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平妻的渣夫被我火化了,虐死他》 第1章 订下亲事 夫君不归 她的夫君要娶平妻了,谭心竹平生第一次觉得……红色原来可以这样刺眼! 宽敞的院子里,一名面容美丽的少妇坐在廊下,说是少妇,可看上去年龄也就是十七八岁,她穿着华美的纱裙,柳眉秀口、肤色白皙,一双慧眼晶而明亮,此刻却盛满忧愁,呆呆望着一处。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色,红灯笼、红蜡烛、红喜字、红地毯,甚至连门帘都是红色的,处处洋溢着喜气,却处处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不过也对,对方可是堂堂太守之女,祝家怎能苛待? 晨起时,婆婆特叫她过去说话…… “心儿啊,你嫁进我们亲王府也已经一年有余,怎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呢?这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都不见个成效,不如由娘做主,给风儿娶个平妻吧,我们家家大业大,如今风儿内院儿只有你一人,以后也是辛苦,正好前些日子参加莲府宴请,看见太守家的小女儿正是适婚的年纪。 那丫头端庄温婉、很是贤惠,甚得我心,谁知一提这事,她竟也仰慕风儿已经,立即便同意了,不过……只一个要求,就是身份不能在你之下,我一想也在理,好歹莲丫头是太守之女,不好过于慢待,便允了她平妻的位置,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九,你只好好准备着便是。” 听到这话,谭心竹犹如五雷轰顶,刚一年多的时间,婆婆就着急给夫君娶平妻了?而且根本不与她这个正妻商量,便已经定好了。 垂眸坐在那,她手里一块帕子差点搅碎,之前因为肚子一直没动静,她自己也着急,常常回娘家和母亲诉苦,可母亲总温柔安慰她。 “心儿啊,急什么?这都是缘分,娘当年也是嫁给你爹两年半才怀了你大哥,之后就一胎接一胎,又生了你和你弟弟,所以你至今无所出,说明和孩子缘分还没到,这事绝对强求不来,再者你与风儿都还年轻,还怕怀不上吗?” 被母亲一番开导,她总算释怀许多,想想也是,祝培风刚接任燕怀校尉一职,虽品级不高,但也是一去军营就要十天半月的,两人聚少离多,一个月也同床不了一次,怀孕的几率当然不会很高。 她以为……公婆会理解,但连征求一下她的意见都不肯,就宣布要娶平妻进门,对她是不是有些太残忍? 可婆婆后面一句话,却直接将谭心竹打入无底深渊。 “婚房就布置在你那花梨园儿吧,第一省得风儿来回跑、第二你与莲家小姐伺候起夫君也方便,我问过风儿,他也同意了,明天我便吩咐人过去装潢。” 什么?她惊愕抬起头,用颤抖的声音问,“夫君……夫君也同意了?” “嗯!”老夫人笑着点点头,相对于谭心竹的伤心落寞,她则显得满面春风,“风儿自然同意,我特派刑管家去校场问的,所以你且回去等着吧,明日不要起的太迟。” 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回花梨园的,只觉大脑空白、浑身发凉,整个人都如身负万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路上,她再也闻不到花香、听不见鸟鸣,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心痛、五脏六腑痛,痛得她生不如死、一颗心好似被切成了千千万万片。 祝培风居然同意了,他居然同意了!可是……他怎么能同意呢?成亲时,他的承诺还犹在耳边,一辈子都只爱她一人,也只会娶她一人,怎么刚过去一年多,便失言了? 难道之前的耳鬓厮磨、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她与祝培风青梅竹马,至今已认识十个年头,她爷爷德高望重,曾以翰林院第一学士的身份在宫中担任太子太傅,两人身为皇子公主的陪读,也因此结识。 而在这十年中,爷爷卸任,父亲开始弃政从商,虽家底逐渐殷实,可商到底低于政。 但祝培风没有退缩,也从来没有骗过她,答应会一直爱护她,就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答应会娶她,在她及笄之后不久便上门提亲,早早订下了婚事。