老砍来,一上手就接连用上自己的拿手狠招,两人便打得难分难解。 这时一旁虎视眈眈的其余几个北荒高手都已经投入到战斗中,四个洞波寨的死侍分别站在唐老先生和刀吉的四面沉着应对。 若是一对一的较量,死侍们的功夫和北荒来的高手还有一拼的基础,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他们面对的是八名北荒高手,才几招功夫死侍们都感到十分吃力,而且有两人还受了轻伤。死侍们知道情形十分危急,都憋着一股狠劲不按照平常比武攻防结合的套路,招招都是狠辣无比的进攻招式,招招都是以命搏命不管不顾的打法。几个北荒高手可没有一个想死的,都忙着招架防备,居然一时半会儿丝毫占不到实力强人数多的优势。 纳兰山虎身形魁梧臂力惊人,一把沉重的开山斧在他手里舞得呼呼作响,人斧合一果然十分霸道,才十几个回合已经占了上风,把执法长老逼得手忙脚乱。纳兰山虎虚晃一着,趁着长老矮身躲闪的时机,反身全力使出一招“浪子回头”斧背直奔长老面门而去。这一下如果砸中正在回身的长老,那肯定得皮开肉绽断无生机可寻。 执法长老无处躲藏,本能的将长矛一横准备拼死格挡一回,可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此霸道的开山斧用矛身是格挡不住的。此时,执法长老没有听到预料中开山斧砸断矛身的脆响,却听见纳兰山虎中了邪似的怪叫声。只见纳兰山虎扔下开山斧跳到一旁,双手捂着喉咙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无奈还有更多的疑问,十指间喷涌出鲜红的血。他跪下身子憋着一股劲用手指将割破喉咙的小刀抠了出来,血琳琳的双手将飞刀捧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然后抬头看了看神定气闲的唐老先生,在眼神变得暗淡之前居然诡异地笑了。 刚一打斗马儿都受惊跑开了,唐老先生此时正将刀吉护在身后关注着前后几处的情况,长袍遮掩下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三寸左右锋利无比的飞刀。 执法长老死里逃生,眼睁睁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却完全理不清头绪,他只知道有人在危难的时刻救了自己。用衣袖擦干额头的汗珠,回转头四下里看了看,虽惊魂未定却很快便回身投入到战斗中。 正在酣斗中的其他几个北荒高手听到纳兰山虎的惨叫声,都闪到一边目睹了怪异的一幕。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执法长老和几个死侍又开始亡命地进攻了。北荒刀客们因为莫名其妙失去带头的纳兰山虎,一下子都有点蒙了,但是他们杀手的本性并没有丢失,犹如狼闻到血腥味更加勇猛一般,没有一个人准备逃跑,他们都很默契地集中到一旁结成一个三角形的进攻队形,呼喊着为大哥报仇便斗志昂扬的迅速向前推进。执法长老也慌乱中率领四名死侍一起结阵迎战。好在此时乔装成马帮苦力的那一拨人已经赶到林子里,一上来就开始投入到战斗中,局面看起来似乎一下子得到了逆转。 这次换北荒高手们用以命搏命的打法来对抗洞波寨的勇士们,本来北荒高手功夫略胜一筹,再加上带头大哥死后为了复仇采取的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顿时让洞波寨的勇士们吃尽了苦头,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七八名洞波寨的勇士倒在地上呻吟,而对方虽然基本上都负伤了却没有人倒下。 叶西郎嘉挥舞着长矛左冲右突刺伤了两名高手,止住了对方凶猛的进攻势头。他回首长矛一挺说道:“结星月阵。” 洞波寨余下的十几人以叶西郎嘉和执法长老为核心,几个腾挪一左一右就结出了两个星月阵。星月阵是长短结合、攻防兼备的阵法,刀盾手在前主防,长矛手在后侧主功,有时还有弓箭手协同进攻,在实战中颇具威力。两个星月阵开始发动冲击,北荒人那三角形的蛇头阵很快就被击溃了。他们发疯了似的开始四下里溃逃,等叶西郎嘉指挥大家分开追击星月阵一散开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返身杀了回来。这些北荒高手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一行的主要目标——干掉唐老先生和刀吉。 叶西郎嘉一个“蜻蜓点水”用矛头刺穿一个北荒刀盾手的脚掌,等他龇牙咧嘴本能的蹲下来时,紧接着一招“青龙出海”矛头贯穿刀盾手颈部,仅两个回合就挑翻了一个北荒高手。他用力拔出长矛,回转头跨出几步斜着身子将长矛投射向十步开外正在腾跃向前的另外一名高手,只见长矛如影随形正中这名高手的后背,矛头从前胸透出。 就在叶西郎嘉抛出长矛的那一刻,另外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刀客正悄然接近叶西郎嘉,几乎同时向叶西郎嘉挥出手里的弯刀。对此叶西郎嘉全然不知,而一旁一个瘦高的死侍及时发现险情,连忙一个纵身扑向叶西郎嘉,同时举起手中的盾牌挡住了飞旋而来的弯刀。络腮胡一击不中连忙捡起地上的一把弯刀,几个腾跃扑向主仆二人。叶西郎嘉顺手捡起被他杀死的刀盾手的弯刀,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准备迎战。瘦高的死侍则取下砍在盾牌上的弯刀,举起盾牌严阵以待。络腮胡面对主仆二人的协同攻击,没走几个回合就感到渐渐不支,最后让瘦高的死侍逮着一个漏洞:左手盾牌顶起络腮胡的盾牌,弯刀从络腮胡左侧手臂下插入,一刀毙命了结了对手。 执法长老正好遇上长枪客,俩人缠斗了一会儿,急切中难分高下。正在全力搏斗中,长枪客左脚向后一跨踩在一旁受伤昏迷的死侍身上,这一踩就把这位死侍给弄痛弄醒了。死侍在慌乱中一把抱住长枪客的脚,这让长枪客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前倒下,手中的长枪斜斜地刺向地面。执法长老抓住这个空档,奋力而起,一矛将他钉在地上。 这时剩下四人中已有一人被众死侍围歼;另外一个舞着双刀的北荒高手很是凶猛,已经杀掉两名死侍,正在追击另外一名受伤的死侍,全然不顾后面尾随的几名死侍。另外两个北荒高手分别杀掉遇到的对手,正一前一后提刀扑向在后方观战的唐老先生和刀吉。 唐老先生侧身躲开劈头而来的刀锋,顺势一把夺过弯刀,同时肘部和背部一用力,将刀客顶离地面抛向后面赶来的另外一个刀客。两个刀客撞在一起,很狼狈的滚落到地面。还没有等他俩起身,叶西郎嘉和执法长老已经急匆匆地赶来,控制了地面的两人。此时,舞双刀的北荒高手已被剩下的几名死侍合力围歼,他身上插着几柄长矛正缓缓倒下,那个被他追击的死侍已经横死刀下,被他压在身下。真是个狠人死时还拉个垫背的! 叶西郎嘉让人将两个北荒刀客五花大绑捆在树下,再回头清点战场,发现这次行动所带来的十八名死侍中,已经死了十个,伤了四个。叶西郎嘉很是伤心,将刀扛在肩上来回看了看在树下捆着的人,虎着脸对两名刀客说道:“我今天死了不少兄弟,可为了获取有用的情报本少爷打算给愿意开口提供线索的人放一条生路,你俩谁愿意说说?” 那两名刀客都平静地看着叶西郎嘉并不说话。 叶西郎嘉舞动着弯刀,准备拿一个开刀,却被在一旁为几个伤员包扎的唐老先生制止了。这时受伤不重的刀客说道:“我们是刀客,不是叛徒,请给个痛快吧。” 忙碌了好一阵,唐老先生最后走到树下查看两名北荒刀客的伤势,一个只是受了点轻伤,一个伤势较重。唐老先生让人松开绑绳,打开药箱为两个刀客处理了伤口。 叶西郎嘉不解地在一旁说道:“这几个刀客可杀了我们不少人,我正打算杀掉他们;先生怎么还给他们治疗?” 唐老先生头都不抬回道:“医者父母心,这是本分。再说了,我还真是佩服这几个好汉,没有一个怕死的孬种。” “这么说,先生是不生他们的气了哦?”叶西郎嘉问。 唐老先生包扎完伤口站起身说道:“北荒刀客大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他们有自己行走江湖的信条,重情义、讲规矩,所以这几十年里江湖上有一半左右需要雇佣刀客的生意都是他们在干。他们只是被人雇佣的刀,我们要恨只能恨那些幕后使坏用刀的人。” 执法长老打完这场恶战差点虚脱了,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才缓过劲来,接着老先生的话说道:“先生说得句句在理,可是今天我们的弟兄死了不少,我可真是难受死了,不杀了他两真是难以解气呀。” 唐老先生问叶西郎嘉和两位刀客:“不是说有两拨人,至少十五人左右,怎么只见九人?” 那两个刀客相互对视了一下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叶西郎嘉则回复道:“昨晚天黑时布下暗哨观察,据放哨的两人说的确发现前后有两批人进入山谷,第一批六七人,第二批八九人。” 唐老先生伸伸懒腰说道:“或许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咱们。” 这时战场已经打扫干净,死去的勇士们都被衣物包裹后一一固定在马背上,北荒的七个刀客尸体也都集中到树下了,按照惯例七个人头都已经被砍下来准备打包带回洞波寨。 叶西郎嘉轻声征求唐老先生的意见,问怎么处置捕获的两名刀客。 唐老先生看了看两名刀客的脸,挥挥手说道:“放了吧。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赶,留匹马给他们。这几具同伙的尸体就交给他们自己来处理。”说完便一跃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执法长老牵过一匹马交给刚刚被松绑的两名刀客手中,冷冷地说道:“记住了,老先生和少爷宽宏仁慈,你们这条命可是洞波寨给的。好事做到底,我也送你们几两碎银,可别死在回家的路上。”说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在地上。 两名刀客躬身谢过,捡起地上的钱袋子时似乎想起什么,两人轻声嘀咕了一下之后,其中受伤不重的刀客翻身上马,赶上即将走出林子的一行人,一抱拳朗声说道:“请老先生和少爷留步,在下还有一事相告。” 第十二章 狼谷遇险 叶西郎嘉调转马头提着长矛打马赶过来,不等老先生到来便急切地问道:“是什么事?” 等到唐老先生也赶来这刀客才开口说道:“禀告大人,这几日你们寻找的杨登仓刀吉的母亲就关押在通鼎寨斜对面山腰上的木屋里。我觉得这消息对你们或许有用,也担心我们一走,过几天把老人家给饿死了。” “还有人知道这情况吗?”唐老先生问。 “目前只有我们几人知道。大人明天派人去接也不碍事。”那人说完,便下马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便翻身上马消失在林子里。 “先生,咱们先回山寨还是回通鼎寨?”叶西郎嘉问。 “先回山寨,还有另外几个不知道什么路数的高手或许在等咱们,叫大伙都注意点。杨登仓刀吉的母亲明天一早再派人去接回来吧。”唐老先生说。 这天,七米一早起床,吃过早饭正准备去后院书库去看书,路过土司府院门前时,发现穿红袍头发花白的阿巴尼玛长老骑着马正准备带着两名死侍和十几个兵丁出门。 七米忍不住问道:“尼玛长老这是准备去哪里呀?” 阿巴尼玛长老在马背上笑呵呵地说道:“准备去接唐老先生和大少爷他们回来。” 七米一听唐老先生要回来,便跑过去牵着长老的缰绳央求道:“尼玛长老,带我一同前去好不好?我可真是很想早点见到唐老先生。” 阿巴尼玛长老拗不过,叫伙计给七米牵来一匹马同行。 时至中午,当翻过一座小山梁后远远看见在几座巍峨的雪山之间有一处狭长的河谷,由北向南的河流在不远处山崖下拐弯向东。尼玛长老指着正北方说道:“这条狭长的河谷就是恶狼谷,河谷从这里朝通鼎寨要走大约四十里左右,然后在草地上继续向北走二十几里左右就到通鼎寨了。我们就在前面河谷里打尖休息,烧好茶水等唐老先生和大少爷他们到来吧。” 当一行人慢悠悠走到谷底,开始张罗着烧火煮茶时,从十几丈开外一侧林子里走出七个披着灰色大氅牵着马的人。灰色大氅下为首的长者穿着红色的长袍,其他几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七米看着急匆匆向他们走来的几人装扮,恍惚中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几人。看到有陌生人到来,兵丁们都停止了手中的活,操起武器在一旁戒备。两名死侍则手持盾牌和长矛在长老和七米身后站定。 红袍长者走到距离同样穿着红色长袍的尼玛长老几丈远的地方,笑呵呵地抱拳打招呼,说道:“请问几位好汉洞波寨要怎么走?” 尼玛长老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便问道:“阁下问去洞波寨的路有何贵干?” 红袍长者用右手摸了摸颌下稀疏的胡须说道:“我们来自蓉城,常年在外跑江湖做一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对寨主英名早有耳闻,此行路过贵地略备薄礼准备到洞波寨拜访拜访寨主。” 尼玛长老哈哈一笑说道:“真是巧了,我们正是洞波寨的人,如果你们可以再等等,一会儿等唐老先生和大少爷他们都到了,可以跟我们一同回去。来来来,过来喝茶。” 兵丁们一看来的是客,都放松下来,有的开始放下武器准备午饭,有的懒懒散散的准备到树荫底下休息。就在尼玛长老站起身准备去牵客人的手时,从笑容满面的红袍长者灰色大氅下伸出来的不是那双白净的手,而是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闪电般直扑尼玛长老胸前而来。 说是迟那是快,尼玛长老虽然已经年逾六旬可毕竟久经沙场,在洞波寨诸多长老里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本能的向后一闪同时一脚踢向对方手腕,躲过对方袭击的同时又予以回击,真是一举两得。红袍长者一击不中准备跟进追击,却被对方一脚踢中手腕,长剑差点被踢落。这时站在后面的两名死侍反应过来了,两柄长矛几乎同时脱手直奔红袍长者而去,红袍长者只得侧身一闪左手长袖一挥将两柄长矛扫落地上。 这时尼玛长老已经全身而退回身拿起火堆旁插在地上的银灰色玄铁长矛,一招“追星赶月”反扑了过来;同时,两名死侍也都举着刀盾一左一右协同攻击。这三人的攻击可真是十分默契,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久经江湖历练的金凤堂长老上官振云。只见他不进反退,几个腾挪身形已经飘移到一丈开外。等三人的招式变老,上官振云一跃而起一招“金蛇吐信”直扑尼玛长老而来。尼玛长老一看对方招式就知道这招厉害,但是却不去理会一抖矛尖一招“青龙出海”迎了上去,这可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可不是仅仅做个样子吓唬人,而是作为由死侍提升起来的长老,骨子里就有股不怕死的狠劲,而且他也很清楚面对高手必须用寻常人很忌讳的以命搏命的打法才能不落下风。 上官振云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玩命,慌忙撤回挥出一半的剑招,变招成“青蛇盘树”舞起一片剑影卷向矛头,随即叮叮叮响起一片金属碰撞的声音。才一落地,一左一右两幅盾牌向他挤压过来,随后两把弯刀飞速招呼上来,上官振云登登登连忙后退几步,吃力地躲过这一击。才几个回合,上官振云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暗道不上点手段用点阴招是怎么都斗不过这仨。于是隐藏在大氅下的左手从怀里悄悄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瓶口,脚步轻巧地向后挪移同时屏住呼吸双手交叉使出一招“金蛇摆尾”,随着耀眼的剑影一股幽香扑向对面三人。 执法长老一闻到香味就惊叫一声:有毒,虚晃一招迅速向后撤离。两个死侍则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吸入一口幽香的毒气,便觉得眼神迷离手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黑袍剑客都已经脱下大氅挥舞着长剑纷纷扑向惊魂未定的兵丁们。只一会儿功夫就砍翻了六七个兵丁。七米对自己的刀法没有信心,四下里寻找弓箭,发现一旁树上挂着一副弓箭,便几步跑过去背起箭囊,迅速扫视了一下战场,舍近求远一箭射向十丈开外一个背对着自己正在挥剑砍人的黑衣剑客。弓箭正中后心,那名剑客双手朝后乱抓一通随即慢慢倒下。 七米第二箭射向正腾空而起准备击杀两名死侍的上官振云。只见上官振云一招“金蛇吐信”正挥出一半,眼看着两名让他痛恨的死侍即将成为剑下之鬼,却不想斜刺里有一箭极速奔自己胸口而来,慌忙变换招式将箭矢格挡开。这时,尼玛长老大喝一声:“卑鄙无耻。”一招十分霸道的“横扫千军”铺天盖地卷向上官振云,紧接着又是几招“追星赶月”“蛟龙出海”“沙场点兵”“后羿追日”狠辣无比的招式接连而出,逼得上官振云手忙脚乱,身上好几处受了轻伤,险些命丧矛下。洞波枪法二十一式,招招大开大合、大封大劈,枪法并不算漂亮,但十分管用,都是在实战中逐步总结出来的战场枪法。 七米连忙纵身赶至两名死侍身旁,从颈部取下锦纹白虎的虎牙一把塞在一个死侍口中,弯弓搭箭守候在一旁。只见仅一会儿功夫这名死侍竟然大梦初醒似的悠悠然醒来,正想伸个懒腰才发现战场上紧张地局面,马上捡起武器跳起来准备投入战斗。七米在一旁忙说道:“把虎牙给我留下。”那名死侍才反应过来,连忙吐出虎牙,吐了吐舌头做个怪脸前去帮长老的忙。七米如法炮制,不一会儿把另外一个死侍也给弄醒了。 这时,场上斗得正酣,兵丁死伤已经超过十人,剩下的五六个兵丁正结成星月阵吃力地对抗着几名黑衣剑客的攻击。七米收好虎牙回首射出一箭,这一箭射中居中的一个黑衣剑客腰部。只见他中箭后身形停滞了一下,就被兵丁们上前乱刀砍死了。 场上四个黑衣剑客里有两个扔下兵丁,回身提剑朝七米扑来。七米慌忙射出两箭都被长剑挡开。 七米伸手再去取箭时才发现箭囊里已经没有了箭支,一下愣住了,本能地用弓去挡剑,结果被一剑削断了。这时一个兵丁大声喊道:“少爷小心。”等第二剑刺来时,七米终于回过神来,心想:“打不过还能躲不过?”脚下一使劲转身就朝东面林子里跑。那两名剑客杀红了眼,一听对方还是洞波寨少爷更是不肯放过七米,一前一后腾跃着紧追不舍。七米一口气顺着河谷在林子里跑出好远,已经听不见远处打斗的声音,侧身一看两个剑客如影随形还在身后跟着,吓得他连忙使上吃奶的劲不管不顾地朝林子里钻。好在林子很密,两名剑客施展不开手脚,始终没法逮住七米。 不知跑了多久七米钻出林子来到一处十丈见方的平台上。原来这平台竟在一处临江的悬崖上,悬崖三处都是绝壁,河谷里到此便没有了向东的路,十丈左右的绝壁下江水澎湃。大汗淋漓浑身湿透的七米绝望地发现前方已经没有了去路。 七米喘着粗气用双手撑着膝盖站在绝壁上,此刻不用回头他也猜出两名剑客已经到了平台上。只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得意的笑声,随后一名黑衣剑客得意洋洋地说道:“龟儿子属兔的吧,跑得可真够快的呀,害得我们兄弟俩追了好半天。” 七米回转身干脆一屁股坐下,双手抱着膝盖喘气。另一个剑客看着面临绝境却依旧镇定的七米说道:“小子死了可别怪我,你看老天爷都不帮你,如果这路再长个一里半里的,我们可就没有闲功夫追你了。” 七米眯着眼抬头看看高原午后金光灿灿的太阳,又瞧瞧山崖后险峻的山峰,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用手将垂下来的长发梳理向耳根,说道:“本少爷今天杀了你们两个同伙,也算是够本了。可惜我还没有学会阿爸的苍狼刀法,不然一定能砍了你们这两个金凤堂的爪牙。” 两名黑衣剑客相视一笑,其中一个说道:“看来我们这么辛苦来追杀这小子是对的,今天似乎就只有这小子知道我们是金凤堂的人。”说完两人笑呵呵地朝七米走来。七米不管这两个剑客,整理好长袍正对着太阳盘腿坐好,闭上眼睛仰起头用心感受着最后时刻这午后温暖的阳光。 “如今这世道可真是变了呀!这么壮实的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也不知道害臊,还什么‘金鸡蛋’‘金龟蛋’,也不嫌丢人现眼。”一句中气十足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两名剑客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察看,只见平台后连着山脚的地方一株粗壮的松树下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披着一件破旧的灰色大氅闭目打坐,若不仔细查看很难将他和身后的岩石分辨开来,也难怪这许久几人都不曾发现他。 只见老人伸伸懒腰拄着一根细长的藤杖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径直朝七米走来,全然不理会两名黑衣剑客。 七米看到老人现身也暗道一声奇怪,见这在深山里独自修行的老者朝自己走来,便起身行礼说道:“真是抱歉,方才是在下为了逃命无意中扰了前辈清净。” 那老者前前后后把七米仔细打量了一下,把背在后面的左手伸出来捏了捏七米的肩膀,微笑着连声赞叹道:“不错,不错。” 这时,七米才把老者看得仔细:老者蓬头垢面、长发及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却神定气闲、双目炯炯、精神矍铄。那身破烂的衣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握着藤杖的手上缠着一串佛珠。 老者回头对着两名黑衣剑客说道:“我佛慈悲,两位施主可否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 两名剑客相视一笑都摇摇头,其中一个魁梧的剑客不耐烦地说道:“老子给他生路,谁给我们生路。要我说,你这糟老头子就别管闲事,哪边凉快哪边呆去,小心惹恼了我们连你一块儿收拾。” 老者用左手捋一捋额头上的乱发,眯着眼继续说道:“贫僧在这山里清修了二十多载,岂能容你们在此作恶,玷污了这方净土。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送上门这么好的功德我可不能不做。” “糟老头子,休怪我们长剑无情。”魁梧的剑客说完,两名剑客一招“力劈华山”、一招“追云逐月”同时挥剑朝老者刺去。七米着急地斜跨一步站在老者身前顺势拔出弦月刀,随手就是一招苍狼刀法七式中的横刀式,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把两人进攻的路数全给堵住了。他当然不知道这招式的奥妙,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后,生生将两名剑客的进攻给挡住了。七米虎口被震得裂开,弦月刀哐当一声滑落地上。两名剑客被惊得向后一跃躲开,看见七米手中弯刀滑落地上虎口淌着血时,知道这小子黔驴技穷,又再次挥剑砍来。 七米迅速弯腰伸出左手去捡弯刀,此时却见老者一改颤颤巍巍地模样,身法飘逸迅疾如风,手中藤杖变幻成无数个杖影罩向对手,如灵蛇般缠绕住两名剑客。等七米捡起地上的弯刀一脸决绝的准备战斗时,幻化出来的蛇影刚好消失不见了,两名剑客已经被定在原地,手腕无力十指松弛,两人手中的长剑正滑落地上。两名剑客很清楚,这可是江湖上内家高手才会使用的点穴手法,而且是通过十分普通的藤杖来完成的,又需要怎样的修为,两人被吓得脸色苍白后背透汗。 一头雾水的七米面对如此情景不知所措,只见老者使出这招后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显得十分疲惫,正拄着藤杖不断喘气,用枯瘦的左手捶捶后背一脸歉意地对七米说道:“贫僧已是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七米连忙收刀回鞘,将老者扶到山崖边一处石凳上休息。老者喘着气问七米:“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 “苍狼刀法。”七米说。 “贫僧以为你不会功夫。怎么之前不见你拔刀反抗,而是好整以暇的准备引颈就戮。”老者问。 七米抠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两天有空了才自己瞎琢磨了一下苍狼刀法,之前没有用过刀剑,对自己的刀法完全没有信心,所以我想死都要死了,与其垂死挣扎不如引颈就戮,死像不能太难看嘛。” 老者听他这么一说便哈哈大笑,说道:“死相不能太难看?不错,不错。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贫僧这些年好几次要死了,都还是有点不舍得去死,总会千方百计让自己活下来。你小子小小年纪面对生死竟如此从容不迫心境清明,真是后生可畏,令人佩服呀。” 两人正说笑着,不想背后有两柄长剑同时悄无声息地袭来,原来趁着七米和老者交谈的功夫两名剑客身上的被封的穴位已经解开了,这两人便借着水声的掩护孤注一掷实施偷袭。老者临危不乱身形一闪挥出右手挡开刺向自己的那一剑,同时伸出左手不管不顾地抓住刺向七米的长剑,手掌上顿时受伤流出鲜血。这时七米刚回转身,就见两名剑客同时飞起一脚正中七米胸口。七米眼前一黑身子被斜斜地抛下山崖。老者虚晃一掌没有丝毫犹豫一纵身居然也跟着七米跳下山崖。 第十三章 智擒真凶 两名剑客心有余悸地站在绝壁上看着一老一少跌落山崖下翻腾的江水里消失了踪影。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原来是尼玛长老和两个死侍怒气冲冲地赶来了。他们刚刚走上平台就目睹了发生的一切,一上来三人怒气冲冲疯狂的进行攻击。 两名黑衣剑客还没有从被点穴定住后全身酸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加上刚刚做贼似的搞了回偷袭心里有些愧疚,仓促间匆忙迎战只几个回合就被盛怒中的三人打得遍体鳞伤毫无还手之力。两人背靠背站在悬崖一角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奈。那个魁梧的剑客摇摇头说道:“他妈的,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嘛。兄弟,咱俩这就去追随上官长老可好?”见对方点头,两人同时向前佯攻虚晃一招抛出长剑,转过身手牵着手纵身跳下悬崖,也消失在翻腾的江水了,只留下一身血迹黯然神伤的尼玛长老和两个死侍久久地呆立在悬崖上。 唐老先生和叶西郎嘉一行每人骑着一匹马,各自身后串联着两三匹驮着尸体或伤员的马顺着河流走到饿狼谷尽头,眼前并不开阔的林间草地上的一幕让他们感到十分震惊:到处都是打斗后的斑斑血迹,十几个兵丁和几名不知身份身着红袍、黑袍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草地上,各种带血的武器散落其间,一旁的篝火还冒着缕缕青烟,褐红色的藏茶咕噜咕噜响着在铜锅里翻滚。 见唐老先生一行人到来,不远处树荫下互相搀扶着走出两个受伤的兵丁。能作战的人都迅速翻身下马,各自抄起武器站在唐老先生和叶西郎嘉左右。那受伤的两人走到近前不等问话便哭丧着说道:“几位大人,今天早上尼玛长老奉命率领我们到此处接应您们,却不想刚到不久就受到了乔装成生意人的刺客们的袭击……” “尼玛长老现在何处?”叶西郎嘉问。 “他带着两名死侍追击刺客去了。”其中一个兵丁说完朝河谷下游指了指。 “被追击的刺客有几个?”叶西郎嘉问。 “有两个穿黑袍的剑客。”兵丁说。 正说着,满头大汗的尼玛长老和两名死侍从林子里钻出来,大家忙迎上去。尼玛长老向前急赶几步猛地跪下来额头触地说道:“大人,卑职罪该万死,今天就不该带七米少爷一同前来呀。” 唐老先生上前一步扶着尼玛长老急切地问道:“快说七米怎么了?” “七米少爷被两名剑客联手踢下悬崖掉入江水中不见了踪影,卑职护驾不力呀。”尼玛长老带着哭腔说完愧疚得头也不敢抬起来。 唐老先生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叶西郎嘉见状一下子来气了上来就给尼玛长老肩膀上蹬了一脚,抓起跪在一旁的两名死侍一人给了两记耳光。执法长老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叶西郎嘉,连声说道:“少爷息怒,他们几人已经尽力了。您看今天这里也死了不少人,能喘气的几人都受了重伤,他们跟咱们一样也遭遇了一场恶战。”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总觉得这孩子命不该绝,不该呀,不该。”唐老先生仰天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回头对叶西郎嘉说道:“不能怪罪尼玛长老他们,大家都尽力了。”说完扶起尼玛长老和两名死侍,并让大家收拾战场,他便一边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一边忙碌着为几个伤员进行包扎。 执法长老等唐老先生忙完后上前来报告:“先生,我发现这几名剑客应该就是昨日在通鼎寺与我过招的几人,带头的这个穿红袍的说他姓上官,身手很是了得。” 唐老先生问尼玛长老:“你刚才说这红袍老怪会用毒?” 尼玛长老把之前的红袍剑客用毒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叶西郎嘉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刚包扎好的两名死侍说道:“难怪两名勇士脸色泛红,是不是毒物没有清理干净的原因?” 唐老先生摇摇头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还不是刚刚拜你所赐。” 叶西郎嘉脸上马上也变得跟两名死侍一样了,他吐吐舌头回身拍拍两名死侍的肩膀说道:“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尼玛长老和两名死侍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说:“都是卑职无能,才惹大人生气。” 唐老先生若有所思的上前仔细看了看红袍剑客的尸体,浑身上下仔细搜寻了一下,从死者腰间找出两三个颜色不一的小瓶子,逐一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对执法长老说道:“把一具尸体翻过来看看后背上有没有纹身。” 在一旁的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五个死者的尸体都翻了过来,并用刀具逐一割开长袍露出后背来。只见每人后背上都纹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唐老先生点了点头,心里暗道一声,金凤堂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叶西郎嘉叫人把几个刺客的脑袋砍下来带回去把尸体就近埋了,唐老先生想了想说还是裹好带回去吧。 夕阳西下,天空被夕阳渐渐染成了血红色,一时间整个天空像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在这烈火的掩映下,回寨的队伍都被映染上了血红色的光,新增加的十几具被长袍裹着的尸体把队伍拉得更长。一行人徒步牵着马,缓慢地朝洞波寨走去。生者悲痛地呼唤死者魂魄归寨回家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七米珍珠、落荣青正、扎西顿珠、才然龙布……回家了哦,跟着我们回洞波寨了哦。 当一行人走出山谷,开始行走在起伏不定的山梁上时,黛黑色的山峦像雪域藏民传说中巨大的妖怪,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落日吞食了,于是天地间除了一群擎着火把呼喊着战友前行的队伍外一片寂静,就连月亮和星星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洞波寨彻夜灯火通明,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洞波寨正门城墙上挂着七八颗血淋淋的人头和四五具尸体。土司府门前连夜支起的几顶帐篷里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几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府上一大早就开始响起超度亡灵的法号,许多和尚端坐白虎厅里齐声诵经,洛桑主持手持法器披着绛红色大氅神情端庄的端坐上首。往日宁静的洞波寨一下子喧闹起来,死者亲属们聚集在帐篷外哭声不断,人们纷纷好奇地走出家门到寨门口张望。有些被杀害的兵丁亲属来到山寨门口朝悬挂着的尸体扔石子,以发泄心里的怨恨。 有人听见土司府上杂役们私底下悄悄议论,打虎英雄七米少爷英年早逝被刺客推下山崖,昨天晚上还押回来两名身着黑袍的刺客,正被连夜拷打询问。这消息不胫而走还没有到中午,就已经已经传开了。 天一亮,土司派出两队人马:一队由一名年轻的长老带四名兵丁骑快马朝东沿着江水下游寻找七米的踪迹,要求死要见尸生要见人。一队人马由穿灰袍的阿巴纳瓦长老带着四名死侍和二十名兵丁迅速通过恶狼谷直奔通鼎寨而去。同时,飞鸽传书通鼎寨周边几个执法长老,命令他们各带十五名兵丁于午夜子时悄无声息的聚集到通鼎寨外听侯阿巴纳瓦长老调遣。 通鼎头人昨夜焦躁不安地等候了一夜的消息,一直到今天午后头人才听到暗探快马来报洞波寨的情况。他一听说七米少爷被推下山崖还有两名黑袍刺客被抓正在接受拷问时脸色都变了。正在忐忑不安之际又有探子来报:有一队洞波寨的兵丁骑着快马赶来。 通鼎头人一听到消息紧张得站了起来,一哆嗦手中的银碗滑落地上。他来回焦急地走了几回,在长袍里套上软甲,带着几名身手了得的卫兵硬着头皮到驿站迎候。夕阳西下之时,风尘仆仆赶来的阿巴纳瓦长老下马后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借口一路劳累需要休息加之公务在身不便活动,婉言谢绝了头人的宴请。 头人心里更加不安了,一回住处就立即派管家请主持到家里一叙。 不大功夫主持跟着管家骑马赶到头人住处。一进里屋只见头人垂头丧气地坐在茶几旁皮垫上,等主持在对面坐好,通鼎头人用血红色的眼盯着主持问:“我的好兄弟,咱们行刺的计划失败了,非但没有完成既定的任务,几个刺客竟然把七米少爷推下悬崖,还有两名金凤堂的人被抓了正在接受拷问。从今天来的这批人情况来看,我觉得土司老贼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俩的计划。兄弟,咱俩接下来怎么办?是一起逃走,还是召集族人集中兵力拼个鱼死网破,亦或是什么都不做就此束手就擒?” 主持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哥哥,我总觉得土司不会有任何证据指向咱们,但是看你的情形是沉不住气了。跟洞波寨正面打拼那无异于自取灭亡,会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举家逃走也并不切合实际,没有了家族的力量加持到哪里都很难生存;所以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我绑了交给土司发落,这是当下对咱们家族最好的计策。” “要去也是当哥哥的去,怎么能让你去。如果把你交出去,让哥哥以后怎么去面对已故的父母?怎么面对族人?”头人泪流满面地说道。 “要给父母解释也是我先去解释,至于族人我会在走之前做个交代。哥哥,到这种时候你想的是以后怎么活着更加体面,而我想的是当下怎么选择死亡更有价值,这就是我们兄弟俩最大的区别。”主持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 见头人悲悲戚戚的样子,主持边喝茶边柔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就是那个将名利的金铃系到老虎脖子上面去的人,也只有我才能够把这染血的金铃解下来。哥哥,我真不怨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初阿爸让乖巧听话的你当家而让争强好胜的我去坐床当主持开始,就注定了今天失败的结局。” “哥哥,你马上召集家族的几位长者前来议事,我有话当面交代,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让家族内部出现新的危机。还有,寺庙大殿后厕所粪坑挖得很深,我把这些年所收集到的金银都藏在寺庙粪坑里了。我寻思着,如果我出事情,厕所是土司府唯一不会检查的地方。”主持说完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开始低头喝茶。 不到半个时辰家族里的几个长辈都陆陆续续赶到头人府上。 头人和主持双双走进会客厅,在大伙疑虑重重的眼神里坐下。头人清清喉咙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族人说道:“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商量,请大家务必以家族大局为重。”见大家纷纷点头,便接着说道:“在座长辈都知道从我阿爸开始,我们家族就有取代洞波寨成为新的土司的想法,为此我们一起付出过许多的心血。原本想乘着土司病重之际寻找机会不着痕迹的搞垮洞波寨,可惜计划不如变化,我们的计划出现了漏洞,让洞波寨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土司府很可能会对我们采取措施,眼下需要我们一起做出决定:是大家一起坐以待毙,还是他妈的和洞波寨拼个鱼死网破?” 几个长辈都纷纷表示一直以来整个家族都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愿意与头人生死与共,请头人和主持定夺。 主持这时放下茶杯笑呵呵地看了看众人说道:“大家在这样的时刻还能这么想非常好,可是我们面临危机必须冷静的思考,眼下咱们怎么跟洞波寨拼?拿什么来拼?就凭不多的二千多乌合之众?洞波寨有坚固的山寨,有一百多精锐的死侍,有训练有素召之即来的两千兵丁,还有二十几个寨的呼应,不出两日就可以聚集上万人投入战斗,必要时还有周边几个土司的援助。我们是拼不过的,拼了也是白拼。” 在大伙惊诧的表情中,主持继续说道:“凡事都有个因缘,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而灭。是我一直念念不忘阿爸家族中兴的夙愿,也是我不安于现状一手策划了刺杀行动,这次失败的后果只应该由我一人承担。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大家不必难过。我走后,不管结果怎样,请大家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家族内部要同舟共济荣辱与共,对外要与人为善和睦相处。我这是咎由自取,也是谋事不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要去记恨土司,更不要去无谓地寻仇。” 主持侧身拍拍哭成泪人的头人肩膀,回头说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们选两位长者送我去驿站吧。”说完起身双手合十向所有在场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出会客厅。 当主持带着两名长者提着灯笼走到驿站外时,只见驿站外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已经聚集了上百名兵丁。驿站门口几个执法长老正围着阿巴纳瓦长老悄声地议论着什么,这么冷的天气居然没有生一堆火。主持暗道一声好险,心想幸好自己快刀斩乱麻迅速做出了决定,不然通鼎寨真是要大祸临头了。 三人被外围放哨的几名死侍拦下,主持示意两名长者向阿巴纳瓦长老说明来意。只见两名长者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清楚来意。主持干脆就自己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鞠躬后缓缓说道:“尊敬的阿巴纳瓦长老,贫僧是通鼎寺主持,这次恶狼谷刺杀是我一手操作的,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瓜葛;贫僧这就随你们前去向土司大人说明情况,请勿打扰通鼎寨其他人。” 阿巴纳瓦长老没有弄清楚之前两名长者所言何意正感纳闷,听主持这么一说真是吓了一跳。可他毕竟是有这么多年经历的江湖客,马上就领会了自己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的土司大人临行前叮嘱的话:“明天中午之前如果通鼎寨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情况这就只是一次拉练,午后将各寨来的人员遣散回去,回来时带上杨登仓刀吉的母亲就行,如果有什么状况就随机应变即可。” 阿巴纳瓦长老拉下脸说道:“我此行就是受土司大人委派前来看看通鼎寨有没有做错事情后的诚意。主持你能主动前来投案很好,免得我们把通鼎寨弄得鸡犬不宁。” 站在身旁的几个执法长老都刚刚听说了恶狼谷血案的大致情况,却不曾想案子跟通鼎寨有关联,没有想到主谋居然是通鼎寺主持,更没有想到主犯会这么快就来投案。正当大家感到吃惊时,只听见阿巴纳瓦长老说道:“把疑犯通鼎主持给我拿下。”几名死侍七手八脚把主持绑起来,押进驿站里看管。 两名长者战战兢兢地回到头人住处详细地汇报了所见情况。头人抹着泪说道:“洞波寨的人来得真快!还是我弟弟有先见之明,真是苦了他。我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这里有大约五十来人,可以抵抗一阵。请立即派随行人员回去告诉族人做好自卫反击里外呼应的准备。记得告诉大家,寺庙那边有什么事情都别去掺合。” 阿巴纳瓦长老和几个执法长老商议了一下,连夜前往不远处的通鼎寺,借着主持犯案的由头,将寺庙里里外外都收了个遍,天亮时分搜刮出不少财物一并带回洞波寨。 通鼎头人带着族里一行人含泪送出寨外好远。并将连夜和族里几个老者一同修定的一封请土司大人念在通鼎和洞波两族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对主持从轻发落的信交给阿巴纳瓦长老。 土司正准备吃早饭时收到飞鸽传书,快速地浏览了来信后,顾不上吃早饭马上起身到后院书库找唐老先生报喜讯。 唐老先生从前天知道七米被打下山崖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回山寨后也没有吃东西,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就依窗而坐独自一人默默地喝着青稞酒。 土司几步走进书房放下随手带来的饭菜,还没有坐下就笑着开口说道:“先生说得果然不错,通鼎寨一直在暗中使坏,我们总算找到了那个背后操刀使坏的人。你猜猜会是谁?” 唐老先生放下酒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了看土司摇摇头说:“我猜不出来。” “我们这次用的疑兵之计可发挥了作用,来信说昨天晚上我们演练调动的人马还没有到齐,通鼎寨就有人出来自首了。”土司笑着说。 “这可是你出的主意。怎么就成了‘我们’的主意了?我可不敢邀功。” “要不是先生你提醒用被尼玛长老赶下悬崖的两名剑客做做文章,我还真没有想到能用此计策把幕后的人给揪出来。先有你的提点,才有我的计策嘛,这不就成了‘我们’?”说完土司哈哈大笑起来。 “告诉你吧,幕后使坏的竟然是通鼎寺那个主持,我可真是没有想到。” “这么说,热岗寺土登主持被杀、杨登仓刀吉凶案也该很快真相大白了。”唐老先生说。 “是呀,几件事情应该都有联系。凶案中出现的剑客说不定就在这次被你们杀掉的刺客里。”土司说。 唐老先生摇摇头说道:“可惜了七米那个可怜的孩子。” “是呀,这孩子真是可怜。我这两天寻思着这孩子活着的可能性还是挺大。”土司说。 “别卖关子,快说说看你的依据。”唐老先生催促道。 土司说道:“我细细问过同行的几人,都说这孩子掉下山崖之前没有受过伤,加上这孩子水性好,说不定这次掉到江水里还活着,你就安心等几天消息吧。” 唐老先生长叹一声说道:“他可是被两个高手踢下山崖的!” “我劝你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你可别忘了,这孩子可是我的义子。他可还没有正式拜你为师哦。”说完土司背着手离开了唐老先生。 “今天衮戈尼玛要下山回来,我希望你能好好劝劝这孩子。”走下楼后土司站在书库外院子里回首大声丢下一句。 第十四章 缘起执念 傍晚时分阿巴纳瓦长老押着通鼎主持一行回到山寨。队伍里有个形貌憔悴的女人,正是此行按照北荒刀客提供的线索被解救出来的杨登仓刀吉的母亲,她四处张望着希望在山寨门口拥挤的人群里看见自己的儿子,却失望的发现没有一张熟悉的脸。 土司听见寨门口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便知道出行的队伍回来了。安排叶西郎嘉在土司府前等候,告诉他要善待主持和杨登仓刀吉的母亲,交接好从通鼎寺没收来的财物,并准备好晚上的提审。 土司安排完琐碎的事情,就邀请唐老先生一起用晚餐,这次唐老先生没有推迟,当着土司的面吃了个饱。 刚吃完饭叶西郎嘉就送了一封信过来。两人一起拆开看了通鼎头人写的信,并就一会儿提审主持和杨登仓刀吉的事情交换了意见。正说着,衮戈尼玛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出现在客厅里。一进门就哭丧着问土司:“阿爸,去寻找七米兄弟的几人可有消息?”原来他在下山的途中已经知道了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土司摇摇头说道:“前去寻找七米的人目前还没有消息,如果有任何发现他们会第一时间飞鸽传书通知咱们。” 衮戈尼玛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早知道我就该把七米也带上山去,他就不会出事了。” 唐老先生在一旁说道:“孩子你也别自责呀,听尼玛长老说七米那天用弓箭射杀了两名剑客,危急中还用虎牙解救了两名勇士,并只身引开了两名剑客。若不是那天七米在,他和两名勇士都不可能活着回来,洞波寨好汉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况且,目前没有消息也不见得就是坏消息。” 衮戈尼玛抬头问:“请问先生,这怎么讲?” “那天战场上七米从头到尾没有受过伤,加之七米水性好,我听说江水朝悬崖以东两三里外水流就开始变得平缓了。这孩子命硬,掉落江水中活着的可能性很大。”说完看了看衮戈身旁的土司,土司感激地点了点头。两人都没有说出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七米是被踢下悬崖的,那合力一击的力量会有多猛,这都是他俩不愿意讨论的事情。 “吉人自有天相,七米那么多险境都顺利过来了,应该也能够渡过这一劫。”土司说完故作轻松的拍拍衮戈的肩膀继续说道:“走,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会会幕后的真凶。” 白虎厅里此刻灯火通明,几个资深的长老已经早早入座,管家在后排备好厚实的狼毒纸、刚削好的竹笔和磨好的墨做好了记录的准备,按照土司的建议上首侧位上还端坐着热岗寺洛桑主持,叶西郎嘉则在厅门口等待土司一行到来。大家入座后,叶西郎嘉叫人先把杨登仓刀吉带上来。 杨登仓刀吉刚刚见过母亲,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戴着枷锁被兵丁押进白虎厅,一副钩头耸背低眉顺眼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前几日拿刀砍人的狠劲和毅然求死的决绝。 叶西郎嘉见杨登仓刀吉左顾右盼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大声呵斥道:“大胆奴才,见到土司大人还不快跪下。” 杨登仓刀吉扑通一声应声跪下,俯下身子不敢抬头。 土司侧身对唐老先生说道:“杨登仓刀吉的案子就请先生来问询可好?” 老先生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刀吉跟前说道:“臭小子抬起头来,看看座位上那位主持你可认识?”说完指了指热岗寺洛桑主持。 刀吉抬头仔细看了看,说道:“回大人,面生得很,未曾见过。” 老先生用手抚摸着胡子,盯着刀吉的眼睛说道:“前几天在通鼎寨你不是说几起命案均是热岗寺洛桑主持在幕后操作,怎么今天就不认识主持了?” 刀吉一边嘭、嘭、嘭地将额头不断撞击在地板上,一边说道:“大人,之前都是小人受人胁迫胡言乱语的。” “谁胁迫你的?” “是那群北荒刀客抓了我们母子俩,并把阿妈扣押起来胁迫我。要求我必须按照他们的指示说话行事。”刀吉说。 “说说热岗寺土登主持是怎么死的。” “几天前,我们母子俩通过一个多月的走访,最终觉得我们无仇可报了。就在我们母子俩决定不再扮演乞丐的角色,准备高高兴兴地离开通鼎寨的时候,当天夜里,我们留宿的山神庙里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不由分说把我们五花大绑给带到一处僻静的林子里。我后来才知道带头的就是纳兰山虎。他们把我阿妈带走后,纳兰山虎对天发誓说:如果我不按照他们的指示做,我阿妈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很惨,如果按照他们的指示做,我会死,但是阿妈一定活下来,让我自己做决定。我知道北荒人比咱们绝大多数藏族人讲信用,他们发誓说过的话不得不信。这么多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阿妈不知道为了我吃了多少苦,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看着阿妈被人杀害。”刀吉抹着眼泪说道。 偌大一个白虎厅静得都能听见一旁铁架上松光燃烧细微的噼啪声,大家都安静地听着刀吉讲述这个案子的经过。 “这些北荒刀客不知道什么原因非常了解我的情况,尤其是对二十年前发生的杨登仓血案很清楚。他们清楚我去过热岗寺摸过情况,也知道我去小村寨里看过那个可怜的孩子。第二天,纳兰山虎和另外一名刀客一早就带着我前去热岗寺刺杀土登主持。我们在寺庙外面的松林里观察了大半天,发现这一天到洛桑主持禅房出入的就只有两人。到了夜里等寺庙里绝大多数和尚休息了以后,当我们三人蒙着脸走出林子准备去寺庙行刺时刚好在林间小路上遇到那两个和尚提着灯笼迎面走来。这两名和尚很快就被两名刀客打晕制服绑在路旁。纳兰山虎顺手取下了一人的佛珠揣在怀里。” “当我们潜伏到土登主持的禅房外时,主持还在坐床上打坐诵经。主持见我们轻轻推门进来也并不慌张,正准备起身时,纳兰山虎上前一步一刀就把主持的头砍落地上。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主持被砍断的颈部鲜血喷溅的惨状。这时纳兰山虎把弯刀塞到我手上,命令我捅主持尸体几刀。我不敢反抗,哭喊着砍了主持法体几刀之后就被纳兰山虎拽着从窗户上逃了出去。出了寺庙,纳兰山虎和同伴每人抗着一个被打晕的和尚跑出好远。跑到一处有溪水的地方,他们把两名和尚给弄醒了,之后押着他们在林子里走到天亮。天亮后纳兰山虎松开两个和尚,要他们在一株大树下用刚削尖的木棒挖坑。等坑挖得差不多时,他们重新捆好了两名和尚。正当我以为要启程赶路时,纳兰山虎让同伙用长剑刺杀了两名和尚,并让我把他们草草埋在刚挖出来的坑里。” “隔了一天,纳兰山虎和另外一个刀客又押着我去山村里行凶。他们躲在山村对面的林子里,命令我必须当着村民的面残忍地杀掉才满十岁的小男孩,还得砍下孩子的头,并且要主动落入到山脚下巡逻路过的几个兵丁手里,到通鼎寨被拷问时要主动把矛头指向热岗寺洛桑主持,说出这两个血案幕后指使者就是洛桑主持。” 唐老先生摇摇头问:“十岁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 “我被人胁迫都做了什么呀!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想报仇的时候,仇人都让老天给收走了;我不想报仇时,又有人胁迫着我对所谓的仇人下手。如今阿妈已经被解救,我求各位大人给我个痛快,让我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刀吉痛哭着说完,便哭成泪人跪地不起。 “你们到通鼎寨后将自己的情况都给谁说过?”唐老先生问。 “准备离开时那两天,在通鼎寺里转经还愿时,阿妈心情非常好跟一起转经的几个老人和庙里的和尚谈起过。”刀吉说。 “有什么人刻意问过一些相关的问题?”唐老先生问。 “我记得去通鼎寺还愿的第二天,主持问过一些情况。我们离开时主持还很和善的为我们摸顶赐福。之后就没有见过主持。”刀吉说。 “你可知道,若不是你们母子执意要回来复仇,那个可怜的孩子是不会死的。”唐老先生问。 刀吉说哭着:“那孩子和土登主持的死的确是因为我的出现,不能怪其他人。” 唐老先生回首看看土司说道:“回大人,我已经问完了。” “大家还有什么要问的话吗?”土司说完四下看了看,见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就叫人把刀吉带下去了。 土司又让人把通鼎主持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肤色白皙高大肥胖的和尚出现在大厅门口,通鼎主持戴着手铐,依旧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地走上来给大家行礼。若不是戴着手铐,大家或许会以为他是来讲经布道的。 叶西郎嘉在一旁呵斥主持,准备强行让他跪下来受审。土司却微微一笑说道:“郎嘉且慢。本人向来不以成败论英雄。老夫敬重通鼎主持是条好汉,敢于担当不惧生死。真是佩服。抬个椅子过来,为他赐座。” 等通鼎主持在椅子上坐好后,土司说道:“主持你审时度势昨夜主动投案,真是为洞波寨免了一场灾难呀。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你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通鼎主持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坐姿,抬起头来不带任何表情说道:“真是罪过。一切皆因我对权力、金钱的贪欲,对所谓家族中兴夙愿的执念,对扩大我派宗教影响范围的野心,才会出现这样血腥的事件,毁掉了自己的修为,祸害了无辜的人们,抹黑了家族荣誉,也辜负了土司大人的信任。” “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行刺的计划?”土司问。 “实际上在我内心深处贪欲和执念一直都有。这两年看到土司病重以为机会来了,就开始坐不住蠢蠢欲动,我亲自北上重金雇佣北荒刀客,南下联系金凤堂寻求合作,可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若早几天,计划一定会朝着既定的目标有序推进;晚几天,计划可以重新制定。可正当我开始启动计划的时候,七米的出现完全搅乱了我的计划。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步被动,步步受制。正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通鼎主持居然微笑着摇摇头,仿佛他在茶后饭余闲谈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如此说来,杨登仓刀吉复仇的血案实际上也是你在一手策划?”土司问。 “正是如此。”通鼎主持说。 “你一个出家人,贵为一寺主持怎么能如此狠心去做这么肮脏的勾当?害了四十多条生命不说,也害得我失去了七米兄弟。”衮戈尼玛沉不住气站起身质问。 “少爷稍安勿躁,自古干大事者不拘小节。纵观历史,哪次改朝换代不是在血雨腥风中完成的。这还只是第一步所付出的代价,我原本计划的不仅仅是终结一处的土司,合并几处寺庙,我打算终其一生成为雪域高原的王。我深知一将成名万骨枯的道理,可惜阴差阳错一开始就失败了,也就不会出现更大规模的伤亡。胜者为王败者寇,贫僧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累及旁人,全听大人您的发落。”通鼎主持说完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土司抖开手里的信件说道:“你兄长来信为你求情,表示愿意募集财物用同等重量的黄金为你赎身。对此,你怎么看?” “说实话,通鼎寨哪有这么多金银?请大人转告我兄长,我心已死,费尽心机赎个躯壳回去又有何用,徒增族人负担。”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我这一生就是被名利所累呀!”通鼎主持说完转身告退。 土司挥挥手同意了请求。等通鼎主持退下后,土司坐下说道:“现在事情总算比较明朗了。接下来我想听听在座各位的处理意见。” 衮戈抢先说道:“父亲,我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杀了通鼎主持,可不能便宜了他,更不能让人赎回去。” 洛桑主持站起身双手合十深深一躬身说道:“贫僧想说几句。”见土司点头,便接着说道:“首先,十分感谢在座各位大人明察秋毫迅速查明血案真像并缉拿到真凶,很快安定了出现的乱局,并解除了对我的禁足,土登主持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其次,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各位大人手下留情,对两位凶犯从宽处理。” 土司等各位长老都发表了各自己看法之后,说道:“我认真听了各位的意见,也权衡了一下当下的利弊,我想这样处理或许妥当一些:对杨登仓刀吉的处理,念在今天大家都表示对他的同情理解,也看在这小子是真有孝心还有骨气的份上,免除他的死罪。俗话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难得这小子还有份孝心,咱们留他一条性命给他母亲送终。请尼玛长老将他阉割处理后交给洛桑主持,让他在主持那里当和尚,希望主持严加管教。” 洛桑主持再次站起身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对通鼎主持的处理:考虑到他惹的事情太大,而且因此死伤的人数不少,不处以极刑难平民愤。如果大家没有意见就定在明天午后问斩。这次从通鼎寺没收来的财物就按照大家的建议,大部分分给死伤人员亲属,少部分奖赏给参与行动的长老和勇士们。”土司说完就看了看在座的各位,见大家没有意见,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这天夜里洞波寨迎来了第一场冬雪,大雪足有三四寸厚,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就像一副还没有着色的唐卡画。洞波寨正门外连夜搭建了一个一人多高两丈见方的台子。还没有到中午聚集了很多前来观看行刑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居住在洞波寨的农牧民,也有不少从周边村落赶来凑热闹的人。大家在大门外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小声议论着,不时回头看看通鼎寨墙上高高挂着的正在腐烂的人头和尸体。通鼎头人在不安中一早接到土司府飞鸽传书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立即召集几个长者商议后派出两名长者和四名壮汉骑着快马赶往刑场为主持收尸。 正午时分,踏着积雪来了几个兵丁,在台子正中放置了一副闪着寒光的大铡刀。过了不久又来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兵丁在台子外围站定,寨门上也增加了人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前来观望的人都伸长了脖子不断朝寨门张望,不一会儿叶西郎嘉率领十几名死侍和二十几名兵丁押着通鼎主持走出寨门。 叶西郎嘉气定神闲地走上台子,他站在台子上向台下扫视了一下,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只见他一挥手,几名蒙着脸的死侍将被五花大绑的通鼎主持押了上来。 叶西郎嘉打开手里的红色羊皮卷,大声将几起血案发生的经过,主持密谋行刺的经过都详细地读了一遍。场下不时有人发出惊叹声,也有不少人在轻声哭泣。 叶西郎嘉大声读完罪状,回首问一旁站立的主持:“你可认罪?” 主持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叶西郎嘉大声问:“你可有什么话需要交代?” 主持眼前出现了入寺前刻骨铭心的一幕。年老的父亲将自己叫到一处破旧的帐篷里,随后让人推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姑娘,一把扯下灰色的头罩,露出一个充满惊恐的美丽面孔。同样惊恐的还有呆若木鸡尚未入寺为僧的通鼎主持。看着父亲阴冷的目光,他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流着泪向父亲哀求道:“阿爸,孩儿知道错了,请您放了她。孩儿从今往后一定对您言听计从。”父亲呵呵一笑,当面用鸡爪似的双手死死掐住他心仪已久的姑娘。他怒上心头拔出腰刀准备扑上去,可被身后几个壮汉死死压在冰冷的泥地上。头人恶狠狠地说道:“这畜牲就是一个下贱的放牛娃,也配得上我通鼎头人的儿子?还有,别像个娘们儿在我面前抹眼泪。”看着眼前美丽的姑娘眼里渐渐没了神采,他十指深深地嵌入泥地里,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这世界从此失去了色彩。入寺后不久,他偷偷摸黑回去用肥腻的双手狠命掐住病重的父亲脖子,看着父亲眼里瞳孔逐渐散开变成灰蒙蒙的一片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推开窗双手合十长出一口气对着满天的繁星说道:“拉姆,我帮你全家人报仇了,亲爱的,你可以安心前往天堂。此生,我一定每日为你诵经祈福。” 此时,主持眼前浮现出拉姆甜甜的笑容,他怕这倩影消失不肯睁开眼睛再看一眼这喧嚣纷繁的世界。随着叶西郎嘉举起手中红色羊皮卷大喊“行刑”的声音,这一刻他居然看到了久违的色彩,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 几名死侍在台下传来的一阵阵尖叫声、哭喊声、叫好声中用铡刀毫不费力的将主持的头斩了下来。一名死侍将滚落台上鲜血淋淋的头颅捡起来举过头顶,围着台子走了一圈,然后一松手丢在台上。鲜红的血液从木板缝隙里不断滴落台下,不一会儿映红了一片白雪。 等所有人都走散后,通鼎寨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手持燃着的藏香走上行刑台,将丢弃在一侧的头颅轻轻安放回尸体上,用白布蘸着随身带来的青稞酒小心地擦干净还没有干透的血迹,退后几步双手合十跪下来磕了几个长头。这时洛桑主持也来到台上,盘腿坐在尸体旁,一边口诵经文一边接过一位老者手里缝补帐篷用的针线小心翼翼地将被砍断的颈部缝合上,之后用白布条一层层裹起来,最后用一条十几尺长的白布把尸体裹得严严实实的…… 当夕阳开始掉落到西边的山梁后,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藏香默念经文走在前面,几个通鼎寨的杂役紧随其后,一行人在血色的夕阳下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 一场血腥的闹剧就此收场。 当漆黑的夜里一轮明月升起来时,古老的山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十五章 以德报怨 七米和老者一前一后掉下山崖跌落水中。老者一钻入水中,便着急地追寻七米的身影。他很清楚在这样湍急的江水中,不被淹死也很容易撞到江水中的乱石致死。他迅速找到七米,一把抓住乱流中正在逐渐下沉的七米全力拖出水面,也不管昏迷不醒的七米死活将他背在后背上顺着江水漂流而下。 不知道漂出了多远,水流开始变缓,老者将七米翻了个身,一手托着七米后脑,一手在水里查看七米的情况。这时候七米开始慢悠悠醒来不住的咳嗽,在水里一翻身便笑嘻嘻地问老者:“我们都还活着?” “是呀,目前是活着。我看了这条峡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可以上去的路,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漂多久呀,能不能活着出去可是个问题。你小子可会水性?” 七米打了个寒颤说:“我从小就在河边长大,这水还奈何不了我,只是这时节水也太冷了。” “臭小子,顺流漂,别使劲,这样就可以节省体力。” “咱俩非亲非故的你干嘛要这么舍命救我?弄得我好感动。”七米问。 “非亲非故?你小子可知道要怎样的缘分,你才会出现在我的道场上?你我相见那肯定是有缘有分了。”见七米点头,老者接着说道:“既然有缘有分怎么就成了非亲非故了。再说了我第一眼看到你时,觉得你小子慧根不浅或许可以作为贫僧的衣钵传人。”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可我从没想过要出家当和尚。” “衣钵传人谁说就一定得和尚才行呀。” 漂出好一段距离,他们发现一处水湾里有不少漂浮着的木料,便游过去合力推出一根丈把长的木桩,两人一左一右抱着木桩顺流而下。漂出两三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看见狭窄的河谷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在江岸一边有一处茂密的树林,一缕青烟从林中袅袅升起。俩人兴奋地对视了一下,便不约而同离开木桩游向岸边。 爬上岸后,两人在松软温暖的沙滩上休息了好一阵。起身赶路时,七米见老者在前面走路一瘸一拐的,连忙上前搀扶;这时他才发现老者破旧的衣服下右边的膝盖肿胀得厉害,被磕破的地方正在流血。 见七米过来搀扶,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 七米不由分说把老人背起来就走。 老者说道:“贫僧还没有老到需要你背着走,你小子真是不讲道理。” 七米笑着回道:“还不是跟你学的。刚才在江水里,你不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背着我漂了好长距离。” 老者哈哈一笑也就由着七米了。 七米背着老人走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看见前方几株大树旁一块空地里有一处简易的小木屋,一只猎狗正朝着他俩叫个不停,炊烟正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七米清清喉咙正准备招呼木屋的主人时,木屋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裹着兽皮提着斧头的壮汉。壮汉虎着脸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便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我叫七米,是洞波寨的人。今天午时,我们在恶狼谷被刺客追杀掉落江水里漂到这里来的。”七米说。 “漂这么远居然没有死?真是厉害。你说被强盗追杀?那么你们应该很有钱啰。怎么这糟老头子却穿得破破烂烂的?”壮汉扛着砍柴用的斧头满脸疑惑的问道。 “被人追杀的是我,老人是为了救我才一起跌落江水里的。老人家还因此手脚都受了伤,请问能否在你这里借宿一宿?”七米笑嘻嘻地说道。 壮汉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回头说道:“我们来客人了,朱牡出来吧。” 从木屋旁大树阴影下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裙,用灰色围巾遮着脸的女孩。她单手拿着弓箭,面无表情地向七米走来。围巾后露出一双黑白分明颇有神采的眼睛,正小心地打量着七米和老人。 七米一看到围巾后明亮的双眸,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脸上飞起了云霞,立即低下头说了声打扰了,就跟着壮汉走进木屋。 四人围着灶火坐定。七米发现木屋有点像自己过去随阿爸去狩猎时住的崩科房,木屋分左中右三间;他们围坐的中间这间摆设比较简单,但是却十分温暖。 进屋后壮汉很热情的请他俩喝茶吃糌粑,并从架子上取下新弄几根的肉干请他们品尝。 七米帮老者包扎好受伤的手脚。坐下后看到食物时一下子感觉自己是真饿了,想了想自己早饭之后还真没吃到任何东西,正摸着咕噜噜叫着的肚子感慨时,老者笑呵呵地说道:“三天前,当我在山洞里吃完最后一口糌粑面之后,贫僧以为我会终老在恶狼谷里这一生再也喝不到这么香甜的酥油茶了。不想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恶狼谷,而且在这么一处景色优美的深山老林里又闻到了人间烟火。” 壮汉又仔细瞧了瞧老者,小心地问道:“请问您在山里修行了多久?” 老者摸着稀疏的胡须想了想说道:“或许有二十年左右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壮汉一听说马上站起身恭恭敬敬给老者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前些年,我听村里一位老猎人说过在这江河上游一处叫恶狼谷的地方,曾经遇到过一个独自闭关修炼的高僧,听他的描述,应该就是您了。” 见老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壮汉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我叫隆部,丫头叫朱牡,我们相依为命就在这片林子里打猎为生。丫头,快给大师磕头行礼。” 七米见坐在灶火对面的朱牡取下灰色的围巾,在火光照耀下露出美丽的面庞,毕恭毕敬地给老者磕了几个响头。当朱牡将围巾围上时用眼神狠狠地盯了七米一眼。 七米知道自己失态了,怎么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女儿看呀,脸一红连忙侧过身假装在一旁打量老者,随口问道:“二十年!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翻阅佛经发现佛陀当年在菩提树下悟道的时候曾经说过:大地众生皆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却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我当年也做过不少傻事,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决定出家当和尚,几年后当了堪布,再过几年不堪寺庙琐碎事务的打扰,决定找个僻静的地方修行,于是东游西荡就来到了恶狼谷。我坚信‘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虽然这些年学问、道业还没有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修行的日子里,真没有觉得煎熬,就如同做了个十分美妙的梦。” “冒昧地问您一句:这三十年的修炼,您收获了什么?”七米问。 “众所周知,人生最终什么都带不走。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其中的‘利’就是‘名利’;与其追逐虚无的名利,不如多培养一些善根福德,多增长一点般若智慧,努力使自己解脱轮回,得真正的欢喜和自在。” “看来,我真得尊称您为堪布了。你不会要我跟你修善根福德、般若智慧吧?”七米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堪布双目炯炯,笑笑说道:“不会的,小兄弟不必担忧。我觉得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看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有宏大的志向;第二重,看透,历经磨难看到事物的本质,不为光怪陆离的表现迷惑;第三重,看淡,看淡名利得失,看淡生死过往。佛门修行有四万八千法门,我觉得真正的修行,外不着相,内不动心,就是要在五欲六尘中修炼,在实际生活中去磨练,如果能逐步抵御外界的诱惑和打击,这样闭关与否都不重要;而且,贫僧这样的修行方式,终其一生只能渡己一人,不能造福苍生,我希望你能换一种方式修行。” 七米见堪布因为顾着和自己说话还没有进食,于是连忙请堪布吃点东西。一旁听他俩对话的父女俩,越听越是对来的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更加的热情了。 隆部进里屋倒腾了一会儿抱出来一套僧袍和一件紫红色的羊毛大氅,在灶火上用松柏烟香熏了一下,说道:“这些衣物本来是为我兄长准备的,可惜他好多年前还没有来得及穿上这些新的僧袍就因病去世了。我这些年留作对兄长的念想一直不舍得捐出去。今日这么好的机缘,请堪布笑纳勿作推辞。”说完恭恭敬敬地递给堪布。 堪布起身道谢接过。 等堪布吃了点糌粑面放下茶碗时,七米笑着说道:“我今日刚见到您时感到十分纳闷:见您一招半式就控制了两名高手,可一转眼功夫您整个人就像要虚脱了似的;现在听您这么一说,原来是饿了几天的缘故呀。” 堪布也乐呵呵地说道:“若不是你小子扰了我的清修,贫僧本已打定主意在这山里终老的。见到你时,我觉得冥冥中有些事情需要贫僧去做。” 累了一天后,第二天太阳照耀到木屋前落满枯叶的空地上时七米醒来了;坐起身发现,堪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紫色的僧衣安静的在床头打坐。见七米醒来,堪布说道:“你可睡得真香,赶快起床,不能让父女俩等太久哦。”原来父女俩一早弄好了丰盛的素食早餐正等着七米和堪布起床。 吃完早饭,七米起身说道:“非常感谢你们盛情款待。我得赶回洞波寨,寨子里这两天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再说大家可能在为我担心呢?堪布就跟我一同回寨子里可好?” 没等堪布说话,隆部诚恳地说道:“昨天夜里山顶上下大雪了,今天天亮时分河谷里都下了好一阵小雪,咱们这里进出的唯一通道已经被大雪封住,恐怕三五天是出不去了。两位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几天再走吧。” 七米跑出木屋站在空地上朝山顶仰望,只见巍峨的大山已覆盖着皑皑白雪,在朝阳映照下山腰上正弥漫着云雾,他摇摇头走进木屋。 吃过早饭堪布说他想到林子里独自坐坐,隆部找了个厚实的牛皮坐垫建议堪布到江岸边几棵古树下打坐,七米也想去看看便跟着来了。 还没有到江边,就远远听见到江边去洗衣服的朱牡小跑着回来喊道:“前面江水里漂来两人。大家赶紧拿上绳子和长竹杆去救人。” 几人匆匆忙忙赶到江边时,只见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踉踉跄跄走上江岸,倒在岸边细软的沙滩上。原来这两人随后掉下悬崖后也顺利漂出险滩并在岸边一处山洞里熬了一夜。今天早上又冷又饿的两人走投无路又各自抱根木桩顺流而下,刚才恍惚中看见江边有人,便拼命朝岸边游来,此时已是精疲力尽。 正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七米一看来人竟然是昨天追杀自己的那两名剑客,立刻怒气冲天拔出弯刀几个箭步冲了上去。 猎人父女俩不知道事情原委,一看斯斯文文的七米突然提刀准备砍人都愣住了。堪布在身后大声说道:“不可造孽,刀下留人。” 七米收住举起的弯刀,却忍不住给躺在沙地上的俩人各踹了一脚。那俩人都精疲力尽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七米不解地对堪布说道:“昨天,就是这俩人追杀我,并将我俩踢下悬崖的。怎么堪布倒是忘了这事?” 堪布走到近处,微微一笑说道:“我俩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反倒是他们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七米仍然怒气未消,说道:“我阿爸和很多好汉就是被金凤堂给谋害的,我发誓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堪布依然微笑着对七米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金凤堂参与那次血案的人才和你有仇,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是否参与过那次血案。杀害你阿爸的人如果是个异域人,你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一个区域的人全灭了吧?” 七米想堪布说得还是有道理,于是蹲下身子问地上俩人:“这一个多月你们都去过哪里?” 魁梧的剑客喘着气慢慢坐起身说道:“回公子,这几个月,我们一直跟随金凤堂长老上官振云在处理北荒这边的事物。” 朱牡左右瞧瞧,插话问道:“公子?哪里来的公子?” “这位少年就是洞波寨的少爷。”剑客指指七米说。 朱牡上下打量着问道:“你真是洞波寨的少爷?” 七米看着朱牡点点头算是回答。回过头继续问道:“金凤堂追魂手上官云舒又是负责干啥的?” “追魂手上官云舒是金凤堂副堂主,主要负责管理金凤堂第四堂清云堂,也就是负责扮演清道夫的角色为金凤堂清除各种障碍,堂上一百多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魁梧的剑客说。 “你们怎么也掉到江水里?”七米问。 魁梧的剑客于是打着冷颤把这一天一夜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 七米听完笑着问道:“你们昨晚在山洞里连堆火也没生?” “试了试我们知道的办法,都没有成功。昨晚,我们兄弟俩差一点冻死在山里。昨日,这位前辈手下留情没有加害于我俩,我们却趁机偷袭欲将你们俩置之死地,却不想这么快就落入你们的手里,这或许就是报应吧。今天就全听公子您处置,我们兄弟俩没有任何怨言。”那大汉说完将另一个同伴给扶起来坐正。 七米扛着刀来回走着说道:“看你们岁数,也应该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吧?怎么也不求个情,告个饶什么的,兴许还有活路。” 两人对视了一下居然都无声地笑了,身子单薄一点的剑客长叹一口气说道:“谁不想回到温暖的家里和家人团聚?可是我们十几年前跑江湖之时就知道,出来在刀口上讨营生,迟早都得死在刀口下。可不这么干,可能一家人早饿死了。” 七米侧身看看堪布,问道:“堪布,您说咋办?” “昨天,这两人各踢你一脚,你刚才已经还了。都是劫后余生,我看就这样算了吧。”堪布说。 七米咬咬嘴唇收刀回鞘点头答应了。 那两人一见高兴坏了,马上踉踉跄跄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刚朝树林方向走了几步,却听见七米说:“等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哭丧着脸转过身来,魁梧的剑客说道:“公子不会是反悔了吧?要不就给个痛快吧。” “能不能让他们烤干了衣物,填饱了肚子再走?”七米看着隆部说道。 隆部连声说道:“那当然好,那当然好。” 堪布在一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摸着稀疏的胡须微笑着点头。 等到这两名剑客吃饱喝足被送出木屋时,七米向隆部借银子。隆部笑着摊开双手说:“家里可是丫头当家,你得问她借。”朱牡努着嘴巴递给七米一些碎银问:“够不够?”见七米点头,又继续说道:“贵人多忘事,七米少爷记住了,你可欠我钱哦。”七米笑笑接过银子转身交给两名剑客,说道:“俗话说,一文钱难死英雄汉。这点银子留着路上救急。咱们都死过一回了,回去好好活着。” 两名剑客此时却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下来向几人磕头。魁梧的剑客说道:“大恩不敢言谢,我们雷虎、雷豹两兄弟一定记住您们的恩情。” 隆部说道:“再往前十里就到扎渠寨了,你们得在那里休息几天,等山顶雪化了之后再走。” 两人依依不舍地走了,很快消失在前面的林子里。 第十六章 英雄救美 看着两名剑客消失在林子里,朱牡侧身看看七米说道:“少爷刚才拔刀准备砍人时的样子真吓人。” 七米点点头说声:是呀!双手合十弯下腰来对堪布说道:“若不是遇见堪布,我昨天就死在悬崖上了;若今天不是您在一旁劝导,也不知会犯下多少罪孽。”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杀一个人容易,尤其是当你拥有高超的武艺后更是易如反掌;可是,救一个人却不易,改造一个人更难。我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能提升和改造你,助你早日达到看远、看透、看淡的三重境界。不知你是否愿意?”堪布说。 七米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只要不用当和尚,我愿意聆听堪布教诲。” 堪布笑着说道:“我希望你能换一种方式修行。‘修行’,修是基础,行才是关键。‘修’解决的是认知的问题,知道不一定能做到。‘行’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修行的人如果一直不走出山林,像我一样是难有大成就的。记住了:佛自渡才能渡人,人亦一样。”说完拄着拐杖到树林里打坐去了。 七米见朱牡拿着弓箭准备练习射箭,就和隆部在木屋前坐下观看。 只见十丈开外的树下用树皮草料扎了个人,朱牡开弓射箭几箭都射中草人胸部。隆部在一旁拍手叫好,侧身问七米:“我家丫头射箭功夫如何?” 七米随口说道:“还可以。” “只是可以呀?这水平都快赶上我了。”隆部说。 七米笑着说道:“看来你也不咋的。我射箭水平一般,但是也比朱牡或许要好一点。” “七米少爷,得露一手我才信哦。”隆部说。朱牡则半信半疑的站在一旁微笑着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七米,那架势好像就是在说我也不信。 七米原本射箭技能不错,加上前几天在洞波寨仔细看过《弓箭秘法》也有些心得。看见朱牡射箭,有点技痒正想试试,便接过朱牡手中的弓箭。 十丈的距离便是七米经常练习的距离,七米拉开弓箭问朱牡:“这一箭射哪里?” 朱牡说:“脑袋吧。” “眉心、左眼、右眼、左耳、右耳。”接连五箭都分毫不差的射在七米所说的位置上。一旁观望的父女俩惊得站起身来连声叫好。 隆部上前说道:“之前以为只是遇到了养尊处优的土司少爷,不想少爷还有这般身手,真是佩服。” 朱牡这时上前拉着七米的手臂说道:“七米哥哥能不能教教我?”七米和父女俩交流分享各自的射箭心得,一会儿轮番站起身演示,一会儿席地而坐比比划划,居然聊到日落时分堪布归来还兴犹未尽。 第二天几人正围坐在灶火旁吃早饭,屋外传来猎狗的吼叫声和人马的嘈杂声。只见朱牡戴上了灰色的围巾,伸手取过一旁的弓箭,站起身走进里屋,打开一处隐蔽的通道口,跳了下去。七米也站起身取下柱子上挂着的另外一副弓箭背上箭囊,紧随朱牡跳进通道,从不远处大树后钻出来,一左一右躲在大树的阴影里。 隆部扎紧腰带,佩上猎刀拿起斧子,慢悠悠准备出门。还没有等隆部出门,就听见屋外有人大声说道:“贱民隆部可在屋里?” 隆部打开屋门走出来,堪布也拄着拐杖笑容可掬的跟在后面。 房屋前站着五六个手持刀剑一身戎装的壮汉,为首的那个黝黑清瘦的大汉戴着狐狸皮帽子,眼睛贼溜溜地盯着隆部恶狠狠地说道:“隆部,你个混蛋。主持一年前慧眼看中你家丫头,说你家丫头是‘康珠姆’(空行母或仙女的意思,),有意纳她为妾。你个混蛋,不但不知道前去感恩道谢,还带着你家丫头躲进这山沟里不肯出来。好端端的主持活佛的岳父你不当,你看看你,现在真是混得人模鬼样。” 隆部将斧子扛在肩上,吐了一把口水怒气冲冲地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谁不知道主持安的什么心。他一个穿袈裟修行的花和尚取了两房媳妇还不知足,居然还打我家女儿的主意。枉我以前当他是真佛还诚心诚意拜过他,真是不知道羞耻。” 黝黑的大汉在马上一边摘下狐狸皮帽慢慢打理着,一边慢悠悠地说道:“隆部,你可得记住了,你这样不合作准备让活佛脸往哪儿搁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头人和活佛商量好了,让我们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明天太阳出来之时我再带人来迎娶‘康珠姆’。”说完挥了挥手,一旁两个壮汉抬了个箱子过来放在隆部跟前,其中一人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尊贵的活佛给你们准备的彩礼,请笑纳。” 隆部一脚踢翻了箱子,衣物首饰丢了一地,气呼呼地说道:“真他妈欺人太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手中的斧子不答应。” 这几人并不理会骑上马嬉笑着扬长而去。 隆部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用斧子砍散落地上的衣物和首饰,却听见七米在一旁说道:“那么好的东西可别白白糟蹋了。” 朱牡在一旁激动地说道:“那混蛋的东西我可不要。阿爸,我宁可死也不要嫁给他。” 七米扶起隆部拉上朱牡说道:“进屋里说。” 几人进屋坐下,七米说道:“刚才听你们对话,我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再细说一下?” 原来扎渠寺主持正是此处头人的长子,十几岁举行坐床仪式当了主持活佛,平日里游手好闲没人敢招惹他,三十不到就已经前后取了两房妻子,在扎渠寨可谓一霸。去年,隆部父女俩去集市购物时正好让在一旁茶楼里纳凉喝茶的主持给看见,于是派人四下打听情况,并一边放出话说朱牡是‘康珠姆’,凡人娶不得她,一边私底下找人为他说媒。隆部父女一直不肯答应,他便隔三差五派些无赖前去骚扰。父女俩被逼无奈躲进这林子里不过半年,又让他们寻来了。 隆部抹着眼泪说道:“山顶上雪没化之前,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早知道应该带着女儿远走高飞。”朱牡依偎在阿爸身旁也伤心地哭了。 堪布安静地听完,摇着头说道:“真是到了末法世代了吗?作为一个主持活佛居然连强抢民女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简直是不知廉耻无法无天。” 七米站起身拍拍隆部的肩膀说道:“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我去会会这个主持,明天天亮之前赶回来。”说完,取下一旁的弓箭走出木屋。 一个时辰后,一个腰佩弯刀、背负弓箭的俊朗少年走进扎渠寨,在街道上转悠了一圈后走进一处茶楼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喝茶。原来他是发现之前到林子里找父女俩的那几个壮汉正在茶楼里喝茶聊天。 七米才喝了一口茶,就看见那个黝黑清瘦的大汉摘下狐狸帽阴沉着脸对身边的几人说道:“看今天这个情形,隆部那个混蛋怕是要跟咱们拼命呀,好在他们没有什么亲戚会来帮忙。兄弟们说说明天怎么办?” “明天早上如果他们还不识趣,咱们就只有动粗了。头人和主持昨天晚上不是交代咱们必须把那丫头给带来?”一个壮汉说。 “干脆杀了那个顽固不化的混蛋,再把那丫头给绑了。”另外一人说。 黝黑清瘦的大汉说道:“那丫头性子烈,杀了他阿爸,肯定得寻死。明天最好是把父女俩都绑了,然后将隆部扣押到寨子里要挟丫头从了主持,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把那混蛋放出来不就皆大欢喜了。” 那大汉戴上狐狸帽起身说道:“大家记住了,一会儿见到主持就说他们父女同意了。”大伙笑呵呵地点头答应道。 七米随后付了茶钱悄悄尾随着来到一处用高墙围着的大庄园,问了一旁摆地摊的老人才知道那庄园就是头人的。 七米远远的围着庄园观察了一阵,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便走到一家小吃店里点了一些吃食。他边吃东西,边注意观察庄园那边的动静。 不多时,从庄园里走出一高一矮衣着讲究的两人,挨个给每个铺子交代什么事情。来到小吃店时,只见店家连忙笑容满面地迎上去说道:“二位爷,请问今天吃点啥?” 瘦高的汉子摆摆手阴阳怪气地说道:“忙死人了,哪有功夫在你这里吃饭呀。知道吗?明天咱们寨子里有喜事,主持要迎娶美丽漂亮的‘康珠姆’。头人交代了,要各店铺都派人送两壶好酒前来庆贺。” 店家笑呵呵地说道:“真是大喜事,送两壶酒那是应该的,那是应该的。” 等两人走远,在一旁观望的店小二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小声嘀咕道:“狗仗人势,这两个管家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呀。”说完又感慨道:“还是主持活佛命好呀,穿上袈裟还能娶老婆,娶的老婆个个都跟仙女似的。” 店家左右瞧了瞧,见店里只有七米一人,便举掌拍打店小二,并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别胡说八道,小心让人听见了惹上麻烦。主持命能不好?他是活佛,是咱们的上师,可不是凡人。” 店小二伸伸舌头嬉笑着说道:“阿爸,若你也是头人,我也能当主持。朱牡那样乖巧可爱的女子谁不喜欢呀?”店家上来踢了小二一脚,骂骂咧咧地走进里屋。 七米听到不禁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吃饭。 不一会儿,店家从里屋抱来两大坛子青稞酒,用竹笔小心翼翼的在纸上写好自家店名,便催小二去头人府上送酒。七米起身结账之后,便几步追上店小二说道:“我正好要去头人府上办事,可以帮忙抱一个坛子进去。” 小二当然求之不得,两人抱着酒坛子走向庄园,门口的卫兵也并不阻拦,摆摆手让他们进去了。 七米走进庄园不大功夫就大致摸清楚了情况,原来主持就住在西南角那栋高三层十分讲究的宅子里。正准备出来,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公子,七米少爷。” 七米回头一看乐了,原来是雷虎雷豹两兄弟穿着崭新的黑色藏袍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两人走上前问七米:“公子,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七米问:“先说说你们兄弟俩怎么在头人府上?” 原来,昨天两兄弟一到寨子里就遇到几个兵丁挑衅,让他俩赤手空拳给好好收拾了一下。不大功夫头人就带着礼金亲自前来邀请他们到府上稍住几日,顺便指点指点护院的兵丁们武功技艺,俩人正愁没有去处便答应了。 七米将两人带至一旁将来意大致说了一遍。只见两兄弟都异口同声的说道:“他妈的,这也太欺负人了。咱们得为父女俩出口恶气,公子您说咱们怎么弄?” 几人商量好对策后,七米提着一个装着兵丁服装的布袋大摇大摆走出大门,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等到半夜时分月上中天,七米轻手轻脚溜出客栈,扛着斜放在客栈门口准备挂经幡用的几丈长的木杆来到西南角墙根。他将长杆斜靠在土墙上毫不费力就翻进院子里。借着月光,他发现不远处负责巡逻的两名兵丁正在靠墙打盹,便用猎刀轻轻地撬开一楼的木门,悄无声息的躲进宅子里。 听雷虎和雷豹两兄弟说,为了迎娶新娘主持刻意让人重新收拾布置了住宅,今天晚上除了主持之外二层和三层就应该没有其他人住。七米站在过道里等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他不仅听见两旁客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鼾声,还居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么冷的天气,此刻他握着弯刀的手居然出汗了。他长吐了一口气按耐住自己紧张不安而又激动兴奋的心,一步步走向顶楼。他知道,为了朱牡父女俩自己一定得会会主持,可是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确定自己见到主持后要怎么做。 木梯吱吱嘎嘎的轻响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十分的刺耳,七米越往上走心情越是平静,当黑暗中听不见自己心跳加剧的声音时,他已经摸索着走到三楼。顺着一处如雷的鼾声,七米慢慢摸到了主持床头。 就着月光他将泛着寒光的弦月刀轻轻抵在主持油腻的脖子上。鼾声随即停止,主持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仔细看了看用围巾遮着脸的七米,当他看见七米一身兵丁打扮的模样,随即微笑着露出一副迷人的笑脸,摊开肉嘟嘟的双手柔声说道:“孩子,是什么迫使你这样做呀?若是缺钱,床尾箱子里就有不少金银细软,你拿去就是。” 七米一把将床头写着经文的几页纸揉成一团丢给他,轻声说道:“塞进嘴里,我不想听你废话。” 等主持用纸塞满嘴后,七米接着说道:“如果不想死,就按照我说的做。”主持点了点头。 七米掀开被子要主持翻过身去把双手放在后背上。主持顺从地翻过身子,将双手交叉放在身后,微笑着静静的看着七米。 七米左手按住主持的双手,右手放下刀子准备侧身取床尾的腰带时,主持肥腻滑嫩的双手突然发力将七米拽过来压在身下,双手死死的掐住七米的脖子。 七米挣扎了几下完全没法挣脱开主持的双手。此时,就着惨淡的月光七米发现主持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无谓的挣扎。七米想,若不是因为嘴里塞满了经文,还不知道他会得意洋洋的说些什么。 七米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想自己怎么会这么糊里糊涂就去见了阿爸。想起阿爸,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腰间随身携带的猎刀。慌乱间左手托着主持肥大的身躯,右手迅速拔出猎刀朝主持胸腹刺去。 几刀过后,主持像个泄了气的羊皮囊悄无声息的瘫软在一旁,被猎刀剖开的腹部散发出一股屎尿的恶臭。七米连忙喘着粗气爬下床躲到窗边。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七米看见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住的抖动,被主持狠命掐过的脖子疼痛难受。他靠着窗边看着尸体慢慢停止了抽搐,鲜血从床上不断滴落地板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七米想到自己杀了人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场景,一直不愿意跟阿爸练武,偶尔跟着阿爸上山打猎时看见到猎物流血受伤的情形也会难受半天。 七米蜷缩在阴影里,好半天才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看到双手不再抖动,他开始问自己,要怎样才能让人觉得这凶案跟娶亲没有关系呢。 他用火折子将床头的小油灯点亮,打开床尾的大箱子,翻出不少金银细软打包背上。用一块布蘸着快要凝固的血液在墙上写下四个大字——血债血偿。然后原路返回客栈,换好行装等到天亮时,便若无其事的和店家告别。 雷虎和雷豹两兄弟一夜没有敢合眼,就等着西南角出现情况时赶过去救人。整整一晚上只见到后半夜主持寝室的油灯亮了一会儿,就没有任何动静。 雷豹忍不住说道:“哥,七米公子是不是不敢只身犯险改变主意了?” 雷虎想了想说道:“你忘了前天当我俩准备杀公子时,他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吗?哪有一点贪生怕死的模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定力,着实令人佩服。” 等到天亮时,两人想七米肯定有什么原因没能来,放下心来都靠着床睡着了。才睡下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人声嘈杂,还夹杂着不少哭闹声。慌忙下楼一打听,才知道主持昨晚已经被人刺杀身亡。两人匆忙上楼去看了看,只见满屋子烟雾缭绕的熏香也没有能压住屎尿和血腥的恶臭。几个和尚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用温水擦洗着主持的遗体,主持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露出几行经文,浸满血污的床单打卷丢在一旁。两兄弟不见七米的踪影,便定下神走下楼梯。 几个从现场下来的护院叫上雷虎雷豹两兄弟,围着一高一矮两位哭红了眼的管家在一旁小声议论开来。一个护院说道:“主持死像惨不忍睹,应该是头人和主持家族的仇人干的。”另一个护院接着说道:“这些人翻箱倒柜杀人越货不说还不慌不忙地点上油灯在墙上留下一行字,我推测凶手至少有三四人,其中应该至少有一个十分老练的杀手。”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弄不好还有内应,这内应最大的可能就在昨天晚上睡在底楼的几个人当中。”其他几人都点头称是,雷虎雷豹两兄弟也随声附和。 第十七章 堪布无名 七米紧赶慢赶熬到太阳照到河谷里时终于远远看见林子里袅袅的炊烟。他感到十分疲累瘫软在路旁,背靠着一块大石坐下来休息。这时,从路旁林子里钻出两人,正是隆部和朱牡父女俩。原来俩人天亮后不见七米回来,眼见太阳要照到河谷里了更加为七米担心,于是朱牡提议到半路上去接应七米,实在不行就去山寨里看看情况,心想如果发现昨天那几个恶人前来抓人,也好提前避让。堪布微笑着说道:“我就在木屋里等你们消息吧,即便是昨天那几个恶棍来了也不碍事。如果有必要,我随他们去会会主持。” 朱牡雀跃着跑到一脸疲惫的七米跟前,拉着七米的衣袖围着七米好好看了看,关切地说道:“真让我们担心死了。哥哥您没有受伤吧?” 七米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没有受伤。” 朱牡长出了一口气,问道:“还没有吃早饭吧?快回屋里去,我弄了些好吃的东西。” 隆部在一旁这时才插上嘴说道:“少爷脸色好差,眼睛都充血了,是不是受伤了呀?” 朱牡这时才注意到七米脖子上紫红色的围巾边露出一片淤青色的伤痕,便伸手将围巾稍微拉开一看才发现七米耳根以下全是淤青的伤痕,脖子已经肿胀得十分厉害。朱牡大惊失色眼泪一下子夺框而出,急切地说道:“阿爸快看看七米哥哥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快!” 隆部正准备仔细看看,却见七米摆摆手虚弱地说道:“不碍事。咱们现在安全了,回去吃饭。”说完吃力地站起身来才走两步感觉眼冒金花身子不由得打了个踉跄差一点摔倒。 隆部见状不由分说丢下斧子一下将七米背在身上,说道:“少爷,这几步路就让我代劳吧。”朱牡接过七米沉甸甸的包袱,提上斧子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七米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了正午时分,七米在柏枝熏香里幽幽醒来,睁开眼就见朱牡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朱牡见七米醒来便侧身擦干眼泪,高兴地说道:“阿爸,七米哥哥醒了,快把麦子粥递给我,他肯定饿坏了。” 七米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脖颈疼痛得十分厉害,头部沉甸甸的必须要双手帮忙才能移动,说话也变得很困难。隆部和朱牡小心翼翼的将七米扶起来。七米端过朱牡递给他的麦子粥。温热的麦子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七米用舌头舔舔嘴唇,肚子里咕噜噜的响声连坐在一旁熬药的堪布都听见了吞咽麦子粥却显得十分的艰难,每一口咀嚼和吞咽都会牵扯到脖颈处的伤,痛得七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七米知道自己着实饿得不轻,身子需要补充营养,于是强忍着疼痛硬着头皮将一碗麦子粥给缓缓吞了下去。朱牡则在一旁用衣袖帮七米轻轻擦掉额角的汗。 等体力恢复了不少后,七米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轻声说了个大概。隆部在一旁摇着头感慨万千,朱牡则十分的感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着英俊的小伙,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消失了似的。只有堪布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七米双手合十对堪布说道:“尊敬的堪布,我有心帮父女俩,却不小心杀了人,真是罪过呀。”指了指身后沉甸甸的包袱,继续说道:“还平生第一回做了贼,盗取了财物。” 等七米忍着疼痛把药喝了之后,堪布好好打量了一下七米,摇摇头说道:“若不这样,你认为你能改变主持的主意?若不这样,今天死的人可能就不止一个了。” “我居然杀了个主持活佛。”七米说。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在佛主眼里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种族之别,没有性别之分。”堪布说。 “我杀的可是活佛呀!”七米说。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佛主说的这句话我的理解是,佛主告诉所有心怀慈悲的人要敢于当担,敢于迎难而上,敢于舍己为人。活佛是什么?是觉悟了的人。那混蛋干的事情,哪一件像是觉悟的人所为?谁知道在主持那副皮囊后面藏着的是假活佛还是真恶魔?我只知道你昨天晚上不顾个人安危终结了一个色胆包天的恶棍,还救了这屋里的父女俩。小子,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行’,行侠义之事,渡众生苦厄。你或许说不不清楚这许多道理,但是你做了正确的事情。”堪布说。 七米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释怀了。 堪布让父女俩到屋外守护,告诉他们尽量不要让人打扰他为七米运功疗伤。等朱牡依依不舍地走出木屋,堪布让七米脱下上衣露出单薄却坚韧的上身背对着他坐下。 堪布催动三成的内力在七米七经八脉游走了一通,发现七米虽然之前猎虎时受伤的筋骨还未痊愈,但是根骨经脉却出奇的好,三成的内力游走疏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而且七米几乎没有初次运功疗伤时痛苦的表情,经脉一经疏通竟然还有微弱的响应,堪布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暗暗称奇。换做一般学武的人,初次疏通经脉是个十分痛苦的事,尤其是经脉疏通后至少得修炼十年左右的心法才会产生自身的内力来回应输入的功力。 七米感觉到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暖流所到之处身体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正在缓缓生长。 堪布试着将功力提升到五成,内力在七经八脉游走的速度和强度增加了不少。随着堪布内力的引导,七米闭上眼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结构,感觉身体越来越通透舒畅。 堪布问过七米的感受之后,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闭上眼睛默默静坐了一会儿,随后伸出双掌将内力提升到自己的九成,全力催动内力直奔七米身上的任督二脉。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冲击任督二脉,他都感觉马上就要贯通了,可是却在最后时刻被反弹回来。冲击的内力在七米身体里不断叠加。七米感觉到自己体内经脉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身体也因此感觉越来越疼、越来越难受。堪布每一次催动内力冲击时,七米都感觉自己好像被炙热强大的热浪推到高处又不断跌落下来。他强忍着剧痛咬牙坚持着,脸部因为剧痛而微微变形,汗珠不断从身上滑落。 堪布知道冲击任督二脉是非常之举,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此时如果停下来,功亏一篑不说,肯定会害得七米在以后的岁月里生不如死。于是,堪布稍微缓了缓劲长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上洪荒之力催动所有的内力直扑任督二脉。在七米一声凄惨的叫声中,堪布贯通了七米的最后两处经脉,并借此将自己几乎全部的功力输送到七米体内。 当父女俩听见叫声进屋查看情况时,发现面色惨白的堪布正坐在一旁闭目调息。七米则闭目端坐,手掌重叠放在腰带前正眼观鼻,鼻观心,似老僧禅定。朱牡走进发现七米面色红润浑身滚烫,脖子上淤青色的伤痕淡了许多。听见父女俩进来,堪布摇摇头示意不要打扰。朱牡收回伸出的小手,轻轻地坐在七米对面的垫子上,下颌顶着膝盖痴痴地看着七米。 七米感觉有股强劲的能量随着经脉的贯通在身体里四处游走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体内好像有很多股暖流在到处流淌,之前那股熊熊燃烧的不断蓄积的能量一下子得到了释放。他在惊喜之余静下心寻找规律,按照之前堪布贯通经脉时的顺序试着用意念缓缓引导那些四散身体各处变得温暖柔和的能量。沿着七经八脉几个循环过后,他居然聚少成多将四处分散的能量慢慢汇聚到一处,能量的循环也变得更加顺畅起来。等他把各处的能量汇聚成一股停止引导时,能量便慢慢回流蓄积到丹田里,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神清目明、六神安泰、浑身舒坦。 等七米练完功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已不知不觉到了掌灯的时候。在松光忽明忽暗的映照下堪布和父女俩正围着灶火静静地看着他,灶火上熬着的麦子粥正咕噜咕噜冒着清香。七米吞了一下口水,又感觉到饿了。 朱牡迅速端了一碗热粥给七米,然后俯身给七米披上长袍,关切地说道:“哥哥,慢着喝,小心烫。” 隆部在一旁呵呵笑出声来,说道:“我家这野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体贴了呀?阿爸我都快认不出了。” 朱牡一下子脸红到脖子上,娇嗔地说道:“阿爸,你休要取笑我。七米哥哥可是咱们的大恩人呐,知恩图报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隆部感叹道:“丫头说得对呀,若不是七米少爷拔刀相助,我俩还真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灾难。恩人请受我们父女一拜。”说完父女俩一起恭恭敬敬地起身准备跪下磕头。 七米连忙费力起身准备阻止可还是让他俩给抢先跪下了,七米索性自己也跪了下来,俩人一见愣住了。七米说道:“你们父女俩身处险境却也还能力所能及的帮人,我和堪布以及雷虎雷豹俩兄弟都受了你们的恩惠,若是今天你们俩要给我行磕头的大礼,我可承受不起。” 堪布这时笑呵呵地开玩笑说道:“怎么弄得像是在拜堂呀?隆部你可别添乱。” 隆部哈哈一笑摸摸头发站起身来,七米和朱牡相互对视了一下脸扑腾一下子都红了。朱牡慌忙站起身躲到阿爸身后用小手捶打着阿爸后背。 接下来几天里,七米每天起早贪黑跟着堪布学习运功心法,聆听堪布修炼心得,晚上又和父女俩嬉笑打闹,日子过得真快。 朱牡每天看着雪线一点点逐渐退向山顶,知道与七米离别的日子快到了,心里越来越难受。每天早晨起床后她都会跑到屋外看看昨晚下雪了没有,雪线退去了多少。 这天晚上等大家吃过晚饭,堪布微笑着说道:“我有一些事情需要给你们三人交代。” 见三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聆听,堪布继续说道:“贫僧遁入空门已有三十几载,来这恶狼谷也有二十余载。前些日子,贫僧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已经做好了圆寂的准备。怎料机缘巧合遇见七米这小子,于是又有了传承自己衣钵的想法。贫僧原本担心自己时日不够,无法将自己所学传授给七米,却没想到七米骨骼奇佳、天资聪颖,这几日已经将贫僧所会学了个大概,了了我的一大心愿。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师傅带进门,修行靠自己。希望徒儿勿负为师所望。” 七米泪流满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俯身回道:“请师傅放心,徒儿一定谨遵师傅教诲,不沽名钓誉贪图名利,不草菅人命不分黑白,谨小慎微、从善如流。” 堪布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碧绿色的玉簪端详了一会儿,将温润的玉簪递给朱牡,柔声说道:“丫头,你可喜欢这玉簪?”见满面泪痕的朱牡点头,继续说道:“这是贫僧亡妻的遗物,三十多载与我日夜相伴,今天就赠送给你了,请勿推辞。” 堪布看看隆部略带歉意地微笑着说道:“贫僧除了祝福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隆部双手合十俯下身子说道:“这几日有幸聆听到堪布的教诲够我修行一生了,哪里还有更好的礼物呀。” 堪布正色说道:“贫僧本来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可前几日却感觉回光返照来了精神,这些天趁机了却了所有的心愿。人这一生就是一场修行,现在贫僧走完了属于自己的路,完成了自己想要的修行,是时候上路了。请一定尊重贫僧临终时的决定,让贫僧按照自己的方式了此一生。” 见几人不知所以的都在点头,堪布接着说道:“这些天每到夜里总能听到山林里野兽们饥饿的嚎叫声,贫僧决定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将自己活祭给山里的这些精灵。”堪布说完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向屋门。 七米和父女俩都肃然起敬不敢阻拦。七米出门后跪在草地上双手合十泪流满面地问堪布:“师傅,能否告诉弟子您的法号?” 堪布停下身子想了想随即头也不回地说道:“早忘了。贫僧只记得当年妻子叫卓玛。”说完便无比坚定的走进林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七米和父女俩久久地跪坐在屋前草地上,竖着耳朵倾听山林里此起彼伏不断传来各种野兽的嚎叫声。到了半夜,隆部想起什么,便说道:“咱们为堪布点几盏酥油灯,诵读一点经文吧。” 三人走进木屋点上了所有土陶制作的酥油灯,围坐在灶火旁一直诵读经文到天亮。七米从来没有这么虔诚的诵读过经文,可眼前浮现的全是堪布慈祥的笑容。他想佛祖也不过如此吧! 天亮后,林子里变得寂静无声。七米和隆部走进林子里寻找堪布的踪迹。只见走出不到一里就发现堪布所穿的袈裟整齐地叠放在一棵大树下。再往前十丈左右就见树丛里一地的血迹,周围远远近近四处散落着堪布带着血迹的骸骨。两人发现堪布头骨滚落在一侧大树下,稀稀落落的几颗牙还咬着一卷被血染红的布。 俩人将所有零零碎碎的骸骨都仔细地收集起来带回住处。 中午时分,三人在木屋前方空地里堆起一大堆木柴,将堪布留下的袈裟和骸骨端放在上面,点起一把大火。 当七米准备去将火堆收拢一些时,突然随着火堆里一声声轻微的脆响,接连爆出一些类似火花的东西。隆部连忙说道:“那是堪布的舍利子,快用长袍去接。” 隆部慌忙用长袍去接,七米干脆脱下长袍垫在火堆旁空地上。三人等火熄灭冷却后,在火堆旁和火堆里搜寻出几十颗大大小小色彩各异晶莹剔透的舍利子。 隆部小心翼翼地将舍利子包好交给七米,说道:“少爷,以后修建佛塔时请将堪布的舍利子供奉在里面。”七米小心贴身放好。三人将堪布的骨灰和火堆里的灰烬一起小心翼翼地撒落到江水里。 回到木屋里隆部摸摸朱牡的头说道:“丫头,从今天开始咱们不能在这条河谷里继续狩猎了。” “是呀,不能在这里打猎了。阿爸咱们以后去哪里呀?”朱牡问。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跟我回洞波寨吧。”七米诚恳地说。 见隆部迟疑,七米将沉甸甸的包袱递给隆部,接着说道:“用这些金银在洞波寨买一处住宅几亩地应该够的。你们如果能去那里,我也就又多了两个患难与共的朋友。” 隆部和朱牡推辞着说不要。七米笑笑说道:“别忘了我好歹还是个少爷,回到山寨我不缺钱的。” 三人在林子里又停留了七天,这七天三人抽出很多时间为堪布点灯祈祷,闲暇里抽空练习弓箭射击,七米则坚持早晚运功修炼。一晃七日很快过去,山顶上的雪也早化了。 临行前一天,隆部到山寨里卖来三匹马。第二天,三人收拾好行囊开始朝山顶出发。扎渠寨唯一进出的路口就在山顶垭口上,而且上山还得从山底扎渠寨经过才行。三人骑着马沿着河谷一路向扎渠寨走来。一个时辰后当三人路过扎渠寨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声呵斥:“隆部你个混蛋,这是又准备躲到哪里去?”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当日那个被主持和头人派到到林子里来的戴着狐狸皮帽子的大汉正背着手站在马路上,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隆部和朱牡。 父女俩慌忙翻身下马,朱牡将围巾提起来遮住脸,躲在隆部身后。隆部微微一躬身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道是大人在这里。回大人,我这两天准备去走访几个亲戚。” 大汉扶了扶帽子,眼睛快速眨了眨说道:“你们收下了主持的彩礼,就是主持的人。现在到哪里去可由不得你们。” 隆部从马背上解下一个满是补丁的牛皮袋子,提过去放在大汉跟前,躬身说道:“大人您看,这不是那天带来的东西么,全都在这儿了。我们今天就是准备顺便路过来还东西的。还请您收回。” 大汉让旁边几个随从兵丁翻开看了看,问道:“东西都齐了没?” 一个满脸麻子的兵丁回到:“东西都齐了。” 大汉一脸不高兴地说道:“东西怎么可能齐了,我怎么没有看见上次带过去的箱子?” 麻子脸马上会意说道:“对对对,那个朱红色的箱子可是价值不菲哦。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还是老大仔细。” 隆部小心陪着笑脸说道:“大人,等几天回来我再专程把箱子给您送过来可好?” “不行。爷爷我可没有耐心等那么久。要不你自己去跟头人说?”大汉说。 隆部不想节外生枝,便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塞到大汉手里,陪着笑脸说道:“大人请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大汉用手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说道:“早这么懂事就好了,快点给我滚蛋。” 父女俩正准备牵着马转身走开,此时随着一声阴阳怪气的“慢着”,一旁走出一高一矮俩人,原来是头人府上的两个管家。 瘦高的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父女俩,摸着自己下颌三五根稀稀疏疏的胡子,说道:“这不是主持未过门的‘康珠姆’吗?”几个大汉在一旁点头称是。 “收下了彩礼,就是答应了婚事。答应了婚事,虽然没有过门,也是主持的家人。”矮胖的管家说。 “既然是主持活佛的家人,这七七四十九天的丧期未过,怎么能够出远门?”瘦高的管家说。 隆部红着脸说道:“我可没有答应过这门亲事,何况现在主持已经往生极乐。” “这可由不得你们,头人或者主持生前也都没有允诺可以推掉这门亲事。你以为是买东西呀,想买就买,想退就退。”瘦高的管家说。 隆部气得再也装不出笑容了,气得脸部肌肉都在轻微抖动,低下头小心地说道:“大人,我这两天得去拜访几个亲戚,等几天回来我再到头人府上来请求推掉这门亲事可好?” “等几天都不知道你滚哪里躲起来了。”瘦高的管家接着说道:“给我把这父女俩拿下,带进府里请头人发落。” 第十八章 悲欣交集 大家正准备一拥而上,却听见啪、啪几声脆响,两个管家被从一旁闪进来的一位俊美少年当着大家的面结结实实地打了几记耳光。被打蒙的两位管家用手捂着脸相互对视了一下,都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情况。 这时,七米眉头紧皱左手握着刀柄右手叉腰站在这一圈人中央,瞪着两位管家生气地说道:“你们这班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本少爷的朋友你们也敢欺负?是不是都活腻了?” 瘦高的管家将七米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心问道:“请问少爷是哪里的人?怎么称呼。” “本少爷就是如假包换的洞波寨少爷七米。”七米说。 矮胖的管家在瘦高管家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问道:“洞波寨少爷?请问您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 “本少爷前几天在恶狼谷被人追杀不慎掉落江中,然后漂流到这里被隆部父女俩救了。这几天若不是他们俩细心照顾,本少爷可能已经死了。”七米说。 矮胖的管家立即换上一副笑容说道:“请少爷息怒,真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难怪前两天这里来过几个找寻少爷的人。” 七米问:“那些人现在何处?” 瘦高的管家不等矮胖的回答,笑容可掬地说道:“那几人昨天早上刚刚离开这里,想来应该还在回洞波寨的路上。我们头人若是知道少爷来访肯定会十分高兴,请少爷到府上休息几日再走。” 朱牡见两位管家的表情觉得真是好笑,若不是两人被打肿的脸上暗红色的掌印还未消失,都让人感觉刚才被打的人似乎跟他们俩没有关系。 七米拍拍两位管家的肩膀说道:“本少爷在这里疗养耽搁了好些日子,家里人肯定都在为我担心,这次得赶紧回去。请给头人带句话,就说本少爷下次会专程拜访的。” 七米翻身上马准备告辞,那瘦高的管家客气地说道:“请少爷等一等。”回身一把抓住戴狐狸皮帽的大汉的耳朵将他拖到身旁,伸出另外一只手说道:“拿来?” 那大汉从怀里掏出刚才讹诈隆部的碎银,小心地交到管家手里。瘦高的管家接过银子之后飞起一脚将大汉踢倒在地上,骂道:“都是你这混账东西惹的事。”转身将银子双手捧给七米。七米在马背上轻轻摆摆手说道:“那点银子两位留着喝酒吧。”说完带上父女俩扬长而去。 两位管家知道隔壁洞波寨的厉害,别说扎渠寨的头人,就是本地土司也对他们颇为忌惮。见七米走远都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又把那戴狐狸帽的大汉给狠狠骂了一通。 却说,七米三人一路马不停蹄地抄近道赶来,到第三日一早便进入到洞波寨境内。夕阳下,当几人钻出一片灌木林远远看见土楼林立气势非凡的山寨时,朱牡感慨道:“哇,七米哥哥这个山寨好漂亮哟。” 自从扎渠寨主持去世之后,在七米面前朱牡就不再用围巾遮脸了。朱牡沉浸在洞波寨美丽的景色中,七米却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朱牡泛着金光美丽的侧影,没有听见朱牡的话。 朱牡没有听见七米回应,便在马背上侧过身子问七米:“哥哥,是不是很漂亮呀?” 七米避开朱牡的眼光,慌忙回答道:“是呀,是呀,真是漂亮。”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将心里想的事情给说出来了,七米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朱牡努着粉嫩的嘴唇说道:“哥哥真是一点都不谦虚,我夸你们山寨漂亮,怎么也跟着我说是呀、是呀?” “我说的可是实话,难道不漂亮?比扎渠寨可漂亮多了吧?”七米回过神来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哥哥,你不厚道,还没进山寨就开始欺负我。今天嫌我们扎渠寨差,明天就该嫌我们父女俩穷了。”朱牡说完丢下一头雾水的七米,装作生气的样子策马而去。 隆部在一旁呵呵笑起来,说道:“我这丫头得好好管教管教,昨天还说想给少爷您当丫环,今天这语气,好像她就是主人似的。” 七米说道:“他把我当哥哥才这么说。看到朱牡开心的样子,我也很高兴,我觉得这样最好。” “少爷您身份高贵,朱牡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能在少爷跟前这样呀。”隆部说。 “什么高贵,什么低贱别跟我扯些没用的东西。众生平等,可是堪布说的。再说了,功莫大于救主。你们父女对堪布我俩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真是没齿难忘。咱们是朋友,是亲人,无需客气,再客气就显得生分了。还有从现在开始请允许我叫你叔叔好吗?”七米说。 隆部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说着话几人就到了寨门口。朱牡看见天空中一群乌鸦不断上下翻飞,山寨门口挂着十几具尸首不敢再往前走了。朱牡拉起围巾回转头来说道:“七米哥哥,这里怎么挂了这么多尸首呀?大白天都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七米看了看这些腐烂后被乌鸦啄食得差不多的尸首,说道:“这些尸首应该是半个月前我们遭遇到袭击时被洞波寨击杀的刺客。” 正说着,只见一个守门的卫兵认出七米,高兴得跳起来大声欢呼道:“七米少爷回来了,七米少爷还活着,我们的打虎英雄回来了……” 山寨门口过往的行人都闻声聚集了过来,大家一见七米归来欢呼雀跃起来。 随着寨门口响起铜钦低沉雄浑的响声七米一行走进山寨。 当庆祝凯旋的铜钦声响起之时,土司等人刚刚在白虎厅里听完外出寻找七米的几人无功而返的汇报,土司大人含着泪站起身正准备安抚座下伤心落泪的唐老先生、衮戈尼玛、叶西郎嘉、阿巴尼玛、阿巴纳瓦几人。众人一听铜钦声响起一时面面相觑弄不清楚情况。 衮戈抹着眼泪说道:“该不是七米回来了?”说完人已经走到厅门口。 叶西郎嘉在后面跟上了说道:“弟弟,或许是守门的兵丁弄错了情况。” 衮戈跺跺脚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必须杀了那个不合时宜的混蛋。” 七米三人在大家的簇拥下走进山寨不远,就见衮戈两兄弟一路小跑着迎上来,七米于是翻身下马和叶西郎嘉、衮戈抱在一起。七米见俩人脸上都有泪痕眼睛也都红通通的,便好奇地问道:“你们俩怎么都哭过?是不是出什么情况了?” 衮戈一拳砸在七米胸前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七米问。 “是呀,派出去搜寻你的几个人刚刚回来,才汇报说你小子死不见尸、生不见人,大家都以为你死翘翘了。”衮戈说。 七米乐呵呵地说道:“关键时刻显真情,快说说除了你俩还有谁哭了?” “唐老先生、阿巴尼玛、阿巴纳瓦几人都哭了,哦还有阿爸。”叶西郎嘉说。 七米侧身指着隆部和朱牡说道:“这俩人是我救命恩人,此次大难不死真是托了隆部父女俩的福。” 叶西郎嘉上去拍拍隆部的肩膀说道:“非常感谢你们照顾我七米兄弟。从今往后你们俩便是我们洞波寨尊贵的客人。” 衮戈打量了一下父女俩,朝土司府走去时悄悄在七米耳旁说道:“什么救命之恩,该不是你小子看上这姑娘了?” 七米飞起一脚轻轻踢在衮戈屁股上,红着脸说道:“看你还乱说。” 一行人嬉闹着走到土司府,土司大人和唐老先生以及几个长老都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了。一见七米回来,大家都乐得合不拢嘴。 土司双手缩在袖中笑呵呵地问一旁的唐老先生:“先生,我之前说吉人自有天相,可对?” “大人,你说的可是‘这孩子活着的可能性挺大’,没说他一定活着。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谁不会说呀。”唐老先生说。 “可我还是说中了呀。”土司大人说。 “如果你这么相信自己的猜测,刚才干嘛还在一旁假惺惺地抹眼泪?”唐老先生说。 土司大人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双手去拥抱刚刚归来的七米。土司看了看一旁的唐老先生,故意对七米说道:“唐老先生可是真是矫情呀,这些日子为你茶不思饭不想前后还掉了不少眼泪呀,你得好好安慰一下他老人家。” 这一通话说得唐老先生脸都红了不少,在一旁的众人都开怀大笑起来。七米知道土司大人说的可并非玩笑话很是感动,于是上前一步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让先生您操心了。” 老先生扶起七米,好好看了看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头哈哈一笑对土司说道:“大人您看这孩子多懂事,一回来就在拜师了,看来不收都不行了呀。” 当天晚上,洞波寨白虎厅里好不热闹,土司大人为七米归来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席间,众人听七米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个大概,唯独没有说刺杀主持活佛的事情。七米被众人用青稞酒灌得晕晕乎乎的抬回房间。隆部和朱牡也成了当天晚宴的焦点,被大伙轮番敬酒致谢。 到半夜,叶西郎嘉和衮戈两人都醉倒在座位上。土司看到白虎厅里热闹的场景不由感叹道:“洞波寨好多年没有像今年这么热闹了。看到几个孩子有出息了打心里高兴呀。” 土司和唐老先生居然喝到天亮才肯罢休。 第十九章 七米拜师 第二日,隆布带着女儿提着包袱来到土司府上。隆布父女俩被人带至会客厅里,只见土司和唐老先生正在喝茶聊天。隆布看了看唐老先生,说自己有要事禀告。 土司看到隆布表情呵呵笑了一下说道:“无妨,先生可是自家人无需回避,隆布有什么事情请尽管说。” 隆布将包袱打开,轻轻放在土司和唐老先生中间的茶几上,不安地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大人,这是七米少爷的财物,我觉得归还给您最好。” 土司看了一眼包袱里露出来的财物,问:“怎么不还给七米?” “少爷不肯收回。”隆布说。 “不肯收回?该不是有什么隐情吧?七米说你们父女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呀。”土司说。 “大人,我们父女只是顺便给少爷提供了几天的食宿,这么小小的恩惠不足挂齿。相反,少爷却仗义而为救我们父女于水火,他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 “能不能细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唐老先生问。 隆布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土司和唐老先生在一旁连声叫好。 “好小子,身无长技居然敢独闯虎穴。”土司说。 唐老先生笑呵呵地说:“这小子有勇有谋,重情重义,恩怨分明,越看越招老夫喜欢,得赶紧收他为徒。” 隆布拉着朱牡一起跪下来说道:“两位大人,我与丫头商量了,我们父女从今往后愿意在七米少爷左右当牛做马听他使唤,请两位大人一定成全。” 土司笑着用手摸了摸包袱里的金银,说道:“既然是我儿七米赠送给你们父女的财物,你们俩就该大大方方地收下。” 唐老先生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么多金银足够置办一些田地房产,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给七米那个浑小子当仆人使唤?” “少爷为我们出头杀了人不说还受了重伤,又给我们赠送了这么多的财物,我们父女俩受之有愧,再说了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我们这么好的人。”隆布说着开始抹眼泪了。 “七米这么大方送你俩这么多财物,可是希望你们父女俩过上好日子呀。”唐老先生微笑着说。 这时朱牡泪汪汪的说道:“两位大人,请让我们追随少爷吧。我们觉得若能天天看见七米哥哥,就是最幸福的事情。”说完俯下身子磕了个响头。 土司站起身扶起俩人,把包袱递给隆布,说道:“好吧,这事情就依你们,以后七米的饮食起居就靠你们父女照顾了;不过这钱可得带回去。”隆布和朱牡千恩万谢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土司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说道:“先生,我真是搞不懂呀,当上仆人还能这么开心。” “这父女俩有情有义,真是不错。他们可是把七米当成亲人才舍不得离开呀。”唐老先生说。 “以后有这俩人照顾七米,我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土司说。 唐老先生抚摸着胡须微笑着说道:“孺子可教,七米这苦命的孩子不错、不错!” 这天七米睡到中午时分才悠悠醒来,和衮戈一同边吃饭边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近段日子洞波寨发生的事情,他才知道自己遭遇袭击的当天唐老先生和叶西郎嘉一行也经历了一场十分残酷的拼搏,并且顺藤摸瓜牵扯出幕后的真凶。听说唐老先生因为自己的事情茶不思饭不想,七米十分感动。吃过午饭俩人准备一同去经堂里见见洛桑主持。 走出客厅只见隆部父女俩站在厅门外怯怯地看着七米。七米觉得奇怪便问道:“隆部叔叔,你们俩怎么不进来呀?吃过饭了没?” 隆部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憨憨地笑了笑说道:“七米少爷,土司大人已经同意了我俩的请求?” “什么请求?”七米问。 朱牡背着双手乐呵呵地说道:“土司大人答应让我们俩一直跟着哥哥,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七米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是亲人,我可不要你们俩当我的跟班。这怎么行?我去找大人说说。” 朱牡上前几步拉着七米的衣角嘟着嘴说道:“七米哥哥,我们就是把你当成亲人,想天天看到你嘛。求你了,就让我俩跟着你吧。” “我可不忍心看到你俩跟着我吃苦受累。”七米说。 “七米哥哥,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再说了我可不想再上山打猎了,就让我们跟着你做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好吗?”朱牡说完踩了隆部一脚。 隆部连忙跟着朱牡吞吞吐吐地说道:“朱牡说得对呀,我们父女俩除了狩猎就不会耕田种地,少爷你就让我们跟着你找个活干吧。” 七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吧,就依你们俩吧。” 俩人喜形于色,隆部低声说道:“少爷,请问现在有什么事情安排我们去做?” “刚才七米兄弟说想和唐老先生住在书库那边,你们俩可以去把书库那边整理一下。”衮戈说。父女俩高高兴兴地领命退下。 目送俩人走远,七米回头对衮戈说道:“哥哥,这父女俩看起来毛手毛脚的可是心地十分善良,经过这些天相处我已经把他们当成亲人了。” 衮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兄弟该不是喜欢上美丽善良的朱牡姑娘了吧?” 七米举掌一拍衮戈说道:“不许你乱说。” “不过我得提醒你,兄弟你可是土司少爷,绝不能娶个下人为妻。” “下人?谁又是上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有啥不一样?” “如果都一样,咱们雪域上干嘛将人分为三类九等?马都有优劣,何况是人呢?” “这么分的人都是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的!我觉得英雄不问出处,谁都能成为英雄好汉。” “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能一样吗?” “孟子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这些人哪个不是起于市井之中的人中豪杰?咱们雪域上不也说好人在破衣褴褛之下?” “说得有模有样的,不过孟子是谁呀?他果真说过这些话?” “他老人家可是古代圣人之一。” “你说得似乎有些道理,若是我找个身份悬殊的女人阿爸绝不会同意。” “找妻子当然得找个自己十分喜欢的,本少爷才不管她是公主还是乞丐。”七米说。 俩人说笑着走到经堂时,洛桑主持刚好忙完上午的事情正在午休打坐,一见七米和衮戈到来便笑呵呵地迎上来说道:“什么风把两位少爷吹到我这里来了?” 七米躬身说道:“我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不知道主持是否有空?” “刚刚忙完今天的事情,这整整一个下午正愁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呀。”主持说。 几人分宾主坐下后,七米边喝茶边说道:“既然主持今天有空,我们想请主持讲一讲咱们藏语系佛教的前世今生,不知道是否方便?” 洛桑主持抠抠光头憨憨地一笑双手合十说道:“说来话长,□□□□□□□□(此处省略1200字) 七米和衮戈俩人不住的点头。 七米说道:“我有一些疑问,想请主持指点?”见主持点头,便接着把前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得在一旁的衮戈对他佩服不已。主持则一直低头默默地喝茶倾听着并不言语。 等七米说完,主持说道:“少爷真是遇到高人了!不知在恶狼谷修行的堪布怎么称呼?” 七米说:“堪布早忘了自己的名号,只记得妻子的名字。”七米此时想起堪布的舍利子,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装着舍利的锦囊双手捧着放在茶几上轻轻推给主持,并说道:“请主持以后在贵寺修建一座舍利塔来供养,所需费用由我来出。” 主持轻轻打开锦囊看了看,双手合十激动地轻声念了一句六字真言说道:“感谢少爷带回这么珍贵的法物,并捐赠给我寺。贫僧一定竭尽所能不负少爷所望建好这座舍利塔。建座舍利塔为寺庙增辉一直是贫僧的夙愿,只是苦于舍利难求才一直未能如愿。费用就无须少爷操心了,只是不知佛塔修好后取什么名好?” 七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道:“就叫‘卓玛’白塔吧,我相信堪布对这个名字一定满意。” 主持点了点头默念了一声“卓玛”说道:“贫僧记住了,舍利塔就取名‘卓玛’吧。” “我师父告诉我:众生平等,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这个我略微懂一些;叮嘱我行侠义之事,渡众生苦厄,要换一种方式修行我就不太明白了。还请主持指点一二?”七米说。 洛桑主持想了想说道:“佛经中说‘实一,不二。’就是指在佛主眼里众生没有性别、种族甚至种类的差别。佛门修行的法门有四万八千种之多,你师父要你换一种方式修行,是让你别走堪布走过的避世苦修之路,希望你做个游走在江湖上的侠义之士,练就一身功夫行侠仗义抑恶扬善,力所能及的帮助身边需要帮助的人。” 衮戈笑嘻嘻地拍拍七米的肩膀说道:“看来兄弟得拜我为师跟我上山学习武艺,将来才能做个仗义行侠之人。我可以保证对你倾囊相授,三年后学有所成。” 七米微笑着向主持道谢之后侧身对衮戈说道:“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等咱们上山了之后再说吧。” 晚饭后当七米回到书库时发现朱牡已经背着手在楼下等着。一见七米回来,朱牡蹦跳着赶到七米跟前说道:“七米哥哥,我刚刚收拾好您的住处,上楼去看看是否满意。”说完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拉着七米就朝书库楼上走。 七米一上楼就见偌大的一处书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并且用书架将空间分割成了两处相对独立的部分,一边是唐老先生的寝室,另外靠里的一处就是自己的寝室。两处寝室里添置了不少诸如烛台、衣柜、箱子、茶几、香炉、火盆等东西。 七米仔细看了看之后拍了拍朱牡的肩膀说道:“看不出来,布置得真不错,辛苦你了。” 朱牡笑了笑说道:“您满意就行,我明天早上再来叫您起床哦。”说完便俯身点上烛灯道声晚安就告辞了。 等朱牡走下楼,七米坐在床上闭目打坐练功。他按照堪布引导的方式让体内的真气在各处穴位游走了几遍,慢慢将真气回引至丹田,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七米睁开眼时吓了一跳,只见唐老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对面的茶几旁正安静地看着他。七米连忙从床上走下来整理了一下长袍,向唐老先生行礼。 唐老先生摆摆手说道:“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唐老先生双手扶着七米端详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今天早上听隆部父女俩说起你的际遇,我还不大敢确定你遇到了高人。现在见你运功调理,我就知道他俩所说属实。你再与我详细说说情况。” 等七米将经过细细说过之后,唐老先生摸着花白的胡须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匪夷所思后生可畏呀,我练内功几十载前些年才勉强打通了任督二脉;你小子小小年纪有如此奇遇,竟然已经达到贯通任督二脉的境界修为,真是天纵奇才百年难遇!” “任督二脉?堪布打通的是这两处血脉?这些天我觉得只要有时间运功打坐,就觉得浑身舒坦神清气爽,只是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处。”七米说。 唐老先生正色说道:“孩子,堪布把自己修炼了几十年的功力输送给了你,才助你打通任督二脉,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七米眼里泛着泪花自责道:“我只知道堪布师傅为我运功疗伤、帮我运功疏通穴道,并不知道他竟然把自己的功力全都输送给了我,难怪他老人家说自己油尽灯枯了,真是我害了他呀。” 唐老先生伸手拍怕七米的肩膀不由感叹道:“孩子你不必难过。堪布该是何等修为,好一句:‘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他自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最后的时光里找到合适的衣钵传人并将自己的所学传授给你,他应该是心满意足的。” 唐老先生说道:“你小子人品不错,现在又有了很好的底子,如果能得到名师指点前途不可限量。我想接续堪布的任务接纳你作为我的第一个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能得到先生指点是我莫大的幸事,我愿意追随先生学艺。”七米说完俯身下拜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唐老先生可高兴坏了,上前几步扶起七米后捋了捋胡子说道:“孩子,从今往后你就跟着老夫学习功夫,老夫一定助你成为武林高手。” 第二天一早,唐老先生和土司一起吃早饭时对土司说道:“大人,现在您恢复得差不多了,洞波寨的危机也总算渡过去了。我寻思着在山寨里骗吃骗喝也足足有两年了,再不出去走动走动我这身老骨头怕要生锈了。等些日子,我想带七米到处走走。” “是呀,时光荏苒先生为我在这山寨里耽搁了两年了。可是七米得在这里学武,怎么有功夫陪你瞎逛?”土司说。 “大人,若是七米留在洞波寨跟着你学三年,你觉得他超过所有死侍的可能性大不大?”唐老先生问。 “可能性不大。”土司说。 “七米若是跟着我学武,我保证三年后武林大会上七米不仅会超过所有洞波寨的年轻人,并会在大会上取得好名次。”唐老先生说。 “先生,这话恐怕说大了吧?尽管我们洞波寨有上百名好手而且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也不敢夸这样的海口。”土司说。 唐老先生坐直身体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嘛,我有绝对的把握。” “名师?先生你能教他武功?”土司问。 “别忘了我可是唐门弟子。”唐老先生说。 土司点了点头说道:“是呀,先生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唐门可是曾经的第一大帮。先生自然是七米最理想的师傅。那么,咱们得在三年后再见分晓了。” 唐老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 踏雪出寨 七米这些天过得可真是惬意极了:早晚和唐老先生一起翻阅各类书籍、运功疗伤,午饭后则和衮戈一同骑马四处游玩,生活上又有朱牡悉心照料;不知不觉回山寨有十多天功夫了,身上的伤也已经痊愈。 这天早上,唐老先生披着一件灰白色的大氅站在院子里看着山顶厚厚的积雪对七米说道:“我看你现在伤病也已痊愈,咱们明天就启程出发吧,山顶上雪线越来越低了,我担心再等些日子就要大雪封山了。” “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七米问。 “老夫和土司大人有约定,看看三年后在武林大会上谁带出来的后辈更加出众。这两三年,老夫决定带你到江湖上走走;在学习武艺的同时,顺便积累点江湖经验。”唐老先生说。 “全听师父吩咐。不过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在山寨里和死侍们一起练武?我看见他们好刻苦,而且身手也不错。”七米说。 “他们通过努力的确可以成为高手,但是却成不了绝顶高手。老夫要么一生不收门徒,收了就必须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再说了授人技艺得因材施教,你根骨奇佳又有雄厚的内功基础,靠常规的外家训练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苗子?你得内外双修,文武兼备,才能成为一流高手。绝顶高手文武都不能闭门造车式修炼,否则练武成了武痴,学文成了呆子最后都难成大器,得在充满血腥味的江湖上历练。”唐老先生说。 这时,朱牡收拾完房间走到楼下,听见师徒俩谈话便插话说道:“先生,请您一定带上我和阿爸,这样一路上就有人照顾你们师徒俩了。” 唐老先生笑呵呵地说道:“天下战乱不断,江湖并不太平,七米学艺未成,这一路很辛苦的。我劝姑娘还是好好待在山寨里。” 七米也接着说道:“是呀,师父说得对,你俩何必跟着受苦呢?再说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多不方便。” 朱牡背着手说道:“就是因为又苦又累我才更要跟着先生和你。哥哥你看先生岁数也不小了,你又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就你俩结伴走江湖,若是没人在身边照顾不出两三个月都会受不了。这些年,我和阿爸一直在山林间打猎,或许比你俩更能吃苦耐劳。” “我师父说了,江湖凶险,你就别掺和了好吗?”七米说。 “不行,不行。七米哥哥欺负人,我们父女投奔你到洞波寨屁股还没坐热,你倒好拍拍屁股就准备丢下我们不管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来洞波寨。”朱牡努起小嘴故意佯装生气地说。 七米无奈地抠抠脑袋微笑着说道:“朱牡妹妹别生气了,这事就依你吧。快去告诉你阿爸明天一起出发。” 朱牡一听可高兴了,连蹦带跳去找隆部了。 七米这一日没有练功,一早便跑去拉着衮戈去跟叶西郎嘉和几个长老一一告别。 晚上,土司设宴为唐老先生和七米饯行,七米邀请朱牡和隆部也一并参加。席间土司让衮戈用清风剑演示苍狼刀法七式,让叶西郎嘉演示洞波枪法二十一招。两人精彩的挥舞引来一阵阵的喝彩。朱牡和隆部都看得兴奋不已。朱牡在一旁听土司说苍狼刀法是七米的生父独创的绝学时不由感慨万千,她不由得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学几招那该多好。 酒至半酣,土司站起身故作神秘地拍了拍手让人呈上准备好的礼物。揭开托盘上的黄色绸缎,两件银光闪闪的软甲呈现在众人面前。土司清清喉咙说道:“先生和七米不仅是我们的亲人、也是洞波寨的大恩人,这两件精钢软甲是我巧遇中原头号铁匠熊蛮子从他手里淘来的,每件重三七二十一斤,不仅刀砍剑刺伤不了身,据说还能化解内功高手的内力劲道,请两位一定收下。” 唐老先生起身推辞说:“中原头号铁匠熊蛮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坊间很难买到他亲手打造的物件,这礼物也太贵重了,还是留给两位少爷护身吧。” 土司哈哈一笑说道:“这两个小崽子还不到需要穿着护甲出征的时候,不过老夫已经安排纳染寨头人为他俩铸造上好的护甲了,再说了送出去的东西老夫可没有收回来的习惯哦。” 唐老先生也不再推辞,躬身接过软甲。 第二天一早七米晕晕乎乎地起床推开窗子一看,天空阴沉沉的飘着一点雪花,隆布戴着顶羔羊皮帽和一个身材瘦削、白皙俊俏的少年在白雪覆盖的院子里站着。七米觉得这少年很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见七米站在窗边隆布用手抖抖身上的积雪躬身向他问好,那少年则微笑着摇摇手掌用银铃般的声音说道:“七米哥哥,唐老先生让我过来叫你起床。” 七米一听乐了,说道:“你小子竟然是朱牡妹妹!本少爷半天都没认出你来。怎么想到女扮男装?只是一开口说话就露馅了。” 朱牡一下羞红了脸,低着头说道:“不许这样笑我。这都怪您,若不是昨天哥哥一副嫌弃的样子,我还能这样?害得我穿男人的衣物不说,还得粗声粗气的学你们说话。”七米扶着窗框都笑出了眼泪。 朱牡一跺脚说道:“就知道逞能,猫咪一样的酒量还敢跟老虎拼,昨晚喝趴下了还不觉得害臊。还不赶紧下楼,大家都在等你呢。” 七米连忙穿好衣物洗漱下楼和父女俩赶到客厅见土司和唐老先生。见七米走进客厅,衮戈和叶西郎嘉俩兄弟招呼七米到旁边来一起用餐。 叶西郎嘉拍拍七米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兄弟好酒量。” 七米想起刚才朱牡说自己酒量不行的话,脸微微红了,连忙说道:“让哥哥见笑了,昨晚真是醉得不省人事。” “七米兄弟喝酒真是豪爽,昨晚我也被你灌翻了,醒来一看衣物被吐得惨不忍睹,看来还是七米兄弟酒量好一些。”衮戈说。 朱牡在七米耳边悄悄问道:“你知道衮戈哥哥衣服上是谁吐的吗?” 七米侧身看了看朱牡一脸茫然的问:“是谁呀?” “还能是谁呀?当然是你了。”朱牡悄声说。七米看了一眼衮戈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埋头吃东西。 土司府到山寨门前冒着风雪自发聚集了很多前来送行的人。大家见唐老先生和衮戈一行走出土司府,不断向他们敬献哈达。七米发现有不少人人带着热腾腾的馒头和煮好的牛肉请唐老先生收下;有些竟然全家老少顶风冒雪一起来送行。前来送行的人中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光着脚丫踩在冰冷的雪地上。七米问衮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送行?衮戈在一旁一脸淡然地说道:“唐老先生妙手回春不知道救治过多少人,这些年每次先生离开山寨时大家都会捧着哈达来送。” 铜钦声响彻山寨,寨门前桑烟滚滚,唐老先生和七米等人在寨门前和大家一一作别,衮戈抱着七米久久不肯松手。土司走过来拍拍衮戈和七米俩人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都别难过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就三年短暂的离别吗?”俩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虽然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里却都泛着泪花。 唐老先生等几人都骑上马后回身一拱手说道:“大人,后会有期,请多保重。”说完很轻巧地翻身上马带着七米和隆部、朱牡几人在众人的目送下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 几人在雪地里策马奔驰,到午时已经来到南下必经之地秃鹫岭下。站在山脚往上仰望,只见皑皑的雪山直插云霄,原本宽阔的驿道到这山脚似乎被秃鹫岭顶常年不化的积雪冻着了,一下变成了一条仅容一匹马通行的狭窄的石径,在雪地里时隐时现蜿蜒向上消失在远处薄薄的云雾中。 七米轻巧的跳下马背,几步上前扶着唐老先生下马后说道:“先生,看来只能徒步上山了。咱们先打尖休息一下吧。” 唐老先生说道:“还好这几天雪下得不大,咱们得争取尽早翻下山梁,边吃干粮边赶路吧。”回头看了看朱牡说道:“丫头,上山没有问题吧?” “先生可别忘了我可是打猎为生的,这山岭还难不倒我。”朱牡说。此时,太阳从云层里露出脸,照得四周白晃晃的一片。朱牡取下紫色的围巾,用腰刀割下几条柔软的布条递给几人。 七米不解地问:“朱牡妹妹,你这是干嘛?” 朱牡努努嘴唇说道:“哥哥若不想雪盲就学学先生和我阿爸。” 七米转身一看,只见两人已经将布条展开蒙住眼睛。七米学着他们将布条缠在头上,睁开眼一看发现有了纱布遮盖眼睛感觉舒适了许多。他故意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伸出双手朝朱牡身旁摸去,嘴上说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呀?” 朱牡灵巧地躲到一旁,一脚将七米踢倒在雪地上,说道:“还不赶紧,先生和我阿爸已经走远了。”说完,牵上马一溜烟跑了过去。七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积雪牵着马随后赶去。 几人越往上积雪越厚,到山腰足有一尺左右。隆部牵着马在前面探路,唐老先生和朱牡紧跟其后。七米穿着长及膝盖的藏靴走在后面,双脚不住地在陡峭的山路上打滑,他感觉自己有劲使不上,忍不住手脚并用爬了一截路。朱牡见他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笑着说道:“七米哥哥之前养尊处优没有在雪地里赶过路吧?”七米无奈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山路上喘气。朱牡回过身抛给七米两根细长的麻绳,说道:“公子哥,用麻绳在鞋底缠绕几圈就不会那么滑了。” 两个时辰后几人顺利的翻过了隘口。山岭的另一面山势比较平坦,由于向阳这一面的积雪也不多,几人找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打尖休息。取下头上的布条围坐在一起时才发现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几匹马也在一旁喘着粗气。 唐老先生看了看远处不断堆积的云层,说道:“我们今天出发还算比较及时。若再等两天就很难翻过这座山了。” 天黑之前几人就已经来到雪线以下的山脚河谷地带。他们找了一处水草丰茂的林间草地,七手八脚的迅速搭起两顶小帐篷,生起一堆大火。 等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喝茶时,朱牡便在火堆一侧石片上弄锅盔。七米闻着锅盔淡淡的清香感叹道:“幸好带了隆布和朱牡随行,否则先生不知道跟着我得吃多少苦。” 唐老先生哈哈一笑说道:“是呀,幸好隆布他俩跟着来了,否则今天只能是我在这火堆旁弄锅盔了。孔老夫子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过雪山、搭帐篷、劈柴烧火、弄饭食、打猎等等这些零零碎碎的技能都是在江湖上行走必须学会的基础。若哪天落单了,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师父教诲谨记在心,江湖无小事,我一定虚心向所有人请教。”七米说。 朱牡在一旁说道:“哥哥也得教教我们哦,可不许藏着掖着。” “我能教你们什么呀?”七米问。 “继续教我们射箭,还有读书识字。”朱牡说。 “丫头可别得寸进尺,少爷哪有这些闲功夫来教你呀。”隆布说。 “叔叔这么说见外了。但凡我会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七米说。 朱牡微微躬身行礼后说道:“谢谢七米哥哥。” 第二十一章 筷子难用 七米和唐老先生一行走走停停行了有十几天,就来到蓉城地界牛尾山脚,此处距离蓉城还有几天的行程。山脚下的集镇绵延十里有余十分热闹。朱牡和隆部均是第一次到如此热闹之地,俩人牵着马操着这些天学会的不多的几句汉语兴奋的走在集镇上。 唐老先生告诉大家,他需要在此寻访一位故人,让大家在此处修整几天再上路。这些天大家翻山越岭一路走得十分辛苦,已是风尘仆仆人困马乏,一听说可以修整几天,都乐不可支。 七米说:“之前听闻此处温泉十分出名,我们就找一家温泉客栈吧。” 朱牡抬起右臂闻了闻说道:“一身汗臭味,是该洗一洗了。” 唐老先生指了指前方一处客栈说道:“此处甚是热闹,我建议大家就住集镇中间的金龙客栈。” 移步前去,只见客栈门口上下挂着两块大牌匾,上面分别写着“金龙温泉客栈”和“蜀山第一神汤”几个朱红的大字。两边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楼立温泉边,景醉天下过往客;院卧神池畔,浴疗八方患疾人。”七米看过对联,不由得连声叫好。 朱牡拉着七米的衣袖说道:“七米哥哥快说说,这些上面都写的什么内容呀。”等七米轻声念给朱牡听后,朱牡说:“识字真好,哥哥你可是答应过要教我识字的哟。” “你可想好了,读书可是很辛苦的。”七米说。 隆布在一旁说道:“读书识字可都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瞎掺和什么?” 朱牡给阿爸做了个怪脸,努努小嘴说道:“我就是要像先生和哥哥一样变成有才学的人,这样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唐老先生哈哈一笑说道:“隆布兄弟呀,你女儿朱牡天资聪颖又特别能吃苦,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这几年就让她跟着七米和我识字、练功、学医,我相信不出几年她会成为一个出众的人。” 隆布连声道谢。朱牡眼里含着热泪恭恭敬敬给唐老先生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谢谢先生成全。” “还叫我先生?” 朱牡吐吐舌头说道:“谢谢师父。” 起身后擦干眼泪看看七米问道:“师父,是不是我和七米哥哥就成了师兄妹?” 唐老先生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是呀,你们俩从今往后就是师兄妹了。七米若是欺负你,有为师给你撑腰。” “你们师徒俩一唱一和说得我好像是个坏人似的。再说了,长兄如父,我要真想打你,现在开始师出有名更加方便了。”七米说完得意地看了看手掌。 朱牡吐吐舌头连忙牵着马先进了客栈。 客栈果然不错,院内十分开阔,远远近近有好几处温泉,几处雕栏画楼坐落其间。初冬时节的温泉客栈到处水汽蒸腾、云遮雾绕宛若仙境。 隆布避开在前面带路的店小二,走到七米跟前悄声说道:“少爷,我们父女俩都是下人怎么能跟您住这么好的客栈,等安顿好先生和少爷,我们父女俩就去附近找一处普通的客栈住吧。这里好贵好贵的了。” 七米伸手搂住隆布的肩膀说道:“隆布叔叔,咱们可是说好了要一起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让你俩住其他地方那还叫有福同享吗?再说了,现在朱牡可是我师妹,怎么成了下人?” 隆布嘿嘿一笑用舌头舔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进入客房,隆布东摸摸西瞧瞧摇着头感叹道:“啊啧啧,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漂亮的客栈!不好好洗洗都怕弄脏了人家的棉被。” 朱牡抱着衣物去女宾澡堂泡澡,却被木屋外两名劲装带刀的女守卫拦住了。其中一个侧身上前一步虎着脸问道:“此处不是公子该来之处,请公子到其他澡堂去。” 朱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原由,不由得咯咯咯笑出声来,说道:“两位姐姐误会了,妹妹我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所以才女扮男装呀。”说完解开头巾,让一头秀发飘散下来。俩人见眼前就是一位水灵灵的小美女,也都笑了笑让开道。 泡澡更衣之后,大家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七米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袍,扎一根黄色头巾,腰佩宝刀,英气逼人。朱牡姗姗来迟换上了一袭青色合身长裙,一件粉色外套,面色红润煞是好看。一见大伙都在等她,便娇羞地吐吐舌头轻声问七米:“哥哥,我这衣服好看吗?” 七米竖起大拇指说道:“好看,真是好看。朱牡妹妹可真是美若天仙。” 朱牡脸一红娇嗔地说道:“就你贫嘴,我问的是衣服好看吗?哥哥怎么问东答西呀。”心里可美滋滋的十分受用。 隆布知道这身衣服置办两年来,女儿只在家里试过几次,可一次都不肯穿出去,怕打扮漂亮了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想到这些年女儿跟着自己担惊受怕吃了不少苦,今天看见她终于放心地穿着她自己心爱的衣物,百感交集流下泪来。 唐老先生似乎看出了隆布的心思,上前拍拍隆布的肩膀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呀。现在可有我们师徒和你一起照顾朱牡,你大可放心了。” 隆布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微笑着连连点头。 唐老先生带大伙去吃当地传统美食水面和棒棒鸡,先端上来的是水面,面条劲道、汤汁鲜美。七米肚子早饿了,端起碗就开吃,吃了几筷子感觉身边几人怎么没有动静,抬头一看乐坏了。 原来隆布和朱牡之前都是用刀和勺子进食,没有用过当地人使用的筷子,这可把俩人难住了。只见朱牡一手拿根筷子不知道怎么操作。她学着七米和先生用筷子的手法,试了好几次就是学不会。看到七米停下来看自己的窘样,瞪了七米一眼,嘟着嘴放下筷子不动了。 唐老先生微笑着说道:“用筷子吃饭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不要着急慢慢来嘛。” 朱牡干脆两只手协同用一双筷子卷起几根面条,然后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口中。看着朱牡偏着头吃面的样子,七米忍不住笑出泪来。 隆部在一旁折腾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物件,连忙放下筷子从腰刀一侧取下一把三寸有余的黄铜叉子,才算缓解了尴尬的局面。 等到麻辣可口、味道鲜香的棒棒鸡端上来。朱牡忍不住用手指捏了一块鸡肉吃了一口,辣得舌头不断在小嘴里打转,几滴眼泪随之滑落下来。七米连忙倒上一杯冷水让她漱口。等到辣味变淡以后,朱牡问七米:“鸡肉弄这么辣还有人敢吃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人就好这一口。”七米说。 七米给朱牡和隆部各端来一碗清汤,让俩人将鸡肉在汤里涮一涮再吃。七米取下猎刀插着一块鸡肉在朱牡面前的碗里涮了一下递给朱牡,轻声说道:“现在试一试,应该不辣了。” 朱牡接过小猎刀小心地吃了一口,无声地咀嚼了一会儿咽下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柔声说道:“哇,真好吃。谢谢七米哥哥。”回首对隆部说道:“阿爸,七米哥哥教的办法真管用,您也试一试哦。” 七米问唐老先生:“师父,我听阿爸说过,咱们中华文化可以通俗的说成是筷子文化。筷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唐老先生用手捋了一下花白的胡子,随手举起一双筷子说道:“你们看,筷子从形状上说上端为方形,下方则为圆柱形,寓意天圆地方,天长地久。筷子必须要两只一起才能使用,缺一不可,所以筷子又象征着平等、团结、友好、和睦。日常生活中将筷子送给朋友寓意‘和睦相处,好事成双’;送给心仪的对象则表示‘成双成对,白头偕老’;送给新婚的夫妻则表示‘早生贵子,大吉大利’;如果送给伙伴,则代表着‘平等合作,双赢互利’。” 朱牡摇摇头啧啧称奇,说道:“真是长见识了,看似简单的一双筷子竟然也有这么多寓意。我在山沟沟里头呆太久了,这趟走出大山越往外走越觉得自己成了井底之蛙。此生不把诺大的神州大地走个遍,我就会觉得十分遗憾。”回头对店小二说道:“能不能送我一双筷子?我得尽快学会用这东西吃饭,免得又显得笨手笨脚的被人笑话。”店小二很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十二章 初为人师 唐老先生第二天一早就骑马离开了客栈。 七米送走师父之后,便回到客房习武练功。从洞波寨出来一路上风餐露宿颇为辛苦,可是他起早贪黑从未中断过修炼,开始对内功心法和苍狼刀法都逐渐熟悉起来,只是师父告诉他两者的结合、功法的灵活运用都得在长期的实际对抗中才能进一步提升。七米完成了早上的功课,正寻思着上哪里去找一个可以和自己对练的人时,便听见朱牡在门外轻轻的敲门。 见朱牡和隆布将早餐端至屋里,七米一下子想到可以和自己的师妹对练呀。他顾不得吃饭,站起身对朱牡说道:“朱牡妹妹我教你功夫你可愿学?” “功夫?你才学了几天,能教我什么呀。”朱牡一脸嫌弃地问。 “我从小开始看阿爸练习刀法,苍狼刀法每一招我都记得。”说完七米起身操起弯刀进行示范。 朱牡看七米颇为认真得将苍狼刀法七式一一慢慢演练了一遍,没看出这刀法如何厉害,而且刀法姿势也奇奇怪怪并不十分好看。侧身问隆布:“阿爸,您觉得七米掌握了几成苍狼刀法?” 隆布用手挠挠头嘿嘿一笑说道:“我会打猎,可真不会舞刀弄枪的功夫,感觉少爷演示得奇奇怪怪的真是不知道这些招式管不管用。不过前些日子看两个少爷演示可不像这样。” 七米摊开双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如今这是什么世道,还得师父求着弟子来学。我刚才给你们演示的是拆解动作,我再连贯起来演示一遍给你们看看。” 朱牡呵呵一笑说道:“当不当得了师父可得看你有没有真本事,我可还没答应跟你学刀法呀。” 七米暗暗蓄力一气呵成把苍狼刀法从头到尾舞了一遍,只见七米在一片银白色的刀影里时隐时现,屋内凉风习习不由得让人打冷颤,在一旁观看的俩人都看呆了。 七米挥舞完刀法看见俩人奇怪的表情,用左手擦了一下汗水捋了一下头发说道:“献丑了,都怪我没有学好让你们失望了。来来来,吃饭、吃饭。” 朱牡这时才如梦方醒,使劲鼓掌说道:“哥哥好棒!不不不,应该改口叫小师父哟。小师父好厉害!真是好刀法。”隆布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七米皱着眉头说:“别叫我小师父,还是叫七米哥哥好听。” 等七米用过早饭,隆布削好两柄竹剑递给俩人,说道:“刀剑无眼,我怕你们练刀法时受伤。” 朱牡拿着竹剑胡乱挥舞了几下,摆出一个貌似剑指南山自认为很漂亮的姿势,回头问七米:“我自创的剑法可好?”还没等七米回答,她身体失去平衡左右摇摆起来,随后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七米扶起朱牡故意正色说道:“请问师妹这可是传说中的仙子啃泥剑法?当真厉害!佩服佩服。”惹得隆布哈哈大笑。 “狗啃泥就狗啃泥呗。怎么还仙子啃泥?当真骂人不带脏字。”朱牡说完心里可美滋滋的,暗想:仙子啃泥,还是仙子嘛。 七米邀请隆布也一起学习,隆布自然听说过苍狼刀法厉害,只是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学此刀法。听七米一说,躬下身小心地说道:“少爷,女儿跟着你学已经很是唐突了,我一个打猎为生的下人练此刀法怕不合适。” “隆布叔叔总说一些生分的话,咱们可是亲人,谁说你和朱牡不配学此刀法?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等师父回来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请教他老人家,咱们都学一点也好相互切磋共同提升。”七米说。 三人在七米的客房里将苍狼刀法七式从头到尾慢慢演练了一遍。朱牡和隆布都已经大汗淋漓,俩人累得瘫坐在地板上。隆布一边用衣袖擦汗一边感叹道:“这刀法看起来简单,可学起来真是太难了,这么半天下来我连一式都记不全。”朱牡微笑着挥挥竹剑安慰父亲说:“阿爸,这刀法虽说很精妙,可前后也就七式,我们一个月学一式,半年左右不就学会了么?” 朱牡见阿爸练刀法着实累得够呛,便求七米教他识字。七米问:“我教你什么好呢?”朱牡想都不想就说道:“七米两字汉字怎么写的?我就从这两字学起吧。” 七米笑笑拿起纸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七米’两字递给朱牡。朱牡则拿根筷子认真的在这两字上不断的比划。七米不由得想起当初父亲教自己写字时的情景,也同样是将“七米”两字写在厚厚的狼毒纸上,自己用稚嫩的小手拿根小木棍依葫芦画瓢比比划划。当时七米问父亲,这两个汉字分别是什么意思?父亲让小七米伸出十指,指着胖嘟嘟的手指说:“一二三四五六七,这第一个字‘七’是指的数字七;第二个字‘米’,就是我们喜欢吃的白白香香的大米,你看它像不像一朵盛开的格桑花?”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七米就喜欢将自己的名字写得满院子到处都是。有一次还在寨子里同伴们羡慕的眼神里在一处石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颇为得意的说:“七米,在汉文里就是七颗米的意思。”一旁一个同伴指着米字小声说道:“这字上只有四颗米哦。”七米抠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是呀,是只有东南西北四颗米,我回去之后问问阿爸,另外三颗米在哪儿。”七米怔怔地出神想着和父亲一起时的情景,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朱牡无意中发现七米悲伤的表情和眼眶里滚动的泪水,便掏出手绢递给七米,柔声说道:“哥哥,擦一下眼泪。” 七米接过手绢擦了一下双眼,平复了一下心绪指了指自己写的名字微笑着说道:“阿爸说我的这个字像朵格桑花。” 朱牡偏着脑袋再仔细看了看说道:“是呀,听哥哥这么一说还真像。这个字不管从哪个方位看都基本一样。嗯,下次写你名字时就按照七朵格桑花来写。”七米笑了笑把手绢还给了朱牡。 晚上临睡前朱牡悄悄在手绢上绣了一朵粉红的格桑花,用它包起老堪布赠送的翠绿色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心想从此以后自己就有了两个宝贝,心满意足的睡去。她不知道几年后血红的格桑花和狼头的印记所到之处都会掀起一阵阵的血雨腥风。 第三天午后艳阳高照,隆布出去采购物件去了,朱牡央求七米一起去街上逛逛。俩人漫无目的地游逛了好一阵,七米见路旁有一家茶铺,就对朱牡说:“我过去喝壶茶,你就近慢慢逛逛挑一些自己喜欢的衣物,等逛够了到茶铺找我。” 七米走进茶铺发现一楼人比较多,便上了二楼选了一处临窗又雅致的地方解下弯刀放在桌子上准备坐下。一个笑容满面的店小二跑过来轻声说道:“这位爷,请另选一处坐吧,这位置是留给赵舵主的。” 七米没有跟小二计较随即换了就近一处靠窗的地方脱下鞋子,舒展开双脚斜躺着身子边看书边喝茶。自从遭遇变故走出丛林之后他发现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翻开书来阅读,他就能很快静下心来;而且他发现阅读有价值的书籍不仅能迅速充实自己,还能不断开阔视野、增长见识、理清思路。唐老先生给他推荐了不少洞波寨的藏书,有涉及各种武功心得、内功心法、兵法布阵、用药制药、游历见闻等各方面的书籍。从洞波寨一路走来,唐老先生讲了不少江湖中的趣闻轶事,让七米大略知道原本陌生的江湖。 这些日子七米起早贪黑每天睡觉的时间就只有三个时辰左右,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睡眠肯定是不够的,翻看了几页书之后居然枕着弯刀额头上盖着书本昏昏沉沉地睡去。却不想不到一盏茶功夫,便被一旁闹哄哄的声音给吵醒。 七米从书页下眯眼一瞧,只见七八个壮汉簇拥着一个身着红色长袍身材修长的男子走上茶楼。七米斜眼仔细瞧了瞧这人打扮,一下子来了精神。只见这红袍客左手提着一把乌黑的长剑,腰缠一条镶嵌着红玛瑙的银腰带,四十出头的年纪,模样还算标致,可惜脸色蜡黄、嘴唇发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最让人难忘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上楼就扫视了一下大厅,看见有人横躺着便稍微留意了一下。七米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杀气扑面而来。那人侧身问一旁的几人:“那厮是谁?” 两个黑衣剑客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书本下假寐的七米,都摇摇头行礼说:“回舵主,不曾见过此人,从装束打扮来看应该是来自西南高原的。要不弄醒他问问?” 红袍客一脸不屑地说:“算了。”几人便在之前七米看中的雅座上落座。七米心想这人大概就是小二嘴里所说的赵舵主;转念一想:红袍为首、黑袍跟随,该不会是金凤堂的爪牙吧?便留意着隔壁几人的谈话。 七米近日随着运功调息越来越顺畅,发现十丈之内的谈话他都能听得清楚。只听见有人在压着声音说一件事情:“舵主大人,此次卑职从总坛过来带来一些信息,在此处不知是否妥当?” “特使大人,这几个都是过命的兄弟,但说无妨。”赵舵主说。 “卑职听说不久前失踪的上官振云长老已经查明下落。” “是死是活?”赵舵主问。 “据一起前去执行任务的雷虎、雷豹两兄弟汇报已在洞波寨遇害。” “他是怎么死的?”赵舵主问。 “上官振云长老一行去打埋伏执行一项临时的任务时反被洞波寨的人杀死了,一同遇害的不仅有咱们金凤堂的五位好手,同时还有北荒来的一批杀手。” “北荒刀客?” “对,北荒阴阳刀客纳兰明吉手下纳兰山虎一行七八个高手。” “这么多高手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寨子给一锅端了?”赵舵主问。 “据雷虎、雷豹两兄弟说,洞波寨实力不可小觑,这些年寨子里暗中培养的一百多名死侍忠勇无比,外家功夫着实了得。几名少爷得到土司真传,功夫造诣也很高。” “大人可知那俩兄弟怎么活下来的?”赵舵主问。 “据说在恶战中被先后打下悬崖掉入江水中,俩人水性不错活了下来;之后潜回洞波寨探听到确切的消息后才赶回总坛。” “洞波寨清不清楚上官振云长老一行的身份?”赵舵主问。 “应该并不清楚,否则以洞波土司火爆的脾气早就出来兴师问罪了。” “上官振云、纳兰山虎和我功夫都在伯仲之间,看来真是大意不得。”赵舵主说。 “是呀,这两个月以来咱们金凤堂前后损失了十几个长老级别的高手、三十几个黑衣剑客,最近十年里可没有过这样的损失;上官云舒大人也因此被降了一级。” “第四堂现在由谁负责?”赵舵主问。 “第四堂清云堂依然是追魂手上官云舒大人执掌。” “也该如此,追魂手可并非浪得虚名。可据说前去对付雪域苍狼时虽然机关算尽却还是吃了不少苦头?”赵舵主问。 “舵主大人,上官云舒大人遇到的对手可是上一届武林大会上排名第八的雪域苍狼;雪域苍狼在外家高手中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如果他还会内功心法,恐怕将进入武林大会的前三甲。幸好上官云舒大人行事谨慎,派我们提前踩点投毒,否则那次任务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现在想来还是让人感到心惊胆战呀!” 之前几人上楼时,七米只顾着打量带头的那人,其余众人均未留意。真是冤家路窄,听见这位还不知模样的信使曾经参与那次惨烈的屠杀,一下子心跳加速激动起来,拳头握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心里暗自盘算接下来怎么对付这个仇人。 只听见来人清清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堂主口谕:要赵舵主务必提高警惕留意洞波寨动静,切勿疏忽大意,更勿再生事端坏了本帮大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 “请使者转告堂主,堂主口谕在下谨记在心。只是今日时候的确不早了,还请使者在此处留宿一晚,也好让赵某略尽地主之谊。”赵舵主说。 “这样也好,鄙人这些日东南西北跑了不少地方,真是人困马乏该休整一下了。” 赵舵主一听使者愿意留下,便高兴地说道:“特使大人,此处温泉颇有名气,其中又以金龙客栈最是出众,号称蜀山第一神汤。就请使者移步到那里住上一晚。”只听见那使者哈哈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我明早骑马朝总坛赶也不迟。” 几人说笑着站起身就朝楼下走去,七米此时已坐起身,双手抱着右膝冷冷地观察着这一行人。只见那使者正并排跟赵舵主走在一起,穿一身黑色长袍,身材魁梧、面色蜡黄、留着山羊胡,腰上挂着一把长剑,背在身后的手掌从长袍中露出来一截,隐约能看见暗紫色手指,那是长期用毒之后留下的印记。感觉到七米在打量自己,使者回转头朝七米看了一眼,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烂牙,随即一行人消失在楼梯口。 “七米哥哥……”此时,七米忽然听见朱牡在大街上急切地叫他。 第二十三章 一招制敌 原来朱牡在小镇上闲逛了一会儿便背着双手一蹦一跳轻快的朝茶楼走来。眼见快到茶楼底下时却被几个衣甲不整的兵油子给堵住去路。这几个油腻的老兵前几天才到此地换防,今日相约出来喝酒,为领头的什长接风,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醉步踉跄。这些兵油子打战畏首畏尾经常做做样子就跑,可面对百姓可是如狼似虎无比霸道。今日,几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酒楼,什长眯着眼看见天真烂漫的朱牡迎面走来,定眼仔细瞧了瞧咽了口水竖起大拇指对身旁几人说道:“这小娘们儿漂亮!当真漂亮!”于是,身旁几个兵丁便心领神会嘻嘻哈哈上去把朱牡围在中间。朱牡左右躲闪了几次都躲不开几人的围堵。眼见什长醉眼迷离的把手伸向自己,情急之下朱牡便大声呼喊七米。 七米迅速起身朝窗外一瞧马上就明白了情形,便迅速穿好鞋子提起弯刀一纵身径直从窗口上跳下来,再一纵身便已拦在频频后退躲闪的朱牡身前,挥手一掌挡开什长伸来的手臂,微笑着说道:“军爷,你喝高了。” 这几个兵痞子初来乍到想找点乐子不想却被一个边陲雪域来的毛头小子扫了兴致,便将气撒在七米身上。什长脸露凶像环视了一周围观的人,瞪着七米恶狠狠地说道:“哪里来的野蛮人,敢扫老子的兴。识相的话滚一边去,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七米斜跨半步暗自运功调息,朗声说道:“当街调戏民女这可是土匪才干的事情,我劝几位军爷趁早收手。” “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教训老子,弟兄们给老子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什长一挥手,身边几名军士便一窝蜂扑向七米。七米左手提着弯刀虚晃一招,右手牵着朱牡迅速躲闪到一侧。他将朱牡轻轻推到一旁,侧身躲过身后砸来的一拳,顺势右手扣住对方手腕,握着弯刀的左手顶着对方腹部,全身一用劲便将那大汉凌空举起抛向随后跟来的几人,众人慌忙伸手去接结果倒了一片,只一下便止住了几人的攻势。七米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很惊奇,心想怎么今天有如此神力?转念一想,就知道是因为有堪布几十年内功加持的缘故,自己身法比以前明显快了不少,气力也几乎翻了一倍。便双手抱在胸前从容不迫地站在街上,回首看了看朱牡,俩人会心一笑都不说话。 那几个兵丁见七米有如此气力着实被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半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只见什长恼羞成怒丢下左手抱着的头盔,狠狠的踢了踢还没有爬起来的兵丁,抽出长剑指着七米吼道:“都给老子爬起来抄家伙灭了这个龟儿子。”几人听令后都慌忙抽出刀剑站成个半圆形。 七米没有学过拳脚功夫,见这阵状自然只能抽出弯刀应对。七米知道自己父亲苦心创立的苍狼刀法十分霸道,可自己目前掌握的技法真正在实战中能有怎样的表现心里完全没有底。他只管一边催动内功在体内运转,一边缓缓抽出弯刀侧身而立。 这时朱牡在一旁焦急地喊道:“哥哥快跑呀。” 几个兵丁一听都乐了,挥舞着刀剑扑了上来。七米不退反进迎着众人一招十分飘逸的破刀式已然挥出,只听见叮叮当当响起一片,几名兵丁都忽然感到虎口欲裂杀气逼人,有两三人刀剑被当场震落地上,众人慌忙朝后躲闪,惊骇之情尽现脸上。 七米一招得势并不急着跟进扑杀,潇洒地挥舞了一下弯刀便还刀入鞘,依然背着双手肃立街头。 什长狼狈后退几步后,用余光偷偷看了看开裂的虎口,一道细细的鲜血正不断滴落到剑上。他知道刚才这一击不仅震掉了几名兵丁的兵器,也差点震落了自己手中的长剑,虎口震裂后几日之内自己已经没有再战之力、更无再战之勇。他想如果七米乘胜追击几招之内完全可以轻松收拾掉他们几人。什长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好整以暇的七米,见对方小小年纪身怀绝技、处变不惊、拿捏得当、风度翩翩,深知自己今天喝醉酒看走了眼不巧遇到了高手;一下子变脸似的赔上笑脸,双手抱拳深深鞠躬说道:“今日,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少侠,请少侠海涵。”其余几人也在一旁随声附和道:“请少侠海涵。” “本少爷倒想问问谁是龟儿子?”七米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冷冷地问。 几名士兵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道:“少侠息怒,当然我们是龟儿子。”说完几人嬉皮笑脸的自己给自己掌嘴,啪啪的响声和围观人群的叫好声响成一片。 七米仔细瞧了瞧眼前这几个变脸之人,回头看了看一旁笑盈盈的朱牡摇摇头说道:“前倨后恭,这变脸的戏法倒是表演得不错。看在你们几个态度不错的份上本少爷今日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让本少爷再看到你们欺负百姓的熊样。快快给我滚蛋。” 几人连连称谢,捡起掉落地上的刀剑和盔甲后一溜烟消失在街道尽头。 朱牡雀跃着跑到七米身旁,拉着七米的衣袖说道:“哥哥好厉害呀!有没有受伤呀?”七米摇了摇头,说没事。 “小小年纪有如此身手,当真了得!不知少侠怎么称呼?”此时在一旁观望的赵舵主见七米身手不错大有来头便热情的双手抱拳向七米问好。 七米回身看了看满脸堆笑的赵舵主还礼道:“在下只会几下三脚猫功夫,哪里配得上少侠之称,当真折煞晚辈。本人来自雪域康巴,小名七米,跟随父亲做一点贩卖茶盐的小生意。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鄙人赵三郎,是此地金凤堂分舵的负责人。这位大人是总坛的特使鬼手张,张大人。”赵舵主顺便介绍了信使。鬼手张冷冷一笑,从长袍里伸出一双紫黑色的手掌,双手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了。 七米暗道:难怪鬼手张双手总是缩在袍袖里,原来这双手这么难看,也不知道这老鬼毒害过多少人,明天得想办法废了这双魔爪。 赵舵主客气地说:“赵某平常喜欢结交江湖好汉,少侠今晚能否赏脸一起聚聚?” 七米侧身看了看朱牡,回首十分歉意地说道:“前辈心意在下心领了,我们兄妹俩出来闲逛的时间久了怕被师父责备正急着想回去,只有改日再聚了。” “日后,若小兄弟有用得着本人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见七米婉言拒绝,赵舵主客气地说完就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七米目送他们远去,心里想着明晨如何对付鬼手张,一时竟有点出神了。朱牡见七米好半天都没有动静,留意一看才发现七米眉头紧锁走神了,便用手在七米面前晃了晃轻声说道:“请问少侠在想什么呀?” 七米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前方说道:“我在想怎么对付那个鬼。” 朱牡以为七米在开玩笑,便赌气的说道:“大白天,哪有什么鬼呀?” “就是刚才那个有一双乌鸦爪子人模鬼样的鬼手张,谋害我阿爸就有他一份。明天我必须想办法除掉他。”七米双手抱胸冷冷地说。 “哥哥,那人细看之后让人觉得好害怕呀。我们怎么对付他呀?我觉得那人肯定很厉害。” “冤家路窄,既然冥冥之中让我在此地遇见了,我就不能轻易放过他。”七米说。 天蒙蒙亮时,小镇外静谧的山林里宽阔的驿道上响起一阵迅疾的马蹄声,三骑快马风驰电掣而来卷起一地的灰尘和落叶。马上三人均身着黑色长袍,为首的正是鬼手张。 三人发现前方驿道正中树枝上挂着一根白色的哈达,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像极了一张招魂的幡,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有点诡异。 快要接近时,鬼手张发现哈达上隐约还写着几个字,于是勒紧马嚼子减缓行进速度好奇地伸手取下哈达查看。两名随从也凑过来查看情况。当他们刚刚看清楚哈达上写着的“斩鬼于此!”几个朱红的字感觉不妙之时,三只箭羽倏忽而至。 鬼手张躲都不躲,直接伸手就抓住了扑面而来的一支箭。身旁两名随从反应却慢了一步,各自中了一只箭。左边那名随从一声不吭斜斜地掉落马下,一只脚卡在马蹬子里,被受惊的马拖着向前狂奔,消失在密林深处。而右边那名随从被一箭贯穿脖颈,双手捂着颈部痛得跌落地上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噗、噗、噗,随着轻微的弓弦响起,只见三只箭羽分别从驿道两侧丛林几个不同的方位射向鬼手张。鬼手张飞速拔出长剑舞起一片剑花,轻松地击飞了来箭。镇定地看了看满地打滚的随从,清了清喉咙用沙哑的嗓子说道:“躲在林子里放冷箭算什么好汉?鬼手张在此,出来现身吧。” 只见一位英俊的少年长吐了一口气后从前方林子里钻出来,走到路中央将身上背着的箭囊和长弓随手放下,十指交叉揉了揉因紧张而变得有点麻木的双手,再次长吐一口气后缓缓抽出弯刀侧身站着。 鬼手张在马背上瞧得仔细,看清来人正是昨天在小镇上看见的那个来自雪域边陲的少年刀客,便挤出一丝笑容冷冷地说道:“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知少侠为何这般对我?” “本少爷就是看不惯你那双鬼手。” 鬼手张再次看了看左手中哈达上的字,哈哈哈放声大笑,露出一嘴的烂牙,笑毕瞪了七米一眼说道:“就怕你没这本事。”说完轻巧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飘落地上,毫无征兆地回首就给在一旁打滚嚎叫的随从当胸一剑。拔出剑后在随从尸体上擦了擦说道:“嚎得跟山猪一样,哪有半点好汉的样子。” 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小瓶子,打开盖滴落半瓶左右在随从身上。只见尸体开始不断冒出黑色的烟雾将鬼手张笼罩在烟雾里,一股浓烈地腐臭味迅速弥漫开来,七米不由得用左手捂住鼻子向后退了几步。再抬头看时,只见烟雾中一个黑影挥舞着长剑迅速扑向自己。七米本能地就地打了个滚闪向一旁,躲过致命一击。还没等站起身七米发现黑影迅速变换了招式,一招“鹰击长空”剑招一变再次扑来,一片灰色的剑影罩向自己。情急之下,七米一招鲤鱼打挺跃将起来,同时想都没想本能的使出一招乱刀式。鬼手张没有想到七米反应如此迅速马上虚晃一招止住身形。 七米借机向后闪避离那正在溶解的尸体越来越近,他几时闻到过这么臭气熏天的味道,被那腐臭的味道给熏得直反胃。鬼手张对于七米昨天的表现看得真切,所以今天一上来并不急于用出杀招,而是想先摸摸底再做打算。 眼见七米又挥出比较霸道的一式刀法,便试探性贴了上去,手上一用劲刀剑碰撞在一起,这时他发现七米用在刀上的力道很是一般,心里一高兴便全力跟进一招“小鬼难缠”直罩向七米。这可是鬼手张的得意之作,不少江湖剑客都命丧其下。 七米被鬼手张算计从一动手开始就被逼进恶臭青烟笼罩的范围内,受那气味影响只得一直憋着气,心思又全在观察烟雾里对手飘忽不定的身影上,不知不觉中已经停止了内功的运行,腾挪的身法变得呆滞、手上劲道自然也大打折扣。被鬼手张试探性一击,手中弯刀差一点脱手而去。眼见对方使出更加迅猛的剑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七米暗道一声不好,心想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不管不顾硬着头皮奋力舞出一招破刀式迎了上去。 “小鬼难缠”这招的确虚虚实实十分精妙,剑招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可是却只对那些高手有用,对于像七米这样不知深浅虚实好坏的刀客而言全无用处,就像对于一个不会喝酒的人而言,所有的酒都是辣的,无从辨别酒的好坏。 鬼手张还是第一次见七米这种全然不管对手招法只管由着性子自顾自的打法,眼见七米笨拙的刀法哪里哪里都是破绽,自己却一时忙于防守难以抽出手进行攻击,甚至还被击退了十几步远。七米眼见一招得势,便索性将苍狼刀法七式一一挥舞着逼向对方。 鬼手张毕竟是老江湖,等七米挥出几招之后发现对方招式之间的衔接并不流畅,总会露出破绽出现一些可乘之机,于是退避闪躲中静待七米再次出现破绽,逮着一次机会便全力反扑了上去。 七米见自己凭借刀法占得上风,将苍狼刀法舞得更加起劲,心想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金凤堂也不过如此,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险境。就在他变换招式的一刹那间,原本正在缓步后退的鬼手张突然变幻身形一剑荡开七米的刀尖,同时左脚飞起一脚将七米手中的弯刀踢飞出去,斜斜插在路旁;回身一剑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七米面门。七米本能地身体后仰倒跃出去,可还是慢了半拍,只见伴着身后朱牡和隆布的惊叫声鬼手张一剑直劈七米前胸。 第二十四章 勇斩鬼手 七米见鬼手张迅猛无比一剑劈向自己,心想自己心愿未了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可是随着长剑劈下七米胸前金光四溅响起一串悦耳的金属碰撞声,而鬼手张手中的长剑居然断裂成几节,叮叮当当掉落地上。原来朱牡临行前想起洞波寨土司大人所赠精钢软甲,翻箱倒柜找出来之后让七米穿上。七米听唐老先生说那可是江湖上头号铁匠熊蛮子亲自铸造之物,知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于是接过来穿在长袍里。 七米被这一击的力量击退至一丈开外,翻了个跟斗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胸口被钝器击中了似的隐隐作痛,慌忙将手伸进被长剑劈开的长袍里摸了摸前胸,才发现自己毫发无损被这精钢软甲救了一命。 朱牡和隆布此时也匆忙从一旁林子里钻出来护在七米身前。朱牡急切地蹲下身扶起七米问道:“哥哥是否受伤?”见七米微笑着摇摇头,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她便长舒了一口气,用左手梳理了一下垂下来的刘海,回身盯着鬼手张。 鬼手张丢掉手里的断剑将双手隐藏在宽大的袖袍里,眼里露出浓浓的杀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人都到齐了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就凭你们这几手三脚猫功夫还想取老夫项上人头?” 鬼手张见朱牡怒气冲冲瞪着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朱牡,一脸猥琐的笑了笑说道:“小娘们长得蛮不错嘛,杀了可惜,正好可以带回去给老夫暖暖被子。” 朱牡气得杏眼直瞪,挥着短剑扑了上去。只见鬼手张脚步轻移躲过了短剑,忽然从袖子里伸出紫黑色的右手,猛地扣住朱牡手腕,锋利的无名指尖已经刺穿衣袖透入肌肤。一股凉意透入筋骨,朱牡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挣脱了出来,退后几步眼前一黑便径直倒了下去。七米见状一把接住抱在怀里。只见朱牡神志昏迷浑身无力,七米立即拉开朱牡右手衣袖一瞧吓了一跳,只见像被毒蛇咬过一般朱牡整个右手臂都肿起许多。他立即取下颈上虎牙慢慢划开朱牡手臂受伤之处,随即一股紫黑色的血液带着恶臭缓缓流了出来。 隆布怒吼一声一挥手臂全力朝鬼手张抛出手中小斧子,抽出腰刀便狠命捅了过去。鬼手张一挥衣袖便将斧子荡开,随后侧身躲开腰刀,顺手一掌拍在隆布后背上。隆布被一掌拍出去丈许,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爬了几步昏死过去。 鬼手张没想到七米居然可以用虎牙解他的毒,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说道:“别折腾了,那丫头死不了,我可舍不得毁掉她。”见七米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他便继续说道:“你这小子来头不小,看来身上宝贝还真不少。说说看还有些什么?兴许老夫一高兴就会留你一条性命。” 七米一听朱牡没事心里安稳了不少,他一边不动声色催动自己内力快速积蓄力量准备一战,一边说道:“少爷我的确有不少宝贝,有本事自己来取。” 鬼手张冷哼一声便鬼魅似的移动身影贴向七米。七米知道对手着实了得不敢恋战连续几个左右闪跃后奋力扑向插在路边的弯刀。只有弯刀在手上他才有一战的底气。可是眼看着手就要碰到刀柄,鬼手张的毒掌却已经贴到七米后背。嘭的一声闷响,七米像断了线的风筝被击飞出去。 鬼手张似乎玩得不够尽兴,不等七米在空中翻滚的身子落地,如影随形跟着跃起竟在半空中又补上一掌,将七米抛向一旁粗壮的大树上。 七米后背重重地撞在树干上,整个人沿着树干滑落下来跌坐在树下。幸好七米今日外有精钢软甲包裹将掌劲化去不少,内有神功护体,可即便如此,七米依然受伤不轻,气血翻腾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见身旁有一截三尺长短手腕粗细的断枝,七米便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双手拄着树枝颤颤巍巍地战起身子,用血红的双眼盯着鬼手张凄惨地笑了笑说道:“再来。给小爷个痛快。” 鬼手张煞有兴趣地看着七米阴森森地说道:“好小子,想死得痛快一点?老夫怎么能遂了你的愿?今日得让你好好尝尝老夫亲自调制的毒物,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看你小子还能撑多久。”说完一闪身便上前一把扣住七米的命脉,右手已然出现了三根筷子长短青光闪闪细长的毒针,不由分说将其中一根直插七米左边肩胛,针尖直透后背。一阵钻心的刺痛过后,七米顿时觉得浑身如有几百只虫子在啃噬一般难受。 鬼手张松开手退后几步得意地看着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脸部扭曲变形的七米说道:“老夫这化骨神针第一针噬骨,第二针追魂,第三针化形。一般人中这化骨神针不出半日全身瘫痪,这辈子再也无力站起来。” 鬼手张欣赏着手中的化骨神针说道:“若这第二针下去,不出一盏茶功夫你就会神魂颠倒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等不了多久你小子也会真诚地求老夫送你去地府。”说得好像他准备帮七米做一件善事似的。 丹田里一股暖流在剧毒刺激下涌向四肢百骸,七米停止了滚动强忍着苦痛拄着短棍浑身打着颤再次站了起来,瞪着充满血丝的眼断断续续地说道:“就这点能耐?还有……还有什么手段,尽管……尽管用上。小爷……小爷我,做鬼也要斩掉你的魔爪……” “死到临头还嘴硬。”鬼手张看着七米的惨状忍不住仰天大笑。说是迟那是快七米这时候突然用右手全力挥出手中的短棍,一招横刀式已然出手。以棍为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鬼手张的腰部,几乎同时传来“嘭嘭嘭”几声脆响。只见鬼手张惨叫连连,蹬蹬蹬后退了几步低下头看了看腰部,瞬间脸色一片惨白,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 七米这时才注意到鬼手张腰部冒出缕缕青烟,腰部以下长袍不断纷纷掉落,左边腰部以下大半条腿正在不断融解。原来七米命不该绝那一棍正好砸在对方腰部放置毒液的地方将其中几个瓶子砸碎了。几个不同种类的毒药混合在一起,反应十分剧烈。 鬼手张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忽然停止了鬼叫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看七米,眼里充满了无奈、绝望、后悔,还有些许的难以置信。这也难怪,一向颇为自负的江湖老手,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会死在这样一个乳臭未干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子手里。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一时大意,怀着猫戏老鼠的心态不肯下死手,才让这小子有了可乘之机。他屏住呼吸右手一挥将之前手里把玩着的两枚化骨神针射向七米,随后两眼一翻整个人便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七米意识到危险来临想躲开对方攻击,可感觉双脚太沉竟挪不开身子,身体失去重心仰面倒下。濒临死亡的鬼手张最后一击依然劲道十足,可惜此时已经失去准头,两枚毒针带着轻微的风声贴着七米头顶飞向不远处的树干。 七米见对手已经死去尸骨正慢慢化去,便再也忍不住钻入骨髓的疼痛放开喉咙叫出声来。一声声惨叫回荡在清晨空荡荡的山谷里,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七米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拔出毒针,便用颤抖着的右手摸到针尾使劲抽出来扔在一旁,轻哼了一声后痛得昏死过去。他开始产生幻觉见自己的意识和躯体分离开来,整个人飘浮在空中。意念一动便来到狭长的萨钦河谷里,童年的七米和几个山寨里的伙伴在一大片青稞地里嬉戏游玩,几个伙伴跑累了一起躺在柔嫩的青草从里看着天上的白云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态。正想看得仔细一点却又被萨钦土司府嘈杂的声音给吸引过去。只见土司府院子里人头攒动,平日僻静的内院里搭着一顶白色的帐篷,帐篷内两根长凳支起一副门板,上面铺着一床薄毯,一具尸体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其上,几个村寨里的伙计正围坐在帐篷外喝酒聊天。七米像一只老鹰一样悄无声息的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掠过院里进进出出的人群飘落在内院一角,缓步穿过围坐着的几人身旁。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轻声地交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七米暗自觉得奇怪也并不理会这几人径直走向那具尸体,走近后赫然发现躺在上面的竟然是自己。此刻那张苍白的脸却显得如此安详。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之后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张熟悉俊俏的脸,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他发现左边肩部前后渗出的血尚未凝固,身下的床单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有几滴血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地上。 这死去的人真是自己?七米心里充满了疑问;看着眼前真真切切横躺着的躯体,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庞。若这是自己的躯体,那么自己又是什么?此时,他听见外面的几人正在谈论自己。一人说道:“老天真是不公平呀,七米这孩子那么乖巧伶俐招人喜欢,怎么也跟土司大人一样遭遇横祸呀?当真是好人命短?”另一人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可不是,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居然对咱们少爷下此毒手?咱们萨钦没了顶梁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七米转身过来轻飘飘地走向围坐在帐篷外的几人,朗声说道:“各位,我还没有死呢,这不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是那几人兀自闲聊着,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身影,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七米正感到焦虑不安,却听见耳畔响起一声声熟悉的呼唤。 七米循声望去却见驿道旁密林里,隆布侧身抱着一身血迹正在轻微抽搐的自己,双手使劲扳开七米紧闭的嘴,然后翻转身体让七米俯卧在膝盖上,用手指掏出淤积在嘴里的血块,并用手掌不停地击打后背。朱牡在一旁泪流满面不停地呼唤自己,见七米没有回应,她便哭着对隆布说道:“阿爸,快想想办法呀。” “方才你的毒是怎么解的?”隆布问。七米想起什么马上说道:“朱牡快用虎牙解毒。”可是俩人依然听不见他的声音。 “我记得七米哥哥好像有什么东西可以克制毒物。”朱牡说完抬起手臂看了看被划开的地方。 “对、对、对,我见少爷用虎牙划开了你的手臂。” “虎牙?”朱牡立即站起身急切地在一丈开外自己醒来的地方搜寻,很快发现了掉落在一旁的虎牙。她焦急地问隆布:“现在怎么做?”只见隆布将七米翻过身来抱在怀里看了看情况说道:“丫头,我们只有试一试了。”便将虎牙在衣袖上擦了擦缓缓塞进了七米左肩的伤口里。只见乳白色的虎牙表面渐渐变成了黑紫色,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变成暗紫色,散发出一阵阵恶臭。隆布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说道:“丫头,好像有作用了。”朱牡缓缓抽出虎牙在自己的长裙上擦拭干净后便又轻轻地塞回伤口里。 七米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停止了抽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朱牡见七米终于醒来喜极而泣,微笑着的脸上泪珠不断滚落下来。七米见了忍不住一手握住朱牡的手,一手伸出为她擦了擦泪,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若不是你们父女俩舍命相助,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隆部在一旁说道:“少爷,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客栈再找大夫看看。” 七米忍着痛坐起来侧身看了看,见鬼手张尸首已经全部化掉,只留下几截断剑和一些零星的长袍残片,那根哈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一旁树枝上正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七米见天光已经大亮便轻声说道:“快将这里打扫干净不能让金凤堂发现了。” 隆部一拍脑袋站起身来吃力地翻身上马说道:“我去去就回。” 七米忍着痛集中精力缓缓催动内力,将那些被震散在四肢八脉的内力聚集在一起。当朱牡匆匆忙忙收拾好驿道上零零星星的残迹驿道上出现第一批行人时,隆部已经处理好那个被弓箭射杀的随从尸体牵着跑掉的两匹马匆匆赶来。 第二十五章 以毒攻毒 朱牡和隆布从马背上的行囊里翻找出一件灰白色的长袍,帮七米换下破烂的长袍掩住正在流血的伤口,又细心擦去七米头上和脸上的灰尘,之后两人一起用力将七米扶上马。隆部将三匹马先后连在一起,随后准备扶朱牡上马。朱牡却摇摇手拒绝了,一声不响走到七米旁边用手轻轻扶着七米,仰着头看着马背上脸色苍白的七米,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爱意。 隆部抠抠脑袋似乎想到什么,倒腾了一会儿拿起一个挂在马背上的酒囊,打开盖子倒了一点在手掌上,一口吸进嘴里砸了一下嘴说道:“不错不错真是好酒。”随后提起酒囊在七米马鞍前后和七米长袍上倒了不少,一股浓烈的青稞酒味弥漫开来。 见朱牡不解地看着自己,隆部猛喝几口青稞酒后擦了擦嘴说道:“少爷受了重伤,在马鞍前后倒一点酒可以让人以为少爷是喝醉了才这么萎靡不振。”说完一手牵着七米坐骑的缰绳一手抓住马笼头走在前面,三人缓缓朝着旭日升起后正逐渐变得热闹的小镇走去。白发苍苍的唐老先生已经背着双手等在客栈门口。 一见七米耷拉着头披头散发地俯在马背上一副十分落魄的样子,唐老先生心里一紧几步迎了上来。这时,朱牡哭着说道:“师父,七米哥哥他……”唐老先生不等朱牡说完,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虎着脸说道:“混账东西,喝一夜的酒怎么就没把自己给喝死?害得老夫一阵好找。” 朱牡用余光看见几个金凤堂的人正好从后边走来,这才明白唐老先生是在为他们打掩护。迷迷糊糊中听得师父的呵斥声,七米用迷离的双眼好半天才看清楚唐老先生在身前,含含糊糊地轻声说了一声“师父”便昏迷了过去。朱牡见状一把拉住七米,轻声说道:“哥哥,你还好吗?”隆部上前一步把瘫软在马背上的七米抱了下来。 鬼手张虽然在金凤堂功夫仅排第一百名左右,可手中化骨神针上的毒物却十分歹毒!那可是用药堂独家秘法调制的极阴之毒——残雪露淬炼而成。即便是用虎牙解去了大部分的毒物,可在和鬼手张的打斗中,一部分毒物已经渗进七米骨髓,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地游走于七米的各处骨骼里,运行于经脉里的真气竟拿它毫无办法。七米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冰窟窿里,从骨髓深处感觉到冷,嘴唇发白、浑身上下直哆嗦。 两日来唐老先生想尽办法可还是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办法。最后眼看着七米濒临死亡无奈之下只得决定铤而走险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暂时将化骨神针里的毒物克制住,可他身上却也会因此多了一味极阳之毒——唐门烈阳散;后期的治疗难度也会因此增加不少。唐门烈阳散也是一味唐门秘传的十分歹毒的毒药,中毒之人会感到体内如有一股烈火四处游窜五脏六腑似乎要燃起来,浑身汗流如注不出一刻钟便会衰竭而亡。唐门高手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信,虽然都不屑用毒可他们大多却对毒和药都颇有研究,药性不稳定的药和没有解药的毒他们也从来不用,唐老先生正是其中之一。 唐老先生知道化骨神针噬骨、追魂、化形三种情况实际上就是残雪露量变导致的质变。他详细询问了中毒的过程之后,用心观察了十几个时辰里七米对身体里残雪露的反应,认真估算唐门烈阳散使用的剂量,这才小心翼翼地让昏迷不醒的七米服下调制好的唐门烈阳散。见七米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唐老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微笑着对一旁焦急等待的朱牡说道:“快去准备食物吧,七米应该很快就会饿醒的。” 七米见自己又来到阳光照耀下狭长的萨钦河谷里,穿行在绿油油的青稞地里,和小伙伴们在小河里游泳,等游累了则光着屁股在灰白色的沙滩上打滚,或懒洋洋地躺在河滩上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花岗岩上;彭措大叔则双手枕着头翘起二郎腿轻声哼着山歌在树阴里纳凉;父亲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强壮的肌肉,领着几十个骑着马挽弓搭箭的壮汉在草地上来回翻飞进行骑射练习,一旁围观的人群里不断传来哄笑声或喝彩声……哪里飘来酥油茶的香味?七米用力吸了一口茶香四处张望着找寻这一缕清香的出处,突然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胃部饿得难受,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好饿呀!渴死小爷了……” 一睁开眼睛就见朱牡已准备好一桌香喷喷的食物等在一旁。见七米醒来,朱牡喜极而泣,边抹眼泪边笑着说道:“哥哥两天滴水未进,饿坏了吧?快起来吃点东西。”边说着话,边扶七米坐起来。七米擦干朱牡的眼泪,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快给我递一杯水,我感觉要渴死了。” 接过朱牡递来的一碗清水,七米一扬脖子便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隆部这时端来一盆温水让七米洗漱一下。 七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缓缓站起身向朱牡和隆部鞠躬行礼,说道:“感谢二位鼎力相助,若不是你俩舍命相护,我绝无生还可能。”父女俩连忙上前还礼,隆部说道:“我们父女俩能有今日之福全仗少爷成全。少爷身份尊贵,却把我们俩当成亲人一样看待。能与少爷同生死共进退是我俩的荣幸。”朱牡眼里泛着泪花,望着七米坚定地点了点头。 七米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一旁坐床上闭目打坐的唐老先生跟前,俯下身子说道:“感谢师父救命之恩。您不在这几日,先后惹出两件事情,还请师父责罚。” 唐老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道:“师妹被人当街调戏,你挺身而出初战告捷,以一己之力收拾了几个兵痞子,处变不惊、拿捏得当,何罪之有?见到杀父仇人,你明知道自己敌不过对手,可还是不惧生死毫不犹豫就上了,有勇有谋险胜仇敌,何罪之有?这才是我想要的徒弟。” “回师父,徒儿学艺未成不该如此报仇心切找高手过招,不该让他们父女俩为此涉险,更不该让师父如此操劳。” 唐老先生哈哈一笑,满意地看了看七米,说道:“不错,不错。经此一事有如此深刻的认识这几日所受之罪就值了。来来来,别光顾着说话,快起来吃点东西。”说完下床扶七米起来。 七米自然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阵狼吞虎咽就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收拾干净了。饭后喝酥油茶时起身松了松腰带才得空说话。他闭上眼睛将酥油茶碗端起来好好闻了闻说道:“方才,我在梦境中闻到了这酥油茶的味道,然后就饿醒了。” “师父告诉我,唤醒一个人有很多种办法。而对处于饥饿状态的人来说,用食物的香味或许更容易唤醒。我就把准备好的食物端了进来,才摆好饭菜就听见你说好饿呀。”朱牡说。 唐老先生等朱牡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这时才清了清喉咙正色对七米细说以毒攻毒用唐门烈阳散来抑制残雪露的经过,告诉他此时身上正好有两种毒物共存,能存多久不清楚,共存后有些什么风险不清楚,要他随时注意身体的反应,内功修炼一定要谨慎,还塞给他一小瓶唐门烈阳散的解药。 第二天,七米一早醒来就听见隔壁厢房里有人在舞剑,那是木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出门一看,只见隆部端着装满早餐的木盘站在隔壁门口正出神地往里观望。七米推开半掩着的门一看乐了。原来在隔壁房间里舞剑的人竟然是朱牡,只见他一身劲装打扮背对着门有模有样不停地比划着手中的木剑,汗水已经将他的后背湿透了。 见朱牡比较熟练地挥舞着苍狼刀法第一式“横刀式”,七米忍不住拍手叫好。朱牡收住长剑转过身来向七米问好。 “我看师妹这第一式学得蛮不错的,我再给你演示一下。听师父说,‘横刀式’看似平淡无奇可十分管用,尤其是面对主动进攻的敌人,这一招与其他派别剑招里的‘横扫千军’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加的简练实用,各个变式都要求更加快速精准。”七米一边演示一边说。 “师父昨天表扬我了!”朱牡得意地背着双手侧身瞧了瞧七米继续说道:“师父说我有很好的天赋,作为猎人又积累了一些习武之人必备的经验,假以时日一定能有所成。” “假以时日?没问师父是三年还是十年,或是二十年后?” “哥哥那得看我用功的程度呀。哥哥怕不怕将来本姑娘超过了你?” “怕啥呀!若有一天你真超过了我,我在江湖上行走时报我徒弟大名就是了。不过不知大侠名号如何称呼呀?” 朱牡被逗得笑出了眼泪,挥舞着木剑朝七米刺去。七米一闪身躲到隆部身后,微笑着说道:“女侠饶命,本少爷知错了。” 隆部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丫头别胡闹了。你看饭菜都快凉了,别耽误少爷和先生用餐。” 朱牡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走出房门小步跑着去请唐老先生一同用餐。身后响起七米和隆部爽朗的笑声。 第二十六章 因祸得福 众人用过早餐后,唐老先生让七米脱掉上衣背对着自己端坐在床上。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为七米取下包扎的布条,细心清理伤口。仅仅两天的时间,见七米的伤口竟然愈合了不少,唐老先生暗自感到惊奇。他十分清楚寻常人受此透背伤肯定得卧床两三个月左右方能有所行动,即便是自己如此情况怕也得躺上几天,可是七米生龙活虎完全没事似的。原来七米这次因祸得福,残雪露与烈阳散两个十分歹毒的毒物共聚体内一阴一阳相生相克,竟然在七米身体内相安无事;一部分残雪露与烈阳散竟然成了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药,不知不觉中竟愈合了大部分的伤病。 唐老先生神色严肃地告诉七米两个极毒之物齐聚体内,情况或许会比想象的还复杂,让七米运行内功试一试,并再三告诫七米运功过程中不管遇到怎样的麻烦都不能停止,否则可能气息一乱,容易走火入魔。七米闭目运功调息不一会儿,便感到一股寒气顺着经脉遍布全身;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犹如泡在雪域飘满冰凌的河水里,然后又穿着一身湿透的衣物走到冰雪覆盖狂风呼啸的垭口。只见他脸色发白、浑身冰凉、全身颤抖。朱牡见状大惊失色丢下木剑慌忙取过毯子准备给七米披上。一旁神色凝重的唐老先生拉住她的衣袖,摇摇头制止了。 大约一盏茶功夫,正在运功苦熬的七米忽然感觉到丹田里一股暖流喷涌而出,顺着四肢八脉通达全身。不一会儿身上刺骨的寒意竟然奇迹般消失了,七米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还没有等众人高兴起来,七米便感到不断涌动的暖流变得越来越强,似传说中狂暴的火龙在体内横冲直撞,全身上下感觉如被火龙喷吐的烈焰炙烤。裸露的上身顿时变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三五成群连在一起便又贴着皮肤不断滑落下来。持续运功中的七米青筋暴起,英俊的脸因为极度的痛苦已经被扭曲了。 此时,朱牡倚在父亲怀里,用右手捂着嘴无声地哭着。 唐老先生在一旁似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不停地来回走动,口里轻声念叨着:“残雪露、烈阳散……” 不到一盏茶功夫七米感觉自己从火炉里又跌回寒冷的冰河。如此这般在冰火双重天来回十几趟之后,他感觉到极冷极热的反应似乎逐渐变得缓和起来;他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好的兆头,心里一喜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他卯足劲拼命运功调息,可此时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一阵阵倦意袭来连保持运功端坐都变得十分艰难。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在沙漠里行走多日,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梦寐以求的绿洲,可是却发现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无奈地跌倒在沙地上的行者。 在这万分艰难的时刻,忽然有一股厚重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从他后背输入,在七米丹田里汇聚并顺着他的经脉流向各处。七米一下恢复了不少气力,马上借力加强体内功力运转。两个时辰后,七米体内两股极阴极阳之毒终于慢慢完成融合,丹田里真气充盈,气息恢复了正常。 收回功力后,唐老先生看看一旁哭成泪人的朱牡朗笑一声站起来,拍拍朱牡的肩膀说道:“小丫头别哭了,你师兄命硬死不了。”说完习惯性地捋了捋胡子上下好好打量了一下七米,凑近身子指着刚刚睁开眼睛的七米说道:“恭喜徒弟,你此次不仅大难不死,经此极阴极阳之毒这么一折腾,我感觉到你的体内竟然形成了一个奇怪又强大的环境。” “师父,是什么样一个奇怪的东西?不会对七米哥哥有影响吧?”朱牡边擦眼泪边焦急地问道。 “我刚才琢磨半天,残雪露、烈阳散两股极阴极阳之毒相生相克,才想起来或许是武林传说中的乾坤境。”唐老先生拍拍脑袋接着说道:“不对呀,据说近百年来,武林中修炼乾坤境的高手不是被毒死身亡便是发疯发狂了呀。况且修炼此境界之人不仅需内功深厚还得是用毒高手;这小子才虚年十六,虽是天纵英才也不该呀!” 七米此时已经将朱牡递给他的一大罐水喝完,放下罐子时才发现床上毯子湿了一片,裤子也是湿漉漉的,他不知道是刚才自己运功时滑落的汗水,脸一红侧身看着隆部轻声问道:“真是丢死人了。是不是我小便失禁了呀?” 隆部哈哈一笑,摇摇头说道:“少爷,那可是你练功时出的汗水。” 七米抠抠汗湿的头,用手掌拍了拍胸前长长地吐了口气,露出一脸憨笑说道:“还好没有出丑,真是吓死小爷我了。” 朱牡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七米侧身见朱牡脸上泪痕未干又大方可爱的样子,便知道一定是因为替自己担心,她才着急落泪的,心里不由得又怜又爱感动不已,便不由得伸出手去擦朱牡脸上的泪珠。 朱牡脸上一红,蹬蹬蹬后退几步低着头笑盈盈地跑开了。到门口时丢下一句“师父,阿爸,我去给七米哥哥找几件换洗的衣物来。”便消失在过道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老先生并不着急赶路,而是每天督促七米练功,看着七米逐步痊愈;当七米练功时他一刻不离地为七米护法,闲暇里开始倒腾出那几本古旧的《武林轶事》来细细翻看,推敲再三终于确认了七米因祸得福修得的竟然是唐门和西南地域里用毒高手梦寐以求的乾坤境。修得此内功境界后丹田里阴阳两气相生相克可化百毒,内力绵绵不绝耐力不断提升,身手也会变得越来越敏捷。 江湖中各门各派在长期实战中摸索出来的每门功夫,通过一招一式长年累月的勤奋练习,很多都可以成为高手,却极难成为可以笑傲江湖的绝顶高手。原因在于人的身体力量、速度是有极限的,而极限是很难突破的。唐老先生自己练了几十年的飞刀,唐门飞刀绝技早已达到炉火纯青,可遗憾的是速度始终不能达到令自己满意地程度,而且近些年随着年岁的增加、身体的衰老出刀的速度也在逐步变缓。 唐老先生深知天下功夫唯快不破,真正的绝顶高手不仅要在技巧上取胜,更要在速度上领先。快的前提就是年富力强、内功深厚,两者兼而得之不可偏废;可江湖上年富力强者中难有内功深厚的,内功深厚者里又鲜有年富力强的。眼下自己的徒弟小小年纪内力已经达到万人艳羡的乾坤境,假以时日等乾坤境练至第三层,唐门的飞刀绝技又将问鼎江湖,老先生不禁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七米伸了个懒腰平躺在床上把手脚都伸展了一下,想到刚才自己运功所经历的一切,不禁暗自心惊。见师父乐滋滋的在一旁兀自笑个不停,便好奇地问道:“师父,什么事情把你乐成这样呀?” 唐老先生乐呵呵地说道:“看到你渡过这一劫老夫是真心高兴呀!” “师父,不止这些吧?打咱俩认识以来就没见您老人家这么开心过。”七米说。 唐老先生捋着胡子说道:“要不你猜猜看。” 七米双手枕头闭上眼睛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真想不出来。师父您就别折磨我了好吧?” 唐老先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凑到七米跟前用手比划着说道:“宇宙初成于鸿蒙,遂生阴阳二气,渐成天地乾坤,后有五行八卦。内功呢分为三个境界,鸿蒙境、阴阳境和这乾坤境。每个境界又有三层,需一层层逐级突破。一般人苦练二十年左右可达到鸿蒙境,再苦练二十年或可提升至阴阳境;等再练二十年左右达到可以抵达乾坤境门槛时人已古稀之年了,哪还有精力再次修炼提升呀。” “师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上天垂怜,你可是在十几岁的年龄踩在了武林中人终其一生梦寐以求的高度,这样的事情老夫可是闻所未闻。多年前,据说武林中也有人借助丹药修炼突破至乾坤境,可后来走火入魔疯掉了,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七米坐起身说:“刚才运功时可真是凶险无比,幸好有师父助我渡过难关。否则我也多半走火入魔了。师父,我今后会不会也这样呀?” 唐老先生摸摸七米汗湿的头发说道:“依老夫看来你今天已经渡过难关了,理应不会再有方才那样凶险的情况出现;不过还是得勤加修炼,争取早日突破第一层。” “如此说来,将来我可以成为一名武林高手了是吗?” “练好你父亲的刀法,再加上唐门飞刀绝技,不久的将来你会超过你父亲、洞波寨主以及为师成为顶尖高手。” 七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给唐老先生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激动地说道:“师父,此前我对习武一事信心不足,总觉得自己此生很难成为我阿爸和土司大人一样的强者,更是不敢奢望得到独步天下的唐门绝技。我此生习武若能替阿爸报仇就心满意足了。” 唐老先生扶起七米说道:“能收你为徒也是唐门之幸。若几位长老同意,为师一定将飞刀绝技倾囊相授于你。那么,不出三年你一定会成为武林高手,若不出意外此次武林大会定会成为你大放异彩的机会。” 此时快到掌灯的时候,朱牡和隆部不仅将换洗的衣物找来,还端来了一大盘热腾腾的食物。七米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忽然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响声。 唐老先生拍拍七米的后背打趣地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走走走,先去吃饭;别把身上不多的几块肉给饿掉了。” 第二十七章 飞刀乍现 一晃几人来到牛尾山脚已经驻留了半月有余,唐老先生见七米伤势已经痊愈,内功调息也比较稳定,看看时日已近新年,便让大家整装出发。 翌日午时,一行人行至一处幽深的山谷,忽然听见前方打斗的声音。唐老先生让朱牡和隆部就近隐蔽,翻身下马向七米一招手说道:“走,咱俩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七米背上箭囊,取下长弓从马上一跃而下。 师徒俩钻进林子循着响声朝前推进。不大一会儿,俩人透过林子发现前方驿道上三四十个人乱成一团斗得正酣。七米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师父却在一旁轻声地说道:“那群穿着劲装的是飞龙镖局的人。蒙着面的那一拨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何以见得?” “你看驿道旁那几匹马车上飘着的小旗上不是都有条金龙吗?” 七米侧身问:“那他们都是飞龙镖局的镖师了哦?”见唐老先生点了点头。 正说着,战场却一下安静了下来。等七米再回头观望时,只见场地上已经分出两拨人,虎视眈眈地各自站在驿道一旁。 围着几辆马车站着七八个镖师,多为持长枪者;居中一戴着面纱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一纵身轻盈地站在马车上,转过身左手持枪、右手叉腰迎风而立,裙带飘飘居高临下的样子颇有仙女下凡之势。 而隔着十几个横七竖八倒在路上的尸体,另外一边至少有二十个左右蒙面人,刀枪剑戟持各种兵器的人都有,均一声不吭地盯着飞龙镖局的人。那眼神像极了七米在山林里遇到的群狼的眼神,饥饿、嗜血、冷酷。 此时只有山谷里西北风刮过树林时呼啸的声音,冬日里发黄的枯叶随风舞动起起落落犹如招魂的纸幡。 七米看到看到如此场景,恍惚又回到了父亲被人谋害的现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由自主地开始运功蓄力,握着长弓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唐老先生拉了拉七米的衣袖轻声说道:“你发现没有,那几个飞龙镖局的镖师大都已经受伤,形势对他们可真是不利。咱们帮不帮一把?” 七米咬着牙关狠狠地说:“帮,必须得帮。飞龙镖局总镖头霸王枪宋伟大人死都跟我阿爸在一起。” “小心跟上,别冲到我前面来,咱们从侧翼偷袭,你用弓箭在后面协助我。”唐老先生说完,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居然多了两柄寒光闪闪的小刀,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朝十几丈开外的蒙面刺客们靠近。 此时,居中的一个蒙面人背着双手走出几步清清喉咙开口说话道:“这几年飞龙镖局追魂夺命两个糟老头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江湖上有传闻说这两个老头子练功走火入魔已经废掉了。总镖头霸王枪不久前已经被人干掉,这才两三个月光景飞龙镖局不自量力居然想靠这些不入流的虾兵蟹将行走江湖?真是笑掉大爷我下巴了。” 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敬你们都是好汉,可不想斩尽杀绝,只要让我们带走宋清月这个刁钻的小丫头,这几车财物你们自己拿去分。我们都是江湖好汉说话算话。” 其中一个受伤的镖师慷慨激昂地说道:“飞龙镖局只有站着死的好汉,没有跪着生的贱人。”其他几人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我呸呸呸。”那女子杏眼圆睁指着那带头的刺客呵斥道:“你们这种獐头鼠目的东西也配称好汉?有种说出你们的来历,也让我死个明白。” “小丫头,我家主人想要的东西、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说完看了看周围几人继续说道:“看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不仅要带回美人,那几车财物推辞不掉就只有笑纳了哦。”蒙面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趁着这绝好的时机,潜伏至几丈开外的司徒俩人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乎同时站起身出手。 擒贼先擒王。师徒俩似乎商量好了一样,随着一声弓弦响起,一刀一箭直奔居中带头的蒙面人而去。笑声中几乎所有蒙面刺客都听到了弓弦响声以及极速而来的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目光均不约而同随着七米射出的箭羽移动。 当弓箭射至离带头的蒙面刺客一丈左右时,从一旁跃起一名身材瘦削的蒙面剑客,一剑荡开了七米的箭。当他讨好地回头看时,赫然发现带头的蒙面刺客正从颈部拔下一柄不知什么时候被射中直没刀柄的血淋淋的小刀,透过喷涌而出的鲜血用变得黯淡的眼眼睛看了看,带着满脸的惊疑缓缓倒下。 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伴随着第二次弓弦响起,大家发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从一旁林子里一跃而出。长者身着灰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少年弯弓搭箭穿着讲究,一袭水蓝色的长袍显得雍雍华贵英气逼人。这次弓箭射穿了站在侧面离七米最近的一个蒙面人颈部,只见他惨叫一声一脸痛苦的表情倒在地上不住打滚。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随之而来居中而立的五个人几乎同一时间栽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之后都悄无声息的死去,无一例外颈部都插着一把没至刀柄的飞刀。 隔着围巾都能感觉到剩余二十几个刺客的恐惧。还未正式交手就死了七个人,其中六个还是此行功夫最了得的几人。最令人感到恐怖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大家根本不知道这几个高手是怎么被眼前这位从容淡定的灰袍老者弄死的,剩下的这十几个刺客看见唐老先生似乎见到了鬼怪似的不由自主的朝后退。 唐老先生并不理会在场的人神情淡定地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边,拔下颈部的小刀顺手一刀划开死者身上的长袍。只见那人后背上纹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老先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在死者身上擦干小刀上的血迹,捡起一副盾牌站起来交给七米,并对他说道:“这些都是金凤堂的爪牙。徒儿,今天就用你父亲的苍狼刀法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七米丢下弓箭,解开背上的箭囊,左手举起盾牌,右手缓缓拔出腰间的弦月刀。他知道有师父在一旁观战,无须过多担心自己的安危,只需全力将所学的苍狼刀法酣畅淋漓地挥舞出来为阿爸复仇就行。他平生第一次这么渴望将锋利的弯刀毫不犹豫地砍向对手,迫不及待的想让对手死在自己刀下。 唐老先生缓步走到七米身后背手而立,双手隐没在灰色的袍袖里。这时几个镖师才回过神来,都围上来恭恭敬敬地问唐老先生是否需要他们一起出手。那白衣姑娘也在一旁准备说点什么,却都被老先生摆摆手说了一句“稍安勿躁”给制止了。 西北风刮得更厉害了,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隐隐生痛,驿道两旁的树不停地随风摇曳,地上的落叶被不断卷起来又从半空里飞散下来。七米望着眼前飞舞的落叶心里默默念道:“阿爸在天之灵请赐我力量和勇气。” 刺客们见老先生退让到几丈开外,眼前站着的这英俊少年虽然杀气腾腾,可毕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大家宽下心来都四下里慢慢聚拢到一起,一步步朝七米逼近。七米一动不动冷静地观察着战场,用心留意着小心翼翼靠上来的对手。 身材瘦削的蒙面剑客大喝一声“看剑”,舞起一片剑花朝七米冲去。七米以退为进躲过长剑的锋芒,左手一举盾牌挡开长剑,右手弯刀斜提一挥,只奔对手面门而去。蒙面剑客冷哼一声缩头躲过,顺势向后跃开。七米不待刀势变老,一招“落刀式”已经展开,如影随形直劈向对手。蒙面剑客慌忙使出一招“金蛇盘巢”挥剑来挡,可他哪里知道面对的刀客不仅手中的宝刀削铁如泥,苍狼刀法又十分霸道,而这小子功力更是十分恐怖的存在。这一刀劈下,连剑带人均被斜斜地砍成两截,鲜血喷了七米一身。 七米一招得势信心大振,一纵身主动扑向敌人。对面的两名刺客同时迎了上来,一个挺着长枪,一个舞着板斧;一个使出“直捣黄龙”一个使出“力劈华山”,都是各自认为狠辣无比的杀招,想一招毙了七米为同伴报仇。 一旁观望的唐老先生看到情势危急大声念道:“落刀式,滚刀式,破刀式。” 七米暗自感到惊奇,师父对苍狼刀法的研究颇为到位,每一招都是当下情势里最优的选择,而且提示比七米现场预判的要早,也因此使自己更早把握主动和先机。 说时迟那时快,七米迅猛无比地用“落刀式”荡开了长枪,逼退了板斧。紧接着使出的“滚刀式”则在躲开长枪进攻的同时,顺利地砍下了使板斧刺客的右脚,痛得他怪叫连连。七米一提气最后用一招“破刀式”一刀剖开了长枪客的腹部,顺势回手一刀砍在板斧客的颈部。板斧客双手紧紧抓住玄月刀,龇牙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七米抬起右脚蹬倒板斧客,同时用力抽出弯刀。长枪客受伤后惨叫着扔下长枪双手抱着肥胖的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兀自打滚,此时,除了手脚轻微的抽搐之外已经没有了动静,油腻的肠子露出来拖了一地。 七米仅仅几招就手刃了三个仇敌,此时正杀得兴起,一提弯刀便冲向敌人。剩下十个左右的蒙面刺客,此时都扑了上来恨不得将七米剁成肉酱。 七米沉着冷静地使出一招“横刀式”之后,不进反退紧接着使出一招“拖刀式”。第一招用盾挡住了侧面的攻击,并用横扫千军的气势化解了正面的攻击;第二招在退出包围圈的同时跃起一刀,结果了贴身跟进的一名刀客。 七米在避开其他几名刺客随后跟进的攻击时,一脚踩在地上肥腻的长枪客死尸上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盾牌也滑落到一旁。眼看着手持一枪一锤的两名刺客同时扑向七米,旁边几名镖师惊叫着准备上前营救,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毕竟有几丈的距离无法及时营救到位。 就在此时,只见寒光一闪这两个凭空跃起的刺客身形随之一滞,竟然双双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每人颈部各出现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长枪客在绝望中抛出手中的长枪,只见长枪急速扑向七米。七米见状连忙双手使劲将身子向后挪移了三尺左右,长枪噗呲一声插在七米刚刚叉开的两腿之间,长袍被死死钉在地上。七米被惊出一身冷汗。 惊魂未定之时,七米赫然发现那个笨重的铁锤已至身前,他很清楚受长枪的影响自己无法躲避它。原来使铁锤的大汉临死前居然屏住气拼命一挥,将手中的铁锤砸向最后的对手,临死还想给自己拉个垫背的,真是狠人一个。七米见状心想横竖都是一死,便一提气一把抓住眼前的枪杆去挡砸向自己的铁锤。只见笨重的铁锤轻松撞断枪杆后啪的一声砸在七米前胸。 七米一下子感到气血翻腾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第二十八章 自知者明 七米在一曲古筝声里渐渐醒来,随着意识的复苏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自己在一个搭着白色幔帐的屋子里。他想自己一定是在梦中,干脆闭上眼睛继续用心倾听这首优美的曲子,不由自主吟诵起一首古诗:“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 古筝声戛然而止,随后却听见一句“公子您醒了?”甜美的声音让人听得心里无比舒畅。七米睁开眼睛看了看,见轻薄的白纱帐子被轻轻掀开,走进来一个粉脸皓齿美若天仙的少女,正对着自己微笑。 七米怔怔的看了看又闭上眼睛双手枕着头自言自语道:“小爷我今儿个梦怎么就这么美呀!又是动听的音乐,又是好看的美人,这下该梦到好吃的美食了哦。” 旁边这女子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公子,公子,您醒了没?” “还没有梦见美食呢!” “朱牡姐姐说得对呀,公子看来是真饿了。也难怪呀,光喝米汤都躺了五天了。” “朱牡在哪儿?” 七米这次听得真切,睁开眼见那女子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他腰部一用力准备坐起身来,可是胸腹间传来一阵剧痛差点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女子见七米痛苦的表情,马上俯下身来一手牵着七米手臂,一手伸到七米后颈处将他扶起来。七米见这女子那张娇美的粉面差点贴在自己脸上了,怕自己显得唐突马上闭上了眼,脸上却分外清晰地能感受到她吐出的如兰气息,一阵淡淡的幽香随之扑鼻而来,发现之前闻到的竟是这女子的香味。七米感觉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好像有几只小鹿在自己胸腔里活蹦乱跳。 那女子见七米闭着眼满脸通红的样子正感到奇怪,忽然又听见七米心跳的声音,马上用左手摸了摸七米的额头,侧身朝门口大声喊道:“来人呀。快请唐老先生。” 朱牡正好带来些食物走到门口,一听见屋里呼喊,哐嘡一声扔下手里的托盘跑到七米床前哭丧着说道:“七米哥哥,你怎么了?” 七米此时才逐步恢复常态,笑呵呵地对朱牡说道:“小丫头,你师父我命硬着呢,死不了。”说完伸手去擦朱牡脸上的泪痕,只见朱牡形容憔悴双眼浮肿,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七米见此情景十分感动,柔声说道:“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见七米只是憔悴了不少并无大碍,这几日积压在心里的焦虑和不安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朱牡悲欣交集俯身在七米大腿上哭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看见如此真情的一幕,心里好生感动,除此又有些莫名其妙酸不溜秋的感觉。 唐老先生这些天一直在为七米疗伤心里十分清楚七米的情况,此时已不慌不忙地来到厢房外,听见朱牡的哭声心里一乐老远就在逗她:“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你那个爱逞能的师哥已经死了?” 朱牡立即停止了哭泣,擦着泪站起身来向师父行礼。七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床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准备行礼。