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与他相伴到老,就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如今……一切美好都被打碎,就因为生不出孩子,一向爱她、护她她的夫君就移情别恋了,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祝培风! 一生能有多长?永远能有多远?现在看来,不过朝夕之间! 站在花梨园门口,她盯着那道高高的门槛,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是已经来来回回跨过无数遍了?怎么今日突然觉得它好高,好似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了,进退两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手扶在门框上,她凝视眼前马上就不再属于她一个人的院落,一瞬间泪如雨下。 *** *** “少夫人,您别难过,您这般……奴婢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她的贴身丫鬟菱儿走过来,拿了件披风盖在她肩上。 谭心竹思绪被打断,才发现自己已经凝视眼前的红色太久,以至于再看别的都失去了颜色。 “菱儿,现在几时了?” “回少夫人,已经亥时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这样晚了,谭心竹拧拧眉,“那……世子爷回来了吗?”她在等祝培风,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菱儿为难的抿抿嘴,踌躇片刻才回答,“没有,刚才奴婢去厨房打热水,恰巧遇见刑管家,他说……世子爷今晚不回来了,已经特遣人回来禀告了老夫人。” 谭心竹心中又泛起一阵苦涩,他什么意思?不回家,不说来告诉她这个妻子一声,只告诉自己母亲,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事情,难道,他心里真的没有她了吗? 喉咙滑动一下,她拼命忍住眼底的酸意,站起的身子又缓缓在檐廊坐了下去,回屋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是自己迎接那满室的冰冷? “菱儿,你进那屋去。”她眼神盯着旁边的偏方,忽然提出要求。 “啊?少奶奶,您是让奴婢进去拿什么东西吗?” 她没有回答,可清亮的眸儿已载满忧愁,“你进去,用正常的音量跟我说话。” 菱儿稍一思索,马上明白了她家小姐的意思,不免也开始替主子心酸,小姐这是何苦,别说薄薄的一层门帘,就是关上门,又能挡住什么呢?只要对面动静大点,还是什么都可以听得见。 原来一直以为仗着老太爷的威望,祝家老夫人对小姐还能宽厚些,可如今怎能这般残忍?刚新婚一年,就急不可耐给自己儿子屋里塞人,而偌大的亲王府,哪里缺一个院子?非把新妇安置在她家小姐这里,不是摆明给人添堵吗? 无奈之下,她还是举着油灯走进去,尽量用最轻的声音喊了一句“少夫人”,心想这样小姐或许就听不见了,可谁知……一搓身,竟不小心碰到了厅堂中的椅子。 “咯吱”一声,让外面的谭心竹心都跟着狠狠一震。 她犹如惊弓之鸟,立即慌乱的紧紧捂住自己耳朵,不愿听到那无比清晰且刺耳的声音,就仿佛听见新婚夜……祝培风和他新婚妻子在床上欢好的声音,禁不住浑身都在颤抖,第一次,她萌生出逃离这个家的冲动。 第2章 气愤难当 离家出走 那一夜之后,谭心竹病了,高烧不退,急的菱儿团团转,只能请示老夫人去找大夫,可老夫人竟拒绝了…… “我们亲王府就要举行喜事,这时候请大夫岂不触霉头?传到太守府里也不好听,发烧本来也没什么,吃两副药就好了,管家……去库房给这丫头拿药,让少夫人服下。” 菱儿傻眼,琢磨老夫人怎么态度转变的这般快?之前她明明不是这样对少夫人的啊?哪有生病不给请大夫的? 但她一个小丫鬟,人微言轻,又担心小姐一个人在屋里待太久不行,只能跟着老管家到库房拿药。 可出来路过洗衣房时,恰巧听到两个老婆子在里面嚼舌根…… “哎,这少奶奶也够可怜的,肯定是被气病的,哪有让两个妻子在一个院子里住的,谁心里能不膈应?看世子爷平时对少奶奶嘘寒问暖、百依百顺,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若是真心喜欢,能让妻子受这气?” 菱儿咬咬牙,继续隐藏在角落。 