白衣女子和朱牡一边一个扶着七米,怕他因为虚弱而倒下。 唐老先生看了看七米的情形,故意虎着脸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回师父,胸口有点痛。” “那是你不自量力自己找的。”说完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口干舌燥,腹中隐隐作痛。” 唐老先生侧身看了看朱牡说道:“这得抓紧治疗,不然要出人命的呀!只是为师爱莫能助呀。”说完摇摇头转身准备走出厢房。朱牡急了,赶紧跑到师父跟前拉着衣袖说道:“师父,您救人救到底嘛,求您了。” 老先生回过身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这是给饿的,你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为师去给徒弟弄饭吧?” 朱牡一听不禁破涕为笑,对师父说道:“师父真坏,七米哥哥才转危为安你也不好好安慰一下。还拿我开玩笑,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七米哥哥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呢。看我下次弄饭菜时怎么给您多放点盐。”说完看着师父哈哈一笑缓步走出厢房,随后小心地让七米坐在床沿,准备再去弄些热食。却听见白衣女子微笑着说道:“朱牡姐姐不必操心,公子的饭菜我已经安排人备着呢。知道公子醒了,管家很快会派人送过来。” 不一会儿,十分丰盛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七米看了看两位姑娘呵呵一笑,挽起衣袖也不顾形象一阵狼吞虎咽。等七米吃饱喝足,那张因为伤痛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见七米吃饱了开始在打量她,这时白衣女微微欠身行礼道:“本人宋清月,是飞龙镖局总镖头的女儿。感谢几天前公子不顾个人安危仗义相助。小女子深知此等大恩不能言谢,今后但凡我飞龙镖局能做之事请公子尽管开口。” “我听阿爸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好汉的本分,何况我还认识令尊敬重他是个重情重义视死如归的好汉。” “重情重义视死如归。”宋清月默念了一遍随后关切地问道:“公子可知道我父亲最近的情况?” 见七米神情庄重地点了点头,她流下两行清泪低下头,一双娇柔的手交错在一起,十指用力扣在一起,沉吟半晌后轻声问道:“我父亲走得是否安详?” 见七米点头,又继续问道“不知道父亲是怎么遇害的,可否请公子详细说于我听?” 七米于是将三个月前那场十分悲壮惨烈的场景细细道与宋清月听。 宋清月泪流满面咬着牙一言不发默默地听完七米的讲述,将泪湿的手绢丢在桌上,站起身向七米行礼致谢;转过身点上三柱香便走出厢房来到开阔的庭院里朝着雪域高原的方向,双手持香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此时天边红彤彤的落日起誓道:“我,飞龙镖局宋清月对天发誓,此生若不能报杀父之仇灭了金凤堂,我愿遭受天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七米触景生情也手持几根香跪在宋清月旁边,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衣袍眼里含着热泪朗声说道:“阿爸,有您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我开始跟着师父学习武艺,并开始为您报仇了。阿爸,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用仇人的鲜血不断祭奠您的英灵,请继续护佑我一路前行。”说完将香插在香炉里,忍着身上的剧痛磕了个响头。 七米侧身看见夕阳映照在宋清月身上,那身素白的身影此时变得红艳艳的,宛如刚刚从战场浴血归来的勇士。 见七米伤势未愈站立不便,宋清月主动伸手将七米扶了起来。七米道一声感谢后缓缓站起身来。此时朱牡才从伤感中回过神来,见七米和宋清月正携手而立心里一下感到五味杂陈,连忙赶过去扶住七米说道:“不敢劳烦小姐,我来扶七米哥哥回去休息。” 七米连忙松开宋清月的小手,行个礼说道:“宋小姐,请你节哀顺变。”回头看了看即将落至山脊线后的夕阳继续说道:“待我们为已故的亲人报仇雪恨之后,再将他们的遗骨迎回各自故乡可好?” 见宋清月点头同意,七米便行礼告辞,在朱牡的陪同下回客房休息。七米一回客房就开始端坐到床上练功,他从师父口中得知自己现在机缘巧合所拥有的乾坤境是能解百毒、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的。七米想江湖传闻是否如此一试便知。 七米眼观鼻、鼻观心,全神贯注引导自己丹田里蓄积不多的真气沿着全身经脉不停巡游。体内各处分散蓄积的真气随着七米运功循环不断增加进来,一个时辰左右光景,七米就感觉自己丹田里充满了真气,内力恢复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正准备停止运功休息片刻,却听见唐老先生在一旁说道:“若想早点治好伤病,你最好再运功试试。” 七米又继续运功进行修炼,不多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一部分真气逐渐向胸腹受伤处汇聚,逐渐围绕伤处运行。胸腹开始感觉到极寒、炙热两股真气的轮番覆盖,不知过了多久汇聚在胸腹间的真气便渐渐自行散去。七米用手摸了摸胸口,发现受伤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之前深入骨髓的疼痛,只剩下皮面上一大块淤青的皮肉还有些许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感。 此时,月上中天客房里的油灯已经灭了,在柔柔的月光映照下只见窗前茶几旁趴着一个女子;他披上长袍悄悄下了床,拿起一件大氅蹑手蹑脚走到窗前轻轻盖在朱牡身上。朱牡在茶几上放着一盒点心,一壶茶。手底下压着两册书本。七米知道一本是她用来识字的,一本是她拿来写字的。还真别说,朱牡这段时间学会了不少汉字。若是再这样继续努力一年半载识文断字应该是可以的。此时,朱牡换了一下睡姿,手底压着的习字本无声滑落到垫子上,七米顺势弯腰捡起来,见那本习字本上歪歪斜斜写着不少字,借着月光凑近一看不由得笑了。原来朱牡在好几页纸业上写着“快点好起来吧,我的七米哥哥。” 七米轻声念了一句之后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他边吃糕点边皱了皱眉头想,“我的七米哥哥。”什么时候自己成了朱牡这小丫头的了?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朱牡,七米不忍心弄醒她,便轻轻走出客房外。 刚才七米翻看习字本时,有几页纸张上还写着“学医习武。”七米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和隆部的交谈中,听说朱牡小时候总喜欢跑到离家不远的药铺里去玩,见舅爷爷用神奇的藏药治好了不少病人,便心里滋生过当一名能救死扶伤的藏医的梦想。不过几年前,因为部落里头人宠爱的小老婆病重没能被舅爷爷治好。头人便迁怒于舅爷爷,暗地里派人杀掉了舅爷爷一家四口,并明目张胆的将药铺据为己有。平时老实巴交的猎人隆部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摸到头人府上悄无声息地砍死了看院的藏獒,纵火烧了头人高大的宅院,然后带着妻子和女儿连夜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地方,不久妻子患病去世,从此父女俩相依为命以打猎为生四处漂泊。 “真是个苦命的女子。”七米不禁感慨了一下,摇摇头又想自己和宋清月不也都是苦命的人。七米清楚唐老先生不仅功夫一流,同时医术也颇为了得,朱牡肯定是想跟着老先生学点医术。可是七米还真没有见过在药铺里帮人看病的女郎中。一想到朱牡装模作样当郎中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搞笑,七米心里不由得乐了。他哪里知道朱牡学医初衷仅仅是想更好的照顾自己,而几年后还真把医药学通了。 在庭院中间石凳上披着大氅盘膝打坐的唐老先生听见七米的脚步声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完成功课了?” “是的师父。” “感觉咋样?” “托师父的福,徒儿伤病几乎痊愈了。”七米边行礼边回答。 “过来坐,咱们师徒俩今儿个好好聊聊。” 等七米在一旁坐下。唐老先生拍拍七米的后背将手里正在翻看的一张蓉城地图递给七米。七米仔细看了看感叹道:“师父,这蓉城我随阿爸来过好几次,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还没有去过。明日定要骑马去好好看看热闹。” 唐老先生笑了笑说道:“有的是时间,记得带上你的两个小跟班。与为师说说,这次为什么会受伤。” “学艺不精,不自量力。” “打一个赢得轻松,战俩人赢得很勉强,却还要不自量力冲入敌阵找死。这是其一,还有呢?” “报仇心切,急于求成。” “只想着要报仇雪恨,却对战场形势冷静地分析不足,几乎只有进攻的招式,没有防守的准备。攻守兼备,才能从容应敌。这是其二,还有呢?” 七米想了想说道:“没有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对自己现在的实力评估不准确,不清楚自己所掌握功夫中的优势和劣势,更是对各种兵器的长短优劣、各个门派的路数都不清楚。所以遇到真正的高手,很容易落败。”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古人才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师父,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苍狼刀法的确霸道凌厉,你还没有掌握刀法精要,不能自然而然的产生各种变式,刀法的威力至多发挥了五成。对于初学者来说目前尚需学习一点最基本的应急本领,必须做好各招式之间的起承转合,还得确保在无招的情况下立于不败之地。” “刀法还有变式呀!” “是的,很多真正的高手终其一生都只会用心练习一套功夫。因为招式的排列组合不同,面对的对手不同,所处的环境不同,都会催生出许多不同的变式。” “无招的情况下不是很容易输吗?” “北荒刀客们大都不会系统地学习某个刀法,而是更加注重在实战的情况下见招拆招灵活应变。很多传统门派高手面对他们时经常感到头疼,因为无法猜测他们下一招怎么出,而对方则多半对各门派招式多少有些研究。” “师父,您昨天出手用的可是名震天下的唐门暗器?” “是呀,唐门三十六种暗器中,我只喜欢用飞刀。”说完亮了亮手中的小刀。 “师父,我能看看那把小刀吗?” 七米接过唐老先生递给他的小刀仔细把玩起来,只见这把寒光闪闪的小刀看似寻常普通,可刀刃锋利无比,刀身线条流畅,让人爱不释手。 “师父,这小刀是用什么钢材打造的?” “这是千年寒铁通过千锤百炼之后锻造出来的。这钢硬度高、韧性足。” “师父,什么时候可以教教我呀?” “唐门有唐门的规矩,异姓弟子学习唐门绝学必须得由唐门几个长老考核同意才行。我们此行其中一处重要的目的地就是去唐门。” “师父,我能成为正式的唐门弟子吗?” “出来时我只有三成把握,现在有七成的把握。” “那三成差在哪里?” “孩子,你有大仇要报,而金凤堂这些年风头正劲,我担心长老们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七米长叹一口气说道:“师父,长老们以唐门大局为重,自然该那样考虑。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阿爸的仇得我自己慢慢去报。”随后双手枕着头惬意地躺在石凳上。 此时,月已偏西,皎洁的月亮在轻薄似纱的云层里漫游。远远近近传来几声狗吠,偌大的一个蓉城在这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十分的安静。七米感到一丝困意袭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告辞,不料师父举起食指轻声“嘘”了一下,示意七米保持安静。侧耳倾听了一阵,便对七米说道:“为师去会会来人,你快用响箭示警,尽快弄醒大家。” 说完便几个纵越朝镖局的主殿赶去。 第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七米连忙进屋取过弓箭背上箭囊,几步跑到院里迅速搭上响箭用力射向主殿方向的天空。一声刺耳的响声划破午夜的宁静。朱牡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提着精钢软甲睡意朦胧的从客房里跑出来,一见七米继续在射响箭,便急切地问道:“七米哥哥,出了什么情况?” “师父说有人来偷袭。”说完边穿上软甲边拉着朱牡朝主殿方向跑。 等七米赶到时,主殿前开阔的庭院上两拨人正一言不发地对视着。镖局的镖师们也都陆陆续续的抄着家伙不断赶来。有几个仆人正战战兢兢的四下里挂起灯笼。在吱嘎吱嘎声中沉重的庄门被迅速推开,又有几十个蒙面刺客提着火把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入。 朱牡一拉七米衣袖悄声说道:“走,咱们上主殿。”俩人便从一旁暗影里悄悄摸到主殿二楼的走廊里,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此时,一位年长的镖师向前斜跨一步朗声说道:“各位深夜来访不知何意?” “到贵府上来无非就是想找几个兄弟。”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蒙面人回道。 “到飞龙镖局找人,恐怕你们来错了地方。”年长的镖师接着说。 “前几天我有一批兄弟去执行任务,结果都他妈有去无回,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你们的人丢了,怎么跑到我们镖局来找呀?” 那人嘿嘿一声冷笑,说道:“他们就是被派去半路迎接你们镖局的。你们一个个都回来了,可是我的兄弟们都不见了。你们说这奇不奇怪呀?我不找你们要人,找谁去要呀?” “那群畜生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从大殿下阴影里响起,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缓缓走到镖师们前面。七米发现宋清月身后几步开外背着双手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唐老先生。 那蒙面人冷眼打量了一下眼前出现的少女问道“小丫头,我的弟兄们在哪里?” “人生无常呀!” “什么意思?” “我把他们送到奈何桥边,交给黑白无常了。” 那人哈哈大笑一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就凭你们怎么可能?” 宋清月将长枪插在地上,双手交叉居中一站,威风凛凛地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本姑娘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界,谁敢一试?” 对面随之响起一片忍俊不禁的笑声,一个蒙面壮汉挥舞着一把大刀跳出人群说道:“舵主,就让我会会这小丫头吧。” 那居中说话的蒙面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旁一个身材魁梧的镖师准备上前迎敌,却被宋清月制止了。 “丫头看刀。”那黑衣蒙面壮汉也并不客气,一上来便迫不及待的挥出一招“力劈华山”舞起一片刀影罩向宋清月。只见宋清月左手一提枪头右手奋力一推,一招“彩云追月”直奔壮汉而去。随着宋清月一声怒喝:“倒下。”那大汉没能顶住长枪,身上被捅了个窟窿身形一滞,大刀咣当一声掉落地上,一头栽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还有谁愿意一试?”宋清月拍拍衣袖好整以暇的侧身而立。 “老夫愿意一试。”从身材高挑的蒙面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头发花白颧骨高凸的老者。 身材高挑的蒙面人点了点头说道:“切勿大意。” 蒙面老者双手一抖,两柄软剑如水蛇般刺向宋清月。宋清月暗道一声不好:“枪尖一挑迎向老者。” 老者右手软剑如灵蛇般缠向长枪,用力将枪尖控制住,同时,左手软剑卷向宋清月腰部。 宋清月大吃一惊连忙将枪杆抛向老者,顺势向后急退几步。老者冷哼一声用软剑把长枪卷起来抛向身后,同时如影随形跟着宋清月挪移,手里一双软剑如吐信的毒蛇缠向宋清月。一众镖师见状都抄起家伙扑了上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的功夫,只见从大殿两侧暗处急速飞来两杆长枪,一左一右刺向老者。老者见状嘿嘿一笑得意地使出一招“金蛇吐信”,只见两柄长剑分别卷向两边刺来的长枪。长剑顺利地卷住了枪头,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这两杆来势汹汹的长枪,就在他诧异的眼光里随着“噗噗”两声闷响,两杆长枪竟将老者生生穿透,鲜血顺着枪尖不断滴落。蒙面老者丢下双剑,大叫一声奋力拔出身上的两柄长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如释重负般倒了下去。 在大家的惊呼声中,只见两名身着玄衣的老者一左一右悄无声息的缓步走向场中。其中一个玄衣老者朗声说道:“无耻之辈,胆大妄为,当真以为我飞龙镖局就这么好欺负?” 宋清月一见两位老者现身,便兴奋地跑上前去向两位老者鞠躬问好。 身材高挑的蒙面人显然知道来人就是飞龙镖局追魂夺命两位前辈,自然知道这两人厉害,但是今天使命在身不能不硬着头皮上,否则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也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再一想自己今天带来的近百人都是有一身功夫的好汉,其中有十人是金凤堂的红衣高手,人多势众胜算很大完全可以一拼。打定主意,他也不回话一挥手中的长剑说道:“留下宋小姐,其他人等格杀勿论,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偷袭不成便硬拼,近百号人抄起家伙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 飞龙镖局的人一见来的竟然是失踪多年的追魂夺命两位前辈,大家一下子有了底气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见状也都挺着长枪迎了上去。两名玄衣老者迅速抄起地上血淋淋的长枪来迎战,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说道:“当真是年轻人不讲武德。对面那个谁也不报报名号?” 于是黑夜中响起一阵阵的厮杀声。 七米轻声对朱牡说道:“该我们出手了。”七米和朱牡站在大殿二楼走廊上射箭几乎箭无虚发,一会儿功夫就放倒了七八个蒙面刺客。这时几名刺客发现躲在楼上暗处不断放冷箭的射手,便绕上来准备收拾他俩。 朱牡见楼梯口隐隐约约有一矮胖的刺客正猫着腰悄悄朝七米靠近,侧身一箭射向来人。那刺客一挥手中的弯刀将箭拨开,顺势一刀朝七米砍去。七米在朦胧的月色下发觉险情慌忙纵身躲过攻击就势打了个滚,单膝跪地回身开弓一箭射向来人。那刺客一击不中正挥刀扑向七米,一丈开外的距离要躲开迎面而来的弓箭谈何容易,可是刺客左手一挥居然抓住了箭。嘿嘿一笑捏断箭杆将手中的弯刀砍向七米。 七米在情急之中本能的挥动手中的长弓去挡。可这怎么能挡得住对方凌厉的攻击。刺客一刀砍掉了七米手中的长弓,刀尖贴着七米面颊划过。七米一跃而起扑向刺客,双手紧紧抱住对方腰部将他扑倒在地。俩人于是在走廊里扭打在一起。那刺客弯刀太长在这样贴身肉搏中全无用处。 朱牡弯弓搭箭在一旁着急地寻找下手帮忙的机会,可投鼠忌器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正在为难之时,楼梯口火光闪烁出现了一名一手提刀一手拿着火把的刺客。在火把映照下露出来的半张脸似乎是被火烧过丑陋无比,加上那阴冷的目光,让人一看不寒而栗。那人盯着朱牡走了过来,见七米翻身坐了起来,便一脚踢向七米胸前,将七米踢得倒飞出去扑通一声栽倒在朱牡身旁。朱牡慌忙射出一箭,被那刺客挥刀挡开了。 “矮冬瓜,丢脸丢到家了,两个小娃娃都搞不定,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呀?” “大意了,大意了。”那矮胖的刺客说着话站起来给伤疤脸的刺客行礼致谢。转过身来对七米和朱牡说道:“小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毫无征兆的回身一刀砍向那个满脸伤疤的刺客。 这一变故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伤疤脸手中的刀和火把都相继掉落地上,他痛苦地一手抓住陷在脖子上的弯刀,一手抓住同伴的衣袖,整个人因为虚脱慢慢靠着围廊跪了下来。 “矮冬瓜,也是你叫的吗?小爷我有名有姓忍你很久了。没有你的帮助小爷我一样能搞定这两个后生;你可看好了。”矮胖的刺客愤愤不平的说完一把拉下伤疤脸的围巾得意地笑了笑后用力抽出弯刀,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他一身,他用左手擦擦脸上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手上的鲜血,随后哈哈一笑挥舞着弯刀扑向七米。 七米此时还没有从两个刺客突然内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慌忙拔出腰刀来仓促迎战。只一招功夫,七米手中的弦月刀就被对手震飞,斜插在一旁柱子上不断抖动;紧接着胸口又挨了一脚,非常狼狈的滚落地上秀发散落下来粘在满是血迹的脸上,箭囊里的箭枝散落了一地。 朱牡在慌乱中奋力一箭射中刺客左肩,暂时阻止了刺客的连续进攻。 此时走廊里传来几声“啪、啪、啪”的响声,那个满脸伤疤的刺客边用手掌拍打地板,边张开嘴无声地笑起来,那样子真是十分狰狞。 矮胖的刺客恼羞成怒,将刀含在嘴里空出双手扳断了箭枝后取下弯刀恶狠狠地吐了把口水,杀气腾腾地向七米和朱牡走来。朱牡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情形,吓得赶紧丢下弓箭躲在七米身后。 七米此时总算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神色慌张的朱牡,对着他咧开嘴笑了笑,伸出右手拍了拍朱牡。他一边不动声色的运功催动内功暗暗蓄力,一边抬起头从散发下观察对手的情况,装出一副精疲力竭彻底崩溃的模样,缓缓向前爬行。 矮胖的刺客咚咚咚几走到七米跟前,岔开双脚站定后看了一眼几步之外吓得簌簌发抖的朱牡,双手握住弯刀高高举过头顶准备全力一击将七米的脑袋劈成两半。正在此时,他发现眼前这个待宰的羔羊一跃而起忽然变得生龙活虎,用双肩死死顶住他高高举起的双肘,左手拦腰抱住他的同时右手握着的箭枝不断插入腰腹。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使他忍不住叫出声来。他一时半会儿挣脱不了这小子,也无法使用弯刀进行有效攻击,情急之下便本能地张开嘴拼命咬向七米的肩膀。 这一咬可不得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忽冷忽热十分难受、双手颤抖不已,手中的弯刀滑落地上。七米感觉到对手浑身无力、全身抽搐痉挛失去了战斗力便一把推开,手握箭枝警惕地盯着眼前痛苦万分缓缓倒下的刺客。矮胖的刺客到死都没弄清楚自己因何而死。他不清楚眼前这小子身上有一种融合在一起的奇毒,而且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 此时,借着走廊尽头那把明明灭灭的火光,七米发现满脸伤疤的刺客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眼,那张丑陋的脸上居然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七米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靠着走廊上的围栏不断喘气。朱牡见状连忙手脚并用爬过来扶住七米轻声询问情况。见七米微笑着摇头,便擦掉粉面上滴落的泪花摸索着找回弓箭,弯弓搭箭站在身后为他警戒。此时,一个黑影从走廊尽头一跃而下,不慌不忙走进打斗正酣的战场。朱牡惊讶地说道:“师父,你看刚刚下去的是师父呀!” 七米知道师父之前多半是尾随刺客走上楼在暗地里保护自己,不肯现身一定是想借此机会在实战中锻炼自己。他侧身从走廊一旁的栅栏间朝下张望,大殿前打斗异常惨烈。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其间有不少伤员在轻声呻吟。 两名刺客正在大门前砍杀准备趁乱逃离的手无寸铁的仆人,见唐老先生缓步走到场中,相互对视了一下便一起扑向老先生。 只见唐老先生不慌不忙捡起一杆长枪,侧身向前两步用力抛向迎面而来的黑衣刺客。只见那刺客见长枪来袭也并不在意,用左手中的盾牌来挡,却不料长枪力道十足一下捅破盾牌并插入心肺,整个人被长枪带着倒向后面。 另外一名黑衣刺客显然是个久经沙场的人物见状并不迟疑,一抖长枪大吼一声一招“追星赶月”朝空手而立的唐老先生袭来。老先生不退反进一个侧移躲过枪头再蛇形挪移两步便已至刺客身后。只见他反手一把抓住来人腰带一手抓住后颈衣领使劲举过头顶用力朝地下一摔,随着啪的一声那刺客一下子没了动静。 唐老先生擦了擦汗湿的手捡起那刺客的长枪回首对七米和朱牡说道:“你俩接应一下宋小姐。我去会会那几个红衣刺客。” 追魂夺命两位长老枪法的确高超,只是今日遇到的对手为数众多且都是高手而且协作默契,打斗了一番竟然没捡到什么便宜。此时正被金凤堂几个红衣高手围在中间轮番打得精疲力尽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见唐老先生提着一杆长枪前来帮忙别提多高兴。 只见唐老先生舞起洞波枪法直奔离得最近的两名红衣刺客,一招威猛无比的“横扫千军”生生震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剑一戟,随后一招“追星赶月”逼得两人慌忙向后躲闪。追魂夺命两位长老一见有机可乘,便十分默契的各自左右虚晃一枪随后迅速扑向正在慌忙后撤的两人,各自使出一招“灵蛇出洞”便结果了那两个被唐老先生逼退的红衣刺客。 三名长枪老者面对九名红衣刺客,两边势均力敌谁都不肯主动进攻,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宋清月和几名镖师被十几个黑衣刺客围着打得有些狼狈。七米一见情况不妙立即起身对朱牡说道:“十丈左右的距离刚刚好,你在这里用弓箭协助我。我下去会会那些刺客。”也不等朱牡回应,便拔出弦月宝刀一溜烟跑下楼。 朱牡射中一名刺客后背,只见他转过身发现朱牡在楼上射箭,气呼呼的准备提着大刀上楼找她,却不想才跑出几步便迎头遇上了七米。七米见状也不废话,使出一招“横刀式”一片刀影罩向刺客,一招便结果了这倒霉的刺客。 七米一招得势便气运丹田大喝一声纵身扑向那群外围的黑衣刺客们。“破刀式”“滚刀式”“乱刀式”一气呵成,在那惨淡的月光下不一会儿功夫又放倒了两名刺客。 七米搞定了三名刺客之后,被围困在中间的宋清月和几名镖师顿时感觉到轻松了许多。众人被压着打了许久都憋着一股气,此时一看形势有了反转便很默契地发起反攻。十几个回合之后,便合力将黑衣刺客们都逼向红衣刺客所在之处。 黑衣刺客和红衣刺客很快组合在一起,排成了整齐地一排。宋清月和几名镖师以及三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汇合到一处。朱牡则站在离七米几步之外随时准备射箭。隆部睡得太死刚刚才听见动静,背着一副弓箭提着一把小斧子站到朱牡旁边随口问道:“大家都没受伤吧?” 追魂夺命两位长老心疼地看了看一旁血迹斑斑的宋清月。宋清月摇摇头说道:“不碍事。” 追魂长老往前一站一边擦汗一边说道:“看来真是来者不善呀!有灭我金龙镖局的胆,怎么就不敢亮出各位的名号?” 身材高挑的蒙面人呵呵一笑说道:“我会让今天最后一个死去的人带口信给你们。” 此时一个仆人从正门跑回来大声喊道:“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第三十章 蛇鼠一窝 飞龙镖局众人听见心里可高兴了一个个喜出望外地朝大门张望。宋清月朗声说道:“休要他们逃脱了,赶紧布阵围起来。”镖师们在两位长老的率领下哗啦啦一下展开将刺客们围将起来。 唐老先生却发觉情况不对,那些刺客并没有因为官兵的到来显露出任何惊慌的神色,听见这个消息他们似乎也很高兴,感觉早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唐老先生拉过一旁的七米问道:“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按常理此时这些刺客应该突围撤退才对呀!我方才浏览师父您翻阅的地图发现此处官兵在山梁那边,且相隔十余里,怎么会这么快到来?” “事情颇为蹊跷,走咱们躲楼上去看看情况。” 唐老先生一行四人借着夜色悄悄回到刚才七米和朱牡藏身的地方。大伙这时发现一队衣甲鲜明的官兵从大门里鱼贯而入,将在场的众人围在里边。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大模大样走上前来,后面紧跟着几个卫兵。 武将四下里看了看大声说道:“想活命的都放下家伙乖乖投降。” 刺客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家伙。镖师们见状便都收起兵器准备朝后撤。这时武将呵斥道:“你们这些镖师是不是都活腻了?” 追魂夺命两位长老命大伙将长枪都放下后,上前几步对武将解释道:“将军误会了,我们镖局今夜遇袭几近覆灭,幸好将军及时赶到。” “你俩可是追魂夺命二位长老?”见两人点头称是,便退后几步一挥手说道:“这些日子找你们找得好苦,正好今天遇上都给我拿下。”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场上飞龙镖局的镖师们全都被五花大绑起来。宋清月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此时身材高挑的蒙面人上前说道:“磨磨蹭蹭半天怎么这时才来,差一点坏了我们大事。” “平日里我还觉得你的手下挺能打,怎么这几日接连失手,还折损这么多人?” “对手太强,谁知道这两个糟老头子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功夫不错的客人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左右时间,咱们得抓紧找到东西?” “不着急,你带人慢慢找,我来负责进行审问。” 见武将贼溜溜地盯着宋清月看个不停,身材高挑的蒙面人拍拍武将后背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丫头可是少主钦点的,少个胳膊少个腿我看你怎么回去复命。” 那武将闻此连声说道:“对、对、对,要不怎么说红颜祸水呢?” “你们几个把这些人都押到正殿里去。其他的人跟他们一同去给我里里外外仔细收收,有重大发现者赏。”大家领命后三五成群四散而去。 唐老先生见有几个官兵朝楼上走来,便带几人溜上顶楼。顶楼有三丈见方,是镖局存放文书资料的地方,除了靠墙边一排排书架以外,就只有七八个存放图书的大箱子堆放在一个角落里。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顶楼楼梯口出现了四个手持火把的官兵。只见第一个上楼的士兵高举火把四下看了看发现书架旁蜷缩着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便高兴地招呼大伙上来瞧瞧。 正当这几个士兵不怀好意的围向朱牡之时,角落里两声弓弦响起,左右两边的士兵均背部中箭应声倒下。此时,中间两名士兵回头发现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挥舞着弯刀冲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仓促上前迎战,只见老者一猫腰躲过前面士兵的长剑,反手一刀从后背捅入,拔刀的同时用刀柄狠狠击打后面那个士兵的腹部,等这名士兵因为剧痛弯下腰来便一刀割破了喉咙。等老先生站起身来,这两名士兵几乎同时倒了下去。被隆部射中的士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准备反抗,看见这个情景吓得瞪大了眼睛。他见七米和隆部从那堆木箱背后走过来便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饶。七米和隆部对视了一下,两人上前各补了一箭,那人便径直倒了下去。 七米伸手扶起被溅了一身血迹的朱牡并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衣袖为她擦掉脸上的血迹。 大殿里宋清月被绑在居中的一根柱子上,其余众人都被吊在大梁上。一声声惨叫随着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挥舞的皮鞭不断响起,只一盏茶的功夫几名镖师就被打得皮开肉绽,地板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武将见收拾那几个镖师似乎不起作用,便命令手下开始鞭打两位长老。两名长老可真是硬气,不管挨多少鞭子都不肯吭一声。等那几个彪形大汉在一旁歇息,追魂夺命两位长老已是满身血迹,两人却呵呵一笑,其中一个故作轻松地说道:“乖孙子,使点劲别给爷爷挠痒痒。” 宋清月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和同伴受罪,咬着牙泪流满面。她想不通这群人为何要和飞龙镖局如此过不去,见几个大汉挥舞着鞭子准备打两位长老便开口说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如此针对我们镖局,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武将摆摆手示意几个大汉稍作休息,得意地笑了笑摸了摸那稀疏的胡子,走近宋清月说道:“我此番前来,你难道不清楚?” 看见宋清月一脸茫然的样子,接着说道:“不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钱财乃身外物,但凡我镖局有的你们尽管拿去。”宋清月说。 “你以为我们是剪径的毛贼?给一点财物就打发走了。年前相传宫廷里一件十分重要的宝物流落到江湖上,我们循着蛛丝马迹才找到这里,今天就算弄个底朝天也必须找到这东西。” 这时,几个士兵五花大绑押来了镖局的十几个家眷,其中有六七个未成年的孩子。大殿里顿时哭闹声响起一片。宋清月发现自己的弟弟宋清风也在其中,眼里再次涌出泪水,心里一下子全乱了。 武将拔出身上的长剑,大声喝道:“都给我闭嘴。”抬头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我可不想动手杀人。可你们如此不肯合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每次数到五如果没有答案就杀一人。” 一位长老开口说话了:“你杀了他们也没用,这秘密只有我们两个糟老头子知道,况且这宝物不在此处。” “好,就要这话。如此说来少主说得果然没错。”武将收剑回鞘接着说道:“那么这宝物又在何处?” 追魂夺命两位长老相视一笑说道:“你还不配知道这秘密,我们得见着你家主人才行。” “不说是吧?”武将拔出短剑走向宋清月。 “我方才听说你主子对我家小姐念念不忘情有独钟,你能咋样?”一个老者问。 “能咋样?”武将一挥短剑挑断宋清月身上的腰带,玩弄着手中的短剑说道:“我只需将这丫头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剥掉,也好让兄弟们饱饱眼福。” “你敢!”宋清月怒喝道。 “有何不敢?” “我宁愿死也不会遂了你的心意。” “如果你寻死了,那么我向你保证今日贵镖局在场的各位就不会有一个活着出去。”武将说完阴冷的目光扫向那两排挂着和绑着的人。见武将杀气腾腾的样子,几个孩子吓得赶紧躲到身材瘦弱的宋清风身后。宋清风明显比其他几个孩子都小,小小年纪眉宇间却有一股英雄气概,只见他并不露怯咬咬牙轻声说道:“大伙都别怕。” 宋清月知道这帮畜生是能做到的,比起自己她更担忧自己弟弟的安危。于是他抬起头说道:“放了那些无关的人员,我和两个长老随你们去。” 武将哈哈大笑一声说道:“这态度不错,不过怎么能放了他们呢?如果你们不肯老实交代,到时候我想杀人都不知道砍谁呀。” 忽然大殿一侧角落里的几盏油灯都灭了。武将觉得蹊跷示意身边几个士兵过去看看情况。 几名彪形大汉放下手中的鞭子举着火把提着长剑小心翼翼地围了过去。在大殿角落里见一位清秀的士兵一手拿弓一手把玩着箭正对着他们微笑。正感觉不对,忽然身后响起刀斧声,几人相继应声而倒。 武将见角落里人影晃动,一会儿从暗影里走出四个身着铠甲的士兵,后面一人高举着火把,前面两人拖着一具尸体。几人径直走到武将跟前,“扑通”一声将尸体丢在地上。 武将和几个护卫都感到十分好奇,凑上来准备翻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首。说时迟那时快,身边那几个士兵却突然发难,一柄短剑毫无预兆地刺入武将粗壮的脖子上。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柄短剑已经拔出来刺向身边的一个护卫。几乎同时,其余几个护卫也同时遭到了袭击。一个护卫还没有拔出刀就被七米一刀从腋下贯穿。隆部则挥舞着斧子全力砸向身前那个准备起身的护卫头顶,“哐”的一声把头盔砸飞了,紧接着又补了一下才把那个护卫搞定。 那个举着火把正准备凑上来看热闹的护卫一见情况不对马上丢下手中的火把慌忙去拔长剑,此时他绝望地发现隔着几步之遥朱牡的箭已至眼前,眼睁睁看着这杆箭随着一声轻响钻入心口,随即感觉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朱牡看着那个护卫被自己射中脸上露出痛苦绝望的神色然后慢慢倒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弯下腰干呕起来。唐老先生见状拍拍朱牡后背说道:“第一次近距离杀人都是这样,慢慢就会习惯的。” “师父,我可不敢再杀人。” “那么为什么出手帮忙?” “可我更怕他们伤到您们。”朱牡直起身说。 之前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尸上。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等突袭结束,宋清月才发现那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竟然是七米和他的同伴们。那举着火把走在最后模样清秀的士兵正是朱牡,此时她背上弓箭走上前来为自己松绑。 唐老先生从武将身上摸出一道令牌,回首对宋清月和两位老者说道:“咱们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两位长老上前行礼后说道:“此处大殿正好有一处密道,咱们赶紧从那里撤吧。”说完举着火把来到大殿一角用力推开佛像底下的木质墙裙,露出一方可供出入的密道。 看着大伙陆续走进密道,宋清月对一旁持刀而立的七米说道:“公子,咱们得烧掉这个大殿,不然官兵会很快找到我们。” 七米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将几盏长明灯里的油都泼在帐子上,并用火把四处点火;不一会儿木质结构的大殿火光冲天燃起熊熊大火。 第三十一章 传国玉玺 七米随着宋清月钻进密道,每前进百十丈距离,宋清月和两位长老都要开启密道机关用以阻断通道。行了一盏茶功夫,来到一处开阔的溶洞里两位长老召集所有人对着一侧壁龛里的佛像恭恭敬敬地行礼。行礼之后两人小心翼翼地移开关公像,用枪头捅开后面砖砌的佛龛。伸手摸索了一会儿牵出一根铁链,两人上前合力拽出一个两尺见方的铁箱。 “这是咱们镖局救急用的备用金。在这山洞里藏了几十年,没想到今日用上了。”一个长老边打开箱子边感慨说。 “有大半箱金条,好几斤碎银。”另一个补充说。 宋清月不解地问道:“应急时半箱子金条就够了,怎么还留下这几斤碎银?” “这些碎银就是在逃难的路上用的,不容易引起注意。金条则是为了日后东山再起做准备。”长老说。 在两位长老的带领下,大伙七手八脚地抬起箱子继续朝前走了一里左右便来到洞口。此时隐隐约约听见前方有水声传来,众人砍开洞口的几棵灌木才发现已经来到一处河道旁。两个镖师按照长老们的指示很快从旁边一处枯黄的芦苇丛里推出两只锈迹斑斑的小船。众人迅速上了小船,用枪杆一撑小船便顺着河道在芦苇丛里悄无声息的漂向远方。此时晨曦微露,宋清月肃立船头依稀看见远处飞龙镖局熊熊燃烧的大火,此时,刚逃离险境仇恨的怒火也在她心里熊熊燃烧。 几天后,一行人昼伏夜行来到离蓉城几百里外的青云峰山脚。为了不引人注意,天亮前他们照旧寻了一处水草茂盛比较僻静的地方宿营。大家七手八脚卸下马匹上的东西,很快搭好了几顶帐篷。 七米拴好马匹准备去喝杯热茶,路过几顶帐篷时看见唐老先生又在忙着给几个受伤的镖师进行治疗,朱牡在一旁背着药箱帮忙,两人都无暇跟自己聊天。两名受伤较轻的镖师依旧装扮成商贩骑着马进城采买东西去了。宋清月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出神。 他上前拍了拍宋清月的肩膀说道:“又在想心事呀?” “公子你别管我。”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我同仇敌忾的人,我不管谁管?”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从怀里掏出个绣着金字的头带递给宋清月说道:“我本想在镖局休息那几天交给你的。” 宋清月好奇的接过去一看便知道那是父亲平日里喜欢戴着的头带,她轻抚着那头巾上金色的龙字,想起几年前母亲在世时亲手为父亲绣字的情形不禁泪流满面。 “你我同是苦命人!你总是这样多愁善感可报不了仇哦。” “那要如何?” “你得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像我一样制定一些可行的计划。” “计划?” “对呀,得把复仇的计划制定出来,然后一步一步去实现它。” “你有计划?” “有。” “能说给我听听吗?” “可以,得等你不哭的时候才能候告诉你。” 宋清月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咬咬牙说道:“现在可以了吧?” 七米点点头说道:“几个月前,我在洞波寨时,土司大人给我定了一个计划,必须打赢洞波寨所有的高手,才允许我下山复仇。” “如果打不过呢?” “那得呆满十年后才能下山。当时,我觉得自己只能等到十年后才能下山了。” “显然计划变了。” “对呀。因机缘巧合我被唐老先生收为门徒,不久师父与土司大人打赌带我下山学艺。” “那么,眼下你的计划是什么?”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苦学杀敌的本领,才有复仇的希望。我师父告诉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几个月我才开始跟着师父学习武艺,感觉内外兼修收获颇多。这些日子亲自手刃了不少金凤堂爪牙,真是痛快。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凡事欲速则不达。我给自己定了两不计划:第一步给自己三五年的时间先练就一身本事;第二步再来具体实施复仇的计划。” “咱们共同面对的敌人金凤堂很强大,你还需要面对雪域的土司,我得面对蓉城的军队,真不知道背后还有谁。” “事在人为,如果哪一天死在复仇的路上,那就可以毫无遗憾的去面对逝去的亲人。” “公子,我听你师父说修整两日之后咱们可就要分道扬镳了,你们要一路北上,而我们打算在渡口朝东走。” 宋清月目光坚定地看着七米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准时来参加三年后的武林大会。” “我也一定会准时参加武林大会,咱们到时候不见不散。” 这天夜里宋清月辗转难眠。一旁席地而卧的奶娘轻声试探着问她:“小姐怕是有了中意的人了。” “不,我没有。”就算之前宋清月不能肯定自己有中意的人,她这时也知道了,因为她脸上发烧,知道自己说谎了。 “小姐遇到中意的人,可惜小姐似乎什么也没做,只会自己辗转反侧闷闷不乐。”奶娘说。 宋清月发现奶娘将自己此时的心思猜透了,竟然一语道破了自己复杂的心情,便借着夜色继续伪装,一脸无辜的说道:“娘尽瞎说。” “我可不像小姐一样知书达礼,我可是过来人,我知道有些时机稍纵即逝,正如俗话所说:过了这个山就没有那座庙。”奶娘见宋清月翻转过身,便继续说道:“让我猜猜看会是哪一个小子这么幸运被我家小姐看上了。我猜应该就是这些日子与小姐形影不离的七米少爷吧?” “怎么会呢。”宋清月幽幽地说。 “小姐您恋爱了?”奶娘笑着问。 “那你可错了。”宋清月红着脸固执地否认。 “小姐,尽快去找七米少爷,告诉小姐您的心意。” “我去找七米少爷?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你竟然要我一个女孩子主动。”宋清月有点生气,又有点忐忑不安。 “勇敢一点好吗?小姐,我可以发誓,如果您错过了那小子,您一定会为自己的胆小懦弱后悔终生。” 宋清月知道奶娘说的是实话,她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挣扎咬咬牙说道:“可是,可是如果他不喜欢我,那可怎么办?本小姐这脸可就丢大了。” 奶娘在沉默中思考着这个问题。宋清月则在一旁紧张地用双手使劲抓着被头。她真希望奶娘此时明确地告诉他,七米一定也喜欢您,他没有理由拒绝您。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奶娘开口说话。“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所以我请小姐勇敢一点。要不这样,看小姐羞羞答答的样子,想来您着实不好开口,我就和两个长老合计合计。”奶娘在一旁伸出手拍了拍宋清月。 宋清月无声地笑了,转过身睡下。 第二日夜里,两位长老邀请唐老先生和七米到帐篷里一叙。这些日子,七米终于知道了两位双胞胎长老之中有一位因为口吃不喜欢说话,所以一直开口说话的竟然都是夺命长老。 一进帐篷七米就发现宋清月神色端庄地坐在帐篷中,见他们进来便站起身来有些拘束地行礼问好。等唐老先生和七米坐定,两位老者恭恭敬敬地说道:“明日咱们就各奔东西了,您们师徒俩的恩情飞龙镖局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些银两请两位笑纳。”说完便掀开铁箱的盖子,取出几根金条放在宋清月身边,合上盖子将铁箱抬至唐老先生和七米跟前。 唐老先生并不回话,将箱子推给七米。七米打开箱子看了看顺手拿起一根金条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一箱少说也有一百根金条,这可是你们的备用金,当真舍得送给我们?” 见几人点头,七米笑了笑取出四根金条说道:“我们师徒四人一人留一根金条这两三年的盘缠想来应该是够了,再多留着就成负担了。”说完合上箱盖将箱子推了回去。 夺命长老说道:“大恩不敢言谢,还请您们师徒俩收下。” 七米连忙摆手说道:“心意我们师徒俩领了,你们一行大大小小二十来人早晚都有用得着的地方。” 唐老先生在一旁微笑着捋了捋胡子,心里可高兴坏了。心想有人真心送这么一大箱宝贝,别说七米就是自己也难免心动,可是七米小小年纪却不为财物所动,真是难得。 两位老者拗不过七米,便向唐老先生说道:“先生倒是说一句话呀。” “这事我听徒弟的。” 两个长老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同时点了点头双膝跪地,夺命长老说道:“两位真乃侠义之士,前后两次救我镖局于危难之中。有件事情想拜托二位不知可否?” 唐老先生连忙拉着七米一同回礼后说道:“若有什么事情在下可以效劳,两位长老但说无妨。” 只见追魂长老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一个做工十分讲究的方形银盒小心翼翼地交到唐老先生手中。 唐老先生打开银盒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问道:“传国玉玺?” 夺命长老回道:“是的先生。秦始皇统一天下,登基为帝,便命丞相李斯制成传国玉玺,用小篆在正面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后来曹丕为了让人相信是汉天子主动退位让贤,于是命人在玉玺肩部加刻了大魏受汉传国玺七个字。” 唐老先生取出玉玺端详了一会儿问道:“这东西对谁有用?” “王室子孙。” “元朝皇室约定:无传国玉玺而登基者共讨之。江湖上有如此传闻可是真的?”唐老先生问。 夺命长老慨叹道:“据说如此。这些年不太平呀!权臣当道,接连几任皇帝已经成为傀儡,不能决策大事。宫廷纷争不断,内部争权夺利政局不稳。皇帝大多不理国政,君臣贪图享受,各级官吏欺上瞒下,朝廷横征暴敛,加上灾祸四起,许多地方官逼民反,大元岌岌可危呀。或许这天下又到了改朝换代的时节。”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元朝看来真是气数将尽,想来这几十年的闹剧也该结束了。纵观天下大势,历史总是在各民族轮换当家中不断发展,只是不知道这次轮到谁上。”唐老先生感叹说。 “是呀,看来这天下又得因为天灾人祸折腾折腾了。马背上的民族太热衷于战争不肯消停,蒙古人入主中原这么几十年始终不肯主动融入到中原大环境中,还固执的将人分成四等,人为的制造一些壁垒和矛盾不说,朝廷搜刮百姓越来越厉害了,全然不顾底层百姓死活。也难怪这些年各地起义此起彼伏。去年据说宫里有位高手为了加速元朝覆灭,便舍命将传国玉玺盗出皇宫。此后玉玺便在江湖上时隐时现,几经周折便来到我们两个老朽手中。”夺命长老说。 七米插话说道:“在雪域高原也一样过份,黑头藏民还分九等呢。一等人命价身体和黄金等重,末等人命价就只值一根牛皮绳,真是太不公平了!” “雪域上底层百姓过得真是卑微。为师觉得或许也因此吐蕃王朝才让底层的起义给彻底埋葬了。”唐老先生说。 “师父平时所言古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看来吐蕃王朝的赞普们或许不太懂此间道理,只知道一味地作威作福,也难怪王室子孙被灭得如此彻底。”七米说。 “所以古人才说: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夺命长老说。 “这玉玺有这么重要?难道不能作假?”唐老先生问。 “自然可以。” “那金凤堂干嘛要对此物如此看重?甚至大费周章不惜灭掉我们镖局。”宋清月问。 “我们俩人也琢磨过此事,研究了好久就是看不出任何端倪。半年前接到此物后我俩也担心给镖局带来不必要的风险,于是继续隐迹于江湖不曾回去,原本以为这样会对镖局好一些,却不想不知何故事情泄露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 宋清月若有所思的说道:“前几天路上遭遇金凤堂袭击,现在想来应该是准备用我来胁迫两位长老就范。” “我阿爸和你父亲的遇难或许也和此事有关联。”七米接着说。 两位长老都在一旁连连点头,夺命长老说道:“从时间上看来应该多少有些关联,我们接收到此物在半年之前,宋总镖头遇害也有三个多月左右。” 七米将沉甸甸的玉玺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说道:“真没有看出什么蹊跷来。” “这半年来我们暗地里四处打探消息,从一个宫廷太监的口中得知这玉玺中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具体涉及到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夺命长老说道。 “我们两位老朽行迹已经暴露,况且以现在这受伤老弱之躯当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说为这天下计保护传国玉玺,并继续探求此物的秘密,最后为它寻找一个合适的主人。先生是名门之后身怀绝技,又有如此天赋异禀的徒弟。恳请您们师徒接下这副重担。”说完两位长老同时俯身向唐老先生和七米俯身行礼。 “我担心二位长老所托并非合适的人选而最终致使宝物沦落到奸邪之人手中,使众人均成为祸乱天下的罪人。”唐老先生说。 夺命长老说道:“天下之事未知者十之八九,我辈当尽心竭力即可。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亦是如此。还请二位万勿推辞。” “徒儿你说咋办?” “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是我一个从雪域来的山里娃怎么能担得起如此重任,徒儿感到十分惶恐。” “我徒弟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吧?” “飞龙镖局虽然连遭重创看似名存实亡,可我们的根基仍在,我们有信心让它在不久的将来重现江湖;还有我家小姐可是当仁不让的掌门人。” 唐老先生和七米对视了一下都搞不懂对方准备说什么。 第三十二章 天降良缘 夺命长老顿了顿接着说道:“公子,根骨奇佳又侠肝义胆,当真是英雄少年。请问公子,我家小姐如何?” 宋清月闻此自然知道两位老者接下来将说什么心里似乎有只小兔子突突跳个不停,便不敢看七米低下头双手拨弄着秀发脸颊飞红娇艳无比。 七米愣了愣微微一笑模仿着夺命长老的语气说道:“小姐,胆识过人又貌美如花,当真是才貌双全举世无双。” “我家小姐的美貌当真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这在蓉城可是小有名气。这两年想娶我家小姐的各路公子都要踏破镖局门槛了。”夺命长老说。 “这又与我何干?”七米问。 “你可愿意与我家小姐结亲?” “这、这、这。”七米一时语塞脸红到脖子,急忙看了看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唐老先生。 “可别看我,又不是我要娶媳妇。这可得你自己拿主意。”唐老先生说。 “公子是否有什么疑虑?”夺命长老问。 “我,我,我只是觉得很难想象跟宋小姐在一起的情景。”七米吞吞吐吐地说。 “公子是否嫌弃我家小姐?” “误会了,误会了,我一介布衣很难想象和如此仙女一般的人在一起的情景。再说了,狼行千里,需要找个能爬冰卧雪同甘共苦之人;况且,我大仇未报怎敢轻言其他。”七米言不由衷的说了几句,心里却暗自责骂自己胆小如鼠表里不一。 夺命长老闻此松了口气哈哈一笑说道:“镖局这行需纵横天下,我家小姐能文能武巾帼不让须眉。想当年,藏王迎娶的公主没听说谁吃不了苦回来了,如果公子不嫌弃,那么以后你的仇人也就是我们飞龙镖局的仇人。” “两位长老是否为了托付玉玺才出此下策?如果真是这样考虑的我们收下玉玺便是。” “公子多虑了,并非是仅仅为了玉玺的事情。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我们觉得公子能文能武、行侠仗义是难得的少年英雄,又得遇名师指导,假以时日一定会颇有建树。再说了,我们又恰好有共同的仇敌,你们师徒又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多番考量后觉得你与我家小姐很是般配。如此良缘可遇不可求,错过就可惜了。” “如果师父不反对,我愿意答应这门亲事。”见师父在一旁点头示意,七米接着说道:“不过得依我两件事情。” “公子请讲。” “一是请容我报了仇之后再来迎娶宋小姐。” “可以。不过必须在十年之内。”夺命长老点点头说。 “这第二呢,宋小姐随时可以推掉这门亲事,且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一旁的宋清月闻此惊得不由“啊!”地轻叫一声。 “公子为何如此?”夺命长老问。 七米知道自己报仇后活着的概率不大,的确不想因此耽搁了宋清月,尤其是这些天接触下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宋清月在一起,总是有意无意中朝她那边凑;正是由于自己真心喜欢,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几乎没有未来的人,更应该以对方的幸福为主。于是正色说道:“天下英豪多的是,遇到合适的我允许她重新作出选择。” “公子您当这是儿戏?我们镖局可是靠信誉走天下。”宋清月愤愤不平地说。 “小姐误会了,我怕耽搁了宋小姐前程。再说了,定亲这事得小姐你自己同意才行。” 与唐老先生和七米会见之前两位长老在奶娘的撺掇下和宋清月细细谈过,宋清月半推半就没有回绝两位长老提亲的提议,她想最后看看七米是怎么应对考核做出决断的。宋清月发现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刚刚步入十六岁的少年英雄不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如此博学多才、侠义正直、心胸开阔。此时,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七米说道:“小女子同意。可这对公子您不公平呀!” 七米嘿嘿一笑说道:“感谢小姐如此看重我。等哪一天大仇得报,若我还好好活着定上门来提亲。” 宋清月柔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等着公子您大驾光临。” “好,好,好,真是不错。追魂兄呀,你果真说得不错,这小子当真了得!在逃难的窘迫中不为财色所惑,难呀!真难!”夺命长老拍手叫好。 “如此看来这烫手的山芋是推不掉了哦?”唐老先生看了看精致的银盒说。 七米抠了抠脑袋憨憨地笑着说道:“现在,再烫手也得接着。” “请两位一定不要推托。”夺命长老再行一礼说。 “好,我们师徒接下这活。今天是定亲的日子,咱们得好好喝上几杯。”唐老先生说。 两位长老早已备好美酒,连忙从一旁摸出几瓶上好的女儿红来。几人便在杯中斟满美酒,正待举杯畅饮,宋清月轻声道了一声“众位且慢”,端起酒杯起身走到七米身旁,伸出纤纤玉手微笑着拉起满脸通红的七米,大大方方地说道:“三位前辈,我俩父亲是生死相依的朋友,死都死在一起。母亲均已往生,家中再无长辈,今日幸得几位前辈撮合,小女和公子在此定下良缘,我俩共敬几位前辈一杯酒。”说完转过身来含情脉脉地看了看七米举杯轻轻碰了一下,然后用左袖遮住酒杯杏眼微闭一仰头一饮而尽。 七米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即一口喝下杯中热辣醇香的女儿红,心里默念道:“阿爸、阿妈,孩儿今天定亲了。” 宋清月发现两行清泪出现在眼前这名康巴汉子英俊的脸上,便用衣袖轻轻擦去七米笑脸上的泪痕,却不想自己也感慨万千悄然流下泪来。七米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说道:“咱们都不哭了,好吗?” 一旁的几位长者见状都会心地笑了。 第二日,需同行十几里方到岔路。大伙各自牵着马出行不到一刻,一直走在后面的宋清月赶上来拉了拉七米衣袖示意他放缓脚步。等拉开一点距离,宋清月嘟了嘟嘴说道:“昨天才定了亲,今天您就不管我了?” 七米憨憨地笑了笑说道:“不是还没过门吗?我担心主动找你会使你难堪。” “昨天主动提亲的是我,您今天就不能主动一点了呀?” “小姐说得在理,我在这里赔不是了。”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总不能像个千金大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您也不能这样离我远远的吧?”宋清月无比娇羞地接着说道:“下回见公子也不知道会是在何时,这几里路我想跟您一起走走。” “是呀!前路未卜,下回见小姐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宋清月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七米,自己则轻轻挽住七米的手并肩而行。她侧首看着七米笑着说道:“咱俩说话又是公子又是小姐,说得好是生分,这样子可不行,得换个称呼。” “怎么换?” “公子叫七米,‘七’呢又是本小姐的幸运数字,从今往后我就叫您‘七哥’可好?” “七哥,嗯不错。该叫你什么好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对了就叫你‘月妹’怎样?” “月妹,顺带夸我漂亮是吧?不错,这名字中听。” 七米将项上九眼珠解下说道:“这是我阿爸的遗物,送给你留个念想。” 宋清月一只手提起辫子,一只手压着衣领伸长脖子看了看七米。见七米没有会意便微微一笑说道:“给我戴上好吗?” 七米红着脸伸出双手为宋清月戴上九眼珠,那如兰的气息令人陶醉。宋清月见七米沉醉的模样一抹红晕飘上脸蛋,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个香囊轻轻递给七米,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亲手弄的,希望七哥喜欢。” 七米拿起香囊闻了闻,那味道果真跟宋清月身上的味道几乎一样。他高兴地说道:“谢谢月妹,我很喜欢。” 朱牡在前面不见七米便骑马回去找,远远见七米和宋清月携手同行甚是亲密,又惊又喜心里一下五味杂陈,用围巾蒙住脸调转马首扬鞭策马而去。 隆部见朱牡快马赶来一语不发绝尘而去,便翻身上马随后赶去。行出几里到得一处密林刚要赶上朱牡,却见从两侧林子里钻出来十几个衣衫褴褛手持弓箭或猎刀长矛的匪徒将两人围在里面。一个身材瘦高的大汉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厉声喝到:“识相的,乖乖放下财物、留下骏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隆部见来的人里不少都是打过猎的猎人,便招呼朱牡沉住气别轻举妄动。其中几个壮汉见俩人不敢动弹,走上前来粗鲁地将朱牡和隆部拽下马来摔在地上,然后扑上去七手八脚绑得严严实实的。此时,已有几人收刀回鞘开始解下马背上的几个包袱翻找东西,不一会儿其中一人兴奋地拿着几根金条大声说道:“金条,金条,弟兄们,我们发财了。” “这是宋小姐昨日送给主人的盘缠。”隆部悄声说。 “抢走了正好。”朱牡愤愤不平的说。 “你这是咋了?” “我看到宋小姐恬不知耻的样子就来气。” “知足吧孩子,别忘了咱们都是山寨里出生卑微的下人。” 瘦高的大汉提着大刀来到两人跟前得意地说道:“感谢你们送来这些财物,这叫什么?雪中送什么来着?” “雪中送炭,老大。”一旁一个壮汉补充道。 “对对对,是雪中送炭。”瘦高的大汉一把扯掉朱牡脸上的围巾,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道:“按照惯例我们该杀掉你俩,可是如果你们肯随大爷我上山的话,可保性命无虞。” “好汉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呀?你刚刚才说留下财物就放我们一条生路。”隆部气呼呼地说。 “我说过这话吗?”那大汉笑着看了看周围的弟兄,见大伙都一个劲在摇头,用刀背拍了拍隆部的脸说道:“恐怕是你老人家听错了吧。” 朱牡杏目圆睁“呸”的一声吐了一口痰说道:“我宁死也不当强盗。” “弟兄们,你们说怎么办?” “老大,这么漂亮的妞直接杀了多可惜呀,只能先奸后杀了呀。”众人闹哄哄笑成一片。隆部气得直咬牙。 “我本意是想弄她上山当压寨夫人,可她竟然这么瞧不上咱们。” “若要我瞧得起,有本事打赢了我再说。” 听朱牡这么一说,土匪们笑成一片,那带头的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蹲下身问朱牡:“敢跟我打?” “有何不敢,你又不是三头六臂,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给她松绑,我倒要瞧瞧这丫头有几斤几两。” 朱牡见激将法管用了,心里可高兴了,她知道只要再拖上一盏茶功夫,后面的伙伴就该到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站起来,接过身边一个匪徒递来的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随便挥舞了几下。一旁看热闹的匪徒见朱牡持刀挥舞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那带头的壮汉挥舞着大刀朝朱牡扑来,朱牡见状边后退边摆摆手说道:“等一等,等一等。” 那大汉笑呵呵地问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打不过我不丢人,是不是准备投降呀?” “我手脚还没有活动开呀,你现在进攻那叫趁人之危。”朱牡装模作样磨磨蹭蹭地活动着双肩,等觉得差不多了便摆出一个防守的姿势。 那大汉挥舞了几下大刀便朝朱牡扑去。 第三十三章 冲冠一怒 朱牡这些日子一有空就用心练习苍狼刀法,她前后几次见七米用此刀法砍倒了不少对手,深知刀法的厉害,便不管对方招式一招“横刀式”已然出手。 壮汉见柔柔弱弱的朱牡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刀挥来并不在意,却不想对手后发先至攻其必救,仓促间只得收回高高举起的大刀狼狈向后躲避。朱牡见一招得势便迅速跟上已然挥出“落刀式”。那大汉挥刀来挡,却不想对朱牡出刀的位置出现了误判。朱牡巧妙地躲过对手一刀,手中弯刀砍在对方大腿上,顺势一刀直捅对方胸腹。 那大汉反应挺快,一刀落空后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再次迅速向后躲避,也因此躲过了朱牡致命的一击。 朱牡两招出手后并不追击,丢下一脸惊愕的大汉扛着弯刀大摇大摆地走回原地继续摆出防守的姿势。她并非不愿意追击或心慈手软,而是刚才全力使出两招之后,才发现自己后面没招了,只得见好就收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回到原地。 那大汉哪里知道朱牡已经黔驴技穷不敢贸然出手,提着大刀围着朱牡寻找出手的机会,大腿上被砍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心想幸好这小丫头用的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钝刀,否则这条腿肯定废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对面这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小丫头怎么就会如此老辣的招式,只出手两招就逼得自己如此手忙脚乱,还好她手下留情没有乘胜追击。 大汉看了看在一旁起哄的同伴,阴沉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他知道爱江山更爱美人那是在江山稳固的前提下说的。如果今天斗不过眼前这丫头,自己这山寨老大说不定就当到头了。之前这大汉怜香惜玉怕伤着朱牡是用刀背对付的,这时见这丫头如此了得不敢大意便将刀身回正。只见那大汉虚晃一招诱使朱牡出招,等对方招式变老便以退为进一刀震飞朱牡手中的弯刀,将大刀架在朱牡颈项上得意地说道:“小丫头,这下该随大爷上山了吧?”边说边伸出手来准备摸朱牡粉嫩的脸。 朱牡杏眼怒睁全然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大刀,“啪”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那大汉脸上。 那大汉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踢翻朱牡,上前一脚踩住朱牡腹部恶狠狠地说道:“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大爷我动粗了。”说完朝手上吐了一把口水双手使劲握了握刀把将大刀高高举过头。 此时,在树梢上放哨的喽啰滑下树来说道:“老大,前面驿道上出现了一对男女正骑着快马赶来。”那大汉侧身问那喽啰:“你可看仔细了,来人只有两人?” “是的,来的只有两人,都骑着骏马应该是富家子弟。”那喽啰笑嘻嘻地说。 那大汉放下大刀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冷笑一声说道:“富家子弟?看来今天是咱们的幸运日。弟兄们一会儿休要来人逃脱了。来来先把这丫头绑了拖到林子里藏起来。” 七米和宋清月骑马赶至林子,见俩个大汉正骑着马扛着大刀堵住了他俩的去路。七米一眼认出了那两匹马正是朱牡和隆部的坐骑。便拱手问道:“两位好汉,那两匹马的主人现在何处?” “那两人已经被大爷我咔嚓了。识相的话马上下马投降,兴许大爷我一高兴就会给你们留条活路。”那个瘦高的大汉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刀眼睛色咪咪地盯着宋清月说。 七米怒火中烧也不管此时从林子里陆陆续续钻出来的那些人,抽出弯刀用刀背使劲一拍马屁股便冲向几丈外的两名壮汉。 那两人原本是想借此吓唬一下这两个鲜衣怒马的年轻人,哪曾想居然遇见个不怕死的主,慌忙一前一后驱马迎战。七米仰身贴着马背躲过正面的一击,坐起身来的同时回手一刀砍翻了右边那个壮汉。几乎同时,在宋清月的惊叫声中左边腰部被左首那个瘦高的大汉砍了一刀。幸好有软甲护体,七米隔着软甲都能感觉到这一击带来的疼痛。不等对方收回大刀,七米左手本能地抓住对手大刀厚实的刀背,右手全力将弯刀砍向壮汉的脖子。随着“咔嚓”一声响,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上。 七米气运丹田一个纵身翻身下马挥舞着弯刀扑向那群刚刚钻出山林的山贼。山贼们见七米仅仅一两个回合就砍死了两名壮汉,其中一个还是他们山寨前不久选出来的老大,一个个心惊胆战腿肚子发软。又见七米杀气腾腾地扑上来,有几个胆小的喽啰开始后撤了,其他十来个胆大一点的则迅速围了上去。 七米此时杀红了眼,将苍狼刀法七式一招招使出来。因为有内力的加持七米的身法变得更加敏捷、力道更加威猛。此时,在愤怒的状态下七米的潜力竟然瞬间迸发出来,那原本十分霸道的苍狼刀法更是势不可挡,可怜那些山贼们虽然人多势众可惜跟不上七米疯狂的节奏,一个个接连倒下成了七米刀下之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疯狂的少年身上,几乎没有人在意在与七米一同来的宋清月。她见七米毫发未损也并不闲着,迅速取下马鞍上挂着的弓箭,翻身下马弯弓搭箭开始清除在外围的几个放冷箭的弓箭手。只见她一箭射中树枝上不断放箭的一个喽啰,那人中箭后惨叫一声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几丈开外另一个弓箭手躲在大树旁正准备瞄准七米射箭,被树上突然传来的惨叫声吓了一跳,当他抬头朝树上张望时宋清月抓住时机一箭射断那人已在弦上的箭杆并贯穿了开弓的左手,那人的弓箭随即掉落地上。 只一会儿的功夫山贼们便已死伤大半。七米披头散发浑身血迹哪里人多就不管不顾地朝哪里冲杀,剩下的几个山贼几时见过这样拼命的主,都见了鬼似的朝林子里跑去。七米杀得兴起怎肯放过他们。只见他奋力抛出手中的弯刀,那柄弯刀在空中飞旋着追上一个狼狈逃窜的大汉,弯刀正中那人后背,力道十足刀尖竟从前胸透了出来。 宋清月见那三五个剩余的山贼逃散便不再追击,目睹七米今天疯狂的表现,她心里是又惊又喜。七米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宋清月手里的弓箭,转身一箭就射中了一个即将没入林子的山贼。他背上箭囊说道:“月妹你自己小心,我去去就回。”便钻进林子去追赶那几个逃窜的山贼。 “穷寇莫追,七哥小心。”宋清月说完见七米并不理会,一跺脚也跟着七米钻进林子。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林子深处见一男一女被绑在一棵大树底下,嘴都被布条缠起来发不出声音,定睛一看正是朱牡和隆部。七米一下子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哭丧着说道:“月妹,快看,我妹妹和隆部大叔都活着,他们都活着。”说完丢下弓箭几步上前用猎刀割开绳子,三个人等不及取下布条便紧紧地抱在一起。 朱牡取下布条扔在地上,掏出手绢一边擦干七米脸上的血迹一边心疼地问道:“哥哥今日怎么就哭得这么伤心?” “我以为你们都遇害了呀!”七米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七哥,快看看您受伤了没?”宋清月用手指拨弄着手绢关切地说。 “是呀,快看看我哥哥受伤了没。”朱牡连忙围着七米仔细检查起来。只见七米腹背皆有几处长袍被刀剑砍破,幸好有软甲护着否者可能性命不保;左手臂上有两处伤痕,一处受伤较重深可见骨。朱牡仔细检查完后松了口气说道:“幸好没有伤及筋骨。” 朱牡取过隆部栓在腰部的小酒壶为七米清理好伤口并利索地用针线缝好伤口敷上药,接着从裙角撕下一块布条,对宋清月说声:“借用一下小姐的手绢。”也不等对方表示同意一把夺过手绢,和自己的那块手绢一起折叠在好贴放在七米伤口处包扎了起来。 此时,唐老先生和两位长老带着一行人来到林子里,只见四匹马正在驿道旁悠闲地吃草,驿道上静静躺着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匆匆翻看之后发现独独不见七米和宋清月等人。 众人顿时慌了神焦急地四处寻找,正好此时见四人相互搀扶着从林子里走出来。大伙见四人均安然无恙都将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走出林子,朱牡见遍地都是被七米和宋清月杀掉的山贼,便吃惊地轻声问七米:“哥哥,你今日杀了这么多人呀?” “我以为你和隆部大叔都已经遇害,一怒之下只想杀了这些匪徒为你俩报仇。”七米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这场面挺血腥的。如果为首的那大汉说实话真不至于如此。”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们祸害,这些山贼死有余辜,七哥不必介怀。”宋清月说。 “是呀,七米哥哥,这些人真是可恶。你若再来迟一时半刻,我就有可能被虏上山当压寨夫人了,或许被砍杀了也说不定。”朱牡说。 “都是可怜人呀!你们看看这些匪徒穿成这样日子应当十分艰难。古人说:‘仓廪实而后知礼节,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如今天下争端四起,百姓难有安稳的日子过。”唐老先生感慨道。 夺命长老接着说道:“苛政猛于虎!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看他们行头多为猎户,或许正如先生所言是被逼上山的。” “云栈遥遥马不前,风吹红树带青烟。城因兵破悭歌舞,民为官差失井田。岩谷搜罗追猎户,江湖刻剥及渔船。酒边父老犹能说,五十年前好四川。”宋清月接着说道:“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难怪诗人汪元量在《利州》诗中这般描述。” “天府之国几经折腾,没落成如此贫瘠破败,一个人作恶惯了之后积习难改,若要再回到正道上怕是难上加难。”唐老先生摇摇头说。 隆部在死人堆里找到那具被砍掉脑袋的大汉尸体,一边从无头尸体身上摸出四根金条小心地擦干净后放入怀中收好,一边拍拍尸体说道:“真是贪得无厌,抢了财物不说还打我闺女的主意;现在好了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嗡嘛呢叭咪吽。”他放下合十的双手起身看了看滚落在一旁的头颅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人头捡起放到尸体旁边。起身准备走开之时忽然觉得不远处灌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便抽出腰刀悄悄朝那边摸过去。走近一看,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躲在灌木丛里瑟瑟发抖。随着隆部一声大喝一个十一二岁光景的男孩和一个孱弱的女人爬出草丛,隆部见状收回腰刀呵呵一笑,一手一个将两人拖了出来。 朱牡一见阿爸抓到两个同伙便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把短剑迎了上去。可是当他看清楚两人惊恐的神色时,高高举起的短剑便无声的滑落下来斜插在草地上。她转身走到一旁找来一些干粮给这两人吃。 俩人在众人友善的神情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吃着手中的食物,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陌生人。当那女人看到满身血迹的七米向他们走来时紧张地朝后挪了几步一把抱住孩子,在蓬乱的头发掩映下菜黄色的脸上肌肉不住地抖动着,牙关咬得紧紧的,眼里除了惊恐之外燃烧着仇恨的怒火。只见不断滚落的泪珠从那孩子脸上犁开一道道浅浅的泪痕,他从破烂的衣物里伸出一只脏脏的小手,指着七米哭泣着说道:“妈,就是那个大坏蛋,那个坏蛋杀了俺父亲。”那女人一把将男孩的手拉回,用手遮住孩子的双眼,并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紧张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大人有大量,孩子他不懂事,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子俩吧。”说完一骨碌爬起来,给七米磕起头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七米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复。宋清月见状上前一步指着一旁叠放着的尸首柔声说道:“小朋友,是他们为非作歹想要谋财害命,所以才出现被杀的情况。” 那女人俯身在地说道:“小姐说得对,我们罪有应得。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苦命的母子俩。” “我看你们应该也是猎户,怎么跑来干这土匪的勾当?”隆部问。 那女人哭着说道:“回大人,我们之前的确是靠打猎为生的猎户。可半年前因为交不起苛税,寨子和猎场都被官兵烧掉了,我们被迫下山一路乞讨着想找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可是这么大的天下就是没有一处可以收容我们的地方。”那女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日子大伙实在是太饿了,便合计着干些偷牛盗马的事情偶尔也互相壮着胆抢点东西,不这样都没法活呀。” 朱牡和宋清月俩人在一旁转过身无声地擦着眼泪,隆部则上前扶起那女人和孩子。那男孩在起身的同时便顺手迅速拔出插在地上的短剑,在众人惊呼声中如一只孤狼持剑扑向七米。 七米恍惚间觉得这可怜的男孩就是几个月前遭遇变故时的自己,深知被人杀掉父亲是怎样令人抓狂的感受,也为这男孩的勇气感到佩服,不躲不闪呆呆地立在那儿。那男孩在七米胸腹间软甲上刺了两三下之后才发现不对劲,侧身一剑刺进七米手臂。夺命追魂两位长老大喝一声一左一右扑向那孩子。七米此时才反应过来,怕这孩子被长老所伤一把将男孩抱进怀里,硬生生挡了追魂长老全力一掌,侧身一滚躲开两人攻击,轻轻将那孩子放下。 男孩喘着粗气低头看了看手中带血的短剑,连忙松手扔掉短剑,脸色惨白惊讶地盯着七米。可他奇怪地发现,眼前这坏蛋脸上有两行眼泪无声滑落,并蹲下身子轻轻将自己抱在怀里,柔声说道:“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那孩子的母亲哭着爬过来一边磕头,一边对受伤的七米说道:“孩子不懂事,求求你们放了我孩子。求求你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七米扑通一声跪下来向母子俩磕了几个响头真诚地说道:“真是对不起。在下七米珍珠,来自雪域萨钦,等你孩子长大了可以来找我复仇。” 那女人不再哭泣坐起身长叹一声后说道:“感谢公子不杀之恩,我在一旁看得真切,今天这情形公子若不全力以赴必定死于他们之手,不能怪公子。前些日子我们开始零星的抢人财物时,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我丈夫说,不想想办法一家人都得饿死,能拖一天是一天。如今丈夫死了,我们母子俩也活不了几日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宋清月让人找来些银两,又从怀里摸出根金条一把塞在那女人手中说道:“好好活着。” 那女人颤抖着双手接过金银,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您真是活菩萨呀!可这怎么能行呢?”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银,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那根金条退了回去。宋清月轻轻推了回去,说道:“答应我,你们母子俩一定好好活着。” 那女人咬咬牙坚定地点点头,又无声地哭了。 两位长老安排镖师们协助母子俩将那十几具尸体拖进林子里就地填埋。母子俩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具具尸体都被安葬好后,在新坟前磕了几个响头默默离开。 朱牡替七米包扎好手臂上的新伤,不一会儿从行李中翻找出一身衣物递给七米说道:“哥哥,把这身衣物换一换吧。”宋清月在一旁微笑着替七米接过衣物道声:“谢谢妹妹。”回身牵起七米的手说道:“七哥,咱们去小溪旁清洗一下。” 看着两人牵着手走向不远处的小溪,朱牡此时没有了之前奇怪的感觉。她静静地坐在驿道旁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上抱着膝盖回想着刚才看见七米时的那一幕:那为她疯狂拼杀的模样,那满脸愤怒的表情,那喜极而泣的真情,那相拥相抱的温暖……泪水模糊了她清澈的双眸不断滑落到地上层层叠叠的枯叶上,可此时她脸上分明是一副十分幸福满足的表情。 第三十四章 智胜师父 与宋清月一行道别一个月后,唐老先生师徒几人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大森林里。几人骑马在森林里行走了五六天后,翻上一道山梁,只见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有几处墨绿色的悬崖峭壁穿空而出,远远近近高低错落分布于林间,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弯碧绿色的小湖。七米勒马而立感叹道:“真是个风景绝佳的地方。” 隆部摘下帽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兴奋地说道:“少爷,这里真是个绝好的猎场。”朱牡则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唐老先生在马背上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说道:“看来大家都比较满意这地方,咱们要在这山下训练一年半载。” “师父,这地方您来过吧?”朱牡问。 “这是为师当年学艺的地方,一别已是十几载。” “师父,这么美的地方叫什么?”朱牡问。 “碧龙潭。” 到得山下,唐老先生便每日身着劲装亲自指导七米运功修炼、学习刀法、阅读兵法一刻也不让七米闲着;朱牡也时常偷空在一旁跟着学习刀法,并坚持学习识字、练习射箭。 隆部则负责打猎,并抽空翻修破旧的木屋。不出几日他便将原来破旧的几处木屋拆拆补补修葺一新,几人便兴高采烈地从帐篷里搬至温暖的木屋内住。 七米将每天练习刀法时的那一个时辰称为炼狱时刻。每天唐老先生总会和七米对练一个时辰的刀法。七米总被师父打得狼狈不堪,全无还手之力。身上旧伤未愈新伤又起,每次面对面的搏杀训练总让七米想起洞波寨里那些上山苦练的死侍们。这三个月来,他不知道在这湖边的沙滩上自己被师父打趴下多少次。 这一日,当他被又打趴在沙地上好几次后,七米一扔手中的钝刀和盾牌赌气地背着师父坐了下来。 唐老先生用手中的木刀敲敲左手的盾牌说道:“小子,我可是一直在用你父亲的刀法跟你打。” “那又怎样?” “如果跟我对打的是你父亲,恐怕被打趴下的人就是我了。” “我父亲真有那么厉害?” “不厉害,当初他能夺得武林大会第六名的成绩?洞波枪,苍狼刀,这一枪一刀可是雪域双绝。” “师父,就这几式刀法,我明明已经学会了,可为什么打不过您?” “学是学会了,可惜火候不够。这就跟写文章一样,能识字会写字的人不少,可能写出锦绣文章的又有几人?” “刀法就如文字?文章得根据主题组合?” “是这个道理。面对的对手不一样你的刀法组合就应该随机应变,变则通,通则活,活则胜。几个月来你的刀法提升很快,现在对付二流的武林高手肯定是绰绰有余,可是我们不能止步于此。你的目标不仅仅是参加武林大会,为父报仇,我希望你能成为更有抱负的人。”唐老先生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你有主持功力的加持,有百年难遇的乾坤境,有你父亲一流的刀法传承,如果你能学到唐门绝技,那么一定能成为武林顶尖的高手。” “师父,我一定会打败您的。”七米捡起刀和盾重新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唐老先生。 “什么时候能用你手中的刀将为师打倒,什么时候咱们就下山。” 七米用手背一擦脸上的沙粒,便扑了上去。唐老先生哈哈一笑一边拆解七米的招式一边说道:“这才有点苍狼的蛮狠之气嘛。” 见七米再一次被打翻在地上,朱牡跑上来扶起七米对师父说道:“师父,您对哥哥太狠了呀。瞧又被您老人家打得鼻青脸肿的。” “我看你也跟着学了有些时候了,要不你们俩个一起来试一试。” “别上师父的当,师父是想借机收拾你哟。”七米说。 唐老先生笑呵呵地说道:“我只守不攻总可以吧?” “咱们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朱牡说完举起手中的木剑。七米暗自运功蓄力后,大喝一声便挥舞起一片刀影冲了过去,疯狂地朝师父展开进攻。 朱牡见状也并不迟疑,舞起几朵剑花跟了上去。俩人一左一右轮番进攻,第一次协作进攻居然十分默契;连正在沉着应对的唐老先生也暗暗称奇。刀剑合璧竟然跟唐老先生斗了几十个会合才败下阵来。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明天开始我陪你俩一起练。” 春去冬来,一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日,只见碧龙潭边一对劲装俊男美女各骑一匹骏马在林子里疾行。他俩不断在马背上上下翻飞,一会儿轻快地跳下马背,一会儿纵身跃上马背,不时左右开弓射箭。那古铜色的英俊后生穿一件褐色坎肩露出手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他射箭力道足、准头够,能做到箭无虚发。而一旁着青色长裙的女子射箭技能也不弱,虽然力道上差点,可是准头还真是不错。 站在湖岸边的唐老先生见两人骑马赶来,便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随即用力朝两人抛出手中的水袋。只见随着两声弓弦响起,两枝箭几乎同时射穿了在空中不断翻滚的水袋,随后两人先后翻身下马向唐老先生行礼问候。 这一年多时间里,唐老先生用他所熟悉的各派招式与七米不断拆招对练。最近几个月,七米发现随着对刀法的日渐纯熟,自己挨打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他现在面对师父时已经能做到收发自如,攻防之间破绽也越来越少了。 今天正是杜鹃花第二次开满山野的时候,唐老先生对七米说道:“为师,觉得时机成熟了。今天给你三次机会来挑战师父。” “三次呀!太少了吧?师父,我觉得赢你的机会十分渺茫。”七米垂头丧气地说。 “一个刀客没有必胜地信念是很难赢得胜利的。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你只管全力以赴地投入就行。” 七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微微鞠躬后行了个礼说道:“师父,弟子得罪了。” 话音刚落七米就如离弦的箭直扑向唐老先生。苍狼刀法七式一气呵成,随着七米口中不断同步喊出苍狼刀法的招式,舞起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影。 第一轮在三十几个会合就被唐老先生抓住一次破绽,飞起一脚将七米踢出几步开外。七米重重地跌落在松软的沙地上。 七米习以为常微笑着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子说道:“师父,您看我还没有做好挑战您的准备。” 唐老先生习惯性地去捋胡子正准备开口说话时,七米却突然发难,嘴里说着“乱刀式”,可出手却用一招狠辣无比的“破刀式”攻向师父。唐老先生习惯性地以为七米真要用“乱刀式”进行劈砍,刚提刀准备封挡,却不料七米出刀后竟将招式一变用“破刀式”直奔自己洞开的面门而来。唐老先生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往后撤,非常巧妙地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七米大喝一声“横刀式”,乘势追击师父。 唐老先生刚刚有了前一招的教训后,一听七米要用“横刀式”心里不免想这小子会不会又在故意使诈糊弄自己。在唐老先生出现犹豫的一刹那,七米一招“横刀式”已然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卷向师父。 唐老先生来不及避让更无法进行有效地还击,生生被七米一刀砍在腰上。七米顺势一招“举火燎原”将师父手中的弯刀震落地上。一招得逞七米随即向后一纵身落到一丈开外,按捺住喜悦的心情抱拳行礼说道:“感谢师父承让。” 唐老先生一手扶着腰部一手指着七米哈哈哈大笑不止。 在一旁观看的朱牡几步就赶到了师父身旁,关切地问道:“师父,受伤了没?” 唐老先生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摆摆手嗔怪道:“这小子下手还挺重的,幸好用的是钝刀,不然真得挂彩了。” 七米见状丢下手中的钝刀赶紧上前扑通一声跪下,眼里含着热泪说道:“弟子全力以赴本想多撑一会儿,没想到取巧赢了师父。这一局不算,还请师父责罚。” 唐老先生眼里充满了父亲般的慈爱,轻轻擦掉七米脸上的泪珠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我期盼已久的结果。什么不算?输了就是输了。” “凭实力我根本赢不了师父您。如果想要赢师父您,得具备几个条件。” “说来听听。” “一是主动向您示弱,让您掉以轻心,觉得我还差一些火候,为此我近一个月没少挨您打。” “苦肉计都用上了!难怪这一个月你似乎没有什么长进,原来是装的。接着说。” “二是得让您觉得我有按照某种套路进攻的习惯,无意中诱导您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我每次出招时都同步报上招式,而且老老实实地按照所报招式出招。” “这一招厉害,真的是用上兵书里的谋略了。” “最后呢,徒儿想,徒儿所有的招式您都十分清楚,如果用几招没在您跟前用过的招式或许会产生奇效,于是就在暗地里从剑谱中偷学了几招留着跟您过招时用。” “思考缜密、分析到位、方法灵活,真是有勇有谋呀。为师输得心服口服。” “师父承让了。” “剑招刀用,你到底学了几招剑法?” 七米想了想说道:“师父路上收集的几本剑谱里都选了一两招自己喜欢的招式,算起来也就十几招而已。” “也不枉为师路过嵩山时费一番功夫到藏经阁去借了几本秘籍。” “偷的吧?”朱牡说完了伸伸舌头。 “为师半夜上山借着月光在藏经阁转悠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想到深夜打扰僧人们的清修实在是不妥,便自行下山了。” “师父,您摸黑上山就没想过要找少林寺借吧?”朱牡忍不住笑出声说。 唐老先生呵呵一笑捋了捋胡子不说话。 “几时听说过少林寺愿意外借这些秘籍?师父去寻这些秘籍怕是吃了不少苦。”七米说。 “也没什么,下山时遇到两个和尚过了几招而已。”说完感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来我真是老了呀,幸好还有这么一个徒弟传承。” “师父,您说错了吧?”朱牡在一旁提醒。 唐老先生一拍脑袋说道:“对对对,为师有两个徒弟,我怎么就忘了呢?” 第三十五章 初至萨钦 却说这一日衮戈下山回寨子休息。走进寨子见山寨里马帮的伙计们正忙碌地准备货物,一打听才知道这一趟是要到ls去。于是一路小跑着去找阿爸,请求派自己跟随马帮到ls走走。 洞波土司心疼自己的孩子在山岭上练功一年有余吃了不少苦头,觉得是时候应该让孩子出去走走看看。抚摸着衮戈一头浓密的秀发,说道:“雏鹰羽翼丰满便展翅高飞,男孩长大成人是该出去闯闯。我家的小英雄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 衮戈抱住阿爸连声道谢,回头见阿妈啦在一旁微笑着点头。 第二天早上,马帮十几个人五十几匹马在悦耳的马铃声中慢悠悠的出发了。须发皆白的阿巴尼玛仍旧穿着一身红色的藏袍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和衮戈少爷走在前面。 一行人出发十日左右便来到萨钦地界。一路上总能听说翁则大人遇难后向来民风彪悍的萨钦匪患不断,祸及周边好几个地域。衮戈在路上听几个旅客说“萨钦”意为:像家一样令人留恋不舍的地方。“萨”,为地或地方;跟地名“ls”的“萨”同音同意。“钦”,意为家或像家一样温馨舒适的地方。据说“钦”地,正是萨钦的中心所在,是个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的地方。 穷山恶水出刁民可萨钦这样一处遗世独立风景绝美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大批悍匪呢?七米的无私无畏睿智豁达是自己亲眼目睹和由衷佩服的,衮戈忍不住想这会是怎样一处谜一样的地方。 “没有狼王的狼群是充满血腥味的。咱们此行必须路过狼窝,从现在开始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随时做好应急准备。”阿巴尼玛对召集到一起的大伙提醒说。 “少爷,咱们不能让外人知晓萨钦的七米少爷还活着的消息,尤其是萨钦人和桑吉土司的人。”阿巴尼玛悄声对衮戈说。 “萨钦人跟前也不能说吗?” “不能。” “为什么呀?” “少爷您自己想一想。” “您意思是萨钦人靠不住?” “目前,萨钦人群龙无首,据说内耗十分严重,几派势力打得乌烟瘴气,我们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绝不能贸然将此信息透露给他们。” “哦,我知道了,如果萨钦人得到消息也就意味着桑吉土司一定会知晓。依桑吉老爷的手段,他一定会派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那么七米兄弟就有潜在的危险了。” 一行人行至一处山谷,突然从密林里钻出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他们身背“嘠乌”、“小佛塔”等各式各样的佛教护身符,一个个耀武扬威似的生生拦住去路。带头一人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慌不忙把手中的一串菩提佛珠挂在颈上,将斜挎在肩上的护身“嘠乌”移至后背,退下黑色的藏袍上部分用两只长袖系在腰上,露出一件灰白色的坎肩和满身的横肉,随后扛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盯着阿巴尼玛和衮戈冷冷地问道:“哪、哪里来的?” 阿巴尼玛呵呵一笑翻身下马拱手行礼后说道:“我们是洞波寨的马帮,请问对面是哪位萨钦的好汉?” “洞波寨?这几年真是很少见有来自洞波寨的商队,不会是冒充的吧?” “这位是我们的小少爷衮戈尼玛。”阿巴尼玛侧身用五指并拢的手掌恭恭敬敬地指指端坐在马背上的衮戈。 “你说,什么时候见过土司少爷押队只带这么几人的?”络腮胡问身旁的一个头发打着英雄节裸着上身浑身擦满酥油的古铜色壮汉。 “头领大人,我还真是未曾见过。”那壮汉说。 “不怕告、告诉你们,老子从来都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萨钦雪竹寨雪狼王——华尔丹正是本人。”络腮胡吞吞吐吐地说。 “雪竹寨雪狼王——华尔丹?” “如假包换。” 阿巴尼玛双手抱拳说道:“真是久仰大名。还请好汉行个方便,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 “好说,老子今天心情好,按规矩留下财物和马匹立马滚、滚、滚蛋。记着回去告诉你们老爷,老子会抽空到你们地头上走走,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华尔丹费力说完,身后所有的匪徒都哈哈大笑起来。 “放肆。”衮戈用长矛一拍马背挺起长矛冲向那群匪徒。 华尔丹突然见衮戈迎面扑来仓促间竟然无从应对只得连忙侧身打了个滚,十分狼狈地滚到驿道一旁躲避。衮戈并不停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纵马冲进人群。长矛一挥,一招“蛟龙出海”挑翻扑上来迎战的一名壮汉。随行的四个死侍也各自操起家伙打马跟进。匪徒们怕被马匹踩踏都纷纷四处避让。 一名死侍发现大树下有个弓箭手正瞄准衮戈少爷准备开弓射箭,急切中大喝一声抛出手中长矛。那弓箭手听到喝声吃了一惊急忙回转头来看,却看见一柄乌黑的长矛迎面而来正中自己颈部,随着一阵剧痛被钉在一旁的树干上失去了知觉。其余几个死侍也并不闲着,顺手收拾了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匪徒。 衮戈带着几个死侍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一个来回便在驿道上留下了七八具尸体。 雪狼王华尔丹因为心狠手辣加之功夫不错,在这一众匪徒中威信颇高,也因此新近才当上了头人,在萨钦也自认为是个狠角色。他见衮戈一行冲锋时的阵势心里暗暗称奇,心想自己大意了,捡起大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沙威风凛凛地站在驿道中央。 那些手下见头人没事都慌忙上前摆出一个“v”字形的阵型。第一排以刀盾手为主,第二排以长枪手为主,第三排以弓箭手为主。 衮戈冷哼一声准备再次冲锋,却被一旁的阿巴尼玛给拦住了。他说道:“少爷稍安勿躁,现在不比刚才,对方已经有了防备,而且看这阵型就知道对方训练有素。不是一般的匪徒可比。” “依您看,咱们怎么办? “擒贼先擒王,咱们得智取。”阿巴尼玛悄声说。 衮戈一翻身下了马,扛着手中的长矛向前走出几步对着华尔丹朗声说道:“你是什么狼还是什么狗?” “本人,雪、雪狼王华尔丹。” “是狼是狗得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敢不敢跟少爷我过过招?” 华尔丹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丑,心里正想着怎么对付这小子,听衮戈这么一说正求之不得,冷笑一声吞吞吐吐地说道:“老子陪你走几招。小子,这刀剑无眼,你可得想好了一会儿别说我欺负你一个嘴上没毛的孩子。” “若本少爷输了这马帮的所有财物系数奉上,若是本少爷赢了你说怎么办?” “若是你小子赢了,我和这几十个兄弟都听你调遣。” “好,好,好,这才像个公平的决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盗亦有道,我们萨钦人说到做到。” 衮戈在这一年的时光里个子长了不少,他依旧喜欢穿一身水蓝色长袍腰佩清风剑,迎风而立真可谓玉树临风,令一众匪徒看了也暗暗称奇。只见他一抖手中长矛,舞起几个枪花便扑向华尔丹。 华尔丹此时已经有了准备,冷哼一声手中大刀一挥便迎了上去。在一阵叮叮当当的打斗声中,两人走马灯似的走了十几个回合。 衮戈发现这满身横肉的络腮胡用的竟然是苍狼刀法,而且对刀法十分熟练。幸好自己对这刀法也有一些研究,否则很难有胜算。十几招过后他发现对方在出招接招时总会因受身上背负的奇奇怪怪的护身物件所累出现一点小的破绽。 破绽正是一个高手的死穴。发现破绽难,抓住稍纵即逝的破绽更难。 衮戈心里一喜,随即舞出一招“凤舞九天”,紧接着就是一招“横扫千军”逼退对方使对方在换招时露出破绽。只见他抓住这一瞬间的时机脚步轻移一招“追星赶月”长矛脱手抛向对手。华尔丹在后退避让的同时使出一招“落刀式”,非常吃力的化解了衮戈“横扫千军”十分霸道的一击,眼见长矛奔自己而来格挡避让都已经来不及,便索性扔下大刀闭目而立。 可奇怪的是长矛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贯穿胸腔,矛尖在抵着华尔丹胸前时突然被生生抽了回去。华尔丹迷惑不解地睁开眼看见衮戈正扛着长矛站在眼前。胸口矛尖轻触过的地方正流出几滴鲜血。他十分清楚是对方手下留情才给自己留了一条命。 华尔丹愣了愣随即鞠躬抱拳说道:“感谢少爷不杀之恩。我、我华尔丹输得心服口服,我和兄弟们愿意听您差遣。” “承让,承让。我只是取巧才赢了你。咱们再来比试比试?” “若不是少爷手下留情,我早就成了您的枪下之鬼。”回转头来对其手下们说道:“都过来,过来向少爷行礼。” “头领大人,我弟弟刚刚被杀,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之前与华尔丹对话的那个古铜色壮汉问。 “这事不能怨衮戈少爷他们,这是咱们咎由自取,回去后按照规矩我来负责发放命价抚恤金。你们几个就近把几个死去的弟兄埋了吧。”华尔丹说。 那壮汉咬着牙用泪光闪烁的双眼盯着衮戈看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仇怨,低头应诺一声退了下去。 一行人前呼后拥走出了山谷,黄昏时分在一处林边草场上宿营。 三更时分,一群刀客悄无声息地围住衮戈所在的帐篷,在带头一人的挥手示意下,同时挥刀砍断帐篷四周的绳子。随着帐篷飘落草地上,一个身影出现在帐篷里,刀客们不约而同一哄而上挥刀砍向中间移动的身影。惨淡的月光下那个影子俯卧在地上停止了挣扎,覆盖在其上的白色帐篷被鲜血染红了。 第三十六章 无知无畏 几名刀客沉浸在偷袭成功带来的喜悦之中。正待伸手准备掀起帐篷看看里面的情况,这时几人见从一旁的林子里缓步走出一人,借着淡淡的月色几名刀客逐渐看清来人竟是衮戈少爷。 刀客们被吓得着实不轻手里的刀剑都开始抖动起来,一个个像见了鬼似的吓得脸色发白。 衮戈见刀客中为首的正是那名今日被他杀了亲弟弟的头发打着英雄节的古铜色壮汉。原来日间自愿留下来收拾尸体的几人达成了协定,约定好夜里一起为死去的亲人报仇。晚上几人在青稞酒坛子里放了不少迷药,确保随行的所有同伙酒醉睡下后在天亮前不会醒来。其中一人负责在暗中观察衮戈一行帐篷布置情况。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壮汉大喝一声“纳命来”挥舞着大刀扑向衮戈。衮戈左手提着清风剑侧身躲过刀锋,一脚踢在壮汉屁股上。 那壮汉被踢落草丛间打了个滚站起身又挥舞着大刀砍向衮戈。衮戈依然脚步轻移躲过进攻,再次一脚将其踢落到草地上。 那大汉将大刀插在地上,将散落下来的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盘好英雄节后缓缓站起身,看了看一旁发呆的几个同伴一挥手中大刀说道:“你们几个怂蛋,看看地上的影子就该知道是人是鬼,还躲在一旁干什么?想报仇的都跟我上。” 几名刀客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跟着带头的壮汉朝衮戈扑去,银质或铜制的各类神神怪怪的护身器具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只见衮戈从容不迫地拔出手中长剑,随着长剑舞起衮戈的身影便笼罩在一片青绿色的剑影中。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过后,几人面面相觑停止了进攻纷纷撤了下来,手中的大刀均被削去了半截。 衮戈一脚把带头的壮汉踢翻在地上,将泛着寒光的长剑架在他颈上,默默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只见那大汉闭着眼好半天不见动静,便涨红了脸抬起头看了看七米,不耐烦地用手掌拍打着草地说道:“别磨磨唧唧的,给爷个痛快。” 衮戈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他收剑回鞘退后几步说道:“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那大汉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赢了,刀剑无情,要杀要剐随便你。” 此时,一位白首老者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大汉从树荫下走出将几名刀客围在里面。来人正是长老阿巴尼玛和几名死侍。他朗声说道:“少爷这剑法真是精进不少,难怪少爷不要我们帮忙。” “师傅,全托宝剑的福,才赢得如此轻松。” “那也是宝剑配英雄呀!” 那几名刀客见报仇无望又难以逃脱,一时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衮戈对着那几个神色慌张的刀客说道:“今天本少爷给了各位报仇的机会,以后如果谁还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法我定不会放过。”目光冷冷地扫了一下几名刀客继续说道:“如果各位今后想光明正大的找本少爷报仇,本少爷随时奉陪。今夜,各位去留悉听尊便。” 那带头的壮汉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怨恨,他用颤抖的手擦了擦满脸的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对衮戈躬身行礼说道:“少爷宅心仁厚令小人佩服。今夜,小人已经尽我所能为弟弟复仇了。若不是少爷您高抬贵手,我们几人早就躺在这草地上了。我想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这足以告慰去世亲人们的在天之灵,也对所有活着的亲人有个交待。现在小人心中仇怨已经完全消除,只想安心回山寨里为弟弟料理后事。在下铁猊,若少爷这番放我们下山是想借此让我们欠下您的人情,恐怕少爷想错了。”其他几人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小声附和。 “我今夜不肯痛下杀手只因觉得各位才痛失亲人情有可原,可是你们记住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天底下巧取豪夺的行径绝非英雄好汉所为,望大家好自为之。”衮戈说。 见几人道谢后消失在夜色中,死侍中的胖子聂布说道:“主人这样放了那些刺客真是便宜了他们。” “你觉得该如何?”衮戈拍拍长袍坐下微笑着问。 聂布边用手比划边说道:“主人这不是纵虎归山吗?我觉得应该手起刀落斩草除根,把他们几人都咔嚓了。” “纵虎归山?他们也配?真是太高看这些人了。” “主人,我们熬夜等了他们这半天,至少应该讹他们一些银两作为补助。我看他们身上那些银质‘嘎乌’就比较值钱。”聂布不无遗憾地说完看了看一旁的另外几名死侍,却见几人笑而不语。 “那咱们不也跟他们成了一路货色?”衮戈问。 “那能一样吗?他们那叫打劫,我们这是,是行善。”聂布说。 “行善?”衮戈问。 聂布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涨红了脸吐了吐舌头。 “胖子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那些‘嘎乌’什么的护身符成了累赘拖慢了萨钦刀客们的身法,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死亡率就增加了不少。”阿巴尼玛说。 衮戈摇摇头感叹道:“他们太相信寺庙里那些和尚堪布们的说辞,笃定地认为这些护身符能保命,却不知道正是这些东西害了不少人的命。” “咱们小小的洞波寨之所以可以在雪域称为‘洞波’,就在于我们一直以来都坚定地相信关键时刻唯有自己手中的刀枪才能保佑自己;在雪域只有咱们是靠实实在在的功夫和坚硬的盔甲护体。”阿巴尼玛说。 “难怪很多地方的黑头藏民都视我们为异类。”衮戈说。 “少爷,雪域上普通的娃子们是很少有主见的,他们大都受了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教职人员蛊惑。”阿巴尼玛说。 “教职人员?” “对,就是那些堪布、僧侣等人,这些人里能左右视听的或者愿意左右视听的就是哪些被无知的信众们吹得神通无比近乎万能的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阿巴尼玛说。 “您见过真正的神通吗?” “少爷,我这辈子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所谓的高僧大德,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有谁具有真正的神通。那些所谓的神通都经不起仔细地推敲和小心地求证。他们惯用的手法骗骗普通的老百姓可以,可要骗过我们这些老江湖很难。” “师傅,穿袈裟的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参与俗世的纷争?” “他们虽然穿上了袈裟走进了寺庙,可是大多僧人心却还在寺外游荡。” “那又是为了什么?” “不外乎名利。正如唐老先生所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名利?难怪我阿爸常说,十个堪布中有九个是滑头的政客。”衮戈说。 阿巴尼玛摇摇头感叹道:“近百年来,雪域各处因为宗教斗争经常弄得民不聊生。当然这些斗争总是以宗教之争作为幌子,实质还是争权夺利。” “我得找个机会试试那些信众们眼中全知全能的堪布们是否真的不惧生死刀枪不入。”衮戈说完转身问道:“喂,胖子,你是否也活腻了想背几个‘嘎乌’找罪受?” 聂布说道:“主人,我可还没娶上媳妇想多活几年,那玩意儿倒是可以拿来换几罐酒喝。”几个同伴都笑出声来。 “如果说那些东西有某种功效,最大的功效或许就是可以壮怂人胆。”衮戈笑着说。 “无知者无畏,还可以让迷信的刀客们离死亡更近,加速他们的死亡。”阿巴尼玛跟着说。 “长老觉得萨钦人怎么样?”衮戈问。 “凶悍、无畏、自负,像极了草原上的狼。”阿巴尼玛说。 “我听说一年前雪域苍狼遇害时最负盛名的苍狼四怪也一同遭遇了不测。这一年来狼窝里没有了头狼,也难怪萨钦现在这么乱。”衮戈说。 “是呀,是够乱的。翁则大人不在,各处头人窝里斗得厉害,据说现在反而寺庙势力越来越大。”阿巴尼玛说。 “寺庙里的那些堪布大都有家族势力支持,加上又有众多信众供奉,真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听阿爸说,不少地方土司府形同摆设当地人只知寺庙堪布不知有土司头人。”衮戈愤愤不平地说。 “不是每个土司府都有个能干的土司大人;也不是每个山寨都配称为洞波(意为:第一)。”阿巴尼玛说。 衮戈感慨道:“七米兄弟日后想恢复萨钦昔日的荣光真不知道有多难。也不知道他跟着唐老先生到了哪里。” 第三十七章 萨钦笑宴 华尔丹到天亮时分才昏昏沉沉地醒来,暗道一声不好便偏偏倒到地走出帐房,一眼看见那顶染满鲜血的帐篷心里一紧赶紧快步过去揪住个手下紧张地询问情况。 “告诉我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昨天晚上铁猊他们几人偷袭了衮戈少爷。”那手下吞吞吐吐地说。 “衮戈、衮戈少爷怎么样了?” “他没事。” “你确定少爷没事?” “是的大人,刚刚我见少爷在那边烤火取暖。”说完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人。 “铁猊那个混蛋现在何处?” “大人,好像被少爷给放了,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 华尔丹放开那名手下,用手掌使劲拍了拍还在发晕的头部长长的吐了口气后,赶过去找衮戈赔罪。 衮戈见华尔丹神色慌张的来到身旁虎着脸说道:“我本以为萨钦人信守承诺,不想昨晚差一点被你的人给谋害了。” 华尔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少爷息怒,都、都、都是小人管教不严才惹出这样一些事端,我回山寨后一定宰了那几个混蛋,还请少爷责罚小人。” “这些人也怪可怜的,你别再去追究了。” “少爷仁慈,可这样也太便宜那几个不讲信用的家伙。” “为死去的亲人复仇本就是人之常情,怨不得他们。”衮戈说。 “少爷,下午就要路过小人所在的山寨,还请少爷休整几日再走。” “少爷,我看有几匹马儿马背上都磨破了皮,还有两个伙计走路有点吃力,马匹和伙计们都的确需要休息。”阿爸尼玛说。 衮戈看着华尔丹说道:“这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大伙都需要休整休整。可是我昨天才砍了你山寨里的几人,这时进去怕是多有不便吧?” “萨钦人恩怨分明,少爷您已经给过铁猊那几人公平报仇的机会,他们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再来骚扰少爷;再说了没有人敢在山寨里闹事,如果有,我、我定抄了他们的家。”华尔丹恶狠狠地说。 正在一旁系藏靴的聂布乐呵呵地说道:“少爷,我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 “真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阿爸尼玛说。 “师傅,胖子说得对,这一路走来大家都很辛苦。”衮戈说。 黄昏时分衮戈一行跟随华尔丹等人来到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的雪竹寨。宽阔的河谷里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蜿蜒如蛇流过金黄的田野,一处处白色的藏房三五成群错落有致矗立在小河两岸。炊烟袅袅、晚风习习,牧归的少年吹着口哨不断抡起细长的抛石带在头顶上打出一声声脆响,狭窄的村道上黑压压的挤满了躁动不安的牦牛。那些无畏好斗的牦牛喜欢挥舞头顶那对粗壮的牛角,可那些随处可见折断了的牛角可以作证,有几回不是因为牦牛间无为的争斗?像极了它们热衷于内斗的主人们。 五十几匹马将华尔丹藏房前宽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家七手八脚帮着卸下马背上标着序号的各种货物,小心翼翼地堆放在藏房底层的库房里。 华尔丹设宴招待衮戈一行,在明明灭灭的松光映照下大伙大块地吃肉、大碗地喝酒,都十分尽兴。酒至半酣席间一秃头大汉醉态可掬的站起身说起笑话,惹得大伙笑声不断。 “结婚前我不知道为自己头上比别人少几根头发操过多少心,可结婚后我发现真是多此一举,我老婆说我脱了帽子在哪里都是最亮的那个仔。”秃头大汉等大伙笑声稍微小一点后接着说道:“我岳父见人就说家里多了个宝贝,自从我上门后家里晚上比白天都亮堂。”顿了顿又接着说:“村里老阿妈都说我越来越像寿星,总想用脏兮兮的手摸摸我的头,我知道那是她们想揩我的油。” 一个瘦弱的汉子站起身指着光头汉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小伙子别嘚瑟,我今天算是对上号了,那天晚上喝醉了酒被老婆关在门外抱着老母猪睡在院门前的人就是你。” 秃头大汉一拍脑袋故作惊讶地说道:“是呀,你不说我还不敢确认那天半夜钻到我家院子里跟老母猪抢猪食的人是你。”他停下来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老婆前些天还说,我家那头过年猪饭量最近增加了不少喂多少吃多少,我那晚睡院子里才知道猪槽里剩的都被你添干净了。”客房里哄笑声响起一片,宾客们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 经人介绍,衮戈才知道原来起身斗嘴惹大伙哄笑的两人是此地的笑宴师。萨钦人的“笑宴”看似十分随意,但并不随便。他们现场即兴的嬉笑怒骂均十分诙谐幽默,描述夸张形象、表达幽默风趣、内容贴近现实。其笑料来自席间所有人的容貌、行为、故事,他人或自己的隐私……通常在“笑宴”中,既可揶揄贵宾长者,也可挖苦讽刺在座的来宾和乡亲,从容貌到行为,毫无顾忌,不需要考虑情面。这种场合,不论是谁被人揭掉老底抖露隐私,如无还口之力,便只能自认倒霉。若谁在开玩笑时恼羞成怒或拂袖而去,便会被萨钦人看不起成为众矢之的。在萨钦即便是仅三五人相聚聊天,笑宴也会自然相随。其内容也非常宽广,有用邻里之间的趣事娱乐大家者、有点拨教育敲打者、有给异性传情达意者、有借酒席一笑泯恩仇者、有让不和之人当众出丑者…… 第二日日上三竿,衮戈在一声声悠远的螺号声中醒来,推开客房的门就见华尔丹和阿爸尼玛等人已经候在外面。衮戈问众人那螺号声来自哪里。 “少爷,螺号声来自对面山坡上的寺庙。”华尔丹说。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寺庙在搞什么活动?”衮戈问。 “回少爷,寺庙在为前天死在山里的几人做法事。” “哦,我是否可以前去看看?” “少爷,寺庙里此时除了和尚便都是死难者亲属,我觉得不妥。” “华尔丹说得有理,少爷此时去寺庙恐怕会节外生枝。”阿爸尼玛说。 正说着,只见下人来报有一名僧人求见。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绛紫色袈裟的和尚急匆匆走到华尔丹跟前,双手合十行礼后说道:“尊敬的华尔丹大人,堪布请您上山一叙。” “你回去告诉堪布,我午时便到。”华尔丹说。