另一个老婆子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就叫‘墙倒众人推’,眼见皇上因为谭家不肯出军资的事要整治谭家,当然也不会给少夫人好脸色。” “嗯,虽然咱们亲王府也不差钱,但谁能嫌银子多呢?若不是看中谭家京都首富的财力,当初老爷也不能吐口同意这门亲事,现在眼见谭家大势已去,老爷夫人当然见风使舵,趁机定下莲家这门亲事,好给世子爷仕途铺好路,至于少奶奶……只能靠边站喽。” “听说下聘时,是世子爷亲自拉了足足八车嫁妆到太守府的,可比娶少奶奶时候隆重多了,知道太守一家在郊外庄子游玩,还特带了价值万两的人参前去陪伴呢。” “啊?还有这等事?” “啧……这还有假?今早我眼睁睁看着世子爷身边的白月回来拿东西,世子爷连头都没敢露,不就是怕少奶奶知道嘛。” “啊呦呦,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啊,少夫人不早晚得知道?” “知道又能怎么样?没了谭家的银子,她谭心竹还是个啥?就算知道也只有忍着的份,她一个商家嫁进管家,本就是高攀,如今没有了利用价值,世子爷没休了她就不错了。” 菱儿从头听到尾,气的双眼冒火,跨出去就想跟那两个恶婆子理论,可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攥住,她回头,竟看见脸色煞白的谭心竹。 “少、少夫人,您怎么出来了?”她表情错愕,可想到刚才那些话肯定也被小姐听到了,声音哽了哽,“少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别听那俩可恶的臭婆子胡说,世子爷肯定不会像她们说的那样对您的。” 谭心竹嘴唇干裂、面容憔悴,可还是硬挤出个笑容,“没事的,我见你迟迟不归,还以为你跟老夫人发了争执,才出来寻你。” 菱儿抹一把眼角,决定隐瞒实情。“没有,老夫人说,她那有专门治疗风寒发热的药,奴婢便去库房给您取了,这就回去煎给您喝。” “好!”她点点头,从神色上根本看不出喜忧,也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只任菱儿搀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咱们回去吧。” 自那日起,谭心竹每天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强迫自己快点好起来,免得让更多人看笑话。而祝培风果真一直没有出现,她每日凝着窗外,从早到晚、望眼欲穿,多希望那道意气风发的身影,能再像之前一样笑着朝自己走来,然而……她的目光渐渐从期望、平淡、变成彻底失望。 到最后,身体的烧退了,心里的热也跟着退了! 她不愿承认祝培风薄情,两人十年情意,她一心一意托付于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桩婚姻……也只是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之上。 不怪两个老婆子鄙视她,因为他们成亲时,祝家也只给了六车彩礼,反而她自己,带回将近四万两嫁妆,甚至连死后的棺椁娘家都一并抬来,不想占他们亲王家一分一毫,如今,竟落得个高攀的下场。 经过这几日的思考,她想明白了,与其留下来遭人唾弃,不如自己识趣点,她本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照这种情况……若再坚持留下就是自取其辱,他们谭家如今地位虽不如官家高贵,但也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傲骨,既婆家以另寻良配,连祝培风都临阵倒戈,便算她十年的感情错付了,也没有继续厚着脸皮留下来的必要。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便他背信弃义在先,可她依然爱着他,从小的感情,他是她整个少女时期的,不是能说忘就忘、说停就停的,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不能忍受与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他。 想到他要和别人同床共枕、做尽和她做过的那些亲密事,甚至以后还要生儿育女,她便心如刀割、生不如死。