那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退下。 “雪竹寺势力不容小觑,七八十名僧人后面有几十个家庭和几个家族的支持,而且寺庙里有几个功夫不错的僧人,其中据说主持身手最为了得。” “真是有趣。咱们洞波寨里有会功夫的和尚吗?”衮戈问。 “和尚里会功夫的很少,听说通鼎寺主持其实也是个功夫不错的家伙。”阿爸尼玛说。 “可惜他不安分惹火上身。”衮戈继续问华尔丹:“你那刀法跟谁学的?” “我师傅是寺庙里的一名老和尚,当初也追随过土司大人,和其座下的苍狼四怪齐名。” “难怪你会苍狼刀法。你师傅多大年纪了?”衮戈说。 “六十好几了。” “他老人家还有徒弟吗?” “寺庙里会功夫的那十几人大都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你该不会是个破了戒律还俗的花和尚吧?”衮戈笑着问。 “那倒不是。我可是师傅的救命恩人。当初去圣地朝拜不巧渡江时羊皮筏子漏水同渡的几人都被卷到江水里。师傅是旱鸭子不会水性,差点、差点被淹死。” “显然是你救师傅上岸的?”衮戈说。 “对,我在小河边长大喜欢下河摸鱼,所以水性还可以。我的刀法就是在那次去圣城的路上学的。” 华尔丹交代管家照顾好衮戈一行,随后翻身上马前去几里外山坡上丛林里若隐若现金碧辉煌的小寺庙。 第三十八章 名利蚀命 华尔丹于日落时分返回山寨对衮戈说道:“寺庙主持堪布邀请大伙于明日午时上山一叙。我建议少爷明天一早启程出发别理会那个烦人的堪布。” “师傅觉得怎样?”衮戈问。 “少爷与这寺庙主持素昧平生有啥好谈的,依老夫之意还是一走了之好吧。”阿爸尼玛说。 “本少爷岂是怕事之人,我倒要看看那老秃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日吃过早饭衮戈便带上几名死侍和阿爸尼玛长老以及华尔丹一行骑着马沿着崎岖的山路朝寺庙出发。 寺庙大门口早有人候着,见大伙到来便上前帮忙牵马;等来人都下了马后将缰绳依次栓在一旁的几根柱子上。 衮戈一行鱼贯而入走进大门一眼便看见金光灿灿的大殿前台阶上站着十几个身着绛红色袈裟的和尚,居中摆放着一把黄色的椅子,上面端坐着一位五十出头的高大壮实的和尚。衮戈看他装束就知道那位居高临下打量自己的人就是寺庙主持堪布。 堪布等众人走近了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开口问华尔丹:“大人,来的可是洞波寨的客人?” “正是他们。”华尔丹感觉今天这氛围很反常,警觉地朝四下里看了看。 衮戈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本人正是洞波寨衮戈尼玛。” “哦,真没有看出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狠毒。”堪布说。 “堪布,何出此言?” “两天前我们寺庙的信众被少爷你砍杀了不少,可有此事?” “有。若我不杀几个拦路抢劫的匪徒,本少爷的财物可就保不住了。” “这两三个夜晚贫僧总被这些冤魂缠身睡不好觉。今天得为这些托梦的冤魂做主讨个说法。”堪布顿了顿接着说道:“华尔丹大人不知道怎样就被你们迷了心窍,大人这样胆小怕事可坏了我们萨钦的名声。” “本人、本人绝非怕事之辈。堪布,可不能信口开河。本人和少爷可是公平决斗,分出胜负后得按照约定的来做,这可是江湖、江湖规矩。再说了有我华尔丹在,雪竹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 “寺庙之外或许看起来是你华尔丹说了算,可进了这寺庙就由不得你了。” 堪布的话音刚落,从两侧僧房里钻出几十个手持戒刀或枪棍的僧人,从大门涌进来几十个盘着头发的刀客,一言不发远远将大伙围在中央。为防止有人逃跑,几名僧人迅速将大门关上。 华尔丹气急败坏地抽出弯刀吼道:“反了他娘的。这群秃驴整天不用心念佛竟然惦记着篡权夺位。”侧身回头对衮戈满怀歉意地说:“我真他妈眼瞎了,害得少爷跟我一起受罪。” 衮戈不怒反笑说道:“无妨,该来的总会来。这堪布惦记的不仅是你的权力还有我的财物。” “真不知道我师傅怎么样了。”华尔丹担心地说。 堪布脱掉袈裟露出一个十分精致巴掌大小银色的嘎乌和黄色坎肩里黝黑的肌肉,抄起一把明晃晃的九环大刀恶狠狠地说道:“今天贫僧要斩妖除魔,当着大家的面亲手杀了这个丢人现眼的头人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贫僧给了各位关门打狗的机会,待会儿千万别放掉一个。”众人齐声回应了一声“啦索”。 四名死侍手持长矛分开站立在衮戈、长老、头人四周严阵以待。 堪布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待一个可以一举拿下华尔丹而且令山寨里的人都没话可说的机会。这次华尔丹带人外出打劫出师不利,非但没有抢到任何战利品,而且被反杀了好些人。当堪布听说华尔丹那个混蛋居然将仇人迎回山寨奉为上宾时,便觉得时机到来了。 堪布这两日坐在佛堂里在袅袅的藏香中静心思考怎样挑起死难者亲属们复仇的欲望,如何干净利落地拿下洞波寨少爷和华尔丹一行借此树立自己的权威,如何扶起自己的得意弟子接过雪竹寨头人之位并让他还俗,如何分配从洞波寨带来的那些战利品·····堪布了解到衮戈和华尔丹打斗的情况以及对他来说遥远的洞波寨的情况。他十分清楚华尔丹的实力,在自己手下绝对走不过十招。虽然堪布没有和华尔丹交过手,可每次和寺庙里与华尔丹一起习武不分伯仲的的两名弟子过招,他俩从来没有在自己手下走过十招以上。他也据此推测衮戈的功底,多方打听后确认他们缠斗了十几个回合才分出胜负,因此十分自信能轻易收拾掉这两人。为了以防万一,他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华尔丹年迈的师傅。 华尔丹上前几步说道:“想动衮戈少爷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衮戈上前拍拍华尔丹肩膀说道:“这匹不知死活披着袈裟的秃驴就交给本少爷调教调教。” “废话少说。萨钦的雪竹寨丢不起人,贫僧今天也给少爷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如何?”堪布涨红了脸说。 衮戈冷笑一声,拔出长剑说道:“正合我意。本少爷今天就以剑代刀用萨钦的刀法会会你这萨钦的秃驴。若我输了财物悉数奉上,人员全凭你发落。若本少爷不小心赢了你呢?”华尔丹一听衮戈所说惊呼了一声“啊”。如果衮戈少爷用苍狼刀法赢了堪布就并不存在让谁丢脸的事情。可这苍狼刀法即便在萨钦也不过几人会呀。 堪布哈哈一笑说道:“少爷真是爽快,如此甚好,咱们先说断后不乱。刀剑无眼,生死由命。若贫僧输了,这里的所有人任你处置,寺庙也由你管理。”他得意地看了看华尔丹等人对众人说道:“大伙可都记住了。”围在一旁的百十来号人都笑嘻嘻地齐声回应道“啦索”。 堪布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地用刀舞的姿势围着场地走了一圈,手中大刀上的铁环与刀身碰撞发出一阵阵铿锵悦耳的声音,引来一片喝彩。 衮戈持剑而立静观其变,心里不断调整着对付堪布的攻略。只见堪布舞动了一圈之后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刀突然卷向衮戈。大刀夹带的风声加上九个铁环碰撞的声音真是先声夺人气势非凡。 衮戈并不急于迎击,脚步轻移躲过刀锋。堪布刀势一变一招威猛无比的“横扫千军”拦腰砍向衮戈。衮戈迅疾如豹继续躲闪,并不出手还击。 堪布再次一击落空后,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混蛋小子怕是属兔的吧?”一纵身使出一招力劈华山奋力朝衮戈砍来。 衮戈蓄力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只见他不退反进一招“破刀式”卷向九环大刀。只见一红一青两个身影交错在一起的刹那间响起一声刀剑碰撞的声响、紧跟着便听见刀剑砍在软甲上和砍碎骨头的声音,以及随后大刀掉落地上的声响,两个人影随后分开一左一右相隔两丈距离。 堪布手里举着的大刀已然被砍掉了一大半,九环有七环随着刀身掉落地上。他左手使劲捂住腹部,鲜血从指缝间不断冒出染红了黄色的坎肩,融进了下身绛红色的衣裙里。斜背在身上的嘎乌此时也哐当一声滑落到地上。他绝望地扔掉右手中的断刀,双手颤抖着捂住腹部,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堪布眼睛一刻不离地死死盯住衮戈,眼光里流露出太多的不甘和些许的疑惑。 几个身影从一旁的人群里钻出来快速上前扶住堪布。来的正是堪布的几名弟子,只见他们轻声地询问着堪布的情况。堪布看看身边的弟子断断续续地说道:“三宝护佑!这怎么可能?” 他不清楚的是华尔丹从来没有以实战状态全力以赴与一起习武的两名武僧打过,两名武僧也并没有玩命似的跟自己的上师拼过。这样拉胯的对练跟以命搏命的真实杀戮有质的区别。 衮戈看了看胸口被断刀砍开的长袍,胸口隐隐作痛忍不住左手伸进长袍里隔着披挂在里面毫发无损的精钢软甲使劲揉了揉。这东西可是阿爸托纳染寨头人和儿子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打造的两件软甲之一,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难怪阿爸如此看重此物。 “本少爷让你死个明白,这第一招是苍狼刀法中的‘破刀式’,是专门为了破解进攻用的;紧跟着一招叫‘乱刀式’,毫无章法可循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招式。”衮戈说完回头看了看华尔丹。 华尔丹连忙点头说道:“少爷说的句句属实,当真是那两招式,只是招式行云流水出手太快,着实令人佩服。” “你太轻敌了,采用的全是进攻的招式,根本没有防守的心思,所以当我突然以快制快迎头反击时,你来不及作出正确的反应;尤其是当大刀被意外削断后出现了片刻的惊愕停顿,也正是这些原因给了我机会。”衮戈用力一脚踩扁银质的嘎乌继续说道“战场上保护勇士的从来都是坚硬的甲胄、踏实的技术、必胜的决心,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自欺欺人的护身符。” 堪布脸部因为剧痛变得扭曲,双眼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用右手一指说道:“杀、杀了他们······”便跌跌撞撞朝衮戈走了两步栽倒在几名弟子怀里渐渐没了动静。 衮戈环视了一圈后说道:“堪布又如何?活佛又怎样?这天底下哪里有刀枪不入的人?还有谁想领教本少爷手中的苍狼刀法?” 那几名弟子放下堪布的尸体回转头齐声说道:“我们来领教一下少爷的剑术。” 此时一人费力翻上院墙,大声说道:“都别动手,都别动手。” 来人竟是铁猊,只见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咱们这次死去的几人是因为大伙一起去抢东西被杀的,这怨不得衮戈少爷。我们几人当晚还偷袭了衮戈少爷,被他抓住之后竟然毫发无损的让我们离开了呀。咱们怎么就这么糊涂恩将仇报,偏要听堪布的忽悠。堪布,堪布,您可不能这样呀,如果把洞波寨得罪了,大家都可不会好过的。”周围的刀客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有些听铁猊这么一说也在点头称是。 铁猊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会儿没看见堪布,便询问一旁的华尔丹:“大人,堪布在哪里?” 华尔丹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地上说道:“三宝见证,堪布已经被少爷超度往生极乐了。”铁猊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 那几名穿着袈裟的弟子中为首的一个大喝一声:“休得放肆,拿命来。”几人便挥舞着手中的戒刀扑向衮戈。 不等衮戈回击,几名死侍挥舞着长矛迎了上去。聂布精神抖擞大吼一声抡起长矛左挑右刺,十分勇猛。四名死侍配合十分默契,阵法灵活多变,分分合合,虚虚实实,进攻、换防、助攻一气呵成,十几个回合之后,那五名武僧便一个个都受了伤落了下风,逐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一会儿便被困在长矛阵里动弹不得。此时,华尔丹大声说道:“几位好汉请手下留情。在座的各位都有目共睹,今天这场决斗是十分公平的,还不赶快兑现之前的诺言?” 那些刀客和僧侣们眼见挑头起事的堪布已被斩杀,不可一世的几名弟子被打得十分狼狈全都弃械投降,都没有了斗志。听头人这么一说,便都陆陆续续丢下手中的武器低下头站到一旁。 华尔丹抓住一名和尚问道:“我师傅、师傅现在何处?” “您师傅昨天被派去萨钦采购一些东西。”那和尚说。华尔丹闻此便松了口气笑呵呵地拍了拍那人肩膀连声道谢。 衮戈收剑回鞘,心想自己得顺手为七米兄弟打点基础,为他日后回归萨钦找点人手,于是背着手走到台阶上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堪布与我有言在先,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本少爷在这佛堂之上不想再造杀孽,借此机会有几句话需要给各位做个交代。” “第一,真是老天有眼,堪布想在寺庙清净之地挑动大伙行谋财害命之事,结果自食其果一命呜呼。他想夺头人的权,那么从今往后雪竹寺庙主持、堪布等人选任免全权由华尔丹头人来定。” “第二,萨钦人可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从今往后,雪竹寨不许再有人行匪徒之事,不许巧取豪夺成为祸害一方的恶人。” “第三,雪竹寨永远都附属于萨钦,但雪竹寨也是洞波寨的盟友。” 华尔丹泪流满面跪下给衮戈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说道:“感谢三宝护佑!若不是遇到贵人衮戈少爷,今日在这寺庙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咱们雪竹寨内斗事端一起之后绝无宁日。从今往后,决不允许有人在山寨里挑起如此事端。” 华尔丹环视了一圈,用衣袖抹掉不断滚落的泪水继续说道:“衮戈少爷不仅在刀下放了我们一条生路,今天又救了大家一命。大恩不敢言谢,从今往后雪竹寨上下唯衮戈少爷马首是瞻。大家都给我记住衮戈少爷的话,日后再犯绝不轻饶。”大伙齐声回应“啦索”。 “现在咱们一起来拜见我们的主人。”华尔丹顺畅地说完便率先跪下对衮戈行礼。台阶下所有的僧侣和刀客也都匍匐在地,给衮戈行跪拜礼。 第三十九章 唐门传说 七米终于下山走出那片幽静的大森林,依依不舍地离开苦练一年多功夫的碧龙潭。 十余天后唐老先生便带着七米、朱牡和隆部几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临海小镇——寻龙镇。几人寻找了一处临近海岸边的客栈歇息。等到夜幕降临,老先生告诉朱牡和隆部,自己带七米去会会几个重要的人物,这一走快则三五天,慢则一个月左右,让他俩在小镇上耐心等待消息。 老先生显然对小镇十分熟悉,带着七米穿过几处小巷便径直走进一家并不起眼的药铺。 两人进店见一个伙计在柜台前打盹,唐老先生上前拍拍桌子敲醒那伙计。 伙计伸伸懒腰睁开睡意惺忪的眼,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么晚了,两位看病还是抓药?” 唐老先生微微一笑递给他一把明晃晃的飞刀,轻声说道:“告诉掌柜的就说唐五回来了。” 那伙计一骨碌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小刀,颤声说声“不知五爷驾临,请稍候。”转身就跑向后院消失在过道里。 只一会儿功夫,那伙计便领了个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的壮汉前来。那壮汉径直走到店门外左右瞧了瞧见四下里没人,便招呼伙计将店门关上,回首向唐老先生深深鞠躬行礼道:“不知是五师叔亲临,多有怠慢。阔别多年是否安好?” “都好着呢,头发白了不少其他照旧呀。你呀越来越精神了,不错不错。”唐老先生说。 “托五师叔的福,身子骨好着呢。请随我来,今晚正好有船候着。” “等候谁?” “等前去寻找倭寇踪迹的人,我寻思着这几日便该到了。” “倭寇?” “对。” “那些盗贼什么时候又在兴风作浪?” “一个月前,倭寇开始出现在沿海地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距离多远?” “差不多一千里左右。” 七米轻声问道:“官兵呢?” “他们哪有心思理会这事,民间的散兵游勇又拿倭寇没办法。” “倭寇可是嗜血的幽灵,行踪飘忽不定,要找到他们恐怕不易,得尽快想办法除掉他们。” “其他几位师叔也这样认为。” 穿过后院便来到一处延伸到海湾里宽两丈左右长百十丈狭长的林子里,大伙并不掌灯就着月光鱼贯而行走到密林尽头,便看见一只灰黑色的渔船停靠在海岸边。 船上候着两名渔夫打扮的人,他们很少见掌柜亲自送客登船。见掌柜对送上船的一老一少两人颇为客气,都不敢怠慢立即使劲将船划进雾气弥漫的海面。 唐老先生拉着七米走进船舱,轻声说道:“咱们得在这海面上行驶两个时辰左右,正好用这点时间跟你聊一聊唐门的一些事情。” 七米知道师父是来自江湖上最为神秘的门派之一唐门,知道唐门独步天下的绝技是暗器,也见过师父在紧要关头使用飞刀取人性命。那可是招招致命,见血封喉。他再也想不起于关于唐门的确切的信息,尽管如此他依然十分清楚这门派厉害,十分厉害。此时一听师父主动说起唐门的事情,自然是求之不得。 “三十年前,东剑,西刀,南毒,北技四人同为武林翘楚。武林上传说北技唐骁与南毒刘风相约一战败北,从此唐门销声匿迹。为师多年后才得知,当时两位靠暗器和毒药独步江湖的狂人相互约定落败的一方必须退出江湖,其座下弟子什么时候可以不靠暗器、毒药夺得武林大会天下第一之时方能重出江湖。” “这三十年,唐门就没有一个夺得天下第一的后生?”七米问。 “说来惭愧,唐门独步天下靠的是独门暗器,可拳脚刀剑功夫却不如其他各派扎实精妙。参加比赛的人士年龄须在三十以下,武林大会禁止使用毒物和暗器,唐门别说夺冠进入前十都是很难的一件事。” “看来我父亲的刀法还是比较厉害的。” “是呀,当年为师初次进入雪域就是为了寻找能在战场上克敌制胜的武艺和传说中能护体保命的神符。” “恐怕让您失望了。” 唐老先生乐呵呵地说:“神符真是没有寻着,可我发现了洞波枪法和苍狼刀法。” “练习洞波枪法和苍狼刀法的人可没在比武大会上进入前三的例子。” “不错,可是这并不表示这两种武艺不行。” 七米睁大眼睛想看看此时唐老先生的表情,可惜在昏暗的船舱里根本看不清楚。于是问道:“请问师父,此话怎讲?” “你想想若要在武林大会上夺冠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唐老先生问。 “三十以下年纪,一等一的功夫。” “不错。何为一等一的功夫?” “精妙的招式,深厚的内力,扎实的底子,非凡的胆识,或许还得见识广博知己知彼。” “十年前,你父亲深居雪域,接近三十的他第一次参加比武就取得了第六名的成绩。想过其中的原由吗?” “师父这么一指点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当时我阿爸只会属于外家功夫的苍狼刀法没有任何内功根底,却一举取得了第六名的成绩,那只能是得益于精湛的刀法?” “除此以外还能因为什么?难道还会是因为萨钦人喜欢一串串背在身上的那些神神怪怪的护身符?” “你想过没有,若你父亲当初有你的内功修为,毫无疑问冠军肯定是属于他的。” “是呀!” “想想,现在你具备了哪些夺冠的条件?” “有了名师指点,内力功法加持,差一点对刀法的融会贯通。” “什么时候你对苍狼刀法的熟练和领悟能达到你父亲当年的水准,什么时候便能夺得第一成为年轻一辈里的翘楚。” “师父,那咱们到这里来干嘛?” “自己好好想想。” “您的意思是,需要弟子代表唐门去夺冠?”七米惊讶地说。 “唐门需要你这样一位拥有夺冠潜质的弟子才有希望重出江湖,而你需要唐门绝技的加持方能独步天下报得血海深仇。”唐老先生说。 “师父您考虑得真是周到。弟子一定全力以赴让唐门欣然接受,不丢师父的脸。” “如此甚好。你有乾坤镜护身,记住了一般的毒物奈何不了你,趁还有一点时间抓紧做做功课吧。”唐老先生说完便不再言语。七米便催动内力开始练功。 七米在阿爸遇害后近两年里,几乎每晚临睡前都会默念所有仇人的名字,每天醒来都会问问自己是否做好了为阿爸复仇的准备。近一年来通过在山里的苦修已将苍狼刀法烂熟于胸,同时也对各派招式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对乾坤镜的修炼更是从未断过,已经能全凭意志催动内力,做到收发自如驾驭随心。与师父一起研习少林拳法和达摩祖师的《易筋经》,拳脚功夫从无到有自然也有了长进;通过内外兼修,此时的七米已经脱胎换骨,放眼整个江湖同龄之中有此修为者不出三个。最难得的是此时七米已经有了百年难遇的武学根基。仅仅不到两年功夫,七米武功修为已经达到了绝大多数习武者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高度,然而对他来说这还仅仅只是起点!这情况唐老先生了然于胸七米却并不清楚。七米只知道自己功夫有了进步,顺利完成报仇的机会增加了不少。他偶尔也会十分奢侈地想自己或许真有报完仇之后去寻找宋清月的一天。 宋清月?正是七米的未婚妻。她总是在睡梦中陪伴着七米,或在山间牵手游走,或在草地上对视闲坐,或在沙滩上练剑起舞......好几次七米从睡梦中醒来却久久不肯回到现实中,心里默念着宋清月的名字怅然若失地起床练武。 今日,听师父分析后肯定地告诉自己初步具备了一年后在武林大会上夺得冠军的实力,七米内心感慨不已。他想不管能不能夺冠,至少可以在比武大会上进入前十名,到时候也有了登台亮相的机会,自然宋清月就能轻松地找到自己,自己也算有些成绩可以告慰阿爸在天之灵,当然期待已久的复仇时刻也将很快到来。 不知不觉中已是月上中天时分,一名划船的壮汉轻声说道:“两位好汉,咱们快到了。” 七米迅速结束练功尾随师父走出船舱站立船头,见乌篷船已至一处四下里怪石嶙峋的岛屿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怪石,在这风平浪静的夜里像极了沉睡中的猛兽。船在这些石柱间蜿蜒蛇形了两三里,便划进一处幽静的水湾里。这水静到都能清晰地看见月亮的倒影。海湾里远远近近有不少忽隐忽现的灯火。七米不由感叹道:“好美!” “此处便是圆月湾,我们唐门的所在。外界都说此处是蛇岛,有不少毒蛇盘踞在此,普通人轻易不敢登岛。”唐老先生说。 一想到那种懒洋洋冷冰冰的爬行动物,七米感觉浑身不自在,怯怯地问道:“当真有那么多蛇?” “是呀。的确有不少毒蛇。这方圆几里的海岛少说也有几万条毒蛇。”唐老先生说。 七米一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说着船就靠岸了,两人一下船就见一红衣男子背着双手案首阔步的朝岸边走来,身旁几个劲装大汉提着灯笼。 正在一旁系缆绳的壮汉轻声说道:“今日轮值的是排行老四的焱公子,年方十八。” “唐门有几个公子哥?”七米问。 “一共六个公子,分别是鑫、森、淼、焱、垚、磊几位公子。”那壮汉说。 焱公子看了看来的两人,便问一旁负责划船的两人:“这深更半夜的有啥急事?该不是出去探寻倭寇踪迹的几人有消息了?” “禀告公子,在下并不清楚。”一人回话说。 “我看你俩平常蛮机灵的,今儿个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拉来两个不明不白的乡巴佬?”焱公子问。 七米闻言心里颇为不满,心想师父阔别此处十余载今日重回故地,你一个后生晚辈竟然如此无礼,便上前一步说道:“公子说谁是不明不白之人?” 焱公子哈哈一笑说道:“还能是谁呀!自然是你们爷孙俩。” “真是狗眼看人低。师父,看来唐门也不过如此咱们还是回去吧?”七米欲擒故纵故意气呼呼地说。 “来都来了,到了圆月湾想走可由不得你。”话音刚落只见焱公子挥舞着拳脚朝七米袭来。七米冷哼一声随手一招“童子拜佛”迎了上去。双掌一接触,焱公子就感受到来自对方强劲的内力,震得自己双掌发麻。他暗暗称奇紧接着使出一招“猛虎出洞”拳头带风直扑七米面门。七米一招“罗汉开门”轻松化解对方招式,虚晃一招“仙人指路”等对方匆忙回防时一闪身钻到侧面,一招“罗汉托天”抓住对方腰身一把将焱公子高高举过头顶。 第四十章 小试牛刀 正在此时,一旁响起一声低沉的怒喝:“谁在唐门撒野?”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灰色的人影,几个起落已经来到码头。 来人须发皆白目光如炬,当他将目光从七米身上移开看到一旁笑眯眯的唐老先生时,脸上冷峻的神色似乎瞬间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春光灿烂的表情,颤声说道:“这不是五弟?五弟回来了呀!” “三哥,是我。”唐老先生几步迎了上去,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来人笑呵呵地回头招呼道:“别打了,别打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七米闻言放下焱公子,轻声说了句:“承让了。” 焱公子脸上发烧,见师傅唐仁到来便支支吾吾地对七米说道:“真是大意失荆州,本公子今晚让你捡了便宜,等明日咱们再行比试。” “输了便是输了,别说得好像是故意输给别人一样。依我看,你再打十次也赢不了这小子一回。”唐仁对着焱公子说。回首拍拍唐老先生肩膀说道:“这小子不错,一出手就是少林罗汉拳,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快两年了。” “该不会是少林寺的小和尚让你给花言巧语骗下山的。”唐仁边开着玩笑边围着七米瞧个不停。七米见状躬身行礼向唐仁问好。 唐老先生在一旁打趣地说道:“三哥呀,您老人家打算让我们师徒在这圆月湾欣赏一晚的月亮?” “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就光顾着说话怠慢了,怠慢了。”唐仁乐呵呵地将师徒俩请至一处客栈,两位老人在客房里推杯换盏彻夜长谈,七米则在另外一处客房里倒头就睡,他知道明天自己将接受一场大考。 第二日天蒙蒙亮,七米就已起床,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袍简单洗漱后伸着懒腰缓步走上楼顶,放眼一看顿时被眼前绝妙的风景惊呆了。只见一排黛绿色的小山在薄雾中像两只巨大的手臂将眼前这湾碧绿的海水拥抱在怀里。东边三里开外入口处犬牙交错的石柱竟然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昨天自己坐船从那里进来,都会以为此处是一个幽静的湖边森林,一如之前的碧龙潭。 一排造型独特的小木屋错落有致的沿着银灰色的海湾和墨绿色的森林交接处分布开来,袅袅炊烟和薄薄的晨雾融合在一起弥漫在这无风的小岛上,东升的旭日给静谧的小岛镶嵌上一道明晃晃的金边,一群白鸽迎着朝阳飞向远方。 七米正沉浸在幽美的风景中,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只见不远处几人嚷嚷着向客栈走来,其中一人指着七米说道:“就是楼顶那厮,昨晚碰巧赢了本公子。你们几位兄弟给我做个证,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小子,回头好给师父说说。” 七米忍不住冷哼一声转头从楼顶走下来,刚走出客栈就与前来的几人遇上了。 焱公子因为昨晚当着师父的面出了丑,尤其是想到师傅说他再打十次也斗不过七米,左思右想想不通。一大早见师傅和唐老先生两人已经在会客厅端坐喝茶左右都不见七米的影子,于是就悄悄约上几位公子一同前来找七米。 七米见与焱公子一同前来的几位公子都气度不凡,便主动行礼说道:“焱公子起得好早呀,能否介绍其他几位公子认识认识?” “先打过了本公子再说。”焱公子边说边抡起拳脚就扑了上来。 七米见对方依然在用昨晚那招“猛虎出洞”,自己也照旧用少林罗汉拳迎了上去。一招“罗汉开门”化解了对方招式。七米回首一招“仙人指路”直扑对方面门而去,焱公子一招“旱地拔葱”一跃而起轻巧地避开了攻击,回首一招“泰山压顶”朝七米扫来,七米侧移两步顺势一招“猛虎扑羊”一把抓住焱公子贴面扫过头的脚掌,就势将他甩了出去。焱公子掉落在一旁的沙滩上滚了一身泥沙,涨红了脸缓缓站了起来。只见他尴尬地朝同伴们嘿嘿一笑,大喊一声“看镖”寒光一闪一把小巧的三菱飞刀急射向七米。 七米冷哼一声连忙脚部发力侧身躲过飞刀,用手指捋了捋秀发说道:“公子就这点本事?” 焱公子恼羞成怒脸色一沉使出绝活,手中几把飞刀带着风声唰、唰、唰,同时罩向七米。一旁观看比试的几个伙伴都暗自心惊怕将事情闹大了。 七米拔出弯刀长啸一声凌空而上舞起一片刀影迎了上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后只见他将泛着寒光的玄月刀顶在吓得脸色发白的焱公子胸口,冷冷地问道:“公子意下如何?” 焱公子在盛怒之下将最为得意的“落叶追风”使了出来,出手后却后悔不迭怕一不小心取了这小子性命。他很难想象七米居然能躲过自己的全力一击,正暗自担心之余却见七米扫落飞刀腾跃而上正双手持刀抵着自己心窝。此刻他心若明镜十分清楚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自己早就没了性命。于是摇摇头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抱拳说道:“师傅昨晚说得不错,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七米微微一笑,收刀入鞘双手抱拳说道:“七米,七米珍珠。来自遥远的雪域康巴。公子叫我七米就行。” “兄弟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刀法?”焱公子问。 “苍狼刀法。”七米说。 “真是精妙绝伦的刀法,可惜本公子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焱公子说。 “是祖传的独门刀法,到我阿爸这一辈才开始成型外传,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七米说。 一个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袍脸色白皙身材瘦弱书生模样的人抱拳说道:“真是好刀法。不知道本公子能否跟你切磋切磋?” 七米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微微一笑说道:“可以,全当是晨练活动一下筋骨。” “本人排行老三单名一个淼字。拳脚上的功夫刚才四弟已经领教过了,我就好好领教领教七米少爷的刀法。”说完拔出腰间长剑。 七米见他拔剑出鞘的模样就知道此人剑法修为不低,于是不敢大意拔刀在手严阵以待。 随着一声“看剑”,淼公子脚步轻盈一招“灵蛇出洞”便刺向七米。七米暗自运行内力见对方攻来,脚上一使劲闪身避过。 淼公子见一招落空,便不慌不忙紧接着一招“灵蛇盘洞”卷向七米。七米随手一招“破刀式”轻松化掉对方的攻势,回头便是一招“横刀式”劈向对方。对方不知厉害不退反进一招“金蛇吐信”迎了上来。七米怕伤着对方手下力道减了三成速度自然也降了不少。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两人同时纵身跃向身后。 淼公子被这一招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长剑差点掉落地上。他觉得十分困惑,明明这一招前半式迅疾如风怎么半途却顿了一下缓了下来。 七米见这位公子剑法不错可惜力道不足、速度不如自己。他知道还有不少人在明里暗里估摸自己的能力,心念一动便故意示弱作出虎口被震伤的模样。将刀插在地上,用左手使劲揉了揉右手虎口。 淼公子见状心里大喜,暗道原来自己多虑了,看来眼前这名刀客和自己情形相似,刀法也跟自己大致相当,于是等酸麻的手掌一恢复正常便信心满满挥舞着长剑扑了上来。七米耐着性子跟对方缠斗在一起,给人感觉场面被淼公子控制了,七米被压着打似乎马上就要落败了,一会儿功夫便各自使出十几招。七米见时间拖得差不多了,便用一招“乱刀式”结束了比试。一旁的观众大都在摇头叹息,觉得这淼公子输得实在可惜,却不知七米的实力足以在第二回合结束比试。 见淼公子苍白的脸颊因为这十几个招的拆解已经变得红润,便上前一步抱拳说道:“承让、承让。” “真是后生可畏,淼某自愧不如。”淼公子倒提着长剑微笑着抱拳说。 七米想继续领教领教唐门暗器看看这独步江湖的绝技究竟有多厉害,于是说道:“我听师父说唐门绝技是暗器,公子你还没有用到最擅长的技能怎么能认输呢?”一旁几人也跟着起哄,希望淼公子露一手暗器绝技。 唐门中人均对自己的暗器手法颇有信心。淼公子听七米这么一说正中下怀,微微一笑收剑回鞘背着双手对七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七米兄弟有心试试,那我就准备出手了。” 七米全神贯注盯着淼公子,只见对方脚步轻移双手一挥一招“嫦娥奔月”已然出手,七八枚暗器分上下左右朝不远处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的七米射去。 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中七米扫落了所有暗器,随后纵身一跃扑向淼公子,一招“落刀式”迅猛无比劈向对方。 淼公子等的正是此刻,见七米门户大开,左手一挥一道一丈见方青灰色的雾瘴出现在七米身前,紧接着右手使出一招“流星逐月”一把银光闪闪的银针罩向雾瘴中的七米。 七米见对方左手一挥一缕青烟扩散成一道烟幕完全遮挡住了对方身影,暗道一声不好,灌注内力于刀身立即转攻为守一招“破刀式”卷向雾瘴,挥舞起一片刀影将自己裹在里面。 只见青灰色的雾瘴竟然随着七米舞动的刀影旋转起来,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苍狼将随后而至的那一把银针一个不漏的都卷进那倏忽消失的旋风中,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银针扫落一地。 正当七米准备收刀回鞘时感觉左肩关节处隐隐作痛,侧身一看见三枚缝衣针大小银光闪闪的钢针插在那里。 第四十一章 初露锋芒 七米微微一笑拔出银针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公子好功夫,在下佩服。” 在一阵笑闹声中淼公子笑呵呵地说道:“承让,承让。七米兄弟刀法狠辣、技艺精湛,“流星逐月”是本人最为得意之招,若这一招无法取胜其他招式均不足为虑,你若再坚持比下去三五招后本人定黔驴技穷败在你刀下。” “三哥总是这么谦虚,赢了就是赢了嘛。”焱公子转过身得意地看了看七米说道:“我以为七米少爷功夫不得了,这不还是败在我三哥手下了。” 七米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搭理,心想淼公子说的可是实话,若是全力以赴这几枚银针肯定也能被自己扫落。 大伙见淼公子险胜都心满意足地围着七米一同去密林深处的会客厅与师父汇合。 七米见在丛林的掩映下密林深处居然隐藏着一处气势磅礴的建筑,高大的城门、坚固的城墙、考究的布局,俨然就是一处十分讲究的城堡。 穿过宽大的习武场就看见一排威严肃穆的灰黑色建筑,七米跟着焱公子和淼公子走进居中的一处大殿。 七米走进昏暗的大殿后并不急着朝前赶,他等眼睛慢慢适应了里面的环境后才缓步向前。只见大殿里沿着中间的通道两旁站立着两三百个身着灰白色长袍的人,尽头一左一右站着两位高人一头穿着颇为讲究的壮汉正与焱公子和淼公子窃窃私语。 再往前就看见师父和两位须发皆白的身着红衣的老者坐在一处高出地面三尺左右的平台上。七米想这两人或许就是唐门排行老二的唐韬和排行老三的唐仁。在这几人身后还有一处更高的平台,平台上幽暗的烛灯下居高临下端坐着一个全身上下裹着黑袍的人。七米猜测这黑袍客只能是唐门当代掌门人——唐鼎。 七米朝前走了几十步竟然无人搭理,心想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自己能不能加入唐门尚未得知,对自己冷淡一点倒无所谓,可在这场合可不能丢了师父的脸面。便一仰头径直走过去单膝下跪朝唐老先生朗声说道:“徒儿拜见师父。” 唐老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抬抬手示意七米起身。 三掌门唐仁见七米英俊潇洒不由得感叹道:“五弟这徒弟真是一表人才呀,令人羡慕。” “长得好看有个鸟用。”二掌门唐韬摸摸油亮的秃顶回头问唐老先生:“五弟,就这小子能夺冠?” “唐门若想在咱们有生之年光明正大地复出,我想真得靠座下这小子。”唐老先生说。 “哼,就这华而不实的小子?怕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二掌门唐韬环顾四周哈哈一笑说:“说得好像咱们唐门断子绝孙了似的。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一遛。你们说是也不是?” 经这二掌门一煽动,下面两三百人都激动起来。好几个壮汉摩拳擦掌想上来和七米切磋切磋。 此时,那个穿着青绿色长袍的壮汉上前几步朗声说道:“启禀师父、师伯徒儿愿意一试。” 二掌门唐韬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掌门唐仁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大家都知道武林大会比武的规矩,不得使用毒药、暗器、各种机关,只能凭借刀、枪、剑、戟、锤等十八般武艺。今日比武就按此规矩来比。” 七米知道三掌门唐仁担心自己再次被唐门弟子用暗器伤着,心里很是感激。 两个身着华服趾高气昂的公子正是二掌门唐韬的得意门生。唐门六公子均是二掌门和三掌门的座下弟子,由他俩亲自调教,功夫最好的当属鑫公子和森公子。这穿着绿色长袍高人一头的大汉正是森公子,在六位公子中排名第二,天生神力使得一手好棍法,手中一根熟铁棍重二十斤左右。他看到长相俊朗的七米就不由得来气,刚刚又听四弟说三弟用暗器赢了这小子,心想也就这点本事便说道:“大哥,看我怎么收拾这小子。” 鑫公子微微一笑说道:“请便。” 森公子一上场就迫不及待地抡起熟铁棍扑向七米,只见七米微微一笑摆摆手不慌不忙地说道:“且慢,本少爷得挑个趁手的家伙。”说完将弯刀解下放在椅子上大摇大摆走到大殿一旁的武器架上东挑西选,最后在森公子的催促下选了把长枪扛在肩上大模大样地走到场中。 森公子铁棍一敲花岗石地面顿时火花四溅,大声问道:“这下可好?” 七米摸摸肚子摇摇头说道:“本少爷自昨晚登船以来就没吃过东西,刚一起床又不明不白打了两架,如今真是饿得眼冒金花。这样的状态下如果公子你取胜了那叫胜之不武吧?”说完竟然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台下唐门子弟见状都笑成一片。 “快快快,找点吃的东西来。”说这话的竟然是端坐在台上的二掌门。只见他不耐烦地站起身在台上来回走动。 “大哥,我真想现在上去撕碎他。”森公子对一旁看热闹的鑫公子说。 知徒莫如师,唐老先生并不言语优雅地摸摸长须会心地笑了。 不一会儿,一个送早饭的伙计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大殿门口。森公子上去一把将托盘抢过来几步上前递给七米,狠狠的盯了七米一眼说道:“臭小子别啰里啰嗦的,抓紧吃。千万别噎死了。” 七米也并不客气接过来不紧不慢的吃了几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却发现茶水滚烫,他一边放下茶杯站起身拖着长枪朝前走一边自言自语道:“等我收拾了唐门哼哈二将再回头来喝应该差不多。” 森公子哪里受得了七米言语刺激铁棍一敲地面腾空而起一招“泰山压顶”带着呼啸的风声气势非凡奔着七米而去。 七米向后一跃轻巧地躲开对方攻击,只见铁棍砸在地上将一大块花岗石地板都砸裂了。这森公子当真了得,挥舞笨重的熟铁棍就像寻常人摆弄竹杆一样轻松灵巧,赢得台下弟子们一片叫好声。 森公子一击不中冷哼一声立即一招“古树盘根”扫向七米。七米再次腾空而起身法飘逸地躲过袭击,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森公子看得仔细大喝一声一招“霸王举鼎”大棍扫向身在半空中的七米。台下唐门弟子都觉得七米绝无可能在半空中抵挡住森公子全力一击,不少人发出惊呼声。 刀、枪均是长短兵器之中的王者。七米闲暇之余对洞波枪法颇有研究,对枪法了如指掌运用自如。见对方非常急切的想取得胜利接连三招皆是凌厉的攻势,长啸一声手中长枪凌空一抖一招“凤舞九天”舞出一片枪影迎了上去。 这一招双方都是攻势均全力以赴。两人在空中一接触,森公子惊讶的发现这一棍好像砸在比花岗石还坚硬的铁板上似的,自己被震落一丈开外虎口发麻铁棍差点脱落。七米也暗道一声“好力道”,心想若不是自己有深厚的内力加持很难接住对方这一击,很可能出现枪毁人亡的情形。 七米一飘落地面出乎意料的反客为主一招“青龙出海”迅速攻向对方,逼得虎口受伤的森公子手忙脚乱的用“金刚护门”来迎接。七米乘胜追击一气呵成用灵蛇似的长枪接连几招“追星赶月”“蛟龙出海”“沙场点兵”打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前胸后背均被七米用未开刃的枪头“啪啪啪”拍打了好几次。七米打得兴起不等对方认输紧接着一招“横扫千军”挑落森公子手中的大棍。当熟铁棍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哐的一声掉落地上时,七米回手一招“后羿追日”已经将长枪架在对方胸口。 森公子脸色惨白本能的朝后走了几步,神色麻木的对七米拱拱手说道:“好身手!在下少林棍法输了。” 七米收回长枪咣当一声丢到一旁上前拍了拍森公子肩膀说道:“是你差一些火候输了,不是少林棍法输了。”缓步过去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小口说道:“这水还汤着呢,谁有兴趣比划比划?” 二掌门脸色十分难看,站起身说道:“还能有谁,只能鑫儿上了。”神色肃穆身着金黄色长袍的鑫公子走上前,向台上行礼后说道:“弟子唐鑫领命。”回头走到场中缓缓拔出长剑,将剑鞘扔给旁边看热闹的焱公子。 七米知道唐门弟子中肯定是年近三十的鑫公子最为了得,此战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并且速战速决,好让唐门上下看看自己最真实的实力,并借此为师父长脸。他不敢怠慢“嘡”的一声拔出弦月刀,脚步轻移顺势一招“横刀式”迅疾无比卷向对方。 鑫公子知道对方没有使用长枪来对付自己肯定是因为刀法更胜一筹,正思考着怎么进攻没曾想对方会这么迅疾地发动进攻连忙挥剑来挡,一招“灵蛇出洞”试探性的迎向七米。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殿里刀光剑影不断闪烁很快走马灯似的走了二十招左右。七米的苍狼刀法霸道无比,招招狠辣气势磅礴。昨晚上船后听唐老先生所说,他得知鑫公子所学剑法是几十年前武林中的四大高手之首“东剑”所创的灵蛇剑法。“东剑”又叫剑痴,神出鬼没一生痴迷于武学。这灵蛇剑法自然十分了得,加上这鑫公子天生神力被二掌门唐韬招至座下练习这剑法已有十五六年,剑法造诣颇高。 七米因为有雄厚的内力辅助,尤其是功法达到乾坤镜之后力道随着格斗的加剧会不断增加,身法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攻势越来越凌厉。鑫公子全力攻防的节奏一直不知不觉中被七米带着,到了二十回合开始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气息开始浮动明显,手里的剑招相对七米慢了些许。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再精妙绝伦的招式也禁不起速度的考验。七米不动声色再次加快了进攻的节奏,鑫公子攻防的节奏彻底被打乱了。到了第四十招左右,七米一招“破刀式”趁虚而入荡开对方的长剑,顺势用刀柄狠击对方腹部,等对方弯下腰来时反手一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满头大汗的鑫公子倒提长剑长叹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说道:“我输了。” 第四十二章 灵蛇狂舞 三掌门唐仁哈哈一笑侧身对唐老先生说道:“可喜可贺,五弟调教了个十分出色的徒弟,看来咱们唐门复出指日可待了。” 二掌门唐韬一脸不悦的站起身说道:“这小子功夫了得又如何,咱们唐门可没有收录中原以外民族弟子的先例。你们都看看,这野蛮小子可并非咱们中原人怎么能收入唐门?” “那么依二哥之意唐门复出不靠七米这小子还能指望你座下弟子?”三掌门唐仁问。 “若这小子不能准时参加武林大会,那还真指不定谁能夺冠。”二掌门唐韬呵呵一笑接着说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同意这小子加入唐门。” 唐老先生啪的一下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说道:“二哥你看来是在这孤岛上待得太久了,真是变得孤陋寡闻不可理喻。咱们华夏可是百族之和,现在战乱纷飞的国家也是百国之和,从夏商开始历朝历代有不少帝王并非汉族。当帝王都可以,怎么入唐门就不行了?真是岂有此理。” “是呀,五弟说得在理。历史上鲜卑族建立了北魏、东魏、西魏政权;沙陀族建立了后唐、后晋、后汉、北汉政权;契丹族建立了辽国;党项族建立了西夏;女真族建立了金国;当下中原的主人还是蒙古族。”唐仁说。 二掌门唐韬一脸生气的模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三弟、五弟,我说不过你们俩,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这小子加入唐门,也决不会允许这小子参加武林大会。” 唐老先生十分清楚唐门的规矩,只要三个掌门人中有一人反对,那么这个事情就没法通过。二掌门的意思是不仅想反对七米加入唐门,还想阻止七米参加武林大会。只见他嘿嘿一笑说道:“七米可是我的弟子,入不入唐门二哥你有发言权,可参不参加武林大会可轮不到你做主。若有人想从中作梗得问问老夫手中这几把飞刀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就听见坐在高台上的大掌门略带激动的话语:“二弟稍安勿躁,五弟说得句句在理。唐门自师父唐骁与南毒刘风相约一战败北之后退出江湖已有近三十年。师父遗训要咱们兄弟在有生之年务必带唐门重出江湖,难道二弟忘了?” 二掌门唐韬连忙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回复道:“回掌门师兄,师弟一刻也不敢忘了师父遗训。” “师父遗训中可没有论及民族的问题,咱们唐门规矩中也没有明确地关于不许收录其他民族的规定。二弟还有什么疑虑?” “回掌门师兄,这小子加入唐门可以,但是必须在我手下走满三十招。”二掌门唐韬说。 “真是欺人太甚。二哥手下弟子可有一个可以在老夫手下走十个回合的?”唐老先生说。 “若五弟用独门飞镖的话恐怕能走两个回合的都找不出一个。五弟误会了,老夫是说不用唐门功法按照比武大会的规矩。”二掌门唐韬笑嘻嘻地说。 “这得问问我徒弟同不同意。”唐老先生转头问:“七米,你怎么看?” “师父,有架打干嘛不打,不就三十回合,不过他们几人的话我不爱听,说得好像谁稀罕唐门似的,等我打完这一架就跟师父离开这地方。”七米说。 二掌门唐韬眼见两个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徒弟先后败给五弟带来的徒弟,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本想借机为难一下唐老先生师徒。他满心期待着这师徒俩当着大家的面向自己求饶,可不曾想这小子不知死活居然满口答应下这场比试。他怕五弟当众反悔,便一纵身从台上跃下朗声说道:“你小子等会儿可别说老夫以大欺小。” 七米嘻嘻一笑说:“指不定谁会赢呢。那哼哈二将原来是你老人家调教出来的呀?好好的武学奇才偏偏给弄废了,可惜了,可惜了。”七米说。 唐门一众弟子平日里没少受他们师徒的气,今日一听有人当众洗涮他们自然感到舒心快活,有不少人笑出声来。 掌门说道:“这小子有点意思。二弟不可造次,点到为止。”这话显然是说给二掌门唐韬听的。 二掌门唐韬向掌门行礼说:“谨遵掌门师兄口谕。”接过鑫公子手中长剑回头对着七米嘿嘿一笑说道:“你小子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七米心想二掌门唐韬一定也擅长灵蛇剑法,此番他是准备用这剑法来对付自己,自己得充分发挥苍狼刀法的威力,需要加强防守尽力撑满三十招,于是从一旁挑选了一副厚实的精钢盾牌,不动声色地运功蓄力。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对武器的选择上这句话可以说是“金科玉律”,但雪域刀客显然是个例外,他们首选的肉搏武器是不足三尺的短刀。在漫长的血与火的历练中,他们逐渐改变了重视个人勇武而忽视结阵掩护、善于大力劈砍却疏于刺击的失败教训,刀尖变得更尖便于刺杀,刀身幅度变弯利于劈砍,刀盾结合利于近身肉搏。 二掌门唐韬随手挥舞了几下长剑后摆出一个十分奇怪的起式,剑身颤抖不已、剑尖直指七米。 七米恍惚中觉得那颤抖的剑尖就是吐信的毒蛇,他不敢大意将盾牌一提护住大半个身子,上身只露出小半截脑袋。 二掌门见七米选了个笨重的盾牌,心想这小子不是在找死?提着那么沉的盾牌别说抵挡自己三十招,三十招后即便是提着盾牌的左手也得因为体力透支酸痛难忍。冷哼一声长剑挥起一片剑影卷向七米。 七米毫无惧色迎面扑了上去,左手举起盾牌顺势一推阻住对方攻势,右手一招凌厉的“破刀式”已然跟进。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二掌门唐韬一招颇为得意的“灵蛇出洞”竟然就这么被七米生生破解掉了。只见二掌门随即一侧身闪移到一侧迅速变招“灵蛇盘树”砍向对方脖子。 七米不等招式变老身形本能的一矮左手一举用盾牌护住身子,长剑哐当一声砍在盾牌边缘溅起一串火花。他紧接着一跃而起贴向对方,一招“滚刀式”从盾牌下一处刁钻的角度刺向二长老腹部。 二掌门唐韬被盾牌如影随形顶住身形,仓促间手中长剑竟然不能顺畅地施展开来,灵蛇剑法的威力自然大打折扣。眼见七米短刀从盾牌后面冒出来刺向自己,他不退反进大喝一声左手用尽全力一掌拍向盾牌。七米被这一掌拍得虎口发麻,盾牌在这一击之下被下压了一尺左右,正好挡住从盾牌旁冒出来的弯刀。 二掌门见自己以快制快一招化解了对方攻势,便继续加快节奏使出一招“灵蛇吐信”长剑直扑七米面门而去。七米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同时左手盾牌护住身形,一阵叮叮当当的剑击声在盾面上响起。 七米每次持盾与师父对抗时都会感觉攻防的力量得到了加强,最明显的直观感受就是挨打的频率小了不少。他发现单手持刀最好的尺度就是不超过三尺,短了不利于进攻,长了不好灵活操作,在训练中逐渐明白了阿爸生前调教手下刀客时总爱说刀不离盾、盾不离刀的道理。 七米见对方节奏不断加快,知道须发皆白的二掌门想尽快结束比试,于是并不着急进攻,利用刀盾结合的优势全神贯注的做着防御。 “十招,十一招。”三掌门在一旁大声数着二掌门舞出的剑招。 二掌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根据之前两场比试估摸着这小子能在自己手下走上十招就算不错了,结果眼见过了十招却依然没有丝毫进展,又听见一旁三弟大声的数数提醒心里越来越着急。众人只见二掌门手中的长剑不断翻飞,红色的身影犹如一道火焰围着七米不停地腾挪闪移,叮叮当当悦耳的击打声不断响起。 七米经过之前和唐门几位公子的较量乾坤境运行调整到了最佳境界,此刻体内真气充盈,内力绵绵不断输出,面色红润气定神闲,那面沉重的精钢盾牌在他手上显得十分轻巧。即便如此,七米面对二掌门感觉自己丝毫不占优势,随着节奏的不断加快越来越感到危险。他如履薄冰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懈怠大意,汗珠不断从额头上冒出来。 二掌门唐韬行走江湖时机缘巧合把脉救治过四大高手之首的“东剑”,剑痴为了答谢竟然将自己所创的灵蛇剑法剑谱送给了他。二掌门学此剑法也有近二十年光景,自认为悟得灵蛇剑法精要,修为差不多可以与自己从小修行的唐门暗器比肩,加上又有几十年的内功修为自然不把年轻人放在眼里。可是今日遇到使用苍狼刀法的七米少爷才发现自己遇到了劲敌。他本希望通过一轮狂风暴雨似的攻击,全面碾压对手使对方崩溃,可是事与愿违对手非但没有出现明显的破绽竟然还愈战愈勇似乎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进攻节奏。 这苍狼刀法刀法遇强则强行云流水霸道凌厉,最独特的在于修炼到一定程度后极少出现破绽。如果一个刀客没有了破绽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取胜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第二十招之后急于求胜的二掌门发现经过一番疯狂的进攻之后自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力道和速度都开始打了个折扣。他想自己不想落败就得用灵蛇剑法中的两招必杀技来结束比试。这两招迟迟不肯使出是因为他心里有所顾虑,这两招杀气太重一旦出手很难控制力度,难免造成伤亡。掌门师兄刚才已经提示过自己要点到为止,暗示自己别用必杀技。他用余光看了看高台上端坐着的掌门师兄,却依然看不清他在长袍遮盖下的表情。 七米身法飘逸步法灵活始终转风车似的贴着二掌门,不给对手充分施展出灵蛇剑法的空间。他左手盾牌始终牢牢锁住对方长剑,右手弯刀见缝插针使出苍狼刀法来拆解对方进攻。他听唐老先生说这刀盾结合打出的升级版苍狼刀法竟然是师父和阿爸在切磋武艺时摸索出来的。七米越打越兴奋,今日他用父亲所创的刀法对抗独步天下的灵蛇剑法居然二十招后还没有落败。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数数的不只是三掌门,台下许多弟子也跟着在一旁起哄。 二掌门唐韬咬咬牙把心一横腾空而起一招“灵蛇狂舞”已然出手。七米只见在一片白晃晃的剑影中看不清二掌门红色的影子,他分不清半空中那么多的剑影中哪一剑才是致命的所在。没有功夫分辨,又无法脱身,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七米决定孤注一掷,将全身的内力灌注到左手侧身一挥,手中的精钢盾牌挟着雷霆之力高速旋转着砸向漫天的剑影。 半空中漫天的剑影竟然融合到一处砍向盾牌,一声脆响过后大家惊讶地发现盾牌被二掌门手中的剑生生砍成大小不一的两部分,咣当当当一声掉落地上。二掌门身形一滞也随之跌回地上,随手格挡开七米的弯刀,左手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七米胸口上。七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这一掌拍出两丈左右摔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感到气血翻滚天旋地转,虚弱到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想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上一会儿。 第四十三章 唐门曙光 这时,七米万念俱灭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忽然感觉七经八脉之中有两股十分强劲的力道窜出来,如同牧羊犬赶着羊群一般迅速将被拍散各处的真气聚拢到一起,只一会儿功夫丹田之中真气回流了不少。原来今日通过前后几次和唐门弟子的比试,尤其是最近三场全力以赴的比试不知不觉中竟然将乾坤境的潜力激发出来,加上方才修为达到阴阳境三层的二掌门盛怒之下全力一掌加持竟然令七米乾坤镜有了新的提升突破。七米感觉到浑身疼痛难忍的感觉正冰消雪融般逐渐消失,神志变得清晰起来。 正在此时,感觉到脖颈处有人在轻轻按脉,耳畔随即响起一声亲切的询问声。七米知道此刻只有师父的话语如此温暖,便睁开眼看了看师父咧开嘴笑了。唐老先生见此情况心领神会慢悠悠站起身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站立一旁。 众人见七米开始蠕动起来,向前艰难地爬行了三尺左右用颤抖着的右手捡起掉落地上的弯刀,然后用刀撑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七米长长地出了口气用衣袖擦干一头乱发遮盖下满脸的汗珠,用手指将秀发梳理到耳后朝鸦雀无声的大殿四下里看了看,当与三掌门的目光交错到一起时便朝他笑了笑微微点头致意。 三掌门见此情景带着满脸的遗憾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方才大家都听到了掌门师兄口谕:点到为止。比试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二掌门不负众望一举胜出。不过七米少爷真是后生可畏,居然在二掌门手下走了二十九招很遗憾地输掉了比试。可惜了,可惜了。”台下响起一阵议论声,有摇头叹息的,有相互祝贺的。 此时,大殿上响起一阵“铛、铛、铛”金属撞击的脆响。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七米正盘坐在台下,用手中的刀背敲打着破碎的精钢盾牌。见大伙都注意到自己,七米慢悠悠站起身来说道:“三掌门,本少爷还没有认输怎么就宣布结果了呀?” “孩子,你这样子怎么继续比试呀?别不知死活,你小子能打成这样已经十分了得了。”三掌门说。 七米侧身问在一旁洋洋得意的二掌门:“请问二掌门,咱们是怎么约定的?” “必须在老夫手下走满三十招。”二掌门说。 “本少爷已经接了你老人家二十九招,不还好好在这里站着?”七米说。 二掌门见七米被自己盛怒之下全力一掌击中要害居然能颤巍巍站起身来感到暗自心惊,阴森森地一笑说道:“你小子那一手什么狼刀法的确不错,老夫怕你这样子扛不住一击,更别说是最后这一招‘灵蛇魅影’。” “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说得好像你老人家那灵蛇剑法天下无敌似的,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行不行呢?”七米吞吞吐吐地说完,露出一脸的疲态。 二掌门仰天哈哈大笑,用手摸摸稀疏花白的胡子说道:“好,好,好,老夫就好好成全成全你。不过念在你小子已经受伤的份上,老夫只用三成的功力对付你,看我怎么削掉你头上长发。”二掌门知道刚才自己全力使出的大力金刚掌座下弟子里绝对没有人能扛得住,那一掌之后这小子还能站起来说话已经出乎意料,对方受了重伤后竟然不知死活还想继续挑战更是匪夷所思。他方才看到七米被自己一掌击飞心里有些后怕,担心自己出手太重将这小子弄死了,不好向掌门师兄和五弟交代。知道“灵蛇魅影”十分霸道,怕自己收不住手取了七米的性命,所以才决定用三成功力来走走过场。 七米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此时,他已暗中将乾坤镜调整到最佳状态,而且成功制造了对方的破绽。对就是破绽,灵蛇剑法十分绝妙近乎无懈可击,二掌门也用得十分娴熟,可破绽却还是出现了——二掌门对七米错误的判断,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眼前这小子内功修为在他之上,同时,他还提前暴露了自己真实的意图——削掉对方头发。 二掌门斜眼看了看七米,呵呵一笑轻舞长剑使出灵蛇剑法中最为精妙和霸道的“灵蛇魅影”。只见他脚步漂移不定身法越来越快,一片红影夹带着尖锐的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扑向七米。此时,别说剑影即便是身影也不大容易分辨得出来,一丈开外都能感受到凌厉的剑气。 七米两脚各踏一半的盾牌沉住气闭上眼静静等待对方长剑挥向自己头部的一瞬间到来,因为他相信此时最可靠的不是眼睛而是耳朵。“灵蛇魅影”最是讲究身法迅疾,剑招虚虚实实、剑影铺天盖地,而这虚实难辨的魅影最是容易误导对手作出错误的判断。七米听音辨位的能力很强,加上又有乾坤境的加持,如今闭上眼通过对方衣袍飘动和长剑挥舞发出的声响清晰地辨别出了对方的位置。 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七米闭上眼一动不动的呆呆站立着肯定是放弃了反抗,唯独唐老先生见七米在对方开始迅疾无比地挥剑出招时闭上眼睛,便知道胜利肯定是属于自己徒弟的,唐门将在自己的努力下将走出困境,唐老先生不觉捋了捋胡子笑了。他清楚成为绝顶高手不仅仅要有天赋异禀,还得机缘巧合、智勇双全,三者缺一不可,而七米不知不觉中做到了! 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带动七米身上白色的长袍迎风飘舞,一头不足一尺长短的秀发居然被吹得一根根竖起来。当二掌门得意洋洋地挥剑砍向七米长发之时,却发现眼前的人双脚一分身影一沉十分巧妙地躲过了长剑,几乎同时一柄弯刀自下而上砍向自己右臂。出于本能他猛地提气抽身全力向后躲开突如其来的一击,可还是慢了半拍,弯刀砍在狂舞的灵蛇七寸之处——手腕上。二掌门惊叫一声长剑脱手而去旋转着掉落一旁地上,只见他一个蜻蜓点水躲开对手接踵而至的攻击翻身跃上台面,左手握着被击中的右手腕不停地揉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很多人等着七米一头秀发应声落地,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七米迅疾如风的使出“提刀式”和紧跟着一招更加霸道的“横刀式”。 二掌门唐韬脸色惨白出神地看了看自己麻木酸疼的手腕,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眼前这小子以德报怨只用刀背击打自己手腕不说,还手下留情没用全力,否者自己真得成为独臂剑客,一身修为可算都废了。于是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说道:“感谢少侠手下留情,老夫大意失荆州,真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掌门人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哈哈一笑伸出手握住七米右手,一股强烈的劲道随之而来,七米本能的全力催动体内真气与之抗衡。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掌门人惊讶地发现七米内力雄厚,试探一会儿便欣喜地发现对方竟然达到了乾坤境的境界。掌门人心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催动内力强化对抗,七米很快败下阵来,手掌被掌门人握着几乎要断掉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来。 正当七米感觉疼痛难忍之时,掌门人握着的手突然一松拍了怕七米的肩膀连声叫好,回转身轻声说道:“五弟,难道真是乾坤镜?” “是的。”唐老先生说。 掌门人一挥手对唐老先生说道:“走,咱们兄弟几个到议事厅聚一聚。顺便带上那个小子。” 七米在一众唐门弟子艳羡的目光中随着师父等人穿过大殿来到一处宽敞精致的偏殿,几人依次入座,七米侧身和唐老先生坐到一处。只见掌门人双手一挥将黑色的长袍脱下来挂在一旁,转过头坐了下来。 七米惊讶地发现掌门隐藏在黑袍里的左边脸上有几处深深的伤痕,一头花白的长发下右边半张脸十分俊秀、左边长发遮盖下时隐时现的伤痕则显得有些狰狞恐怖,像极了川剧演员准备登台之前刚画完一半脸时的模样。 “本以为经过几番打斗已是强弩之末,却不想真气充盈没有丝毫疲态,那体态、那神情,差一点把老夫都给骗过去了,有勇有谋真是厉害。”掌门人笑呵呵地说。 “掌门人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晚辈有意示弱?”七米问。 “当然是在你师父一言不发护在你身后的那一刻。” “掌门师兄,看来是我露了马脚。”唐老先生说。 “谁不爱徒如子呀,没有把握五弟忍心白白让自己弟子送死?”掌门继续说。 二掌门一拍脑袋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呀。” “方才二弟说得好,你呀当真是大意失荆州。若不是这小子手下留情二弟那只手恐怕就废了。”掌门说。 “的确如此。小小年纪有此武学修为,加之又宅心仁厚颇有心胸气量,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敬呀。”二掌门说。 “二弟方才盛怒之下使出大力金刚掌差点要了这小子的命,可人家以德报怨并未顺势砍下你的右手,这等胸襟岂是你区区三十招可以比拟的?”掌门说。 二掌门一脸愧色连连称是。 “五弟,感谢你为唐门培养了一名这么优秀的弟子,咱们唐门复出指日可待。”掌门人激动的说。 唐老先生正准备起身行礼,却听见一旁七米起身说道:“掌门人请等等,我可没说一定要加入唐门,本少爷逍遥自在惯了可受不了别人管,再说了少爷我有不少自己的恩怨情仇需要处理,哪有功夫在这里逗留。” 唐老先生一听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也不吱声,他知道徒弟其实也想加入唐门学习独步江湖的绝技,这么说肯定是之前见唐门几个掌门对自己比较冷漠想替自己出出头。 三掌门急了连忙起身说道:“七米少爷,加入唐门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必须加入唐门。”七米说。 “孩子,老夫看你聪明伶俐智勇双全心里十分喜欢。老夫希望你加入唐门,并代表唐门参加一年以后的武林大会。”掌门人说。 “请问掌门人,我加入唐门有什么好处?”七米问。 “加入唐门之日正是你学习独门暗器之时。”掌门说。 “贪多嚼不烂。我知道唐门暗器的确厉害,可我想即便不学唐门暗器,再练几年苍狼刀法也一定会有所成就。”七米说。 “的确如此。东剑,西刀就是凭借一刀一剑独步天下,假以时日你也可以。”掌门人说。 七米伸伸懒腰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没必要加入唐门。” 掌门人长叹一声摇摇头说道:“唐门前一辈的老人都在这里了,想来我们几兄弟年事已高所剩日子都恐怕不太多了。后一辈的六公子你也较量过,很难有人能将唐门带出困境。若少侠不肯帮忙,恐怕我们有生之年都难以看到唐门的复兴咯。” 见七米并不言语,掌门人继续说道:“你若肯加入唐门,武林大会夺冠之日便是你荣升掌门之时。我们兄弟几人将隐退到长老堂协助你纵横江湖。” 唐老先生闻言,立即起身行礼说:“掌门师兄,不可如此。我请徒儿加入本门便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说了,若有七米少爷加入唐门,日后唐门可不仅仅是复出,那可是复兴。复出后咱们唐门还需要费心去琢磨那些奇奇怪怪的各派功夫吗?咱们又可以以独门暗器纵横江湖。现在是非常之时,非常之时得有非常之举。”掌门说完鞠躬向七米行礼并说道:“恭请七米少侠加入唐门。”二掌门和三掌门见状也慌忙起身行礼。七米侧身看了看师父,只见师父也在一旁准备行礼。 七米连忙双膝跪地俯身在地朗声说道:“雪域萨钦人七米珍珠愿意加入唐门。” 第四十四章 后山旧阁 掌门人开怀大笑走下来扶起七米说道:“七米珍珠,真是好名字,按照唐门帮内规矩称你为唐七可好?” “唐七?咱们不是有六公子吗,叫唐七刚好。”七米说。 三掌门在一旁插话道:“老五这徒弟着实不错,要不就叫唐大或唐狼,反正不久就要接咱们几个老头子的班来当掌门人。”二掌门闻言在一旁盯了他一眼。 “唐七就很好,七是个很吉祥的数字,我看就这样吧。”掌门转身问唐老先生“五弟,别人怎么称呼你?” “唐五。” “唐七,这可是和咱们几个老哥一起称呼的哦。”掌门说。 “这可不妥,掌门师兄还是换个称呼吧?”唐老先生说。 “是呀,师父叫‘唐五’,徒弟叫‘唐七’,这,这不是乱套了吗?”二掌门着急地说。 掌门哈哈一笑说道:“正如三弟所言,这小子迟早是要当掌门的人,提格和咱们排一起,日后咱们几个老哥也好撂挑子给他。” “掌门师兄所言极是,非常之时当有非常手段,我觉得行。”三掌门说。 “这事就这么定了。”掌门脸色一正说道:“几位师弟听命,即日起给各位授权随时可以对唐七传授我唐门暗器,二弟、三弟也一同多费心协助。务必确保这孩子在武林大会上夺冠,这是接下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唐门最为紧迫的任务。本座相信五弟的眼光,你那个女弟子也干脆一并纳入唐门,与唐门药堂弟子一同研习。” 几人恭恭敬敬地领命而去。 走出大殿后,唐老先生拍拍七米的肩膀说道:“为师心愿今日已了。为师觉得你今日不仅打败了唐门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几个弟子,并在二师兄手下走完三十招,那也一定能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夺得冠军,唐门重出江湖指日可待。接下来为师得信守承诺抓紧时间将唐门的暗器绝技传给你。” “师父,徒儿觉得与学唐门绝技相比,通过夺冠将唐门从几十年来的失败阴影中带出来更加迫切,况且还可以借此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你小子这么看不上为师绝技?” “师父言重了,唐门绝技独步天下,谁不想学?弟子是怕贪多嚼不烂。” “你父亲不是也用他的方式不知不觉中将刀法传授给你了,唐门绝技靠不断练习更得靠悟,所以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学好的。为师得趁着当下在一起的时机将技巧心法和感悟均传授于你。再说了你小子也不可能整天练你那套苍狼刀法,之前还不是偷偷在学其他派别的功夫吗?所以呀全当是学来调剂调剂啰。为师看你射箭和临危迎敌就知道你小子反应快脑子活悟性高。” “熟能生巧,这道理我懂。可是,这悟性说得十分玄虚又怎么理解呀?” “绝顶高手和一流高手之间差别在哪儿?” “修为?” “一流高手将招式练至极致,往往靠招式取胜;而绝顶高手却常常见招拆招不知道自己会出什么招。” “无招胜有招?” “是呀!有招,再高明也是有迹可循,便可提前防范从容应对;而无招便无从下手防不胜防。” “无招还不简单?如此说来贩夫走卒岂不是都成绝顶高手了呀!” “无招的前提是对天底下各门派的招式了然于胸或至少对本派的招式融会贯通。为师当年听说剑痴将其独门绝学灵蛇剑法传给二哥时就觉得十分纳闷,这几年总算想明白了其中原由,剑痴当年就已经达到了无招的巅峰境界。为师觉得你至少也该对几个主要派别的招式有所涉猎,不拘泥于一门一派才能做到随机应变融会贯通。” “绕半天,还是要弟子多学一门技艺是吧?弟子遵命便是。”七米说完便向师父躬身行礼。 唐老先生哈哈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敷衍是敷衍了一点,不过还行。老夫好不容易收个弟子,不将自己的一身绝学倾囊相授死不瞑目。走走走,快随为师去后山长老殿。” 长老殿依山而建,几处青绿色的亭台楼阁错落其间,从远处看很难分辨出哪里是树哪里是楼阁,甚是僻静雅致,是唐门几位掌门切磋武艺、起居修行之处。 不到一盏茶功夫眼前便出现一处古香古色的楼房,居中写着“听雨轩”三个大字。唐老先生径直走过去推门而入,七米紧跟其后。只见这是一处颇为精致的书房,一半左右空间都整齐地摆放着书架,而靠窗的一面则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好几个茶几。在轻薄的檀香烟雾中有一披散着长发的老伙计正在埋头整理一处书架上的书籍。见两人进来,便迎上来躬身说道:“不知道五师叔亲临,真是失礼。师叔近来可好?” “好着呢。几年不见胡子都长这么长了呀。你那飞镖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回师叔,进步不大。这两年几乎就没怎么练过。” 等那人走近了,七米发现那人五十开外,虽蓬头垢面衣着朴素,可星目剑眉有一股凌然的英雄气概。 “怎么回事?” “咱们这些年招录的弟子里没有一个能在武林大会上夺冠的后人。二师叔虽然获赠灵蛇剑谱,这些年也深得其中要义,可调教出来的弟子还是悟性太差,咱们唐门中人看来只能以江湖郎中的身份行走江湖。还练这飞镖做甚?” 唐老先生看着眼前这弟子笑了。 “师伯,难道弟子说错了?” “老夫找到能为咱们唐门破局的人了。” “此话当真?” “老夫何时说过谎?” “那人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师叔您老人家别开玩笑了,三十以下的人才能参加武林大会。您我都早过了这个岁数。”说完看了看一旁静默不语的七米说道:“师叔该不会说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吧?” “正是这小子。老夫的弟子,刚刚加入唐门。” 那伙计眼光如炬上下好好大量了一番说道:“请问师叔,这小子如何称呼?” 七米上前一步行礼道:“在下七米,你可以称我为唐七。” “放肆,唐七岂是你一个后生小辈可以称呼的。” 唐老先生不由得笑出声来,说道:“这小子没有说错,掌门师兄执意要给他取名叫唐七,弄得老夫都不知道怎么和他称呼了。或许你得称呼这小子叫七师叔。” “这、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小子能带唐门重现江湖。” “他能打败唐门六公子?” “若不用暗器,他们六人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这小子还亲自领教了二师兄的剑法和掌法。” 那伙计上前一步拍拍七米地肩膀,仔细看了看破碎的衣物问道:“和二师叔过了几招?” “二掌门让着在下,就过了三十招而已。” “三十招?真是厉害!”想了想又问道:“三十招,二师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耐心呀?” “把二师兄的绝招:大力金刚掌、‘灵蛇狂舞’‘灵蛇魅影’都逼出来了,你说厉不厉害?”唐老先生得意地说。 那伙计喜极而泣,一把抱起七米激动地说道:“太厉害了!真是天助唐门,看来我那飞镖也有重现江湖之时了。”他擦擦眼泪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快快请入座喝茶。” “七米,这老小子就是掌门师兄的关门弟子唐轩,江湖绰号妙手神医。” “见过先生。”七米说。 “唐轩见过唐七,不不不,见过七师叔。” “就叫我唐七吧,或者七弟也行。”七米说。 “妙手神医唐轩其实是使暗器的顶尖高手,三十年前已是誉满江湖,人称玉面镖客,造诣不在为师之下。” “五师叔如此说可折煞弟子了,唐轩何德何能怎敢跟五师伯比。玉面镖客这个绰号若不是师叔提起,弟子都快忘了。” 七米由衷地赞叹道:“三十年前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真是厉害。” “若真厉害也不至于其后两次参加武林大会都铩羽而归。”唐轩说。 “这可真不能怪你,唐门会的武林大会基本上都用不了。况且你已经很出彩了,第一次夺得第五,第二次夺得榜眼的成绩。这三十年唐门再无后辈能取得如此成绩。” “说来惭愧,努力不够,就差那么一点点。”唐轩长叹一声道:“接下来看您了,七师叔。” “今天老夫带七米来拜访你就是希望你再给七米把把脉,看看这小子有几斤几两。” “在下十分乐意。”唐轩伸出手为七米把了把脉说道:“七师叔,看这情形您已经受了伤,怕是需要疗养一些时日。” “不碍事,等我运功调理一下,就在一个时辰之后吧。”七米说完起身向师父行了个礼就走到角落里开始打坐练功。 唐老先生见七米专心练功,便轻声对唐轩说道:“老夫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五师叔客气了,请讲。” 唐老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图纸递给唐轩,“得请你为老夫这关门弟子打造一套飞刀。” 唐轩细细看了看收了起来,微微一笑指了指挂在梁上的一把布满灰层和蛛丝的大刀说道:“这个好说,只要他能胜过那把刀,打造飞刀的事情就交给我。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七师伯真能与我一战?” “无须担心,稍安勿躁。不过得提醒你点到为止,千万别让这小子今天再受伤了。” “五师叔,若弟子全力以赴跟他打,不知道他能接几招?” “不知道。” “七师叔在二师叔手下走了三十招,至少在我手下得在一百招左右吧?” 唐老先生微微一笑说道:“不好说。” “怎么会呢?” “老夫清楚徒弟的情况,可并不清楚你现在的情况,所以不好说。” “弟子虽然十年左右没有与人舞刀弄枪了,可是学会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楚的记得。自问强过二十年前的那个镖客不少。” “如此甚好。” “在下越来越对您徒弟感兴趣了,迫不及待地想跟他打上一场。”摸摸胡子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没跟人较量过,不想今天竟被您的徒弟挑起这欲望。能否跟弟子讲讲您徒弟的来历。” 第四十五章 雨轩落珠 一个时辰后,当七米感觉真气充盈浑身舒畅之时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饭菜香味,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听见肚子竟不争气的轻声作响。想想自昨晚上岸以来还没有吃到一顿像样的饭菜,他一边摇摇头站起来,一边对着师父说道:“师父,什么东西那么好吃呀!可得给弟子留一点哦。弟子感觉快要饿死了!” “真是个小馋猫!都留着呢,为师和贤侄都未曾动过筷子。快、快、快过来吃点东西。” “看来此番唐门对您们师徒俩招待不周,都光顾着和七师叔比试,也未曾让您们师徒俩好好吃点东西。” 七米几步上前看见一桌子的饭菜忍不住搓了搓手准备伸手抓个鸡腿来啃。师父呵呵一笑说道:“先去洗洗手再来吃东西。看来我家这小馋猫真是饿坏了。” 七米在一旁脸盆里匆忙洗了洗脸,用袍角擦了擦手,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碗饭,夹了几口菜,便抹了抹嘴放下碗筷说道:“现在不饿了,打完再吃吧,否则吃太饱影响发挥。”说完伸伸懒腰站起身来。 唐轩微微一笑跟着站起来,一纵身摘下挂在房梁上的那柄大刀。“嘡”一声从满是灰尘的刀鞘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顺手舞了几下,阁楼里顿时寒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七米见状,不由得赞叹一声说:“好刀,真是一把好刀。” 唐轩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三人一同走出听雨轩,来到楼前宽敞的空地上。 唐轩倒提大刀躬身行礼道:“请师叔赐教。”不等七米回礼,他便迅疾如风抡起大刀砍向七米。 七米见状纵身一跃躲过偷袭,回首一招“破刀式”劈向对方,轻松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唐轩见先机稍纵即逝被七米一招轻松地破解了,连忙侧身躲过进攻,心道一声好霸道的刀法。手上并不闲着,一招“青龙追月”全力以赴卷向尚在半空中的七米。 七米不知道对方武功路数不敢大意,便铆足劲使出一招“破刀式”迎了上去。只听见一声脆响,两人身影一触即散。 唐轩感到虎口一阵阵发麻,那一刀似乎砍到了一处坚硬的铁墩上似的,手里的大刀差一点掉落地上。 七米也着实吓出一身冷汗,唐轩的力道比自己估量的还恐怖。自己全力一击才勉强挡住对方凌厉的攻势,即便是双手握着弯刀也感到虎口微微发麻。他不禁想幸好自己有内功加持,否则这第二招就得出丑。 唐轩感到一头雾水,盯着一旁好整以暇的唐老先生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老夫忘了告诉你,唐七这小子可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去年就已经突破了乾坤境,内功修为已和几位师兄差不多。”唐老先生说。 “乾坤镜!这怎么可能?” “说来话长,这小子机缘巧合巧遇绝世高手并被输入几十年的内力,之后又因祸得福中毒后突破了乾坤镜。” “五师叔,内功也可以进行传输转移?真是闻所未闻。” “不然呢,怎么解释这小子身上突然出现的内力?老夫曾听闻前辈们提起过有此古法,快到古稀之年以为只是以讹传讹罢了,却有幸亲眼见证世间还真有如此之法。不得不信呀!” “原来如此!方才,我一直感到纳闷,二师叔内外兼修怎么就让如此年轻的七师叔挺过了三十招。自从二师叔练成灵蛇剑法之后,我在他手下从没有走过三十招。”唐轩说。 “贤侄刀法很不错,可是这些年内功修为长进不大,自然没法和内功深厚的二师兄比。” “七师叔,不用再比试了,弟子甘拜下风。不出十年,七师叔一定可以冠绝天下。”唐轩说。 “才比划了两招怎么就不打了?本少爷还没打过瘾。”七米问。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弟子已经看出了您的实力。弟子觉得再打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七师叔能否将您的刀法给弟子展示一下,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刀法可以和灵蛇剑法一较高下。” 七米也并不推辞,道一声“献丑了”,便迅疾如风将苍狼刀法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唐轩在一旁看得热泪盈眶连声叫好。等七米停下来,他便激动地说道:“这苍狼刀法果真十分霸道。恭喜五师叔独具慧眼寻得如此一个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做徒弟。这也真是咱们唐门之福!” “好端端的干嘛抹眼泪呀?”七米问。 “托七师叔的福,唐门复出指日可待。这是激动的呀!弟子三十年来一直为复出的理想努力,可这些年看到招录进来的弟子越来越觉得希望渺茫,未曾想今日竟然看到了希望。” 七米向两人行礼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唐门真是一诺千金,三十年来前辈所作出的承诺竟然能一代代咬紧牙关坚持下来,着实不易呀。真是令人佩服。作为唐门弟子深感荣幸。” “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百年唐门不仅仅靠独步天下的绝技而是靠诚信走天下。”唐老先生说。 “弟子之前听宋伟大人说过,飞龙镖局也靠信誉闯江湖,只是眼下天下不太平,镖局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唐轩长叹一声道:“战乱纷飞,祸端四起,又岂止是镖局生意不好做,太多人挣扎在生死边缘。” 七米长叹一声摇摇头说道:“是呀,我们此行就遇到一批被官兵逼迫下山打劫的猎户。他们原本都是一些良善之人,最后居然被我给杀了。” “仓廪实而后知礼节,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天下之人但凡被逼到走投无路之时都会有一些非同寻常的想法,寻常百姓会起盗贼之心,群而聚之会起谋逆之心。如此,真正害他们的不是您,而是逼他们背井离乡的官兵。”唐轩说。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惜高居庙堂之上的帝王将相有几人真把孟子说的这句话听进去了!有谁把天下苍生当一回事?”唐老先生说。 “前年五月,明教韩山童聚集教众三千余人准备起事。不料谋事不密消息走漏,官军闻讯赶来将其杀害。其妻杨氏、儿子韩林儿乘乱逃脱。”唐轩说。 “最近有明教的消息吗?” “回师叔,据说在毫州、朱皋、息州等地活动频繁。” 七米忍不住问:“师父,如果哪一天号称‘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的明教一统天下会有什么不同?” “明教所谓‘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的说法全无根据,只是拿来糊弄老百姓的。依为师看,也好不到哪儿去。” 唐轩摇摇头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对于老百姓来说或许只是庙堂之上的帝王将相换了一批人而已。” “唉!不说了,拜托你的那套飞刀什么时候可以弄好?”唐老先生问。 “弟子不出十日一定弄好。”唐轩说完,提起大刀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突然双手用力将刀身朝大腿上一拍,大刀哐铛铛铛一声断成好几节。 七米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说道:“多好的一把大刀,可惜了。” 唐轩乐呵呵的一边捡起残破的刀片,一边说道:“师叔有所不知,弟子真正擅长的不是舞刀弄棍的功夫,而是追魂夺命的飞镖。如今唐门复出指日可待,弟子留着这把刀有何用?倒不如就用这上好的寒铁刀身为师叔打造一套称手的飞刀,作为弟子的见面礼。” “你,打造飞刀?”七米问。 “为师听三师兄说,这十年他就只干了一件事,就是在这山上听雨轩阅书习字,负责打理这阁楼。”唐老先生说。 “下山做啥?弟子可不愿意以郎中的身份行走江湖。好在随着七师叔的加入,唐门复兴的日子已经到来。从今往后唐轩愿意追随七师叔左右,有什么差遣敬请吩咐,弟子一定赴汤蹈火绝不推辞。”唐轩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从容不迫地下山去了,林子里传来他中气十足抑扬顿挫的吟诵声: 出东门,不顾归; 来入门,怅欲悲。 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 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 “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俌糜。 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 “咄!行!吾去为迟。 白发时下难久居。” 七米怔怔地听着有些呆了。他随唐老先生学过这篇《东门行》,深知其中之意,没想到此情此景听来又是另外一番风味,恍惚间眼见一个市井贫民、衣食不继,决心铤而走险的故事发生。想到死在自己刀下的人中或许真有一些类似这样的人,竟然不知不觉中潸然泪下。 等激昂的吟诵声渐渐消失在山林里,唐老先生侧身看了看七米说道:“唐轩这弟子着实了得,飞镖、问诊、铸造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也是出了名的怪脾气,但凡他不想干的谁也拿他没办法。这十年恐怕他已经阅遍听雨轩一楼所有的藏书了。” “真是个奇人。师父,弟子觉得刚才的比试未必像唐轩所说我会赢。他在刀法方面的造诣远在弟子之上。”七米望着唐轩的背影说。 “的确如此,普通的招式赢不了你,可是他苦练的几个绝招使出来又怕伤着你呀。” “师父,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干嘛心甘情愿的认输呢?” “他不像二师兄一般好胜,两招看出你的实力后,认定了你一定能在武林大会上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所以才不肯痛下杀手收拾你,甚至不惜将伴随自己二十几年的宝刀毁掉来为你铸造飞刀。” 第四十六章 初识暗器 七米回首看了看听雨轩说道:“师父,一楼都是一些什么藏书?” “一楼除了唐门基础的功法秘籍之外,都是这些年收集的各派武功秘籍。” “各派武功秘籍?灵蛇剑谱也在这里吗?” “那是自然。几年前二师兄将剑谱誊抄了好几份其中一份就在这里,为师这次去少林寺借来的几本秘籍也将存放在这里。” “借?不是说从少林寺偷来的么?或许还是抢来的也未可知。” “被唐门看得上的这些门派该感到荣幸,换作是三十年前唐门弟子有谁会惦记其他各派的拳法剑谱,苦练本门绝技都嫌时间精力不够呢。”唐老先生一拍脑袋接着说道:“为师今日带你到这听雨轩不仅仅是要你认识唐轩,还想让你看几样东西。” 七米四下看了看说道:“师父,不会是想让我在这里看书吧?” “那是一部分,你随我来。”说完唐老先生轻轻推开听雨轩木门径直走了进去,噔噔噔走上二楼。 七米发现整个二楼居然就是个展厅,四下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只有居中几张长条形的桌子上铺着绛红色的绒布,上面摆放着不少奇形怪状的东西。唐老先生背着双手缓步走至那排桌子旁,轻声说道:“江湖上所谓暗器,是指那些便于在暗中实施突袭的兵器。它们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速度快,隐蔽性强,大多有尖有刃,有效射程通常在十丈左右,极个别的射程甚至可以达到恐怖的几十丈之远。” “一般来说暗器可分为手掷、索击、机射、药物四大类几十种。这第一张桌子上的都是手掷类暗器。你看主要有飞刀、飞镖、标枪、金钱镖、甩手箭、飞剑、飞蝗石、鹅卵石、梅花针、如意珠等。那边还有墙上挂着的飞叉、飞铙、飞刺、乾坤圈等也算是同一类的。” “鹅卵石也是暗器?” “鹅卵石随处可见普普通通,可一样可以取人性命。你会刻意防备一个手拿鹅卵石的人吗?” 七米恍然大悟说道:“是呀,谁会防备一个把玩鹅卵石的人。那枚金币也能取人性命?” “那是自然。有时候餐桌上的小刀、筷子、盘子、甚至肉食里夹带的骨头都可以当作暗器来用。” “第二张桌子上是索击类暗器有流星锤、绳镖、龙须钩、飞爪、铁莲花等。第三张桌子上是机射类暗器有袖箭、弩箭、弹弓等。第四张桌子上放着不少小的瓶瓶罐罐,那些便是药物类暗器。还有一些暗器很难归入以上四类,如吹箭、匕首、手指剑等。” “这么多类别的暗器不知道要学多久!” “一般唐门中人只会学其中的一两种。为师只修了这飞刀绝技。”不知什么时候唐老先生手掌里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刀。 “几十年的时间,师父您就只修炼了飞刀绝技?” “是的。不过这第一类暗器只要一样精通后,大都能触类旁通。为师平常行走江湖时经常用寻常的石子打些飞鸟来吃。” “师父,您不是救人无数精通药理吗?” “为师知道你意思,作为暗器的药物,大多都是致人死地的毒药。为师对此涉猎不多,只知道个大概。” “师父,唐门最厉害的暗器是什么?” “没有最厉害的只有更厉害的。近百年来唐门名震江湖的几位前辈中有用飞刀的,有使毒的,有使绣花针的,其实练到极致都差不多。你跟着为师就只能学习飞刀绝技。” “除了飞刀还是飞刀,看来真是没得选了。” “知足吧你小子。江湖中想学这门手艺的人可多了去了。”说完背着双手转身盯着两丈开外在微风中不断摇动的窗扇看了看,问七米:“看到那个窗扇了没?” “看见了。” “看到窗扇上那铜把手没?” 七米点点头吱了一声,“嗯。” 只见唐老先生长袖一挥寒光一闪而没,窗扇上赫然出现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飞刀,只是那把飞刀距离先生所说的铜把手足足有三尺远。七米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不由得笑出声来。 “师父,这飞刀好像打偏了一点哦。” “是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真是岁月不饶人,眼神越来越差了呀。” “师父,好像发挥失常了。要不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为师可不想再造杀孽。” 七米听得莫名其妙,便问道:“造杀孽?”四下里看了看坏笑着说道:“请问师父刚才杀了啥?该不会是这满屋子的空气。” “去帮为师把飞刀取回来。” 七米笑嘻嘻地上前几步伸手去取钉在那扇摇动不定的窗扇上的飞刀时却被点了穴似的一下子定在那里。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顿时化为乌有,颤抖着将飞刀小心翼翼地拔下来。原来飞刀砍断了一只蚂蚁的身体,半截身子随风飘落窗台上,还有半截兀自留在光滑的刀面上挣扎。七米一拍脑袋兴奋地说道:“师父,是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您老眼神好着呢!弟子几时能有您这般身手?” “若勤加练习,五年小成,十年大成。” “十年?这么久呀。” “算快的了,寻常人十年小有成就就算不错了,很多人练二三十年也未必能成为高手。” 七米叹了口气有点丧气似的问:“师父,短短的一年里能学到什么?” “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你小子这一年可熟读心法,练好基本功,为今后长期训练提升打好基础。” “看来真是知易行难。” “知行合一熟能生巧,的确如此。为师觉得,飞刀的使用需要做到出其不意、眼疾手快、拿捏有度。你知道刀在什么时候最能震慑敌人?” “出鞘砍人时。” “轻用其芒,动即有伤,是为凶器;深藏若拙,临机取决,是为利器。利器之利,在于它的深藏若拙和临机取决。” “深藏若拙,临机取决。师父是说,未出鞘的刀更能威慑敌人?” “是呀。飞刀更是如此。” “师父,虽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也得让对手知道厉害才行呀!” “是呀,出名趁早,武林中名气很重要。你小子得想方设法一鸣惊人。目前最好的平台便是一年后的武林大会。等你小子夺冠后当了唐门的掌门,从那以后就没有几人敢在你跟前舞刀弄枪了。” 见七米吐吐舌头不说话,唐老先生递给七米一把钥匙继续说道:“楼顶阁楼里的藏书是咱们唐门真正的宝贝,那一百多册藏书要么是本门的武功秘籍,要么就是前辈们的练功心法、感悟。只允许咱们这一辈人进出查阅。接下来一年里,你小子哪儿也别想去得钉在这个地方,多翻阅学习、多揣摩领悟。” “唐轩能去楼上翻阅吗?” “作为二代弟子,他目前还没有这个资格,可是几位师兄显然是默许他查阅的,否则他怎么会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而且这钥匙还是他交给我的。”说完将手中一把黄灿灿的钥匙塞到七米手中。 “真是沉得住气的人。” “他在飞镖、飞刀方面的造诣和为师在伯仲之间,为师内功胜于他,可气力自然不如正当壮年的他,想来若要放手一搏胜负尚未可知。方才我俩喝茶时,他告诉我这一屋子的兵器他多少都有些研究,因此,为师觉得今后你应该多向唐轩虚心请教,确保武林大会上顺利夺冠。” 七米细细一笑说道:“师父,他若真这么厉害,弟子还不如直接拜他为师算了。” “这可不行,为师的关门弟子怎么可以再拜人为师,为师绝不答应。” “弟子开玩笑的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天底下哪里去寻一个我师父这样身怀绝技又对弟子好的。”七米说完动情地拥抱了一下师父。 唐老先生轻轻推开他微笑着说道:“去去去,别这么肉麻。” 七米见师父被自己逗开心了,便问道:“师父,这一屋子的兵器看着都头晕,您说唐轩他竟然都有研究?” “对呀!看了各类秘籍自然是要实际操练操练,练着练着不就找到窍门了?这么一看、一练、一琢磨十几年光阴就过去了。若你不信下次找他练练就知道了。” 七米推开窗子一看,几乎整个海岛都能从这楼上看到,蓝天碧水青山怪石,以及在海湾里悠闲地打鱼的人,心想在这岛上修炼一年应该应该是件挺惬意地事情。 第四十七章 穷则思变 时间可过得真快,七米在雨轩阁也有大半年光景了。 在一阵叮叮当当的打斗声中,七米毫无悬念地又被击倒在草地上。他趴在草地上喘气时忍不住想这大半年可真是够“痛快”,被人打得痛并让人快乐着。他已记不清楚自己被二掌门和唐轩轮流虐了多少回。这俩家伙似乎是商量好了似的,每次一上来就直接用各自擅长的绝招招呼自己,不出二三十个回合自己总会败下阵来。二掌门执教时总会带着几名公子一同上山观战,每次都在围观者叫好声中心满意足地收场。 每次对练结束后,在一旁默默观战的朱牡总会给七米揉揉满是淤青的手脚,小心翼翼地处理偶尔受伤挂彩的部位。七米每次都故作轻松地躺在长凳上嬉笑着逗朱牡开心,之后便一头钻进阁楼里潜心研究各类剑谱刀法,反反复复揣摩独步天下的灵蛇剑法。 二掌门和唐轩两人非常满意七米的状态,两人都觉得如此转态下的七米夺第一毫无疑问。唯一觉得不满的竟然是七米。他一直想不通自己按照师父指导坚持练习苍狼刀法,如今离炉火纯青的地步差不太多,可是为什么面对中原顶尖的剑招时却时时处于下风,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刀法能否真像师父所说有一天也能像灵蛇剑法一样独步江湖。 这一日当七米独自一人在顶楼一边龇牙咧嘴轻轻揉搓受伤的腰部,一边顺手翻到《周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一句时忽然心里一颤,抱着书反复轻声念诵,陷入沉思。 穷则变。自己练习苍狼刀法显然遇到了瓶颈,这么半年时光看着二掌门和唐轩两人轮换着用木剑收拾自己。尤其是二掌门虽然是师父几次三番出面才请来指导自己练功的,可是每次见二掌门在一个时辰对练的时间结束后幸灾乐祸的神情时,他都恨得牙痒痒。明明苍狼七式里有招式可以化解所遇到的招式,可很多时候因为前一招还没使完,后一招又跟不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刀剑招呼到自己身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想如果能将刀法以更快的速度施展出来,哪怕再快半拍都能改变自己眼下被动挨打的情况。 穷则变。他记得之前翻阅的手记中有一句感言:任何武功技巧均会与所练习之人共同成长,当修为上了一层楼时,同样的招式也会跟着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而高手过招胜负恰恰是由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变化所决定的。他忍不住想:微不足道的变化?对,这才是重点。师父常说若一门功法不能求变、求新,闭门造车不能因时因势吸纳众家所长那么就会走上封闭僵化的老路,很难超越前人成为顶尖高手;若见异思迁轻易放弃自己所熟悉的招式则贪多嚼不烂极易走上改弦易辙的歪路。 穷则变。微不足道的变化?七米想,从细微处着手,得从招式本身着眼,苍狼七式每一招都是完整的招式,如果分解成更小的招式能不能解决赶不上、打不赢的问题?他闭上眼睛费力的将刀法逐一分解成更小的三十六式,等将这些拆解后的招式了然于胸后,想象着自己每次面对灵蛇剑法时的情形,便迫不及待的在脑海里不断的试着用分解后的刀法去应对。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终于知道如何用分解组合后的苍狼刀法应对灵蛇剑法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睛时,见昏暗的油灯下朱牡正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喜形于色的自己。 “哥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七米一骨碌爬起来一屁股坐在朱牡身旁兴奋地说道:“你哥我找到了收拾二掌门的法子了。” “收拾二掌门?怕是想到了什么歪点子吧?该不是准备用当初您对付师父时的点子吧。哥,说来听听。” “我试过了,那招声东击西的方法对付二掌门根本不管用。对付他老人家,我准备用一种新的刀法。” “新的刀法?又背着我偷学啥招式了,秘籍给俺看看。” “这刀法你也会哦。” 朱牡拉着七米的衣袖说道:“哥,求求你别卖关子了。” “还是苍狼刀法,只是七式变成三十六式了。” 朱牡摇摇头说道:“看来我哥是被打傻了。这刀法对付其他人还可以,可面对像二掌门和唐轩一样的高手时不灵呀。” “你哥我聪明绝顶,对刀法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本少爷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明天轮到二掌门执教时,看我怎么收拾那个老怪物。” 朱牡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聪明绝顶?头发那么多真没看出来。哥哥,您就知足吧。从登岛时的三五招,到目前能接三十招左右,师父说这天底下三十以下青年才俊之中或许只有您能在二掌门和唐轩师兄的手下过这么多招。师父还说下个月开始就可以停止对抗练习了,您就再忍忍吧。肯定饿坏了,快吃饭吧。” 七米这时才发现已是午夜时分,月亮已经升至中天明晃晃地照在海面上。他喃喃自语道:“看来本少爷得抓紧了,否者真没机会收拾那个老怪物了。”转过身对朱牡说道:“明天早上对练,你务必请咱们师父抽空上山来看看,我都有差不多半个月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 “哥,您不是不知道呀,师父他老人家每次看二师伯调教您都心疼得不得了。” “你告诉师父,明天请他老人家来看本少爷怎么收拾那个老怪物。” 朱牡摇摇头说:“看您怎么被打得遍体鳞伤吧!我感觉每次师父在一旁时二师伯下手似乎都要重一些。” 第二日一早,二掌门准时带着几位公子上山来调教七米。一见七米便大声嚷嚷道:“喂,小子,老夫今晚准备出海,武林大会之前怕是没法再调教你了,需不需要今日老夫手下留情多让你走几招?” 七米见师父和朱牡尚未到来便双手捂着肚子对二掌门说道:“二掌门,本少爷闹肚子了,先去趟茅厕回来再说。”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二掌门摆摆手说道:“去去去,别让老夫等你太久。” 七米在鼻孔里塞上纸,躲在茅厕里从缝隙里向外张望,他真希望师父和朱牡能及时赶来,好见证自己打败二掌门的历史时刻,可好半天都不见两人到来。只听见二掌门嚷嚷道:“磨磨唧唧的是不是准备躲在里面不出来呀?”其他人跟着起哄道:“师叔、师叔快出来,我们等得好辛苦。” 七米无奈,只得摇摇头装模作样双手捧着肚子慢悠悠推开门走出来。 “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准备当缩头乌龟?真不会是被老夫打怕了吧?” “本少爷什么时候怂过?今天,肚子着实疼得不轻,您得让本少爷喝口水休息休息。” “今日,老夫不用这短棍打你小子几下怕是难解这浑身之痒。” “本少爷如此模样您老人家还下得了手?再说了今日这状态即便是您侥幸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呀!” “说得好像之前赢过老夫似的。好好好,老夫再等你小子一盏茶功夫。等你缓过劲来就无话可说了吧?” 七米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的二掌门,缓步坐到茶几旁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心想这两人怎么还不到来。才喝几口便见三人有说有笑走上山来出现在阁楼前。七米一看来的不仅是师父和朱牡两人,竟然还有气度不凡的玉面镖客唐轩。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二掌门一见来人,比七米更高兴,站起身哈哈一笑说道:“没想到五弟今日竟然有空,来来来看看您宝贝徒弟进步如何。” “二师兄辛苦了。”唐老先生说。 等师父入座之后,七米提起短棍一边暗暗运功蓄力,一边躬身行礼请二掌门赐教。二掌门呵呵一笑大喝一声“看剑”,舞起一片棍影一招“灵蛇狂舞”卷向七米。 七米见对手跟自己预料的一样一上手便迫不及待的用最得意的绝招之一对付自己。通过一天一夜的反复演练对灵蛇剑法的破解之法早已了然于胸。只见他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一反常态挥舞着短棍迎了上去,七八个变式组合在一起竟然将二掌门逼得连连后退。二掌门在旁观者叫好声中涨红了脸慌忙将压箱的绝招“灵蛇魅影”使出来。七米早就算准对方第一回合受挫一定会不留余力将绝招使出来,不等对方全面施展开剑招,便抢先出招占尽先机将对方困得严严实实。二掌门第一次遇到如此情形,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化解如此突如其来的情形,便一纵身跃至一丈开外,回首一招“灵蛇盘树”守住阵势。 七米接连两招占尽先机,并不乘胜追击,抱着短棍微笑着说道:“还没到冬天,这灵蛇怎么就冬眠了?” 只两招功夫二掌门已是满头大汗,一半是用力过猛,一半是吓出来的。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小子分明是在用苍狼刀法,可今天这刀法怎么变得如此邪门。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唐老先生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唐轩则拍着手掌连声叫好。朱牡又惊又喜,不知不觉间眼里浸满眼泪。 二掌门拍拍脑袋定了定神想这小子功夫不可能两日内如此突飞猛进,肯定是瞎猫遇到死耗子才让对方占了先机,呵呵一声干笑后问道:“你小子用的啥邪门功夫?后发先至有点意思。” “回二掌门,在下用的自然还是苍狼刀法。” 二掌门对剑法自然颇有信心,心想一个来自蛮荒之地的小子即便是有深厚的内功加持使一套名不见经传的刀法怎么可能与独步天下的灵蛇剑法相抗衡,朗声道:“小子,看仔细了,老夫让你领教领教灵蛇剑法的厉害。”说完不待七米回应使出一招“灵蛇魅影”卷起一片剑影,在呼啸的挥舞声中只见剑气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一起铺天盖地罩向七米。 七米见二掌门已经拼尽全力来对付自己心里暗暗窃喜,他知道若要让人输得心服口服得在对方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才行。通过这半年来的潜心修炼,他十分清楚对方的招式,看着虚虚实实的剑影默默在心里计算着短棍所在的位置,不慌不忙举起手中短棍。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七米迅疾无比地一挑、一劈、一刺,漫天的剑影随着咔哧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消失殆尽。 只见二掌门手握一节寸许短棍面如死灰怔怔的立在原地,七米则用短棍抵着对方胸口。原来七米后发先至一挑短棍砍在二掌门握棍的三寸处,正所谓蛇打七寸,对方手中短棍经此一击便应声而断。他随即借势一劈,啪的一声一棍打在对方肩膀上。紧接着棍尖贴着对方长袍迅速下移一尺左右分毫不差正好抵在对方胸口,若七米此时全力一推定能在胸口上捅个窟窿。 七米将短棍撤下来,退后几步做出防守的姿势。二掌门见状才回过神来,丢掉手中仅有的一截断棍后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道:“小子,老夫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承让,承让,都是长辈们调教有方,才有七米点点滴滴的进步。”七米躬身说。 二掌门上前拍拍七米肩膀微笑着说道:“后生可畏,七弟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师兄如此器重你。”回首看了看唐老先生说道:“五弟,我总算知道您所说的,自己强不如后辈强的道理,恭喜你呀,寻得这样一个好弟子。” “同喜同喜。” “喜从何来?” 唐老先生看了看七米正色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七米既是老夫的弟子,也是您和唐轩花费了不少心血带出来的徒弟。” 七米听师父这样一说立刻心领神会,扑通一声跪下行礼道:“师父说得在理。弟子在此向三位师父行礼。” 二掌门和唐轩俩人乐呵呵的连忙上前来扶七米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七米却不管不顾连磕三个响头方才起身。 唐老先生等七米起身后上前抱住他,深情地说道:“好小子,为师就知道你不会令大家失望的。快给大家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七米便把自己如何把刀法中七式变成三十六式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几位师傅听后纷纷赞叹不已。 第四十八章 倭寇显踪 山下大殿里响起阵阵螺号声,二掌门倾听片刻一挥手说道:“走吧,咱们都下山去,掌门师兄召集大伙议事。” 大殿里高台之上放着五个太师椅,掌门人居中而坐,旁边依次坐着二掌门、三掌门、唐老先生和七米,唐轩则侧身站在掌门人一侧,台下肃立着唐门两三百号弟子。居中而立的唐门六位公子投向七米的目光都充满了敬意。朱牡则跟几个公子站在一起,见七米目光朝自己看来微笑着点点头。她已经是与唐门六公子相提并论的七小姐,很多弟子都忘了她的本名。 掌门人见大伙都到齐了,清清喉咙朗声说道:“如今天下不太平,天灾人祸相互叠加,战乱纷飞、祸端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如此情景百年难遇。近一年来,倭寇趁官府自顾不暇,居然也开始趁火打劫,不断祸害沿海各地。通过咱们半年左右的跟踪调查,终于知道他们的老巢所在之处,以及倭寇每次行动的大致规律。”掌门人停下来看了看众人,站起身问道:“倭寇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无须老夫赘述,大家说说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森公子上前一步抢先说道:“杀,杀他娘的。”众弟子也随身附和道“对,灭了倭寇。” “对,咱们怎能坐视不管,任由那些土匪为祸。老夫想是时候该咱们唐门伸手帮沿海受苦受难的百姓出口气了。”掌门人说。 三掌门在一旁提示道:“可是,咱们目前还没有正式复出,这个时候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击恐怕不妥。三十多年咱们都挺过来了,要不再等等?” “再等等?都等到什么时候了呀!咱们唐门有不少弟子都是沿海的,也有不少村寨、家人遭倭寇祸害的。三弟呀,咱们可不能不管。”二掌门说。 “五弟怎么看?”掌门问。 “七米,你来说说。”唐老先生说。 七米站起身向掌门人行了个礼后朗声说道:“晚辈认为三掌门多虑了。一则,三十年前,前辈承诺退出江湖,只是针对神州大地上的各门各派。而如今倭寇漂洋过海来犯,那可是外敌。对内是君子协定必须遵守,对外怎可作茧自缚受此束缚。二则,剿灭倭寇可发檄文号召天下武林志士共同讨伐,壮我唐门声威,同时也堵住武林清议人士之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七弟说得不错,这就是阳谋,正合我意。檄文就由轩儿来拟,约定两个月之后在达蓬山脚共议灭倭大事,弄好之后抓紧传给武林各派。”掌门说。 “怎么是两个月以后呀?”二掌门问。 “二弟稍安勿躁,这是缓兵之计,让所有人觉得咱们不敢单独行动。咱们这边自然得尽快行动,争取尽早将倭寇铲除掉,至少要让那群混蛋付出点血的代价,不能让他们再这么无法无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觉得偌大的一个神州就没人治得了他们。”掌门说。 “掌门师兄,老夫愿意带领众弟子前去会会东瀛人。”二掌门说。三掌门、唐老先生和七米都起身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前往。 “二弟,三弟,可当先锋,带领六公子和五十名弟子,明日一早出发,尽早摸清敌情,伺机而动。那些浪人大多都是用剑高手,据说还有忍者的踪迹。切记不可贪功冒进。” “五弟,带领一百弟子随后跟进,于三日后出发。此番前去便是你死我活的血战,请大家珍重。老夫在此静候佳音。” 七米见掌门没有安排自己前去,便上前一步说道:“启禀掌门,弟子愿意随同师父一同前往,为唐门尽点绵薄之力。” “老夫听几位师弟说七弟进步着实不小,你身上肩负的担子可不轻,得为四个月后的武林大会做准备。” “启禀掌门,弟子此次与师父一同前往也绝不落下相关的功课。” “是不是在这孤岛上呆的时间长了想出去走动走动?”见七米微笑着点头,掌门哈哈一笑说道:“去吧,到江湖上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再说了有五弟在一旁照看,老夫就放心了。不过,记住了,绝不允许这小子与东瀛人交手,绝不允许离开大陆登岛去倭寇老巢。” 几天后,达蓬山下一批行色匆匆的武林中人趁着夜色静悄悄的出现在古镇上,一行人熟练的穿过古镇弯弯曲曲的小巷来到一处庄园。早有一个郎中打扮的人候在门口,一见月光下出现的影子,便笑盈盈地迎上去躬身行了个礼,回身上前拍了拍门。只见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众人随后进入幽暗的庄园。绕过几间厢房之后,来到一处极为隐秘的溶洞旁,大家鱼贯而入钻入洞里。 进入山洞之后,借着洞里明亮的烛光大伙才发现,这个溶洞里竟然有两处十丈见方首尾相连的洞穴,经人修整之后便成了绝好的修炼之所。两处石洞里几十人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几个伙计正忙碌着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几排长桌上。 等众人进入山洞之后,那个四十开外的郎中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里浸满泪水吞吞吐吐地说道:“二掌门,三掌门,弟子药堂唐润总算把您们盼来了。” “起来说话。”二掌门说。 “那些倭寇都是畜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唐润说。 二掌门拍拍唐润肩膀后扶起他说道:“咱们边吃东西边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那些倭寇水性极好,这几个月以来,沿海岸线到处烧杀劫掠。他们东游西荡行踪飘忽不定,直到上个月他们才在据此一百里左右的一处岛屿上安顿下来。” “摸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了吗?”二掌门问。 “据说有三五百人。” 三掌门和二掌门对视了一下问道:“才三五百人?” “前几日,弟子随送东西的渔民登岛后看到倭寇在岛上安营扎寨,从看到的情况推测人数应该在三百人之上,据说还有不少被虏到岛上伺候倭寇的男女。这是我前后两次登岛后观测到的分布况图。”唐润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在桌面上铺开,请两位掌门观看。 “有两条大船,二十多条小船?”三掌门问。 见唐润点头称是,二掌门问道:“这些倭寇身手如何?” “据说倭寇凶悍狡猾、身手了得,官兵们见了他们都退避三舍不敢对抗。散兵游勇更是难以抵抗倭寇进攻。”唐润说。 “看来元朝真是气数将尽了,也难怪到处都有抗元的义军。”三掌门说。 “三弟,明日咱们摸上岛去灭了那群混蛋。”二掌门说。 “我看还是等弟子们修整一两日,咱们再探探情况,等五弟到了然后再直捣巢穴一举灭了他们。”三掌门说。 “等他们来?临敌畏缩不前,咱们这还算什么先锋?依老夫看,明日晚上咱们就登岛突袭。”二掌门说。 “掌门师兄提醒咱们不可贪功冒进。” “他老人家还说了伺机而动嘛。对不对?不信你问问咱们这几个弟子。”二掌门见三掌门不做声,便回首对唐润说道:“你明天继续派人打听消息,并暗中准备好登岛所需的船只,务必确保明晚能顺利登岛。” 第二日午后,二掌门带着两个弟子到小镇上查探,见小镇上几乎一半的房门都紧闭着,往日热闹的小镇显得冷冷清清,街上不多的一些行人均行色匆匆。走过一处简陋的小巷时,差点撞上两个夺路而逃的渔民,其中一人见二掌门等人便喘着气神色慌张地说道:“倭寇来了,快快躲起来。” “倭寇在哪里?有多少人?”二掌门问。 “有一队人,在一里开外正朝这边走来,至少十几个吧。”那人断断续续地说完便跑开了。 二掌门微微一笑对身旁两名弟子说道:“走咱们找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去会会他们,记着尽量隐藏唐门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许用暗器。” 不一会儿,一队倭寇押着十几个用绳子串在一起的男女出现在小镇冷冷清清的街头。那些被绑架的男女身上都背着不少东西,在倭寇们的吆喝声中垂头丧气地缓步前行。这些倭寇头发均剃成半月形,两个小头目戴盔披甲穿着草鞋,其余几人均穿着长袍,光着脚,有两人下身仅穿兜裆布,他们手持长枪、弓矢或日本刀。 他们奇怪地发现大街中央竟然有三人慢悠悠地站起身,像猎人见到猎物一般盯着自己。倭寇们相互看了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中一人说道:“真是奇了怪了,头一次遇到见了咱们不躲不跑的人。”另一个说:“怕是吓破胆跑不动了,说不清楚已经尿裤子了。” 二掌门伸伸懒腰摸摸秃头问道:“来了几个盗贼?” “回师傅,倭寇不多不少来了十人。”鑫公子说。 “无需手下留情,一个都别放过。”二掌门说。 一个倭寇提着把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长短的弯刀走上前,粗声粗气地说道:“敢挡我们的路,是不是活腻了?” “吃我一棒。”森公子大喝一声抡起熟铁棍当头就是一棍。那倭寇慌忙挥刀来挡,哪曾想对手一招“泰山压顶”力道十足竟然将刀生生给顶了回去并且啪的一声打在肩膀上。倭寇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森公子一招得手紧接着反手一招“霸王举鼎”一棍砸在对方前胸。只见那倭寇直挺挺飞出去三五步远,仰天倒地时已没了气息。 这群倭寇果真训练有素,一见自己人吃亏便呼啦一声抄起家伙围了上来。两名弓箭手在后侧,两名长枪手在两侧,两个小头目居中,配合十分默契。两位公子见状相视一笑,各自展开身形冲向敌人。 于是双方缠斗在一起,打得真是难解难分。 第四十九章 初次交锋 在后侧的两名弓箭手正准备偷空袭击两位公子,却不想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两人连忙警觉地转过身来。一个弓箭手刚回头面门上啪的一声挨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鹅卵石应声而倒。另一个连忙开弓射箭,只见须发斑白的秃头老人居然一把抓住急速而来的箭矢,顺势一转身将箭矢抛向正在弯弓搭箭的射手,噗呲一声箭矢竟然插进对方胸膛。那弓箭手受伤后龇牙咧嘴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弓扑向二掌门。二掌门一把夺下长弓,一旋身移到倭寇背面迅速用弓弦套住对方脖子,用左脚蹬着对方后背用力拉满弓,然后将长弓旋转了两圈便松开手。弓弦深深勒入倭寇脖子,弓箭手双手在脖颈处抓来抓去痛苦地跪倒在地上鼓着一双鱼眼渐渐没了动静,他此生肯定没有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弓箭之下。 二掌门俯身捡起那个死在鹅卵石之下弓箭手的长弓和箭囊,退后十步左右将箭囊立在身前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夫今日就用倭寇之箭射他几个倭寇试试,看看他们究竟是人是鬼。”说罢拉满弓射出一箭,正中其中一个手持长枪的倭寇后背。那中箭之人痛得在地上满地打滚,被鑫公子顺手补了一剑给解决了。 “别看这些混蛋个子不高,可弓箭却又长又强。”二掌门感叹了一声又不慌不忙地射出一箭结果了一名倭寇。这时鑫公子大声说道:“师父,别再射箭了,让我们兄弟俩好好陪他们玩玩。” 两位公子没有了弓箭手的威胁心里少了些顾虑,越战越勇迅速扭转了之前以二对九时比较被动的局面。 二掌门回首看了看被绑来的那群人,挥剑砍断为首两人身上捆绑的绳索,说道:“去给他们解绑。” 不一会儿功夫被绑来的十几人身上所有的绳索都被解开了,大伙陆续卸下身上背负的东西,围上来向二掌门鞠躬致谢。二掌门挥挥手微笑着招呼他们各自回去,却见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操起地上几个死去倭寇的家伙,没有捡到武器的几个男女则在一旁寻来些拳头大小的石头将正在酣战中的几个倭寇远远地围在中间,一个个眼里都燃烧着怒火。 鑫公子见状对森公子说道:“看来咱俩得速战速决,别让倭寇伤着这些苦命人。”说完不等森公子回应虚晃一招“灵蛇吐信”逼退前方两个倭寇,旋身回来便是一招十分迅猛的“灵蛇摆尾”扫向从身后扑上来的倭寇。那倭寇以为自己有机可乘,却不想刚刚腾起身便见对方长剑幽灵般直奔自己胸腹,仓促间只得变换招式挥刀去格挡。几乎在刀剑碰撞的同时,鑫公子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将倭寇踢了出去。 那倭寇被踢落地上打了个滚正准备挣扎着站起身来,啪一声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块飞石,流满血液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他用左手擦脸时从被血液染红的指缝间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一群被他们押解来的像绵羊一样柔顺的男女中,就近的五六人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呼喊着如狼似虎扑了上来。不见他们丝毫迟疑一会儿功夫就七手八脚的将受伤的倭寇砍翻在地上。 一个倭寇回转头看见自己同伴被几个普通老百姓给合力杀害了,怪叫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扑了过去。森公子一看赶不上这个凶狠的倭寇,便一招“直捣黄龙”将手中长棍全力抛了出去。沉重的熟铁棍正中倭寇身后铠甲没有覆盖的大腿上,竟连皮带肉硬生生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从扯破的裤管里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头。倭寇一个趔趄倒在那几个浑身是血正不知所措的老百姓跟前,手中长刀掉落一旁。 一个年轻人见状吓得连忙丢掉手中短刀惊叫一声躲到二掌门身后瑟瑟发抖。其他几人躲开几步见倭寇受伤倒地后费力站起身拔出腰间短刀,便在两丈开外用石块招呼他。那倭寇便噼噼啪啪挨了十几块石头,双手抱头龟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一会儿功夫手中的短刀滑落地上,身子缓缓倒在地上。 几个胆子大一点的提着长枪大刀小心翼翼地走到血淋淋的倭寇身前,其中一个壮汉用枪杆去拍打倭寇看他死了没。见没有动静,便微笑着回身准备说什么。正在此时,那满身血迹的倭寇突然睁开眼睛一把夺过长枪,大叫一声反手一枪将那壮汉捅了个窟窿,然后怪笑连连仰天倒地气绝身亡,吓得一旁几人后退不迭。 仅剩的四名倭寇见伙伴们一个个死在眼前,便发疯了似的发起进攻,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此时森公子手中没了铁棍,只见他竟然不慌不忙地退后几步丢下鑫公子一人独自对付剩下来的四个倭寇,将双手放入袖子里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说道:“师兄,我在一旁替你护法。” 鑫公子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左冲右突和几个倭寇缠斗在一起。一名使长枪的倭寇趁着两个头目合力夹击鑫公子的时机,从一旁抓住机会准备偷袭。却不想在这节骨眼上一旁观战的森公子竟然出手了。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然钉在持枪者的后背,那人闷哼一声丢下长枪双手在后背上乱抓了几下之后扑通倒地。 森公子一招得手之后并不停留,手中此时已然多了两把通体乌黑的玄铁匕首,大喝一声纵身加入混战。两个小头目敏锐地感知到来自身后的危险十分默契的各自虚晃一招逼退鑫公子,回身扑向森公子。 森公子脚步轻盈侧身躲过两人攻击,双手一挥手中两把匕首分别射向两人。那两名小头目连忙挥剑来挡,可根本来不及。匕首随着两声脆响钉在护心镜上,可惜由于厚实的衣甲阻拦只有寸许插入胸口肌肉,把两人吓出一身冷汗,身形随之一滞。此时鑫公子已经抓住机会干净利落地一招“灵蛇望月”挥剑砍杀了另外一侧落单的倭寇,回身一招“灵蛇追魂”直奔两个头目而来。 两名倭寇头目被前后夹击,两人背对背挥剑各自迎战。鑫公子一招奋力格挡开对方长剑,顺势用剑柄尾部厚实的剑镦猛击钉在倭寇护心镜上的匕首。匕首噗呲一声没至刀柄,那头目怪叫一声后无力地挥舞了几下长刀缓缓倒地。 森公子见自己面对的倭寇挥剑追来并不着急出手,嘻嘻一笑突然转身便跑。跑出几步后一把夺下围在外围的一个小伙子手中的石块甩手打向倭寇,正中如影相随的倭寇面门,一下把他打翻在地。只见森公子看了看在地上缓慢爬行的倭寇拍拍手上的灰尘背手而立,笑呵呵地对一旁观望的众人说道:“该你们出手了。” 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那些男女并不一窝蜂扑上去,而是隔着一两丈距离大声哭喊着用手中的石块招呼倭寇头目,发泄着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愤怒和仇恨。不一会儿功夫,那倭寇倒提着长剑拖着一条紫黑色的血迹爬行了一丈左右,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气息变得越来越弱,身边有百十个粘着鲜血的石块散乱地堆在一起。为首的壮汉捡起倭寇身旁的长剑上前几步,一脚踏在倭寇背部高高举起双手像砍柴一般咔咔咔连砍了七八剑,一边砍一边哭喊道:“这一剑是俺媳妇的,这一剑是俺闺女的,这一剑是俺儿子的……”直到倭寇血淋淋的头颅滚落一旁他才住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兀自痛哭不已。 二掌门摸摸自己光亮的额头说道:“倭寇都死了,大家该报的仇都报了,都节哀顺变吧。”大伙这才回过神来齐刷刷地走到二掌门跟前跪下磕头,那名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的壮汉哭着说道:“感谢各位英雄拔刀相助,昨日我们村寨被烧毁父老乡亲几乎都死在这群倭寇手中,我们十几人上山干活侥幸逃脱一劫,随后却被倭寇发现绑架。原以为这几日将死在倭寇手中,不曾想今日托各位英雄的福得报大仇。” “难怪各位对倭寇恨之入骨。”鑫公子说。 一个妇女带着哭腔说道:“这些倭寇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两位公子上前几步扶起众人,二掌门问道:“接下来你们准备作何打算?” 众人面面相觑,那壮汉长叹一声说道:“我们得回百里开外的村寨为死去的亲人料理后事。之后离开被焚毁的村寨,再去别处寻一处安全的地方。” “若你们没有其他去处,等料理完后事就到一千里远近的寻龙镇来,找到当地唯一的一家药铺告诉掌柜的是唐门二掌门介绍来的,他就会安顿你们在小镇上住。”二掌门说。 那壮汉复述了一下二掌门所说,用心记下地址。大伙千恩万谢准备离开小镇。二掌门见他们相互搀扶着离开将倭寇打劫的财物全部留了下来,便朗声说道:“这些财物原本就是你们的,大家再辛苦一下把它们带回去。” “几位英雄,遭遇这样的灾祸,我们能捡一条命回去已经很幸运了,这些东西本就是你们从倭寇手中截留的,自然是属于你们几位的。”那壮汉回身说。 “我们唐门这次复出可不是图这些财物,而是想根除掉倭寇这个祸患。再说了接下来你们还得继续生活不是?有些财物在身边总是好的。”二掌门说。 “唐门?几位英雄都是唐门中人?” “对,不久整个江湖都会听到唐门复出这个消息。”二掌门说。 “你们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们就带上些财物回去吧。”其中一名妇女说。 “都带上,我们师徒有事在身就不耽搁了,各位路上小心,咱们来日在寻龙镇见。”二掌门说完带上两位公子朝小镇另一头走去。 这群劫后余生恭恭敬敬地目送师徒三人走远后,才小心地背上散落在地上的财物慢慢走上回村寨的路。 第五十章 鬼影再现 唐老先生和七米一行星夜兼程风尘仆仆跟进到达蓬山下,与药堂弟子唐润汇合后才知道二掌门和三掌门一行已经于午夜时分出发,据此时已经有整整八个时辰左右。 唐老先生边坐下喝茶边问道:“两位师兄怎么没等和我们汇合就仓促行动?” “回五师叔,两位师叔觉得凭前锋就可以轻松拿下这群倭寇。”唐润小心翼翼地说。 “轻松拿下?何出此言?” “二掌门昨日在镇上收拾了一队外出打劫的倭寇,或许因此觉得登岛拿下倭寇应该问题不大。” “他们可清楚岛上的情况?” “两位师父有弟子绘制的地图,也有本地的渔民当向导。”唐润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 “你怎么没有跟着去?” “弟子奉命在此接应师叔一行,为增援人员登岛做准备。” “何时可以登岛?” “启禀师叔,已备好船只,随时都可以登岛;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此时海面风急浪大,弟子建议再等等两位师叔的消息,若是今晚等不到消息明天一早等风平浪静后出发或许更为妥当。” 此时晚餐已准备妥当,鲜美的菜肴馋得大伙直吞口水。七米听见站在身后的隆部肚子里咕咕的响声,呵呵一笑说道:“大叔肚子什么时候也开始会说话了呀?” 隆部憨憨地笑了笑找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倒了碗汤抓起个馒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口回头看看七米说道:“少爷,这汤太好喝了,您赶紧趁热尝尝。” 当地人菜肴口味以咸鲜为主,餐桌上总是离不开汤,即便没有菜也不能没有汤。这里的汤也是始终绕不开“鲜”“咸”两味,咸菜要爽脆,鱼肉要肥嫩,清爽的咸菜和各种得天独厚的海、河、湖鲜是做汤的常见材料。 朱牡听阿爸这么一说,便盛了一大碗鱼汤用鼻子闻了闻双手递给七米,摇摇头说道:“阿爸说得没错,这汤应该十分鲜美。” 七米半信半疑喝了几口汤,忍不住问一旁的唐润:“这啥汤呀?这么好喝!” “咸菜黄鱼汤,本地人都会做。”唐润说。 “唐润大叔说得轻巧,我看这汤可不好弄。方才我去后厨看见一个伙计在汤锅里大包小包地添加了不少东西。”朱牡说。 “七小姐看到的也没什么,都是一些提鲜味的调料。”不知是因为汤太汤还是因为加了辣椒的缘故唐润脸红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子时依然没有二掌门和三掌门一行的任何消息。海面上风浪已趋于平静,唐老先生决定带人强行登岛,神色凝重地对七米说道:“此时依然没有消息,恐怕两位师兄凶多吉少。若日落之前没有为师的消息,你们赶紧离开这里,不可意气用事,切记,切记。”七米和朱牡依依不舍地目送唐老先生一行登上几条渔船慢悠悠地滑向大海深处。 回去的路上,看着默默不语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的唐润,朱牡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一时说不清楚。 回到空荡荡的溶洞里,朱牡在铁架上添加了几根松光将整个山洞弄得比较亮堂,见七米全无睡意,便随手找来两根短棍说道:“少爷,我这两年跟着您习字练武感觉长进不少,今日得空您帮我看看这苍狼刀法的火候如何可否?” “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来走两招试试。”七米接过短棍站起身懒羊羊地挥舞了一下摆了个防守的姿势用手指示意朱牡进攻。 横刀式、落刀式、滚刀式、乱刀式……朱牡用尽全力一招招使出,七米使用灵蛇剑法身形左挪右闪飘忽不定,“三招、四招……”大声数着朱牡的招数。 第五招出手后朱牡感觉身子像是被灌了铅似的竟然挪移不了,暗道一声不好,手中短棍滑落地上。七米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朱牡,此时他惊讶地发现朱牧手掌上出现了紫黑色的斑纹,连忙用手指拨开衣领一看颈部也有类似的斑纹出现。正不知所措,朱牧缓缓举起自己手掌仔细看了看柔声说道:“少爷,您别着急,我中了‘鬼影散’,这毒死不了人。” “鬼影散?当初我阿爸中的可是这毒?有没有解药?” “正是。我听药堂的师傅们说这毒是金凤堂最有名的毒物之一,和在饭食之中无色无味,中毒之人在全力拼搏的时候才会发作,发作十日之后便会痊愈,据说至今没有解药。” “金凤堂?那群混蛋阴魂不散怎么又跟倭寇扯在一起了?” “哥哥,您快运功看看是否中毒了。” “都喝了三大碗咸菜黄鱼汤还能不中毒?”话音刚落从溶洞阴影里钻出几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唐润垂头丧气地默默跟在后面。 “你干嘛要下毒?”七米问。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润兄可并不糊涂。”朱牡发现说话的竟是之前一直在厨房忙碌的伙计,只是此时他已换了一身装束。 “是你下的毒。我看见你在往汤锅里添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朱牡说。 “是呀,唐门一出山就来这么多人,害得老夫将这次带的所有宝贝都用完了。” 朱牡惊叫一声问道:“登岛的人都中毒了?” “没中毒还能让他们登岛呀?”那人说完阴恻恻地笑了笑。 “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和懦弱,才害得同门受此灾祸。”唐润摇摇头长叹一声侧身说道:“老毒物,我的家眷你该还给我了吧?” “不着急,我鬼影张说话算数一定让你们一家人团圆,不过得先杀了这两人。”鬼影张说完冷冷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唐润。唐润一声不吭缓缓接过长剑,颤巍巍地走到离七米不远的地方。 七米站起身拔出弯刀暗自运功蓄力,借着松光明明灭灭的火光见唐润脸上泪花闪烁鼻翼一张一合,忽然使劲将长剑扔在地上抱着头哭喊道:“我下不了手,老毒物你还是杀了我吧。” “无毒不丈夫。真是个没用的东西。”鬼影张骂骂咧咧地上前一脚将唐润踢到一旁,长袖一挥卷起地上的长剑准备上前砍杀唐润。 七米见此情形早已将情况了然于胸,便说道:“鬼手张是阁下什么人?” 鬼影张止住脚步回转身冷冰冰地盯着七米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问道:“是老夫胞弟,你怎么问起他?” “两年前,被少爷我给砍了。” 鬼影张再次盯着七米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混小子。” “如假包换,两年前,就在蓉城地界牛尾山下被本少爷砍了。” 鬼影张长剑一挺一招“金蛇逐月”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直奔七米面门而来。七米一招“破刀式”迎了上去。刀剑一接触,七米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震得自己虎口发麻,对方功力竟然远在鬼手张之上。鬼影张见对手出手不凡一招破解了自己进攻的势头,而且功力深厚和自己不相上下,随即脸色一沉变换招式一招“金蛇盘树”卷向七米。七米也不甘示弱,不退反进一招“横刀式”攻其必救,后发先至劈向对方胸腹。鬼影张并不恋战连忙纵身向后躲闪,腾身而起之时一挥左袖一缕幽香随之罩向七米。 只见七米踉踉跄跄跟进走了几步哐嘡一声丢下弯刀,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抚着胸口单膝跪地俯下身子咬着牙说道:“真是卑鄙,竟然再次用毒暗算本少爷。” 鬼影张收剑回鞘迈着方步走上前来在距离七米两丈左右的地方站定,举起右手时手掌里出现了三枚青光闪闪的化骨神针,得意洋洋地说道:“鬼影张的名号可并非浪得虚名,老夫行走江湖一直都是堂堂正正地用毒,何来用毒暗算一说。今日老夫要为老弟报仇,一剑砍死你也太便宜你小子,让你尝尝化骨神针的厉害,好好感受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这第一针噬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七米抚着前胸的手掌全力一挥,一道寒光从灰影中一闪而没,鬼影张举在半空中的右手手腕竟然被一柄银白色的飞刀洞穿,三柄毒针随着一声惨叫从手中无声的滑落,几乎同时七米如离弦的箭身影一闪扑向对手,一把抓住鬼影张手中掉落的三柄毒针,纵身后跃之时反手一挥一枚毒针噗呲一声深深嵌入对方右肩。这一切几乎就在一刹那之间,所有人都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鬼影张不愧是老江湖临危不乱迅速用左手点了几处穴位,一仰头吞了两粒药丸,如死人般一片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额头上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他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说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小子中毒之后怎么还能如此反击?” “本少爷未曾中毒,只是装装样子逗你玩的。” “怎么可能,老夫,老夫行走江湖用毒从未曾失手。” 七米把玩着手中的两枚毒针说道:“你这个老鬼使毒本领还不错,不过本少爷对所有毒物免疫,你这毒物奈何不了我。” “真是闻所未闻又不得不信。内功深厚、刀法凌厉、不怕毒物还会飞刀绝技,难怪老弟栽在你小子手里。”说完咬咬牙拔出手腕上的狼头飞刀端详了一会儿侧身问唐润:“老夫未曾听你这个窝囊废说起过这小子对毒物免疫又会唐门飞刀绝技。” “老毒物,我已有十年未曾回过唐门,也未曾听同门中人谈起过七师叔会飞刀绝技,自然不知道有这情况。再说了飞刀绝技非三五年苦练很难登堂入室,七师叔入唐门才一年左右就有如此身手,真是匪夷所思。”唐润说。 鬼影张一挥手中飞刀打掉铁架上几根正在燃烧的松光说道:“今日,老夫必须杀了这小子为老弟报仇。”说完用左手拔出长剑后退两步说道:“给老夫灭了他。”七米此时才借着松光明明灭灭微弱的光亮看清那几个身着玄衣一直一声不吭站在一旁阴影里的剑客都蒙着面,竟然都手持东瀛长刀。 第五十一章 苍狼啸月 见那几个刀客悄无声息地围上来,七米提气凝神忍不住想:都是倭寇?会是什么样的刀客?本来不能登岛以为失去了和倭寇交手的机会,却没想到竟然有倭寇自己找上门来,心里居然还有一丝喜悦。 那几个刀客身法很快、步法很轻、配合默契,在幽暗的窑洞里时隐时现,一出手便都是十分狠辣的招式,上中下三路都给盯得死死的,而且变招十分迅速。七米从未见过如此套路的功夫,一时见招拆招疲于应付竟被打得十分被动。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七米深知要改变如此被动的局面不能按照常规来打。主意一定,他便不管不顾一招“破刀式”主动向自己正面的刀客发起进攻。 正面的刀客哪里想到七米竟然改变战术主动攻击自己连忙闪身躲过。七米就势向前纵身而起躲过身后如影随形的进攻。身子尚未落地半空中旋身一招霸道凌厉的“横刀式”扫向身后几人。紧随其后的刀客前一式已然力竭,都来不及变招应对七米的攻击。距离最近的一名刀客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被砍翻在地上。其余几人都慌忙强行挪移身影躲避攻击,即便这样还是被刀锋所伤隐藏在一旁的阴影里。 七米一招得势哪里肯罢休大喝一声一招“落刀式”追击受伤之敌,可是身影刚刚腾空而起,却见几枚奇形怪状的暗器从阴影里扑面而来,连忙变换招式舞起一片刀影将暗器都扫落地上。 唐门可是武林中使用暗器的祖宗,这几名刀客一用暗器便激起七米作为唐门中人的斗志。七米对唐轩用心打造的这套飞刀爱不释手,对飞刀绝技简直是如痴如醉,这一年来一得空便在私底下把玩精美的飞刀,躲进听雨轩里暗自揣摩先辈们点点滴滴的心得。 “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小爷我今日让你们见识见识唐门暗器,看镖。”话音刚落,只见两枚化骨神针脱手而去消失在阴影里,角落里两名刀客应声而倒,各自颈部赫然出现一枚毒针,像被钓上岸的鱼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便渐渐没了动静。剩下的七八个蒙面刀客轮番发起攻击,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几人轮番使用暗器协同攻击,昏暗的山洞里顿时险象环生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碰撞的声。 七米在全力进攻的同时认真察看对方进攻的特点小心寻找对手的破绽,十几个回合下来,见这几个刀客不仅配合默契、刀法诡异,同时还善于隐藏自己的身形悄无声息地从暗处偷袭。七米面对明里暗里七八个刀客的协同进攻,前胸后背均挨了好几刀,所幸有软甲护身并无大碍,藏青色的长袍却变得千疮百孔破旧不堪。 七米十分执着于父亲所创的苍狼刀法,即便是在精通独步天下的灵蛇剑法后依然首选使用刀法。他呵呵一笑说道:“捉迷藏谁不会呀。本少爷陪你们玩玩。”只见他拉起围巾蒙住半边脸,右手使出苍狼刀法,左手暗扣飞刀,步法轻灵却是灵蛇剑法独有的灵蛇飞渡步法。他身法飘逸如暗夜中的魅影,又如苍狼在暗夜里出没。几名刀客一时竟在昏暗的火光中难以分辨七米身影,他们怕误伤自己人手法自然慢下来不少。七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藏青色的身影融入溶洞里的阴影里,迅疾如飞的身法如幽灵般令人琢磨不透,刀法如疾风骤雨密不透风,飞刀如流星逐月见血封喉,不一会儿功夫便解决了那几名刀客。 当七米在手臂上擦去弯刀上的鲜血再次在跳跃的火光下看到鬼影张时,只见他用左手将泛着蓝光的长剑架在虚弱的朱牡脖子上,整个身影躲在朱牡身后正奇怪地盯着自己。唐润不知什么时候受伤了靠在窑洞一侧喘着粗气。 “如果不想这小娘子死在这里,就放下手中的武器。”鬼影张说。 偌大的窑洞里回响着冷冰冰的话音。 “留下鬼影散的解药,本少爷今日放你一条生路。” “信不信老夫现在就结果了这小娘子?” 七米知道对方手中长剑是淬过毒的,不敢大意怕对方一不小心伤着朱牧,便哐嘡一声扔掉手中宝刀,拍了拍手亮出双掌示意对方自己此时手中空无一物。 “还有你的飞刀。” “本少爷的飞刀七把一套。” “把剩下的两把扔掉地上。” 七米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从腰间摸出两把飞刀哐当一声丢到地上。 “江湖上所有的鬼影散乃老夫亲自所练,这世上除了老夫便没有第二人能解此毒。” “那是为何?” “因为除了老夫,便没人知道熬制鬼影散的秘方。” 七米呵呵一笑说道:“秘方?鬼手张随身带着的这一份算不算?”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卷册子得意地晃了晃。 “这怎么可能。”鬼影张用受伤的右手背轻轻碰了碰身子,发现秘方还好好的躺在怀里,便长出一口气说道:“秘方从未离开过老夫,你小子骗老夫。” 七米此刻已经知道这药方所在之处便说道:“眼见为实,瞧瞧这秘方内容可对?”说完将手中的册子抛到鬼影张左侧,背着双手站立不动。关心则乱,鬼影张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册子,见背面朝上看不到封面,便本能地移开长剑准备挑起册子来看个究竟。 七米暗自蓄力等的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见对方长剑从朱牡身上移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暗影中刀光一闪一柄飞刀随着鬼影张一声惨叫已然射穿他枯瘦的左手。朱牡随即蹲下身子露出藏在身后的鬼影张,几乎同时刀光再次一闪即没,惨叫声戛然而止,鬼手张无力地举起受伤的右手指着七米,瞪大眼睛满脸充满疑问。七米在长袍上擦擦双手上前几步拍拍鬼影张肩膀说道:“本少爷飞刀的确是一套七把,可没说只有这一套呀。” 鬼影张从被刺破的喉管处长出了一口气,血泡和着鲜血咕噜咕噜不断冒出来,随后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仰面倒在唐润身前。 唐润见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刀直插鬼影张颈部,刀柄上赫然雕刻着一个精美的狼头。这飞刀正是唐轩亲手为七米打造的“苍狼啸月”飞刀。第一次出手,六条人命横死当场!此时,每柄飞刀都浸满鲜血,一个个仰天长啸的嗜血狼头在这暗夜里随着明明灭灭的光亮忽隐忽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七米几步上前扶起蹲坐在地上的朱牡,见她双手和颈部均已布满紫黑色的纹路脸上泪珠不断滑落,微微一笑将他轻轻拥入怀中拍拍后背柔声说道:“有哥在,别害怕。” 朱牡见七米从生死边缘走回来,又惊又喜真想躲在七米怀里好好痛哭一场,此时她忽然想起阿爸来,连忙推开七米说道:“哥,快去看看我阿爸。” 七米将朱牡扶到一把椅子上坐定,然后把四下里散落的松光收集到铁架上,又添加了一大把松光,整个溶洞顿时变得无比明亮。他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迅速消失在洞口。 等七米和隆部气喘吁吁地赶回山洞之时,见朱牡趴在长桌上双手扶着桌沿正大口大口的吐着什么,而唐润正在一旁用力拍打朱牡后背。 隆部见山洞里横七竖八死了不少人,又见唐润正用力拍打自己女儿,不由分说拔出腰刀冲了上去。七米远远跟在身后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眼见一刀将要砍到唐润脑袋,却见朱牡坐起身猛的一脚踢向隆部,将他踢得仰面朝天滚落地上。 “闺女,你原来没事呀!”隆部拍拍身上的灰尘,笑嘻嘻地站起身。 “阿爸,你怎么能不分好歹见人就砍?” “阿爸这不是担心你吗?” 七米围着朱牡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激动地说道:“妹妹,你中毒的迹象明显好了不少呀,怎么治的?” “你问问唐润叔叔就知道了。”朱牡说。 唐润躬身说道:“托七师叔的福,今日七师叔与老毒物对话,小人才知道这世上真有鬼影散的解药,这秘方竟然就在他身上。” “方才我和唐润叔叔搜出秘方,猜猜我们找到了什么。”朱牡见七米摇头,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污迹,咧开嘴一笑摊开手掌露出一个白色的小瓶。 “解药?” “对,就是鬼影散的解药。我方才试用了两滴,药效十分明显,感觉恢复了不少。我想这一瓶应该能为十几人解毒。”朱牡说。 “十几人?真好。”七米说。 “秘方上所说之药我这药铺里都有,给我两天时间,定能按照秘方弄出可治疗上百人的解药来。”唐润小心翼翼地说。 七米将解药接过小心放入怀中摸摸朱牡满头的秀发说道:“我得马上登岛去救师父他们,妹妹你留下疗伤,隆部协助唐掌柜赶制解药。”回头看看唐润说道:“若我没有猜错,你的家眷也在岛上?” 唐润泪流满面跪下身说道:“小人无能,半月前妻子儿女都被虏到岛上了。小人为虎作伥协助倭寇谋害同门中人真是罪该万死,不管七师叔这次能否救回众人,小人一定重回唐门以死谢罪。” “若是为了名利而勾结敌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你这是受人胁迫无奈为之,我想掌门人定能体谅一二。”七米说完,心想若自己遇到如唐润一样的情况,难说自己不会步他后尘,何况他还不会武功。唐润的亲人都被困在岛上等待被人解救出来,可是自己的亲人呢?心念至此便长叹一声说道:“我看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起身吧。你的亲人我一定全力以赴带回来。” 唐润忍着伤痛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后朗声说道:“七师叔大恩大德小人只有来生再报。小人知道有一处密道可以摸到敌人后方,只是此时已临近天亮,需等到天黑时分再行登岛。”说完费力从怀里掏出一卷地图,用食指蘸了蘸身上的鲜血在地图上作标记,详细指示登岛的路径。 “岛上倭寇可知师父他们出发的时间?” “肯定清楚,小人见他们昨日又通过飞鸽传书进行联系。” 七米接过隆部递来的飞刀放在桌上,一边擦拭飞刀一边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这就出发。” “哥,等到天黑后再去吧。到那时我和阿爸可以陪你同去。”朱牡说。 “昨夜岛上的倭寇肯定一夜未眠,此时前去正是时候。”隆部和朱牡听七米这么一说都点头称是。唐润对七米的胆识由衷地感到佩服。 隆部见七米衣袍皆破,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便连忙找来一身衣物让七米换上。 七米见隆部寻来的正是倭寇刺客所穿装束——深蓝色的衣袍和围巾。隆部憨憨地一笑用手指抠抠脑袋说道:“登岛后从衣着上敌人分辨不出少爷您的身份,这样或许会安全一些。” “叔叔想得真周到。可这些大葫芦干嘛用呀?” “我见厨房里有些葫芦,便寻思着那海水太咸不能喝,得带两葫芦水上船。”隆部说。 “我喝三天也喝不了这么一个葫芦的水。” “若哥哥需要下海长距离游泳,您可以腾空葫芦后在身上绑个葫芦浮水过去。”朱牡说。 七米拍拍脑袋说道:“对呀,雪域上渡河的人喜欢抱着充气的羔羊皮防止溺水。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看来真是这样。” “少爷,猪什么是谁呀?”隆部问。 “阿爸,诸葛亮可是个古代足智多谋十分厉害的人物。哥哥的意思是说我们仨凑在一起也能想出一些管用的点子来。”朱牡说。 隆部一想到第一次坐船登岛时晕船的情景,便感到胃里上下翻腾有些难受,皱皱眉头说道:“宁上山,莫下海。大海深不见底又变幻莫测,下海可比上山危险多了,少爷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五十二章 单刀赴会 七米躺在乌篷船上睡着了。等到渔夫叫醒他时起身一看,距离岛屿差不多有一里左右。他伸伸懒腰问渔夫:“老哥你怎么停下来了。” 那渔夫擦擦满脸的汗渍指着前方一处海湾说道:“公子,前面不远就是掌柜所说的登岛地点。小民胆小,不敢再摇船向前了。” “若真胆小也不会冒险送我到这里了。” “小民不敢死也死不起,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家里老老小小好几口人可不得都饿死。”渔夫边说边摇摇头叹了口气,将几个串在一起的空葫芦拴在七米腰上。“公子您可要保重呀,那些倭寇可都是些狠人,再加上如今这乱世里据说有不少人和倭寇狼狈为奸,不可不防呀。” “是呀,真是家贼难防。感谢老哥送我至此。”七米拍拍渔夫后背道了声珍重,翻出图纸好好看了看再次确认了一下位置,轻轻一跃便跳入海中。不大功夫七米便游到岸边,悄悄钻进林子里拧干衣服上的海水,收拾好随身物件正待出发便听见有几人说话的声音响起。七米躲在树丛里暗自运功静心听了好一会儿竟没听懂任何一句对话。等这几个人醉步踉跄地走到沙滩上,他才看清楚这七八个说着奇怪的话语剃着秃头的人都是倭寇,忍不住骂了一声娘,拉起围巾蒙住脸缓步走出林子。 那几人见七米从林子里走出,便嬉笑着迎了上来。走在后面的一个倭寇将铠甲卸下搭在肩上左手提着个酒坛,右手握着长剑敞着怀露出几根稀疏的胸毛。他忽然觉得七米腰上悬着的弯刀有些奇怪便叫住同伙,对着七米大声问了句什么。 七米呵呵一笑说道:“乖孙子,大爷我来看你们了。” 倭寇们见来人形迹可疑便各自撒手丢下手中的酒具齐刷刷拔出大刀将七米围在里面,为首那个敞着怀的倭寇警觉地朝四下里看了看。 七米心想不能惊动了岛上的其他倭寇必须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这几个人,便将蒙面的围巾摘下微笑着把宝刀卸下插在沙地上,背着双手缓缓站起身子转身看了看众人。那几个倭寇见对方竟然是个俊俏的小伙,并且已经卸下武器显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便都乐开了花,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七米见时机正好便一跃而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左右开弓一招“流星逐月”已然出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几把飞刀带着“嘶、嘶、嘶”划破空气的声音如流星划过天际一闪而没,等他停止旋转落回地面之时已有五人先后倒地。这五人无一例外均是喉部中刀,正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剩余的两名倭寇这时总算反应过来了,怪叫一声扑了上来。七米将脚尖插进沙里,一脚将沙子扫向他们,顺势旋身抽出宝刀脚踏灵蛇飞渡步法几个箭步闪移至倭寇身后,一招横刀式劈向右侧倭寇腰际。咔嚓一声脆响之后,紧接着一招破刀式捅向左侧刚转身准备迎战的倭寇胸口。左侧的倭寇双手高高举起的长刀滑落下来掉在沙滩上。他左摇右晃走了几步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同伴身旁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握住插在胸口的弯刀,在闭上通红的双眼之前看见自己同伴的身子居然奇怪地分离成上下两半!倒向地面之后,竟然痛苦地挣扎着向前爬出两丈左右,血淋淋的内脏露出不少散落在松软的沙滩上,而下半身则留在两丈开外的地方。 等到岸边沙滩上恢复了平静,七米不慌不忙地拔下飞刀,最后一脚踏在被一刀贯穿的倭寇尸体上,使劲拔出弯刀。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被鲜血染红的刀具上,映红了七米年轻英俊的脸庞。他一边用酒坛里的剩酒清洗刀具,一边轻声念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少爷我今日且用你们的血来祭奠被你们所祸害的良善百姓。” 七米将弯刀斜插在后背上,走出那片藏身的小林子出现在依山而建的东寨门下空旷的草地上。他通过渔夫知道这里地势险要,要进入倭寇所在的主岛东面仅此一处可以上去。山势险峻加之又面对大海远离大陆,这里自然也成了匪徒防守最为薄弱的所在。 此时,在敞开的山寨门口几个席地而坐正在乘凉喝酒的倭寇远远看见一个扛着倭刀、提着一坛酒、肩上搭着铠甲、头上戴着草帽的人晃晃悠悠朝山寨走来,便大声招呼那人过去。 等到七米靠近,一个倭寇扶着寨门站起身上前来准备扶七米过去。七米眯着眼左右瞧了瞧忽然一改醉醺醺的样子,抡起手中的酒坛子砸在那倭寇头上,紧接着一脚将那人踢飞到围坐着的几人跟前。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抽出倭刀一纵身扑向那几人。 倭寇们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慌忙各自寻找武器准备起身反抗。可是七米那肯给这些人机会,只见一招“灵蛇狂舞”卷起一片刀影罩向倭寇。 仓促迎战的倭寇们怎能抵挡住这十分霸道凌厉的进攻。当七米全力以赴使出这冠绝天下的绝招后,那五六个倭寇已悉数中刀倒在血泊之中。寨门上正在放哨的倭寇看见来的醉汉突然发起攻击,连忙从一旁寻来弓箭从寨门上探出头弯弓搭箭准备射箭,却惊讶地发现几个同伴已东倒西歪倒在血泊里,刺客正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手中拉开的弓箭也失去了准头,才几丈的距离居然射不中那么大的一个人,鬼叫一声丢下弓箭扭头就跑。七米怎肯让他逃脱,冷哼一声倒提倭刀使出唐门手法长臂一挥手中倭刀飞速旋转着追上那倭寇,正好砍在那人细长的脖子上。那倭寇惨叫一声滚下楼梯,当场气绝身亡。 七米一提气顺着崖壁上的小径迅速登上山顶,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两个在简陋的茅草亭子里睡觉的哨兵。他看见桌子上有食物感觉有些饿了便一边端过盘子吃着饭团、惬意地喝着清酒,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山脚下一览无遗错落有致的山寨。只见不远处海湾里停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渔船,其中竟有五六艘帆船,此时梯形斜帆已经收起,桅杆顶端定风旗正轻轻摇曳。沿着海湾边一侧比较凌乱地搭建了不少茅草房,想来应该是被挟持上山的渔民居住的地方。山寨依山而建,分里外两层,主体部分修筑在中部凸起的山丘上,修建得十分牢固不像是这两个月赶建的,显然是有人苦心经营了许久才有如此规模。七米心想,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到关押师父和唐门弟子的所在。他小心地预选了两三处作为自己优先排查的地方,主意一定便提着一坛酒气定神闲地走下山崖。 海湾边凌乱的街道上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路人,一处角落里有几人聚在一起轻声地议论着什么。七米隔着十丈左右距离侧耳一听这些留着癞子头的人竟然在用吴侬软语进行交谈。他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山寨外围这些衣裳破烂的人群,发现这些人蓬头垢面身上都没有武器,见七米走来便都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问候。 七米听唐润说起,每次倭寇与官兵作战都会驱赶俘虏的人员作为探路石或挡箭牌冲锋在前。官兵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见着癞子头就一阵猛攻,经常提前暴露行踪故意让尾随而来的倭寇逃脱,随后砍杀一通后提着一批假倭寇的秃头回去邀功。更有甚者,会沿路抓捕有癞子头和被倭寇剃了头的人员砍杀后作为战利品一并带回。 七米招呼其中一人过来双手抱着胳膊用萨钦方言问道:“阿绒汉因闽然尬则跃?(今天早上的人在哪里?)” 那人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轻声说道:“大人,奴才不知道您问的是什么。” “这两天,登岛的人都关押在什么地方?”七米故意显得生硬地问道。 “回大人,都在山寨里关着。” “具体在什么地方,给我指指。” “这得问问负责送饭的老杨。” “老杨在哪里?” 那人笑嘻嘻地回头招招手喊道:“老杨,老杨,大人找你问话呢。” 一个五十开外的瘦弱老汉陪着笑脸迎了上来,双手不安地在破旧的长袍上擦了擦躬身向七米问好。 “这两天登岛的人都关押在哪里?” “大人们认为普通的房子关不了这些武林中人,所以都集中关在山寨西北角地牢里。” “地牢?” “对,就是那处半山腰的溶洞。”说完伸出手给七米指了指,突然脸色惨白显出一副十分紧张的神情。 七米顺着老杨的眼神侧身看了看,只见不远处的山寨大门吱嘎吱嘎的打开了,几个倭寇压着四五个五花大绑的男女走出寨门骂骂咧咧地朝他们走来。嘈杂的街道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聚拢到几丈之外的广场上,伸长脖子紧张地张望着。七米想看个究竟,于是几步赶上前。 广场上立着几根木桩,其中两根木桩上居然还吊着两具发霉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臭味,七米不禁提起围巾遮住了脸。 老杨忽然哭喊着向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求求李大人,给我儿子留条性命吧。求求您们。” 为首脸色白净穿蓝色长袍的人竟然用十分地道的吴侬软语说道:“你这死老头子,知道你那小祖宗和这几人都干了什么好事?” “李大人,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我那犬子。” “这几个混蛋联手害死了我一个手下。你说这事能这样算了吗?”穿蓝色长袍的人说。 一个二十开外侍从打扮的小子看了看一旁泪流满面的女子说道:“父亲,那帮畜生准备欺负小玉,我不能不管。” “傻孩子,咱们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河,你就不能少惹点事呀?” “请恕孩儿不孝,这些日子我可真是受够了,与其这样猪狗不如的活着还不如痛快地死去。” “哥,是我拖累了你。你的恩情小女子只有来生再报了。”一旁那个模样可爱的女孩兀自泪流不止。 “小玉,别害怕。咱们生不能在一起,死能在一起也真是一件美事。” “哥,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老天爷呀,您睁开眼看看吧,世间到处官逼民反,到处杀戮不断,到处生离死别,这哪里是人间,这分明就是地狱。”老杨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无力地拍打着地面一边仰天长叹。 这时几个醉眼惺忪的倭寇七手八脚地将那五个犯事的人用绳子套好,稍稍拉紧绳子等待王大人指令。犯事的人都垫着脚静静地站着,绳子嵌入脖子里脸都涨得通红。 李大人见大伙准备停当,便背着手四下里扫视了一下清清喉咙朗声说道:“我李某人为各位担保才保住各位性命,你们却不知好歹竟然对东瀛来的贵客下死手。你们这样不是要我命吗?” “你说说,你是怎么捡条命的?”李大人拍拍一旁观望的一个壮汉的脸庞问。 “俺村被倭寇屠村时,小的就躲在楼梯底下,是被大人您找出来并说服倭寇留下来的。”一个壮汉低着头上前几步轻声说。 “若没有我你是不是早被倭寇所害?” 一个等待行刑的壮汉踮起脚跟喘着粗气大声说道:“若不是你这个走狗,我们,我们能被倭寇发现?”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李大人愤愤不平地说完举起手中的折扇。 “我真后悔当初没有一斧子劈了你。我咒你生儿没屁眼……”随着李大人手中折扇挥动,那壮汉的话戛然而止,几人都被绳子拉动吊在半空中垂死挣扎。李大人看见围观的两三百号人均面露惧色得意地笑了,一脚踩在老杨瘦弱的后背上正准备说点什么,张嘴却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此时七米缓缓走出人群出手一刀砍断了李大人举着折扇的手,反手一刀将他前胸后背捅了个窟窿,轻轻一推整个人便无声地倒在地上。七米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老杨,拍拍后背让他回到人群里。 那几个倭寇此时顾不了手里准备行刑的几人,都松开绳子拔出长剑围了上来。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散开十丈左右紧张地在一旁张望。 七米不慌不忙拔出弯刀在死者身上擦了擦刀面的血迹,舞起一片刀影便扑了上去,那几个倭寇喝了半夜的酒此时依然头重脚轻,哪里抵挡得住七米全力攻击,只几个回合都倒在了七米刀下。 睡在半山腰上山寨碉楼里的倭寇头目隐约听见一些响动,他揉揉眼睛推开睡在一旁的女人,赤裸着身子提起一把长剑醉步踉跄地站起身走到窗户旁,推开纸糊的窗子朝外张望。 第五十三章 孤胆英雄 倭寇头领看见寨门外已经挂起几个白晃晃的尸体,一群被俘虏来的渔民围在四周观望。他满意地点点头走回床榻放下长剑抱着沉醉不醒的美女自言自语道:“管理这么一群猴子就得时不时杀他几个立立威。” 原来七米在挥刀松开被绑着的几人之后,招呼在一旁围观的众人过来,让他们拔掉倭寇身上的衣物,然后用绳子吊了起来。忙完这些后,七米摘下围巾压低声音说道:“我是唐门中人,想活着回去的都听仔细了。我们唐门此次出山打算除掉这群倭寇为受害的乡亲们报仇,谁知不幸走漏了风声被倭寇算计中了他们的毒,一百多号人被关押在山寨里。只要将他们从牢里放出来,大家就得救了。”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来给您带路。”老杨激动地说。 “那边的帆船有倭寇看守吗?”七米问。 “只有两三个倭寇看守。我们想想办法应该可以对付的。”老杨的儿子说。 “唐门中人都中了毒,需要为解毒争取一点时间,如果我们进去时惊动了倭寇,大伙就在岸边放火烧船。”七米说。 不一会儿功夫,有几人各自在铁盆里装着红通通的炭火腰上插着一大把松光跟在老杨身后。老杨则拿个铜瓢装了不少炭火,见七米在看他便说道:“少侠,我寻思着那半山腰上或许也有需要用火的地方。” 七米随老杨走到山寨门外,一个倭寇从门缝里朝外看了看,老杨佝偻着腰清清嗓子说道:“大人,小的担心各位大人一会儿酒醒后饿着,想提前进去准备点食物。” “不错,不错,想得倒是挺周到的,赶快进来。”那倭寇边说边打开寨门,伸伸懒腰走出寨门见七米立在一旁,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七米并不理会他,便讨好地笑笑伸长脖子朝不远处行刑的地方张望,自言自语道:“那几个酒鬼真会寻开心,竟然都拔了个精光。”转身跟着老杨和七米走进寨门,拍拍秃头说道:“不对呀!喂,老不死的,我记得李大人他们押下去的犯人中不是有个女的吗?” “李大人怜香惜玉没有杀掉那女子。”老杨说。 “也不对呀,留下那小妞不是应该只有四个被处决的人,怎么挂了六具尸体?”那倭寇问。 “有人,有人对李大人不敬,结果被大人一并给杀了。”老杨低下头说。 那倭寇一边关上寨门一边说道:“对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就该如此。可惜了,我好心劝过村里曾经跟我一同放牛的小高跟着王大人他们干,可他就是死活不肯合作。” “大人,谁是小高?”老杨问。 “刚才那几人里长得最结实的那个。他呀犟牛一个,不识时务!唉,可惜了,可惜了。”那人拔出长剑架在老杨脖子上说道:“老头子,那几个被处决的人里不是有你的儿子在吗?你此刻带着一瓢炭火进寨该不会是想放把火烧掉山寨吧?”一旁正在树荫里乘凉的三个倭寇见状立即顺手抄起武器围了上来。老杨紧张地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清楚话,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几个倭寇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七米四下里瞧了瞧冷哼一声,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挥出四柄银光闪闪的苍狼啸月飞刀。飞刀一闪而没,只见几个倭寇脖颈处血流不止无声地挣扎了一会儿都气绝身亡。 他顾不上收回心爱的飞刀,一把拉起老杨朝地牢赶去。眼看着地牢将至,却见十几名刀客聚在牢门口正在进行切磋,大都穿着和服,其中有几人装扮和七米相似,隐约可见有不少唐门弟子正在地牢栅栏旁静静观看。其中一个刀客高兴地招呼七米过去。 七米见此情景心想不妙,拍拍老杨后背轻声说道:“想办法通知山下的人放火烧船,我去会会他们。” 老杨看了看装在铜瓢里的红通通的炭火眼含热泪咬咬牙低声说道:“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请少侠多加小心,我一定把信息传达到。” 走进后,七米发现这些刀客比之前在溶洞里打斗的几人更加年长,跪坐在一旁喝茶的两人穿着和服须发花白,当在六十左右。七米一边小心观察几个刀客的特点,一边抱着弯刀缓步走了上去,心想自己必须拼尽全力将解药送到师父手里,否则唐门将从此一蹶不振。 等七米走至三丈开外,一个老者突然一挥手中的茶杯,跳起来盯着七米说道:“好强的杀气!” 七米侧身躲过茶杯,摘下围巾,缓缓拔出弦月刀。他自登岛后杀了不少倭寇,此时身上有不少血渍当然也带着浓浓的杀气。那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忍者们的师傅。七米对凌晨差一点灭了自己的几个刀客印象颇深,他深知这些刀客刀法凌厉、配合默契十分难缠。也从唐润口中得知,这些刀客便是东瀛刀客里最神秘的一股力量——忍者。 忍者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那老者双眼炯炯有神上下打量了一下七米后说道:“老夫是斋藤次郎,这位是师弟三郎。看来小兄弟和老夫的弟子们接触过了,他们现在何处?” “你的弟子被我们唐门中人擒获,关在一处隐蔽之处。”七米说。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这次出山的唐门中人不都在这里了吗?”斋藤次郎侧身问一旁的老人。 斋藤三郎鞠躬说道:“师兄,看来消息有误。” “被你们擒获?老夫那十名弟子怎肯就范?”斋藤次郎问。 “被小爷我下了药。”七米说。 “该不会是鬼影散吧?”斋藤三郎问。 “正是。” 斋藤三郎不屑地说:“真是卑鄙!” 斋藤次郎哈哈一笑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也说得过去。老夫此次漂洋过海来到中原,至今尚未遇上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老夫满心期待和唐门长老们一较高下。” “这么说是想跟本少爷比试比试了。” “老夫跟你这小屁孩打,真是胜之不武。”斋藤次郎微笑着问道:“谁愿意替老夫教训教训这小子?” 一个劲装汉子上前一步说道:“弟子愿意一试。” “好,安倍绿雨这可是生死之战切记不可大意。”斋藤次郎说。 七米心想倭寇现在可是投鼠忌器不敢对自己下死手,面前这老少八人自己得想办法稳住,当务之急是得把手中的解药送到师父手中。便朗声说道:“斋藤老鬼,小爷我深知东瀛忍者刀法十分了得,一会儿比试中想来胜算不大,但是小爷定当全力以赴,到时候刀剑无眼一定会非死即伤。小爷我想在比试之前和唐门弟子们说上几句话,并将你那十个小鬼关押之所告诉他们。” 斋藤次郎侧身问师弟:“你看这小子说得是否在理?” “说得在理,可是恐怕有诈。”斋藤三郎说。 “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能咋的?就让他留下遗言吧。”斋藤次郎微笑着挥挥手示意让七米过去。“别像个娘们似的啰嗦半天,老子可没功夫等你哦。”安倍绿雨说。几个刀客见七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七米见地牢口隔着铁栅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师父和两位师伯就站在中间,几位公子立在一侧。七米走至栅栏边鞠躬向师父和师伯问好。还不等几人交谈,一旁的几位公子激动地向七米行礼问好。 两丈开外的斋藤次郎十分清楚地听到一声“七师叔好”,又见唐门六公子竟然恭恭敬敬地向眼前这小子鞠躬问好,才想起这小子孤身一人闯上岛屿、又是一身的血渍竟然未见明显的伤痕、面对十几个武士竟然毫无惧色,细思极恐暗道一声不好,顾不上身份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一出手出手就将一招十分狠辣的“绝命斩”劈向七米后背。 七米闻声头也不回地挥出一招“破刀式”,几乎同时左手一挥将暗藏在手心里的药瓶用唐门暗器手法悄无声息地射入唐老先生怀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腾空而起的斋藤次郎身上,除了唐老先生之外没人看见七米左手轻微的动作。七米见药已安全送到师父点头回应后,便准备用灵蛇飞渡步法躲开身后迅疾无比地攻击,可还是慢了一点。斋藤次郎轻松地化解了七米仓促间的回击,顺势一刀砍在七米肩膀上,地牢里一众唐门弟子不由得发出惊呼。只见七米被一刀砍得单膝跪地,左手刚刚扣上的飞刀尚未出手,便被对方一脚踢得直飞出去仰面跌倒在地上。 二掌门唐韬双手用力将铁栅栏摇动得咔咔地响,气愤地说道:“以大欺小,无耻之极。” “偷鸡摸狗,算得什么好汉。”三掌门唐仁也随声附和道。 斋藤次郎一招得手没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趁势追击。 七米仰天长出了一口气,提气凝神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向着师父说道:“弟子无以为报,只能以两滴眼泪以报师父养育之恩。祝愿师父早日化险为夷走出困境,请一定照顾好朱牡妹妹。” 唐老先生热泪盈眶,朗声说道:“孩子,老夫有你这么个弟子而感到无比自豪。为师定不负你所托。” 七米向师父深深鞠躬行礼,然后把刀一横转身对斋藤次郎说道:“斋藤老鬼,不是说好跟你弟子比试吗?”七米用左手揉揉右肩继续说道:“好狠辣的手段,若不是小爷有软甲护身早死在你刀下了。” “老夫没说自己不出手呀。安倍绿雨。”斋藤次郎说。 “弟子在。” “该你上场收拾这小子了。记得给他留口气。” 安倍绿雨再众弟子里算得上是中上之选,早就摩拳擦掌按捺不住想跟七米比试一番,刚刚又见师傅亲自出手差一点杀了这小子,心想对方竟然连师傅一招都招架不住一定不是自己对手,舞起一片刀影径直扑向七米。 七米本能地全力使出苍狼刀法准备予以还击,可招式使出一半想到自己当务之急得为师父他们争取时间,便将力道撤回一半左右,显得十分吃力地化解掉对方招式,手臂上还被划开一道伤痕。七米虚晃一招纵身向后腾跃而起,暗自提气凝神用灵蛇飞渡步法灵巧地躲过对方后续的攻击。 安倍绿雨见对方一味躲闪不敢接招,更加有恃无恐地全力展开攻击。七米眼见对手破绽频出,却按捺住一击制胜的冲动耐着性子和对方周旋,故意显露出一副疲于应付的姿态。惹得一旁观看的几个刀客哈哈大笑。 “师兄,这小子手上功夫一般可这脚下步法真不简单。”斋藤三郎说。 “是呀,这步法丝毫不比咱们的鬼影迷踪差。这小子运刀乏力或许是因为刚才老夫出手时受了伤。”斋藤次郎说。 七米显出一脸的疲态挥挥左手说道:“停、停、停,本少爷被那老鬼偷袭后受伤不浅得喘口气。” 安倍绿雨呵呵一笑收刀回鞘退后一步看了看斋藤次郎,见师傅点头便说道:“看来你小子属兔,只会拼命地逃跑。你小子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可以饶你不死。” “你敢杀本少爷?” “为何不敢?” “若本少爷死了,你那几个师兄弟都得死。” “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安倍绿雨说完便挥刀斩向七米。 七米侧身躲过刀锋,迅速用刀把连击带推打向对方后背。安倍绿雨被这一击重心不稳向前打了个滚啪的一声跌倒在地上。他怕对手追击腾身而起之时匆忙使出一招,结果扑了个空,只见对方站在原地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自己。 安倍绿雨恼羞成怒大叫一声几枚六方手里剑已然夹带着风声如流星般急射向七米。七米领教过忍者的暗器,知道对方暗器厉害,几个闪移躲过对方暗器。左手中再次出现苍狼啸月飞刀,可他依然控制住冲动强行扣住飞刀。等待对方再次攻击。这时,山寨里浓烟滚滚而起,连着草料库的几间倭寇居住的瓦房已经着火。几匹受惊的马各自拖着燃烧的草料车四处奔跑,拐角处几间木屋又被点燃。几百个受惊的倭寇大呼小叫地聚到一起,连忙四下里寻找水桶跑去灭火。 第五十四章 刀下余生 斋藤次郎见山寨里火情紧急一挥衣袖说道:“师弟、安倍、中村你们三人留下,其余都跟老夫去救火。” 七米见看着这群忍者离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暗自高兴起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这三人。 “这火是谁放的?”斋藤三郎问。 “本少爷派人放的火。” “你还有同伙?” “是呀,你们看,要不那船上怎么也起火了?” 斋藤三郎气得直咬牙说道:“给我拿下。老夫一定要这小子生不如死。” 那两名刀客相互对视了一下,一左一右协同进攻,想尽快将七米拿下。七米暗自提气蓄力一改之前畏缩不前的模样,一挥弯刀不退反进全力使出苍狼三十六式迎了上去,只一招功夫两名刀客便都受了伤。忍者们此时才知道眼前这小子一直在刻意隐藏实力。 斋藤三郎一见形势不妙担心弟子吃亏,神色凝重地上前几步缓缓拔出长剑说道:“小子,老夫来领教领教你的刀法。”两名刀客见状知趣地退让到一旁。地牢口的唐门弟子见七米越战越勇连声叫好。 七米有无名主持深厚内力的加持,又机缘巧合打通任督二脉内功修为突破到乾坤境,只是因为之前全无基础内功修练的根基,即便是经过这两年的努力还是无法将其发挥到极致;遇上像师父、师伯这样真正一流的高手很难有胜算;而眼前的斋藤三郎显然就是这样一流的剑客。 七米知道此刻生死就在一瞬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杂念,脚踩灵蛇飞渡步法,左手暗扣飞刀,右手将苍狼三十六式舞得密不透风。斋藤三郎出刀迅疾无比、刀法诡异、气势磅礴、身法飘逸。几个回合下来七米竟然找不到使出飞刀的机会。 两人刀法相当,力道相近,步法相似,差别就在对各自刀法的熟练程度和临场迎战的经验上,看得大伙眼花缭乱。 几个回合下来斋藤三郎开始感到暗暗心惊,心想这小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假以时日当无敌于天下,今日必须不计代价毁了他。心念一定,对一旁站立的两位弟子说道:“都愣着干嘛?务必不择手段将这小子斩杀于此。”只见他刀法一变杀气逼人,招招狠辣无比,每一式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七米原本面对斋藤三郎已经感到十分吃力,此时又有两名刀客加入战斗,在一旁虎视眈眈伺机偷袭,更是感到压力倍增防不胜防。才几个回合下来他被师徒三人合力击中暗器一处、刀剑伤着两处,所幸要害处都有软甲护着没有受重伤。他想对方或许已经发现自己真实意图,想灭了对手不惜拿命来搏,自己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为了救师父和唐门众弟子必须拼命一搏。于是心一横,把充盈的内力激发出来灌注到弦月刀和苍狼啸月飞刀上,如此可将一盏茶功夫内的力量和速度提高一倍左右,可是一盏茶后若不能取胜必将力竭身亡。 七米此时将苍狼刀法七式升级成三十六式之后的招式一一施展出来。“苍狼逐鹿”“苍狼出世”“苍狼迷踪”“苍狼回首”“苍狼逐魂”一招招十分凶悍霸道的招式瞬间将被动的局面改变了过来。七米愈战愈勇,一招“苍狼魅影”出手之际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飞刀十分巧妙地画了个弧形隐没在安倍绿雨脖颈处。紧接着又是一招虚实结合的绝招“苍狼绝迹”,快速出招的同时移形换位躲开对方凌厉的攻击,并偷空又用暗器击杀了另一个叫中村的刀客。 斋藤三郎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遇见如此情况,眼见对手在自己不遗余力的进攻下即将死在刀下,却反客为主居然在不到十招的时间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用暗器击杀了两名心爱的弟子。他又气又急可还是理智地喘着粗气等待自己体力恢复到巅峰的状态,脚步轻移耐心寻找对手的破绽。 七米知道自己再出几招必定力竭身亡,见对方不肯主动出手正求之不得,故意说道:“斋藤老鬼,怎么怕了?” “老夫死都不怕还能怕你这小鬼?不过这刀法当真了得,老夫从未见过。” “来自雪域高原的苍狼刀法。” “苍狼刀法,不错,不错,凶悍霸道,正如其名。来吧小鬼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说完斋藤三郎缓缓使出毕生绝学“追魂三连斩”。这招两败俱伤的绝招只有他们师兄弟会使,两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使用出来,因为三斩之后再无招,这招将耗尽自己几乎所有的精力,没有三两天很难恢复,胜败就在这孤注一掷的一招里。 七米见对方缓缓移动脚步举起武器,瞬间感觉到对手浓浓的杀气,浑身汗毛竖起不禁打了个冷噤。眼见对方使用绝招想跟自己同归于尽,他寻思着为师父他们争取的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自己干嘛非得跟这老鬼拼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呵呵一笑虚晃一招纵身向后急退,一闪身脚踩灵蛇飞渡步法在地牢前宽阔的平地上不断奔跑跳跃。 斋藤三郎准备给这小子迎头一击却不想对方一改之前拼命三郎的作风脚底抹油溜了。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冷哼一声纵身赶来,连连挥出手中的暗器追击七米。 七米在闪身躲避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抱住右脚,身形一滞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他回首一看,只见满身血迹的中村竟然还残留着一口气,此时正用必死的决心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脚,脸上居然浮现从一丝冷冰冰的笑意。七米忽然觉得对方颇为可怜,举起的左脚犹豫了一下没忍心踢向对方毫无血色的脸上,而是用力抽出右脚一跃而起。 斋藤三郎见七米行动受制便顺手一刀劈向对方。七米慌忙挥刀去挡,费力化解掉对方攻击。斋藤三郎果然出手不凡,不等七米变招全力一掌拍在七米胸口。七米只觉得嘴角一甜身子乏力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单膝跪了下去。斋藤三郎不等他膝盖落地一脚将七米打得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啪的一声撞在牢门口栅栏上。七米身子随后被栅栏反弹着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七米吃力地抬起头,嘴上脸上全是泥沙,汗湿的头发散落下来粘在脸上。他心想自己只能死在这倭寇手中了,伸出右手费力地捡起一旁的弯刀,用力撑起身子颤巍巍地站起身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和耀眼的太阳,张开双手长长地吐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宋清月甜美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月妹,请恕我无法履约去见你,咱们来世再会吧。” 斋藤三郎见七米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暗自庆幸自己无需使用“追魂三连斩”就可以将这小子斩杀掉,挥挥长剑一跃而起一招“绝命斩”全力劈向七米面门。可是身处半空之时他却惊恐地发现,十几枚大大小小的石片从栅栏缝隙里钻出来呼啸着迎向自己。他连忙停住身形,变换招式挥出一片剑影扫向这些石子。任凭他变招怎样迅速可还是没能拦住三枚后发先至的鸡蛋大小的石子。这三枚石子正是刚刚完成解毒后的唐老先生和两位师兄出的手。一枚打在手腕上,剑影随之消失了,手中的长剑掉落地上;一枚打在颈部外侧,蹭掉了一小块皮肉;最后一枚则打在额头正中,力道非常猛石子深深嵌入头骨中,只留下一处天眼似的黑洞洞的伤口。其他的石子则随后噼噼啪啪击打在他身上,将他打得后退了好几步跪坐在地上。斋藤三郎看着地牢里的人涌出来,充血的眼里渐渐没了神采,身子缓缓倒向一侧。 等七米苏醒过来之时已是两天之后的清晨。钻心的疼痛差点让七米发出呻吟,还没睁开眼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大声呵斥:“唐润你个混账东西,唐门差一点就葬送在你小子手里。打,给我狠狠地打,朝死里打。”七米听出那是二掌门的嗓门。 “二哥呀,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唐润这小子可是没有武功底子的,再说了,咱们唐门弟子不都好好的在这里吗?鬼影散的解药可还是他连夜熬制的。”三掌门说。 “你糊涂呀!药方可是七米那小子找到的。有了药方只要是咱们唐门中人谁还不会炼药呀?” “你小子怎么变哑巴了?”三掌门说。 “各位师叔,我唐润认罪伏法,唐门怎么处置我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请代我向七师叔致谢,感谢他将我妻儿从狼窝里带了回来,也感谢他以一己之力将唐门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身旁响起几人悄悄哭泣的声音,七米连忙睁开眼侧身一瞧,见靠着纸糊的窗户朱牡和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及两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站在一起抹眼泪。一见此情景他心里明白这母女几人多半就是唐润的妻女。 朱牡听见响动转过身来,一见七米已经醒来便雀跃着跑过去抱着七米的手臂哭个不停。七米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身擦擦汗珠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妹妹,你瞧瞧我这不好好的么?” “师父说你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斋藤老鬼身手还真是了得,那一掌一腿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请救救我相公。”那妇女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两个孩子也学着母亲的模样随后跪在一起。 “妈妈说只有哥哥你能救我爹爹,请你帮帮我们好吗?”最小的那个小女孩说。 七米伸出手摸了摸她头发柔声说道:“快快起来,哥哥一定帮你。”小女孩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抱住七米亲了亲额头说道:“谢谢哥哥。” 朱牡扶着七米缓步走至院子里,发现不少人都受了伤。唐门一众弟子见七米醒来都移步上前问好。二掌门左胳臂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正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一见七米爽朗地一笑起身用右手来扶七米到他椅子上居中就坐。七米推脱不下只好居中坐了下来。 “看不出来二师兄还挺明白事理的。”三掌门说。 “七师弟迟早是要当掌门人的人,这话可是你说的。再说了此行若不是七师弟出手相助,咱们几个老东西有何颜面回去见掌门。”二掌门说。 “是呀,幸好七师弟跟着咱们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三掌门说。 “都是分内的事,二位前辈言重了。两位的伤不碍事吧?” “都是皮肉伤,不碍事。”二掌门说。 七米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不见我师父呢?” “他呀,正在药房为受伤的弟子换药。”三掌门说。 七米看了看满身血迹的唐润问:“这是怎么回事?” “贪生怕死、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杀了唐润这混蛋也难解老夫心头之恨。”二掌门说。 “解药炼制出来没?”七米问。 被绑在树干上的唐润憨憨地笑了笑说道:“回七师叔,炼制出来了。” “我可以作证,唐润虽不曾习武可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七米说。 “下药后他可是盯着每个人喝下汤的。老夫被这小子忽悠着喝了三碗。”二掌门说。 三掌门随声附和道:“是呀,我也喝了两碗。” 七米哈哈一笑缓缓站起身说道:“这正是唐润的良苦用心所在。” “此话怎讲?”两位掌门同声问道。 “大家想想看,若登岛时有一部分人没有中毒会出现怎样的局面?”七米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样只能是鱼死网破,死伤肯定不少。幸好登岛后大伙都中毒不浅,失去了战力对倭寇不能形成威胁。” “如此说来,老夫被倭寇所擒还得感谢他啰?”二掌门说。 “此次火攻山寨的计策可是唐润告诉我的,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妻女都被关押在山寨里可临行时还是建议我采取火攻。” “那把火烧得可真猛,倭寇死伤上百。当日倭寇们见山寨毁于一旦,又见咱们唐门中人脱困后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均无心恋战仓皇逃窜。”三掌门说。 “都跑掉了?” “仅仅跑掉了两船人,或许不到一百人。”二掌门说。 “斩杀了三四百人!真是厉害。” “都憋着一股气,在混乱中见着倭寇就砍。可惜让姓王的那个混蛋和斋藤次郎带着一部分下属给溜掉了。”二掌门说。 “此番倭寇铩羽而归,想来近几年不敢再到中原为所欲为了。唐润这小子开设药堂这些年可没少替唐门挣钱,功劳自然是有的。如今听七弟这么一说,老夫觉得应该给唐润留条活路。”三掌门说。 “就你会当好人,罢了罢了,全听七弟处置。”二掌门右手抱着受伤的胳膊说。 七米呵呵一笑,向两位掌门微微鞠躬致谢,随后双手叉腰忍着伤痛回转身说道:“唐润私通倭寇其罪当诛,所幸通过大伙努力及时化解了危机清除了倭患,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念在他这些年为唐门所做的贡献不小,为登岛营救出谋划策,又全力以赴赶制出解药,以及考虑到因身边人手不够亲属被倭寇所挟持才被迫就范等缘故,如今打也打过了,骂也骂够了,我想君子成人之美,功过相抵就此翻篇吧。你还是继续在这里开药铺吧,我会请唐门多选派几个身手不错的弟子在此协助你,同时也可防范倭寇卷土重来。” 唐润被松绑之后一家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见唐润携家人准备上前磕头致谢,七米便闪身准备躲开,却不料猛一下牵扯到伤口,加之两三天滴水未进身体十分虚弱,感觉眼冒金花一个趔趄仰天栽倒了下去。还好朱牡眼疾手快一把将七米抱在怀里。 唐润顾不上自己一身的伤痛连忙上前查看情况,一边招呼妻子去取药箱,一边安排人将七米抬回客房,同时还叮嘱朱牡准备饭食。折腾了好半天才见七米慢悠悠地醒来。唐润长吐一口气擦擦脸上的汗珠微笑着对朱牡说道:“姑娘,接下来就交给你治疗了。” “叔你老可别开玩笑,我,我才进药堂不到一年呀!”朱牡说。 “饿也是一种病。人是铁,饭是钢。这个你总能治吧?” 朱牡伸了伸舌头点点头立即将备好的饭食端到床边来。 第五十五章 邂逅重八 这一个多月以来,七米在唐润和唐老先生的精心照料下伤势好了大半,行走腾跃皆无大碍。可是七米却发现自从挨了斋藤三郎一掌之后,丹田内的真气被震荡到七经八脉再也没能聚集到一起,更别说有效运行。如此情形下七米身上的气力就只有之前的六成左右,这些天练刀法时总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苍狼三十六式根本无法顺畅地挥舞出来。 眼看着武林大会日益接近,一筹莫展的唐老先生可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一日,早上醒来众人发现唐老先生留了张便条走了。便条上写着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为师去寻访几位武林前辈,徒儿勿念,务必按计划前去参加比试。” 七米感觉自己失去了内力加持之后,功夫境界只能达到外家四段水准,身体完全恢复之后或许能勉强达到六段,可与鸿蒙三重境相当。前几日与唐鑫和唐森两位六段高手对练时感觉自己毫无胜算,最后在两人有意谦让后勉勉强强和他们分别打了平手。他见大伙都在暗地里为此操心,自己却很快想通了:那内功是主持白送的,乾坤境也是碰巧遇上的,若不是自己命大别说参加武林大赛,可能早就没命了。他想鸿蒙境巅峰或许才是自己最真实的实力所在,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须过多留恋不舍,好在自己总算知道这苍狼刀法究竟有多厉害,同时在这短短的几年里取众家之长摸索演变出了苍狼三十六式,这足以告慰酷爱习武的阿爸。 两位掌门回去之前尚在担心唐门复出的事情,却被七米一席话说服了。七米告诉他们,唐门因为要除去倭患救沿海百姓于水火已传书武林各派,并提前出山以一己之力打得倭寇落荒而逃,解救了近千名被俘的渔民,同时将几百具被消灭的倭寇尸体拖回来当众焚烧处理。如今,江湖上到处都在传颂唐门的事迹,没有人可以对唐门的复出评头论足,自己在武林大会上拿不拿第一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了。 前日,七米飞鸽传书告诉掌门人自己目前的情况,并建议掌门人派唐门六公子代表唐门参加武林大会。掌门人很快就回复密信同意了七米的意见,同时诚恳地邀请七米等身子允许之时立马回来接任掌门。七米看过密信之后微微一笑烧掉了。 当天晚上七米吃晚饭时对朱牡和隆部说道:“咱们替师父所在的宗门力所能及地帮了忙,师父对宗门也算有了交代。我想咱们是时候离开唐门了。” “我就怕您乐不什么。”朱牡拍了拍脑袋认真想了想指着七米说道:“对对对,应该是乐不思蜀,不愿回到雪域。可是,可是哥哥您的伤还未痊愈。” “是呀,少爷,唐润医术高超,再修养一段时间吧,等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再离开这里。”隆部说。 “我意已决,备好马匹物件,咱们半夜就走。”七米说。 几天之后,两名穿着粗布长袍的英俊的后生和一位中年壮汉各自牵着一匹马出现在龙虎山脚热闹的小镇里。那两位英气逼人的年轻人便是七米和乔装成男子的朱牡。龙虎山可并非达蓬山去凤凰峰的必经之地。龙虎山在达蓬山的西边四百里处,而凤凰峰却在达蓬山的北面八百里左右。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原来七米想趁着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去江湖上游历一番,便刻意带着父女二人绕行几百里躲开唐门中人。 傍晚时分,三人一同悠闲自在地去离客栈不远的一处巷子里找了家小酒馆吃夜宵。三人唤小二搬来桌凳坐在馆子外面,一边赏月饮酒一边品尝美食。此时七米见从一旁走来一位拄着拐棍衣衫有些破旧头发花白背着褡裢的老者在一旁靠着墙蹲下来休息。他从褡裢里翻找出一个饼子啃了一口嚼了几下感觉有点不好下咽,便缓缓解下腰上的小葫芦喝了两口。似乎发现葫芦里没水了,举起来摇了摇葫芦侧身问在一旁上菜的小二要水。 那小二一脸不屑地挥挥手说道:“没见老子忙着吗?滚滚滚,别挡我家财路。” 七米侧身朝那老者招招手,微笑着说道:“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人家若不嫌弃就请过来和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老夫在这里休息一下就走,不能扰了公子您的兴致。”那老者说。 七米站起身几步走过去,轻轻扶起老者说道:“来来来,相逢便是有缘,老人家请。” 老者面色红润眯着眼好好看了看七米微微一笑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公子真是心地善良呀!” “这方桌四个人坐正好。来来来您老人家喝点酒暖暖身子解解乏。”七米边说边递了一碗酒给老者。 老者双手捧起酒碗凑近鼻子闭上眼好好闻了闻感叹道:“好酒,真是好酒。” 七米举起一碗酒说了声“干”便一饮而尽。隆部连忙端起酒坛给两人倒酒。朱牡则在一旁开口问道:“这位大爷,给您葫芦里倒水呢还是倒茶?” “谢谢姑娘,都行,都行。” 七米撕下一大块肉递给老者说道:“光顾着说话,来来来吃点东西。” 老者边啃着肉边轻声问道:“几位善人不像本地人,不知从何而来?” “我们从遥远的雪域来。”朱牡说。 “雪域?是够遥远的。”老者说。 几人吃得正高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七米借着月光侧身一看,只见十几名蒙面刀客正在巷子里追杀几名灰袍剑客。还没等跑到酒馆旁就只剩下两个满身血迹的灰袍剑客。这两人身手不凡,可终究寡不敌众被那群刀客打得节节败退逼到离七米三丈开外的一处墙角准备拼死一搏。 那十几名黑衣刀客围成里外两圈,并不急着进攻。 酒馆里几桌人怕惹上事都慌慌张张地关上门躲到馆子里去了。七米几人并不理会,兀自静静喝着酒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冷眼观望。朱牡见七米左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弯刀,便拉了拉七米的衣袖轻声说道:“哥哥,咱们并不清楚对方什么来路,再说了您的伤尚未痊愈不可贸然行事。” “是呀,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者说。 “本少爷一见到那些蒙着脸不敢见人的家伙就来气。” 带头的刀客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大爷我倒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脾气。”丢下被困在墙角的两人转身朝七米这边走来,外围几个刀客随后跟来。 隆部和朱牡拔刀在手站起身立在七米身后。七米却不慌不忙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冷笑一声说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为首的刀客冷冷地说道:“报上名来,大爷手下不死无名之辈。”那刀客想看看是谁家的公子如此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到夜里还需遮遮掩掩的会是个什么鬼东西?”七米并不理会这几人站起身来问朱牡。 “强盗或者倭寇,兴许是金凤堂的人。”朱牡说。 见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七米呵呵一笑说:“听见了没,都不是好东西。” 被堵在墙角的一个大汉说道:“兄弟,这些人是金凤堂的爪牙。” “金凤堂?”七米一字一句的问。 “如假包换。是不是怕了?” “是呀!小爷我怕你们跑了。” “这混小子看来真是活腻了,都给老子砍了。” 几个凶神恶煞的刀客挥舞着刀剑扑了上来。七米一脚挑飞凳子朝着来人砸去,同时,双手一挥,只见两柄飞刀映着清冷的月光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般一闪而没,两名刀客应声倒地。七米脚踏灵蛇飞渡步法一纵身跃至几名刀客身后,回首一招“乱刀式”卷向几人。为首的刀客身手敏捷,惊呼一声“小心”闪身躲过。他身旁那名刀客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被一刀劈砍在腹部,拔刀时又被顺势一刀砍断了手腕,手中大刀哐嘡一声掉落地上,直疼得他满地打滚。 那老者看见七米身手摸摸胡须自言自语道:“噫,真是奇怪。” 七米并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一招“破刀式”迎向那几个才回过神来的刀客,仅此一招就化解了对面四个刀客的联合进攻。紧接着又是一招霸道凌厉的“横刀式”带着刀锋划过空气时的呼啸声砍向几名蒙面刀客。那几名刀客知道厉害各自慌忙躲闪。七米哪肯放过他们,几个闪移如影随形跟了上去,“提刀式”“拖刀式”“滚刀式”一气呵成又连续砍翻三名刀客。只剩下带头的那名刀客独自应对七米。 “不错,不错,这小子有点意思。”老者说。 七米连续几招全是进攻的招式,此时感觉体力透支后有些力不从心,便停下身子摆出一副寻找机会准备进攻的姿势耐心等待体力恢复。不远处墙角里被围堵的两名灰袍剑客见有高手帮忙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开始全力以赴进行反击。朱牡和隆部见此情景便赶上去加入战斗。不到十招功夫那几个蒙面刀客被打得七零八落满地找牙。 领头的刀客见大势已去,带着几个受伤的刀客留下了七八具尸体趁着夜色灰溜溜地跑了。见此情景,七米恨得牙痒痒可毫无办法,自己体内真气无法凝聚到丹田里,更别说是正常运行于经脉之中,而且所受的内伤亦并未痊愈,此时一经折腾疼得不禁弯下腰来跪坐在地上。他脸色一片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朱牡连忙上前扶起七米柔声说道:“哥哥,我给您看看。” 七米站起身微笑着看了看正在给自己擦汗的朱牡说道:“缓缓就好,不碍事。” 此时那两名灰袍剑客走上前来向七米深深一鞠躬说道:“贫僧皇觉寺如净逃难至此,这位是我的发小汤和,感谢少侠仗义相助,请受我们兄弟一拜。” “两位好汉不必多礼,本少爷和金凤堂有不共戴天之仇。” “真是后生可畏!贫僧十分佩服少侠的胆识。” “重八,还当自己是皇觉寺和尚?这不是已经破戒后步入红尘中了?”汤和指指地上的尸首说。 如净拍拍脑袋双手合十说道:“是呀!今日已经破了杀戒。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从今往后兄弟你不再是如净和尚了,当回朱重八吧。”汤和说。 “天地之大竟无贫僧清净修行之所。罢了,罢了。” 七米这时才留意到两位剑客容貌,只见说话的那位和尚取下包在头上的方巾露出九个明显的戒疤。这人年岁在二十五六开外,长得眉秀目巨、鼻直唇长、面如满月,英气逼人;另一位名叫汤和的家伙长得更是身材魁伟、仪表堂堂,颇为威武。 “怎么让金凤堂给盯上了?”七米问。 “贫僧,贫……不不,鄙人朱重八,前些日和汤和兄弟一同加入白莲教,此次奉郭元帅之命到此处秘密发展教众,却不想消息泄露被金凤堂盯上。请问少侠如何称呼?” “七米,七米珍珠,来自雪域高原。” “他日,若少侠有意加入义军请到濠州来找我们。”汤和说完便和朱重八一同行礼鞠躬后与七米辞别,匆匆消失在巷子里。 等隆部将刚才打斗中所使两柄飞刀寻回清洗干净后递给七米,几人便若无其事地重新入座继续喝酒。那些躲进酒馆里的人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店门探出头来察看情况,见巷子里远远近近死了不少人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吃菜都争先恐后地消失在街头。小二被店家打发前来战战兢兢地给几人送上酒肉。七米见那老者神情毫无异样似乎见惯了这种打斗的场面,心里暗暗称奇。 “公子是从雪域来的?”那老者问。 “是呀。” “看公子刀法颇为霸道狠辣,没有中原各派招式的矫揉做作。老夫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公子。” “前辈但说无妨。” “公子出手使用的飞刀可是唐门绝技?” “正是。” “唐门一出山便直捣老巢灭了倭寇威风当真厉害。公子可也参与了行动?” “我家哥哥正是在这次行动中受的伤。”朱牡说。 “你那步法十分飘逸,老夫记得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灵蛇飞渡步法。” “对对对,就是这步法,可是配套的应该是另外一套剑法吧?” “对呀,的确是和剑法配套的。” “那么公子缘何只学了步法不学剑法?” “灵蛇剑法独步天下的确十分厉害,可是本少爷学会之后还是觉得家传的苍狼刀法用得顺手些。” “就刚才那几个破招?我看不咋地。” 第五十六章 红枫映血 七米见对方一语中的知道老者来头不小,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只见对方神光内敛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倒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肃然起敬双手合十行礼后说道:“失敬失敬,恕在下眼拙,没看出来前辈竟然是一名高手。晚辈那苍狼七式只是苍狼刀法的基础篇,让前辈见笑了。” “基础篇?这么说来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招式吗?” “还有更厉害的苍狼三十六式。” “管他多少式能跟剑痴他老人家的灵蛇剑法比?” “晚辈觉得有朝一日苍狼刀法或许可以与灵蛇剑法、唐门暗器手法一样冠绝天下。” “看你小子不像狂妄之辈,竟也说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听得出老者有些动怒了。 七米一边端起酒坛给老者续酒,一边正色说道:“晚辈认为如果灵蛇剑法当真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剑痴他老人家岂会轻易将此剑法传授于人?” “继续讲。” “晚辈认为所谓高手便是能熟练地使用某种技法;一流高手便是能融合贯通灵活使用各种技法。” “那么,绝顶高手呢?” “真正顶尖的高手不会受曾经练习的各种剑法拳谱的限制,应该清零之后达到一种无招胜有招的状态。剑痴前辈肯定是达到了如此高度。” “真是后生可畏。老夫十岁开始练剑,五十才有此感悟。”老者说完伸手给七米搭脉,沉吟了半晌才继续说道:“真是奇怪,你小子任督二脉竟然已通,体内真气充盈却十分散乱,一阴一阳两股真气交织叠加。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此等情形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可惜了。” “是呀,可惜了,我独创的苍狼三十六式看来要成为绝响了。” “老夫觉得可惜的是你小子这样绝佳的根骨。你小子所说这三十六式能否给老夫演示演示?” 七米心想刀谱中自己最为得意的几招尚未绘制,或许会被前辈笑话,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老者,并说道:“我现在内力不济无法演示,这些天正在抽空绘制刀谱,只弄好两式的内容,请您指点指点。” 老者放下手中的酒碗借着烛光仔细翻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合上册子闭上眼睛捋着胡子想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忽然睁开眼睛一拍七米后背乐呵呵地说道:“好小子,“苍狼问世”“苍狼啸月”两招攻守兼备、刀法奇绝,不仅融合了灵蛇飞渡步法,居然还能跟唐门飞刀绝技合而为一,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呀!” 七米只是腼腆地笑笑并不言语,心想三个一流的武技通过自己潜心研究组合在一起当然是不错了。 “小子练习刀法有多少年了?” “不到三年。” “不满三年?谁指点你小子新创的刀法?” “这三十六式可是晚辈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老者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七米摇着头说道:“学武三年便对刀法有如此悟性,难怪你小子说这刀法可与灵蛇剑法一较高下。” “其实也没什么,晚辈只是凑巧将几样绝学组合了一下而已;没有唐门绝学和灵蛇剑法就没有苍狼三十六式。” “如此说来,你既是唐门弟子,又是剑痴的徒弟?” “是呀!剑痴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他真是晚辈一直未能谋面的师傅,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个怎样天才般的人物,竟然能独创出灵蛇剑法这样独步天下的绝招。” 老者笑呵呵地拍拍七米的肩膀深情地说道:“剑痴他老人家若知道自己捡了个这么好的一个弟子,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晚辈若能见见剑痴他老人家那该多好。” “小子,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见到他。”老者越看七米越是喜欢,心想普通人三年把刀法学好就算不错了,十年八年才开始有些心得,二三十年后才逐渐发现招式中的破绽想要完善创新。这小子不到弱冠之年便有如此成就,真是个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自己得帮这小子渡过眼前的难关,于是问道:“老夫可是第一个看你刀谱的人?” 见七米点头,老者从怀里掏出个乳白色的小瓶子递给七米说道:“小子,这七粒定元丹就当是老夫欣赏你刀谱的费用,每隔三天服用一粒可助你早日痊愈。” “定元丹?这也太珍贵了。”七米知道这东西来之不易可遇而不可求,连忙婉言谢绝。 “拿着。这定元丹可固气定元确保你小子身上四处游走的真气不会逐渐消散。不过这丹药各三日方可用上一粒,若服用过量虽可在一盏茶功夫里激发出强大的潜力,可也后患无穷。”七米见没法拒绝,便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接过药瓶。 老者一边不由分说地将双掌贴在七米后背上,一边轻声说道:“老夫给你输点真气,每日记得抽空配合定元丹进行修炼,或许可助你恢复些许真气以供应急时有一两招可以靠内力蓄力。”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者站起身擦擦汗水说道:“小子可得记住了,老夫今日可是交了定金的不许耍赖,你那刀谱完成之后一定给老夫瞧瞧,兴许老夫可以给你指点指点。” “晚辈怎样才能找到您?” “老夫会来找你小子的。如今天下大乱,万事多加小心。”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哥,那前辈会是谁?”朱牡问。 七米望着不远处月光下黝黑的山影摇摇头感叹道:“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以如此卑微的身份示人。龙虎山下真是藏龙卧虎!咱们明日上山走走。” 第二日一早,三人信马由缰骑着马上了龙虎山。满山都是红通通的枫叶,秋风一吹便见红叶随风舞动。一片枫叶悄无声息地飘落七米肩上。七米将那红叶轻轻拿下放在掌心里,不由得想起宋清月,想起自己很难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闭上眼长叹一声将红叶小心地放入怀中那个褪色的香囊里。 “这一大片一大片的枫叶可真是好看,难怪古人感叹:霜叶红于二月花。”朱牡说。 七米听出朱牡有些卖弄的意味,便轻叹一声随口念道:“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 “阿爸,我哥看来病得不轻呀!”朱牡说。 隆部连忙问道:“少爷得了啥病?” “长吁短叹,无病呻吟,胡话连连,阿爸猜猜看我哥得的是啥病?” 隆部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朱牡做个怪脸说道:“相思病。” “相思病?丫头,该怎么治呀?” 朱牡长叹一声张开双手说道:“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朱牡见七米并不理会自己正待说点什么,却见七米勒住马警惕地朝四处张望了一下朗声说道:“明人不做暗事都出来吧。” 见从林子里前后左右悄无声息地钻出七个人,竟然是金凤堂的高手,而且除了一名黑衣蒙面人外均是六段以上的红衣高手。七米心想难怪有如此浓烈的杀气,心里暗道一声不妙。隆部和朱牡翻身下马各自拔刀在手一左一右严阵以待。 那蒙面人仔细瞧瞧七米后躬身对一旁几人说道:“启禀各位长老,此人正是小人昨晚所遇唐门中人。小人觉得此人也正是近日总舵传令重点追踪之人。” “你小子可是唐五的弟子七米?”为首一位花白胡子的红衣老者问。 七米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寻思着自己怎么会忽然成为金凤堂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唐门击溃了倭寇影响了金凤堂和倭寇的计划?因为自己除掉了鬼影张?或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想到这里,七米不禁打了个冷噤,暗道一声千万别是月妹出了什么事。 那老者继续问道:“唐五现在何处?” 七米摇摇头并不做声,默默等待对方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知道我们几个糟老头子为什么着急找你小子吗?” 七米继续摇摇头,心想马上就要揭晓答案了,紧张得鼻翼张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有一样东西让我们帮主挂念了三年,我们最近才得知那样东西就在你们师徒身上。” 一丝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七米,他不经意间已经将拳头握得紧紧地,眼里燃起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见不到宋清月就别想拿到那东西。” 那老者搓搓手笑呵呵地说道:“看来东西真在你小子这里。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好好谈谈如何?” “本少爷说过了,没见到宋清月之前免谈。” “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你小子可有谈判的筹码?”老者不禁张开双臂笑了起来。 “你们把宋清月怎么了?” “也没怎么,前几天在逍遥谷那傻丫头和两个糟老头子都相继跳下山崖死了。” “逍遥谷栖凤崖百丈高跳下去断无生理。”右手边一个红衣长老说。 “月妹,跳崖?死了……”七米将头埋进双手间痛苦地呻吟了一会儿,当他抬起头时已是两眼通红、满脸泪痕。他感觉肝肠寸断般难受,不知不觉中嘴唇被咬破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之后,只见七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扑那几个红衣刺客。两名红衣刺客见状一左一右拔剑出鞘一纵身迎了上来。 七米一上来便舞起一片蓝灰色的刀影一招迅疾无比的“苍狼啸月”已然出手,同时瞅准时机左手一挥一柄飞刀一闪便悄无声息的钉在迎面而来的一名刺客颈部。那刺客如被弓箭手射中的大雁,从半空中栽了下来,双手捏着脖子无声的在地上痛苦地打了个滚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另一个刺客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跟七米纠缠在一起。七米在盛怒之下不等对方变招,脚踩灵蛇飞渡步法几个闪移便绕至对方左侧,一招“苍狼回首”竟将对方大半个脑袋生生劈了下来。隆部和朱牡挥舞着刀剑扑向那几个在一旁观望的剑客,却不想才两个回合便灰溜溜的败下阵来。两人被对方化解了招式不说还各自身上挨了几掌跌跌撞撞退后几步相继倒地挣扎了几下爬不起来。此时,余下几名剑客见七米如战神附体只两个回合就将两位红衣高手解决掉了,均丢下隆部和朱牡两人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抄起家伙扑向七米。 七米一招“苍狼当涂”将其中三人成功拦下,胸口挨了一枪、肩上挨了一棍。被打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才站住身形。不等他站稳身子,几人第二波攻击夹带着呼呼的风声卷向七米。七米纵身一跃躲开攻击,随手一招“天女散花”几柄飞刀射向来人。黑衣剑客躲闪不及被一刀封喉倒在地上。其余四个红袍长老身手果然不错,都身形一变闪身躲过飞刀,而后并不多做停留各自舞起一片剑影罩向七米。 七米借灵蛇飞渡步法躲过正面的攻击,不退反进闪身钻进几人中间,一招“乱刀式”近距离砍向几人,见几人慌忙闪避。随即大叫一声:“纳命来。”招式一变,一招“苍狼逐鹿”扑向带头的白胡子老者。 那老者见招拆招随手就是一招“举火燎原”将七米的攻势差不多化解掉了,可还是被对方一刀砍在肩膀上。左手一掌打在七米胸口,将他拍得连退几步。三名长老见有机可乘分上中下对七米发动进攻。七米虽怒火攻心可他十分清楚目前自己的险情,一招与灵蛇飞渡步法最为契合的“苍狼迷踪”已然使出,只见他左挪右移身法飘逸,不仅避开了所有的攻击,还见机巧妙地予以反击。随手打出的几枚飞刀令那三名剑客胆战心惊连连后退。可红袍长老毕竟都身经百战功夫了得,各自散开几步之后转身将七米围在正中。 七米心想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如果稍有迟疑等到四人同时出手,自己肯定很难全身而退,必须先发制人主动出击。一招“苍狼魅影”卷起地上片片红叶,四枚飞刀从红叶间射向外围站定的几人;几乎同时,一个蓝灰色的身影如穿行在暗夜里的苍狼一般不管不顾径直扑向白胡子老者。 白胡子老者身法怪异接连几个腾挪挣脱七米如影随形般地纠缠。七米暗道一声:魔影迷踪!心想金凤堂的人竟然还会倭寇的身法,看来他们狼狈为奸时日已久。身后响起另外几名剑客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可他依然不理会凭借着精妙的灵蛇飞渡步法他想自己很难被锁定,拼尽全力如离弦的箭截住仓皇闪避的老者,顺势一招迅猛无比的“苍狼追月”不仅将对方防守的招式破掉,并一刀贯穿腹部。不等七米用力拔出弯刀,那老者竟然丢掉长剑双手一把死死地抱住七米,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微笑,仿佛在说:老夫死了也必须拉你小子陪葬。 七米一时难以挣脱开束缚,尾随而来几名剑客的攻击也如期而至,后背上被砍了几剑之后又挨了两掌,虽有精钢软甲护体,可也被击打得气血翻腾眼冒金花。感觉到白胡子老者已没了气力双手从他肩膀上滑落下来,七米双手抱起老者一转身挡住接踵而至的攻击,侧身一脚将尸体抛向几名剑客,一纵身落到一丈开外,喘着粗气单膝跪地,一手抚胸,一手撑地。玄月弯刀仍在白胡子长老尸体上插着。 那三名红袍长老将白胡子长老尸体轻轻放在地上,相互对视了一下回转身便腾空而起一大片剑影罩向七米。七米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更别说向之前一样催动内力,他知道三粒定元丹的药力快过了,侧身看了看在一旁倒地不起的父女俩,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一跃而起将仅剩的四柄飞刀全部挥向三名长老。 居中的长老被飞刀射中肩膀,虚晃一招纵身后跃停止了追击。两侧的红衣长老身手似乎更加了得,挥剑格挡开飞刀后各自伸出左掌啪的一声拍打在七米胸口上。 七米绝望地看着自己就像一具稻草人轻飘飘的跌落地上,四肢完全使不上劲瘫软在地上。此时他努力睁开满是血渍的眼皮都越来越感到困难,迷迷糊糊中他想自己已经拼尽全力,那么干脆就合上双眼吧。 第五十七章 劫后余生 “哥,哥……您醒醒呀,可别丢下我们不管。”一旁传来朱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朱牡的呼喊声越来越远,七米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孩提时代,正和几个山寨里的小伙伴光着屁股在村东头松软的河滩上追逐嬉戏,满脸笑容的阿妈颈项上戴着一串血红色的珊瑚珠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长袍站在不远处长满青草的田埂上,一个黝黑的女佣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着油纸伞,几株河岸边的千年菩提树在这暖洋洋的午后打着盹…… 七米在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中渐渐苏醒,睁开眼见自己在一个水雾缭绕光线幽暗的两丈见方的小山洞里。他想这里地狱还是天堂?莫非自己这几年造了不少杀孽到了阴暗潮湿的地狱?不是说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就会失去尘世的所有记忆,可自己分明清楚地记得这一切。他闭上眼感觉到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听见水滴从岩壁上滑落到水面的滴答声,感受到泉水的温热,手指居然还能微微的屈伸。发现自己除了头枕着岩壁半截露出水面外,身体都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正在感到纳闷之际忽然听见哗啦一声轻响,朦朦胧胧看见水面上有什么东西在浮动,水雾中一条手腕粗细通体乌黑的蛇吐着信子慢悠悠地朝七米游过来。七米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看着那条蛇贴着自己的脸颊划进山洞深处,僵硬的身子不住颤抖了一会儿。喘了几口粗气后他让自己迅速恢复了平静,死也不过如此而已!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那么还怕再一次死去?况且初入唐门在蛇岛上修行时几乎所有的蛇毒自己都是免疫的。他摇摇头无声地笑了。 能摇头了?他连忙将手指向内弯曲使劲握拢,拳头居然充满力量,双脚在水下挪移了一下也没有问题。心想或许形貌狰狞的小鬼正在附近寻思该怎么折磨自己,于是缓缓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四下里探查。这山洞一丈来高,宽两丈左右,山洞呈唢呐状向内逐渐收缩似乎很深,水深两尺上下,一侧的岩壁上挂着几张蜕下来的蛇皮,迎着灿烂的阳光温热的水面上水汽蒸腾。 阳光!这地狱里竟然会有阳光映照?七米连忙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朝洞口走去。 迎着刺眼的阳光山洞外背对山洞站着俩人,仔细一瞧竟然是朱牡和隆布。七米心里一乐张口说道:“朱牡妹妹,隆布大叔咱们这是在哪儿?” 朱牡回转身见七米正笑嘻嘻地站在山洞口喜极而泣蹲在地上兀自哭个不停。七米这时才看见她左手缠着绷带,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隆布看来受伤也不轻,头上缠绕着几圈浸满紫黑色血渍的布条,脸肿得都让人辨识不出他原来的模样;他见七米走出山洞便将手中的大刀朝地上一扔憨憨的笑着几个箭步赶到七米身旁伸出双手扶住七米,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边轻声说道:“少爷莫使劲,您身体还没恢复呢。” “我不碍事,你们父女俩的伤怎样?” 隆布呵呵一笑将胳膊甩了甩说道:“托少爷您的福,我们只是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你看朱牡妹妹的左手都打着绷带掉在脖子上了。妹妹,坚强点别哭了好吗?” 朱牡哽咽着说道:“哥,我以为您这一回挺不过来了。” 七米伸手擦了擦朱牡脸上滚落的眼泪说道:“傻丫头,你哥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跟着我出来让你俩受了不少罪,还几次险些把命给搭进去了。等本少爷把伤养好了一定找金凤堂好好算算帐。” “少爷,在雪域上我们下人的命没人在乎也不值钱……” 七米拍拍隆布肩膀说道:“你们可是我的恩人、我的亲人,以后请别再说这样生分的话。等我大仇得报,若叔叔你愿意我就把萨钦土司的位子让给你。” 隆布惴惴不安地边低头行礼便说道:“少爷别说笑了,小人何德何能敢惦记土司的位子?此生能鞍前马后的服侍少爷您小人就心满意足了。” “什么小人,什么大人,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本少爷就是看不惯那些当了头人、土司、主持、活佛之后感觉高人一等得意忘形的人。” 夕阳西下,凉风习习,七米感到此时湿透衣袍裹着的身子渐渐变冷,不禁打了个喷嚏。“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换衣物,咱们都到帐篷里去吧。”朱牡连忙用右手牵着七米朝树林走去。在不远处树林边靠近一湾碧绿的潭水搭着两顶灰白色的帐篷。 等七米换好衣物走出帐篷,隆布已经烧起一堆篝火,而朱牡刚刚烤好几串肉。七米闻着烤肉的美味,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肚子此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朱牡见状扑哧一下说道:“早知道您肯定饿了。”随即递过去几个滋滋冒着热气的肉串。 七米一边惬意地吃着烤肉,一边问道:“妹妹,我受伤昏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朱牡说。 “之前在山洞里我以为咱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拍拍朱牡的脑袋问道:“当天是怎么脱困的?” “我用唐门暗器收拾了攻击您的那几人。” “润雨迎春?” “可‘润雨迎春’四十九枚细若牛毛的钢针虽然快如闪电防不胜防,可惜杀伤力不够,即便是全部射中一人也未必能将被袭之人当场毙命。何况当日咱们遭遇的可是金凤堂的红衣高手。”七米说。 朱牡微微一笑得意洋洋的说道:“您妹妹我可是唐门药堂弟子,正是淬过药的‘润雨迎春’。” 七米惊叹道:“什么毒如此厉害,难道是仙人殇?” “正是。” 七米知道独门暗器“润雨迎春”一旦和江湖上闻之色变的唐门‘仙人殇’结合便威力无穷,被射中一枚也能五步之内要了对方性命。 “那三个刺客注意力全在哥哥身上,全不把您妹妹放在眼里,自由出手让他们长长记性了哦。” “妹妹如何寻得此物?” 朱牡从怀里掏出一管像极了铜笛的器物柔声说道:“‘润雨迎春’是唐轩师兄送的,‘仙人殇’是执掌药堂的三掌门给的。前些日子见哥哥您受了伤,我便将钢针都淬上了毒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难怪剑痴他老人家的兵器谱里唐门暗器排名第一!”七米看了看四周的山林问道:“你俩又如何寻到此处来的?” “是那位灰袍老者恰好路过遇袭的地方。他将咱们几人用马驮着送到此处,为阿爸和我进行包扎,还为您在蛇泉里运功疗伤之后便离开了。”朱牡说。 “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昨日为您疗伤之后便未曾见过,想来他老人家平日里或许就居住在附近。”朱牡忽然想起什么,拍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他老人家临行前还让我转告您‘已经找到治疗你内伤的办法,让您安心养伤。” “连唐老先生都治疗不了的内伤都能治,龙虎山真是藏龙卧虎!”隆布在一旁感叹。 七米不禁想起宋秋月来长叹一口气后问道:“你俩可知逍遥谷栖凤崖距此多远?” “逍遥谷栖凤崖……”隆布看了看朱牡欲言又止。 七米侧身看着朱牡说道:“妹妹,你说说看。” “咱们就在逍遥谷里,栖凤崖距此不足五十里。” 七米费力站起身说道:“不足五十里,咱们现在就摸黑过去找找看。” “哥哥,我听灰袍老者说,栖凤崖周围山势险峻即便是白天普通人想要进入都不容易。咱们等到天亮之后再去吧。”朱牡用右手拉着七米的衣角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必须到栖凤崖走一趟。” 第二天天不亮三人便拖着受伤的身子骑着马急匆匆朝栖凤崖赶去。等温暖的阳光洒满山谷的时候几人便已来到栖凤崖下。山崖此起彼伏高耸入云沿河谷绵延十几里。临河的一面大都如刀砍斧削般陡峭,而另外一面则古树参天地势较缓。最高处足有两三百丈高,最低矮的地方少说也有而是几丈左右。站在山脚向上仰望,头上的草帽都会掉落下来。 七米四下里看了看皱起眉头问隆布:“叔,你常年在深山里打猎,追踪猎物可是你的强项。咱们如何寻找才更加妥当?” 隆布眯着那双浮肿的眼睛想了想说道:“少爷,我记得金凤堂的几位红衣刺客说宋清月和两位长老是从山崖上跳下去的。咱们得弄个木筏沿着河岸一路找过去。” “此处山崖绵延十几里,我觉得不是每一处山崖都叫栖凤崖。”朱牡说。 七米一拍脑袋说道:“对呀,栖凤、栖凤,凤栖山头想来应该就是最高之处。”他指着远处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一处山崖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此处那么多山崖,或许居中那个最高的一处才叫栖凤崖。” 三人翻身下马七手八脚地砍来一些树干,不一会儿功夫便弄好了一个简易的木筏。朱牡盘腿坐在木筏中央,隆布和七米俩人一前一后沿着平滑的河面奋力向主峰划去。 “宋清月,宋清月,你在哪儿?我们是七米和朱牡。”朱牡的呼喊声在在山涧里回荡。三人顺着河流沿着崖壁一侧不到半个时辰转过一道河湾便看见一里开外云雾缭绕的栖凤崖。只见那山崖不仅奇高,更是十分陡峭。 “月妹,月妹,我是七米,你在哪儿?”七米顾不上伤痛也忍不住跟着呼喊起来。 还未到崖底,隆布便远远看见河岸边一堆岩石旁有不少红嘴乌鸦上下翻飞,连忙指给七米看。七米暗道一声不好,泪水情不自禁流了下来,他咬咬牙擦干眼泪使劲将木筏划向崖底。 那一里左右的距离,七米却感觉比从萨钦到圣城三千里路都要远。 第五十八章 凤栖断崖 随着山崖上灌木丛里几只被七米的喊叫声惊动的水鸟腾空而起,三丈开外的半空中飘落下来一张裹着石子的白色布条,被清风一卷掉落到河面上。朱牡顾不上伤痛,连忙上去纵身跳入冰冷的河水里伸手接住那块白布。 “哥,哥,快看看这是什么?”七米听到朱牡激动的叫声擦擦泪湿的双眼转头一看,只见朱牡露出半截身子站在河水里兴奋地挥舞着右手中一张白色的布条。 看着满脸疑问的七米,朱牡大声说道:“哥,这手绢是宋小姐的。宋小姐她还活着。” “月妹她在哪儿?” 隆布指着十丈开外的一处灌木说:“少爷,宋小姐应该就在这山腰上。手绢就是从那上面飘落下来的。” 七米大声喊道:“月妹,月妹,别着急,我这就想办法上来找你。”转身几步走下河水里,将朱牡拉上岸。此时,隆布已经做好了登山的准备:他已将背包里取出来的飞爪勾用绳子牢牢地固定在竹竿一头,脱下长袍挽起衣袖背上一捆麻绳和一个小挎包。 “叔,我比你年轻,让我上吧。”七米说。 只见他一边观察岩壁情况,一边说道:“恕难从命。少爷,这是我的老本行,小人少说也有十几年的登山经验。再说了您受了重伤还未痊愈。”不一会儿便开始用飞爪勾住岩壁上的勾缝或凸起的部分沿着陡峭的崖壁向上攀爬,手脚并用身形灵活得就像一只猿猴。 七米见状赞叹不已连声叫好。朱牡见七米看得出神,便自豪地说道:“我经常见阿爸用此身法攀爬到山崖上打猎。再险峻的山峰我阿爸都能征服。” “高手在民间,果真如此。”两人正说着隆布便消失在那从灌木里。 “少爷,找到宋小姐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从山崖上传来隆布的声音。 朱牡连忙问:“宋小姐可好?” “你们别担心,小姐她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我让小姐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原来,那日宋清月从山崖上纵身跳下时命不该绝掉落灌木中,求生的欲望让急剧下降的宋清月本能地抓住所遇到的每一丛灌木,结果被崖壁上一丛丛灌木接力,最后跌落在离崖底二十丈左右一处断崖上昏迷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午后被几声乌鸦的叫声惊醒,她才发现自己还活着。睁开眼就看到山崖下嶙峋的怪石,还有惨死在崖底的两位长辈。没顾上悲伤便发现自己两只白花花的脚穿过眼前一丛灌木掉在半空里,鞋袜都不知遗落在哪里了,手脚上爬着好几处已经干枯的紫黑色的血迹。双手此时依然还死死抱着十几枝拇指粗细的树干,秀发散落下来缠绕在枝干上让整个头部都不能随意动弹。费了不少功夫她才理顺头发。等她终于缓过劲来爬上身后那处断崖,才发现是一处长不过两丈宽不足五尺的悬空断崖,自己竟然被最后一丛看似柔弱的灌木给救活了。 那种大难不死之后向死而生的勇气很快使她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除了左臂脱臼不能使上劲外,似乎都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她知道单靠一只右手是不可能从山崖上安全地下去,便在一侧岩壁上找了个刚好可以将整个手臂放进去的缝隙,然后长长地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用劲一扭就将脱臼的手臂接好。抽出左臂时后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左手那乌青浮肿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凄惨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朝四下里探寻了一番,心里感觉沉重起来。此时她感觉十分疲倦,便仰面躺在被阳光亲吻过后温热的断崖上,仔细的将自己看到的所有信息进行整理:身体尚无大碍,左边岩壁上有清水流动,看来自己十天半个月是死不了;可是自己处境依然十分危险,手无寸铁不说,左右十丈均无可以借力转移的地方,山崖下二三十丈空间里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十丈足以摔死一个顶尖高手,何况这绝壁高二三十丈! 宋清月在绝壁上喝着山泉吹着凉风枯坐十日左右等脸上的肿消了之后人却变得十分虚弱。这些日好几次她差一点赶到崩溃从悬崖上纵身跳下去,可是又觉得自己大仇未报十分不甘,心里每次都忍不住会想起七米,心想若老天要收了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活到现在,金龙镖局做了什么孽?父亲被人毒杀,弟弟死在逃难的路上,仅剩的两位亲人被人追杀此刻正躺在山崖下,这不该是自己的命数。 今日,当阳光再次暖暖地照到宋清月打着冷颤蜷缩在一起的单薄身子时,她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一个被自己偷吃了鸟蛋的两处鸟窝,心想深秋的夜晚一日比一日冷或许自己再也熬不过今晚了。死在这绝壁上也就免除了像崖底两位长辈被野兽吃得几乎尸骨未存的苦恼,被鸟禽啄食不就成了七哥所说的天葬吗?七哥说他故乡的人都相信将尸体喂给天空中飞翔的鸟禽就可以减轻死人身前的罪孽甚至能将人的灵魂带至天界。本小姐百十斤的身子换它几个鸟蛋,至少我可以不欠那几只整天烦躁不安地上下翻飞的鸟儿们的情,宋清月这么一想又禁不住在心里笑了。她眯着眼仔细瞧了瞧自己遮住阳光的黝黑干燥的右手轻叹了一口气,心想七哥此时若是看见自己这么落魄的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不会嫌弃自己现在一副难看的模样吧?念及从崖壁上摔下来后这么些天没有洗漱,自己不知已经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再次幽幽的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嘀咕道:“死七米,坏七米,不见也罢,不见最好。”也正是在这时她听见远远传来呼喊自己的声音。该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她忍不住这样想,挪了挪身子用力拍拍自己的额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呼喊的声音再次传来! 当清楚地听见呼喊的声音,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对方呼喊的名字“宋小姐,月妹,宋清月……”这不是在呼喊自己吗?这不是七米和朱牡在呼喊自己吗?她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好半天才费力的转过身子透过崖边的灌木向下张望,见三人一边呼喊一边划着竹筏朝崖底赶来,眼眶一湿准备回应却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几乎失声,情急之下竟然发不出任何响声。她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扶着崖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却发现竹筏已经划至崖底,几人早看不见她了。小心探出头准备向下张望,却感觉全身无力天旋地转,连忙一屁股坐了下来静心想了想便很快有了主意,慢慢从怀里取出手绢用石子小心裹上拼尽全力抛下山崖。不一会儿听见几人在下面兴奋地回应,她瘫软在地上无声地哭了。 一个时辰左右宋清月在隆布的协助下终于平安到达崖底。七米望眼欲穿早等在崖底。俩人阔别三年经历九死一生后见面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紧紧拥抱在一起。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七米用充满怜爱的目光看着宋清月,伸出手抚摸着她布满清淤的脸柔声说道:“月妹,见到你真好。”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宋清月再次抱住七米把头深深埋进七米温暖的胸膛。 半晌之后,七米轻声说道:“月妹,给哥哥瞧瞧还什么地方受伤了。” “托您的福,都是皮外伤我没事。” “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怎么可能没事?让哥仔细瞧瞧。”七米围着宋清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不放心,转头说道:“朱牡妹妹,快过来看看月妹的伤势。” 朱牡上前轻轻地拍拍七米的后背说道:“哥,若是宋小姐受伤严重的话,她能跟我阿爸一同从山崖上下来?” 宋清月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喉咙说道:“哥,朱牡妹妹说得极是。” 只见七米呵呵一笑示意宋清月坐下来,将她两支伤痕累累的光脚在自己长袍上仔细擦干净,心疼地说道:“看把我家宝贝伤成啥样了。”随后脱下自己的鞋袜让宋清月穿上。 “宋小姐,我哥脚气那么重,不怕熏着你呀?”朱牡见宋清月并不推辞酸溜溜地说。 宋清月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七米,却柔柔地说道:“不怕,暖和着呢!再说了,男人不臭,那还叫男人吗?” 朱牡对着一脸幸灾乐祸的七米吐吐舌头,指着崖底一堆架在一起的木柴说道:“哥,咱们什么时候点火?” 宋清月此时才发现七米和朱牡此前已经将两位长老散落四处的尸骨衣物都仔细收集起来堆放在柴堆上,等自己下来之后准备火化,于是移步上前含着热泪仔细瞧了瞧两位前辈留下的遗骸,心里百感交集,咬咬牙从七米手中接过火把点燃了柴堆。 忙碌了一天几人都累得精疲力尽,七米见夕阳西下天色已晚,便提议就在山崖下露宿一晚第二日再回蛇泉疗伤。几人在崖底一堆巨石后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烧起一堆篝火,将竹筏拖上岸来阻挡顺河而来的风。隆布将竹竿一头削尖挽起裤管站在河水里,不一会儿功夫便捕获了七八条河鱼。夜幕降临的时候饥肠辘辘的几人便吃上了美滋滋的烤鱼。 隆布在临睡前加了几根粗壮的木柴,此时虽然已是午夜,篝火明明灭灭可炭火却依旧很旺,七米侧身用一截木棍将滚落一旁的木柴放回火堆之中,周围又变得明亮起来。隆布父女俩背靠背睡在一侧,似乎早习惯了如此野外露宿。看着火光映照下柔弱的宋清月偎依在自己身旁沉沉睡去。此时,七米忍不住想是什么让原本天各一方并不相识的几人走到了一起,成为彼此的依靠、彼此的亲人?或许是这乱世之中苦难的命运让几人同病相怜、患难与共、惺惺相惜。是该诅咒这混乱残酷的时代令大伙家破人亡浪迹天涯,还是该感谢这多舛的命运让大伙彼此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他知道未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勇敢地面对,可这些日子发现自己其实十分害怕失去心爱的人——宋清月、朱牡、隆布,每一个都是自己生命中越来越不可或缺的存在,一如曾经的父母。他看着火光中酣睡的几人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将来的复仇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些代价自己不一定付得起。看着在怀里熟睡的宋清月,七米忍不住俯身轻吻了一下宋清月的额头。 第五十九章 剑痴收徒 几人回到逍遥谷蛇泉旁疗伤已有一月左右,几人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朱牡和宋清月的武功修为旗鼓相当难分高下,每天形影不离一有空俩人便缠斗在一起,竟然双双都突破到六段以上。隆布在打猎之余也在七米的悉心指导下专注地练习着苍狼刀法,刀法也精进不小。 七米由于上一回应急一次服用了三粒定元丹之后体内真气时聚时散几乎不受自己控制,之后再服用剩下的几粒定元丹也只能将四处乱窜的真气暂时聚拢到丹田,可是几个时辰之后便又在七经八脉里四处乱窜。七米几乎每日辰时都得忍受一个时辰左右冰火双重天的煎熬。他发现那早上一个时辰泡在蛇泉里时能降低自己不少的痛苦,于是天天早晨一起床便径直到山洞里修炼。一个月下来竟然发现体内的真气聚拢到丹田之内后安分了许多,还出现了阴阳两路真气慢慢融合的迹象。 这一日,正当几人在湖边草地上对练之时忽然听见一旁林子里传来一声叫好声。几人连忙结成新月阵严阵以待。只见树荫下不知何时多了两人。一位是之前遇到的灰袍老者,他身旁端坐着一位身着褐色长袍的白发老人。七米仔细一瞧那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仿佛是从年画里走下来的长寿老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词竟然是鹤发童颜。又见灰袍老者对这老人毕恭毕敬的样子,知道这人肯定来头不小,于是向前几步行礼问好。 那老人微微一笑看着七米问道:“看来你小子就是唐门七长老?” “正是在下。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听长风说你小子还会‘灵蛇剑法’?” “跟着二掌门学过一点皮毛。有一年左右没有练过,真不知还记得多少。” “哦。能否让老夫看看你那点皮毛究竟如何?” 七米瞧了瞧灰袍老者,见他点头示意便退后几步缓缓抽出玄月宝刀以刀代剑一招招使出灵蛇剑法。老者在一旁跟着七米的节奏不断喊出剑招的名字:“灵蛇出洞”“灵蛇盘树”“灵蛇吐信”……等到四十七招打完,七米收刀回鞘。白发老者一手抚摸着长须,一手拍着大腿连声叫好,见七米忽然停下来后面色一沉若有所思地问道:“老夫记得还有两招呀!你小子难道不会?” “看来前辈对灵蛇剑法十分熟悉,晚辈自然学过剩下的绝招,只是晚辈目前的状态舞不出‘灵蛇狂舞’‘灵蛇魅影’的气势,怕使出来让人笑话有损剑痴他老人家的威名。” “不错,不错嘛。这怎么能叫皮毛呢?这几乎就有老夫当年的风范了。只是差那么一点点。”他说完拍了拍额头想了想说道:“对对对,只是比老夫肤色上差了一点。” “对对对,师傅说得极是。”灰袍老者在一旁应和。 七米不禁想这老者难道是剑痴他老人家?跟他一起的难道是纵横江湖十余年的第一剑客君子剑林长风?只是近十年突然从武林中消失踪影,不曾想竟和剑痴在一起。他曾经听师傅对这两人赞不绝口,知道这两人功夫、人品都是一流的,不禁对两人肃然起敬。 只见剑痴对七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侧身问道:“长风,你说这小子内功修为竟然已突破了任督二脉?为何舞不出‘灵蛇狂舞’‘灵蛇魅影’?” “回师傅,的确如此。只是去除倭患之时受伤很重,不知何因体内一阴一阳两股真气相互交织互相抵触,无法顺畅的使用内力。” “你小子把手伸过来让老夫瞧瞧。”剑痴用手搭住七米命脉催动内力沿七米七经八脉探寻了一番后说道:“果真如你所说,这小子当真不简单,他这脉象颇为混乱却也十分有趣。” “师傅,这小子是唐五的关门弟子,也是下一任唐门的掌门人。”林长风说。 “前辈,我已将掌门人之位推辞掉了。”七米说。 “这小子不贪财、不恋色、不惧死、讲道义……”林长风说。 “跟那玉麒麟说的几乎完全一致,你小子自己说说有哪些缺陷。” “玉麒麟是谁呀?”七米问。 剑痴摇摇头说道:“当然是你小子的师傅唐五了。你难道不知道?” 七米不由得想玉麒麟这个名号真跟师傅十分般配,师傅年轻时人如其名不知得有多英俊潇洒。剑痴见七米微笑着摇头,继续说道:“问你小子问题呢。” 七米挠挠头说道:“我师父有一日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我想了想说,经营三亩闲田、住着几间陋室,围着灶火、搂着老婆、抱着孩子。”见两位老者沉默不语,两个女孩在一旁窃窃私语,七米低下头继续说道:“晚辈觉得自己胸无大志,一生不求扬名立万,不求功名利禄,只想报仇之后寻一处仙山过平淡人生。” “不错,不错。怎么跟老夫退隐山林之时想的差不多呀!”剑痴摇摇头侧身问林长风“那时候老夫该有些岁数了吧?” “五十出头。”林长风说。 “老夫五十出头才领悟到曹孟德所言:不慕虚名而处实祸之意;才觉得余生能寻一处仙山过平淡人生足矣。你小子倒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想法,让老夫自愧不如呀!” 七米长叹一声躬身说道:“知易行难。晚辈不知得在这江湖中飘荡多久才能完成使命心如止水真正寻得这样一方净土。” “人生无常,江湖险恶,何谓净土?心安便是归处。”剑痴说。 “何谓净土?心安便是归处。”林长风和七米复述了一遍连连点头称是。 “老夫问你,为何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剑痴问。 “之前是为了唐门复出。” “唐门不是已经复出。还有呢?” 七米看了看一旁亭亭玉立的宋清月微微一笑说道:“几年前和月妹约定在武林大会上相聚,竟然提前相遇了。可如今师命不敢违还得一去。” “唐五半个月前来找过老夫。” “我师傅现在何处?”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你不问问玉麒麟找我所为何事?” “为了请您老为我疗伤?” “不是。玉麒麟跟老夫打了一架一百个回合内竟没分出胜负。他临走前告诉老夫,你小子也是‘灵蛇剑法’的传人。” “我师傅如何知道我们会相遇?” “玉麒麟可是希望老夫到武林大会上凑凑热闹,顺便给你小子治疗一下。可他应该知道治疗风险不小呀!”剑痴看了看七米坚定的神情侧身看着林长风说道:“你给这小子一粒唤神丹,让老夫瞧瞧这小子什么个刀法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七米听师父谈起过此物,据说这丹药可以唤醒人的潜力,令人在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保持最佳的状态而且几乎没有副作用,如今见林长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看似十分寻常的丹药递给自己便惊讶地说道:“唤神丹?真有此物呀!” 林长风微微一笑说道:“一试便知,如假包换。” 七米不忍一口吞下丹药拿在手心里仔细瞧了瞧又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便问道:“前辈,没有拿错药吧?唤神丹不至于是这么一粒寻常的药吧?” 见林长风面露微笑并不作答便半信半疑一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端坐在草地上运功调息。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便感到一股绵柔的力道在丹田里聚集,随后逐渐将阴阳两股真气融合在一起。这股内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劲之势游走于七经八脉,伤痕累累的身体感觉似乎在急剧地恢复痊愈重新苏醒过来,他感到全身前所未有的通透舒畅,不知不觉中修为竟然破天荒超越了乾坤境二重。 看到七米一跃而起,剑痴脸色一正朗声说道:“小子该让老夫瞧瞧你的身手。记得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否则老夫会觉得您小子糟蹋了宝贝丹药说不定会亲手毁了你。” 朱牡听剑痴这么一说便朝隆布和宋清月使了个眼神暗自将淬过药的“润雨迎春”扣在左手中,挪移着身子站到距离两位老者一丈开外的最佳射击距离,不动声色地观察剑痴的神情。隆布和宋清月则分散到两侧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只见七米脚踩灵蛇飞渡步法身法越来越快,逐渐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灰色的身影在迅猛无比的招式卷起的漫天落叶中忽隐忽现。苍狼问世、苍狼啸月、苍狼回首、苍狼拜佛、苍狼逐鹿、苍狼追月、苍狼分身、苍狼魅影、苍狼迷踪、苍狼绝迹、苍狼逐魂、苍狼献祭、苍狼寂灭…… 剑痴频频点头叫好不迭,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跟着七米身影不停闪烁。等七米将苍狼刀法淋漓尽致地展示完毕肃立一侧擦拭汗珠之时,剑痴喜笑颜开站起身说道:“妙!妙!妙!长风呀,这一套刀法虽然有些许瑕疵可当真能与老夫的剑法媲美。”朱牡回首看着宋清月笑了笑,几人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暂时放松下来。 “‘灵蛇剑法’天下无敌,师傅这是谦虚了。”林长风说。 剑痴若有所思地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假以时日这刀法应该能超越为师的剑法。老夫是该感到高兴呢还是难过?”林长风不知如何作答,便看了看一旁好整以暇的七米躬身说道:“师傅,这孩子人品一流自然是应该高兴了,不过还是听这小子说说吧。”朱牡感觉到两人对话中暗藏杀机,虽然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眼神却一直未曾离开剑痴,扣着暗器的手都出汗了。隆布压在刀把上的手掌不安地左右晃动着,宋清月也将手中的长枪换了个姿势。 七米见同伴们各就各位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呵呵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前辈如此高看苍狼刀法真是折煞晚辈。晚辈这东拼西凑的刀法难登大雅之堂,怎能跟前辈名震天下的‘灵蛇剑法’相提并论,又怎么可能超越前辈的剑法?这些变式灵感大都来自各路剑法,左手见缝插针配合施展的暗器手法来自唐门,让刀法变得灵动的灵蛇飞渡步法则完完全全就是从前辈剑法中抄袭来的。而且这三十六式得武功修为达到七段以上高手才能驾驭得了。” “灵蛇飞渡步法正是灵蛇剑法的灵魂所在,你小子将其成功的运用到刀法中去使之攻守兼备刚柔并济,加之又有唐门暗器手法的加持令这刀法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着实令人佩服。”剑痴正色对林长风说道:“这苍狼刀法三十六式集众家之长,又不失苍狼刀法霸道凌厉的气势,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七式变三十六式、三十六则可以随着对刀法的领悟逐渐变幻成无数招,这恰恰是老夫剑法不足所在。你我两人在他这岁数还没有开悟!”剑痴眯着眼再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七米,伸手在七米肩膀上用力捏了捏然后长出一口气说道:“拳怕少壮,这么看来岂止是旗鼓相当,假以时日肯定是有过之而无所不及。小子,是否肯当老夫的关门弟子?” 这自然是七米梦寐以求的事情,忽然见剑痴提起感觉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躬身行礼后说道:“从接触‘灵蛇剑法’以来,成为前辈的弟子是在下梦寐以求的事情。” “好,好,好。趁现在精力充沛将灵蛇剑法中的‘灵蛇狂舞’‘灵蛇魅影’两招给老夫展示一下。” 只见七米全力以赴将两招绝学挥舞得淋漓尽致,等到收刀回鞘后再瞧剑痴之时,却惊讶地发现他老人家竟然坐在一旁石凳上哈、哈、哈开怀大笑起来。宋清月最是灵光此时已端来一壶茶,斟上一杯茶盈盈一笑准备递给七米。 七米立即会意,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三叩首之礼,随后双手捧起茶杯恭恭敬敬地跪献给剑痴。剑痴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笑呵呵地感叹道:“这杯茶可是老夫喝过最可口的茶。”起身后伸出双手将七米扶起来后又说:“老夫的金蛇剑已赠给长风,老夫就将霸刀的啸天刀赠给你当作是咱们师徒间的见面礼。”只见林长风解下后背上的包裹,缓缓打开灰布露出一柄古朴的弯刀,双手捧起递给剑痴。剑痴转手送给七米,说道:“霸刀若知道老夫将他的宝刀送给了你小子,肯定比谁都高兴。” “那是自然。”林长风说。 七米双手接过宝刀,只见此刀上下通体乌黑除了刀柄上精美的狼头外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抽出弯刀时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声,乌黑的刀面上交错叠加着千万缕若隐若现的钢纹,其上泛着不易察觉的一缕寒光。 七米想自己得给师傅和师兄回个礼想了想说道:“师傅,弟子有一件事想托付给两位前辈不知可否?” “只要不是帮你小子报仇雪恨之类的事情,尽管说来听听。”剑痴说。 七米从一旁帐篷里拿出个方形的银盒双手递给剑痴说道:“这是传国玉玺,烦请师傅和师兄代为保管处置。” “保管处置?那就是送给老夫了哦?” “正是。” 剑痴呵呵一笑接过银盒都不多看一眼便放在一旁说道:“传国玉玺?老夫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就一个破玩意儿,等天下初定到时候让长风悄悄还给朝廷。你小子被人追击怕是因为此物?” “正是如此。弟子对江湖之事所知不多,更无心关心天下大事,所以才想将此物托付给师傅处置。” “如今这天下怎一个乱字了得!长风,这担子就交给你了。” 七米见状心里一喜,从怀里掏出个羊皮卷交给剑痴,这可是去年他闲来无事拆开银盒时发现的秘密,也只有师父和自己知道。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剑痴问。 “这是藏宝图,是玉玺的秘密之一,全当见面礼送给师傅和师兄。”七米说。 剑痴看了看地图说道:“在京城附近竟然有四处皇家宝藏!我徒弟果然不同凡响,一出手就送金山银山。这么重的见面礼,我和长风心领了。”转手交给林长风说“咱师徒俩都一大把年纪了要这些财物做甚?如今天下大乱纷争四起或许谁得到这些宝藏谁就有更多的把握在这乱世的角逐中取胜,这事情还得劳烦你去办了。” “弟子遵命。有玉玺和宝藏的加持谁得到还不是如虎添翼。长风送师傅回山之后即刻出发,若乱世能早一些定下来,那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林长风说。 七米在一旁点头称是,心想君子剑果然人如其名修为一流,虽隐居山林却也挂念着寻常百姓生死,暗自庆幸自己所做的决定。 第六十章 春光乍泄 “等不了多久元朝就要灭亡了,知道为何?”剑痴问七米。 七米之前和唐轩以及师父、掌门人均讨论过这事,稍微沉吟了一下便胸有成竹地说道:“仁宗皇帝违背了誓约,引发了一系列的血腥政变,南坡政变、两都之战、上都兵变等皆由此起,朝廷内部争权夺利纷争不断内耗太大;眼下皇帝、皇后、太子、拥兵重臣,争得昏天黑地,此为其一。” “正所谓祸不单行,旱涝灾害让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饥民为了生活四处流动,弥勒教、白莲教、明教借机传播日益广泛,各地起义此起彼伏,此为其二。” “四等人制纯粹就是在满世界拉仇恨,致使民族很难融合发展,内部矛盾不断激化。尤其是南人最没地位,活得最为憋屈,反抗也最为剧烈,此为其三。” 剑痴微笑着点点头拍拍林长风的大腿说:“小小年纪有如此见地,长风呀,你这师弟不简单呀!” “师傅过誉了,这些均是弟子平日里听前辈们议论的内容,今日只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而已。” “记在心里自然是用心了,能说得如此条理清晰说明用心思考过,真是不错。老夫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或许是蒙古人虽入主中原形式上改为皇权政治,可惜依旧保留着草原部落的陋习,几十年下来皇权依旧非常脆弱,几乎每个皇帝死后总会出现拉帮结派,不打出一地狗血很难重新组局。” 林长风感叹道:“这天下又得动荡些时日了,苦的是百姓,死的还是百姓,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长风替玉玺和宝藏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你们几人得继续守住秘密。此番若是准备前去参加武林大会肯定凶险无比,务必小心谨慎。” 七米点点头说道:“师傅,我们一定小心行事,绝不泄露秘密。” 剑痴见朱牡等人在一旁张罗着准备饭食,便对七米和林长风说道:“你俩各自找根短棍切磋一下吧,既要全力以赴又要点到即止,七米的飞刀就用打结后浸水的布条代替吧。” 林长风折根树枝边打理边说道:“师弟,我就用师傅的‘灵蛇剑法’来试试你的‘苍狼刀法’可好?” “如此甚好,有师傅在一旁观战,或许就能寻找出苍狼刀法存在的破绽。不过师兄可注意了,我对灵蛇剑法还是多少有些研究的。”七米将一片麻布拆成几条随后拧成几个麻花状的绳结在水中泡了泡用左手掂量了一下重量便一一插在腰带上。 林长风心想,七米这小子人还挺实诚的竟然提醒自己要多加防备,师弟面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武林第一剑客竟然毫无惧色,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师弟你也多加小心。” 七米虽然暂时有唤神丹的加持,此刻两人内力也在伯仲之间,可是面对名震天下的剑客还是没有信心取胜。心想如此切磋的机会不多,自己得争取在君子剑下多走几招便暗自蓄力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状态之后才慢腾腾上前躬身行礼,随即大喝一声“师兄看刀”一招“苍狼拜佛”已然出手。林长风何等聪明微微一笑闪身躲过,反手一剑“灵蛇望月”扑了上去。只见两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五十招后七米发现君子剑才肯使出“灵蛇狂舞”“灵蛇魅影”两招绝学,自己虽然被逼得四处躲闪可终究还是靠着“苍狼迷踪”“苍狼寂灭”两招熬过了这一轮追击。眼看着将超过一百招七米正暗自感到高兴之际,却听见一旁观战的剑痴呵呵一笑说道:“长风呀,再打下去饭菜都要凉了,是时候让你师弟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实力了。” “师弟,‘灵蛇狂舞’你可接住了。”七米见林长风说完手中长剑一挥漫天剑影铺天盖地罩向自己,剑影太多,出剑太快,透着杀气的剑气令七米汗毛都竖起来了。情急之下他根本来不及细想怎样应对,本能地不退反进右手一挥使出一招“破刀式”,左手扣着的飞刀几乎同时朝自己认定的方位射出。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对面的剑影瞬间消失不见,林长风惊愕的低头看了看胸前湿了地方,摇摇头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扔掉手中短棍微笑着上前抱住七米。 “师傅,师兄谦让了,故意让弟子赢一回。再说了,我学过灵蛇剑法,知道师兄出招的方位可以提前做些准备,所以感觉胜之不武。”七米说。 “胜不骄,败不馁。说得不错,长风若肯全力以赴你小子定然走不过十招。知道为什么吗?”剑痴说。 七米摇摇头问:“为何?” “如果从剑客的角度来看,长风是专业的,你却是业余的。他使了几十年的剑早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你若要到长风这般境界至少也得十几年之后。” “师傅,七米的确赢得很漂亮。方才竟让弟子忘了他是唐门弟子还有一手使用暗器的绝活。”林长风说。 “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用暗器这也是一种策略。唐门暗器追魂夺命一击必中,若非如此怎能在兵器谱里排名第一?”剑痴说。 “两位前辈,七米哥哥,咱们边吃边聊。”宋清月在一旁邀请大伙入座吃饭。几人随宋清月移步至几丈外湖边石桌旁坐下。见所用器具几乎都是一色的黑陶器,林长风问:“这陶器什么地方有卖的呀?” “俺阿爸烧制的。”朱牡说。 “手艺不错!哪里学的?”剑痴边吃边问。 “十年前逃难路过萨钦时在那里学的。少爷家乡烧制的黑陶那真叫绝!”隆布说。 等吃饱喝足,剑痴站起身爽朗地笑了笑对林长风说道:“老夫自从十年前收了你为徒之后感到十分欣慰,不曾想在你撮合之下竟又有此机缘收了七米为弟子,从此之后灵蛇剑法后继有人了,老夫再无遗憾死也瞑目。” “恭喜师傅,喜得关门弟子。”林长风回头对七米说道:“不知师弟刀谱绘制了多少?” 七米让朱牡从帐篷里将自己绘制的刀谱拿出来交给剑痴。剑痴和林长风几乎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逐页仔细翻看了一遍,并用笔在几处进行了修改完善。看到最后剑痴觉得意犹未尽竟亲自将自己的心得添加到后面,“狼行千里”“狼王归来”两招横空出世。 “把你手中的啸天刀借给老夫一用。”剑痴接过大刀看了看林长风和七米缓缓拔刀出鞘清了清喉咙说道:“你们可看仔细了。”七米呆呆地看着师傅十分洒脱的挥舞出霸道凌厉的两招绝学,一旁几株老树竟被接连拦腰砍断。“刀人合一,真是妙不可言!”林长风在一旁拍手叫好。 “徒儿这苍狼刀法已经能与老夫灵蛇剑法相提并论了,靠此刀法足以横行江湖。徒儿悟透为师所赠这两招绝妙之时,便是你成为武林第一人之时。我俩可都是自己那个时代的武林第一人,别让长风我俩失望。”剑痴说完看了看跪在一旁的七米继续说道:“老夫练了几十年的灵蛇剑法属阴,长风练君子剑属阳。老夫寻思只能是咱俩这样的组合才能合力助你师弟把丹田里的阴阳两股真气融合到一起,冥冥之中咱们师徒几人的情缘似乎早已注定!” “自助之人天必助之。师弟虽命运多舛却超凡脱俗真是人中龙凤。”林长风说。 “七米,你可得想好了,这次运功疗伤成功了你小子就会脱胎换骨逐步回到乾坤境,若是你小子意志力不够坚强扛不住真气在体内融合所带来的痛苦,那么此生你将止步于六段,江湖险恶凭此很难有所作为,你得随老夫一同归隐山林。”剑痴说。 宋清月拉着七米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七米微微一笑侧身抚摸着宋清月娇嫩的手沉吟片刻后说道:“事在人为,若真是不能通过考核完成治疗,弟子恳请师傅带我们几人一同上山,弟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流落江湖。” “愿意与七哥共进退。”宋清月说。 “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少爷在哪里,我们父女俩就在哪里。”朱牡说。 “你们的杀父之仇就不准备报了?”剑痴问。 “正如师傅所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若修为上不去,我不能让仇恨遮住了双眼,不顾他们的生死做出一些类似飞蛾扑火般毫无意义的事。”七米说。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多事情拿得起是本能,放得下才是本事。”剑痴说。 师徒两人为七米运功疗伤竟然不知不觉中已过几个时辰,至到月上东山清辉泻满山谷之时两人才擦擦满脸的汗相顾一笑一脸轻松地站起身来。剑痴看了看如老僧禅定般端坐地上的七米,活动了一下手脚长出一口气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呀!不服老不行哦。”看见宋清月和朱牡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样子便打趣地说道:“饿死老夫了。” “请问前辈,哥哥他脱离危险了吗?”朱牡问。 “这小子死不了,他的阴阳两股真气已经调合好,丹田内真气开始有序运转,三五年内会逐步恢复到巅峰转态。”宋清月和朱牡喜极而泣抱在一起。“这小子明日此时才会醒来,你们还是管管饭吧,老夫都快饿死了。”在剑痴的催促声中两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跑着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剑痴和林长风用过晚餐,又仔细检查了七米的情况,并给他喂了一粒定元丹之后将七米移至帐篷内。剑痴看了看满脸红润的七米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背负着双手消失在山林里。林长风拍拍七米的肩膀道声珍重后便几个纵身也消失在山林里。 七米感觉自己在这几个时辰里再次经历了冰火双重天反反复复的煎熬,好几次濒临崩溃的边缘,不过一想起父亲惨死的情景,想起凶手依然逍遥法外继续为祸世间,总能咬着牙忍着深入骨髓的痛缓过劲来。原来仇恨也能使人变得更加坚韧。 等他昏睡了一夜睁开眼睛悠悠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午后。刚坐起身便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七米想应该是宋清月和朱牡的笑声,不由得好奇地掀起帐篷一侧布帘朝外探望。这一看吓得他赶紧把布帘给放下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原来是宋清月和朱牡两人到蛇泉里泡澡回来,两人赤着身子抱着换下来的衣物刚回到营地,恰巧让七米无意中给看见了。那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位女孩洋溢着青春的身体上,明晃晃的闪着光,让人沉醉,令人迷恋,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躲进被窝里的七米心里。 两个女孩浑然不知七米已经醒来,隔着一层并不厚实的麻布帐篷,正面对面换衣服。躲进被窝里的七米既害羞紧张又莫名地感到兴奋,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初冬时节阳光下绝美的春光。 不一会儿功夫两女子收拾妥当,宋清月掀开门帘钻进帐篷,俯身察看七米情形。见七米仍旧睡得正酣,提起长裙转身准备出去却发现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样子以为有什么情况,连忙焦急地呼唤朱牡前来查看并将柔嫩的小手贴在七米额头上。朱牡一上来便为七米搭脉,准备进行检查。此时,只见七米伸伸懒腰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说道:“两位天仙妹妹,本少爷这是在哪儿呀?” “七哥,我是您妹妹朱牡呀!” “朱牡?我妹妹?”侧身看了看一旁笑盈盈的宋清月又问道:“这位仙女又是谁呀!” “哥,我是月妹。您的未婚妻呀!” “看来是轮回到仙界了,本少爷何德何能怎么就娶了嫦娥仙子!” 宋清月和朱牡见七米故意装怪相视一笑俩人合力将七米拖出帐篷,也不听七米求饶二话不说丢至冰冷的湖水里。看着七米如落汤鸡一般冷得直发抖可怜巴巴的站在水里,俩人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请问少爷,认得本姑娘不?”宋清月娇滴滴地问。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世上长得如此美丽漂亮的女子只能是我的月妹了。不过还没过门就这么凶巴巴的,小心本少爷把你给休了。” 朱牡忍着笑说道:“七哥,可想起我是谁了么?” “长得跟本少爷一样皮糙肉厚的只能是我妹妹了。” “皮糙肉厚!刚才不是说两位仙子吗?”朱牡努努嘴假装生气。 “本少爷帅不帅?”见朱牡点头,他接着说:“本少爷刚刚说了,长得跟我一样。” “那又怎样?” “本少爷有多帅,你当然就有多可爱了呀。” “就您贫嘴。上来吧。”宋清月咧开嘴笑了笑接着说道:“七哥,别冷出病了,快到温泉里去泡泡,待会儿隆布叔叔回来,我就请他把换洗的衣服给您送去。” 七米看着宋清月不由得感叹道:“还是月妹心疼我。” 朱牡见俩人含情脉脉地相互对视了一下很自然的牵着手走上岸,心里五味杂陈咬咬嘴唇丢下一句“宋小姐,我去准备点吃的,七哥应该饿了。”便转身走开了。 第六十一章 以逸待劳 这些日子,七米感觉浑身舒畅,丹田里不再有一阴一阳两股真气相互交织叠加,而是觉得一股柔和的真气不断在丹田里聚集,在自己意念的引导下周游于全身经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七米忍不住想按照眼下恢复的进度,自己的内功恢复到乾坤境或许无须等三五年的时间。眼看着距离武林大会召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七米决定带着几人下山。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两位姑娘均女扮男装,与七米和隆布一样着一身宽松的青灰色长袍、批一件灰色的大氅,显得清瘦英俊风度翩翩。 不几日几人已骑着快马赶至离凤凰峰五百里左右的一处小镇。说是小镇和一路上各处所见的村落差不多,因这些年兵荒马乱百姓饱受天灾人祸之苦,破败之相随处可见,只是这初冬时节的小镇上除了那些面带菜色衣着褴褛的居民以外还能看到三五个行色匆匆的旅客。见天色已晚几人决定在小镇上寻处客栈歇息一晚。 行不多远便见冷清的街道上旁有两个伙计正在店门口挂灯笼,微弱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给这方死气沉沉的小镇增添了些许生气。 店小二见有客人来,连忙热情的上前招呼,满脸堆笑的说道:“几位客官,本店虽小却是方圆十里唯一的客栈,千万别错过了。” “少啰嗦,前面带路。”隆布说。 “好嘞,几位请跟我来。”小二笑盈盈的提着灯笼在前面照明,等几人将马牵到马厩里拴好,便领着他们来到客栈里。 客栈大厅里点着两处松光,一旁一个火盆里生着火,几个壮汉围坐在火盆旁瞪着大眼打量七米等人。 七米一眼便认出端坐其中的那个大汉按捺住燃起的怒火,不动声色地迅速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一桌七人,从装束上看均是来自雪域的刀客。面朝店门为首的刀疤脸正是桑吉土司座下的头人之一,几年前阿爸被害的那个傍晚这人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刀就站在桑吉土司一侧。“感谢上天。”七米无比虔诚的暗念了一句,心想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让自己遇到了仇人,心里一乐微笑着点点头对那几人进行回应道:“真是抱歉,打扰各位好汉了。” 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轻蔑地吐了把口水,恶狠狠地瞪了七米一眼便回头对几个同伴说道:“一个个长得跟娘们似的,真让人恶心。” “你们看看那三个小子光溜溜的脸蛋干净得跟屁股似的连根胡子也没有,弄不好这几人都是女扮男装的。”另外一个名刀客说完,便引来一阵哄笑。 七米并不理会那几人,径自走到昏暗的角落里一处方桌旁面对着那几名刀客坐了下来,轻声问小二要来些酒肉安安静静地喝起酒来。朱牡在一旁看得仔细,见七米今日见到仇人却出奇的冷静,未曾流露出一点点不悦的神情,正感到奇怪之时却听七米说道:“都饿了吧?来来来都吃点东西,待会儿还得砍柴。” 朱牡和隆布会心一笑埋头吃起东西来。宋清月感觉一头雾水,便不解地问:“砍柴?” “是呀,得砍砍废柴暖暖身,不然这鬼地方冬天真是太冷了。”七米说。 宋清月经七米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情况,也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酒菜还没有上齐却见店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走进来几个披着黑色大氅的人。那几人进得店来也不关店门,兀自站在堂中四下里扫视了一下,见雪域来的那几个刀客站起身来迎接他们,这才哈哈一笑开口说道:“让你们久等了。” “大人,我们几人也刚到不久。这不饭菜还没上齐呢。”刀疤脸说。几个刀客七手八脚地将两张长桌拼在一起又吆喝着让店家添酒加菜,两拨人便面对面坐在一起。 “哥,是金凤堂的人。”宋清月轻声说完便伸手去摸一旁斜靠在凳子上的长枪,却被七米用眼神阻止了。 “稍安勿躁,”七米稍微提高嗓门继续说:“来喝点酒暖暖身。” 朱牡舔了舔嘴唇说道:“哥,这么多废柴还砍不砍?” 七米微微一笑侧身看了看宋清月问道:“宋老弟说怎么办?” “那自然得砍。” 朱牡吃饱喝足之后提高嗓门粗声粗气地把小二叫到旁边,将碗中酒倒在地上,往桌面上放了一大把碎银后说道:“你这酒跟猫尿似的太难喝了,快给爷几个抱两坛好酒来。” 不一会儿功夫,小二便抱来两坛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说道:“几位爷,这酒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两坛酒了。” 朱牡和宋清月打开两坛酒的盖子,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七米不由地道了声“好酒。”他从朱牡手中接过一坛酒问小二“当真只有这么两坛好酒?” 见小二点头。七米站起身提着那坛十斤左右的酒径直朝对面的那群刀客走去。两名披着大氅的大汉站起身拦住七米,七米微笑着提起酒坛说道:“本少爷看着你们顺眼,想送各位好汉一坛酒尝尝。” “无缘无故的干嘛要送我们酒?”金凤堂为首的那人边说边脱下兜帽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和红色的长袍,侧身将七米上下打量了一番。 “相逢便是缘分。” “你小子该不会在酒里下了毒吧?”那老者问。 七米双手举起酒坛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擦擦嘴后说道:“当真是好酒,你们不喝小爷可提回去了。” 那老者挤出一丝笑容拍拍身旁的长凳说道:“小兄弟,坐下聊聊。” 七米将酒坛递给一旁的一个壮汉,微微一笑坐了上去。那老者侧身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握住七米的手。感觉到对方逐步加大了握力,七米知道老者想摸摸自己的底子,也并不示弱暗自催动五成内力使劲握住对方的手掌。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老者见七米武功底子不错。呵呵一笑抽回手问道:“不知小兄弟该怎么称呼?” “吴重七,蓉城人。” “鄙人尉迟仲豪。”尉迟仲豪觉得眼前这小子举手投足怎么看都不像是取不上名字的普通人。 七米对金凤堂了解得十分清楚,七段以上的高手尉迟仲豪这个名字早就烂熟于心。“幸会幸会,竟然遇上了鼎鼎大名的追风剑客。”七米站起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顺手提起酒坛挨个为桌上刀客们斟满酒,然后恭恭敬敬地端起酒碗说道:“尉迟大人,虽说金凤堂高手如云,可清云堂长老追风剑客大名如雷贯耳。各位好汉,我提议咱们一同敬尉迟大人一碗酒。” 众人都随声附和着端起酒随七米一饮而尽。七米再次为众人斟满酒后方才坐下。 “小兄弟这是准备去哪里?”尉迟仲豪功夫出众手段狠辣,作为清云堂长老平素颇为自负,此时在这旮旯小镇遇到个后生小辈竟然记得自己名号,心里美滋滋的十分受用。 “大人,晚辈这是准备去武林大会凑凑热闹。” “扬名趁早,小兄弟有这身手或许能进入此次武林大会前二十。”尉迟仲豪看了看一众人诧异的表情继续问道:“不知小兄弟师从何人?” “小人跟着几个走南闯北的卖艺人学过点皮毛。” “卖艺人?”刀疤脸觉得老江湖尉迟仲豪这次是看走了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尉迟仲豪何等精明,再次打量了一下身旁这小子,回头对刀疤脸说道:“土登头人,中原有句老话:高手在民间。老夫以为除了你我俩人在座各位都不是这小兄弟的对手。” 土登头人!七米心想难怪和桑吉老怪走得那么近,得想办法亲自解决掉他一出自己淤积心里的怨气。 土登头人一脸不屑地左右看了看说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满脸胡子的壮汉放下酒碗撸起袖子站起身说道:“大人,能不能让俺试一试?” 不等对方回应,七米盯着土登头人说道:“本少爷倒是想跟这位头人切磋切磋。” “勇气可嘉,来来来各位敬这小子一碗酒,老子怕他没机会再喝酒了。”众人哄笑着喝下了碗中酒,仿佛已经看到七米走向可以预见的死亡。“祝你小子刀毁人亡。”满脸胡子的壮汉愤愤不平的喝完酒在一旁坐下。 七米见众人均喝下不少酒,知道稍等片刻药效就会发挥出来,于是起身从隆布手中取过啸天刀,在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声中缓缓抽出通体乌黑除的弯刀,刀柄上精美的狼头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寒光,像极了隐藏在暗夜里的狼眼。尉迟仲豪感受到一股杀气,他定睛瞧了瞧分不清场上这两人中谁有如此气场。 土登头人此时已经收起之前玩世不恭的神态拔刀在手,宛若换了个人似的,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小子,就像野狼在扑向兔子时露出贪婪的神情。可惜今日他遇到的不是兔子,而是比他更加厉害的狼王。 土登头人舞起一片刀影一招刀劈雪山罩向七米。只见七米脚踩灵蛇飞渡步法灵巧地闪避到一侧,等对方刀势变老,抬起脚一记飞腿踢在屁股上。只见土登头人闷哼一声被踢飞出去,伴随着扑通一声闷响掉在地上。土登头人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眼里燃起怒火咆哮着使出平生绝学——“雪崩万里”。飞舞的大刀搅动起室内的空气,一股凌冽的寒气席卷而来。桌上点着的几只蜡烛均被吹灭,连那铁架上的松光也明明灭灭就像躲在柜台后店家忐忑不安的心。七米面对头人强劲的攻势不退反进在众人惊呼声中使出一招“破刀式”化解了对方招式。紧接着一招“苍狼逐魂”捅向对方胸前。土登头人连忙抽身躲闪,七米如影相随哪肯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待招势变老刀光一闪一招迅疾无比的“苍狼追月”罩住对方。等漫天的刀影散去一切归于平静,众人发现土登头人呆立当场,手中的大刀咣当一声滑落地上,随后整个身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刀客们均抄起家伙四下散开将七米等人围在中央。 “臭小子,还真有几下子。不是说好切磋切磋,干嘛非得下这般死手?”尉迟仲豪气急败坏的问。 七米估摸着药效差不多该发作了,便说道:“这混蛋与本少爷不共戴天。” “老夫愿闻其详。” “本少爷与土登头人有杀父之仇。” “金凤堂与我们也有一笔血债尚未偿还。”宋清月说。 “好说,人在江湖各凭本事吃饭,金凤堂欠你们的尽管找老夫来报。” “本少爷正有此意。” 尉迟仲豪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不能运行内功,举起手掌一瞧只见整个手掌已呈紫黑色。身旁几人此时正相继呻吟着倒在地上打滚。 “你小子,真是卑鄙无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少爷用的可是金凤堂的‘鬼影散’。” “鬼影散!” “正是。” 尉迟仲豪强忍着腹中越来越强烈的绞痛,看了看满地打滚的伙伴们说:“可鬼影散……不可能……这么……致命。” “忘了告诉你,本姑娘在这酒中还添加了一点点‘仙人殇’。”宋清月俯身对尉迟仲豪说。 仙人殇?唐门的毒!尉迟仲豪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他深知这毒可是三步断肠,五步催命。在剧烈的疼痛中他忍不住想为什么这混蛋小子跟自己喝同一坛酒却完全没事,带着这个疑问慢慢闭上了眼睛。 七米在一旁瞧见宋清月盯着一脸痛苦不堪的尉迟仲豪渐渐没了气息,在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一腔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喜悦之情悄然爬上眉梢,面对这一屋子的死者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仇恨使原本善良温柔的人变得如此狠毒!不只是宋清月,自己亦是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隆布一边轻诵“嗡嘛呢叭咪吽”,一边在几人身上搜寻有价值的器物,不一会儿从土登头人藏袍里搜寻到一封密信递给七米。 七米打开密信见上面写着: 堂主大人: 按照您的指示,山寨里已秘密派遣一千精兵,由我儿噶容带领将准时到达约定地点,并全力协助贵帮完成大业。祝您万事顺遂,扎西德勒。 格桑吉诚敬上 噶容那个混蛋竟然也要到武林大会上来凑热闹,而且带着一千精兵,兴奋之余七米想桑吉土司和金凤坛沆瀣一气准备干啥大业?阴险狡诈的桑吉土司这么卖力图什么?见两位姑娘凑过来,便将信件递给她俩,顺便问朱牡:“不是说好砍柴的,干嘛下这么多毒?还用上‘仙人殇’。” “别看我,我可没想这么快弄死他们。”朱牡说。 “能智取干嘛要费力呢?再说了七哥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我可不想看到大家冒险。”宋清月说。 七米想若等他们毒发之后再杀真是胜之不武有辱师门清誉,便说道:“如果对打咱们几人实难全身而退,如此打发他们走也好。” 宋清月动情地说:“七哥,仇可以晚几年报,甚至可以不报,这可以全听您的,但是我们却不能因为任何缘故失去您。咱们面对的仇家不管是金凤堂还是桑吉土司不仅人多势众,还无比阴险狠毒,所以咱们得尽量躲在暗处不择手段消耗他们。”七米想她说的可是策略,客观来讲理应如此,便点点头便是认可。 “对对对,小姐说得真好。这不正是所谓的兵不厌诈。打战得虚虚实实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朱牡说。 “是呀,咱们就这么几人,想要报仇就不能操之过急,得想办法一点一点推进。”七米说。 “勿求虚名而处实害,这可是您说的。以后下毒这样的脏活就由我来做。”宋清月说。 “还有我。我可是唐门药堂里学过几年的。”朱牡说。 七米知道一旦一名刀客有了顾虑就会出现迟滞,就会出现破绽,而高手过招一个破绽就足以分出高下甚至丢了性命;他伸出双手拍拍俩人肩膀长叹一声说道:“我怕你俩脏活做多了也变得跟仇家一样失去本心变得冷血。以后这类脏活如果要做得由本少爷来做。” 隆布在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小二协助之下将十几具尸体都抬至后院枯井里掩埋,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现场收拾停当。几人安抚好店家,便都上楼歇息了。 七米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一夜无眠。 第六十二章 狼藉战场 又行出两日,几人见北风呼啸天色渐晚便在一处山峦下搭起帐篷露营。奇怪的是等到半夜时分风静飘雪之时山顶上几群狼在山梁上时断时续嚎叫了整整一晚。一大群狼?是的,到后半夜的确是一大群,少说也有五六十只狼。 打了大半辈子猎的隆布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寻思着这么大一群狼在山峦上呼来唤去的似乎十分兴奋却又似乎担心着什么,时近时远干嚎了一夜却不肯下山袭扰一里左右自己营地旁拴着的几匹焦躁不安的马,然而却在天亮时分几人迷迷糊糊地相继起身钻出帐篷之时却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 等几人用过早餐慢悠悠地翻过眼前积着薄薄的一层雪的山梁钻出林子走进一大片开阔的河谷时,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吓得座下的几匹马儿连连后退,骑马走在前面的宋清月和朱牡俩人见状也忍不住惊叫连连。 七米连忙打马上前,定睛一看原来这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远远近近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躺着成千上万具形态各异的尸体,上百头灰褐色的狼穿梭其间正贪婪地啃食着尸体,成千上万的乌鸦欢叫着起起落落。此刻,人类的悲剧却成为了动物们狂欢的盛宴! 不远处几只狼正狠命地撕扯着一名士兵残缺的下肢。而那个头发花白一身褴褛的人咬着牙双手使劲拖着身子缓慢朝前,无助地挪移着身子试图躲开群狼的攻击。可奇怪的是,他见有人赶来却并不开口求助。那几匹狼见有人造访便丢下猎物,龇牙咧嘴地露出白森森的狼牙试探着朝几人逼近。 “畜生,给我纳命来。”隆布说罢抽出大刀用刀背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径直朝那几匹狼冲了过去。只见他劈头一刀就将带头的灰狼砍翻在地;紧接着一招横刀式又结果了一旁扑上来的另外一匹狼。七米也并不闲着,弯弓搭箭先后射穿了三匹企图逃跑的狼。这几只受伤的狼满地打滚惨叫连连,不一会儿功夫便都渐渐没了声音。群狼见来者不善,便识趣地朝山腰上跑去消失在灌木丛里。 隆布翻身下马扶起那个被群狼攻击的人。只见那人费力地坐起身子低头看了看下身所剩无几的皮肉抬起头对着几人凄惨地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 “是呀,如果再早些或许可以救你一命。”隆布说。 那壮汉五十出头,用颤抖着的手将搭在脸上的几缕花白的头发拨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我知道……这次……受伤是致命的,神仙也……救……救不了我……这是报应……”喘了一会儿气继续说道:“你们应该……应该让那些狼……吃掉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七米不忍心看着那人继续受折磨,便问道:“需要本少爷送你一程吗?” 那壮汉感激地看了看七米继续说道:“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祖辈们……居住的……科尔沁大草原。这些年,跟着大汗……东征西伐烧杀抢掠无数……自知罪孽深重。今日,被狼吃掉……或许……就可以……可以追随……长生天……回到……”那壮汉双眼盯着灰白色的天空神色安详地躺在隆布的怀里死去。隆布一边口诵六字真言,一边用手掌轻轻抚合死者的双眼。 宋清月在一旁吐了一地,回转头咬咬牙说道:“若不是看着这元兵处境可怜,我一定会动手杀了他。”朱牡上前拍拍宋清月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隆布则从行囊里翻找出几个泥陶制成的油灯,一溜儿排在一侧石板上用火折子小心点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无比虔诚地为战场上死去的魂灵祈祷。七米上前几步从草地上收集了一些积雪当成净水洒落到燃着的油灯上。心想就让这几盏油灯点亮这些可怜的魂灵通往天堂的路吧!祈愿下一个轮回中不再遭遇战争! 有个情况曾经让七米觉得十分奇怪,一路过来很少见到像成都那样自然条件优越却显得十分荒凉的地方,就连成都周边雅州和天全两处相对偏远的地方竟然都比成都繁华热闹,细问宋清月之后才了解到蜀中曾经历过长达几十年的战乱。宋清月告诉他,蒙古帝国在入主中原之时,发起了消灭南宋的战争,天府之国彻底沦为宋蒙双方的主要战场。蒙古人前后三次攻下成都,屠成都,焚眉山,蹂践邛、蜀、彭、汉、简、池、永康,而西川之人十丧七八,人口从南宋时期的一千多万锐减至不足一百万。残酷的屠杀和战乱,使得蜀中民无完居,人无定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民众——那些劫后余生一见官兵或一闻马嘶,出于本能常奔窜藏匿,成都几乎荒废最近二三十年方才逐步恢复了一些生气。 七米看着眼前血流满地尸横遍野的景象忍不住想,几十年过去,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和曾经挥舞着战刀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或战死,或老死,均已不在人世,连这刚刚死去的老兵都未曾见过科尔沁大草原,这千百万人的血海深仇该找谁去报?若都像雪域上野蛮的康巴人一样,血亲仇杀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来来回回没完没了,这世间不就硬生生成了地狱?而平日里慈悲善良的人们便都将变成嗜血的恶魔。 环顾四周,白雪覆盖的均是面色黝黑衣裳褴褛装备简陋的底层百姓,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又有几人是战争的发起者、争端的挑起者?或许一个都没有。 天道总轮回,善恶终有报。七米想眼下元朝气数将尽,各种利益趋势下四处战乱不断,新一轮大规模残酷的屠杀和战乱又将启动,这巨大的灾难不知道又会降临到哪些可怜的老百姓头上。而那些拙劣地打着“弥勒佛下凡”“明王出世”旗号被民众追捧的所谓豪杰们,给最底层的老百姓带来的是灾难还是福报?千百年来以各种名义发动的战争,给普通百姓带来的几乎只有死亡、贫苦、饥饿、仇恨、无奈……而这些无数的苦难十之八九均是基于一群群野心勃勃的人对于权利和利益无休止的争夺,却无关乎底层百姓的福祉。难怪时下总能听见齐东野人的曲: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等隆布忙完,几人牵着马从眼前这一片死寂的战场快速穿过,都心照不宣地想赶紧离开这处被死亡笼罩令人感到伤心压抑的地方。 “这么多人在同一天死去,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家庭感到悲痛欲绝。”朱牡说。 “是呀,躺在这里的得是多少父母的孩子,多少妻子的丈夫,多少孩子的父亲。”隆布也感慨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世间这名利二字不知害了多少人。看来唐门自创建以来悬壶济世不入仕途的门规不知躲过了多少争斗,真是高明之极。”宋清月说。 “风起于青萍之末,魔生于贪念之始。有了贪念便有了劫难。这千百年来的战争哪一场绕得开名利二字?哪一场又不是裹挟着底层的百姓?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有几人会真正将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看看今日这一地面目全非的尸首,明年今日除了他们尚在人世的亲人还有多少人会惦记着他们?或许他们今日的伤亡还会成为双方发动下一场战争的借口。”七米说。 “发动战争,这世上恐怕没有比复仇更好的借口!”宋清月说。 这是杀人的借口,七米心里暗暗想。 “师父说,仇恨让人变得坚强,仇恨蒙蔽人的心智,仇恨让人远离本性,仇恨让人变得面目可憎。”朱牡说。 七米回望一片狼藉的战场说道:“这也是我离开唐门的原因,私仇不该牵连不相干的人进来,否则所造成的伤害均是罪孽。” “七哥说得真对,咱们报仇可不能伤及无辜。”宋清月说。 不远处地平线上忽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在红彤彤的旭日映照下卷起漫天带着血色的黄沙。隆布舔舔干裂的嘴唇略带紧张地问道:“少爷,咱们咋办。” “宋已亡,元将灭,谁知道等尘埃落定之时接下来会是个什么样的朝代。七哥,咱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宋清月说。 七米想起师父所说的话:穿新鞋走老路,从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来看朝代更替就是换另外一拨人上来掌权,自己该干嘛还得干嘛区别也不会太大。他摇摇头长出一口气,然后大喊一声“走”便策马而去,几人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日,为了避开血腥的战场几人马不停蹄地赶至天黑时分才在朦胧的月色下找了处僻静的所在露营。几人午夜时分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连忙起身钻出帐篷。 借着清冷的月光和来人手里明明灭灭的火光,只见四下里围着几十号人。他们大都拿着竹竿、木棍,其中十几人手持大刀或长矛,还有三五人正拉开长弓瞄准几人。七米感觉到这些衣衫破烂的人有些慌乱,不少人鼻翼轻微耸动紧张地喘着粗气,使劲的握着各自手中简陋的武器。细看那些手持武器的人毫无章法的挤在一起,七米知道他们并未接受过像样的训练,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七米伸伸懒腰故作轻松地抱拳说道:“请问是哪里的好汉,这么好的兴致大半夜到本少爷这里来做客?” 一个身材高挑留着山羊胡的大汉上前一步再次不慌不忙地仔细打量了一下七米等人,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老夫便是这山上李家堡二当家的,识相的话留下财物立马滚蛋。” “李家堡呀,不好好在山上种庄稼,干嘛都下山来当土匪?”七米上。 “再不下山找些可以果腹的东西,山寨里的人都得饿死。”山羊胡说。 七米挥了挥手中未出鞘的宝刀说道:“本少爷的刀只砍恶人,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真不想看到你们死在刀下。” 山羊胡四下里看了看哈哈一笑说道:“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本不想难为你们,看来不给你们上点手段,还当我们李家堡的人都是吃素的。”四下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本少爷以棍代枪来会会你们,哪些愿意试试尽管上来。”边说边将手中的宝刀递给隆布,并从一旁借来一根结实的木棍。 三名精瘦的汉子相约走出人群站到七米对面。 “就这么三个瘦不拉几的人真不够塞我牙缝,再多来几个,至少要凑够十个嘛。” 众人嬉笑着凑够了十人,四下里散开将七米围在里面。 七米暗自运功蓄力,忽然大喝一声挥舞起一片灰白色的棍影罩向四周。全力以赴使出的第一招“横扫千军”震得三五个气力不足之人手中家伙纷纷掉落地上,慌忙本能的朝后退去。其他几人也被震裂虎口,感到暗自心惊兀自叫苦不迭。七米哪里肯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一旋身一招“沙场点兵”已然出手,只听见在呼啸的舞棍声中传来啪、啪、啪几声脆响,那几人均丢下家伙抱头鼠窜,全然失去了斗志。七米趁着众人慌乱的时机,“追星赶月”一棍离手捅向山羊胡,等对方闪躲之际,脚踩灵蛇飞渡步法一把抓住山羊胡的后颈和腰带一使劲将对方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不想让你们二当家死在本少爷手里的都把家伙放下。” 那山羊胡出乎意料的硬气,看到众人面面相觑左右为难的样子却长叹一声说道:“兄弟们,山寨里已经饿死了不少人,今日咱们若不能带点东西回去还得有不少人饿死,横竖都是一死,我倒是宁愿死在这里。” 那些面带菜色的庄稼汉眼含热泪举起手中的家伙朝四下里围了上来。 七米一弯腰将山羊胡放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才入冬怎么就有人饿死?” “祸不单行呀!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今年本就大旱减产,好不容易有点收成,却让义军给强行收走了大半,交了朝廷的赋税就所剩无几了。” 七米回首看看宋清月问道:“月妹,你说怎么办?” “将我骑的那匹马送给他们吧。” “还有我的。”朱牡跟着说。 隆布犹豫了一下说道:“少爷,无名主持曾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寻思着咱们此时帮帮他们便是在救苦救难。我的那匹也可以留给他们。” “看来,本少爷也必须留下坐骑了。” “少爷,必需的物品须留下一匹马来驮。”隆布说。 七米侧身问山羊胡:“留三匹马应该可以对付些时日了吧?” 二当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道:“老夫替山寨里大大小小三百多号人感谢您。”那些围在四周的伙伴全都喜形于色丢下手中器械齐刷刷跪在地上致谢。 二当家连夜牵着三匹马兴冲冲赶回了山寨,临走前与七米相约明日午时在山寨下驿路上再会。 “不远处张家堡的人据说是开始在” 不到午时几人走出一处山谷便远远看见前方不远处左右驿道旁一侧山崖上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古堡寨。古堡三面临着悬崖,易守难攻,寨墙样式与古城相似,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垒成,高两丈左右,上面有不少垛口。山寨一侧缓坡上便是梯级分布的田地,一直延伸到一里左右的山脚下。七米知道这样的山寨内配有储藏室、牲畜圈等,并凿有蓄水池。为躲避战乱和兵匪在山巅用石块垒砌起来的高大建筑一路并不少见,据山羊胡子说仅这附近方圆三百里范围内也有类似的山寨十几个。 宋清月不由得想如若在五六月的时节站在这寨墙上放眼望去,周围山连着山、林挨着林,漫山遍野山花怒放应该煞是好看。正想对七米说点什么,却见七米松开牵着自己的右手并将缰绳递了过来随后缓缓拔出宝刀斜跨一步站在前面。 第六十三章 直捣魔窟 几人各自抄起家伙分散开朝山寨方向走去。隆布发现驿道一侧十丈左右灌木丛轻微的动了动,朝七米看了看,见七米点头示意,便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等他钻出灌木丛却见扛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走近了几人才发现隆布带回来的竟然是昨晚遇见的李家堡二当家。斜躺在隆布怀里的二当家山羊胡子上沾满了淤血,浑身上下好几处受了伤,此时因失血过多脸色变得苍白。 七米端坐地上准备运功为二当家疗伤之时,却见二当家睁开眼睛仔细地瞧了瞧几人用十分微弱的气息说道:“少侠不要将气力浪费在老夫身上。我这是饿的。”隆布将水袋举起让二当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又从朱牡手中接过食物喂二当家吃。不到一盏茶功夫二当家恢复了不少力气坐起身来,却开始呜呜呜轻声哭泣了起来。 “二当家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七米问。 “李家堡完了。” “二当家莫慌,能否将实情告知我等。” “就在昨晚,张家堡人趁我们下山袭击了山寨,将山寨里男女老幼悉数虏去。怕我们报复又在山寨下设伏痛下杀手,经此一事整个山寨只有老夫一人逃脱出来为您们报信。” “张家堡在何处?咱们这就过去设法营救。” 二当家拍拍大腿痛哭着说道:“此刻再去怕是晚了。老天爷呀,遇上这群吃人的妖怪,我该怎么办呀!” “吃人?不至于吧?” “少侠,老夫前不久听闻张家堡人开始在偷偷猎杀从山寨旁路过的旅客。” 宋清月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难道他们真吃人肉?” “是呀,没想到为了生存下去,最近他们竟然打起我们山寨的主意。” 宋清月想起前两日在战场上隆布发现有不少尸体从腰部以下不见了踪影,奇怪的是这些被砍去下肢的均是一些生前长得比较健壮的人,如今听二当家这么一说忽然明白了这些下肢可能的去处,想到那些饥饿的流民像野狼一般食用人肉忍不住俯下身子开始干呕起来。 “真是一群畜生,走咱们去会会他们。”七米说。 二当家拉着七米的手颤抖着说道:“双拳难敌四手,少爷万万不可随老夫前去。老夫不能将您们几位恩人朝虎口上带呀!张家堡虽然只有百十号人,可都是由这些年流民中精壮的汉子组成。其中为首的几人都姓张,据说大都曾经行过伍;他们诡计多端手段狠辣,咱们可不是对手。” “如此说来张家堡里的人都是一群匪徒。” “岂止是凶悍的匪徒,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看来本少爷得去会会这群妖怪。” 七米不由分说将二当家扶上马背,一行人径直朝三十里开外的张家堡走去。 日落时分,张家堡哨所里的几个喽啰见山道上信步走来俩人,一人挎着弯刀牵着匹马,一人扛着长枪。其中一喽啰清了清喉咙大声进行问询。听闻是前来投寨的喜上眉梢连忙派人通报。 不一会儿功夫,山寨大门在吱吱嘎嘎声中缓缓打开,四五十个抄着各类兵器的大汉耀武扬威地走出大门,分左右两拨各自站定,随后缓步走出三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家伙。左侧那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定睛瞧了瞧俩人,把明晃晃的大刀往地上一插问道:“就你俩想加入本山寨?” 宋清月皱了皱眉头侧身说道:“七哥,我以为是一些三头六臂的人物,却不想竟是这般灰头土脸的家伙,真是无趣得很。” “休得放肆。小心有命上山没名回去,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们。”络腮胡恶狠狠地说。 七米呵呵一笑说道:“本少爷此番上山来就是想瞧瞧是一些什么样的妖孽在祸害人间。” “妖孽?”络腮胡气的满脸通红,侧身恳求道:“老大,让俺去宰了这俩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 在众匪徒喊杀声中,络腮胡将身上御寒用的厚重的皮袍解开丢在地上抡起大刀迅疾如风扑了上来。 “七哥让我试一试洞波枪法。”不等七米拔刀,女扮男装的宋清月舞起长枪迎了上去。七米深知宋清月这个使枪高手在这一个多月的功夫里已经掌握了洞波枪法的要领,并能逐步和家传的霸王枪法融为一体,使得枪法更加霸道凌厉,突破了外家六级瓶颈。一招“蛟龙出海”轻松化解了对方的攻势,紧接着一招“凤舞九天”逼得对方手忙脚乱后腿了几步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引得周围看热闹的匪徒们哄笑不止。 那大汉涨红了脸朝右手心里吐了点口水大喝一声再次扑了上来。宋清月暗道一声“来得正好”抖开手中长枪铆足劲一招“王者无双”将对方手中的大刀挑飞,紧接着一招“银枪逐魂”已然出手。只见她用银色的枪头在半空中画了个美丽的弧形,倏忽一下枪尖便消失在大汉敞开的胸部。 那大汉绝望地狂吼一声双手抓向枪杆,宋清月却在此时干净利落地收回长枪一纵身回到七米身旁默默地看着那大汉倒在地上,只见几步之外冒着热气的鲜血洒了一地。 匪徒们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惹怒了,呼啦啦一下涌上来将七米和宋清月俩人围在中间。大伙正准备听为首的号令再行动,却不想此时老大哐当一声丢下长剑双手使劲握住两截血淋淋的箭头看了看随后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众匪这才发现老大后背上竟然有两支长箭没至箭羽。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寨门上再次嗖嗖嗖射来十几支弓箭。原来,这前两支箭是朱牡和隆布射的。随后这些却是被他俩悄悄摸进山寨解救出来的那些李家堡被虏去的村民。 “杀他娘的,兄弟们为老大老三报仇。”匪徒们在老二的指挥下一部分呼喊着冲向寨门,其余的几十人则如狼群般争先恐后地扑向七米和宋清月。一旁受惊的马匹嘶鸣着向山脚跑去。可惜他们此时遇到的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从雪域来的苍狼——一头浴血重生的狼王,以及他身手不凡的未婚妻。七米和宋清月微笑着对视了一下,俩人几乎同时出手挥舞着刀枪反向冲向敌人。 啸天刀、霸王枪,刀如嗜血苍狼,枪似魅影银蛇,一炷香功夫山寨前已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匪徒。剩下五六个还在拼命攻打寨门的匪徒见状如丧家之犬不约而同地朝一旁的林子抱头鼠窜,钻进林子前又被朱牡放倒两个。 朱牡小跑着走出寨门,见跪坐在地上两人没事便一边替七米擦汗一边不无遗憾地问道:“哥,除恶务尽怎么让那几个家伙跑了呀?” “本少爷都快累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力气管他们。”说完干脆就仰天躺在地上,心想自己刀法颇有进展可内力尚未恢复幸好有宋清月在身旁,否则真得累死在这里。 见一旁拿着武器清理战场的十几个李家堡的人对那些垂死挣扎的匪徒毫不手软,哭喊着将手中的刀枪插入匪徒身体。宋清月长叹一口气说道:“仇恨真的可以使人变得十分恐怖。” “是呀!有些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七米说。 宋清月摇摇头感慨道:“对亲人的爱有多深,便对仇人有多恨。原来爱也带着仇恨的种子。” 七米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中不断盘旋着的一群乌鸦轻声问道:“爱也带着仇恨的种子?” “是呀,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宋清月说。 “哥,无名主持曾这么说过: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我今天好像知道了一点。”朱牡说。 “魔由心生,心魔便是魔。”宋清月说。 “好在帮他们报了仇,希望他们能将怨念放下。”七米说。 二当家牵着马儿一瘸一拐地走上山来,见到山寨前大大小小十几个山寨里的人都还活着,将手中提着的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一丢,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十几人上前围抱在一起兀自哭个不停。 隆布等他们哭够了上去拍拍二当家的肩膀说道:“老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见二当家擦干眼泪站起身鞠躬道谢,便又说道:“马厩里有两三匹马你们下山时牵回去。” “匪徒们好像还收集了几缸小米,你们下山时也都弄回去吧。”朱牡说。 七米此时缓过劲来,站起身收刀回鞘伸伸懒腰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边朝寨门走去一边说道:“走,咱们去瞧瞧这群妖怪的老窝,顺便烧了这魔窟。” 宋清月准备跟上,却被一旁的朱牡轻轻拉住袖子摇摇头示意她别进去。 隆布将七米径直带至山寨后侧四处冒着青烟的木屋前,准备推门进去时却犹豫了一下,转身指了指被关在一侧木笼里目光呆滞的十几人说道:“方才太过匆忙未能将他们带出来。我这就去放他们出来。”上前几步手起刀落砍断锁链打开栅栏示意里面的人出来,却发现那些人都挪移着身子挤到里面的角落里,惊恐万分地盯着自己。 “都出来吧,他们可是咱们李家堡的大救星呀!”二当家拄着拐棍拖着受伤的腿满面泪痕出现在七米身旁。 看见那群人哭哭啼啼地走出来,七米轻轻推开木屋门走了进去,满屋子的浓烟夹带着一股熏制腊肉的味道和浓重的血腥味道迎面扑来,等眼睛适应了石屋里幽暗的光线,他发现门边放着好几个装着盐的木盆,其中一个大木盆里尚有两条人腿浸泡在盐水里,一只脚掌露出来搭在盆沿上,青烟渐渐散去露出梁上倒挂着的几十具白晃晃的无头尸体。七米忍不住跑出石屋蹲下身子干呕起来。 隆布眯着眼将木屋里的炭火挪移了些至屋外随后锁上木屋,招呼大伙四下里寻些柴草将木屋点燃。不一会儿功夫被烤焦的肉香味弥漫在山寨里勾引着那些饿着肚子的劫后余生,那久违的香味令不少人忍不住吞口水。 当一轮新月升上天空整个山寨都化为灰烬之时,不等青烟散尽一群狼在山寨前开始了它们的盛宴。 第六十四章 乌合之众 洞波土司为了派人参加此次武林大会也费了不少周折。他召集全寨勇士在土司府前比武,通过连续三天的公开比试,挑选出十名技艺精湛的年轻死侍。在头人们诧异的眼光和观众们兴奋的欢呼声中最后一场比试登场的竟然是叶西郎嘉和衮戈尼玛两位洞波寨的少爷。 两位少爷微笑着走进赛场双手合十朝对方鞠躬致意,之后一同转身朝四下里鞠躬,最后才从各自随从手里接过比赛用的武器。叶西郎嘉用的是一柄用蘸过颜料的棉布包裹着枪头的长枪,衮戈尼玛则选择了一柄弯刀和盾牌。按照赛制俩人必须在三十招内决出胜负。三十招一过就按照平局来裁断。洞波土司深知在真正的战场上和比武大会上胜负总在几个回合之间,很少有两人对战超过三十回合以上的情形。再说了他想看看两位少爷面对名利时最真实的表现。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武后胜利者将带队参加武林大会,载誉归来后十有八九会成为下一任土司。 叶西郎嘉所使的洞波枪法在历代土司大人潜心研学中逐步融合了众多枪法之要,虽然只有二十一式,但是招招大开大合、大封大劈,都是在血肉纷飞的实战中不断总结出来的战场枪法,被行家公认为众多枪法中最上、最疾、最胜。叶西郎嘉长得虎背熊腰最像土司本人,天生神力加之得到土司本人亲自指导,修为早已突破了外家七段接近八段的水准,或许再过五年左右便能达到外家九段的巅峰状态。他将手中的长枪举过头顶,四下里便响起一片为其加油呐喊的声音。 武谚有云:“年刀月棍一生枪”,是说枪法易学难精,其中的奥秘需用一生来不断修证。衮戈尼玛很清楚自己在枪法造诣上和哥哥尚有一段差距,但好在自己这几年更加钟情于苍狼刀法,而叶西郎嘉对于洞波枪法之外的武功不感兴趣。他深知唐老先生所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苍狼刀法是自己的后手杀招,或许这才是今日致胜的关键。见衮戈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弯刀和盾牌,洞波土司微微皱了皱眉头。衮戈尼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弯刀,举了举盾牌,微笑着走向赛场躬身说道:“请兄长指教。”随后举起手中盾牌摆出一副防御姿势。 “衮戈,看俺这天下无敌的洞波枪法怎么收拾你的外家刀法。”话音刚落叶西郎嘉一挺长枪便舞起一片枪花扑向衮戈。“蛟龙出海”“追星赶月”“凤舞九天”几招一气呵成,赢得一阵阵喝彩声。衮戈尼玛只是见招拆招并不急着出手攻击,他知道若想在哥哥手下过三十招必须要有十足的耐心,充分利用自己熟悉枪法的优势稳扎稳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眼看着招数已过二十,叶西郎嘉见弟弟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有些着急了。使出浑身气力将手中长枪舞得呼呼的响,一招十分霸道的“横扫千军”卷向对方。衮戈尼玛早料到哥哥会使出这一招,只见他并不理会对方一个纵身躲过攻击。叶西郎嘉大喝一声随即一招“后羿追日”扑了上去。衮戈尼玛竟然又是连续两个腾跃躲过攻击。 叶西郎嘉见连续两招都扑了空一边进攻一边喘着气说道:“衮戈你这苍狼刀法什么时候变成兔子刀法了?” 衮戈感觉到叶西郎嘉在连续二十几招凌厉的进攻之后气力已经不如之前,出手的速度开始出现些许迟滞,知道轮到自己进攻了,便朗声说道:“兄长小心了,我这苍狼要下山了。” 叶西郎嘉呵呵一笑说道:“就怕这只兔子躲在林子里不肯钻出来见人。” 横刀式,拖刀式,滚刀式,破刀式,乱刀式……衮戈贴着叶西郎嘉不断发动进攻。枪法最怕的就是被对方短兵器贴近了打没法子施展开。此时在赛场上画风一变腾跃躲闪的成了叶西郎嘉,而蓄力已久的衮戈则如影随形展开一轮轮行云流水般的进攻,弄得对方尴尬无比。 正待叶西郎嘉挣脱衮戈的追击准备反扑之时,响起阿爸纳瓦的叫停声,原来不知不觉间俩人交手已过了三十招。洞波土司在周围的喝彩声中笑盈盈地走上场地,一左一右牵起两个儿子的手,清了清喉咙缓缓举起双臂自豪地说道:“我宣布,老夫两位儿子打成平局。即日起咱们大宴三天,之后俩兄弟将率领英勇的洞波武士们到中原参加武林大会。”欢呼声笑闹声在土司府前经久不息。 几日后,洞波寨两位少爷率领阿巴尼玛、阿巴纳瓦及十几名死侍骑着骏马踏着薄薄的积雪,一路翻山越岭沿着茶马古道至打箭炉、雅州,再过成都、朝千里之外的奉元府凤凰峰赶来。 阿巴尼玛总觉得一路走来有人远远近近的在跟踪他们,却又苦于一时找不到实证,只好每天叮嘱大伙时刻提高警惕,自己一得空便口诵经文为大伙祈求平安。这一日,行至一处风景绝佳的山谷叶西郎嘉见阿巴尼玛又骑在马背上边打瞌睡边断断续续地念经,忍不住哈哈一笑侧身说道:“尼玛长老,如果念诵经文管用的话,我阿爸已经安排好几座寺庙为我们这次出行诵经祈福了,若不管用您老念再多也不会有用。” 阿巴尼玛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将念珠挂在脖子上心想为大伙念经祈福总没错吧,嘴上却说道:“少爷说得极是,可是老奴这么多年念诵经文的习惯改不了。”四下里瞧了瞧继续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别光顾着看风景……”忽然随着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从林子里射出一排弓箭来,幸好大伙均训练有素挥舞着武器将箭枝扫落一地,竟无一人伤亡。 叶西郎嘉气得涨红了脸朗声说道:“明人不做暗事,有种给本少爷滚出来。” 口哨声再次响起,随后便看见十几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和上百个身着青灰色衣袍的喽啰在一个穿红色长袍头发花白的老者带领下从林子里钻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盯着洞波寨一行人。为首的红衣老者眼神犀利,走上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清清喉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来者可是洞波寨的好汉?” “正是。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要拦我们的道?”叶西郎嘉问。 “那就对了,受朋友所托准备送你们上路。” 听老者这么说,叶西郎嘉不怒反而笑了,举起长剑说道:“就凭你们这么些人?” “人不可貌相,这些都是金凤堂的勇士。” “金凤堂?” “如假包换。金凤堂如今是江湖上势力最为雄厚的帮派,栽在我们手中也不算冤。” “呸,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此时洞波寨的人已经十分默契地将马聚拢成一个月牙形状,做好了冲锋杀敌的准备。阿巴尼玛在一旁小声叮嘱大家不要恋战,冲出包围即可。 衮戈看见对面趁着说话的功夫已经列好队差不多做好了防止骑兵冲击的准备,便用藏语说道:“听我号令,大伙后撤一里,然后再杀回来收拾他们。”说完调转马头绝尘而去,众人连忙打马跟上。两位长老断后,挥舞着手中的长矛打落了零零星星的弓箭,随即消失在驿道上扬起的灰尘里,只留下金凤堂的人在后面吃灰。 红衣老者呵呵一笑大手一挥喊道:“他娘的都是一些怂蛋,把马匹都牵出来,快给我追。”正当大伙解散开来手忙脚乱地赶回去牵拴在林子里的马时,洞波寨的骑兵却如神兵天降杀了回来。眼前这一段山谷狭窄适合阻击可并不适合逃散,于是驿道上出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景象:二十几个骑兵左冲右突如如无人之境,杀得对方丢盔弃甲鬼哭狼嚎四处躲闪,不一会儿功夫驿道上便留下了四五十具尸体和几十匹马。衮戈见众人杀得兴起准备继续追击连忙出声制止。阿巴尼玛也随声附和道:“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叶西郎嘉这才一拉缰绳停止了追击调转马头回来与大伙汇合。 叶西郎嘉见死侍们抓来两个受伤的喽啰,便翻身下马抽出长剑指着两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只能留一个。谁肯说实话,本少爷就让谁活下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忽然跪下来说道:“好汉饶命,我说,我说。”另一个也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颤抖着说道:“我……我不想死,我也……也……想……想说。” 于是大伙这才知道原来这一行真是金凤堂的人,不过这一百来号穿灰青色服装的是近一两个月招募来的,难怪表现这么拉胯。几天前有一群衣着和洞波寨差不多的人途经此地,给他们带路的似乎也是一位红衣长老,等这些人走后,这两天他们便在这附近设伏等待洞波寨的人路过此地。 叶西郎嘉看了看衮戈问道:“穿着跟咱们差不多,还他妈想弄死咱们的会是谁?” “远远近近敢惦记咱们洞波寨的恐怕就只有那个心狠手辣的桑吉老爷了。听他们描述为首留着鱼骨辫子的应该就是飞天雪豹噶容那个混蛋。”衮戈说。 “这一老一小两个混蛋,近几年搞垮了萨钦,吞并了两三个周边的部落,胃口越来越大了,这不都惦记上咱们洞波寨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等咱们回去了再找他算账去。”叶西郎嘉说。 “哥,咱们今日遇到埋伏之处离雪域有千里之遥,无凭无据回去怎么找他们论理?” “三年前,尼玛长老、七米和我在饿狼谷遇险之时不也有金凤堂参与其中吗?今日咱俩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叶西郎嘉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随后俯身问跪在地上的两人:“本少爷说过只留一人,我究竟该怎么选择呢?” 那个口齿伶俐一点的向前挪移了几步说道:“好汉饶命呀,我们原本都是马鞍山下种地的农民可眼看着一个个都快要饿死了,才相约加入金凤堂的。”顿了顿,他一拍脑袋继续说道:“好汉,还有最近,最近金凤堂跟元军来往密切,好像在谋划什么,身手好的都在从各地往奉元府集结。我们分舵的几名红衣高手也于前日被调走了。”衮戈和叶西郎嘉对视了一下忍不住想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知道金凤堂现在有多少人吗?”叶西郎嘉问。 另一个人努力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说道:“号称……号称两万……多人。”同伴补充说道:“据说有红衣高手三百,黑衣甲士两千,其他都是最近才开始招募的青衣小喽啰。” 衮戈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说道:“哥,这两人看起来也怪可怜的,要不就放了他们?” “老弟,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此话怎讲?” “我刚刚才说过只留一人活命,你却让我放了他们,这不是要我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难看吗?” 衮戈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说道:“那么哥哥你看着办吧。” 叶西郎嘉将长剑收进鞘里,拿起一旁的长枪说:“本少爷数到三,你们两就开始朝前面跑。”当他数到三的时候,不等那个说话结巴的汉子挣扎着站起身来,另外那人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朝前狂奔。叶西郎嘉哈哈一笑等那人跑出十丈左右便朝前斜跨几步抛出手中的长枪。长枪在空中悄无声息地画出个长长的弧形之后正中那人后背,喽啰应声而倒。叶西郎嘉拍拍呆立一旁的结巴脑袋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六十五章 雁塔品茗 这一日七米几人行至奉元府,找了一处上好的客栈歇息。虽是战乱纷飞的年代,作为几朝古都的奉元府却也热闹非凡。几人兴致很高,第二日一早便信步前往大慈恩寺游玩。几人在雁塔下驻足感慨之时见寺中一灰袍老僧站在一侧上下大量了半晌见七米腰间宝刀之时眼睛亮了一下便主动上前邀请几位移步到不远处亭子里歇息喝茶。老僧一边沏茶一边说道:“唐朝开始进士及第后有天子于杏园赐宴,于曲江聚会畅饮,于慈恩塔下题名等风俗活动。历代文人将名题雁塔,视为天地间第一流人第一等事。” “金榜题名当然是天下第一等的事。”宋清月说。 那老僧微微一笑品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名和利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试问几位公子小姐,那么多帝王将相在时间的长河里又留下了多少痕迹?大浪淘沙,连这雁塔也经不起岁月的煎熬垮了再建,建了又垮。之前曾经在塔身上题的名今日可在?” “这塔都建了第三道,自然不会有之前的题名。”宋清月说。 七米放下茶杯不由感慨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是呀!浮生一瞬,人生如梦!” 老僧一边为几人斟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此番感悟不虚到此一游。” “知易行难。知与行之间尚有一条鸿沟。”七米说。 “怕就怕执迷不悟,执着于世间名利情仇。” “名利倒也好说,只是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冤冤相报何时了。试问公子,当您报仇雪恨之后,您以为这世间的仇恨便消散了吗?” “若大仇得报本少爷心中的仇恨自然是消除了。” “贫僧所问是这世间仇恨的增减?”七米迟疑了一会儿茫然的问:“这世间的仇恨?”见老僧点头便继续道:“晚辈未曾想过,真不知如何作答。”老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施主年少自然未曾思虑。贫僧以为,到那时您心中的仇恨便会挪移至另外一人或一群人心里生根发芽。” “那也是咎由自取,本少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恶人为祸世间吧?” “阿弥陀佛,善恶终有报,因果总轮回。屠刀离手时,正是成佛日。” 七米双手合十鞠躬行礼说道:“感谢大师指点。晚辈就此别过,祝您长命百岁,扎西德勒!” 等走出寺庙宋清月跺跺脚说道:“这老僧人说得轻巧,七哥,咱们总不能不为亲人报仇吧?” 七米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这大师自己就是放下了世间名利情仇的大智慧者也不一定。就像我在恶狼谷所遇到的无名堪布。” 朱牡取出怀里用手绢包裹着的玉簪动情地说道:“是呀,是呀,堪布经过几十年的修行竟然可以忘了自己的过往,甚至自己的名号,除了一段与卓玛姑娘刻骨铭心的爱情,真是匪夷所思。” “七哥,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宋清月不依不饶地说。 “本少爷有心既往不咎也得别人答应才行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以为狼崽子三年前就已经被淹死了,却不想你小子还居然活着。”只见几丈之外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抱着双臂靠在墙角上,正所谓冤家路窄来的正是飞天雪豹噶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七米感觉气血翻腾用力拔出宝刀指着噶容说道:“阎王爷他老人家告诉本少爷没有送你们父子下地狱之前可不肯收我。” 噶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前些日子有人毒害了土登头人和尉迟仲豪长老,金凤堂随后找人描了影,没想到今日有人便发现了你们影踪,这笔账今天得好好算算。” “就凭你?”七米问。 噶容吹了声口哨,随后从身后走出来四个红衣长老拦住去路,两旁巷子里呼啦啦钻出来几十个刀客将四人团团围住,他得意洋洋地说道:“本少爷可并非丧家之犬自然不需要亲自动手对付几个只会下毒使阴招的家伙。” 见有几个金凤堂的人宋清月咬咬牙说道:“七哥,咱们得旧账新账一起跟他们好好算算。”说完一挺长枪使出一招“夜战八方”便劈头盖脸地罩向对面的几个刀客。七米、朱牡、隆布见状人连忙拔出刀剑随后跟了上去。于是大慈恩寺外叮叮当当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七米这段日子内力得以缓慢恢复,但目前鸿蒙境二层的内力运用到实战中去意义不大,只有靠实打实的外家修为进行战斗,可惜伤愈之后修为尚未能突破外家八段,苍狼三十六式无法顺畅地施展出来,只得硬着头皮用苍狼七式和灵蛇剑法对付。于是场上一个七段高手带着两个六段后生和一个五段大汉,四人对抗着几十个修为参差不齐的刀客。 隆布挥舞着手中七米所赠的弦月宝刀护住女儿和宋清月身后。七米则将灵蛇飞渡步法的灵巧发挥到极致,在刀客中如苍狼般左冲右突游刃有余,冷不丁发射一枚左手中扣着的夺命飞刀,打得一众刀客人人自危连连后退全无进攻之力,不大功夫便撂倒了一大半刀客。 噶容见势头不妙连忙率领四名红衣长老投入到战斗中来,刀客们见了连忙闪开退让到一旁弯弓搭箭准备策应。红衣长老修为大都在七段左右,几人一上来形势立马发生了转变。三名红衣高手一对一直扑隆布和两位姑娘,仅几个回合隆布便挨了对方一掌败下阵来。朱牡和宋清月也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连连败退,几人被围困在墙角施展不开,形势十分危机。噶容和一名红衣长老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携手夹击七米,令七米一时无暇抽身救人。见三名高手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便分左中右同时使出杀招扑向朱牡等人,情急之下七米大声喊道:“快用润雨迎春对付他们。” 宋清月长枪一挺全力使出一招“夜战八方”迎了上去,可哪里抵得住对方三为高手的进攻,才使出一半便被对方震得虎口开裂长枪脱手而去掉落一旁,人则脸色苍白蹬蹬蹬退后几步跌坐在隆布怀里。朱牡正好抓住宋清月创造的这片刻功夫将暗器扣在手上,随着轻巧地挥出手臂,四十九枚银色的毒针闪着银光迅疾无比地罩向三名高手。三为红衣高手非常自负,几人见这姑娘手中暗器袭来全然不当回事,迅速变招格挡却仅扫落了为数不多的几根毒针,各自身中多枚毒针。三人见势不妙这才停止进攻纵身急退,落地之时剧毒攻心一个个身不由己倒在地上龇牙咧嘴挣扎了一会儿便都一命呜呼。附近有三四个倒霉透顶的刀客也被散落的毒针索命一同倒地而亡。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了所有的刀客。朱牡将手中像银笛模样已经射空的润雨迎春指向哪里,哪里的刀客就感觉到后背发凉忍不住抽身向后退去。 七米面对跟自己实力旗鼓相当的两名高手感觉颇为费力,幸好有灵蛇剑法可用,又有啸天刀的加持还有唐门飞刀的威胁,有效的牵制住了噶容和红衣长老。两人见此时大势已去都动了撤离的念头,同时发起猛攻之后又几乎同时迅速向后急退出十丈左右。七米哪里肯就此罢手只见手中银光一闪,一柄飞刀如影相随穿透噶容的衣甲钉在脖子上。所幸此处衣甲厚实刀身透入肌肤不过寸余。噶容惊魂未定一挥大手三四十名刀客手中弓箭齐射,七米连忙使出一招“乱刀式”卷起漫天刀影将来箭扫落,身形也为之一滞。趁此机会噶容在刀客们的保护下已匆匆撤离。七米无心追击,连忙回身查看宋清月和隆布的伤情,见两人受伤不重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阿弥陀佛,施主一身功夫好生了得。不知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剑痴那个老鬼是施主何人?”灰袍老僧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几人身旁。七米连忙起身双手合十回礼说道:“大师,晚辈便是剑痴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贫僧方才在一旁观战,剑痴老鬼真将他毕身所学传授给你小子了。只可惜修为目前尚欠火候,发挥不出灵蛇剑法的全部威力。可惜了,可惜手中那把冠绝天下的宝刀被人当成杀猪刀来用。” “前辈可识得这把宝刀?” 老僧闭目仰天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会儿长出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自然是认识的,啸天刀乃是天下第一刀客霸刀的兵器,可惜在你小子手中全无用处。” “江湖传闻霸刀隐退之前未曾一败,只是不知这刀最后怎么会出现在我师父剑痴手中。” 灰袍老僧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据贫僧所闻当年心高气傲的霸刀早就厌倦了江湖恩怨,与剑痴切磋半月有余之后便决定封刀隐退,并委托剑痴为他的宝刀寻个合适的主人,只是未曾想剑痴老鬼这么敷衍竟然将宝刀赠给了你小子。”他一边说话一边搭着七米的命脉,见其内功修为才至鸿蒙境二层颇感失望,正当准备放弃继续探索时他忽然发现眼前这看似寻常的小子任督二脉竟然畅通无阻内功修为隐约达到了恐怖的乾坤境。他激动地再次催动内力继续探寻,却始终无法确定具体的情形,于是开口问道:“真是奇了怪哉,你小子内功修为究竟怎样?” “晚辈愚钝,目前尚在鸿蒙境二层。” “何以任督二脉通畅无阻?” 七米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这看似简朴寻常却神光内敛有着仙风道骨的老僧说道:“回前辈,晚辈曾因机缘巧合内功修为一度达到乾坤境。” “这就对了,只是不知因何原由修为不进反退了?” “前些日子,我家哥哥独闯虎穴与倭寇打斗之时受了重伤。”朱牡说。 “哦,倭寇为祸已久真是可恶。不知是被倭寇中何人所伤?” “斋藤三郎的‘追魂三连斩’的确十分厉害。” “斋藤家族最狠辣的‘追魂三连斩’下不知死了多少中原武林高手,施主竟能全身而退真是不易。” “说来惭愧,若不是师父和唐门弟子出手相助,晚辈哪能活到现在。” “剑痴老鬼出手了?” “是另外一位师父,名叫唐五,江湖人称玉麒麟。” “唐门玉麒麟?难怪飞刀使得不错。这么看来剑痴老鬼还真找了个不错的关门弟子。”老僧眼里流露出些许赞许的目光,伸手拍了拍七米厚实的肩膀由衷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是自然,前些日子我哥哥还辞掉了唐门的掌门人之位。”朱牡说。 “请问前辈,方才为何觉得啸天刀明珠暗投了。” “贫僧收回方才所说的话。真是贫僧看走了眼,等你小子哪天内功修为再次回到乾坤境之时自然知道这宝刀不同凡响的威力。不过,这几年你小子得保存实力低调行事,切记。”见朱牡已寻回大部分射出的毒针和七米的几把飞刀,老僧回头看了看正在口诵经文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的几名大慈恩寺僧人,挥挥衣袖催促几人离开此地,并提醒道:“金凤堂高手如云,此番回去勿作停留,一定要避其锋芒小心行事。” 第六十六章 英雄陨落 七米知道噶容铩羽而归绝不会善罢甘休,加之金凤堂已经知道他的行踪更是不会放过。几人连忙回到客栈结过账,迅速收拾行李换好装束悄悄从后门溜出。宋清月将枪头卸下装进行李中,打扮成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戴一双考究的手套遮住开裂的虎口。朱牡恢复了女妆却穿了一身寻常丫环的棉袍服饰,全然看不出一点武功的底子,牵着两匹马跟在宋清月身后。隔着十丈左右,只见隆布头戴皮帽,身披大氅牵着马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还真有几分商人的模样。七米则完全是一副苦力的装扮,不仅用块灰色的方巾把头发包扎起来,还换了一身退了色的粗布棉衣,穿一双布鞋,围着一条灰蓝色的粗布围巾,将半张脸都缩进围巾里,那把用破布包裹着的啸天刀背在背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挂在腰上不停的晃荡,一声不吭地牵着匹驮着不少物件的马低着头跟在隆布身后。 几人离开客栈不到半个时辰便有金凤堂的人带着图像前来查找。听闻几人已经离开便急匆匆地赶回去传讯。金凤堂随即派出几批高手分批朝凤凰峰方向进行追击,并飞鸽传书让各个哨口留意。 七米几人出门走了不出一里左右远远看见城门便拐了个弯在城里另外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寻了家普通的客栈一前一后住了下来。一进屋朱牡便为隆布和宋清月治疗忙碌起来。她先为宋清月检查几处脱臼的指节是否出现移位,然后再敷好药包扎好伤口。隆布受伤不轻,虽然只是隔着软甲挨了一掌,可被人拍断了两根肋骨,差点丢了性命。此刻朱牡费力为他接好断骨时钻心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身汗。 七米将双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带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到附近大街上晃荡。出门不远便迎头撞上金凤堂前来搜查的几名刀客。其中一人喝住七米上下打量了一下,对照手中的图像和提示看了看。旁边为首的一人不屑地说道:“土司少爷、器宇轩昂、狼头宝刀、身手了得、四人同行……你不看看这下人哪一点和文图里的提示有半点关系,走走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七米在这城里四处闲逛,忽然见十几名行色匆匆的刀客从不远处的街角走过。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让人觉得奇怪,仔细一想差点惊呼出声:倭寇!的确是倭寇,虽然装束和中原刀客无异,可是七米一眼就认出了用布裹着的倭刀和倭寇佩刀独特的方式——将刀插在腰带上。 七米尾随几人出了城,却见倭寇们出城后不久便有人在一处客栈里接应,寒暄了几句之后倭寇都骑上马顺着驿道绝尘而去。 七米用将长剑往柜台上一放顺手倒了杯酒一仰头喝完咂了咂嘴对客栈老板说道:“马上给我备马。”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小子呵呵一笑说道:“备马可以,不过按照规矩我得看看你的腰牌登记登记才行。” “这长剑就是本少爷的腰牌。” “一把破剑!”掌柜的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说道:“就凭你小子也想到这里耍横,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不就是金凤堂的一个堂口。” “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让这穷小子长长记性。”话音刚落,五六个伙计各自抄起家伙扑向七米。七米抽出锈迹斑斑的长剑冷哼一声身影一闪迎了上去,不出几个回合便将几人砍翻在地。回转身在柜台边坐下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然后慢悠悠的对吓得瑟瑟发抖的掌柜说道:“本少爷这长剑你认不认?”见掌柜连连点头,便笑呵呵地说道:“那还愣着干嘛?快去备马。” 上马之前七米将长剑架在掌柜脖子上问道:“那些倭寇去哪里?准备干什么?” 掌柜吓得面无血色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些倭寇似乎是准备去半路上截击什么人。具体在哪里,截击谁,小人真的不清楚。”七米一剑挑起掌柜腰牌放入怀中,丢下惊魂未定的掌柜呆坐当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日落时分,霞光万丈,天地万物均笼罩在这一片血色的光芒中。不多一会儿功夫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惨淡的月光下远远近近的山峦层层叠叠变得越来越模糊。掩映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的驿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 晚风猎猎,黄沙飞扬,刺骨的寒意令七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响起一阵打斗的声音,七米连忙下马循声从林子里抄近路悄悄摸了过去。走近一瞧,只见几十具尸体滚落在驿道上,七八名武林中人正奋力跟几十名倭寇周旋。 七米一眼就认出了居中正跟倭寇缠斗的两名老者正是唐老先生和二掌门唐韬,俩人显然都受了伤,二掌门满身血迹气喘吁吁似乎伤得不轻,情况十分不妙。与他俩打斗的竟然是斋藤次郎为首的十几名高手,这十几人也都遍体鳞伤可都憋着一股狠劲结着七星迷魂阵十分默契地配合着发动颇有成效的进攻。七米想月光下不远处正与三四十名倭寇混战在一起的显然是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唐门几公子。可在朦胧的月光下只听得清几位公子的怒喝声,却看不清几人的情况。 见此情况紧急,七米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将仅有的一粒唤神丹一口吞下,来不及运功调息等丹药发挥效用,便迅速钻出树林一声不吭地出现在驿道上一处树荫遮挡的阴影里,不等众人仔细分辨强行运功脚踏灵蛇飞渡步伐双手不断挥舞,只见几点寒光划破寒夜迅疾无比地直扑杀红了眼的倭寇高手。四五名背向七米的倭寇应声倒地,其余高手见状慌忙闪向驿道两侧重新结阵。“师父、师叔,我来了。”七米此时才出声问候两位长者,手脚却并不停留,一鼓作气势如虎舞起锈迹斑斑的长剑扑了上去。他一出手便全力以赴使出“灵蛇狂舞”“灵蛇魅影”两招十分霸道的剑招,趁着倭寇们那片刻的迟疑仅两招间用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刺杀了一名头发花白的高手。等几名刀客一同挥舞着长剑扑向自己,七米左手一挥,随着一声清脆的机关响动,几十枚钢针急速射向迎上来的几人。 那几人并不在意,进攻的势头并未减缓忍痛砍向七米。七米提气换影连续几个闪身躲过攻击,随后便看见攻击他的几名刀客相继倒地身亡。原来方才打斗中这些刀客已经领教过唐门暗器润雨迎春的厉害,发现躲是很难躲过这暗器的攻击,幸好唐门中人暗器均未淬毒,所中钢针杀伤力有限,直接让他们忽视了,可万万没想到七米这小子却用了仙人殇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的倭寇心惊肉跳,连不远处的混战也随之停止,各自后退几丈结好阵朝长辈们张望。 “师父,师叔,两位可好?” “些许小伤无妨,无妨。徒儿小心,这些倭寇可都是一流的剑客。斋藤家族排得上号的高手,今日几乎都在这里。” “仙人殇?”二掌门问。 “正是。” “这不就解决了润雨迎春杀伤力不足的问题。老夫早该留这么一手以备不时之需。”二掌门在一旁喘着粗气说:“真是邪门。这些鬼子的身手不仅十分了得,今日招招都是不管不顾拼命的打法。” “咱们之前端了他们的老巢,还杀了不少倭寇。斋藤三郎还是咱两合力击杀的,此番前来自然是来寻仇的。”唐老先生说完轻声提示七米:“徒儿,斋藤家族会使‘绝命斩’‘追魂三连斩’的家伙都已经把底牌都亮出来了。咱们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逃脱。”七米知道会这绝招的可都是斋藤家族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是使过绝招尤其是‘追魂三连斩’的刀客,就只剩一半左右的功力,若想恢复到巅峰状态得休整几日。这种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七米感觉丹田里升起一股暖流药劲开始上来了,他知道得想办法拖延点时间,于是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棉袍掀起露出一侧插着飞刀的小皮袋,示意唐老先生取出几柄飞刀,一边大声说道:“斋藤老鬼可记得本少爷?” 斋藤次郎见来者是修为在六七段的七米,这小子竟然一上来就莫名其妙的干掉了一大半的高手,咬咬牙说道:“你小子化成灰老夫也认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天助我也!老夫此次进中原发誓要杀的人竟然齐刷刷的都在这里。” 七米见几名高手举起倭刀准备进攻,便装作有点胆怯的样子挥挥手说道:“老鬼,你可想好了,若本少爷死了你找谁去要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斋藤次郎问。 “正是。” “小子,乖乖交出来或许今日老夫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或许?看来没有什么诚意。”七米暗自运功蓄力,见内力恢复了七成左右便道:“若要本少爷交出玉玺也可以,得先放了他们。” 斋藤次郎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你们暗器用尽,再也威胁不了老夫。杀了你们不就得到玉玺了。” “本少爷不至于傻到要随身携带那盒笨重的玉玺。”七米说完举起双臂转了个圈,示意自己身上并无玉玺。 二掌门气呼呼地说:“五弟呀,这怎么行?咱们可不能当卖国贼!” 唐老先生轻声说道:“师兄稍安勿躁,七米自有分寸,你我兄弟静观其变即可。” 七米从怀里掏出个羊皮卷挥了挥说道:“不过今日本少爷带了张藏宝图,你们可知其分量?” “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一旁一个头发花白的刀客说。斋藤次郎拍了拍那位老者的后背上前一步说道:“藏宝图?老夫倒是想听听看。” “这可是朝廷宝藏图。”七米说。 在一片惊叹声中斋藤次郎盯着七米的脸问道:“你小子怎么得到这宝藏图的。” “有传国玉玺自然就有宝藏图喏。武林中人不正是为了玉玺盒中藏着的这张宝藏图而争得头破血流?” 斋藤次郎心想极少有人真正知道玉玺中藏着的这个秘密,看来这小子所言不虚,不过即便是没有藏宝图自己也必须千方百计寻找到传国玉玺,并且扶持金凤堂夺得朝廷实权。他想再次确认一下真伪便问道:“你这图中宝藏可有几处?” “四处。你们若是答应本少爷的条件呢,本少爷就将这图交给你们。” “那么玉玺呢?”斋藤次郎问。 “本少爷留下来陪你们还怕得不到玉玺?” “七米你个混蛋,老夫宁死也不要你小子拿传国玉玺来换。况且咱们眼下尚有一战之力。”斋藤次郎和几位倭寇高手们看了看二掌门落魄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七米将手中长剑咣当一声随手丢在地上,看见对方高手们一脸放松的表情上前几步俯身捡起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随手挥舞了几下说道:“玉玺和宝藏本少爷倒是想送给你们,可是手中这把刀却不答应。”说完身影一闪舞起一片刀影卷向斋藤次郎。几乎同时,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七米的一刻,唐老先生手中刀光一闪,一柄飞刀几乎是贴着七米秀发后发先至射中斋藤次郎颈部,只留个狼头刀柄在月光下发出幽幽的寒光。 随着唐老先生射出第二把飞刀,二掌门这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跟随七米冲向倭寇。七米此刻终于等到内力恢复可以酣畅淋漓地挥舞出自己在心里默默练习了无数次的苍狼刀法三十六式。见斋藤次郎被师父成功击杀,便顺势一变一纵身越过斋藤次郎头顶迅疾如风将漫天的刀影罩向仓促应战的倭寇们。“苍狼啸月”“苍狼魅影”“苍狼迷踪”“苍狼绝迹”……一招比一招更猛,加上唐老先生在一旁配合着用飞刀击杀,二掌门全力以赴用灵蛇剑法有效牵制了三名高手,不到三十回合几人竟然合力将场上倭寇高手们都悉数击毙。剩下三四十名倭寇见大势已去趁着夜色丢下一地的尸首哭嚎着钻进林子里狼狈而逃。 “七师弟,老夫错怪您了。”二掌门鞠躬致歉。 七米一边回礼一边说道:“方才晚辈仓促间服用了唤神丹,为等药效发挥出来不得已与倭寇周旋。” 唐老先生呵呵笑了笑说道:“唤神丹?看来是遇到剑痴了。” “回师父,弟子已被剑痴前辈收为关门弟子。” “好、好、好。真将藏宝图带在身上呀?”唐老先生问。 “师父,这只是一张在集市上买的奉元府地图。” 等大伙都相互搀扶着聚到一起,七米才发现焱公子、垚公子已经壮烈牺牲,十几名唐门弟子死了一大半。二掌门和唐老先生认真清点了一下死去的倭寇高手,见斋藤家族八级以上的七名刀客今日全被击杀在此,便感慨道:“这回以斋藤家族为首的倭寇至少得消停十几年了。今日这一战意义绝不在上回直捣老巢之下。唐门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了。”正当大伙忙碌地收拾战场之时,叉腰侧立一旁的唐老先生身形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众人围上前这才发现唐老先生后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中了三枚不同的暗器,鲜血早已浸透了灰白色的长袍。 七米泪流满面轻喊一声“师父”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唐老先生斜躺在二掌门怀里吃力地看了看几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七米脸上,抬起颤抖着的手摸了摸七米的脸,断断续续地说,“孩子,为师……颇感欣慰。此生……再无……遗……憾……” 看着一脸安详地死在二掌门怀中的师傅,七米哽咽着磕了好几个响头,爬过去一把抱住师父失声痛哭。哭声久久回荡在寒冷的冬夜里,与呼呼的北风遥相呼应祭奠着今夜陨落的英灵。 第六十七章 一张大网 二掌门带着所剩不多的几名唐门弟子连夜将唐老先生、焱公子、垚公子等人遗体移至五里开外风水不错的山谷里进行掩埋。众人在山林里就地扎营歇息,为死去的一众唐门英烈守灵。 七米忙碌了一阵用红泥烧制了几盏灯,插上灯芯倒上猪油在坟前点亮后背靠着一棵古树席地而坐独自一人一边喝酒一边流着眼泪和师父聊天。“师父,您老也走得太匆忙了,徒儿有好多话想跟您聊……”他将自己如何再次遇到宋清月,如何与剑痴结缘,如何收拾飞天雪豹噶容等事情一一道来。 二掌门端了坛酒在一侧静坐了半晌,见七米说着说着俯下身呜呜地哭了,便走上前拍拍七米肩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了看新坟长叹一口气说道:“七弟,节哀顺变。生逢乱世咱们得坚强点。”顿了顿之后侧身问道:“七弟,这点油灯有什么说法?” “按照我们故乡的说法,为往生的亲朋指引通向天国的路。” “人生自古谁无死,五弟他们为了民族大义和黎民百姓而死,真是死得其所。”二掌门喝了一大口酒后顿了顿又继续道,“若非倭寇,今日敌众我寡的情形下我们也不会死战不退。斋藤家族四位顶尖高手的‘绝命三连斩’联合攻击,其中三人的竟让五弟硬扛了下来。” “四人联手?” “是呀,老夫若能多扛一人的攻击,五弟也不至于随后受伤致死。” 七米想到自己被斋藤三郎“绝命三连斩”追击的情形至今仍然心有余悸。“师叔千万别自责。您能扛下‘绝命三连斩’已经十分不易了。” “七第,老夫觉得这次倭寇倾巢而出深入中原腹地并不仅仅是为了找咱们唐门复仇。” “为了宝藏,更是为了玉玺。想来倭寇们分析我受了重伤尚难自保,只有师父才有实力保护玉玺,因此肯定会认定玉玺就在他老人家手中。奇怪的是这回金凤堂怎么没出手?” “老夫觉得他们呀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自然不敢跟倭寇明目张胆的合作袭击唐门,尤其是这会儿武林中英雄好汉齐聚凤凰峰之际。” “不知这金凤堂究竟是什么来路?”七米问。 “五弟这次暗访了解到一些信息,金凤堂主似乎是在部族对抗中落败的一名皇室子弟于二十几年前开始潜心经营而秘密建立的私人武装。” “可三年前,飞龙镖局在成都遇袭之时从刀客们的对话中弟子觉得金凤堂主应该是个年轻人。” “如此看来,或许眼下统领金凤堂的正是其子。” 金凤堂设在奉元府的分舵议事厅里一夜灯火通明,帮会里说得上话的十几名长老齐聚一堂,一侧角落里端坐着一脸倦容的飞天雪豹噶容,上首居中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后生,仔细一瞧星眉朗目好生英俊,只是眉宇间充满与年龄不相吻合的老成与杀气。 第二日七米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客栈,跟三人打过招呼之后伸了伸懒腰翻身上床说了一句:“我一夜未眠,天大的事情等醒来之后再说。”便沉沉睡去。 等到一觉醒来已是日头偏西,宋清月和朱牡等在床头。等到几人一起用餐之时宋清月告诉他古都今日传出两大新闻:“一是金凤堂昨夜一鼓作气击杀了一百五十多名倭寇,彻底肃清了倭患。倭寇的尸首武器整齐地摆放在分舵外的街道旁,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将整条街挤得满满当当的。”七米心想金凤堂真是心狠手辣见倭寇高手尽失没有了利用价值便痛下杀手,连夜除掉了逃回去的倭寇,拖回被唐门所杀的倭寇尸体,借此在武林中树立威信。不由得骂了一句“真是心狠手辣厚颜无耻,这些倭寇全是咱们唐门中人所杀,倒是让他们捡了便宜。”顿了顿便又说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旁三人听闻唐老先生已经仙逝,都哭成了泪人。 七米擦掉泪珠边吃东西边问,“第二条新闻又是什么?” 朱牡抢着说道:“武林中疯传此前遗失的传国玉玺出现在古都,对照朝廷此前奖赏的条件:赏万金封千户之长,金凤堂则十分慷慨大方地挂榜告示武林中人将此玉玺呈上者赏万金并以副帮主之位虚位以待,同时私下放出消息说玉玺可能在一位来自雪域的青年七米珍珠手中。” “好阴毒的手段!”宋清月说。 “驱狼赶虎,想借武林同道之手逼咱们现身,的确够狠。”七米说。 “七哥,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宋清月说。 “我问你们,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即刻出城与唐门中人会合一同奔赴凤凰山。”朱牡说。 “眼下距离武林大会召开还有十日功夫,凤凰山距此不过两三百里,咱们出城之后稍微绕一绕道,再去凤凰山。”宋清月说。 “我觉得咱们不能按照常理行动,得逆向考量。这城中人口少说也有十万左右,又有驻军把守,金凤堂尚有顾虑不敢太过张扬。出了城一路上都有金凤堂的人,而且经此一事,武林中人被名利所惑当不在少数,咱们一旦暴露,需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金凤堂的人。” “七哥的意思是不出城?”宋清月问。 “对,咱们计算好前去参加武林大会的时间,拖到最后再星夜兼程前往。” “这几日咱们得化整为零,分开行动。你们三人就在此处分开住宿。隆布尽量待在客栈里养伤,你们之间来往要更加隐秘。” “哪,您呢?”宋清月问。 七米一边换上一件更加破旧的棉袍,戴上一顶破毡帽左手抱起一卷旧棉被用手指刮了刮宋清月的鼻子微微一笑说道:“这身打扮,你说应该睡在哪里?只能去马厩旁草堆里睡了哦。” “真是难为少爷您了。这让老奴怎么睡得着觉呀。”隆布说。 “小心行得万年船。大家安全才是当下最重要的,切记别暴露了身份。” 看着七米晃晃悠悠走出房门,宋清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金凤堂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个土司少爷竟然会和下人们挤在草料堆里。这可比我的易容术高明多了。” 随着一天比一天临近武林大会,奉元府大街上武林中人也越来越少了。只是七米听客栈里伙计们闲聊才知道金凤堂分舵里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 入夜之后,七米决定前去探查一下情况。他趁着夜色躲过外围的岗哨悄悄摸进分舵。只见分舵里灯火通明人影攒动,宽敞的院子里有百十号刀客正围坐在几处篝火旁饮酒唱歌。这些刀客大都穿着和七米一样的黑色劲装。角落里围坐在一起的二十几人显然是来自雪域的刀客。 七米不费多少功夫便找到议事大厅。他猫腰躲进大厅外茂密的灌木里,催动内力竖着耳朵倾听窗户里的动静。七米的听力十分了得,运功之后能轻易地分辨十丈左右的交谈声。 议事厅里闹哄哄的正在进行宴会,不断传出觥筹交错的声响。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站起身清了清喉咙大声让大家静一静,并请出一旁居中而坐的李姓将军讲话。那位将军五十出头身着皮袍长得十分魁梧慢悠悠地起身后说道:“老夫莫儿各代,汉名李卫城,今日想问问诸位,这几年大伙日子怎么就越来越难过了?元朝好好的天下为什么就乱了?”那人顿了顿见没人接话便继续说道:“依老夫之见,这天下大乱只因为各处起义此起彼伏。你们瞧瞧这揭竿而起的匪众头领十之八九便是武林中人,是也不是?”见众人齐声附和,那人双手叉腰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如今这天下各路英豪按照惯例齐聚凤凰山下,准备切磋武艺并选出新一届武林才俊。老夫觉得这是个清除隐患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在座各位。 见大伙脸上神情各不相同,有微笑点头的,有摇头质疑的,也有不置可否的。李将军便继续说道:“养军千日用兵一时,金凤堂在朝廷的协助下历经二十几年才发展到如今这规模,是时候该咱们为朝廷出出力了。” “伯父说得对,我父亲创立金凤堂初衷便是为了壮大被皇室冷落的阿古罕家族势力,为了家族重返朝廷赢得世人尊重,更是为了各位前程。”身着华服的年轻人神色凝重背着双手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为朝廷效力的大好时机。诸位可愿与本人一同出生入死建立伟业?” 之前负责主持宴会的紫袍老者闻言立即上前躬身行礼后朗声说道:“愿听少主号令,我等唯您马首是瞻。”其余众人也随后齐声附和。 “咱们此次出山可谓是倾巢而动,五百红衣高手到了四百多,三千玄衣武士到了两千五六,八大紫衣护法长老齐聚此地,还有飞天雪豹噶容从雪域带来的一千勇士,此外还有近日征召的五千甲士作为补充,对付区区一两千武林中人自然不在话下。”少主说。 “为确保万一,老夫会派副将率领五千士兵协同跟进,以备不时之需。”李将军说。 少主举起手中酒杯继续说道:“此役之后咱们将联合朝廷趁势荡平武林各派据点,这天下武林以后就只有咱们金凤堂一家了。” “荡平武林!荡平武林!”众人举起酒杯齐声附和。 七米心里的一个疑问在此刻解开了,这一路走来极少有朝廷官兵向往常一样仔细盘查武林中人,对武林中人随身携带的刀剑也并不过问。别说是眼下各处战端四起,即便是往常太平之时也是不允许武林中人携带武器招摇过市的。原来是谋划了这么一出大戏,准备将天下武林豪杰一网打尽。 “按照惯例,每一届武林大会都会耽搁五至十日功夫。”少主双眼放着光脸上绽露出罕见的微笑,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结局,他挥舞着双拳朗声说道:“咱们掌握最佳时机一举将武林中人围歼在凤凰峰下。” “咱们论功行赏,诸位可别错失良机。”李将军说。 紫衣老者说道:“杀他个片甲不留。”众人又附和道“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对战斗的渴望和对立功的期待。 “诸位,代表金凤堂前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各位英雄务必留意唐门中人,尤其是唐五和他的徒弟七米珍珠。”李将军说。 “传国玉玺和皇室藏宝图都在他们手中,想必诸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咱们挂榜告示武林中人将此玉玺呈上者赏万金并以副帮主之位虚位以待。本人希望这副帮主之位是在座的各位来坐。”少主说。 七米在灌木丛中静待多时直等到宴席结束,各自簇拥着走出大厅。他在灯笼下远远看见少主和李将军以及飞天雪豹噶容在人群中相依而行,忍不住站起身朝人群走去悄悄摸出两柄飞刀扣在手上。走出几步想到自己不能图一时之快而误了拯救武林豪杰的大事,便低着头侧身从一旁走过,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第六十八章 双印惊世 历届武林大会的所在之处凤凰峰其实是个四面环山中间仅有一块十里见方平整的地,离奉元府足足有三百里之遥,山脚下有几处村落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户,倒是水陆交通还算比较方便,一条江水紧挨着东边的山崖贯穿其中,沿江便是宽敞的驿道。据说当年选定比武之所时几大宗派意见不一相持不下,最后选了这么一处远离纷争又跟武林各大门派关联不大的凤凰峰。至于改到冬季比武原是为了避开秋季打战的时节,而漫长的冬季便是武林中人最闲的季节,一路走来虽免不了顶风冒雪诸多不便却也不耽误事情。 历届武林大会向来以五大门派三十几个小帮派为主。五大门派为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三十几个帮派以唐门、乾坤院、玄霜阁、天剑山庄、逍遥谷、烟雨轩等为首,同时还有不少来自北荒、西域的武林高手参加。今年武林大会前大伙热议的居然不是这些门派,而是近年声名鹊起的明教和金凤堂。武林中人普遍认为明教这几年坐大成势已经在旗下聚集了好几万人,并与朝廷打过好几场硬仗,冒着风险派人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可能性不大。而金凤堂则正邪难辨神秘莫测,铁定会派人参加武林大会,只不过不知道会以怎样的规模和形式前来。不过继唐门勇挫倭寇锐气之后,最近金凤堂竟然一鼓作气歼灭了悄悄潜入中原的一大群倭寇,并且悉数歼灭了斋藤家族几乎所有的高手,这让武林中人都拍手称快,也暗自为金凤堂的实力感到心惊。 英雄总是被人追捧的,这几日不少说书人都在街头巷尾开始捕风捉影编着段子传颂金凤堂的事迹。第二日当七米将双手笼在袖子里从街头一个茶铺旁路过之时,便瞧见平日里生意惨淡的茶铺里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听居中一人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讲述金凤堂众好汉如何一举歼灭倭寇的事迹,不时赢得一片喝彩声。那真是说书的讲得栩栩如生煞是起劲,听众听得身临其境十分过瘾。七米却不由得笑出声来,摇摇头嘀咕道:“歼灭倭寇与金凤堂何干?真是不明所以便敢胡说八道。可笑,可笑之极。” 等七米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身后传来一声“小施主这是准备去哪儿?”回头一瞧却见是那日在大慈恩寺所遇见的老僧人,便微笑着躬身行礼道:“晚辈只是在这街上随意溜达溜达,没曾想竟能在这里遇见大师。” “这身行头换得不错,不仔细瞧瞧还真认不出施主来。” 七米苦笑了一下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年轻人知道深藏若拙避其锋芒真是不错。施主方才因何慨叹觉得说书先生在胡说八道?难道歼灭倭寇者另有其人?” “不瞒大师,的确另有其人。” “阿弥陀佛,能否说与贫僧知晓?” “晚辈与大师十分投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本倭寇想在城外打个伏击战将唐门中人一举拿下,却不曾想被唐门中人全力反杀仅余一些小喽啰狼狈逃窜。师父和不少唐门弟子也因此一同遇难,现葬在城外马鞍山下。” “阿弥陀佛,唐门前后两次以一己之力重创倭寇,善哉,善哉!玉麒麟死得其所,贫僧真是羡慕他呀!除此而外可有其他证据?” “印在每个倭寇胸前的唐门梅花印和雪域苍狼头便是证据。” “一红一黑两种烙印是唐门梅花印和雪域苍狼头?” “正是。” 老僧人点点头说道:“贫僧前去看过倭寇尸首,初步查看过那些倭寇的死因,便知道一定和唐门有关系,只是没想到唐门开始在暗器上淬毒了。” “在暗器上淬毒是晚辈干的,与唐门没有关系。” “那位用灵蛇剑法的可也是你小子?” “那是二掌门。” “那日有一大半的倭寇高手都倒在飞刀之下,想来应该是你师父玉麒麟的杰作了。”见七米点头,老僧人便继续说道:“唐门暗器排在兵器谱第一真是当之无愧,只是被你小子淬上毒之后让贫僧觉得唐门暗器变得有点邪气了。小施主这么做肯定也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不过日后务必谨慎使用,莫要毁了唐门多年来的清誉。”七米连忙点头应诺,心里却暗道,若不是自己听从宋清月和朱牡建议在唐轩赠给自己的瑞雨迎春上淬了毒,真不知唐门还得牺牲多少高手,被人一锅端了也未可知。 “你小子那日在场怎么不见一个死在啸天刀下的倭寇?”老僧人那眼光充满了疑问,似乎在质问七米是否在战场上躲起来了。 七米微微一笑张开双臂说道:“就像今日,晚辈未曾将宝刀带在身上。” “那传国玉玺和藏宝图的事情可当真?” “的确有这么一出。” “你师父玉麒麟已死,你小子还敢在这里晃荡。” “金凤堂只说对了一半,那两件东西早已让晚辈送了人,只是目前不便公开。” “如此甚好。这些日小施主可探听到什么消息?”七米想了想便将昨晚听见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老僧听后神色凝重起来,摸了摸光头轻声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金凤堂好大的野心!如此看来贫僧得亲自去这武林大会上凑凑热闹。” “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玄静。” “大师入佛门之前呢?” 老僧摸了摸光头呵呵一笑说道:“阿弥陀佛,那个红尘中留长发的人贫僧已经忘了。”说完便丢下七米扬长而去。 每隔五年总有那么两三个月的光景凤凰峰下各门各派武林人士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有些门派会提前一两个月到凤凰峰下进行训练,以期参赛人员以最佳的状态投入到比武中取得更好的排名。崆峒派、烟雨轩、天剑山庄今年便早早来到此地扎营。这些日武林中人陆陆续续都来到这山脚,眼看着大会的日子临近,众人发现姗姗来迟的唐门十余人中,却不见七米师徒俩人。 七米听闻金凤堂在奉元府分舵的人与官兵关系密切,虽只有两三百号人却一个个嚣张跋扈,在这方圆百里可谓一霸。这两日见金凤堂各处来的高手陆陆续续离开分舵,想来应该只有分舵的人在。这一日半夜时分,七米带着宋清月和朱牡干掉守卫摸进分舵里。见分舵里仅剩的四五十名金凤堂的人均聚集在议事厅里饮酒作乐,三人对视了一下一声不吭踢开大门便杀了进去。这群人大都喝得酩酊大醉,且有一半的人身上并未携带武器,见来的不速之客仅有三人不少人不以为意还笑呵呵地在一旁起哄。可这群酒鬼下一刻便被七米等人杀得血肉横飞笑不出来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人竟然以压倒性的优势解决了所有分舵里金凤堂的人。 七米一屁股坐在茶几上顺手端起一坛酒猛喝了几口,然后将一口烈酒喷洒在啸天刀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仔细地擦拭干净后收刀回鞘,心想明日大师应该可以看到死在啸天刀下的尸首了。 第二日人们发现金凤堂分舵大门上挂着一块丈许长五六尺宽的白布,上面写着两行血淋淋的大字,“梅花一现倭寇绝,苍狼啸天金凤殁。”门口沿街整齐的排放着几十具袒露着上身的尸体,每具尸体胸口上赫然出现了红色的梅花印和黑色的狼头印,与当日在倭寇胸前的烙印一模一样。围观的人群中一个拄着打狗棒的老乞丐仔细地瞧了瞧那些标记侧着身对身旁稍微年轻几岁的乞丐说道:“这梅花印不是传说中唐门的标记么?” “是呀,我也曾听帮里长辈们说起过这个标记。可若按照杨长老的猜测,难道灭倭寇的也是唐门中人?还有这栩栩如生的狼头又作何解释?”年轻一点的乞丐说。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也未曾听闻这狼头标记。如此看来,前些日子杀倭寇者应该不是金凤堂的人,否则这些人胸口怎么也会有这两种奇怪的烙印?咱们得将此信息及时分享给道上的朋友。” “杨长老,您瞧瞧那两行字‘梅花一现倭寇绝,苍狼啸天金凤殁。’真不知会是什么人如此胆大不仅仅敢杀倭寇,也还敢对金凤堂下如此狠手?” 老乞丐警觉地朝四下里看了看轻声说道:“你个傻瓜,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老夫问你,若换成咱们丐帮即便是敢,却有这能力吗?” “对对对,杨长老说得极是。您瞧这些金凤堂的人死得这么惨,有不少死在淬毒的暗器之下,也有不少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他看着一具只有上半身的尸体比划了一下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一刀得多好的身手才行!”老乞丐比了个手势说道:“至少得八段以上。” 七米最近与丐帮混得比较熟了,这一日和隆布继续穿一身破旧的衣物跟着他们混在一起一同朝凤凰峰出发,朱牡和宋清月则女扮男装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一个年长的乞丐上前拍了拍七米的肩膀,伸手摸了摸插在灰布腰带上沉重的大刀,见刀柄用满是汗渍的青布裹着刀鞘上锈迹斑斑,呵呵一笑说道:“小子,想靠这么一把笨重的杀猪刀闯江湖恐怕不行吧?” “杀猪刀?总比咱们手中的打狗棒强吧?”杨长老在一旁打趣地说。 见七米乐呵呵的看着自己,那乞丐舔舔开裂的嘴唇说道:“小子,咱丐帮的打狗棒与少林的齐眉棍齐名,你这把杀猪刀该不会与武当剑相当吧?”在一众丐帮弟子的哄笑声中七米心想真是一群有眼不识泰山的乌合之众,自己这把刀可是曾经名震江湖的啸天刀。他抠抠脏乱的头发说道:“我这把刀还真没杀过猪,听师父说人在江湖走总得有样东西拿来防身,防身用的。” “师父?你师父是谁呀?”杨长老问。 “说出来怕吓着你们,就是鼎鼎大名的剑痴他老人家。” “天下第一剑客?”见七米居然憨笑着点头,众人都笑得直不起身来。等缓过劲来杨长老双手叉腰问道:“既然是剑痴他老人家的弟子你怎么不带把剑在身上?你小子不会告诉我腰上那玩意儿就是霸刀的啸天刀吧?”见七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正是啸天刀。”大伙都笑得前仰后合只抹眼泪。七米心想今日若是与剑痴和霸刀齐名的君子剑林长不动声色地站在这群人跟前,想来也一样会被他们取笑。他再一次由衷的佩服这些淡泊名利的顶尖高手将自己藏迹于寻常之中的本事,于是叹了口气看了看一旁凑热闹的隆布也跟着笑起来,只是这笑中充满了无奈和怜悯。 行至第三日距离目的地五十里左右,七米见不时能看见金凤堂的人马匆匆来往的身影,忍不住赶上去问老乞丐:“杨长老,金凤堂这是做甚?” “当然是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真是奇怪,参加武林大会需要这么多人去呀?” “若登台比武的人不争气去再多也没用。” “金凤堂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阴谋?”杨长老好好打量了一下七米说道:“若有什么阴谋,他们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驿道上来来往往?只不过是新近成立的帮派想显摆显摆而已。”七米苦笑了一下不吱声了,心想这正是金凤堂的高明之处,这么多人若潜行前往难免会被机警的武林中人发现,分解成几十支队伍以各分舵的名义陆陆续续赶赴目的地反而不会引起大伙过多的猜疑,武林中人自然会以为新立的门派想借此壮壮声威而已,也能为随后近万人的集中攻坚打好掩护。 第六十九章 地道秘密 到得凤凰峰下,七米见此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势险峻、水流湍急进出只有沿江这一条驿道,若这驿道被人两头堵住可真是插翅难逃,而金凤堂和桑吉土司的人马就分别驻扎在这驿道两头。 几人远远看见青翠秀丽的凤凰峰下几个村落错落有致的延伸到江边,有不少各色的帐篷掩映其间,斑驳的积雪上阡陌纵横,居中一处突兀而起百十丈高低的山丘上彩旗猎猎,修葺一新的聚英堂如一条卧龙盘踞其上正静静地俯视着大地。 七米深知此时去找唐门中人,一定会被金凤堂的人盯梢。他们先后辞别丐帮中人一前一后避开人群集中的村落,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挨着崖底搭起两顶帐篷。第二日,经过一天不动声色的侦查,夜幕降临之时几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回到住处,将所获得的情况拼凑在一起。 朱牡说:“金凤堂的红衣高手和紫衣长老均已到场,黑衣甲士和青衣喽啰正陆陆续续赶来,桑吉土司的人马已有八百左右驻扎在山脚,可令人费解的是金凤堂和桑吉土司的人两边均砍伐收集了大量手腕粗细的木材,听说金凤堂还收购了此处几乎所有的绳子。” “木材?绳子?如此看来金凤堂筹备的主要力量均已部署到位了,而那些木材想必是为之后的战斗做准备的。”七米说。 “木材、绳子和战斗有什么关系?”隆布问。 “我从兵书上知道,这些木材可以扎在一起弄成拒马护栏防止骑兵冲击,也可以迅速拼成挡箭牌或是扎成简易的寨子。”七米说。 宋清月接着说道:“十日前我秘密安排奉元府附近金龙镖局的属下沿路设置的三处暗哨,今日均传回消息说有三千左右的官兵正在朝凤凰峰方向集结。此时应该在距离咱们五十里左右的地方。” “来得真快!”七米说。 隆布说:“我,我进山看了看,发现这凤凰峰十分险峻,我想如果山腰上那一处十丈长短的伸壁桥被毁便无法进山;我还听村民们说去年有人在聚英堂下挖到不少金子,因此村民们为了挖到黄金一哄而上在山丘上挖了不少坑道,据说有几处地道竟然将山丘挖通了。” “叔,有没有到地道里去看看?”七米问。 “没有。” “明天一早咱们一同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七米说。 宋清月问七米:“您今日可有收获?” 七米呵呵一笑拍拍肚子说道:“本少爷可算美美地吃了一顿饭。” “哎呀,您还背着我们吃独食?真不够义气。”宋清月说。 七米乐呵呵的一边从从包袱中掏出一大叠温热的肉夹馍、几斤熟牛肉和一坛酒,一边说道:“早想到你们肯定都饿了。来来来,趁热吃,咱们边吃边聊。” 见几人都吃上东西,七米搓手手说道:“本少爷今日还是有收获的,一是悄悄找到二掌门并交换了信息;二是听说金凤堂准备于明晚宴请前来参加比武的各路英豪。二掌门推测金凤堂最早或许会在明天夜里动手,他已安排人手密切注意金凤堂方面的动向。” “金凤堂准备在什么地方宴请大伙?”宋清月问。 “自然是在他们营地里。”七米说。 朱牡放下酒坛若有所思地说道:“不在宽敞的聚英堂上聚餐,会不会准备的是他们自己的庆功宴?” “你的意思是他们明天就会动手?”七米问。 “不是说官兵据此五十里左右,这点距离两三个时辰就能赶到。哥,如果发起偷袭的是你,会怎么做?”朱牡说。 七米一拍大腿站起身来说道:“是呀!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晚上?” 隆布一边生火一边说道:“晚上等各路英豪都喝醉了酒再下手不是最方便?” “阿爸,能不能不打断少爷思考。”朱牡说。 “明日巳时武林大会开幕。”七米抱着双手一边围着篝火慢慢走动一边自言自语道“山丘上武林中人最为集中的时刻应该是在什么时候?” “午时。”两位女子异口同声说。宋清月接着说道:“对,金凤堂发难最合理的时间应该就在抽签结束后第一场比赛开始之时。” 七米却摇摇头说道:“可是白天人员最集中的时候也是力量最容易集中的时候,况且聚英堂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金凤堂会不会想将大伙困死在山丘上。”朱牡问。 “都是身手不凡的武林好汉,至多也就困上一两日。”七米说。 “七哥是否忘记了咱们在达蓬山下的遭遇?”朱牡说。 “你是说金凤堂可能会在宴会时下毒?”七米问。 “酒中做点手脚?这主意不错。”宋清月说。 “是呀,虽然鬼手张和鬼影张两兄弟已死,可是金凤堂有不少用毒高手,完全可能会故伎重演。”朱牡说。 七米微微一笑说道:“若是如此,二掌门他们准备的独家解药将派上用场。” “独家解药?”宋清月问。 “是呀,鬼影张一死,金凤堂便没了这味解药。”朱牡说。 “管他的,咱们正好与天下英豪一同去和那金凤堂拼个鱼死网破。”宋清月咬咬牙侧身对朱牡说:“朱牡妹妹待会儿帮我的刀枪都淬上毒,明日多杀一个便是一个。” 天蒙蒙亮,七米和隆布悄悄摸上山丘,不大功夫两人找到了几处深深浅浅并不规则的坑道。隆布在一处洞口停下来朝七米招呼。等七米走到坑道旁,隆布便小声说道:“这地道肯定是挖通了的。” “叔怎么这么肯定?”七米问。 隆布从怀里掏出块灰布条,七米见那布条竟然被吹了起来。“有穿洞风!这洞是南北通透的。”七米说。 两人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一前一后俯身走进地道。行不多远,七米忽然回身灭掉手中的火把,悄声告诉隆布里面有人。 隆布竖起耳朵好半天才听见一点轻微的声响。两人将熄灭的火把插在腰带上小心翼翼地摸黑前进。行了二十丈左右发现这地道中间和两三处地道相连接,声音正是从其中一处岔口里传来的。 七米听见其中一人说:“老大,这八百袋火药够不够呀?” “这么多火药可以把这山丘炸个底朝天。” “哇——不会把咱俩也一起炸了吧?” “傻瓜,炸谁也不能炸到你我。咱俩不是沿路留了四袋火药?将这些火药撒落在刚刚铺好的一直延伸至山脚下的干草上,等到午时比武开始主人他们撤下山来后点燃火药便是。到时候嘭的一声巨响之后便大功告成。” “老大,以后还会不会有武林大会可看呀?” “你个蠢蛋,武林都没了还比什么比,这天下以后就只剩下咱们金凤堂独家经营了。” 七米伸手摸了摸地上,发现这一处地道些许潮湿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干燥的麦秆和枯草,火药尚未倾倒至这里,于是转移到了另外一处没有铺麦秆和枯草的地道里静静等待那两人出去。 不一会儿伴着悉悉索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地道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隆布摸出腰间的火把准备用火折子点燃,这可把七米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把抢过火折子轻声说道:“不要命了?” “少爷,俺做错了啥?” “这火药见不得一丁点火花。没听见刚才那俩人说话?若是点燃了,可以把这山丘炸个底朝天。”七米说完踩着麦秆和枯草朝地道深处探寻,几丈之外他用手探寻到用油布包裹着的火药竟将这一处加宽处理过的地道塞得满满当当的。七米拍拍这一堆火药,很快便有了主意。退出这一处岔口后,两人携手用大刀小心翼翼的将一丈左右的火药和枯草清理干净,并花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挥舞大刀砍下一大堆泥土将这堆满炸药的地道岔口堵上。随后一边退出一边相隔十丈左右距离清理一段火药。不到半个时辰,两人钻出地道,再次围着山丘仔细探查一番之后悄悄绕回住处。 两人洗漱完毕换下一身沾满泥土的衣物,穿回各自喜欢的服饰。正当两人美滋滋地喝着清茶吃着烤肉之时,宋清月和朱牡女扮男装穿一身红衣笑嘻嘻地返回住处。七米见状便开口问道:“什么事情把你两乐呵成这样?” 宋清月从怀里掏出个瓶子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两给金凤堂下药了?”七米问。 “一早出去我两见青衣喽啰在负责烧火做饭,便换装后混进金凤堂营地里。”宋清月说。 “险些让他们发现破绽,亏得哥哥的腰牌管用。”朱牡取下腰间的铜牌还给七米。这腰牌正是七米在奉元府外抢来的。 “下了多少药?”七米问。 “当然是全部了哦。我两给他们熬的几大锅粥和茶都放了鬼影散。”宋清月拍拍衣服在七米身旁坐下来将头靠在七米肩膀上含情脉脉地说道:“哎呀,真是爽呆了。一想到金凤堂的那些天杀的中毒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隆布将七米和他的经历绘声绘色的告诉了宋清月和朱牡。“真险,幸亏你两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宋清月说。 “首功一件必须记你阿爸身上。若不是叔探听得消息,咱们绝不会想到金凤堂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在聚英堂底埋了大量的炸药。”七米说。 隆布抠抠脑门憨憨地说道:“我不过恰巧听到消息而已。少爷心思缜密我们才能发现此秘密。” “如此看来,那些地道也应该是在金凤堂的有意诱导下挖出来的。几百袋火药可不是轻易可以寻得之物,去年就在安排这事,金凤堂真是不简单。”宋清月说。 “如今炸药是排除了,可是等官兵出现之时咱们依然没有全胜的把握。”七米想了想继续说道:“咱们得说服武林各派尽快联合起来突围出去。” “哥,咱们今日不报仇呀?”宋清月问。 “相对于咱们报仇雪恨来说,武林各派的安危更重要。”七米说。 朱牡拍拍宋清月的肩膀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可是七哥说的。大战在即咱们也去换一身自己喜欢的服装吧。”几人深知每一次鏖战都可能是生离死别,谁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全身而退。唐老先生去世以后,七米常常后悔自己没能早点赶到战场上替师父挡下致命的一击。他知道有些事情无法逃避必须勇敢面对,比如为亲人复仇,可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害怕身边的亲朋遭遇不测。每次面临险境他都会默默祈祷,若上天非得收走他们,那就先带走自己。 第七十章 狼旗飘飘 衮戈这几日不见七米出现在凤凰峰下着实感到有些烦躁,一大早起床叫醒众人匆匆吃过早饭之后也不等才钻出帐篷睡眼惺忪的叶西郎嘉,便带着几名死侍缓步走上山来。衮戈见三十丈见方的聚英堂里除了忙碌的乾坤院几十号弟子之外,还有几个金凤堂的黑衣武士先一步来到这里。他看了看一旁闲聊的几人对几名死侍说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晦气,原来有几只乌鸦一早在这里聒噪。” 胖子聂布顺着衮戈的眼光看了看那几个黑衣武士,提高声音说道:“是呀少爷,这年头看见红嘴乌鸦打着凤凰的旗号,怎么能不晦气。” 一名黑衣武士指着胖子聂布说道:“你这野蛮人在说谁呢?”为首一名黑衣武士上下打量了一下衮戈几人摆摆手示意身边几人不要激动,轻声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几位兄弟稍安勿躁。”转身呵呵一笑说道:“几位好汉好兴致呀,这么早就上了山。” “听闻贵帮花重金在找一个叫七米珍珠的好汉?”衮戈问。 “不错。若能将这小子交给本帮,还能当上副帮主。”黑衣武士说。 衮戈呵呵一笑对几名死侍说道:“如此看来本少爷只有勉为其难当当这副帮主啰。” “天天听这群乌鸦聒噪,少爷您受得了?”胖子聂布问。 衮戈摇摇头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 “您有确切的消息?”黑衣武士问。 “本少爷已将七米珍珠带至这里。” “他人在哪里?” 衮戈双手抱胸昂着头说道:“本少爷正是你们寻找的人。” “七米珍珠?” “如假包换,正是本少爷。” 随着一声“给我拿下”的喝令,黑衣武士均拔出刀剑围了上来。衮戈不怒反笑,挥挥手制止了身后的几名死侍,缓缓拔出宝剑冷哼一声说道:“就凭你们几人?”话音刚落身影一闪横刀式,破刀式,乱刀式三招一气呵成,等到收剑回鞘之时仅剩为首的黑衣武士用颤抖着的手握着半截断剑呆立当场,其余四名武士已然命丧当场。 “滚回去告诉你们帮主,若他在武林大会上赢了本少爷手中这把清风剑,本少爷可以考虑和他合作。”那武士听衮戈这么一说,丢下断剑一溜烟消失在聚英堂门口。 胖子聂布上前几步轻声说道:“主人招惹这金凤堂干嘛?” “怕了?” “我等下人死就死了,小人怕敌众我寡,不能保主人安全。” “这群狗娘养的想借别人之手害我七米兄弟,这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不杀他几个难消本少爷心头之恨。” 聂布笑嘻嘻地伸出胖嘟嘟的双手一边揉着衮戈的肩膀,一边说道:“主人这是想亲手替七米少爷报仇呀!”见衮戈点点头,便压低声音对身边几人说道:“大家都记住了,从此刻起主人就叫七米珍珠。” 乾坤院为了把这一届武林大会办好除了守家的几人之外一百多号弟子全都到了这凤凰峰下。为首的大弟子南宫俊见还没来得及劝架,这堂上便多了几具尸体,知道这两拨人积怨很深,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安排人将尸体抬下山去了。 从辰时三刻开始各路英雄便陆续上山,等到巳时武林中人差不多都已到齐,聚英堂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兴师动众而来的金凤堂和雪域刀客却只来了寥寥几人,竟然都戴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且非常低调的坐在南北两侧角落里,透着一丝诡异的色彩。 上一届武林轮值盟主乾坤院掌门南宫烈环顾四周看那看,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便轻声征求两侧各大帮派的武林宿老们是否可以开始。得到同意后干咳几声清清喉咙站起身准备宣布大会正式开始,可他发现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聚英堂正门。扭头一看一行十几人器宇轩昂的从大门走来,为首的正是令人敬仰的唐门二掌门和一名穿着华丽的英俊少年,紧随其后跟着两位劲装打扮的绝色美人和三名神态严肃的少年,其后唐门弟子举着两列白底旗子,一列是几乎被人遗忘的唐门标志——盛开的血色梅花,一列却是黑色的狼头,仔细一瞧狼头前端还一上一下绣着一条金龙和一朵金色的菊花。最后两人一左一右分别举着一副对联:“梅花一现倭寇绝”,“苍狼啸天金凤殁”。 在一片欢呼声中,除了坐在两侧角落里的金凤堂和雪域刀客外所有人均起身欢迎唐门的到来。此时,朱牡不禁热泪盈眶想起昨晚临睡前的一幕。她在火堆旁准备好第二天的早饭回到帐篷里,看见宋清月在油灯下小心地打理着印着狼头的旗帜,只见一条金龙和一朵金色的菊花赫然出现在旗帜上。朱牡感到十分好奇不禁问:“小姐,七哥的旗帜上怎么绣了这么一朵金色的菊花?” “妹妹,你明知跟着七哥十分凶险,可为什么却一直不肯离开?” “小姐,我,我……只有七哥把我和阿爸当成亲人一样看待。跟着他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朱牡说完低下头用衣袖擦着眼泪。 “我听七哥说,朱牡,朱牡梅朵就是格桑花的意思?” “是的小姐。” “你我姐妹俩可是少爷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今晚七哥让我在旗帜上绣条金龙,我便寻思着也必须将朱牡梅朵(格桑花)也一并绣上去。” 朱牡跪泪流满面坐在地上低下头说道:“小姐,这可使不得,我可是下人,于法理不合,也不该与您争宠。” “这事情姐姐我为你做主,由不得七米那小子不干。” “我,我,我觉得还是不妥,不能,不能这么干……” “英雄不问出处,何况我们三人生死与共,七哥和我若没有你们父女舍命相护早就都没命了,从此以后你我姐妹二人一同陪着七哥闯荡江湖,还要为他生一大堆孩子。” “生孩子?”朱牡问。看着朱牡抬起头惊讶地张开嘴的模样,宋清月咯咯咯笑出声来牵住朱牡的手柔声说道:“我们俩一起嫁给七哥,给他生一大堆孩子。” 朱牡伏在宋清月膝盖上轻声说道:“小姐,七哥有您做妻子就够了。” “这天下哪个男人会觉得找一个妻子就够了?松赞干布不是也找了两房妻子?” “文成公主和墀尊公主可都是公主。” “在中原地区大户人家找个三妻四妾的事可是稀疏平常的事。你呀,临死都不见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咱就这么定了,七哥和你爸跟前我会尽快告诉他们,赶紧休息吧,明天可有得忙呀。” 衮戈一见七米提着一柄古朴的大刀气定神闲地走进聚英堂,便呼喊着几步迎上去一把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随后拍拍七米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 “这不都是托您的福。土司大人和阿妈啦可好?” “都好。盼着你早日回来呢。”衮戈用拳头打了七米几下微笑着说:“三年不见跟我一般高了,还长这么结实。” “您也一样,不过比以前更加英俊了。”七米说。 “衮戈他没我英俊吧?”叶西郎嘉上前拍拍七米肩膀,两人用额头碰了碰。叶西郎嘉仔细打量了一下七米哈哈一笑朗声说道:“阿爸说得不错,你才是我们几兄弟里最有土司气质的那个人。” “哥,我早说过七米他那么喜欢学习东西,能力早晚会超过咱俩。” “这狼头旗可真威风。把雪域苍狼的气势给展现出来了。”叶西郎嘉说。 “哥,七米这不仅是苍狼还是狼王。这两年他可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衮戈说。 “死里逃生倒是有几回,惊天动地可真谈不上。”七米说完和阿巴尼玛、阿巴纳瓦热情地打过招呼之后,侧身将二掌门和随行几人介绍给洞波寨的好汉们。 衮戈指着朱牡惊讶地问道:“这真是三年前你带到山寨里来的那个小姑娘?”见七米点头,便又一把抱住七米在耳边轻声感叹道:“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呀!”七米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金凤堂的马蜂窝真是你小子捅的?”叶西郎嘉问。 “是的。他们不仅和我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用卑劣的手段欺世盗名,甚至想祸害整个武林。” 叶西郎嘉用拳头砸了几下七米胸前高兴地说道:“到中原这么些年,康巴人的血性一点都没有丢失。不错,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 “大哥,若论彪悍,雪域得看康巴,康巴得看萨钦。七米兄弟可是萨钦土司之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个怂蛋的。”衮戈说。 “少爷,您是否继续扮演七米珍珠?”胖子聂布。 衮戈用手指点了点聂布的额头说道:“你呀,笨得可以,给我滚一边去。”胖子聂布伸伸舌头知趣的躲一旁去了。 聚英堂里响起乾坤院掌门南宫烈中气十足的声音。“各位,各位都静一静,都静一静。咱们翘首以盼的唐门灭倭英雄们终于准时到了,老夫提议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再次向唐门英雄们致敬。”这次所有人都起身鼓掌喝彩,即便是坐在角落里的金凤堂和雪域刀客也竟然起身鼓掌。二掌门和众弟子眼里都浸满泪水,大伙一同行礼致谢,随后在乾坤院弟子指引下紧挨着五大教派一侧坐了下来。 南宫烈逐一介绍了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少林派玄静法师,武当派虚影真人,峨眉派青萍师太等各派掌门之后,便又邀请参加比武的八十一位武林新秀进入中场,逐一简略介绍了各自的情况。 南宫烈宣读完比赛规则之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参加比武的八十一位武林新秀抽签结果。七米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后朗声说道:“南宫前辈,抽签之前晚辈有一事相求。” “何事?” “这头场比武能否让我来打?” “这个请求虽不合规矩,可是谁能拒绝抗倭英雄的请求。”南宫烈说完背着双手朝环坐在四周的各派掌门人看了看见没人表示抗议便说道:“你小子想跟谁比试?” 七米指了指台上戴着面具的两人说道:“金凤堂少主巴图布赫和来自雪域的飞天雪豹噶容。” “两位意下如何?”南宫烈问。 那两人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身穿紫色华服的少年说道:“很不巧呀,今日本人身体颇感不适,与七米兄弟的比试恐怕得改期了。” 那名戴着面具的雪域刀客呵呵一声尬笑之后说道:“本少爷今日滴水未进正饿得发慌,七米少爷若真想与俺一战等俺吃饱了肚子再来。” “看来两位今日并不想接受少侠的挑战。”南宫烈说。 “他们自然不想与咱们武林中人葬身在此。”七米说。 “此话怎讲?”南宫烈问。 七米一脸正色环视四周朗声说道:“诸位好汉,此刻咱们脚底下山洞里埋藏着八百袋火药,那可是足足四万斤火药。知道为什么此刻尚未引爆?”七米故意顿了顿指着一旁戴着面具的两人继续说道:“在等他们下山。” 南宫烈半信半疑的看着七米问道:“此话当真?” “我以唐门的名誉做担保,七弟所言千真万确。”二掌门站起身说。 南宫烈大手一挥说道:“来人,将这两拨戴着面具的刀客给老夫拿下。”乾坤院几十号弟子呼啦一下抄起家伙将场上戴面具的十来人围在一起。 那身穿紫色华服的少年随手丢下长剑,摇摇头后退几步说声“罢了,罢了。”右手一挥从衣袖里射出一枚响箭。那枚响箭带着尖锐的哨声消失在聚英堂外灰暗的天空里。在众人惊诧的神情中,只见那少年摘下面具露出一副凄惨的笑容,指着大伙说道:“你们,你们全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你们。”说完跌坐在地上兀自拍着地面大笑不止。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不少人纵身朝大门奔去。南宫烈见七米背着双手从容不迫的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逃命的样子,于是一提真气用雄浑的声音大声说道:“诸位不必惊慌。那炸药已经被人清理了。” “您怎知道危机被我解除了?”七米问。 “如若危机仍在,你小子肯定是第一个夺路而逃的人。”南宫烈说。七米见南宫烈临危不乱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为南宫烈点赞。 此时大伙半信半疑地回到聚英堂里。从山脚一路燃烧上来的火药味也随之飘进躁动不安的人群里。“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且听七米少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南宫烈说。 七米此时发现被扣押的十几人里没有金凤堂少主巴图布赫和飞天雪豹噶容两人,顿时明白这两家伙今日根本就没有上山。原来衮戈一早冒充七米杀了四名金凤堂的人,如此有恃无恐的做派让生性多疑的巴图布赫临时改变了上山的决定。 “诸位不必惊慌,那八百袋火药已经被我处理了。金凤堂与朝廷勾结想要一网打尽咱们天下武林豪杰。此刻山下想必已经集结了至少一万四五千人,其中不仅有金凤堂几乎所有的帮众,还有飞天雪豹噶容从雪域带来的一千刀客以及奉元府秘密调遣的五千将士。”七米说。 各大门派掌门人都被南宫烈邀请到场上,他满脸愁容焦急地问道:“眼下情况万分紧急,诸位说说怎么办?” “老夫以为天下武林豪杰十之八九今天都在这里,还怕收拾不了山下那群乌合之众?”武当派虚影真人说。 “对对对,杀他娘的,趁他们尚未准备充分咱们这就下山杀他个痛快。”天剑山庄庄主司马凌云说。 七米深知打战和比武可有本质的区别,比武是凭借个人的技能,可打战却更多通过排兵布阵考验团队的协作能力,若用打群架的思维或模式去打战肯定会出问题,于是在一旁清了清喉咙说道:“各位前辈,咱们今天可是要去打战,若这么草率的去恐怕要吃亏。” “七米少爷,今天你虽然刚刚救了大伙一命,可是大人们说话小辈子就别插嘴了。”司马凌云说。 “玄静法师,您老说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做。”南宫烈说。 玄静法师心里暗骂南宫烈真是个老狐狸,本来自己想带着众僧殿后的,可是此时却说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在这武林生死存亡之际少林众僧自然得冲锋在前。” “我们峨眉派愿与诸位共进退。”青萍师太说。 在南宫烈一声令下,那十几个金凤堂和噶容手下刀客都被杀了祭旗。众好汉喝过壮行酒,留下一地摔碎了的酒碗浩浩荡荡地走下山来。 第七十一章 洞波双雄 七米并不急着下山,他与衮戈一同爬上聚英堂楼顶朝下张望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两处路口均已结寨成掎角之势相互呼应守住咽喉之地,营地里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此刻正在有序列队结阵。他长叹一声走下楼来将唐门中人和洞波寨的人都留了下来。 “咱们不跟着下山去打战呀?”叶西郎嘉问。 “不出两个时辰,他们都会回来的。当务之急咱们得为晚上偷袭做好准备。”七米说。 叶西郎嘉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了,好不容易有战可打,而且是和天下武林同道一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却又上不了战场。七米兄弟,你真的这么确定这些高手打不过对手?” “打战又不是打架,大哥莫慌有您大显身手的时候。咱们接下来合计合计怎么为下一场战斗做好准备。”七米说。 “山下肯定是一场恶战,待会儿肯定少不了有人受伤需要治疗,我们得动员村民们做好救治准备。”朱牡说。 “马上到午时了,接下来还有夜战要打,得准备好食物。”衮戈说。 “衮戈少爷说得极是,要不怎么说人是铁饭是钢。这两三千人的食物得从山下的村民那里收购,并请他们来协助。咱们花再大的代价也要准备妥当。”二掌门四下看了看说道:“我看这里易守难攻,也够宽敞,食物和水准备充分的话应无大碍。” 二掌门说完大伙开始从身上摸出大大小小的金银物件堆在一起。朱牡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玉簪递给七米。七米微微一笑还给朱牡柔声说道:“妹妹,这是堪布送给你的物件,你小心收好。”转身找到躲在一旁的隆布招招手说道:“叔,我记得咱们不是有几根金条吗?怎么不见你掏出来呀?” 见隆布涨红了脸不太情愿的掏出缝在衣角里的两根金条递给七米。七米打趣地说道:“叔,还有两根一并拿来吧,算我借你的,回头加倍还你。” “少爷,咱们离萨钦和洞波可远着呢。”隆布一边用腰刀割开一处衣袍一边说:“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可别怪我没提醒您哦。”七米知道隆布大叔是为了给几人留点盘缠,哈哈一笑说道:“叔,等到了奉元府咱们有的是盘缠。前几日金凤堂分舵的金银财宝在奉元府等着咱们。” “隆布大叔和七哥发现的那八百袋火药肯定大有用处。”宋清月说。 七米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英雄所见略同。能否轻松收拾山下那帮家伙得靠这批火药。” “七弟,这些年唐门对火药还是有些研究。朱牡在药堂是否涉猎过这方面的内容?”二掌门问。 “回二掌门,我在药堂就学了点皮毛,尚未接触关于火药方面的内容。”朱牡说。 二掌门长叹一声说道:“可惜,这回带出来的几个药堂弟子均已遇难。” “我或许可以试试,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多少了解一点这火药的属性。”宋清月说。 于是大伙分头行动起来,不到半个时辰朱牡组建的上百人担架队就出现在相距不远的战场上。宋清月则带着唐门弟子紧张有序的摆弄着那几百袋火药。不到两个时辰,洞波寨的两位少爷分头带人采购了足够所有人三五天的食物。最忙的却是隆布,他负责将村里的工匠都集中到一起对照几位七米和宋清月画的草图拆掉聚英堂几乎一半的木质结构和几处民房赶制攻城用的相关器械。七米则找了副弓箭,背上箭囊陪同二掌门不紧不慢地来到战场上远远的在一旁袖手旁观,没有丝毫加入战斗的意思。 七米发现这两处营寨相距不到一里,中间结阵与武林中人对抗的却是四五千人的元兵。元兵身后距离江边三四十丈的地方,有两三千青衣喽啰正在紧锣密鼓的打桩修建新的营寨。左右两边营寨也不断得到加固,估计日落时分三处营寨将连成一片。 众好汉已经来回冲杀过几回了,可是却没有一次讨到便宜。临近敌营的田地都灌过水变得泥泞难行,左右有两个营寨里的弓箭手招呼,正面有训练有素的元军结阵迎击,时不时还有八九百骑兵耀武扬威似的助攻袭扰,可谓是腹背受敌举步维艰。等众好汉冒着箭雨沿着并不宽敞的村道好不容易杀进敌阵,却发现身陷对方长短结合攻防有序的子母阵里难以挣脱。打头阵的少林四十棍僧,第一次冲锋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伤亡过半。武林好汉们几时受过如此的窝囊气,左冲右突完全没有章法试图在混乱中找到对手的薄弱点。虽然勇气可嘉毙敌三千有余,可是几番进攻下来营寨没有攻克,敌阵依然没有溃散,突破口尚未找到,伤亡却逐渐逼近一半。 日头偏西之时,所有人撤回村头准备下一轮进攻,七米见大伙已饥肠辘辘尽显疲态,对手却越战越勇铁了心要打消耗战,如果按照如此模式再打一个时辰,恐怕招架不住首先溃败的是率性而为没有纪律约束的武林中人,便一提真气扯开嗓子喊道:“诸位好汉,开饭了,都回山上吃饭了。” 南宫烈听见喊叫声,感觉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响,拿不定主意是进还是退,便侧身问在一旁打坐运功疗伤的玄苦法师是否先回山上吃点东西休整一下。 “走吃饭去,要死也不能当个饿死鬼。”玄苦法师说完擦擦额头上的血渍径直起身朝山上走去。各路好汉便都垂头丧气地跟着朝山上撤去。这时,洞波寨两位少爷带着全副武装的阿巴尼玛、阿巴纳瓦及十几名死侍骑着马出现在七米眼前。 “怎么都下来了?”七米问。 “兄弟你安排的事情都已办妥,半天没见你,这不怕你出事下来看看。”叶西郎嘉说。 “我还不知道你们,看到别人打战手痒了吧?”七米说完指了指前方说道:“不过这次来得正是时候,咱们很快就有战可打了。” 众人顺着七米所指看见对面军阵中杀出一队两三百人的骑兵正顺着村道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十丈之外便是泥泞的田地,在那之前骑兵展不开只能挤在村道上,都下马带上弓箭随我来。”七米说完几个纵身便到了干湿田地的分界线。 叶西郎嘉看见田地里的水是至上而下灌溉的,所以越是接近分界,被灌水的地越是泥泞难行,便呵呵一笑说道:“兄弟,这半天可没白耽误呀,这位置可选得真好。” “有这地利优势,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衮戈说。 “两位哥哥切记不可冒进,朝前四十丈之后便进入两边营寨弓箭手的射击范围了。”七米说。 “一队随我和二弟结星月阵。二队在左,三队在右弓箭伺候。”叶西郎嘉说完,洞波寨的死侍们呼啦一下便进入各自位置弯弓搭箭做好准备。叶西郎嘉和衮戈左手各挺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枪,右手握着一柄六尺长短的短矛居中而立。阿巴尼玛、阿巴纳瓦手拿刀盾紧跟其后,其后四名死侍则斜挺着拼装起来后两丈长短的长矛。 叶西郎嘉抛出手中短矛,那矛斜插在十丈开外的道路中央,他回身一挺长枪朗声说道:“第一箭十丈。” “啦索,第一箭十丈。”众人高声回应。 “真是训练有素。”二掌门在一旁忍不住称赞了一声,随即看了看满天灰尘里呼喊着冲锋而来的两列骑兵小声问七米:“七弟,咱们连排拒马都没有,仅靠这二十来人当真能挡得住这队骑兵?” “洞波可是第一的意思。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了有您老守在这路口任谁也别想进来。”七米说完便站至右侧,搭箭开弓准备射击。 二掌门抽出长剑自言自语道:“金蛇剑法天下无敌!可老夫也顶多能杀个十几二十人呀!看来是要跟这愣小子一起交代在这里了。” 青萍师太才至聚英堂尚未吃上热饭便听见山下有动静,她随手抓了两个馒头随一众掌门人从山丘上往下张望了一眼侧身问同样一脸茫然的南宫烈“那群野蛮人准备干啥?二三十人竟然去挑战元军铁骑,这不是找死?”南宫烈长叹一声摇摇头说道:“找死?我看未必。老夫越来越喜欢这些孩子了。” “拼命的时候谁不是野蛮人?走吧,下山去再当当野蛮人。”玄苦法师说完将剩下的半个馒头揣进怀里起身带着棍僧们一同下山去了。 骑兵中有不少人远远的朝对手射箭,可是这些几乎盲射的箭没有什么准头,都被避让或格挡开了。 众人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骑兵快速靠近那杆插在路中央的长矛。当第一个骑兵伸手准备去拔那柄长矛之时,随着衮戈上前几步奋力抛出手中的短矛一阵弓弦声同时响起,冲锋在前的十几匹马顿时失去了控制。最前面的七八匹马人仰马翻将原本并不宽敞的村道堵得水泄不通,好几匹马中箭吃痛后左冲右突拖着骑兵冲进泥泞的地里挣扎了一会儿便都深陷其中动弹不得,随后跟进的骑兵来不及减速又都挤在了一起。惊呼声、叫骂声、马嘶声、踩踏声响成一片。 七米发现前三轮齐射唯独自己手中的箭是射向骑兵的,洞波寨死侍们都一致瞄准了战马。“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马倒,人不降则毙;王擒,敌不败则溃。真是千古不变的战术。 洞波寨的死侍们手中的弓箭射出几轮后,才有几个元兵跨过战马的尸体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随后发现一个身着华服挥舞着长枪的古铜色壮汉像见到了宝贝似的迫不及待的迎了过来。仅仅几个回合这几个惊魂未定的元兵被叶西郎嘉用刚猛无比的洞波枪法打得七零八落无一生还。 衮戈见状,也一挺长枪扑了上去,随即见两位长老和一队的几名死侍都跟了上去。几人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结成的星月阵可攻可守着实厉害,尤其是在一丈宽的道路上刚好合适,一路将陆陆续续下马赶来的三四十名元兵都给收拾了。 从开战以来左右两边死侍手中的弓箭可没停过,又准又狠一轮轮收割着不断进入射程的元兵。这波反向冲锋完全把这队骑兵给打蒙了。尾随而来的将领见情况不妙连忙吹响牛角收兵。这队骑兵来的时候有多威风,走的时候就有多尴尬,丢下百十来具尸体和几十多匹战马灰溜溜逃了回去。 洞波寨两位少爷追出去三十丈左右眼看要进入两边营寨里弓箭手的射程,阿巴尼玛、阿巴纳瓦连忙提醒道:“两位少爷,穷寇莫追。让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喘口气。”两位少爷相视一笑手握长枪蹲在地上,一边擦着汗一边大口地喘着气,等缓过劲来便扛着长枪大摇大摆的撤了回来。此时正赶上武林好汉们提着刀剑急急忙忙的赶下山来准备助阵。大伙见气势汹汹的骑兵被这群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给收拾了,发现除了两名死侍有轻微的箭伤外没有任何伤亡,一个个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看着元兵退去,二掌门拍拍七米肩膀说道:“以一当十,锐不可当!” “生子当如此!这几位少爷可真厉害。”南宫烈说。 “没遇上真正厉害的。那些厉害的高手都在营寨里。”七米说。 “七米少爷说得有理,难怪今日几次冲锋都没法顺利攻入营寨。”南宫烈说。 “今天这一战最是解气,不知是谁负责指挥的?”玄苦法师问。 “他。”叶西郎嘉和七米同时指向对方,然后两人会心一笑。 玄苦法师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问衮戈:“究竟是谁?” “我大哥勇冠三军,可说到这智勇双全还得是我七米兄弟。”衮戈说。 “二哥过誉了。”七米背上弓箭拍拍双手朗声说道:“这下大伙可以安心吃饭了,走咱们上山了。” “不打了?”南宫烈问。 “要打,打得他们有来无回,不过得先吃饱肚子。”七米拍拍肚子说。 “对,等天黑了再打。老衲要为弟子们报仇,可不能便宜了这群混蛋。”玄静法师说。 天剑山庄司马凌云站在田边仔细看了看,着实佩服指挥者对地形的选择和对战术的布置;他不禁想对方可以充分利用地利优势,可一旦攻守易位原来一样也能被自己合理利用,这不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躬身对七米抱拳行礼道:“老夫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少侠见谅。” 七米还礼道:“司马前辈不必如此。” 司马凌云看了看一旁大汗淋漓的两位少爷说道:“这两位少爷勇冠三军,真是令人敬佩。”回首招手让弟子牵来一匹马说道:“少侠请上马。”七米见衮戈牵着两匹马走过来,便回礼后说道:“司马前辈请。晚辈跟二哥随后就来。” 第七十二章 攻守易位 等大伙填饱肚子,南宫烈召集各派掌门人聚在一处角落里准备议事,清点之后不见司马凌云和二掌门唐韬。正待派人去找,却见司马凌云牵着七米的手和唐韬一同走来。还没坐下天剑山庄司马凌云便呵呵一笑说道:“咱们可不能刚吃饱饭就把赠饭的小东家给忘了。” 青萍师太感慨道:“可不是!若非少侠机警,今日在座各位都已灰飞烟灭,从此这世上不再有武林。” “可不是,老夫刚刚看到那一大堆火药才感觉今日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七米少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司马凌云说完朝七米鞠躬行了个礼。各掌门见状纷纷起身行礼致谢。 七米回礼后正色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各位前辈礼重了。晚辈与未婚妻均与山下金凤堂和飞天雪豹噶容有杀父之仇,这一路小心追踪才找到些许线索提前做了些防备顺便消除了爆炸的隐患。当务之急是得合计合计接下来的事情。晚辈请几个同伴将物资筹备情况先给各位讲讲。”七米招手让等在一侧的宋清月、朱牡、隆布、唐鑫、唐森、衮戈、叶西郎嘉等人过来。 听了筹备情况之后,少林派玄静法师站起身说道:“真是惭愧,咱们白天行事的确鲁莽,白白折损了这么多好汉。” “是呀,事发突然大伙若能准备充分些也不至于一败涂地。”武当派虚影真人说完低下头悲痛地抹着眼泪,他今日可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武当七子中的五名弟子。 “老夫觉得,咱们所有人都得动起来继续按照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抓紧准备更多的器械,再想办法收集一些木板或地板赶制一批简易的盾牌,今天因中箭伤亡的人占了八成有余。”天剑山庄司马凌云说。 “得想办法把山下所有农户的门板都收集起来为跨过泥泞的田地时做准备。”宋清月说。 “可是农户说什么也不肯将门板卖给咱们。”朱牡说。 武当派虚影真人瞪着血红的双眼说道:“门板不仅能铺路还能挡箭。由不得他们干不干,生死关头咱们买不到就只能强拆了。” 此时一名乾坤院弟子将一封密信递给掌门南宫烈。只见他站起身到一旁仔细看了看密信,哈哈一笑回转身朗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呀。这不救援的部队来了。”不等青萍师太夺过去看完,他便说道:“明教,明教出兵来助阵了。”青萍师太接着说道:“乾坤院弟子飞鸽传书说,明教五千精锐正朝凤凰峰赶来,预计天亮之前定能赶到。” “老夫觉得咱们不能坐等援军到来,得在寅时地面开始结冰人困马乏的时候开始发动攻击,一鼓作气争取在天亮之前杀出重围结束战斗。”二掌门唐韬顿了顿接着说道:“退一步说,即便是进攻效果并不如意,至少我们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方便援军投入战斗。” 南宫烈问道:“各位是否同意二掌门的意见?如果发动夜袭,三处营寨进攻何处最好?”与会的掌门各执一词一时争论不休。 “各位前辈请静一静,晚辈赞成二掌门的提议。晚辈觉得援军到来是好事,或许也是坏事。若其后有元军尾随跟来那就坏了,咱们可能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困境,所以本人提议寅时集中攻击金凤堂所在的营寨,等援兵到来速战速决收拾残部。”七米说。 不少掌门人听七米这么一说都纷纷点头称是。青萍师太却不解地问道:“攻击人数最多的营寨,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七米笑了笑回答:“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才是夜袭的精髓。寅时一到,唐门和洞波寨的好汉负责夜袭金凤堂所在的右大营,这正是攻其必救。” “你们不过区区四十人左右,这点人手怎么够?”南宫烈问。 “这四十人是主力,负责干技术活。我们会挑选三五百村民协助搬运攻城器械并架设好抛石器,等到进攻时让他们躲在身后摇旗呐喊制造点动静就行。” “那我们干啥?”南宫烈问。 “众所周知,夜色里再强悍的队伍也很难组织有效的阵法,只要引出其他两处营寨里的人,或是轰开一处进入营寨的通道,近身混战正是咱们武林好汉的强项。”七米深知到寅时有足够攻入一处营寨的器械,同时他深信宋清月下的毒一定能在金凤堂所在的营地产生奇效,这毒没两三日根本解不了。 武当派虚影真人望了望夕阳下红彤彤的天空咬牙切齿地说:“趁着夜色还怕收拾不了他们?老夫一定要杀他娘的片甲不留。” 寅时一到所有的人均到了指定的位置,七米见大伙忙碌了一夜已准备妥当:清冷的月光下离右边营寨五十丈左右的地方已经连夜架起两架抛石器,一排排低矮的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斜放着上千管大腿粗细的自制爆竹。唐鑫示意点燃远远近近的几堆木柴。随着篝火燃起,火光映照下周围十丈左右如同白昼。七米用力拍拍唐鑫后背,走过去微笑着捋了捋宋清月的乱发举起手中的大刀说道:“复仇的时刻到了,接下来就让敌人见识见识霹雳炮和震天雷的威力吧!” 宋清月和朱牡举起火把相互对视了一下,俩人眼里满是坚定的神色。她俩开始带着几名死侍从两头为爆竹引线点火。一排排爆竹如流星雨般带着尖锐的呼啸和耀眼的光亮划破宁静的夜空,抛石器也开始吱嘎吱嘎的缓慢运转起来,于是在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里,右边营寨随即燃起熊熊大火。原来这些冲天的爆竹外面均裹着一层见火即燃的油布,爆炸之后便会形成一个个燃烧的火球从半空中坠落。抛石器里抛出去的也并非百十斤重的石块,而是同样由油布包裹严实的四五十斤重的炸药。七米第一次亲眼看见火药巨大的威力,心里感到无比震撼,觉得这两样东西被宋清月称之为震天雷和霹雳炮再贴切不过了。 阿巴尼玛惊叹连连,随后对阿巴纳瓦说道:“看来时代变了,咱们学的东西真不够用了。” 仅一盏茶功夫,右边营寨里的火居然越燃越猛,任你人数再多或功夫再好也无济于事。原来金凤堂里许多人觉得单薄的衣服和简易的帐篷难以抵御严寒,便将草料悄悄抱进帐篷里御寒,不曾想对方竟然用自己费心找寻的火药来攻击营寨。 一发霹雳炮击中了外围粗壮的栅栏,随着一声巨响撕开了一处两丈左右的口子。埋伏在右侧的天剑山庄庄主司马凌云不待乾坤院掌门南宫烈发令,便左手提着简易的盾牌,右手挥舞着长剑率先冲向缺口。七米见状连忙叫停了在一旁准备发射的伙伴们。 叶西郎嘉呵呵一笑提起长枪边跑边说道:“三弟,我去去就来。”七米见衮戈、唐鑫、唐淼等人也手拿兵器在一旁跃跃欲试,便挥挥手说道:“要去,都去。记住一会儿都跟着我,别走散了。” 金凤堂少主巴图布赫昨日午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麾下近乎七成的红衣高手和玄衣武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中了毒,他们浑身乏力使不上劲几乎与寻常之人无异。他知道自己新进招募的一万青衣喽啰再多也只是凑数的,关键时刻全无用处,幸好八大紫衣护法长老和飞天雪豹噶容从雪域带来的一千勇士没有出现异样,加之奉元府的五千精兵及时赶到,否则作为猎人的金凤堂却险些被猎物给反杀了。他连夜派人从奉元府再次急调五千精兵,一边耐心等待着毒发二十四个时辰之后这些中了鬼影散之毒的高手们能缓过来,一边着手计划实施缓兵之计——花时间和对手谈判。眼看着时间好不容易熬过十个时辰刚想眯上眼睛打一会盹,却不想遭受突袭以至火烧连营死伤无数。 武林中人呼喊着冲进营寨,面对惊慌失措的对手如狼入羊群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金凤堂近万人马赶出了营寨。此时居中扎营的元兵看到形势危急连忙出营来协助,却不想被众好汉趁势杀了个回马枪劈头盖脸打了个措手不及。人荒马乱之中衮戈杀得兴起,只顾奋勇向前却不幸被一支流箭射中大腿。衮戈一时怒气冲天折断箭杆准备继续追击,却被叶西郎嘉一把拽住。叶西郎嘉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死侍们便迅速聚拢到身旁,将衮戈护在身后。七米见状连忙赶过去看伤情,见无大碍便安排朱牡为衮戈包扎疗伤,也收住唐门中人不再追击。趁着夜色掩护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打乱战元兵根本不是武艺高强的武林中人的对手,不大功夫便死伤过半仓皇逃回营寨坚守不出。 左边营寨里飞天雪豹噶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并不理会手下出寨作战的请求,将大氅裹紧了些摇摇头喃喃自语道:“看来金凤堂是指望不上了,害得本少爷白跑了这一趟。” 兵败如山倒!金凤堂的人马一败涂地沿着驿道向后撤出两三里距离才将队伍收住。巴图布赫见对方并未追来便准备整顿人马进行反扑。此时随着身后一声声急促的号角响起四下里传来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黑压压的一队人马出现在后方,原来是汤和率领的援军刚到山下就趁乱发起进攻。金凤堂一班惊弓之鸟哪里抵得住这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的协同攻击,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回跑。 乾坤院大弟子南宫俊带着几名弟子在一侧负责警戒,循着喊叫声他们惊奇的发现金凤堂杀了回来,连忙调转马头赶回来报讯。 南宫烈问:“诸位,如何应对?” 武当派虚影真人一边磨刀,一边瞪着红彤彤的双眼说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来得正好,老夫正愁上哪儿去找这帮龟孙子。” 少林派玄苦法师站起身将手中十八斤重的月牙铲扛在肩上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今日既然开了杀戒,也陪着你这牛鼻子老道走到底。” 峨眉派青萍师太准备站起身却踉踉跄跄的跌坐在地上,几名女弟子赶紧上前去扶她,等站直了身子她便满怀歉意地对大伙说道:“诸位老哥,我这身子骨看来是不能再陪你们冲锋杀敌了。” “师太在此等候,我等去去便回。”南宫烈说完便翻身上马挥了挥手中的长剑大喊一声:“有种的都跟老夫来。”便率领各路英雄赶往不远处的路口准备迎战。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青萍师太长叹一声对准备跟上去的几名弟子说道:“你们都给我一边呆着。咱这都死了一大半的人,得给峨眉派留点种回去。” 此时天渐渐亮了,当巴图布赫带着残部忐忑不安的回到营地之时才发现已经攻守易位,驿道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拒马,武林中人在简易的栅栏后面弯弓搭箭严阵以待,而元兵和噶容的人马龟缩在各自营寨里不肯出来。回首看看自己身边杀的杀降的降此刻却只剩下三名伤痕累累的护法长老、几十名红衣高手以及三五百玄衣武士。不远处几千兵马正虎视眈眈的随时准备发动攻击。他仰起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大声问道:“七米珍珠,七米珍珠可在?” 七米提着宝刀走到阵前朗声说道:“本人正是。” “金凤堂杀了你父亲,你小子毁了本人的计划,这算不算扯平了?” “咱两算是扯平了,可是金龙镖局被你小子毁了,今日这么多人皆因你而亡,这账又怎么算?” “算账?本堂主就给你个机会,你敢不敢替金龙镖局和这些死去的人挑战本堂主?” 七米试着运行真气,发现丹田中真气充盈自己状态不错,想到有此机会可以手刃仇人,再说能在天下武林高手眼前一展苍狼刀法一直是自己的夙愿便朗声说道:“好,本少爷就成全你。” 汤和在一旁听得清楚,见七米朝对面走来便大声喊道:“七米公子不必跟这些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宋清月一个箭步跑上前牵住七米的手柔声说道:“哥,别去了,这人心狠手辣,小心上他的当。” “月妹,冤有头债有主,你我跟金凤堂的血债今日必须讨回。”宋清月悄悄将手中的暗器瑞雨迎春交给七米,丢下一句“我和朱牡等您回来。”依依不舍地回到朱牡身旁,她知道这是今日几人仅剩的一枚瑞雨迎春。 巴图布赫知道今日自己横竖都是一死,见七米应战别提多高兴,提着宝剑翻身下马,心想这屡次坏我好事的野蛮小子死定了。近几十年武林中东剑、西刀、南毒、北技都是传奇人物。几人中南毒绝少有人见过,因为见过的人几乎都被他毒死了,北技不敌南毒唐门也因此退隐了三十年。而这么厉害的人所遗存在世的半瓶罗汉醉却让巴图布赫搜寻到手。南毒最喜欢的罗汉醉无色无香,只要沾上一点便可使对方立即如痴如醉失去抵抗,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会十分安详的死去,最厉害的是死者身上不会有任何中毒的痕迹。这些年他靠这绝技悄无声息的处理了不少人。巴图布赫身世显赫,从小开始接受武林高手调教身手颇为了得,随身携带的长剑上正好淬着此毒,他怎么想都觉得没有理由收拾不了七米这野蛮人。 巴图布赫走至距离七米两丈左右的地方向七米鞠躬致意,随后迅速抽出长剑将剑鞘丢向七米面门,随即一挺长剑扑了上去。七米冷哼一声脚踏灵蛇飞渡步法,身影一闪一招苍狼啸月轻松化解了对方攻势,随即苍狼魅影、苍狼迷踪、苍狼绝迹一招招逼得对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巴图布赫知道如果照此下去,自己不出十个回合一定会输给七米,便狠下心将左手伸入怀里悄悄摸出小半瓶罗汉醉,等七米再次进攻时他抛出药瓶,长剑顺势一挺劈碎半空中的药瓶。七米正感到奇怪却见一片无色无味的水雾笼罩向自己。见退之不及,便顺势变招,一招狼行千里带着凌厉的杀气劈向对方。半空中那一片三尺见方的水雾也在这一刻变成一粒粒冰晶纷纷随着刀势被卷向一脸惨白的巴图布赫。 随着一片惊叫声和欢呼声同时响起,巴图布赫被拦腰劈成两截,上半身啪的一下滑落到僵硬的地面上,随后缓缓倒下的下半身血花四溅像在庆祝生命最后时刻的到来。他仰起头看了看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下七米高大的身影,居然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像醉酒般闭上了那双不甘的双眼。 “七哥小心。”随着宋清月一声惊呼。七米抬起头发现旭日照耀下十丈开外那三位紫衣长老和十几名红衣高手纷纷翻身下马如离弦之箭扑向自己。少林派玄苦法师、武当派虚影真人、天剑山庄司马凌云等众多武林高手见状纷纷展开身形腾跃而起,却因为那几排拒马阻隔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现场,急得虚影真人大骂不止。 第七十三章 武林新秀 七米收刀回鞘,左右手掌中均出现了一把银光闪闪的狼头飞刀。只见他不退反进如苍狼下山似灵蛇出洞背着阳光迎向金凤堂准备以身殉主的死士们。他运用灵蛇飞渡步法巧妙的避过对面挥舞过来的长枪短棍并快速射出追魂夺命的狼头飞刀。等他将十四把飞刀用完,飞奔过来的红衣高手都已中刀后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此时,那三名紫衣长老迅疾如风已至七米身旁。七米纵身向后一跃躲过三人合力一击,接着侧身一闪再次躲过随之而来的凌厉攻击。等三位长老再次联手发动攻击之时,随着一声龙吟响起七米虚晃一刀左手中的瑞雨迎春斜斜指向几人。 七米开始忍不住想这三人被击中后的惨状,可是暗器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了故障任凭怎么按压都没有丝毫反应,七米愣了一下暗道一声不好随即准备抽身躲避迎面而来的攻击,可是三位老者怎肯轻易放过此等机会。三把长剑几乎同时劈向七米胸前,力道之猛竟将七米精钢软甲劈开了几个小洞,细小的精钢铁环随之掉落一地。七米受此一击气血翻腾踉跄后腿几步才止住脚步。可刚站稳身子抬头却见三位老者舞起一片紫色的剑影罩向自己,他长啸一声使出洪荒之力不管不顾挥出一招狼王归来。七米随后看见漫天紫色的剑影变成了血色的春雨在金色的阳光映照下闪着光纷纷扬扬掉落身上,感觉身子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浑、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声音离自己越来越遥远、整个人无比的疲惫连睁开眼都需要拼尽全力,似乎自己在一处无尽的深渊里不停旋转缓缓飘落却总落不到底。 七米在一阵阵喝彩声中缓缓醒来。宋清月和朱牡俩人见七米睁开眼睛醒来,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轻声的哭个不停。衮戈微笑着俯下身子拍拍七米的肩膀不说话。隆布满含热泪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双手合十仰头朝天说道:“感谢三宝护佑,七米少爷渡过了一劫。”叶西郎嘉长吐一口气呵呵一笑说道:“三弟这不好好的,哭哭啼啼的弄得跟死了人似的,都别哭了。” 在一旁伺候的乾坤院弟子见状高兴的大声喊道:“七米少爷醒了,七米少爷醒了。” 天剑山庄司马凌云几个箭步就出现在七米身旁俯下身子说道:“谢天谢地,这孩子总算挺过来了。” “阿弥陀佛,方才老衲说吉人自有天相,那个牛鼻子老道还不相信。怎么样被老衲说中了吧?”玄苦法师问。 武当派虚影真人呵呵一笑背着双手说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而已。老夫还不是担心这么好的武学奇才出现意外嘛。” 七米发现经过一天一夜的拼杀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变得灰头土脸还多少带点伤,衣袍都变得破败不堪,仿佛一夜之间所有好汉都入了丐帮一般。众好汉里三层外三层的都围上来看刚刚醒来的七米。七米此时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竟然是在聚英堂里,那拆掉一半的地方跟众好汉此时穿在身上的衣物一样显得破破烂烂。 乾坤院掌门南宫烈笑呵呵的走过来在一旁坐下,见七米气色还不错便朗声说道:“诸位,诸位歇息片刻吃点东西,等诸位填饱肚子之后再来举行最后两场比赛。” 七米在两位姑娘的搀扶下忍着剧痛坐起身,用舌头舔舔干燥的嘴唇轻声问道:“诸位怎么还在这里?” “各位掌门人合计之后认为,武林大会没选出年轻一代新秀怎么能作鸟兽散让天下人耻笑。”南宫烈俯下身子说。 “明教是谁负责带兵前来?”七米问。 一个穿着一身铠甲颇为威武的汉子上前几步鞠躬行礼后说道:“恩公,在下是汤和。”七米这才想起这位身材魁伟、仪表堂堂的家伙便是自己在龙虎山脚下出手相救的好汉便点了点头。 “前几日,武林奇人霸刀前辈飞鸽传书告知我等此处情形十分危险,又受君子剑林长风所托便马不停蹄极速赶来,刚好看到诸位好汉击溃金凤堂帮众,又见恩公大显身手技惊四座。”汤和说。 “一路赶来辛苦了。”七米说。 “不辛苦,此行前来也没帮上什么忙,可收获颇丰俘获了不少金凤堂喽啰。”汤和说。 “林长风前辈可好?” “回禀恩公,君子剑亲临明教总坛,按照恩公所托将传国玉玺和藏宝图一并赠予明教。有这两宝贝加持,明教真是如虎添翼,兵力迅速扩张了两三倍。”汤和顿了顿说道:“今日才听闻令师唐老先生也因这两宝物所累遭遇倭寇埋伏。”大伙听汤和这么一说,便小声议论起来。很多好汉这才相信原来真有传国玉玺和藏宝图流传江湖,还曾被七米师徒保管。 “宝物来之不易,请明教一定要善作善为。” “恩公请放心,明教一定不负恩公及林长风前辈所托。” “前辈,我是怎么在三位紫衣高手合力攻击下幸存下来的?”七米不解地问天剑山庄司马凌云。 司马凌云呵呵一笑说道:“老夫恐怕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你小子着实令人佩服。你那招狼王归来后发先至一招化解了三名长老不管不顾的全力一击。三位长老手中长剑竟然被你小子纷纷被震落地上。那三个老家伙心思全在你小子身上,全然不顾几大门派掌门人从两侧发起的致命攻击,毅然决然的挥掌拍向你小子。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是慢了半拍,否则也不至于让你小子受此重伤。” “晚辈捡回一条命,全丈各位前辈。”七米侧身行了个礼之后看了看天色见已至午时便说道:“各位前辈,晚辈觉得此处不宜久留,必须防备元军卷土重来。” 众掌门纷纷点头称是。七米被众前辈七手八脚抬至一处太师椅上居中坐定,各派掌门人在其左右依次而坐。南宫烈整理了一下乱发和又破又脏的长袍清清喉咙朗声说道:“诸位好汉,最后两场比赛马上开始,一场由来自雪域洞波寨的叶西朗嘉对阵唐门大弟子唐鑫,胜出者为榜眼,落败者为探花;另外由天剑山庄司马俊逸对阵武当派大弟子南宫浩,胜出者为第四,败者居第五。两场比赛一左一右同时进行。” “榜眼,探花,那状元呢?”七米问。 “状元已经由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商量后提前选定了。”南宫烈笑了笑拍拍七米的肩膀说道:“这状元郎便是少侠您呀。” 七米侧身朝坐在一旁的玄苦法师和虚影真人望去,只见玄苦法师点点头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状元正是少侠。” “今日,所有人都目睹了少侠的苍狼刀法。当今天下青年才俊中绝无一人能接下其中最霸道的狼行千里和狼王归来两招。”天剑山庄司马凌云说。 “假以时日等少侠内力再提升一点,这两招咱们也未必能接得下。”玄苦法师说。 “单论刀法的精妙与金蛇剑法可平分秋色。”天剑山庄司马凌云说。 “这刀法是晚辈所创,却经过剑痴他老人家指点完善。”七米说。 “难怪如此精妙绝伦。”玄苦法师说。 此时,场地上四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唐鑫武功天赋极高,这些年又有二掌门悉心指导,加之灵蛇剑法原本十分精妙,又有灵蛇飞渡步法与之匹配,剑法进可攻退可守几乎没有破绽。洞波枪法沉淀了好几代洞波土司的智慧,立足实战更多以进攻为主,虽只有二十一式却大开大合气势如虹,加之叶西郎嘉天生神力一杆银枪那是舞得密不透风。另外一边,天剑山庄司马俊逸与武当派大弟子南宫浩两人均用长剑。天剑山庄独创的游龙剑法对武当派独门绝技太乙玄门剑法,可谓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在一阵阵喝彩声里几人已全力以赴交手三十回合左右,此时唐鑫故意将剑锋一转露出个破绽。叶西郎嘉一见本能地使出一招后羿追日扑了上去。等枪尖距离唐鑫不足三尺,只见唐鑫用灵活的步法一个闪移一旋身,整个身子便贴着枪身朝叶西郎嘉扑去,顺势一招灵蛇盘树便朝对方双手卷去。叶西郎嘉躲闪不及只有无奈的撒手抛下长枪纵身跃向一侧摇摇头哈哈哈笑出声来,随即双手合十说道:“好身手,不愧是唐门大弟子,本少爷甘拜下风。” 唐鑫迅速收剑回鞘后抱拳行礼道:“承让,承让。唐某不过是取巧险胜而已。” 另一边,司马俊逸因在昨日的冲锋中左肩受了箭伤行动受到了些许影响,经过前几场全力以赴的对抗,此时体能消耗接近极限,出剑的速度明显变缓了不少。南宫浩拉快出剑的节奏,逼迫对方按照自己出剑的速度跟上。天下功夫唯快不破,不一会儿功夫司马俊逸便被南宫浩抓着一个破绽败下阵来。 南宫烈见比赛结束便邀请各大门派长老来到场中,双手挥了挥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清清喉咙瞪着略带血丝的大眼说道:“诸位武林同仁,此次大会时逢天下动荡之时,遭奸人算计险些覆灭,此等情景百年难遇。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此艰难的时刻各路好汉不惧生死戮力同心杀出了一条血路,此战灭敌七千有余,俘获近万,所剩两千余人已望风而逃。此战打出了咱武林中人的威风。”等众好汉的欢呼声稍微小下来之后,他便继续道:“眼下危机四伏,今日清晨收到情报有一路上万人的元军正朝这边集结,预计明天午时赶到。虽经过一天一夜的顽强战斗咱们伤亡不小,但是咱们依然按照传统选出了新秀,请念到名字的好汉站到中场来。他们是第十名唐门弟子唐森;第九名乾坤院大弟子南宫俊;第八名逍遥谷余飞雪;第七名烟雨轩顾昊天;第六名少林武僧三净;第五名天剑山庄司马俊逸;第四名武当派大弟子南宫浩;探花为来自雪域洞波寨的叶西朗嘉;榜眼为唐门大弟子唐鑫;状元为唐门弟子、剑痴前辈的关门弟子,来自雪域高原的萨钦土司少爷七米珍珠。”不等南宫烈讲完聚英堂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欢闹声,进入前十名的新秀除了七米外均被好汉们高高举过头顶。 七米想起十年前阿爸在武林大会上载誉归来后山寨里男女老少倾巢而出隆重迎接的场景。那时阿爸骑着骏马自己则坐在他温暖的怀里,黄菊的花瓣漫天撒落,洁白的哈达迎风飞舞,美好的祝福声犹在耳,在同样喜庆热闹的日子里七米眼含热泪抬头望向瓦蓝色的天空心里默默地念道:“阿爸,孩儿已成功除掉帮凶,为您报仇的时日越来越近了。阿爸,孩儿在同样的赛场上取得了足以令族人骄傲的成绩您可曾看见?孩儿有了貌美如花的未婚妻您可满意?” 宋清月俯下身子用衣袖轻轻擦掉七米脸上滚落的泪珠牵着他的手柔声说道:“七哥,此刻我才真正的为复仇成功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为您成为无可争议的状元感到自豪。” 不待七米回话,朱牡便在一旁轻声说道:“自从您受伤之后小姐她一直在抹眼泪,这不眼睛都哭肿了。” 七米张开双手将两人搂在怀里抬头看着一旁的隆布动情地说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你们都安好更好的消息。” “三弟,你小子原来这么矫情。”衮戈说。 “矫情?有吗?”七米问。 “不过听着挺让人感动的。”衮戈看了看被众人簇拥着的叶西郎嘉接着说道:“大哥和我咋就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来?” 七米打趣的说道:“想矫情还不简单,有种像我一样在中原娶个如花似玉的妻子。” “哥,您只说中了一半。”宋清月将朱牡的手掌夹放在七米和自己手掌之间说道:“人生在世不仅要有太阳温暖或还需月亮陪伴,您呀还得找个美若天仙的藏族姑娘。”两朵红晕飞上朱牡小脸,她准备抽出小手逃离,可宋清月一把拉住衣袖不肯放手。隆布见状激动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侧过身子用衣袖擦拭着幸福的泪珠。 “哇,哇噢,三弟左右逢源真是羡煞本少爷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衮戈问。 “为期不远了,等大仇得报一定请二哥见证。”七米说。 汤和及手下几名将官在一侧静静观看,心里不禁想如若明教夺得天下必须想办法控制武林门派规模,防止出现类似明教一样趁乱发展壮大的帮派,并阻止武林豪杰如此规模相聚一堂比武交流,最好这就是最后一届武林大会。从统治者角度来看,汤和认为元军想一举歼灭武林中人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们在找到症结之后行动太慢了点。他觉得此次金凤堂错就错在自己尚未羽翼丰满坐拥天下就想提前收拾掉武林同道,操之过急便出现了欲速则不达的情况,以至于经此一战全体覆没。 等了半晌,青萍师太在一旁催促道:“盟主大人,时候不早了,差不多该结束了。”南宫烈点点头再次站起身朗声说道:“诸位都静一静,正如师太所言,时候不早了。如今天下大乱群豪并起,诸位若有想成就一番事业的可随明教汤和一同前往亳州。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事急从权,咱们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老夫宣布,这届武林大会到此圆满结束,最后祝诸位归途顺利!万事顺遂!诸位保重!保重!” 下得山来,七米坐在软轿上发现几处营寨已经人去寨空,明教按照各大掌门人要求安排人手在驿道上已用各种木材堆砌了一人多高长约一百多丈的柴堆,将不幸遇难的各路好汉尸体按照帮派不同整齐有序的排放在上面。武林好汉每人接过一个火把,在少林僧人齐声诵经声中点燃了巨大的柴堆。凤凰峰下一时烟雾弥漫火光冲天,各路好汉便各自道别各奔前程。 第七十四章 出其不意 与众好汉一一道别之后叶西郎嘉见七米弯着腰忍着疼痛从轿子上下来,便问道:“接下来咱们作何打算?”在两位姑娘的帮助下七米费力翻上马背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咱们要当回猎人。” “我的状元弟弟,就你现在这情况还能打猎?”见七米微笑不语叶西郎嘉问:“猎啥?” “我猜是飞天雪豹。”衮戈说。见七米点头称是,叶西郎嘉继续问道:“眼下满山遍野都是足迹,咱们怎么追踪这群人?” “这得问二掌门?”七米说。 二掌门见所有人都已上了马便说道:“各位请随老夫来。”原来今日巳时二掌门与宋清月见两处营寨里的人马仓促朝北撤离,两人都觉得不能这么轻松就让这伙人给溜掉,随后派出三名唐门弟子骑马跟踪飞天雪豹一行踪迹,并安排镖局随后赶来的几名伙计将尚未使用的二三十袋火药小心收集起来到,并入户了解朝北方向一两百里范围内的地形情况描画出大致的地图。 “七哥,您这身子尚未恢复,咱们报仇也不急于一时,要不日后再说?”宋清月问。 “咱这四十几人追击八九百敌人,这是一比多少?”朱牡问宋清月。宋清月回道:“大概一比二十。”“对对对,一比二十,这么大的悬殊不是找死吗?”朱牡说。 “两位妹妹不必担心,咱们这是尾随偷袭,找到机会了就打他一下,找不到机会就各自回去,绝不干正面硬钢的傻事。”七米说。 “三弟,兵书上不是说穷寇莫追吗?”衮戈问。 “穷寇?噶容他们陷入绝境了吗?显然没有。我猜噶容绝对想不到咱们敢追击他们,如此看来咱们不就有发起偷袭的机会了?” “三弟,兵书上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兵无常势。二哥,这兵法书我都读烂了,您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众人赶至天黑时分便在距离噶容一行安营之处十里开外的一处山林里冒着严寒露天歇息。七米和二掌门、衮戈等人顶着一阵阵的困意,根据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初步拟定了半夜袭扰计划之后便都披着毯子倒头就睡。两个时辰之后一名探子回报,顺便还带来个村民当向导。村民确认绕行到距此三十里之处有一段两三里长的峡谷地段适合居高临下埋伏偷袭。七米随即一拍大腿连声叫好。等二掌门叫醒大伙整装出发之时,七米对大伙说道:“成败在此一举,诸位,咱们人衔枚马裹蹄摸黑绕行先敌一步至三十里开外的一线天设伏。咱们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充分利用地形优势狠狠收拾这帮混蛋。记住了打完就走不可意气用事。” 等到出发时阿爸尼玛对衮戈小声嘀咕道:“还没开打就在想撤退的事情,七米少爷这不是犯忌吗?” “三弟说得不错,若想以少胜多必须避实击虚声东击西。”衮戈说。 阿爸尼玛摇摇头说道:“老奴不懂兵法。不过二少爷说对那自然就对了哦。” 一行人丑时出发,在向导的指引下摸黑艰难地行进四个多时辰,终于在巳时三刻穿过山林翻过山梁来到当地人称之为一线天的峡谷上方。七米站在峡谷顶端伸出头朝下张望,只见自己所处之地距离底下依山而建的栈道不过百十丈左右距离,可是站在这几乎垂直的悬崖上方还是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两位长老在山梁上忙碌了一阵选定了伏击位置,七米上去一看发现站在此处近乎一半的栈道尽收眼底,的确是个绝妙的伏击位置。尼玛长老蹲坐在地上一边擦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敌人要从峡谷上来几乎不可能,若要绕行得走十几里路才行。”一旁的向导接着说道:“的确如此。有一回我随父亲在这山里打猎,猎物慌不择路跌落谷底,等到我们父子绕路下去那家伙差不多被野兽吃干净了。” 洞波寨的死侍们和几名镖师均脱掉御寒用的长袍放下兵器开始四下里收集用于攻击的石头。唐门弟子则小心翼翼的从马背上卸下所有火药,在宋清月的指导下分包打理,依旧用油布包裹成二三十斤大小的霹雳炮。半个时辰之后,当大伙差不多完成了准备工作之时,衮戈朝远处指了指轻声告诉七米敌人来了。 七米回头看了看众人,见除了自己和衮戈俩人因伤负责望风以外,所有人都已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便说道:“咱们准备得差不多了,大伙都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再等一盏茶功夫就该咱们收拾山下那帮混蛋了。” 宋清月接过七米递来的酒囊,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水大口灌了几口下去,辣得她直吐舌头。见七米在一旁忍俊不禁的样子,便将酒囊递给一旁累趴在地上的朱牡上前打了七米一拳说道:“这么辣,也不提醒一下。”七米一把拉住她的手看了看,那双曾经的纤纤玉手已结痂变得粗糙有力,他将宋清月的双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说道:“我还没舍得喝呢。咱把气力都留下来准备复仇好吗?” 宋清月点点头朝峡谷看了看激动地说道:“七哥,这一刻可等了好多年。” “昨日是金凤堂,今日是噶容那个混蛋,从今往后咱俩总算对死去的亲人有所交代了。” “可不是,这种感觉叫什么来着?对,就是如释重负。” 七米忽然问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昨日三位紫衣长老拼了老命合力一击怎么就没把我弄死?真是奇了怪了。” “三弟,你小子当真不记得?”见七米一脸茫然的样子叶西郎嘉呵呵一笑说道:“那几位武林前辈不仅把你小子从鬼门关带回来给你小子喂这个丹灌那个药,还合力为你输入真气替你护住丹田疏通经脉,你倒好全不记得这事。” “你们咋就不告诉我呀?” “不怪大伙都忘了,昨天那场面太紧张混乱了。”二掌门说。 朱牡指了指七米说道:“是呀,大伙先是怕您出现意外,见您安然醒来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再说了您也没问过呀!” 七米抡了抡胳膊自言自语道:“难怪才不过一天一夜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衮戈压低声音说道:“三弟,敌人进入指定位置了。”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七米。七米忍着疼痛站起身说道:“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一行刀客此生都不会忘记在这一线天里的遭遇。他们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来到凤凰峰下竟一事无成还险些被武林中人灭掉;好不容易逃离是非之地,急匆匆避开大路钻进山林准备绕路潜行,却不想在这么一处绝地被人伏击。 噶容绝望的发现,伴着一声声霹雳炮的巨响无数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卷起漫天的烟尘如神兵天降不断从绝壁上滚落下来。这些石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不断砸向峡谷里一群惊慌失措的刀客。噶容一行刀客此时正骑行在修建在岩壁上的栈道上,无法抵抗、无路可逃、无处可躲,这便是对眼下这种情形最简单明了的写实。 “三宝护佑!护法神护佑!”很多刀客翻身下马双手高举护身呷乌虔诚地跪在栈道上祈求神灵保佑,更多的刀客则呼喊着左右闪避,凄厉的叫声、悲痛的哀嚎声响彻山谷。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山谷里一切都逐渐恢复了平静,弥漫的硝烟逐渐消散,噶容被几名手下从一堆死尸中扒了出来。他长吸一口气费力站起身子。“感谢三宝护佑……”这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右臂被炸碎了苍白的右手无力的挂在半截断臂上。他强忍着剧痛和愤怒咬着牙用左手颤抖着摸了摸才发现右耳廓也仅剩一半左右,右耳失聪什么也听不见,一边脸上血迹斑斑居然嵌着不少石子。他神情落寞的用左手扶着半截断臂骂骂咧咧地跪坐在地上,心想老天真他妈对自己不公炸掉的怎么不是相对用处不大的左臂,怎么不干脆让自己一死百了呢,于是一把扯下银质的护身呷乌扔在一旁。不远处一把长矛斜插在河谷里,长矛上一面狼旗示威般随风舞动。噶容此前杀过的人影走马灯似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他愤愤不平地吐了把口水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前走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河谷里。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第五日后方才来到几朝古都奉元府。第二日,与唐门师徒和归心似箭的洞波寨众人依依惜别之后,七米带两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一同前去拜访玄静法师。 进得寺庙知客听闻几人欲拜访玄静法师,便将来人好好打量了一番说道:“看来几位是刚从凤凰峰回来的武林新秀。”见几人点头回应便道:“法师交代,不必通报,请随我来。”知客将几人带至寺院深处幽静的后山上。只见玄静法师在一棵古树下闭目打坐,听到几人到来便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不知新秀状元亲临,贫僧有失远迎。” 几人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七米说道:“法师这么说可折煞晚辈了。此次武林大会真是险象万生,若非法师飞鸽传书搬来救兵,结局真难说。” 等几人席地而坐之后玄静法师一边给几位斟茶一边接着说道:“贫僧只是做做顺水人情,明教愿意派兵救援还不是因为刚好收了公子你的好处,与贫僧并无半点关系。” “法师谦虚了。晚辈送的都是些浮财,没想到竟能为武林中人解围花灾。” “如此看来,君子剑替公子这些财物选择明教是个不错的选择,将来能否利益众生就只有拭目以待了。” “师父和我觉得哪个团伙把持朝堂其实并不重要,尽快结束混乱的局面显得更加重要。” “公子的意思是,只有结束乱局才能实现百姓安居乐业的愿景?” “不错。如今这天下战乱不断饿殍满野,百姓深受其害。战事早日结束百姓才能安宁。” “不错,不错。公子文武兼备虚怀若谷小小年纪有此番见地不愧是剑痴的关门弟子。” “法师谬赞了。” “今日既然到得寺庙,恰巧遇到贫僧禅坐。贫僧就问你们一个问题,这水与火若选一样作为你们修行的境界,你们愿意选择什么?” 朱牡想了想说道:“我选择火。火代表着热情、希望、温暖、勇气和毁天灭地的力量。” 宋清月含情脉脉地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七米接着说道:“我和妹妹一样愿意选择火。火象征生命与活力、光明与正义、勇气与力量、温暖与快乐。在这乱世之中我愿意活得像颗流星即便是一闪而没也要热烈而灿烂。” “公子你呢?”玄静法师问。 “晚辈觉得各有利弊,可是权衡下来晚辈更愿意选择水的境界。” “愿闻其详。” “晚辈觉得水的境界或许更高一些:无孔不入、无坚不摧、能因时因势因境而变;夜凝成露、晨散为雾、夏落成雨、冬结冰雪;需细腻则细腻、需粗犷则粗犷;无色无味无形,无色才融七彩,无味适配百味,无形方能万化;静则沉淀冗余独清,动则携沙裹石合纵;上九天与星月闲游,下五洲与泥沙结伴。” “妙哉,妙哉。贫僧再赠两句:虽一滴不改其质,纵万年东流到海。能容万千物种,方成浩瀚江洋。公子,知之行之,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七米在心里默默复述了一遍,虽一滴不改其质,纵万年东流到海。能容万千物种,方成浩瀚江洋。起身行礼说道:“感谢法师指点,晚辈谨记在心。” 拜访过玄静法师之后,七米深知要在漫长的冬季翻越无数的雪山回到雪域腹地萨钦比登天都难,加之自己和隆布均受了伤一直未能静心疗养,便带着隆布和两位姑娘按照玄静法师所指三日后寻得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在那里搭起帐篷住下来。 这一住便是大半年,自己和隆布的伤早好了,可等到春暖花开夏日到来也不见几人主动谈起下山的事,唯有那几顶渐渐破败的帐篷在不断催促。这一夜七米等几人睡下便提上酒坛轻手轻脚走出帐篷独自一人躺在不远处湖水旁厚实的草地上仰望苍穹,看明亮的月亮缓缓落下,看那璀璨的银河横贯天际,看着那些偶尔从夜空中滑落的流星悄然落泪;微风拂面、松涛阵阵、夏虫啾啾……这一夜他竟舍不得合眼睡下独自候到天亮。这一夜,他与自己彻夜长谈。他问自己存在的意义难道只是为了复仇?复仇之后呢?他问自己是善是恶,抑或两者皆有?他问自己为什么能看淡名利却放不下过往情仇?……他想起自己一生的经历,想起至亲好友,想起亦师亦友的唐老师,想起避世苦修的无名堪布,想起大隐隐于市的玄静法师,想起野心勃勃的通鼎主持,甚至想起死在自己刀下的那些日渐模糊的脸…… 当从清晨轻柔的薄雾中飘来宋清月和朱牡焦急地呼喊声时,七米在酒醉后最后一丝意识里找到了答案——只有濒临过死亡的人才会真切的感受到活着有多么美好!有宋清月的古筝声和朱牡的山歌以及隆布憨憨的笑容陪伴,此生夫复何求! 第七十五章 杀人偿命 盛夏时节的高原清爽而壮丽。巍峨的雪山耸立天际,皑皑白雪千年不化。山脚下,草原辽阔、绿草如茵、繁花点点、清风徐徐;散漫的牛羊、嘹亮的牧歌、匆匆的旅客,这一切都让人陶醉。第一次到高原的宋清月不禁赞叹连连,还说来了就不想走了。七米呵呵一笑说道:“月妹你呀只看到了高原最美的一面,若是在漫天风雪天寒地冻的冬季你恐怕想尽快逃离高原。” “高原上的人会不会也和这天气一般善变?” “高原上的气候差不多只有春冬两季,不似中原四季分明。”七米说。 “七哥,您这是说中原人更善变。” “普通人为了适应复杂的环境必须如此,而高原上人口密度小社会结构没那么复杂,自然人也会变得单纯点。” “若能简单的活着谁愿意变得复杂呀。那些不寻常的人呢?” “眼界,心境,决定了一个人的取舍。” “是呀,许多人终其一生为追求虚名浮利机关算尽折腾一生,到头来才知道离开时能带走的只有白布几尺。”宋清月说。 “官场如此,商场如此,即便是佛门内亦非净土。通鼎主持、扎渠主持死于非命便因欲求太盛。”七米说。 “七哥,还是像咱们这样浪迹江湖当个闲云什么最好。”朱牡说。 “闲云野鹤,进步不小都快赶上本少爷了。” “寻一处仙山过平淡人生。七哥,这话说得可真好。”朱牡拉住缰绳回头问道:“您真不想当土司?” “不想。谁愿意操那份心谁去。” “可仙山难寻呀!”宋清月说。 “何谓仙山?有神仙居住的地方就叫仙山。你看这雪域高原遍地都是神山圣水。” 宋清月做出一副娇嗔的模样使劲拍了七米后背一巴掌说道:“绕半天原来是准备骗本姑娘在雪域定居呀!” 七米哈哈大笑指着两位姑娘说道:“对本少爷而言两大仙女在哪儿哪儿不就是仙山胜景了不是?” 一行人说说笑笑翻上一处山丘便听见随风飘来一阵哭喊声。几人连忙打马上前远远看见不远处山丘下搭着几顶黑色的牛毛帐篷,帐篷前十几人聚在在一起,哭喊声正是来自那里。隆布一看情况不对便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随着“啊赫赫”一声长啸冲了下去。 为首的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翻身上马后用皮鞭一指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若想这两个姑娘活着回来,三天后将赎金送到二十里外的古松村来。”那十几个彪形大汉不慌不忙的将两名小姑娘绑在马背上,任凭她两叫骂连连,若无其事的笑闹着纷纷驱马而去钻进不远处的一片山林。 隆布见帐篷外围着一群哭哭啼啼的牧民,便跳下马背询问情况。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里充满恐惧无奈还有些许疑惑,拄着一根拐棍上前迟疑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我们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萨钦那些吃人肉的土匪。” “萨钦?” “这些该被豹咬的魔鬼就是萨钦的。” 此时七米也已下马,看着那个老泪纵横的老人问道:“老人家,您怎么知道他们就是萨钦人?” “那个满脸胡子的人自己说的。”一个瘦弱的男人说。 七米看到这个开口说话的人显然是刚刚被打过,原本破旧的长袍被撕开了一处长长的口子,瘦弱的身上到处是乌青的伤痕。其余几个牧民都鼻青脸肿的不敢抬头看七米等人。“那些人抢了什么去?”七米问。 几人相互看了看一个老阿妈说了一句“我家闺女,我家闺女被他们抢走了。”之后,哇一下哭了起来。瘦弱的男人一脸戚容一屁股坐在地上咬咬牙说道:“还有我家女儿。她们都才十五六岁呀!” 不等七米发话朱牡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真是一群不干人事的畜生。”纵马朝山林赶去,几人连忙翻身上马紧随其后,留下几个忐忑不安的牧民在帐篷前张望。 不到一盏茶功夫几人便看见不远处在山林里穿行的匪徒。匪徒见来人只有四人便就近选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调转马头候在那里。他们看到赶来的四人不仅没有丝毫惧色,其中一个青年还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们大声喝骂道:“一群混账东西,乖乖放两个小姑娘回去本少爷就饶你们一条狗命。” 那群匪徒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为首的络腮胡笑毕把大刀一横说道:“小兔崽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立即下马滚蛋老子兴许会留你们一命。” 七米听出这人口音料定不是萨钦的人,便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呵呵一笑说道:“假冒萨钦人在外面为非作歹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假冒萨钦人又咋的?”络腮胡冷哼了一声看了看手下们继续说道:“小兔崽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话音刚落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挥舞着大刀骑马冲来。不等七米拔刀,身后两位姑娘分别拍马迎了上去。只见朱牡俯身躲过对手攻击,回首一刀砍在大汉后背上。那大汉丢下大刀痛得怪叫连连滚落地上。宋清月则不管对方大刀朝自己劈砍过来,径直一招银枪逐魂只奔对方胸口而去。那大汉没料到对手这么猛慌忙挥刀来挡,可还是慢了半拍被宋清月一枪贯通前胸挑下马来。匪徒们这时才发现来人身手不凡,呼啸着朝几人冲来。 随着七米双手上下翻飞,匪徒们发现不等他们近身已有七八人中了邪似的先后跌落马下。剩余几人慌忙拉住缰绳止住马匹想看个究竟。这一看吓得匪徒们不知所措,原来所有跌落地上的匪徒咽喉上均有一柄寒光闪闪的狼头飞刀没至刀柄。 剩下四五个匪徒见仅一会儿功夫便死了十人,而且未能伤到对方分毫便扔掉武器翻身下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宋清月和朱牡上前为两位小姑娘松了绑。七米背着双手冷哼一声说道:“谁来说说你们是来自哪里的?” “好汉饶命,我们,我们是松林口来的,距此大概六七十里远。”一个黑瘦的大汉说。 “干嘛要冒充萨钦人呀?” “回大人,萨钦人彪悍无比,寻常人听到萨钦人来了都不敢反抗。”另外一个大汉说。 “萨钦响马吃人可有此事?” 那个大汉说道:“回大人,有传闻,小的觉得背着护身嘎乌的人应该不会做这事。” 七米点点头表示认同,心想乱世之中为求生存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可是他深知人、马、狗、猫作为最亲近的物种萨钦人从来不吃马肉、狗肉、猫肉,甚至马、狗、猫都被当成家庭成员对待,等到这些动物变老也会让其善终,绝无可能堕落至同类相食的程度。这么想着心里宽慰了不少,便继续问道:“你们几人结伙抢劫有多久了?” “两三个月。”一个大汉说。 “抢了多少回?杀了多少人?” “大人,我们,我们前后出来五六次,抢了不少东西,可没杀过人。尼玛拉萨(天上的太阳和圣城ls作证的意思),我,我可以发誓。”那个黑瘦的大汉说。 七米一脚踢飞那个大汉厉声问道:“都敢明火执仗的强抢民女,还说没行凶杀过人?本少爷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杀了几人?” “三个。”见七米冷冷地盯着自己,那大汉伸出几根手指说道:“不、不、不,是五个,大人饶命真的就五个。” 不到半个时辰,那群牧民竟然看见一队人马从山林里走出来,其中两骑快马朝帐篷赶来,马背上传来两个女孩子的欢呼声:“阿爸,阿妈,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那几个牧民欢呼起来。头发花白的老人则丢下拐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遥远的雪山磕了几个头满怀感激之情的说道:“感谢三宝护佑,感谢伟大的山神护佑两个闺女平安归来了。”等两个小姑娘将经历简略的告诉大伙,七米等人也便到了帐篷边上。众人连忙寻来几根皱巴巴的哈达恭恭敬敬的迎上去跪在草地上向几人磕头致谢。 七米翻身下马将头发花白的老人扶起来说道:“大伙不必如此,都起来瞧瞧,那马背上驮着的就是被我们杀掉的冒充萨钦人到处打劫行凶的匪徒。后面被绑起来的几人是他们同伙,都是来自不远处的松林口。” 牧民们激动地围上去叫骂了一通,却没人动手收拾那几个跪在草地上的匪徒。七米知道牧民们担心匪徒们以后还会回来报复他们,于是对着几名匪徒说道:“你们可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几人面面相觑吓得面无血色不敢抬头看七米。 七米指着面前几名牧民说道:“我准备放一人带话回去,你们说放谁走最好。” 那个瘦弱的男人指着一旁一个年轻的土匪说道:“大人,这孩子心眼不坏,刚才只有他没有动手打人。” 七米点点头说道:“除了这个小伙子,其他几个害群之马留之无用都处理掉吧。”隆布便抽出玄月宝刀手起刀落很快就解决掉了剩余几人然后提着血淋淋的大刀走向最小的那个匪徒,冷笑一声将大刀在那人身上擦了擦。那小土匪吓得尿裤子了,哆哆嗦嗦的张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随着一声惨叫声隆布挥刀砍断那人身上的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小子回过神来后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随后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朱牡在一旁为牧民们检查伤势,拼接他们脱臼的关节。宋清月将匪徒们打劫来的财物和马匹分发给这些可怜的牧民。临行七米让他们将这些尸体倒挂在几里外古道两边的树上,并将写着血字的一卷白布交给他们,让他们一并挂在树上。等七米等人消失在大山里,牧民们展开白布见上面一个巴掌大小黑色的狼头印下面写着两行醒目的血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冒充萨钦人打劫行凶者死。” 第七十六章 初回故地 这时节正是雪线下杜鹃花盛开的季节,花瓣层层叠叠,或红得如火,或粉得似霞,又或是白得胜雪,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犹如一片绚烂的花海。近处这片花海与远处巍峨的雪山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艳如冰,冰火共舞交相辉映;娇柔优雅的杜鹃与险峻清冷的雪山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让人觉得神奇壮丽亦梦亦幻,如此胜景令人陶醉其中流连忘返。 顺着茶马古道几人走走停停来到一处牧场。见天色已晚,七米便上前询问能否在牧民的帐篷附近搭个帐篷过夜。几个全副武装充满戒备之心的牧民听七米口音就知道他是萨钦人,又见来的只有四人于是愉快的答应了。几位牧民刚忙完一天的活路,便满脸笑容的主动上前协助七米等人搬运东西搭帐篷。忙活了一会儿,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牧民们邀请几人到帐篷里喝茶吃饭。七米嘱咐隆布带几块茶饼作为礼物送给他们。 围着温暖的火塘看到几位牧民热情的为他们端茶倒水,七米心里感到暖暖的。这是三年来自己第一次和故乡的人一起聊天吃饭,听到乡音、见到乡人,他感到有种莫名的感动——这是经常出现在梦境中的场景。从他们口中七米了解到不少情况:阿爸被杀之后这三年萨钦几位头人你争我抢打得不可开交,几年下来各有胜负却依然难以改变原来的格局,几年的内耗却让不少百姓白白丢了性命;一处拉空(小寺庙)趁乱在蒙古硕布特人的支持下实现了对河谷地带所有寺庙的武力兼并,在原来土司府所在地新建立的木龙寺已初具规模,逐渐成为能与众多头人抗衡的力量;这两年他们这样居住在边缘地带的牧区经常会受到各派势力的滋扰,不久前还因此被盗走几头牦牛。 一个年轻的小伙问道:“几位远道而来,能否讲讲雪域狼王的故事?” “雪域狼王是谁呀?”七米问。 “去年武林大会上选出来的武状元呀!江湖上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你们当真不知道?坊间传闻说这年青的英雄很可能是咱萨钦人。”那小伙见几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笑了笑不置可否便滔滔不绝的讲起他通过旅客们零零星星听到的传闻。几人坐在火塘边居然听得津津有味,隆布偶尔轻声打断对方更正一下其中有些离谱的内容。七米见传闻虽有不少加工提升的成分,可也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传得八九不离十。他不禁又想起萨钦人野蛮的江湖传闻,于是向几名牧民询问。一个牧民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兄弟有所不知,咱们萨钦人外出打劫时为了使对方感到害怕,的确有人将尸体和牦牛肉驮在马背上并作出割肉后塞进嘴的模样,实际吃到嘴里的却是掉了包的新鲜牦牛肉。” 七米摇摇头说道:“好事出门难,坏事千里传。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为了一点眼前的便利如此自毁形象真是不值得。” “七哥,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看到了这几年萨钦人真没少干打家劫舍的事情,难怪萨钦人被妖魔化。”朱牡说。 宋清月打趣地说:“萨钦这穷凶极恶的人设的确丑是丑了点,不过辨识度还蛮高的。” “的确问题都在萨钦人自己身上。在我看来,这就如同有人将父母亲人的形象如此丑化了一般不可接受。我绝不允许萨钦再出现不讲江湖道义坑蒙拐骗打家劫舍的恶劣行径。” 几天后,七米一行穿过麦浪翻滚的河谷,来到巍峨的巴姆山下清凉的硕曲河畔那座美丽的小城里。看到河谷里星罗棋布的白色藏房两位女扮男装的姑娘赞叹不已。七米便饶有兴趣的告诉他们,萨钦的白色藏房属于就地取材的土木结构,墙体外侧呈内斜状,内侧垂直,墙体重心内移,皮实防震。每一处高大的藏房就是一座坚固的城堡,村村相连户户相应易守难攻,所以萨钦境内几乎没有刻意修建的山寨。每年秋冬时节萨钦人会用一种本地特有的白色泥土拌水搅成泥浆,然后从墙头慢慢浇下,使土墙变白。这样既美化了房屋,又能修复被雨水冲刷破坏的墙面。许多萨钦人相信用白色泥土浇灌一次藏房,其功德等同于点一千盏酥油灯。 “这一路走来感觉萨钦果然是一处令人留恋不舍的地方。”宋清月说。 “难怪萨钦人说这里是一处能让人感觉到像家一样温暖的地方。”朱牡说。 “妹妹,咱俩都快成七哥的媳妇了,七哥在哪儿自然家的感觉就在哪儿呀。”宋清月说。 看到朱牡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七米呵呵一笑说道:“这里山好、水好、人也不错,过往旅客十之八九都会沿途到农户家里借宿,而且按照萨钦传统借宿之人的安全必须由这一户人家舍命担保,旅客自然会觉得宾至如归。” 宋清月感叹道:“原来如此,在这乱世里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七哥,怎么感觉萨钦的农户兼职在做镖局的事务?” “金龙镖局押镖,萨钦农户护行,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要不把你的镖局弄到这里来?”七米问。 “这里山高路远,运行成本太高,再说了我已经将镖局交给镖师们打理,才懒得操那份心。” “真是逍遥自在,那以后有何打算?” 宋清月啪的一声拍了七米后背一掌,随后拇指和食指揪住七米手臂说道:“有何打算?我们俩姐妹不是说好要跟您一起终老的么?从实招来,是不是萨钦这边有青梅竹马的老相好?” “宋大美女手下留情,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朱牡咯咯咯笑出声柔声说道:“小姐真是多心了,七哥在萨钦时才多大一点?” “你七哥呀,相貌堂堂、艺高胆大、身份高贵,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回萨钦了咱两得看着点。”宋清月故意板着脸说。 “月妹过奖了,本以为自己配不上两位仙女,却不想有危机感的不止我一个。” 七米想眼下萨钦这乱局中不确定的东西很多,再加上去年桑吉土司所派精锐遭遇伏击折损大半,依他老人家的习惯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知道想赢得先机确保几人安全最好像君子剑林长一样将行迹隐藏起来。于是,隆布装扮成商人模样,其余三人寻些旧的衣物装扮成雇请的伙计,一行人在小城角落里寻了一处十分寻常的客栈落脚。七米穿一身打着不少补丁的衣物,寻后院的草料房来住,好在这时节气候宜人睡得倒也踏实,这也为他的出行提供了不少便利。 七米离开萨钦不过几年而已,可是不知不觉中模样气质均变化不小,当初的懵懂少年已成一名久经磨练的武林高手,再加上彻头彻尾换了个装扮,戴着一顶破草帽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也几乎无人问津。他好几次去青梅茶楼里听挺有风韵的茶楼老板讲江湖中各种奇奇怪怪的传闻,当然其中少不了要讲讲雪域狼王的精彩故事。 果然老话说得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几天便和街上干苦力和卖木柴的几个小伙成了朋友。七米为他们磨柴刀和斧子,还手把手教他们制作弓箭,带他们到后院教他们射箭。几天后卖木柴的多吉进山砍柴时竟然用自制的弓箭射了一只野兔笑嘻嘻的送给七米。见七米推辞,他便说道:“我能用这弓箭射到第一只兔子,也一定能射到第二只。这第一只猎物得送给师傅。”七米见他说得诚恳道声感谢收下了,当场用小刀将兔子打理干净,抹上盐和酥油便用红泥包裹后放在火堆里煨烤,不久在几名伙伴惊讶的表情中挪出火堆,剥掉烧硬的红泥,取出香喷喷的烧兔与大伙共享。 多吉舔舔滴落手背上的油汁问道:“师傅,这么好吃的兔子叫什么?” 七米想如此手法烤出的鸡称为‘叫花鸡’,那么烤兔就该称之为‘叫花兔’了,便随口说道:“叫花兔。” “可惜了,这么好吃的兔肉竟然叫这么个名字。”多吉愤愤不平的说。 “制作不难,或许因为这个缘故才取名‘叫花兔’的吧?”七米说。 “我阿爸说,土司大人被害之后这萨钦河谷的天便塌了,我们现在和叫花子没多大差别了。”干苦力的杨颠说。 “是呀,现在的日子的确很苦。好在寺庙终于要修好了,我阿爸也可以结束那些没完没了的苦役;再说了那些头人们也似乎消停了一些,日子或许会像阿妈说的那样慢慢好起来。”多吉说。 “你阿爸去寺庙做苦役多久了?”七米问。 “一年做工七八个月,这样的日子差不多有两年了。” 不到半个月功夫,几人便不动声色的摸清了情况。发现在这半年前后来到萨钦的大致有十人左右,另外近三年才露面经常会出现在这里的大概十五六人,其中几人觉得行迹最为可疑的当属三个月前才开的当铺里的几人。那当铺的掌柜和三名伙计均是身手不凡的武林中人,尤其是那掌柜的四十出头双目炯炯有神,一把三尺长短的子母鸳鸯刀从不离身。 七米决定等到最近木龙寺活佛选定之后再做决定。原来红教木龙拉空主事格西散尽家财借力蒙古人仅两个月功夫就完成了对河谷地带不同教派各小寺庙的兼并之后,被自己千方百计请来的蒙古人尊称为木龙活佛。一时主事格西声望达到了继萨钦土司之后最高,可惜年事已高身心疲惫等蒙古人走后不久便离世。他曾听人谈起过名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私底下深以为是,笃定的认为寺不在大有佛则旺,若要一处寺庙屹立不倒寺庙修得规模再大再金碧辉煌也没用,核心是必须有佛。于是三年前在他弥留之际郑重其事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在这条河谷里转世。并提示自己转世的地方那户人家门口的水由南朝北流动、家里的孩子属龙、有两弟兄、灵异卓着---- 于是木龙寺僧侣沿着河谷开始了漫长的寻访之旅。几位头人更是想尽办法按照格西提示在自己辖区主动摸排寻找合适的人选,因为他们深知一旦他们扶持的人上位,自己以后与寺庙的合作会更加紧密,家族很长一段时间在萨钦的地位会更加稳定。在诸多真真假假的消息里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年多,木龙寺前后寻访到四名符合标准的灵童,需最后择日在寺庙里降神择定。 这一日,木龙寺所有僧侣天不亮便都早早起床各自忙碌起来。按照程序卯时煨桑祈福,辰时降神择定,巳时集中宣布。 几名灵童的家人一早也都带着精心打扮的孩子来到寺庙。七米等人辰时未到便已来到寺庙,此时寺庙新修的大殿前开阔的坝子上挤满了来朝拜的人。多吉、杨颠和几个岁数相仿的孩子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甚是开心。两人见七米到来,便迎上来邀请他登上一侧墙头观看。 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弱的汉子走上前来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捧野果微笑着将双手举过头顶递给七米。见七米迟疑地看着自己,他舔舔嘴唇仰起头说道:“我是多吉的阿爸,感谢您这些日子对我儿子的关照。我,我儿子遇见您之后天天开心得像过年似的。”七米呵呵一笑跳下墙头拣了两三颗果子客气地推开那人的手说道:“叔,你太客气了,我们只是相互帮衬,相互帮衬。”小多吉这时也看见阿爸,连忙跳下墙头拉着七米的衣袖说道:“阿爸,这就是七米哥哥,不,应该叫七米师傅。”那人看着小多吉再次爬上墙头把剩下的果子拿去跟小伙伴们分享便说道:“这苦命的孩子,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了。” 此时,黎通头人丹博登上几级石梯举起双手让大家静一静。见大伙安静下来都望着自己,丹博头人嘿嘿一笑朗声说道:“今日到了大家期盼已久的选定活佛的吉日,不管最后通过程序选定了谁,老夫都觉得咱村寨的灵童最有慧根。”不等他说完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声,他微笑着顿了顿摸摸稀疏的胡子等众人笑过之后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昨晚老夫梦见灵童在此见证了奇迹。梦中有一佛自天上而降留给小活佛一件礼物,告诉老夫只有真正的小活佛才能找到这礼物。”说到这里丹博头人环顾四周问道:“在座各位谁能找到这礼物?”问了几次见无人应答便呵呵一笑说道:“若无人上来,老夫只有请咱黎通寨的灵童上来。”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怀抱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走了上来,轻声在孩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孩子便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指了指围墙边一棵粗壮的柳树。 丹博头人大手一挥几个壮汉上前砍倒那棵粗壮的柳树,削掉枝丫拖到场中。在众人充满疑问的眼神中,丹博头人在小灵童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孩子伸出手朝那树指了指咯咯咯笑个不停。 七米抱膝坐在墙头相距三丈左右却也避开了人群的阻隔听得真切,丹博头人居然轻声问那孩子:“告诉爷爷,刚刚砍下来的树在哪儿?”丹博头人转过头来朗声说道:“小活佛说礼物就藏在这树杈里,大家上前好好看看这刚刚砍下来的树可有问题?尤其是树杈部分。” 等在场几十个觉得自己有些身份的人轮流上去仔细查验过之后,丹博头人示意手下当众用砍刀慢慢削开树杈处的树皮。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在那完好无损的树皮底下居然真的露出一尊银质佛像的头部。丹博头人在一片啧啧称奇声中得意洋洋的让手下人扶起那截树干再次邀请众人上前仔细查看露出半截的佛像。只见一尊佛像深深的嵌在树杈中央,那模样就像是从树杈里长出来的一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看过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哈达恭恭敬敬地献给黎通寨的小灵童,随后扑通一声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随后又陆续有不少人效仿,多吉和杨颠等人见状翻下墙头也挤进人群里,一时间场面变得有点混乱。 几名到场的头人均找不出破绽只得在一旁观望。原本胜券在握的墨雪头人东周驿西没料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在一旁气得直跺脚。丹博头人等那尊佛像渐渐露出半截便示意停止继续削切,咳嗽了几声背着手看了看一旁站立的几位头人仰起头大声说道:“各位,这是上天诸佛赠予萨钦的礼品,必须献给寺庙,献给转世的小活佛。” 辰时一到大殿大门在楼顶雄浑的铜钦声和悠扬的锁啦声中吱嘎吱嘎缓缓打开,几名吹锁啦的喇嘛身后跟着几个提香炉和举彩旗的喇嘛,之后便是几百名身穿绛紫色僧服的喇嘛齐声念着佛号缓步走出大殿。 等众喇嘛坐定,头人们在左侧依序盘腿坐下,四名灵童在各自父亲的陪伴下忐忑不安的坐到右侧垫子上,其余众人便在十几名身材健硕黝黑发亮、腰缠铁链手持皮鞭的练武喇嘛指引下挤在一起恭恭敬敬的坐在下首,唯独七米和几个同样衣裳破烂的孩子坐在墙头无人问津。 黎通头人丹博手捧哈达笑呵呵的走上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躬身向主事的堪布说道:“尊敬的典噶堪布,方才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们已经选出得到神灵垂青的灵童。” 典噶堪布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头人说:“哦,是吗?”头人侧身指了指来自黎通的小灵童接着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堪布您看接下来的降神仪式还搞不搞?” “搞,必须搞?这是寺庙选活佛,得按照寺庙的规矩来。”随着典噶堪布话音落地,墨雪头人东周驿西悬着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他见黎通头人丹博当着众人的面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回到座位上心里可乐开了花。 小杨颠对七米说:“哇,终于等到降神师登场了,我好期待神谕的结果。” 七米笑了笑摸摸他脏兮兮的头发轻声说道:“很多事情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第七十九章 高手对决 决斗将在寺庙外一处平整的草地上进行,约定的午时未到草地上便已密密麻麻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因这附近几十里范围内属于墨雪头人管辖,他便派出几十名手下来到现场协助寺庙维持秩序。 午饭时七米问几人:“早上看见树杈处出现佛像这个奇怪的情形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真在树杈里长出佛像了吧?”朱牡问。 “我仔细想过,这其实并不难,我阿爸有次在河边砍柳树时半截柴刀断在树杈处,等两年后再去此处砍柴时发现那半截柴刀已经消失不见了。等阿爸砍开树杈一看那半截柴刀还在那里,只是被树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已。”隆布说。 “如此看来这些头人真是煞费苦心,两年前便有所准备了。”宋清月说。 “看来那胖乎乎的堪布威信颇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朱牡说。 “本少爷既然回来了就由不得他们胡作非为。” 当七米吃饱饭慢悠悠的回到比武现场时发现,草地中央留了一处十几丈见方的空地作为决斗场地。地势稍高的一侧一片绛红色或坐或站挤满了木龙寺僧侣,典噶堪布居中而坐。左右两侧前排地毯上则坐满了各路头人及亲属,身后肃立着各自的手下。几个一脸稚气的小灵童在其父母的陪伴下和各自地域上的头人坐在一起。有两个小灵童此刻想来是倦了竟然在其亲人的怀里睡着了。 场上一个负责主事的喇嘛大声的介绍着比武决斗的规则:参加决斗的人员只能用放在一侧的寺庙武僧们日常训练用的器械,这些器械都是经过钝化处理,刀剑不开刃、长枪没枪头、铁棒换木棍;规则很简单,参加决斗的人可以在寺庙准备的武器中选择自己喜欢的器械和衣甲,然后再抽签决定淘汰赛的顺序;登场双方打到其中一方认输或倒地不起为止,没有时间限制;比武过程中要求点到为止,可是如果不慎将对方打伤、打残甚至出现死亡均不能追究对方责任。 介绍完规则,僧人便一一介绍起准备参加比武的几名刀客。第一个上场的是来自黎通寨的独耳强巴。据说他的一只耳朵是在决斗中被对方生生咬掉的。他三十出头留着短发、浓眉大眼、十分魁梧,上身只披一件皮甲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拖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大摇大摆地走上场。七米听见旁边几人在悄悄耳语:据说独耳强巴项上那串血红色的珠子由来不简单,每被他杀掉一人这珠子便会增加一粒,如此看来至少有十几人已命丧棍下。 第二个上场的是霓霸头人座下最厉害的刀客——快刀甲央。度嵩头人摇摇头轻叹一声对身旁的年轻人说道:“这人得到苍狼刀法真传,身法灵巧出刀迅猛,四十左右的年纪生平十几战尚无败绩。”他留着长辫穿一身灰色长袍,提着一把大刀悠哉悠哉走到场中微笑着朝围观的人群行礼。 紧接着第三个上场的是墨雪头人新近花重金从后藏地区寻得的刀客——追命阿雕,一个十几年前曾经令雪域上绝大部分刀客胆战心惊的杀手。七米想一个在江湖上消失许久的职业杀手居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真是令人感到费解。阿雕那张苍白的脸上有一双漠视一切般冷冰冰的双眼。他眼里泛着一层令人感到不安的色彩,额头上几道深深的印记以及一头花白的头发说明这人已快五十。七米曾听阿巴尼玛和阿巴纳瓦两人谈起此人,知道此人特立独行来无踪去无影是个很难缠的狠角色,有贪杯、好色、嗜杀的陋习。 主事的喇嘛不见度嵩谷有人上场,便大声邀请来自度嵩谷的刀客。满脸愁容的度嵩谷头人站起身看了看站在身后几名跃跃欲试的年轻后生长叹一声摆摆手说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还他妈一个个想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一脸决然地说道:“阿爸,技不如人不丢人,此情此景必须有人代表咱度嵩谷应战才行呀!孩儿请求一战。”几个年轻汉子也都争先恐后要求出战。 度嵩头人上前拍拍儿子的肩膀柔声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错,不错,这才是咱萨钦度嵩人该有的样子。” “阿爸,孩儿此番前去绝不求饶。” 度嵩头人眼角湿润了将儿子抱在怀里哽咽着说道:“孩子,阿爸为你感到自豪,去吧。” 七米和小多吉等人站在离度嵩头人相隔几步的地方,父子之间的对话大伙都听得真切。小多吉转过身来抱着七米小声地哭了起来,七米摸摸小脑袋说道:“别难过,为师替你们度嵩谷去比武。”说完丢下一脸惊愕的小多吉走向度嵩头人。他一边拍掌一边乐呵呵地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公子勇气可嘉呀!可是有打虎的本事吗?” “关你何事?”头人的儿子瞪着发红的双眼说。 “现在就有个不知死活的刀客想免费替你们出头,不知你们欢不欢迎?”七米问。 “当然是求之不得,请问不知是哪位侠客想帮咱?”度嵩头人问。 “就是本人。” 度嵩头人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下来人,嘿嘿一笑说道:“就你?长得倒是挺俊的,不过请恕老夫眼拙,当真有打虎的本事?” “场上这几个还难不倒本人。” 头人的儿子上前一把抓住七米的手腕准备将其推出人群,可是他惊讶地发现眼前这穿着破旧的小子任凭他怎么用劲也推不动一步。七米等他一松劲反手一掌将其推回几步之外的地毯上坐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度嵩头人见来人本事不小连忙躬身行礼说道:“老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少侠。请问少侠如何称呼?” “七米。苍狼七米。” “少侠,这可并非一般的比武,而是决斗,是生死之战。您,您可想好了。” “我知道,几天没打架手痒难耐。”说完七米已朝场上那位等得不耐烦的主事走去。 “阁下如何称呼?”主事喇嘛问。七米不搭理那喇嘛抱拳行礼后朗声对观众们说道:“本人七米,江湖人称苍狼七米。自愿代表度嵩谷参加比武。” 墨雪寨的几个帮手对场上四人仔细搜寻了一遍,就连头发和指甲缝都没放过,确保他们全身上下没有携带暗器和毒药。几人抽签决定比赛顺序,第一场由独耳强巴对阵追命阿雕;第二场由七米对阵快刀甲央;两场胜出者进行最后的对决。 独耳强巴比追命阿雕高了整整一个脑袋,体型上一个魁梧有力一个弱不禁风。独耳强巴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热身,那呼呼的声响迎来一阵阵的叫好声。阿雕对那几套衣甲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到武器架旁不紧不慢地挑选趁手的武器,在心急的围观者催促声中选中了一把弯刀和两柄短剑。只见他站起身将一柄短剑斜插在腰带上,一柄握在左手里,提着弯刀走到场中。七米发现阿雕居然会用飞刀!否则他怎么会选择短剑,而且是两柄,这和自己的想法几乎一致。七米忍不住想如此钝化处理后的短剑当成飞刀来用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除非使用者内功修为不错。 强巴将手中的棍棒舞得密不透风,那呼呼呼的声响煞是吓人。只见他主动发起进攻纵身一跃一招泰山压顶似乎挟着千钧之力呼啸着直奔对方面门。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人忍不住尖声惊叫。阿雕双脚一前一后侧身而立,等棍棒距离自己仅三尺左右之时,忽然如脚底抹油了似的滋溜一下闪到一侧刚好躲过攻击,那木棍啪的一下砸在松软的草地上。他不等对方改变招式,一招龙游太虚已然劈向对手脖颈。强巴暗道一声不好连忙用一招旱地拔葱躲过对方后发先至的一招。阿雕冷哼一声紧接着一招青龙探爪贴了上去。强巴见自己躲避不及便把心一横飞起一脚踢向对方手腕。可阿雕似乎早料到对方会如此反击,顺势一蹲紧接着一招神龙摆尾将大刀扫向对方支撑身体的左边大腿。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强巴身形不稳蹬蹬蹬朝后退了几步。 强巴恼羞成怒大棍一挥一招翻江搅海砸向阿雕。阿雕却不肯接招,连续几个闪身巧妙地躲过对方攻击。等强巴再次扑向自己之时,阿雕左手短剑一闪射向强巴面门。强巴本能的变招去挡这柄飞剑,胸口却露出一个不小的破绽来。阿雕抓住这一机会一招飞龙逐月当当当接连三刀均砍在对方胸口上。幸好强巴有衣甲护身,加之大刀未开刃否则肯定要开膛破肚。这一轮进攻吓得强巴灵魂出窍连退几步,差点没稳住身形。阿雕一招得势紧接着右手弯刀虚晃一招,左手一挥第二把短剑飞向强巴咽喉,噗呲一声竟然插入颈部半截。强巴丢下棍棒拔出短剑憋着一股气扑向对方。阿雕这次依然接连两次闪身躲过正面攻击,反手一刀劈在强巴脑袋上,弯刀竟有一大半嵌入头部,强巴扑通一声倒地身亡。阿雕用阴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之后,将带血的弯刀插在草地上背着双手若无其事的回到一旁的坐垫上盘腿坐下。 七米见阿雕跟独耳强巴对决几个回合下来对方连他衣角也未曾粘到一点,他知道今日自己最大的挑战不是眼前这位彬彬有礼一脸和善的快刀甲央,而是一旁的冷血杀手阿雕。他方才听度嵩头人说起快刀甲央得到苍狼刀法真传,便有心试试对方实力顺便隐藏自己使刀的绝技,挑了一杆长枪舞了舞走到场上躬身向对方行了个礼。 “小家伙,老夫使得一手苍狼刀法,这刀法只斩来犯之敌不杀本族兄弟,你小子扛不住了认输即可,老夫保你全身而退,输给老夫不丢人。”快刀甲央说。度嵩头人听甲央这么一说长出一口气在衣袖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心想三宝护佑这小子总算有救了。 七米微微一笑躬身行礼后说道:“感谢前辈如此善意提醒。晚辈听闻土司大人在世之时与洞波土司齐名,今日晚辈便用洞波枪法会会咱们萨钦的苍狼刀法。” “洞波枪法?不错不错,这对决开始变得有点意思了。” “看枪。”七米大喝一声舞起几朵枪花一招蛟龙出海罩向对方。快刀甲央身形一闪一招破刀式迎了上来。七米随即一变一招直捣黄龙直扑对方面门。快刀甲央嘿嘿一笑顺势一招提刀式化解了攻击。于是场上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刀枪碰撞声,场下一阵阵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与之应和。 霓霸头人伽玛侧身问雪竹头人华尔丹:“我手下最好的刀客甲央与阁下相比如何?” “旗鼓相当。”华尔丹想衮戈少爷精通苍狼刀法,场上这与衮戈少爷年纪相仿的后生精通洞波枪法,真是巧了。 “高手过招通常只在三五回合之间便见分晓,怎么这两人纠缠这么久尚未见胜负?”霓霸头人伽玛问。 “要么是旗鼓相当,要么高下悬殊太大有人想多玩玩。”华尔丹说。 “咱们土司大人与洞波土司齐名,洞波枪法对苍狼刀法只能是旗鼓相当吧。”霓霸头人伽玛说。 “若你手下此时有面盾牌或许还能撑一阵。”华尔丹说。 霓霸头人慌忙转头去看,只见七米竟然完全掌握了比武的主动权正以快制快加快了进攻节奏,一招招逼得满头大汗的快刀甲央连连后退。此时,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一招横扫千军啪的一声打在甲央手腕上,将手中的大刀震落,紧跟着一招追星赶月补上一枪。长枪如流星般正中胸口,甲央整个人被长枪顶得仰面跌倒在几步开外的草地上,胸口被染色的枪头点红了一片。七米扔下长枪上前伸手拉起对方。快刀甲央站起身摇了摇头爽朗的一笑握着七米的双手说道:“后生可畏,老夫认输,输得心服口服。”度嵩头人见七米竟然拿下第一场,一拍大腿连声叫好。 “承让,承让。前辈这刀法果然厉害。”七米说。 “苍狼刀法自然不错了,只是老夫这刀还是不够快呀!白白辱没了土司大人的英名。”快刀甲央说。 七米贴近快刀甲央身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前辈出刀没有问题,只是今天您的对手刚好也学过苍狼刀法。” 快刀甲央愣了一下看看眼前这英俊后生哈哈一笑说道:“老夫方才想今日怎么就这么邪门,你小子料敌于先占尽先机令老夫处处被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输得不冤枉嘛。”拍拍身上的泥土离开场地之前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杀手说道:“硬仗还在后面,莫着急,休息够了再打。切记,这一战千万不可手下留情。”七米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朱牡在一旁准备上前去看看七米情况,却被宋清月一把拉住了。“七哥都累成那样了还不赶紧劝他别跟那个杀手亡命。”朱牡说。 “你不知道七哥最拿手的是什么吗?”宋清月问。 “当然是刀法呀。” “他若想结束比武,不出三个回合早就结束了。”宋清月说。 “您说七哥是故意如此拖延的?” “是呀。七哥并非为了讨好看热闹的人让他们多看看比武,而是有意在向那杀手示弱。” “示弱?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妹妹,方才我见那杀手一脸轻松的露出笑意,便知道今日他必输无疑。” “这又为何?” “妹妹可知武圣关羽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知道,大意失荆州,是因为骄傲大意。” 度嵩头人此时笑呵呵地带人前来问候七米。几个下人七手八脚地为七米打伞、擦汗、递水酒忙得不亦乐乎。度嵩头人蹲下身来揉了揉七米大腿轻声说道:“少侠,接下来这一场咱们退出吧。” “退出?” “老夫打听过了,那位刀客是个十分厉害的杀手,如此看来墨雪头人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老夫觉得少侠不必跟那杀手一般见识。” “今日,输给谁都不丢人,唯独不能输给那杀手。” “为何?” “上场的几人只有那杀手不是咱们萨钦人。” 度嵩头人听七米这么一说打心里佩服眼前这小子,想到七米跟快刀甲央缠斗了许久才分出胜负,觉得与那杀手对决胜算不大便小心地劝道:“少侠说得不错,此时的确不能认怂,可是独耳强巴那么厉害的角色都奈何不了他,何况您方才那一战体力消耗太大,还请少侠三思而行。” “方才那是假打。下一场才是真打。” “假打?没有尽全力?” 七米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随后看了看那杀手说道:“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就不信灭不了那家伙。” “万一少侠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有亲友需要托老夫照顾的?” 七米伸伸懒腰站起身说道:“不劳头人费心,本少爷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人。” 本少爷?度嵩头人心里咯噔一下浑身打了个激灵,定睛看了看神定气闲的七米侧影,隐隐约约觉得这模样像个故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第八十章 狼王归来 在主事喇嘛的提示下,墨雪寨的几个伙计对参加最后对决的两名刀客再次仔细搜寻了一遍。刚才一战七米没有动用内力,此时一边挑选兵器,一边开始不动声色的运功蓄力。他这半年来内功突破到了阴阳境三重,速度、力量、耐力都有了明显提升。 对决正式开始,阿雕依然选择了一把弯刀和两柄短剑大步走进场中。众人惊奇地发现随后进场的七米竟然和阿雕一模一样选择了一把弯刀和两柄短剑,并将一柄短剑斜插在腰带上,另外一柄握在左手里,右手提着弯刀走到场中。此时一旁围观的人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场上安静得连不知所以的小孩子们都不敢哭闹。度嵩头人手心里再次捏出汗来。 “你小子会使刀?”阿雕问。 “学过几式苍狼刀法。”华尔丹想这小子不仅精通洞波枪法还精通苍狼刀法,这不就是和衮戈少爷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嘛,可是眉目间怎么看也不像是两兄弟。 “不错,不错,老夫以为此番前来错过了狂龙刀法和苍狼刀法一较高下的机会。”阿雕看见七米身上的两柄短剑便问道:“你小子也会使飞刀?” “略知一二。” “你小子可知跟老夫动过手的几十名高手没有一个从本人狂龙刀法下逃生的。” “凡事总有例外。”七米左手略显生疏的玩弄着短剑十分随意的将大刀扛在肩上继续说道:“只能说你老人家运气好,之前没遇到像本少爷一样真正的高手。” 追命阿雕哈哈哈笑出声来,可当他弯下腰准备笑个够时却惊恐地发现一柄短剑已悄无声息的直奔面门而来——对手竟然在自己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起攻势。他连忙就势矮身躲过,可即便这样左边耳朵依然被这钝剑削掉小半。不等他起身七米卷起一片刀影已然罩向对方。阿雕久经战场本能的一拧身子侧身闪过,回手便用一招龙行天下进行反击,弯刀呼啸着劈向七米。 七米见对方受伤后情绪几乎没有什么波动,他深知任何时候情绪稳定是一流刀客必须具备的素养,心里暗道一声厉害。他并不躲闪长啸一声一招破刀式迎了上去,逼得对方只得慌忙后撤。一旁观战的快刀甲央和华尔丹见七米将苍狼刀法用得出神入化均忍不住齐声叫好。华尔丹此时想起衮戈少爷临别之际再三交代自己,不多久便会有一个和自己年级相仿同时精通苍狼刀法和洞波枪法的人出现在萨钦,那人便是自己必须尽心辅佐的主人。他忍不住再次仔细观察起七米,心想这小子若能从杀手刀下幸存下来自己必须全力保他周全,日后再小心求证这小子和衮戈的关系。 追命阿雕内外兼修,不仅有八段的外家功夫作为行走江湖的资本,这些年内功修为精进不小已达到阴阳境二重。此刻已激起了他浓浓的杀意,只见他凝神聚力纵身一跃挥出杀招龙游太虚扑向七米。七米知道对方这招肯定是铆足了劲并不正面接触,脚踩灵蛇飞渡步法闪身躲过。阿雕见一招扑了个空,就地一滚紧接着一招神龙摆尾扫向七米下盘。七米看得真切,不退反进一招滚刀式迎了上去。在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阿雕第一次发现这雪域高原上还有能和自己的狂龙刀法相媲美的刀法。 阿雕一上手就加快节奏想借此尽快拖累七米,可是几个回合下来对方非但没有露出任何疲态,甚至愈战愈勇,手中的弯刀越来越快,招式越来越凌厉,以至于他几乎抽不出空使用手中的短剑进行偷袭。快刀甲央见七米苍狼刀法已达自己梦寐以求炉火纯青的境界,身法灵巧、刀法飘逸、收发自如,此时他总算明白上一场七米并未尽全力。 “方才只是苍狼刀法的基础七式,接下来小爷让你尝尝苍狼刀法三十六式的厉害。” “苍狼刀法三十六式?”快刀甲央和华尔丹两人心里同时升起一个问题,互相对视了一眼并几乎同时又都摇了摇头。 基础七式尚且如此厉害,那接下来的三十六式不知得多厉害,阿雕这么一想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钻进心里。他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懦夫,阴冷的目光像极了冷血的毒蛇盯着七米片刻不离。只见话音刚落,七米一招苍狼迷踪直劈对手。阿雕使出绝招之一——狂龙啸天来与七米对抗。这一招全力硬拼之后两人各自后退了几步,阿雕被震得虎口发麻,此时他才惊恐地发现对方小小年纪内力竟然在自己之上,这小子竟然是自己平生所遇到的最强对手,没有之一。他知道如此缠斗下去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于是改变策略左手一挥一柄短剑飞速射向七米。他原本打算等对方挥刀格挡的空隙,迅速贴近不管不顾的用一招两败俱伤亡命的打法困住七米。可不曾想七米竟然伸手接住短剑,一旋身那短剑改变方向正朝自己咽喉飞来。阿雕知道此刻身在半空无处闪躲,变招格挡已来不及,只有将心一横用左手来挡。随即噗呲一声短剑将左腕洞穿,痛得他一边慌忙后撤,一边叫骂不止,所幸对方并未赶上来补刀。度嵩头人见七米掌握着主动权这时才轻松的笑出声来,悄悄将手心里的汗在长袍上擦了擦放开嗓子为七米呐喊助威。 阿雕知道眼下的情形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便蹲下身拔掉手腕上的短剑扔在一旁,用左手的鲜血淋湿长袍一角,然后用袍角擦拭弯刀,最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卷白布将手腕缠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袍角今日在见血封喉的剧毒里泡过,如今只要被这淬过毒的弯刀割伤,这小子便无法活着离开。他用衣袖擦擦满头的汗水如释重负般嘿嘿一笑看了看在一旁好整以暇的七米,心想对手毕竟年轻了些,若是换作自己肯定会趁胜追击痛下杀手绝不会傻兮兮的站在那儿。 阿雕举起弯刀在三丈开外围着七米小心翼翼的缓步移动寻找着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七米知道最后决战的时刻到了,他左手紧握短剑,右手举起弯刀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几乎就在同一刹那两人挥刀扑向对方。阿雕大喝一声用尽洪荒之力挥出此生最为霸道凌厉的绝招魔龙咆哮,呼呼的刀声裹着一股肃杀的寒气卷向七米。七米迎上去的同时用灵蛇飞渡步法左挪右闪换了两三个身位,随后巧妙地挥出一招狼王归来迎了上去。漫天的刀影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击打声结束倏忽不见消失在草地上。草地中央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无声的站起身来伸长脖子想看清楚最后的结局。 只见七米将弯刀短剑哐当一声丢在草地上背着双手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阿雕则举起弯刀仰天长啸了一声,踉踉跄跄朝墨雪头人走去。墨雪头人张开双臂激动地迎了上去,可是刚迈出几步就见阿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随后缓缓倒在草地上,此时大伙才发现阿雕身后拖着一条暗红色的血迹,这血迹延伸到了一丈开外的地方。 见七米出乎意料的赢下比赛,坐在度嵩谷头人身后的小l童的父亲此时却被吓得簌簌发抖,他伤心地抱住一旁的妻子轻声的哭泣道:“咱们这苦命的孩子真可怜呀?” 七米见状便上前问度嵩谷头人小l童的父母为何如此。度嵩谷头人摇摇脑袋无奈地说道:“他们呀,害怕孩子被其他头人设计谋害,所以如此。只怪我们度嵩谷人少势弱呀!”七米听闻头人解释便微微一笑俯下身子摸了摸小l童柔嫩的脸,拍拍孩子父亲的后背站起身对着几位头人朗声说道:“本少爷既然出头把你孩子扶上位就一定护他周全。不管谁胆敢对小l童下手,本少爷一定灭了他全族。” “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霓霸头人伽玛说。雪竹头人华尔丹看了看一旁几位面色难看的头人忍不住哈哈哈笑出声来。黎通头人丹博站起身来咬咬牙说道:“你小子身手的确不错,不过别得寸进尺骑到我们几位大人头上来。” “大人?”七米忍不住笑出声来环视了一周说道:“就凭你们也配在本少爷跟前叫大人?”看到七米招手,隆布高举着一面狼头旗走进场中。 冬洼头人帖钵激动的说道:“这是狼王的旗帜,这是雪域狼王的旗帜。您,您是武状元七米?” “正是在下。”七米说。 在一阵欢呼声中,七米不慌不忙换上宋清月递给他的锦缎长袍,朱牡则帮他取下葛布软巾整理了一下乱发并戴上白银发冠,场上便多了一个气宇轩昂的英俊后生,气场足以震慑全场。七米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便微笑着双手合十朗声说道:“父老乡亲们,都听说过这面旗帜吧?”很多人在大声的说这可是传说中狼王的旗帜。场地上响起众人自发的呼喊:雪域狼王、雪域狼王…… 等场面恢复平静,七米止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继续说道:“我七米珍珠正是雪域狼王,也是雪域苍狼翁则大人的儿子。”当众人知道土司的儿子回来了场面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大部分人激动得围着七米又跳又叫,不少人冲上去七手八脚将七米高高举过头顶。一些人看着七米百感交集失声痛哭,还有些老人则跪在地上望着不远处雄伟的巴姆山虔诚地感谢三宝护佑。小l童的父亲抱起孩子亲了亲流着泪对妻子说道:“咱们孩子安全了,咱们孩子安全了!” 头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度嵩头人喜极而泣老泪纵横激动万分地说道:“三宝护佑,咱们的土司少爷活着,少爷他还活着。你们都仔细瞧瞧,这孩子跟土司大人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见华尔丹快步走上前去正恭恭敬敬的进献哈达,度嵩头人擦擦眼泪连忙从怀里掏出哈达招呼手下人都跟上去挤在狂欢的人群里。 黎通头人看着这疯狂的场景皱着眉头对几位头人感叹道:“龙生龙凤生凤,苍狼的孩子长大后成了狼王。各位大人,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丹博头人此言差矣,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少爷学得一身本事归来是咱萨钦人的福气呀!”冬洼头人帖钵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根哈达,双手捧着哈达恭恭敬敬的朝七米迎了上去。 墨雪头人对一旁观望的几名头人说道:“这两年咱们内斗不止外患不绝遇到了一大堆破事为何?不就是因为没了主心骨。如今少爷回来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老夫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木龙寺典噶堪布看着头人们纷纷手捧哈达恭恭敬敬的上前向七米进献哈达,想到自己离权力如此的接近,此刻却又不得不无奈的看着它重新回到土司府。他转身看了看身后几百名身穿绛红色袈裟的僧侣,双手不甘心的搓了搓佛珠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心想真是天不遂人愿活f生前在萨钦政教合一的遗愿看来遥遥无期了!幸好l童已选定,小活f有土司少爷的支持,只能静观其变等小活f坐床之后另寻良机,于是呵呵一笑带着一众格西前去为七米捧场。 第八十一章 盗亦有道 萨钦河谷里干热的风将年轻土司的故事吹向雪域各处,连远在千里之外圣城里的不少老爷也陆陆续续派人前来道贺。 不到三个月功夫,七米便在华尔丹和快刀甲央以及随后被衮戈派来帮忙的阿巴纳瓦等人协助下训练出了萨钦的第一支两百人的狼兵。狼兵中有不少是随土司大人一同遇难者的亲人。狼兵在学习骑射、刀法的同时更多训练的却是互相之间的配合协作。七米亲眼见识过元兵结阵之后硬抗众多武林好汉的场面,深知真实的战场不仅要有高超的个人技能,更需要在装备精良的基础上通过默契的配合将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因素融合在一起。 七米想起自己第一日去见狼兵,见几乎所有招募来的士兵无一例外都斜背着一方装满护身符的嘎乌,有些甚至还在一侧再系着一个两三斤重的铜制佛塔。他深知这些费心打造的所谓的护身嘎乌非但保护不了士兵安全还会碍手碍脚拖慢行动速度进而增加死亡的风险。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一支队伍,朗声说道:“谁愿意与本人对练几招?” 一个披着坎肩高大威猛的汉子犹豫了一下提着大刀走出队列躬身说道:“大人,在下想试一试。”七米并不废话,挥起宝刀发起进攻。那大汉毫无惧色双手持刀说一声“得罪了”便迎了上来。只几个回合那大汉便垂头丧气的败下阵来,众人惊讶地发现大汉全身上下至少有十几处被七米割破皮肤的伤痕,所幸割痕都很浅流出一两滴泪珠似的血痕便不再出血。 七米问那大汉:“你那护身的嘎乌和佛塔可管用?” 那大汉看了看身上的伤痕眼睛里充满敬意,恭恭敬敬地回答:“看来大人真是战神下凡,在您面前并不管用。若非大人手下留情,小人都死了好几回了。” “你现在全力刺本人一刀。”七米说。 “这怎么行,大人,小人可不敢。” “这可是命令,不是征求你的意见。”那大汉见七米说得坚决长出一口气,提起大刀朝七米胸前缓缓刺去,随后便听见一声与金属碰撞的声音,那大刀便被什么东西隔着长袍生生阻挡了下来。 七米见大伙屏息敛声想看个究竟,便呵呵一笑脱下长袍露出一副精钢软甲,说道:“什么狗屁战神下凡,若真是战神下凡本人还需要这软甲护体?”看到士兵们露出会意的微笑便微微一笑摆弄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狼头飞刀说道:“本人行走江湖这些年从未发现这世上嘎乌或佛塔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真正护住人体。若是不信,谁再上来试一试。”见大伙没一个敢上前便又接着说道:“从今往后谁再披挂着这些东西参加操练甚至上战场,本人就捅他两刀让他滚蛋。” 几日后一个清晨,见七米披着长袍站在楼顶观看院坝里狼兵的训练,宋清月从后面抱住七米问道:“七哥,狼兵只招这么几人?” “应该够了,我想多则无益能够镇得住各路头人即可。土司府兵马多了会让里里外外很多人都感到恐慌,反而更容易产生对抗引来不必要的兵灾。”七米抚摸着宋清月白皙的玉手说。 “若有外敌来犯如何应对?” “萨钦民风彪悍本就有全民皆兵的传统。小股敌人来犯自然有各头人负责率部抵御,若是大敌来犯,两三天功夫便可拉起一支近万人的队伍。” “去找桑吉土司报仇这点狼兵恐怕不够吧?” “我没打算带他们前去。据负责盯梢的探子回报,老头子知道咱们回来后整天提心吊胆的躲在土司府上不敢出门。” “看着仇人备受煎熬您倒是开心了,不过也不能总让我们姐妹俩等待煎熬吧?” 七米哈哈一笑将宋清月搂在怀里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俯身在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柔声说道:“你不是想跟我一起浪迹江湖吗?亲爱的,我在为离开萨钦做准备。” “短暂的停留是为了长久的离开?” “是呀,我想寻个合适的人选来当这土司。” “隆布大叔呢?” “我跟他老人家谈过了,大叔执意要跟着咱们不肯留下来,只能另选他人。若衮戈同意我想将这位置让给他。你觉得如何?” “洞波和萨钦原本就是来自同一个部落,想来大伙应该能够接受。衮戈担任萨钦土司,便随时都有洞波寨与其呼应,这对两边都是特别好的选择。如果他能在萨钦各头人的亲人中选一个作为妻子,那在萨钦的根基就更加稳固了。” 宋清月无意中瞧见后院藏梨树上结满了青绿色的藏梨,便用纤细的玉指指了指梨树柔声说道:“哥,我想吃梨。”七米呵呵一笑牵着她的手径直走到后院,站在高大的藏梨树下说道:“妹子,你告诉哥哥这藏梨树上你最想吃哪一个,哥哥我一定摘下来给你。” 宋清月侧身看了看一脸认真的七米问道:“此话当真?” 七米双手叉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清月忍住笑说道:“这么高的树,那么细的树枝任您身手再好也有不少地方您摘不到吧?” “这一树藏梨没有我摘不到的,妹妹你尽管指给我看。”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宋清月见七米点头,便指着树冠上最高的一处树枝说道:“哥,我要那处树枝上最绿的那颗。”七米小心的确认了之后嘿嘿一笑说道:“这有何难,看我怎么摘下来给你。”随即便从树下寻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宋清月细看之下才发现竹竿一头系着铁钩,想来是专门拿来采摘果子用的,心想这小子原来早有预谋,难怪这么胸有成竹。只见七米通过铁钩轻而易举将那结满果子的树枝拉了下来,回首对宋清月说道:“妹子,你过来。”正待宋清月准备伸手摘下藏梨之时却被七米制止了。 “我的小公主应该吃最新鲜的果子。”七米说。 “摘下来吃不新鲜吗?” “不,最新鲜的果子是还没摘下来之前尚在生长中的果子。”等宋清月激动地吃过一口甘甜的藏梨之后七米却轻轻将树枝放开。宋清月跺跺脚说道:“哥,我还没吃完呢!” 七米一脸温柔的说道:“我的小公主,请再选一颗你喜欢的果子,被你亲吻过的果子就留给我日后慢慢享用吧。”宋清月被感动得落下泪来,一头扑进七米温暖的怀里。 七米拒绝了木龙寺新建土司府的提议后,典噶堪布便识趣的将原来土司府的建筑都一股脑儿让了出来,于是出现了土司府与寺庙南北并立的情形。不久典噶堪布令人在侧面修了一扇大门,将十分讲究气派的正门让给土司府。朱牡见状说道:“这胖乎乎的堪布整天满头大汗的跑来跑去对您可是敬重有加呀。” “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献殷勤吗?”见朱牡摇摇头七米便接着说道:“当初正是他力排众议一手促成在土司府原有的建筑基础上修建寺庙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如此,堪布是怕七哥您翻他老账,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是呀!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狡猾得跟狐狸一样,咱们得多留意留意这家伙。” 卖木柴的小多吉父子和流落街头的小杨颠被七米邀请到土司府协助隆布打理土司府各类杂务,两个小子还起早贪黑跟着隆布有模有样的学习武艺。 华尔丹一早跑来告诉七米:“大人,山寨里传来,传来消息说圣城来的一个大、大、大活f途经雪竹正朝圣城方向回去。” 七米看了看华尔丹问道:“你这是何意?” “据说这一趟出来这、这镇根活f收刮了不少、不少金银财宝。” “想去打劫?门都没有。” “少爷,我、我觉得这一行人驮着十几匹马的财物明目张胆的回、回圣城,半路上肯定会被人打劫。我、我想咱们再从匪徒手中夺回这些财物就不算是打、打劫了吧?” “为民除害自然是英雄行为!你这主意不错,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你和快刀甲央商量商量带十几名身手不错的狼兵悄悄前去,记住绝对不许抢劫僧侣和商旅的财物,更不能打家劫舍干出匪徒的勾当。” “我只去土匪窝里找、找些浮、浮财回来。我们当狼吃、吃肉,绝不学、学狗吃屎” “你们若是得手,再用这些财物购些过冬的粮食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镇根活f一行来到芒康境内便被匪徒将所有财物洗劫一空,连所带的马匹和骡子也一个不剩的全都抢走了,独独留了些路上食用的干粮,害得镇根活f跟着十几名随从顶着烈日骂骂咧咧的徒步赶了几十里路。 尾随而来的华尔丹和快刀甲央一行第二日便听到镇根活f一行被打劫后狼狈逃离的消息。于是他们循着蛛丝马迹很快便锁定了此处靠打劫谋生的苯顶寨。这苯顶寨修在一处地势平缓的山梁上很是牢固,原本寨子里有十几户人家,可前些年村寨里的人得了一种奇怪的传染病,不到一个月功夫竟一个不剩的全都死掉了。附近村落里的人怕染上怪疾即便是白天也无人敢去这苯顶寨里,至到前年来了一拨四五十个十分凶悍的匪徒驻扎在这寨子里不走了,往日死寂的村寨便又开始热闹起来。附近几个头人组织兵丁前后几次攻打山寨却屡遭失败收效甚微,匪徒们便日渐猖狂起来。附近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深受其苦却都敢怒不敢言。 七米收到华尔丹飞鸽传书知道匪患猖獗的情形之后,当即回信要求华尔丹不计代价寻机除掉此患。几番探查之后,华尔丹于第三日见十几名匪徒骑着马下山去采购,便在傍晚回来的路上进行伏击,不费多大功夫一举将这些匪徒全数歼灭。等到天黑时分,几名狼兵换上匪徒服装牵着马走在前面。那山寨碉楼上负责守门的两名喽啰远远看见一队人马吵吵闹闹的走来,借着来人昏暗的火把留心数了数回来的人数和马匹,见没有什么疑问两人举着火把走下楼,一边打开山寨大门一边问道:“扎西哥给我们兄弟两留一坛青稞酒暖暖身子。” 华尔丹嘿嘿一笑提起一坛青稞酒遮住大半边脸故意含混不清的说道:“给,给你留、留着呢。怎么,怎么能少了兄弟的酒。” 大门在吱吱嘎嘎声中缓缓打开。正当两名喽啰举起火把准备将来人看个仔细之时,华尔丹和快刀甲央几乎同时出手,只一个回合便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两名粗心的匪徒。华尔丹等人马都进了山寨,便令人将寨门堵死。见寨楼里骂骂咧咧的走出七八个人来准备上前卸货,华尔丹看了看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手下沉声说道:“都跟我上,不灭掉这帮匪徒绝不下山。” 那七八名匪徒走近之后才发现来人突然挥舞着刀剑凶神恶煞般朝自己扑来。随着几声叫骂声响起五六名土匪几乎没来得及抽出随身佩戴的刀剑便被砍翻在地上。走在后面的两两名土匪见状正待转身跑开却发现一名刀客挡住了去路。还没等这两名匪徒看清楚来人模样,只见快刀甲央手起刀落两招便将惊慌失措的两名匪徒结果了。 华尔丹一脚踢开大厅虚掩着的门冲了进去,正好迎面撞见二三十名匪徒提着刀剑赶来。华尔丹一蹲下身子,身后便响起一阵弓弩齐射的声音。等第一轮弩箭射完,华尔丹便一个箭步挥刀扑向那群不知所措的匪徒。华尔丹一招横刀式止住为首几个匪徒的脚步,紧接着使出一招破刀式化解了两侧几名匪徒的攻击,随后虚晃一招回到门口嘿嘿一笑又蹲下身子。身后再次响起一阵弓弩声。这两轮弓弩齐射放倒了大厅里近一半的匪徒。剩下那十几名土匪见情形十分危险,不等弓弩再次上弦便挥舞着刀剑扑了上来。这些前半身披着铠甲的狼兵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见状都不约而同的丢下弓弩提起盾牌拔出刀剑迎了上去。大厅里顿时乱成一片,华尔丹和快刀甲央两人也一同加入到乱战之中。不一会儿功夫打斗声渐渐平息,偌大的大厅里横七竖八的满是匪徒的尸首。狼兵们要害部位均有精良的衣甲护着,只有几人手脚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在火光的映照下华尔丹见几名被匪徒掳上山的少女战战兢兢地躲在一侧桌子底下。在她们的协助下华尔丹在一处上了锁的屋子里发现匪徒们抢劫来的财物都装在牛皮袋子里整整齐齐的堆满了整个小屋。 第二日,不远处的驿道两侧树枝上挂满了匪徒们的尸首,每具尸体胸口上都烙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狼头印。居中一处高大的树干上挂着一面醒目的狼头旗,下面几尺白布上写着一行血字:多行不义必自毙。 七米这几日每天安排阿巴纳瓦将所有狼兵带出去到几里开外山脚下训练骑射,只留下轮流守门的两名狼兵。到了第三日,阿巴纳瓦带兵刚走没多久,十几个蒙面的刺客便悄无声息的杀进土司府来。这些刀客见偌大的一处院坝里只有七米一人正沐浴着清晨温暖的阳光独自一人悠闲的坐在高大的寨楼前一张茶几旁翻看图书,啸天刀则放在茶几上。 看见刺客们冲进来,七米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放下图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提起大刀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道:“都等了三天了,怎么磨磨唧唧的这时才来?” 刺客们互相看了看,为首一人一挥大刀说道:“结大雁阵。”十几人里外排成两排,刀盾手排在第一排,第二排则是七八个手持长矛的家伙以及左右各两名弓箭手,随后这阵从中间一分为二呈现出一个八字形模样缓缓朝七米推进。隔壁寺庙一巡逻武僧发现动静便迅速集结了二三十几名武僧准备到土司府帮忙,却被闻讯而来的典噶堪布堵在门口。“都干什么去?”典噶堪布问。 为首的练武和尚双手合十说道:“尊敬的堪布,咱们隔壁土司府有刺客来袭,我等想前去协助土司大人。” “今日寺庙里刚好就只有这么几十个人,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呢?谁说刺客们的目标就一定是隔壁一贫如洗的土司府?咱们寺庙的小活f不需要保护?寺庙自己的金银财物你们就不管了?” “尊敬的堪布,木龙寺和土司府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何况小活f最大的靠山便是这土司大人,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下一个目标便会是寺庙和小活f。”为首的练武和尚说。 “今日谁若出门去了土司府便别再穿着袈裟回来。”典噶堪布说。 第八十二章 明修栈道 一头白发的格西翁堆提着根木棍随后匆匆赶来见大伙都站在门口便说道:“救人要紧,都愣在这里干什么?” “格西,土司府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典噶堪布说。 格西翁堆将木棍在地上砸了砸说道:“少林寺这么多年香火旺盛备受尊崇为什么?只因为少林棍僧有救驾之功。我们木龙寺的王在哪里?就在隔壁呀。萨钦若没有了土司又不知得乱成怎样。有种的都跟贫僧一同前往。”格西翁堆说完便大步走出庙门,木龙寺的武僧都跟随老格西朝土司府赶去。典噶堪布跺了跺脚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七米暗想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雁阵若配合得当这天下肯定没人能独自一人破阵。若自己一人独自对付这帮刺客,一定不会选在这么开阔的院坝里,不过今日自己留有后手。只见他缓缓拔出宝刀,随着一声龙吟声响起土司府品字形的楼顶响起几声弓弦声,几名全神贯注的盯着七米的弓箭手来不及躲闪便被来箭射中。原来是隆布和两位姑娘以及小多吉、小杨颠等人早已埋伏在楼顶。等到弓箭射出两轮,已有五六名刺客受伤。七米见刺客们已经乱了阵脚,便气运丹田大喝一声挥刀扑了上去。 这么多人结成的阵自然十分牢固,可是一边要防着楼顶弓箭手不断射来的弓箭一边盯着一流的刀客袭击却并不容易,何况这十几人的大雁阵协同起来也颇有难度。七米脚踏灵蛇飞渡步法闪身朝一侧角落里的刺客扑去。一招十分霸道的横刀式卷起一片刀影罩向角落里尚未回过神来的两名刀盾手。等这两人慌忙提着盾牌来抵挡,他忽然矮身一招滚刀式刀锋一沉砍向两人小腿。一招得手后随着两名刀盾手受伤倒地,侧翼被撕开一个口子。七米一招破刀式削掉随之而来的几柄长矛,左手一挥寒光一闪便有一名长矛手喉部中刀倒地而亡。 七米一刻也不停留,接着纵身一跃扎进敌阵。一招苍狼追月砍翻扔掉断矛正准备拔刀的一名刺客,接着便施展出狠辣无比的绝招狼王归来。这一招过后这半边大雁阵便没有可以站立起来的刺客。 “就这点本事竟然还敢前来刺杀本少爷。”七米一边朝场中走去,一边用灰布擦着宝刀上的血迹。等到七米站定身子时,刺客们才发现自己竟然夹在土司少爷和楼上几名弓箭手之间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那为首的刺客咬咬牙说道:“都跟我上先解决七米少爷。”这些刺客根本不顾一旁弓箭手的威胁呼啦一下散开竟然将七米围在中间,然后没有丝毫犹豫一起朝七米发起进攻。七米深知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呵呵一笑脚下一使劲反向发起冲锋,同时左手一挥一名长矛手身中飞刀应声倒地,随即一招苍狼分身刀锋直指长矛手两侧的刀客。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两名刀客手中大刀均被震飞。其中一名刺客慌忙举起盾牌想要阻拦对手冲出包围圈,却被七米劈头一刀将盾牌砍成两半,宝刀顺势砍在头部深深嵌入头骨中,一时竟拔不出来。另一名刺客见状吓得躲到一旁。七米并不恋战撒开手同时移形换影躲到那死者身后,巧妙的避开身后几名刺客的攻击,一掌将尸体抛向那几人,随即一闪身跃出包围圈旋身落地之时左右开弓反手便将两柄飞刀射向如影相随的几名刺客。两三丈的距离便是最适合飞刀袭击的距离,七米手中的飞刀似乎都长了眼睛似的,一柄钉在资深的刀盾手从盾牌后面小心翼翼露出来的眉心正中,一柄则钉在一名冒失的长矛手颈部正随着喉结上下痛苦的移动咕噜咕噜冒出鲜血来。 在两边的夹击下场上能站立起来的只剩下三名受伤的刺客。此时,格西翁堆带着武僧们赶至七米身旁。七米微微一笑一个手势制止了楼上弓箭手的袭击,回身对老格西满怀感激地鞠躬行了个礼说道:“感谢格西亲自前来帮忙。” “嗡嘛呢叭咪吽,看来贫僧来晚了帮不上什么忙了。”格西翁堆说完将手中的棍棒咣铛一声丢在地上就地坐下取出佛珠闭上眼睛开始为死亡的刺客念诵佛经。典噶堪布此时急匆匆赶来围着七米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说道:“感谢三宝护佑,大人您没受伤吧?”随即指着一旁的武僧们说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收拾收拾那几名刺客。” “已经结束了。”七米说。 居中那名刺客摘下围巾露出当铺掌柜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神色。他长叹一声说道:“好小子有勇有谋,老夫真是佩服。” “从第一眼看见你之时我便隐约觉得你便是桑吉老鬼提前派来刺杀本少爷的刺客,不过真没想到你手下刺客竟然有这么多。” “不错。我们正是桑吉土司手下,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阿雕那贪财鬼竟然私底下与墨雪头人合作,结果提前被你给收拾了。”掌柜侧身抬头看了看楼上几名弯弓搭箭严阵以待的弓箭手说道:“这几名弓箭手也出乎意料的厉害。” “看来桑吉老鬼还是蛮用心的。阿雕那老鬼若今日与你同来还真有些胜算。” “去年近千名精锐到中原走了一遭回来只剩下不足四百,噶容少爷断了右臂毁了脸,土司大人知道是拜您所赐气得当场吐血。”当铺掌柜将手中大刀丢在地上嘿嘿一笑对两位脸色惨白的同伴说道:“咱们都别挣扎了,能死在武状元手上是我们的荣幸。瞧瞧还有老格西为我们念经超度,尼玛我今日死而无憾。”另外两名刺客耷拉着头也将手中的刀剑丢在地上。 七米摆弄着手中银光闪闪的狼头飞刀对尼玛掌柜说道:“本少爷不想赶尽杀绝,今日且留你们几人性命回去报信。回去告诉桑吉老鬼冤有头债有主,多行不义必自毙。本少爷为他指条明路,若他肯将自己和噶容的首级献上,本少爷就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否则等本少爷上门寻仇之时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见三人千恩万谢后相互搀扶着准备离去,七米却叫住几人。等三人忐忑不安的转过身来,七米指了指场上两名正在轻声呻吟的伤员说道:“带这两名伤员一同回去吧。” 等典噶堪布和武僧们撤回去后宋清月问:“七哥,您就这么让这些刺客离开了呀?” “月妹,首恶必除胁从不问,我觉得最好能少杀一个算一个。” 格西翁堆停下诵经双手合十说道:“这些人蓄谋已久原本是来刺杀大人您的,大人却以德报怨放他们离去,这心胸气度真是令人敬佩。” “七哥这刀下留人既是救人也是渡人。”朱牡说。 “嗡嘛呢叭咪吽。姑娘说得不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谓功德便须在实修中进行。”格西翁堆说。 七米哈哈一笑说道:“格西方才不也是提着棍子跑来救人?” “贫僧这可是有私心的,想为萨钦计协助大人。大人面对的却是你死我活的拼杀,只因为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善念才有此举。” 这时从寺庙里来了不少僧人依次坐在格西下首,几十名红衣喇嘛齐声诵经的声便在土司府里回荡。 回到府里宋清月站在窗口擦了擦汗问道:“七哥,萨钦这地方民风彪悍,闲时耕作务农,急时提刀为兵,男儿皆重信誉、善骑射、勤劳作,稍加调度训练便可实现全民皆兵。” “是这道理。” 看着阿巴纳瓦带着装备精良的狼兵走进院落,宋清月接着说道:“七哥,我觉得咱们寻桑吉土司报仇得练兵备战搞点声势给敌人施加压力。” “姐姐说得有理,最好把洞波寨也一并约上。”朱牡说。 宋清月呵呵一笑说道:“对呀,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果洞波寨愿意响应,那可以轻松拉起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这阵仗肯定能令那多疑阴毒的桑吉老爷更加感到崩溃。” “如今失去了金凤堂的支持,桑吉老贼只能想办法向周边各土司游说合纵。可是这老贼手都伸到咱们这里来了,周围的那些邻居不大可能跟他合作。”七米说。 “如此最好,等到时机成熟,咱们再挥军北上彻底将桑吉土司老巢给端了。”宋清月说。 七米想起从血腥的战场走过的场景,不由得心里一颤说道:“兵法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做做样子制造点声势可以,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挥军北上。” 宋清月微微一笑后故意问道:“七哥,您不会等着桑吉土司将人头送来吧?” “可记得去年金凤堂为逼我现身张榜告示的事儿?当时有不少武林中人满世界在找咱们。” “自然记得。咱们以什么作为诱饵?”宋清月问。 “权势、财物。我相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桑吉老鬼和噶容的首级说不定真会有人献上。” “这招不错。七哥觉得哪些人可能会付诸行动?”宋清月问。 “与土司有积怨的头人或者里里外外与土司有仇的任何一名刀客都有可能。” 朱牡听到此处便问道:“七哥,这可是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 七米伸手拍拍朱牡肩膀说道:“不错,正是借刀杀人之计。看来朱牡妹妹这半年跟我学习兵法长进不小。” “咱们还得让探子想点法子使桑吉土司和几大头人之间相互猜疑关系变得更加紧张。”朱牡说。 “无中生有混淆视听离间敌人,这是我给几名暗探交代的任务。”七米说。 “探子?什么时候您安排的探子?”宋清月问。 七米说:“前些日子我听黎通、霓霸、墨雪等几位头人私下说起各自都安插有眼线在桑吉土司山寨里,而且这些探子身份各不相同,都只和各自属地的头人单线联系,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有没有更具体实在一点的计划?”宋清月问。 七米呵呵一笑说道:“后备方案自然是有的,不过先跟你俩说说情况。眼下桑吉老鬼深居简出发挥作用自然有限。膝下两子,一位是飞天雪豹噶容,听说回去后性情变得十分古怪,还经常喝醉之后打骂手下,已与废人无异。另一位是与噶容同父异母的弟弟杨巅,据说心狠手辣身手了得也是个狠人,而且也参与了那次屠杀。” “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七哥的意思是?”宋清月问。 “杀人诛心。我想亲自动手让那桑吉老鬼再吐一次血。” 宋清月笑着问道:“七哥,让那桑吉老鬼再吐一次血,这主意不错,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得等衮戈做好接受土司之位的准备,还得等你们将挥师北上的气氛鼓弄出来才行。” 朱牡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碗说道:“七哥,您得在土司府后院闭关几日。” “为何?”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行动之前让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您有闭关修炼的习惯。”朱牡说。 “这个主意不错,在衮戈到来之前我就到后院暂住几日。你们几人将练兵备战的氛围营造起来,并放出话说可能在明年秋收后挥师北上。”七米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安排好明年开春时的比赛,可设定骑马、射箭、举重、竞跑、摔跤、拔河、刀剑比武等项目,要隆重一点,具体怎么做你们商量商量。” “这大赛真要搞?”宋清月问。 七米点点头说:“那是萨钦古老的传统,是真的要比赛,把奖项设定高些。不是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十天后洞波土司带着衮戈和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死侍来到萨钦。七米早收到消息,带着土司府几乎所有的人在土司府外十里列队迎接。洞波土司见七米来迎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七米连忙几步赶上去鞠躬行礼问候。洞波土司双手将七米扶起来,眼睛里满含着泪花拍拍肩膀说道:“好样的,你阿爸和唐老先生若是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七米擦了擦泪水笑着说道:“真没想到能在萨钦见到父亲大人。” 等七米和衮戈两兄弟热情拥抱之后,洞波土司说道:“老夫知道你小子报仇心切但是关键时刻又不想连累洞波寨,是不是觉得老夫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七米忍不住哈哈一笑鞠躬行礼说道:“父亲大人义薄云天与我阿爸情同手足,又在我走投无路之时念及与我阿爸的旧情收留我为您的义子。” 洞波土司摆摆手说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老夫一家人感谢你小子还来不及呢,若不是衮戈刚好在森林里遇见你,怕是早没了性命,老夫卧床不起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阿爸说得极是,若当初猎杀锦纹白虎之时没遇上三弟,后果真不敢想象。” 衮戈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两手叉腰看了看一旁衣甲鲜明的狼兵忍不住称赞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弟竟然带了这么一支精兵出来。” “这还不是托您的福,阿巴纳瓦他们都是按照洞波寨训练死侍的方法训练的。目前和洞波的死侍相比还差了不少。以后这些狼兵就交给您来带领。” “我来带领?” “是呀!得给您找些事情来做,否则待不了几天您就想回去了。” 衮戈故弄玄虚的问:“三第,知道为什么倭寇会对玉玺念念不忘?”见七米摇头,衮戈继续说道:“回成都的路上,我们遇到一位潜逃回来的金凤堂伙夫,他说自己无意间曾听到几个长老谈论过此事,帮主曾答应倭寇只要全力协助金凤堂夺得天下,作为回报答应将沿海一部分地盘划给倭寇,以帮助倭寇建立自己的势力。” “玉玺,地盘,看来倭寇当初或许是准备用玉玺作为交换,签订一些协约之类的东西。这金凤堂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准备割让国土给倭寇,真是死有余辜。”七米说。 第八十三章 云开雾散 七米计算着衮戈一行到达萨钦的时间提前一日出关。这一日,七米兴致颇高带着府上十几人出门游玩行至十里开外一处村落,见这村头景色迷人便翻身下马令人在草地上搭起帐篷。朱牡拉了拉弦弓调试了一下手中的琴弦,领着宋清月、小多吉、小杨颠等人围成一圈,在她边拉弦子边领唱下大伙跟着她的舞步跳起欢快的弦子舞曲。 七米知道弦子歌词结构根据古老的词牌名来分,多为六音三顿的“协体”格式,也有七音四顿、八音(或九音、十音)五顿的“鲁体”结构。歌手们即兴创作填词需要较高的艺术水准,需要十分娴熟的赋、比、兴手法从日常生产生活中信手拈来丰富巧妙的比喻。弦子舞曲的内容表现十分丰富,不仅以此来抒发含蓄优美的情感,还能完成朴素自然的叙事。七米忍不住想弦子与端庄优雅大气磅礴的锅庄不同,既可以一人独唱,也可以几人甚至上百人凑在一起边唱边跳,它的魅力既体现在轻柔优雅、耐人寻味的特点上,又蕴含在豪放洒脱,不落俗套的风格里,同时兼容下里巴人的通俗和阳春白雪的优雅,难怪深受黑头藏民的推崇和喜爱。 不大功夫,优美的舞曲便吸引来小村里大大小小的几十人前来围观,不少村民也乐呵呵的参与了进来,于是草地上便有里外两圈人在悠扬的弦声伴奏下载歌载舞。 墨雪头人东周驿西闻讯赶来一边安排下人烧茶煮饭,一边小心地陪着七米喝酒聊天。 “你觉得这弦子如何?”七米问。 墨雪头人放下手中的佛珠呵呵一笑说道:“大人喜欢那自然是好的了。不过,萨钦有头有脸的人一直都将弦子视为下人和流浪者的歌谣舞曲,认为弦子难登大雅之堂。以大人尊贵的身份或许应该让他们跳锅庄舞。” “难登大雅之堂?你看看那群光着脚跳舞都那么开心的村民,听听这优美的旋律,再想想那耐人寻味的歌词,真是看着舒服听着享受。谁闲来无事偏偏要在锅庄和弦子之间分个高下?就像那诗词歌赋怎么分高下?只有各自适合的场景不一和表现形式的不同而已,哪里有高下。” 墨雪头人拍拍脑袋举起酒杯笑容可掬地说道:“大人高见呀!大人这么一说,小的就一下子茅塞顿开了。” 七米并不举杯喝酒话锋一转沉下脸问道:“你那杀手是怎么回事?” “大人说的可是阿雕?”见七米点头,墨雪头人尴尬的放下酒杯接着说道:“阿雕这人什么时候到的萨钦我们并不清楚,只是两个月前我几个手下去青楼找相好的正巧碰上他。随后几人便起了冲突,三五个壮汉竟然打不过他。那时我这才知道遇到了个高手,便试探着找他合作,没想到他很痛快的答应了。” “你不知道他是桑吉老鬼派来的杀手?” “阿雕竟是刺客?”墨雪头人慌忙跪在地上俯下身子说道:“请大人明查。小人即便是有十个胆也不敢跟桑吉土司合作。若大人不说,小人至今都不知道他竟然是被派来刺杀大人的。” 七米看了看墨雪头人摇摇头说道:“起来吧,寺庙兼并找蒙古人帮忙,你们内斗找杀手帮忙,不管是谁找外人来对付自己萨钦人可并不光彩。” 墨雪头人看见七米脸色缓和了不少用衣袖擦擦汗躬身说道:“卑职谨记大人教诲。” 这时跳舞的人群中场休息,朱牡和宋清月满脸通红的回到帐篷里。隆布安排几名伙计提着酒坛子端着碗给村民们赏酒喝。村民此时都知道今日居中坐着的英俊青年便是土司少爷,大伙都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英雄风采。他们兴奋的在一旁排着队想上前为武状元敬献哈达以表达自己对年轻英雄的仰慕之情。 朱牡一边喝水一边继续留意着在不远处树荫下独自站着的老阿妈,她来了许久,拄着拐杖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们唱歌跳舞,此时正用一种落寞的眼神看着接受村民祝福的七米。朱牡微笑着上前将一根哈达递给那位老阿妈,柔声说道:“阿玛拉,您可以排队去祝福咱们的土司大人。” “孩子,我,我,我真的可以去吗?” 朱牡扶着那老阿妈的手臂说道:“当然可以,走咱们一起去。” 老阿妈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轻声说道:“孩子,我怕给咱们的土司大人带去霉运,还是不去了吧。” “大人他从来都不信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可没有这许多禁忌,您尽管放心随我去。” 老阿妈激动地说道:“可是很多人都说我投毒害人,将我这糟老太婆当成毒蛇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朱牡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眼里闪着泪花慈祥的老阿妈说道:“我不信你会害人。” 老阿妈长叹一口气后低下头说道:“可三十年前的确有客人在我家吃过饭离开后死在半路上。据说那人痛得满地打滚,死前对同伴们说自己是被我下毒害死的。” “或许这人自己有疾病,只是恰巧那天发作了而已。” 老阿妈哽咽着说道:“没过几年村里邻居有个孩子吃了我递给他的水果,结果、结果那孩子痛得在床上打滚一夜之后死了,他家里人至今都认为是我下毒害死的。此后村里人都不愿与我往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得背一辈子的骂名。” 朱牡牵着老人家的手问道:“阿妈啦,您有没有干过下毒的事?” “我否认过无数次,可这有用吗?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凶手。”老阿妈满脸泪痕继续说道:“死的人倒是痛痛快快的走了,可我白白遭了这几十年的罪,好多回我都希望得病死去的人是我。当初若不是看着丈夫离开后尚未长大的孩子,我真没有勇气继续活下来。这两年我都开始恍惚的觉得自己或许真害了人。” 朱牡擦去老阿妈脸上的泪珠说道:“您随我去见见土司大人,并邀请他到您屋里吃饭。” “吃饭?这可不行,这怎么能行。” “阿妈啦,我是土司大人的未婚妻,您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土司大人一定会到的,而且我有办法证明您的清白。” “这三十年来我都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您能证明?”老阿妈看着一脸坚定的朱牡摇摇头长出一口气后说道:“信任比什么都重要!可这世上几乎没人相信我,不管怎样姑娘您能这么说,我很开心。” 朱牡扶着老阿妈走到七米跟前,墨雪头人东周驿西连忙上前阻拦,对着老阿妈厉声问道:“你这老不死的家伙,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老阿妈苦笑了一下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朱牡说道:“姑娘,感谢您的好意,咱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别理他,这事我替您做主。”朱牡说完转身对头人说道:“阿玛拉可是我邀请的客人,这地方好像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可是,可是这老太婆是个晦气的人。”墨雪头人说。 在场所有村民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牡客客气气的将老阿妈带至七米跟前。七米微笑着站起身来接过老人家献上的哈达大大方方的戴在自己脖子上,又从怀里掏出根洁白的哈达回敬,并真诚地献上祝福的话语。老阿妈双手合十泪流满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七哥,我答应了阿妈拉午饭咱们去她家里吃。”朱牡说。 “这会不会太麻烦她老人家?”七米问。 老人家颤抖着身子说道:“孩子,不、尊敬的土司大人,您,您若能光临寒舍那该是我们一家人烧一辈子香也求之不得的福气呀!” “朱牡既然答应了,待会儿我们一定来。”看着老人家欢天喜地的转身离去,七米坐下问朱牡什么情况。还不等朱牡开口说话,墨雪头人急切地说道:“大人,这老不死的家里真去不得。传闻她亲自下毒害死过好几个人。据说她家里有个专门养蛇的缸子,一旦家里来了客人,那蛇就会爬出缸子沿着房梁爬行到客人上方,然后悄无声息的将毒液射到客人的碗里。” “是不是还说这蛇和人一条命,一方遇害两者皆死?被害之人的财运福气都会回到投毒者身上?”七米问。 墨雪头人呵呵一笑说道:“对对对,原来大人也听闻过此事。” 七米用力拍了拍茶几怒容满面的说道:“真是无稽之谈。”随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头人继续道:“谣言止于智者。连这种漏洞百出的传闻你都能信,脑袋里装的不会都是牛粪吧?本少爷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当上头人的。”墨雪头人慌忙扑通一声跪下身子俯身在地上,颤声说道:“卑职愚蠢,请大人息怒,请大人息怒。” “您手下这些头人里一大半都只会整天念经诵佛,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司府养了一群尚未剃度的和尚。怪不得土司大人前脚一走随后就让寺庙把土司府给占了。”宋清月说。 “月妹说得不错,真是一群废物,整天神神叨叨的心思都不在具体事务上。本少爷得给他们立立规矩,改不了这毛病的都给送到寺庙里去当和尚。” “真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可怜这老阿妈白白让谣言给耽搁了一生。”朱牡说。 “此话怎讲?”宋清月问。 “初到萨钦之时就听闻过这个传闻,可我怎么分析都看不出那些死者最后时刻的表现里有中毒的迹象,为此这几天我还亲自挖开墓地看过几具尸骨,可以确定都不是中毒而死的。”朱牡说。 “好你个妹妹,所以今日过来原本就是有心想帮帮她?你俩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宋清月问。 七米摊开双手说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七哥闭关这几天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抽空去查验了一番,真是抱歉来去匆匆没来得及告诉您们。”朱牡说。 “朱牡妹妹辛苦,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给大伙讲讲查验的经过,也顺便讲讲有哪些病症能致人死亡会让他们误以为是中毒。”七米说。 土司大人带着亲友和村民们到“毒妇”家里做客以及朱牡查验尸骨的经过,成了河谷里人人津津乐道的传闻。人们终于知道三十年来那个曾经年轻貌美的村姑是怎样被大伙有心无心编织出来的一起起谣言所伤害。村里的邻居们终于长出一口气放下了戒备已久的心,他们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听信村里几个胆小鬼的谗言一把火烧掉老阿妈一家人。远远近近的亲戚们开始陆陆续续登门去看望一脸慈祥的老阿妈。不久,那个当初选择离开老阿妈的老男人和几个朋友喝了一晚的酒,第二日清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愧疚之情跳下碉楼自尽。 做客当天,老阿妈的儿子喜极而泣哽咽着告诉七米,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到家里做客,也是自己记事以来第一次看见阿妈如此开心。临走老阿妈还拄着拐杖唱了一曲敬酒歌,她动情地告诉家人:“我以为自己此生将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影里,没想到是尊敬的土司大人一家人帮我们驱散了雾霾迎来了曙光。”她还安排儿子找了个最好的画师,依着七米、宋清月、朱牡的模样绘制了一副精美的唐卡画挂在经堂里天天为他们诵经祈福。 第八十四章 暗度成仓 初冬时节,纷纷扬扬的下了几场大雪之后,雪线已逐渐降至巍峨的巴姆山腰。七米决定与宋清月在冬雪尚未完全封山之前翻山越岭走出萨钦地界,然后横穿冰雪覆盖下开阔荒凉的毛娅坝大草原,最后沿着河流源头直奔坐落在河谷深处的桑吉土司老巢——古洼隆(意为四周都是森林)。 俩人在风雪中艰难地穿越毛娅坝大草原第四日便迷了路,风雪中天色渐晚也不见一个牧民的影子。七米看着受了风寒脸色苍白嘴唇变暗的宋清月内心感到十分着急。宋清月似乎也看出此时严峻的情况暗暗下了决心决定不做七米的累赘,伏在马背上招手让七米靠近身旁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哥,若我不能走出这雪原,您就将我埋在这里吧。” “埋在这里?”七米惊讶地看见马背上虚弱的宋清月居然惨然一笑点了点头,于是踮起脚用脸贴着对方冰凉的脸颊温柔却非常坚决地说道:“好妹妹别说傻话,我知道你呀最怕冷,怎么能说如此违心的话?再说了咱们说好了要生死与共,若你不在了我绝不会苟活于世。” 宋清月知道自己的确很怕死后留在这冰天雪地的荒原上,可是她不想因此拖累七米。她目光如水,低头看着七米英俊的脸庞悄然泪下,心里却无比温暖。七米小心抖落宋清月身上的积雪轻轻擦掉泪珠,在风雪中一边朝四处张望一边说道:“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一定能渡过难关。通常草原上十里左右都有牧民居住的痕迹,咱们再找找应该能寻得一处可以过夜的地方。” 七米牵着两匹马走不多远,在一处背风的地方发现一方牧民用牛粪砌墙搭建过帐篷的地方。走近了一看,见那面墙边居然还有一大一小两堆牛粪饼,高的那堆有一人多高。扒开顶部覆盖着冰雪的部分露出一层层堆叠在一起的干燥的牛粪饼。七米兴奋的闻了闻带着青草香味的牛粪饼味道,看了看一旁堆砌着的墙体知道只要稍作收拾搭建起简易的帐篷,再把墙体增高一点就能安全的度过这暴风雪肆虐的夜晚。他转身抱下马背上虚弱的宋清月激动地说道:“月妹,托你的福,这里有一大堆干牛粪,一大堆干牛粪哦。” 宋清月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牛粪?看您这点出息,我以为您捡到什么宝贝了呢。这几日都在烧牛粪,都快把咱俩熏成腊肉了哟。” “今日这情景下这堆牛粪可比金山银山更有价值。”七米一边从马背上取下小铲子收拾搭建帐篷的地方一边说道:“再说了这世上哪里有您这般无价之宝?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是我舍得用命换的宝贝。”宋清月咬咬嘴唇转过身去不想让眼前这忙碌的心上人看见自己眼角滑落的泪珠。 天黑时分风雪更加狂躁。在火光映照下躺在温暖的羊皮被褥里的宋清月悠悠醒来,看着在火堆旁忙碌着烧茶烤肉的七米被烟熏得不断流泪的模样心里感到十分不舍和感动。她因为躺着的缘故,刚好避开了悬浮在帐篷半空中的烟雾,此时也逐渐适应了这烟子的味道。七米见她醒来,便上前摸了摸额头轻声问道:“月妹,感觉好些了没?能不能坐起来吃点东西?” 等宋清月在七米帮助下坐起来,七米连忙将大氅小心翼翼的裹在她身上。宋清月感激的看了看七米,吃了一口滋滋冒着香味的烤肉后忍不住称赞道:“哥,这味道真是太香了。没想到土司少爷还有这一手绝活。” 七米微微一笑说道:“几年前我独自一人穿越深山老林之时唯一的食物便是这原味烤肉。” “哥,那时您怕不怕?” 七米吹吹冒着香气的烤肉递到宋清月口中随后说道:“怕,怕得要命。怕走不出大山,怕被野兽吃掉,怕悄无声息的死在森林里成为孤魂野鬼后继续让狠毒的仇人逍遥自在。” 宋清月微微一笑看着七米问道:“哥,现在呢?” 七米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堆说道:“怕,似乎更加害怕。就在今日我真的害怕找不到一处可以让你安全过夜的地方,怕不能平安带你走出这该死的地方。好在估摸着明日应该能走出这片草原。” “哥,我也是一样。”宋清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流泪了。她跪坐起来将脸靠在七米后背上,抱着七米说道:“我们都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却更加害怕失去对方、亲朋,害怕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哀莫大于心死。真害怕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活着,那比死亡更加恐怖。”七米抚摸着宋清月柔嫩的双手继续说道:“浮生很短,所以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不,在一起的还有朱牡妹妹,还有隆布大叔,咱们一个都不能少。” “对,一个都不能少!人生如果是一段旅程,我以前以为一路的风景和目的地很重要,现在才发现这些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这一路的旅伴。”七米说。 “旅伴?嗯,的确如此。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旅程跟谁在一起的确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宋清月深情的看着七米说道:“幸好我遇见您才让我对每一天都充满期待。” “我也十分庆幸能够遇见你。”七米将宋清月的大氅重新裹了裹说道:“咱们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别光顾着说话趁热吃点东西,明天还得赶路呢。” 宋清月双手捧着温暖的茶碗低下头喝茶之时蓦然发现七米这烧烤竟是在他视为珍宝的啸天刀刀面上烤制的,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指了指七米手中的宝刀说道:“哥,您,您怎么能这么糟蹋宝刀呀?” 七米用手指敲敲刀面一边听着清脆的钢声一边说道:“哦,这刀的使命就是要为我心爱的人保驾护航,需要它杀敌时杀敌,需要它切菜时切菜,今日正好需要它当当烧烤用的铁板啰。” “说得轻巧。您凑过来一点。”宋清月等七米靠近了迅速亲了他一下,看着一脸幸福的七米她咬咬嘴唇低下头柔声说道:“哥,这是奖励您的。” 七米又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道:“月妹,能不能再奖励奖励?太突然了都没回过味来。” “哼,想得美。您也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咱们明天还得继续赶路。”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天亮时分终于停歇。经过一夜的休整宋清月气色恢复了不少,这让七米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当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之时草原上皑皑的积雪已没过膝盖,俩人走出帐篷朝远处眺望,见十几里之外便是草原尽头,忍不住兴奋地拥抱在一起。午后时分俩人终于走出雪原看见不远处幽深的河谷,随后欢呼着赶着坐骑一头扎进白雪覆盖的河谷森林。 一路走来,七米发现方圆几百里就数古洼隆附近最适宜耕种,几条小河在此交汇,上百座古老的村落沿着几条小河两岸星罗棋布。桑吉土司的老巢就在这交汇之处一个地势险要的山丘上,十几个村落远远近近散落在山丘四周白雪覆盖的河谷里。 俩人按照地图寻到一处僻静的藏房与提前潜伏在这里的三十名狼兵汇合。户主便是墨雪头人十年前派至这里来刺探情报的探子智明。这位以小商贩身份作为掩护的探子四十出头,杂货店小生意做得不错,还娶了个与土司府有仇的当地女人作为妻子。见七米和宋清月冒着这样连续几天的风雪一路赶来他心里真是佩服之极,鞠躬行礼后说道:“大人来得真是时候,看见大雪彻底封山后昨日开始土司府放松了警戒,今日午时桑吉老爷终于走出官寨到附近头人家里串了一下门。” “这老鬼终于放松警惕走出官寨了。这真是好消息!”七米想起什么继续问道:“那老鬼状态怎么样?” “回大人,桑吉老爷愁容满面一头白发,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余岁。小人第一回看见他坐着轿子出行。” 七米双手捧着一碗滚烫的酥油茶碗问道:“这几个月老鬼就没什么动静?” “回大人,桑吉老爷组建了一支一千多人的卫队驻扎在官寨附近。同时还派出手下亲信督促各头人抓紧备战。”探子智明说。 “若发动战争桑吉老鬼可以集结多少兵马?” “回大人,大约一万左右。” “桑吉老鬼两位公子的情况如何?”七米说。 “大少爷噶容自从去年回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喝醉酒到处惹是生非。平日里桀骜不驯喜欢独来独往的二少爷杨巅这半年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身边随时带着十几名护卫。” “有没有机会对杨巅下手?” “大人,这二少爷身边十几名护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恐怕不好对付。” 七米指了指坐在地板上的刀客们说道:“咱们萨钦狼兵可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敌明我暗主动权在咱们手中。” “大人,如若打草惊蛇我等下人命贱死不足惜,我怕危及大人和小姐性命。” 七米问那些安静地坐在下首的狼兵们:“你们怕不怕死?”见大伙均摇头表示不怕。七米指着一个壮实的小伙子问道:“来,拖敦你说说,说实话。” 那名叫拖敦的小伙半跪着行礼说道:“大人,小的怕,怕死,可是更怕给族人丢脸。”七米点点头表示认可,回首拍拍探子智明肩膀说道:“本少爷还想多活些日子,绝不会毛毛躁躁的采取行动。” “大人,这是我这几年仔细观察之后绘制的古洼隆和土司府地图。”智明说。 七米接过那几张羊皮卷仔细看了看,说道:“真是不错,绘制得如此清楚。” 宋清月一路骑行受了风寒需卧床调养几日。七米决定等这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十几天的风雪完全消停下来之前亲自摸摸情况,待到宋清月的病好起来再采取行动。第二日,七米便以智明店里小伙计的身份出现在杂货店里。刚好这两天预定的布料到货后尚未送完,俩人便装了一推车的布料出现在街头巷尾。没两天功夫七米便摸清楚了土司府附近的情况。 第八十五章 土司府前 第三日,刚从土司府门前推车路过,便见门前有百十号人排着队。细问之下智明告诉他这是土司府开仓借粮。在这里只要有头人开具允许借粮的条子便可借粮一袋;若是没有头人的条子,也可以请附近与土司府的人熟悉的人做担保前来借粮;而令人吃惊的是每年土司府开仓借出来的过冬粮,第二年却只需在秋后还回本粮,竟然没有一丁点利息。 “谁有这般胆识?”七米问。 “土司夫人。她十年前不顾众人反对推行的这一举措,谁都没有料到这件没有任何盈利的事情竟然坚持到了现在。”智明说。 “她这是替土司府赢得民心。” “这一方老百姓的命都是土司府的,民心又不值钱,要他何用?”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便是托起土司府这条小舟的水,只有民心顺了舟中之人才是安全的。” 等走近些了,七米见土司府左边架着两口大锅,里面烧制着热气腾腾的麦子粥,香气弥漫着这条泥泞的街道。一旁端着碗排队的大都是衣衫破旧人,有些甚至还光着脚。 见七米双手笼在袖子里一边跺脚一边朝那头张望,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的智明轻声说道:“大人,这土司府免费提供的麦子粥不论贫富不论男女都可以排队去领。” “每年都有麦子粥可喝?” “是呀,每年在天气最冷的时节土司府都会免费提供一个月左右的麦子粥。” 七米注意到那两口大锅旁一前一后站着两个衣着讲究的女人,其中那个身着劲装忙得不可开交的年轻女孩年龄和自己相仿长相甜美可爱,便忍不住努努嘴问道:“那个正在分发馒头的丫头是谁?” “丫头?大人,那可是桑吉土司的女儿。后边那位便是土司夫人。” 七米忍不住心想自古豪杰多为屠狗之辈,萨钦以后不管谁当土司也应当如此开仓救济贫困的人群度过寒冷的冬季。对土司府来说这可是件一本万利的好事,他接着问道:“这么说来这母女俩都是善人?” “大人,她们这么多年能坚持行善,理应是大善人。据说这孩子小时候体弱多病,土司夫人为了给女儿祈福,每年都要熬一百多锅麦子粥救济附近的穷人。” “父子作恶多端,母女仁慈善良,一家人竟也有如此差别。”说完七米丢下智明径直走过去排在人群后面,他想走近了瞧瞧这母女俩究竟如何。此时,一个老人家在接过那女孩递给他的馒头端起一碗麦子粥准备离开之时看见大锅里炖着带肉的骨头,舔舔嘴唇吞吞吐吐地对负责舀粥的大汉说道:“行行好,能不能将那块骨头送给我。” 那大汉一脸嫌弃的神情说道:“得寸进尺,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赶紧滚蛋。” 老人家再次看了看那块带着肉的大骨头喉结发出口水吞咽的声音,正待走开却听见一旁有人说道:“老人家您等等。”等老人家满脸疑惑的回转身来看见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披着大氅站在一旁的土司夫人,连忙俯身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跪下来,却被那个女孩子几步上前一把扶住。那女子弯腰捡起放在雪地上的碗和馒头,微微一笑递给老人家。 土司夫人亲自接过汤勺挑了一块带肉的排骨放到老人家的碗里,看了看那个呆立一旁的大汉说道:“还不赶紧给老人家道歉?” 那大汉啪啪啪给自己几记耳光后低头说道:“小人知错了,请夫人原谅。” “真是个笨蛋,我是让你小子给这位老大爷道歉。” 那大汉伸伸舌头转向老人家躬身说道:“老人家,真是对不住呀,我不该以这样的态度对您,请您原谅。” 见老人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土司夫人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都给我记住了,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土司府的子民。无论贫富咱们都得善待彼此,共渡难关。”转过身来对女儿说道:“娜姆我先回去了,你也注意休息,别太辛苦了。”七米此时才注意到在土司夫人身后一丈左右有个三十左右肤色黝黑的刀客抱着把弯刀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那人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七米一眼,那冷冰冰的眼神让七米感觉深入骨髓的寒意。七米想起在阿爸遇害的那天,这人至始至终都抱着弯刀远远地站在外围冷漠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浅灰色的衣袍上满是血渍。 七米在一片由衷的赞叹声中看着土司夫人和刀客渐渐远去的背影,身后响起一人话语:“小伙子,别站着不动,轮到你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见几步开外土司女儿正微笑着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赶紧走上前在衣袍上擦了擦双手伸手接过递过来的馒头躬身道一声谢谢准备转身离开,却被那姑娘拉住衣袖,随手递过来一个木碗轻声说道:“来都来了趁热喝点麦子粥。” “小姐,能不能再给伙伴带个馒头?”七米说。 娜姆顺着七米的眼光看了看对面的智明说道:“你这同伴可不能吃白食。” “为什么?” “他可是小有名气的商人,无需我们救助。” “您阿妈刚刚才说过,无论贫富都得善待彼此,共渡难关。” 娜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满脸汗渍穿着十分简陋的小子微微一笑说道:“教训起本小姐来了。不过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拿去,再奖励你一个馒头。” 智明见堂堂土司少爷一手端着碗麦子粥一手拿着馒头笑嘻嘻的走回来,便四下看了看轻声问道:“大人,您真吃桑吉土司施舍的东西呀?” “吃,干嘛不吃?这可是她们母女俩施舍的,干那桑吉老鬼什么事?”七米说完将手中的馒头递给智明,自己则蹲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七米想起什么便侧身问道:“你说这雪域上可有女人当土司的?” “大人,您不是说有女人当皇帝的?” “是呀,怎么了?” “皇帝当得,这土司自然当得了?” 七米问智明借了一两银子,将木碗还给娜姆说道:“谢谢您,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麦子粥。” “这银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家掌柜付的馒头钱。我家掌柜让我问您府上可需要挑些新来的布料?” “明天请带些新来的布料样品让我阿妈看看。” “好嘞,明天我就带到府上来。”七米说完见杨巅朝这边走来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露出马脚便脱下破旧的羊皮帽子躬身冲娜姆微微一笑转过身子径直离开了。娜姆看着七米离去时矫健的身影隐约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寻常,心想梳洗打扮一下这小子或许长得有些俊俏也未可知。 杨巅带着一群刀客慢悠悠的走到娜姆身后俯下身轻声说道:“我的好妹妹,瞧那臭小子得意洋洋离去的样子不由得让我想起阿爸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不让下人跪着说话他们会很快忘了自己卑贱的身份。如果再遇到他,本少爷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他又没招你惹你干嘛要记恨于人?” “他那样子让本少爷看着很不爽。” “你可认识方才土司夫人身后那个身材清瘦神色冷峻的刀客?”七米问。 智明低头想了想轻声说道:“那位面无表情的刀客可是全寨出刀最快的阿岚。” “最快?有多快?” “这些年跟他交过手的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他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只听土司夫妇招呼,是土司身边最有实力的侍卫。” 七米回首看了看那刀客说道:“阿岚也是使刀的,不知道练的什么刀法?” “据说阿岚没有什么固定的招式,他就像雪豹一样敏捷,出手几乎没有防守,每一招都是与人搏命的招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够快当然不需要防守!这人天生就是当杀手的料。要除掉桑吉老鬼看来得先拔掉这颗虎牙。”七米说。 “是呀,大人。小的听说十年前桑吉土司进山打猎正好遇到年轻的阿岚和隔壁山寨的一群匪徒打斗,他仅用一把剁草料的铡刀就杀了七八个匪徒。去年他只身前往梭坝寨用一双普普通通的筷子当众替土司除掉了有异心的头人。” 第二日一早,智明和七米两人各自背着一大包选好的布料踩着积雪来到了土司府前。远远看见大门外有几个卫兵笼着袖子缩着脖子在门外来回走动。一旁墙角处搭建了两个狗窝,一只藏獒见有来人便警觉的从狗窝里探出头来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七米看着那藏獒巨大的狗头,心想这狗体型着实不小。而此时,另外那处狗窝里则钻出来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人。只见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然后俯下身子回身从狗窝里摸出根细长的木棍直起身后对卫兵们大声说道:“九百零一天了。”他见藏獒低声的吼个不停便挥了挥手中的木棍骂了句“畜生闭嘴”,随后在卫兵们的哄笑中摸索着朝七米走来。 智明和七米赶紧让开路,站在一旁的雪地里。等走近了七米才发现对方须发皆白满脸都是伤痕和淤青,眼眶黑洞洞的空无一物,竟然是个被活生生挖去双眼的瞎子。见那可怜的老人家走到跟前停下来不走了,七米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老人家,是否需要馒头?” “馒头?呵呵,自然是要的啰。”说完伸出左手。七米连忙从布包里找出两个馒头放在老人家手上,又将一根牛肉干塞在他怀里。老人家将馒头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将其中一个含在口里,然后将另一个馒头揣进怀里,随后又摸出那两根牛肉干在鼻子边闻了闻。他将棍子靠在肩膀上,然后用右手取下含在口里的馒头,激动的说道:“这是牛肉干?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让我给糟蹋了呢?”说完再次拿到鼻子边闻了闻,随后递给七米。 “遇见便是缘分,再说了你比我更需要它,请收下。”七米说。 “今年有太多人饿着肚子过冬,每天午时土司府门前蹭粥的人比往年多了许多。这位公子,您,您送的东西也太贵重了。”老人家说完又将牛肉干还了回来。 七米拍拍老人家肩膀说道:“你就放心的收下吧,我们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人偶尔也做做善事。” 老人家将馒头和肉干都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然后拄着棍子将身子朝七米凑过去闻了闻说道:“请恕我直言,公子如此善良的人却有一身很浓烈的杀气,真让人感到费解。” 七米和智明互相对视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杀气?这东西也能闻得出来?老人家真会说笑。” “的确闻不出来,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得到。英雄出少年,公子未必是杀手,却肯定杀过不少人。此番前去土司府上请务必多加小心。” 等那瞎子走远七米感慨道:“这老人不简单!” “这老人原是土司府管家,他可硬气得很,从头至尾未曾告饶诉苦过。”智明告诉七米,两年前自己恰巧路过这里见桑吉土司让下人把这老管家绑在土司府门前石凳上,并搬来一块百余斤重的磨盘将老人压在下面。等半个时辰左右愤怒的老人家停止了叫骂脸涨得通红双眼渐渐鼓起来之后,桑吉土司在行刑人动手挖掉老人家双眼之前出现在门前。他背着双手缓步走上前看了看被压着的老人当着围观的百十号人的面大声说道:“大伙可看好了,敢对土司府徭役赋税说三道四者就是这下场。”然后呵呵一笑俯身拍拍老人家黝黑的脸指着鼻子说道:“你可听好了,老夫今日与你约法三章:被挖去双眼之后不准寻死,三年内不准回到家里居住,这三年必须每晚睡在这大门前狗窝里,若触犯任何一条则一定让你妻儿老小全都来陪葬。”行刑人在众人或害怕、或好奇、或期待、或愤怒的眼神里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娴熟的挑出老管家双眼,随后捧在左手心里给大伙看了看之后抛给墙角里拴着的藏獒。行刑人在老人家惨叫声中接过一碗滚烫的酥油添满黑洞洞的双眼。老人家挣扎了几下便昏死了过去,鲜血和酥油混合在一起慢慢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地上。七米想起自己小时候亲眼见过因偷了一袋糌粑被阿爸弄瞎了一只眼的老奴哀嚎着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离开的样子,据说第二日人们便在离土司府不远处木桥下发现老人单薄的身影在桥下随风晃动。这段经历在他的心里留下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每每想起总会觉得心里难受,便摆摆手打断了智明。他知道小时候看见那座木桥觉得害怕,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长大之后再见那座木桥觉得难受,是因为觉得阿爸和别的土司一样也有凶残的一面。 卫兵仔细搜查之后便派人将七米和智明带进土司府。只见土司府依山而建,高大的外墙之内仅有一条之字形的路通向山顶,沿路设有好几处哨卡都屯着不少人。七米估算这几处负责守卫的兵丁大致在一百人左右。七八处石砌的藏房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方圆几十丈的山丘上。不远处山脚下营寨里的情形清晰可见。 来到一处三层的藏房前,便见娜姆正在门前练剑,土司夫人则和一个丫环站在一旁观看,还有一个侍卫站在两人身后只露出戴着土黄色狐狸帽子的大半张脸来。七米见娜姆身法灵活、招式灵动,看来是有些武功底子。 娜姆收剑回鞘之后擦擦脸上的汗珠说道:“阿妈,您觉得怎样?” “孩子,练剑习武时永远不要背对着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比如在室内就不能背对着门口,在这里就不能背对着路口。”土司夫人说。 娜姆回转头看了看七米和智明说道:“阿妈,您教训的是,我习武太过专注,竟没有发现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 “智明是吧?”土司夫人见对方点头便继续问道:“我家女儿这剑练得怎样?” 智明满脸堆笑躬身说道:“回夫人,小姐剑舞得真是漂亮!” “漂亮?嗯,说得真不错。习武是为了防身,这花拳绣腿的漂亮可不顶用。隔壁萨钦的苍狼刀法可是一点都不漂亮却霸道凌厉纵横天下。”土司夫人说。 “阿妈批评得是。据说七米珍珠那小子正是凭此刀法夺得武状元。”娜姆说。 “若不是你那糊涂的阿爸和萨钦结仇,说不定此时我们和萨钦那小土司结为一家人也未可知,哪需要整天担心萨钦人前来复仇。” “阿妈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再说了阿爸是为了扩大疆域确保乱世之中咱们能更加安全才出此下策的。” “想法不错,可是实力呢?没有实力保障的想法都是空想。无聊时说说、做梦时想想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听劝,在我准备亲自去萨钦提亲之时不自量力非要惹祸上身去捅这个马蜂窝。这下好了萨钦和洞波一旦结盟,咱们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土司夫人摇摇头长叹一声苦笑着继续说道:“即便明天是末日,咱们也得把今日过好。走咱俩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布料。” 七米心想这土司夫人可真不一般,识大局、明是非、有谋略,差一点就将眼前这长相甜美可爱的姑娘嫁给了自己,不,是嫁给了年轻的萨钦土司。 土司夫人的随身丫环快步上前掀开布帘等几人走进藏房。此时他忽然发现一直站在土司夫人身后的侍卫腰上挂着一把三尺长短的子母鸳鸯刀。这让他心里一凛不由得拉低了羊皮帽沿机警地朝四下里看了看,暗道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咬咬牙低着头跟了上去。 第八十六章 渡人渡己 走进藏房一股暖意袭来。等眼睛适应了屋内较为昏暗的环境,七米发现十几名侍卫围坐在几个火盆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喝着早茶。土司夫人径直将几人带至三楼阳台上,指着地上铺着的一方考究的地毯说道:“请将布料取出来放在那里吧。”回身对侍卫说道:“尼玛嘉本(嘉本即百户长之意),你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见侍卫迟疑了一下不肯下去,土司夫人冷笑着说道:“尼玛嘉本从萨钦回来之后像是丢了魂似的,总是疑神疑鬼的该不会是被野蛮的萨钦人吓破了胆吧?” “阿佳啦,小心点总是好的。这不还有两个外人在此。” “就这两人?”土司夫人看了看智明和七米然后忍不住笑着问女儿:“你那三脚猫功夫对付这两人如何?” “阿妈真会说笑,如果连这两人都对付不了,我那七八年的剑岂不是白练了?” “如此甚好,那卑职先退下了。”尼玛嘉本转身下楼之前再次机警地打量了一下蹲在地上正在整理布料的七米习惯性的问道:“你小子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七米连忙脱下帽子压着嗓子躬身应道:“拉索(好的),嘉本大人。” “我怎么没见过你小子呢?” “大人,今年家里收成不好快揭不开锅了,我、我从岗雪村出来找口饭吃,幸好,幸好被老板收留,否则真不敢想。”七米吞吞吐吐的说完满含感激之情的看了看智明。 智明陪着笑脸说道:“大人,也不是小的心善,正好这些天要用人便留了下来。若大人觉得不妥,我辞了他便是。” “真是奇怪,我怎么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小子呢?”尼玛嘉本边说边上前抓住七米衣袍准备拉近仔细瞧瞧。 土司夫人呵斥道:“有完没完?这可是小姐邀请来的客人。”尼玛嘉本脱下帽子弯腰鞠了个躬便退了下去。 智明在为母女俩介绍各类布料之时,七米悄悄退至一旁女儿墙边留意起这山丘上其余几处建筑,心里猜测着桑吉土司所在的藏房,不一会儿似乎很随意的回身对智明说道:“掌柜的,原来土司大人的住所真有五层高呀!” “怎么样,没骗你吧。好好看看,土司大人此刻说不定就在顶楼上呢。” “谁说我阿爸就一定在那座高楼上呀?他平时可不住那里。” “娜姆,”土司夫人摸摸女儿的秀发柔声说道:“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若能看见土司大人,哪怕是远远的看见一眼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七米说。土司夫人将目光从眼前的布料挪开仔细瞧了瞧眼前这满脸汗渍憨态可掬的小伙,摇摇头说道:“大人深居简出你小子恐怕这次见不到了,再说了一个糟老头没什么好看的。” 见母女俩选定了布料议定了剪裁的样式。收拾好东西准备告别下楼时,七米轻声问土司夫人:“夫人是否顺便给土司大人也制一身过冬的衣服?” “不必了。”土司夫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转身随女儿走进一旁的卧室下石子棋。七米在楼梯间假装系靴带故意耽搁了一会儿屏住呼吸偷听母女俩简短的谈话: “孩子,你阿爸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季了……气数将尽的恐怕不止你阿爸还有咱们整个山寨!” “阿妈,来年是否必须和萨钦一战?” “咱们除了迎战恐怕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得死多少人呀!大哥和二哥能取得胜利吗?” “这两个废物恐怕指望不上。咱们必须拼死一搏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尼玛嘉本左手压着刀把正噔噔噔走上来,抬头见七米背着包裹在楼梯上费力的弯腰系靴带便虎着脸说道:“下个楼梯也磨磨蹭蹭的,快给老子滚下来。” 七米假装被对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间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摔在地板上,包裹散开来布料掉了一地。在智明小声的责骂声和随行几名侍卫哈哈大笑声中尼玛嘉本心中对这陌生青年的疑虑烟消云散。 走出山寨之时智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小的听闻宋小姐使毒的手段十分厉害可有此事?” “为何有此疑问?” “这些年小人曾经多次出入这土司府,觉得若将合适的毒药乘机倒入这山寨里十几个大水缸中,不出几日山寨里所有的人都会中毒。到那时主动权就在咱们手上了。” 七米知道在风雪之中自己将朱牡调制的鬼影散给弄丢了,而唐门烈阳散和仙人殇又太过歹毒便说道:“本少爷也想过此办法,可惜适合用的毒不小心弄丢了。” 日落时分,当阿岚推开院门缓步走进院子时感受到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气。他警觉地朝四下看了看,见一名衣着破旧的刀客正端坐在院子阴暗的角落里喝茶。他紧张地用力咬了咬牙,四下里用眼光寻找妻子的身影。不等他开口询问,见挺着一副大肚子的妻子双手提着一个土陶茶壶踩着碎步从藏房里出来。妻子莞尔一笑对阿岚说道:“有朋友来探访,您也不事先说一声。” “朋友?”阿岚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几时见我有过朋友?” 妻子不安地看了一眼一旁好整以暇的七米说道:“他说您几年前欠了他一些东西,却不肯告诉我欠了啥。” 直到此刻都不见对方站起身更别说拔出放在桌面的刀,阿岚心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的对妻子说道:“亲爱的,你身子多有不便,先回屋里去吧,男人间的事情你别来插手。” 等女主人忐忑不安的回到屋里,七米这时才提起刀缓缓站起身来摘下斗篷丢在一旁,露出不加修饰装扮俊俏的脸。阿岚这时才看清楚这一身劲装打扮的刀客竟然如此年轻英俊,这时刻来找自己肯定是来寻仇的,再次静心聆听片刻确认四下里没有埋伏后开口问道:“阁下是谁?” “你的债主。” “我只欠血债,不知是哪一次的?” “跟萨钦人的债。” “哦,那可是三年前的陈年旧账。”阿岚再次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小子说道:“萨钦人有仇必报,只是比我预想的早了不少。”他拔出弯刀用拇指试了试刀锋问道:“追风刀下不死无名之鬼,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七米珍珠。” “狼王七米!嗯,的确有单刀赴会的资本。”面对名震天下的武状元,阿岚竟然开心地笑了,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七米知道英雄最寂寞!一个出道以来从没败绩的刀客内心深处自然十分期待有人能胜过自己,尤其是在巅峰期若能求一败往后便有了超越提升的目标,这是任何一名骄傲的刀客都有的心结,哪怕他们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走吧,咱们寻个僻静的地方。”七米说。 “我这院子不够宽敞?” “够宽敞,不过本少爷不想当着你妻子的面杀你。” “为何?” “本少爷喝过你家里的茶,今日便是你家里的客。” “是这道理。”阿岚心想如今这世道不暗算对方就算是已经有武德的了,绝少有人能顾及到第三人的感受,便收刀回鞘朗声朝藏房说了句:“我去去就回。”转身走出院子,朝不远处白雪覆盖的森林走去。七米不动声色的催动内力在五丈开外不紧不慢的随后走进森林。来到一处密林深处开阔的地方,阿岚忽然觉得自己不够厚道,这十丈左右的地块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来到这方自己练武几载的地方这小子死定了,抖掉大氅回转身冷冷地说道:“方才我的耳目来报有发现今日有十几名刀客潜进山寨,该不会是你带来的吧?”见七米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神色一凛说道:“就在这里吧。”话音刚落,不等七米回应他便抽出追风刀径直朝七米冲了过去。 七米见对方身法着实惊出一身冷汗,五丈开外的距离就在自己拔刀回应的功夫,阿岚手中的追风刀便出现在自己眼前。没有漫天的刀影,没有繁复的招式,在迅捷无比的速度加持下只平平常常的拔刀出刀便令自己手忙脚乱,不得不用灵蛇飞渡步法扭身闪躲。 不等对方站稳,阿岚一旋身像雪豹一般扑向七米,刀锋一转顺势劈向七米前胸。七米提气迅速向后跃起,刀锋贴着鼻翼闪过。不等七米落地,对方后发先至全力扑向七米,看似长虹贯日的招式中追风刀直抵七米胸口。七米隔着软甲都能感受到刀尖透出的杀气。他凌空一招破刀式化解了危机,随后挥出一招横刀式才勉勉强强滞住对方进攻的势头。他发现对方这三招都是强攻的招式,丝毫没有防备的意思,招式简洁无比而又快如闪电,每一招都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打法,破绽百出却因速度和两败俱伤的打法加持令自己疲于应付毫无还手之力。 七米知道自己在速度上落后的原因,沉重的软甲、飞刀暗器都是拖慢自己脚步的负担。见对方三招过后喘着气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七米将宝刀插在地上,迅速解开身上的衣甲,飞刀、暗器掉落一地,露出一付清瘦健美的身子。他左手捡起一柄飞刀右手拔出弯刀呵呵一笑说道:“是不是黔驴技穷了,接下来轮到小爷进攻了。”只见他大喝一声,一招苍狼追月卷向对方。 阿岚竟然感到有点手足无措,他此前从未与同一个对手有过交手三招以上的经历,每一个与他交锋的刀客三招之内总会躺在地上。见对方脚步轻盈刀法精妙绝伦愈战愈勇,他知道眼前这小子武状元的名头可并非浪得虚名,于是耐着性子一改之前速战速决的打法,一个懒驴打滚巧妙的躲过进攻,随即纵身一跃再次躲过随之呼啸而来的苍狼迷踪。见七米在身后穷追不舍,阿岚用力一蹬一旁巨大的花岗岩,折身回来双手举刀全力劈砍向七米。这一招是他在此处利用独特的地形而独创的绝招。他很清楚这一招若不能取胜,自己体力不支便不会再有出手致胜的机会。 七米见状不妙一沉身双膝跪地从积雪上滑过,挥手一招提刀式迎了上去,在一声清脆的龙吟声中啸天刀与追风刀碰撞出火花,两把刀几乎同时脱手掉落雪地里。等身影分离的一刹那,七米来不及等在雪地里尚在滑行中的身子停下,左手一挥头也不回的射出狼头飞刀。寒光一闪而没,随后传了一声闷哼,等七米回首去看时,那柄飞刀已斜插在阿岚大腿上,刀柄狼头上一滴滴殷红的血悄无声息的不断滴落在雪地上。 七米擦了擦肩膀上被追风刀划伤处的血迹,拔出插在雪地里的弯刀小心翼翼的走向阿岚。跪坐在雪地里的阿岚喘着粗气看了看被震裂的虎口,用左手拔出带血的飞刀缓缓站起身,脸上却出奇的平静看不到一丝痛苦和慌乱的神色。他十分清楚对方单手持刀的力道几乎和自己双手持刀全力一搏时的力道一致,深知凭实力自己无法和对方抗衡,于是微微一笑将飞刀抛在一旁,抬头看了看刚挂上枝头的明月张开双臂闭上眼说道:“来吧,给我个痛快。” “是条汉子!本少爷就用狼王归来送你一程。”七米说完手中呼呼作响的啸天刀卷起漫天的飞雪正待罩向阿岚,却被一旁急切的哭喊声给叫住了。“阿岚,等等我,等等。”只见清冷的月光之下,一个女人哭喊着踉踉跄跄钻出树林来到阿岚身旁,从怀里掏出个血淋淋的东西递给他。随之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阿岚连忙脱下衣服小心翼翼的裹上那小家伙,俯身轻吻了一下孩子嫩嫩的额头一脸灿烂的说道:“我有儿子了,我当阿爸了。”随后看了看七米,依依不舍的将孩子还给妻子,揉了揉妻子的秀发亲了亲额头满怀深情的说道:“对不起,我打不过这小子,没法陪你走完剩下的人生。” “阿岚,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您得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她一边哭着说完一边将大氅解开铺在雪地上,麻利的将小家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阿岚长叹一声抬头看了看清冷的月亮说:“就叫泽荣达洼吧(意为美好日子里的月亮)。” “泽荣达洼,真是个好名字。”那女人擦干眼泪亲了亲孩子,拖着沾满血渍的长裙缓步走到七米身旁再次低头用泪眼看了看孩子,随后双手将孩子托起目光坚定的递给七米,等七米接过孩子她弯下腰深深鞠了个躬说道:“大人,今日我要随夫君一同前往彼岸,泽荣达洼就拜托您了。” “你不必这样,这孩子需要阿妈。”七米说。 那女人头也不回的说道:“对我来说没有了夫君就如同这黑夜没有了月亮,如同白天没有了太阳,我这一生将生不如死。” 七米咽了口口水狠狠心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这小家伙?” 那女人抱着丈夫呆立在雪地里任凭泪落如雨。片刻之后她捡起地上的飞刀交给阿岚,抬起头凄然一笑说道:“若大人真杀了我们的孩子,那一家三口人正好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团聚。”阿岚点点头紧紧的抱住妻子亲了亲柔声说道:“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对不起,对不起让孩子和你跟着受累了。”只见他缓缓举起颤抖着的左手,妻子则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他宽厚温暖的胸怀里,那把狼头飞刀在月光下不停的闪着银光。 看着夫妻俩如此恩爱又生死相依的摸样,七米不由得想起宋清月、想起朱牡。想起宋清月满怀深情的诉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不由得浑身一颤,心想遇到如此情景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这雪域上的黑颈鹤会朝夕相伴并以死殉情,何况是人呢!仇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重情重义不惧生死的好汉!他不禁问自己,以仇恨的名义增添新的仇恨,这叫复仇吗?难道这女人不是无辜的受害者吗?怀中这孩子艰难的长大之后会怎么想?……他蓦然发现自己不再对眼前这名刀客有丝毫的恨意,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真是知易行难。” 在孩子的哭闹声中,在山风的呼啸声里,阿岚含着热泪仰天大叫一声把心一横一刀扎了下去。随着当的一声脆响,飞刀刺在一处坚硬的物件上,随即啪的一声被拍落在雪地里。等夫妻俩满脸疑惑地转身来看时,才发现飞刀原来是被七米用刀面挡住了,并顺带用刀背将阿岚手中的飞刀拍落。 七米收刀回鞘后说道:“我不想当着妻子和孩子的面杀掉你。”他把孩子塞给阿岚,捡起一旁的衣物丢下一句“拜托了,帮我把这孩子和他阿妈照顾好。”就迈步朝山下走去。 “您不担心我来找您麻烦?” “不担心。” “为何?” “因为你涅盘重生了,从今往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仇怨可言。” 阿岚满含热泪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下身来,妻子在一旁对着七米身影不停地磕头致谢。 “泽荣达洼,这名字不错。”七米心里默念着这孩子的名字,心想今晚真是个吉祥而美好的夜晚! 第八十七章 河谷异动 今晚,七米感到心情无比愉悦,连自己也暗自觉得奇怪。走在山路上他想起玄静法师的话来“善恶终有报,因果总轮回;屠刀离手时,正是成佛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按照这混账逻辑,恶人成佛岂不容易?这是要人向善呢还是作恶?不过,不管怎样今晚自己总算做了件能感动自己的善事,至少那忠贞的妻子无需失去丈夫,那刚出生的孩子则父母双全。 今晚的月很圆,此时的风很轻。下得山来见时候尚早七米整理了一下衣装裹紧那破旧的大氅缩着脖子在月光下朝土司府周边信步走去。走不多久,钻出一处巷子见十丈开外有两人相互搀扶着缓步前行。七米定睛细看发现是一穿着僧袍却蓄着一头乱发的僧人扶着那老瞎子朝土司府走去。七米曾听智明提起过这位言行举止疯疯癫癫的和尚不守戒律却修为颇高。据说当年好不容易才轮到坐寺庙堪布的位置时他却拍拍屁股走了,从此流落街头独自修行却颇受人敬重。七米知道对面半山腰上有一处洞穴便是这老和尚寻常打坐修行的所在。此刻听见两人轻声议论便心生好奇放慢脚步蹑手蹑脚远远的跟在其后。 “瞎子,平白无故遭这罪你恨不恨土司大人?”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怪自己当初多管闲事招来土司老爷嫉恨。那老家伙我恨了两年多,最近却不怎么恨了。” “为何?” “这半年来土司府发生的一些事情开始让老夫可怜起这老家伙。”老瞎子顿了顿咳嗽了几声吐了口痰继续说道:“这半年来,每当我听见大少爷噶容伤痛发作时凄惨的吼叫声,听见老家伙一日不如一日糟糕的喘息声,听见街头巷尾不少人对老家伙父子的咒骂,开始相信您所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嗡嘛呢呗咪吽。或许这正是佛教所谓的因果循环,这世间所发生的一切,没有无缘无故的发生,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结果。” “是呀,当初老家伙不肯听夫人和我的劝阻,一意孤行偏要听信那几个溜须拍马的头人谗言,欲借金凤堂之手雄霸雪域。下毒弄残了洞波土司,偷袭了萨钦土司,最后竟然跟随金凤堂和整个武林为敌!这下可好了,损兵折将不说,还促成萨钦和洞波强强联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七米想果然不出所料洞波土司也正是遭到桑吉土司暗中使坏才差一点莫名其妙丢了性命,于是暗自催动真气在全身四肢八脉运行,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跟踪偷听。 “贫僧觉得客观来说萨钦和洞波这两位土司都太强悍了。桑吉老爷好几次跟贫僧诉过苦,说感觉卧榻之侧蹲着两支饿狼,稍不留神恐怕自己成了他们的果腹之物。” “老家伙的确对这两地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七米想起阿爸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当时完全无法理解的话:“如果没人把你视为威胁当成假象敌,那就说明相对于这些人你还没强大到令人寝食难安的地步。”正如萨钦民谚所说——胆大的目中无人想消遣挑衅一下对方,可胆小的想的却是怎么下死手一招弄死对方。或许桑吉老鬼也只是为了睡得安稳一些,正如桑吉老鬼对阿爸所说:想趁着自己还能骑行天下之时逐一除掉周围能威胁到儿孙们安全的强人;怪就怪你自己名声在外,实力日盛。七米忍不住想站在这老鬼的角度来看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是无奈之举,可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怎么粉饰也难掩他们为了自身利益不顾对方生死的丑恶嘴脸,也活该老鬼时运不济开始受到反噬。 “不说这糟心事了。最近说书人在传您的段子,您可知道?” “贫僧听说了。据说寺庙里的那些和尚因此不太高兴。” 老瞎子哈哈哈笑出声来。“管他呢,我作为管家得罪土司府,您作为格西得罪寺庙,咱俩因此有不少人惦记呀!不过那说书的先生有些水平,其中有段内容十分精彩,据说是您写的,我可用心记着呢。” “哦,那不妨说来听听解解闷。” 只听老瞎子清了清喉咙用沙哑的语音动情的念道: “金碧辉煌的庙里供着鎏金描银的泥人儿, 香绕千年的殿堂难掩烟火世俗的杂味儿。 听晨钟暮鼓, 居高墙深院, 这边黑压压无数人头颤动, 那方紫央央一片僧影闪现。 忙忙碌碌诵经礼佛, 装模作样打坐闭关, 试问这纷繁世间有几人与世无争,清静自在?” 老和尚哈哈哈敞怀大笑,随后拍拍老瞎子的后背说道:“这个嘛,的确是贫僧闲来无事时所写,时隔久远我自己都差点忘了此事,却不想这世间还有人记得这般清楚!” “您这些年特立独行,每日面壁修行可做到与世无争清静自在?” “惭愧呀!修为不够,知易行难,贫僧总放不下这远远近近十八寨四五万人。眼见着战事将起这心里呀实难平静。”老和尚忽然回首看了看朗声说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跟了一路?” 七米暗自感到惊讶,心想这么十几丈远的距离普通人在夜色下很难发现自己,莫非这老和尚是个习武的高手。他见自己行踪被发现,呵呵一笑从一旁阴影里钻出来赶紧上前几步躬身说道:“真是抱歉,小人扰了两位雅兴。” “你小子一路尾随意欲何为?”老和尚问。 “格西误会了,小人绝无恶意。” 瞎子听出这声音呵呵一笑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昨日施舍老夫馒头和肉干的大善人呀!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七米应声走到两人身旁。这时老瞎子问道:“这么冷的天小施主准备去哪儿?” “随便走走散散心。” “散心?小施主可是有什么心事?”老瞎子问。 “不怕两位笑话,这几日听说萨钦和洞波两处的兵马不久便将杀来,小人不知道这雪化之后自己该何去何从欲请格西占上一卦。” “这还用打卦?”老和尚边说边用力扣住七米手腕。七米知道对方想摸摸自己的底,便隐藏了内功仅用强悍的蛮力显得十分费劲的模样挣脱对方的控制。老和尚松开手的同时一掌打在七米胸口。七米噔噔噔退后几步跌坐在雪地上。老和尚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衣裳破旧模样英俊一脸友善的小伙子,神情严肃的问道:“能否让贫僧看看你手中的刀?” 七米犹豫了一下,将用破布条包裹着的啸天刀递给老和尚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老和尚拔出宝刀端详了片刻说道:“朴实无华锋芒内敛真是把好刀。能否告诉贫僧这刀是怎么来的?” “去年一位老人家送的。” 老和尚收刀回鞘递给七米后说道:“宝刀赠英雄,可惜了。”七米皱皱眉头并不接话。 老瞎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切地说道:“格西手下留情,切莫伤了小施主。” 老和尚呵呵一笑说道:“贫僧只是试试这小子身手,绝不会伤他分毫。” “您方才说无需打卦,这是为何?”老瞎子问。 “中原连年战乱,雪域各处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时节去哪里不都一样?”老和尚转身对七米说道:“你小子有这身蛮力加入抵御外敌的土司卫队里说不定能捞个一官半职,何苦如此破衣烂衫流落街头。” “破衣烂衫流落街头?”七米指指眼前两人说道:“小人觉得咱们仨可都差不多。” “你这小子还真是有趣。”老和尚说。 “小人现在上有老,将来会有妻小,可不想不明不白就把命丢了。” “没有桑吉寨这个大家的安宁哪有你小家的安宁?”老和尚问。 七米想了想说道:“桑吉寨一半的地是土司府的,一半的地是寺庙和头人的,我们下人有的只是这条命而已。这神仙打架关我们下人何事?” “小施主说得有些道理。”老瞎子将棍子靠在胸前搓着双手继续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一块地又真正属于土司、头人或寺庙?” “是呀,如今这乱世救世的王在哪里?战火如果真烧到这里,不知又得出现多少家破人亡的悲剧。”老和尚拍拍老瞎子的后背长叹一声说道:“老朋友,你自己多保重,恐怕以后如此送你的时候不多了。” “我眼瞎,可心却跟明镜似的。您可千万别做傻事,白白毁了这一生的修为。” 老和尚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贫僧想换一种方式来修行。接下来这一里路程就拜托这位小施主代劳了。”说完也不等七米回应便背着双手大步流星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只留下低沉的山歌在寒夜里回荡: 慈祥的阿妈叮嘱, 莫攀登高山峻岭; 如若不去险峻处, 怎能砍得青杠柴? 七米想起阿岚所说有一群刀客潜进山寨的事情,于是和宋清月商议后决定这几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第三日午后,当二少爷杨巅率领二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士从通麦寨视察归来途经一处凹地穿过灌木林时,忽然随着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从两侧林子里钻出来二十几名蒙面刺客。这些刺客从相距不足五丈距离的地方突然冒出来着实吓了众人一跳。不等桑吉寨卫士们反应过来,刺客们已左右包抄完成了第一轮弓箭齐射。杨巅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挥舞着大刀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尚未跌落马下的十几人向一侧山包发起冲锋。等冲进灌木从,他们才发现这些灌木林里巧妙的布置了不少拒马,将骑兵都阻拦在灌木丛外一时半会儿无法向高处突进。这片刻之间的停滞却迎来了刺客们致命的第二波弓箭齐射。 杨巅见腹背受敌情况十分危急,一边骂娘一边纵身跃过拒马几个箭步便来到刺客们身旁。只见他手起刀落迎面砍倒了一名弓箭手,随后大喝一声如暗夜里的雪豹般勇猛无比接连砍翻了两三名刺客,杀得这些刺客胆战心惊连连后退。这时五六名卫士也提着刀盾随后赶来迅速加入混战。这些愤怒的桑吉寨勇士将怒火全倾泻在刺客们身上,不一会儿功夫一侧山坳上的刺客全部被击杀。另一侧十几名刺客见势不妙一边射箭阻止追击,一边交替躲进身后山林里。 杨巅岂肯放过这些刺客,正待追进山林却感到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回过头来才发现几丈开外站着一名满身血迹的刺客,这一箭便是拜他所赐。杨巅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抛出手中的大刀。那大刀在空中呼呼呼转了几圈之后正中刺客胸前,刀尖竟然从后背透出。见那刺客应声而倒,杨巅忍不住哈哈哈仰天大笑,右手从后背拔下箭头丢在雪地里,随后朝林子里朗声说道:“就凭你们这些鼠辈也想杀本少爷!有种报上名来。” 一名年长的卫士弯腰检查了一下箭头,神情紧张的说道:“二少爷,这箭头有毒!” “知道是什么毒吗?”杨巅见年长的卫士用鼻子闻了闻箭头,又用舌头舔了舔之后摇摇头说道:“少爷,这毒属下从未见过,咱们得赶紧回去。” 杨巅呵呵一笑指了指那些倒在雪地里的刺客说道:“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去看看这群混蛋是哪里的人,本少爷死也要死个明白。” 年长的卫士四下里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会不会是萨钦来的刺客?” 杨巅忍不住笑出声来:“若今日伏击的是萨钦人咱们还能坐在这里说风凉话?” “是呀,这些刺客刀法实在太糟糕,再说了那些野蛮的萨钦人绝不会如此窝囊的抱头鼠窜。”年长的卫士说。 翻找了一阵之后一名卫士回复道:“大人,从这些人装束打扮和使用的武器来看,或许是梭坝寨的人。” “梭坝寨?” “大人,是那个被阿岚杀了头人的山寨。”卫士说。 “他奶奶的,去年我阿爸大发慈悲才没大开杀戒斩尽杀绝,这些余孽非但不知道感恩今日还差一点要了本少爷的命。如此看来梭坝寨头人真是死有余辜。”服用了卫士随身带着的解药后,杨巅无奈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林,一边脱下衣甲让手下人包扎,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真他妈倒霉透顶,没想到本少爷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等本少爷,本少爷回山寨……养、养好伤……一定要……踏……平梭坝……”杨巅舌头打结吐字越来越模糊,随后翻了翻白眼瘫软在卫士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