在爱情里,她是自私的,更不愿他看见自己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的模样,所以……她选择退出! 打定主意,第二天她便以出去买东西的名义带着菱儿离开了亲王府,然而却是满载而来、空手而归,甚至连一件衣服、一件首饰、一个物件儿都没拿走。 谭家养她十七年,现在族中有难,她要回去与他们共进退,而以她对老亲王的了解,只要她离去迟迟不归,定会让祝培风写下休书,那时再探讨嫁妆的事也不迟! 路上,菱儿亦步亦趋跟在旁边,时不时跟她抱怨几句,“少夫人,咱们是不是太冲动了?奴婢觉得,还是该等世子爷回来后再说。” “解释什么?”谭心竹瞥她一眼,“无论怎么解释,太守的女儿也是要进门的,所以说再多都只是徒劳无功。” “哎!那咱们就这样回去,老爷夫人能同意吗?万一亲王府带人来闹,咱们家可是一点理都不沾啊。” “你放心,不会有人来闹的,他们巴不得我赶紧走,好将整个花梨园都让给新妇。” 其实……谭心竹心里是带着不甘的,好歹一年前还被八抬大轿、光明正大抬进亲王府,如今却是一步一步自己走回去,可她怪不得别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菱儿皱着小脸儿,看主子心意已决,也没再多嘴说什么,只是微缓脚步,“那奴婢去雇辆马车吧,您大病初愈,怕是不适合走这么远的路。” “不用了,我想走走!”谭心竹拒绝,她是故意的。 还记得上次回娘家时,祝培风还没去任职,说什么都要陪她一起回去,两人亲亲热热坐在马车里,他有力的臂膀一直揽在自己腰上,用无比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以后只要为夫有空,一定亲自陪心儿回来,自己一人做这样远的马车,难免无趣。” 是啊……难免无趣!所以今日她才坚持步行,就是怕会单独忍受那份无趣。而且在和他新婚妻子成婚后,他是不是也会陪她回娘家?也会抱着她说……“以后只要为夫有空,一定亲自陪你回去?” 不不不!不能再想了,她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呵……没准人家现在正和和美美、在庄子里吃喝玩乐,她又何需如此折磨自己? 若他真负了她,那就从此以后、四海八荒、千秋万代、只有你我、再无我们! 第3章 夫君来找 势不两立 一个月以后—— “爷,您看……少夫人在那呢。”白月眼睛一亮,直直盯着街角那个熟悉的身影,来到马车窗下,用那激动的声音向主子禀报。 纱帘立即轻掀一角,露出半张极度英俊的脸,他看上去年龄刚二十出头,却容颜如画、面如冠玉、五官轮廓分明,高耸的鼻梁,嘴唇薄厚适中,但线条优美,稍尖的下巴透出面部较好的曲线,更显出他的俊逸潇洒,一双深邃的眼眸晶亮又炯炯有神、如星辰闪耀,此刻……正隐忍怒意死死定在街对面一抹身影上。 “哼……”祝培风轻哼一声,“她倒过的好。” 不然能闲闲出来逛大街吗?亏得他牵挂忧心一个月。 听着这犹如怨妇般的语气,白月揉揉鼻子,轻声问了一句,“爷,您要过去吗?” 而以他跟随在主子身边侍奉多年的经验,和对这位世子爷的了解,知道他一定会过去的!别看主子现在表面还算克制,但其实内里肺已经要气炸了,那捏着薄纱青筋毕露的手背手已经说明一切。 祝培风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猝然……凝望的眼神又阴郁了几分。 阳光洒落在对面街道,纤细的身影站在光芒下,灿烂且生动,而那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好似把正处在阴影下的他隔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谭心竹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异常,一头如瀑般的长发随风飘动,那张美丽娇俏的小脸儿正微微扬起,痴痴注视着正在跟她说话的一名男子,时不时露出一排小白牙,掩着唇腼腆轻笑。 看得祝培风心底的火就要从眼底喷出来。 为什么?在离开他这么久之后,她还能笑得这般开怀,又纯真无邪、旁若无人。 他咬着牙调开视线,向那男人的背影打量,此人身型硕长、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袍,姿态儒雅,跟心儿说话时一直保持着稳重闲适的态度。 即便没看到正脸,他也一下辨识出,这是绍员外家的三公子绍世纲,曾与他和心儿同在宫中伴读。 哼!果然是死性不改,那时候他就总会借故过来与心儿攀谈几句。 “开门!”下一刻,他冷冷吩咐,脸上已结了一层冰渣。 “是,世子爷稍等!”白月不敢怠慢,赶紧绕到前面将车门打开,脚凳摆好。 祝培风利落下来,站直以后,硬是比旁边也不算矮的白月高出一个头,身子挺拔如松,暗红色水绸纱袍包裹住精壮身躯,中间系有一条黑色银边腰带,勒出他的宽肩窄腰,一迈步,修长下肢尽显无疑,跟过路的行人一比越发鹤立鸡群,而那矜贵的气质、绝世容颜,更是惹得周围一片少女驻足观看。 而不远处两人话已经说完,绍世纲一拱手转身向远处走去,可谭心竹却没有马上离开,还是若有所思盯着他的背影凝望。 祝培风离她越来越近,但人还未到,影子先到,只见她稍一低头,立即捕捉到那抹比一般人都要卓越的身姿,纤瘦肩膀明显一僵,然后迅速若无其事抬起头,罗裙下一只绣花鞋急急跨出一步,眨眼间已走出去数米。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见到了那影子、而影子的主人又是谁,都决定充耳不闻,打定主意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心儿!”他负在背后的手蓦地捏紧,对于她见到自己夫婿的表现很不满意。 一个月,十年间……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分开这样久。 谭心竹猛然顿住脚步,脸暗了暗,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也紧紧抓住袖口,对于这个久未谋面的丈夫,她实在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而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莲小姐应该已经过门了吧?他还有什么脸来找她? 鼓了半天勇气,她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因为憋着一口气,所以还不愿意抬起头看他一眼,只粉唇轻蠕,不冷不热唤了一声:“世子爷。” “怎嘛?几日不见,连夫君都不叫了?” 谭心竹不吱声,哑巴似的站在那,亦没向他迈进一步。 祝培风看她倔强的样子,心突然就软了半边,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只好认命的主动走过去,直到仅一步之遥才停下来,然后不容拒绝抓住她一只手,“走,回去收拾东西,跟为夫回家。” 她总算有了反应,但却是迅速抽回手,还后退了一步,“世子爷,恕我不能跟您一起回去,我祖父病了,得留下来照顾他。” “咯吱、咯吱……”祝培风牙磨响两下,这是他每次发火前的征兆。 但对于太守女儿的事,他毕竟心怀有愧,所以仍旧极力忍耐着,尽量不跟她发脾气。 “心儿,关于某些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解释,这一月我领人去边境围剿了,因此才没尽快来接你,还有娘对你做的那些、包括说过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婚房……我已经命人挪到别的院落了。” 谭心竹瞬间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真的会娶别的女人!这一刻,她听见自己仅存那一点幻想碎掉的声音。 “心儿,别这样看着我。”他揪起浓眉,受不了她失望的眼神,“我答应过你,一辈子只对你一个女人好,就一定会信守承诺,无论谁再出现,都撼动不了你的位置,和我对你的感情。” 即使再不想示弱、再不想表现的在乎,可眸光流转间,眼窝中还是出现了盈盈水光。 那一辈子只娶我一个人呢?她想问,然……到底还是憋在了嘴里,看来他的承诺,只能坚守住对他有利的部分。 旁边白月瞧瞧主子、再瞧瞧少夫人,心里也跟着难受,原来两人多好,只要世子爷在府就一定陪在少夫人身边,恩恩爱爱、形影不离,如今怎会闹到这种地步? “世子爷可不可以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您答应再娶,是因为我至今没怀孕吗?” “一部分!”他答的干脆,也没打算隐瞒! “呵……”谭心竹冷笑着勾了下唇角,一部分?那另一部分,是真的觉得谭家现在受到皇上制约,在为以后撇清关系做好准备吗?还是跟婆母一样,觉得莲小姐温良淑德,家世背景又雄厚,便也对她产生了好感? 第4章 愤愤不平 甩袖离开 那两人间十年的感情又算什么呢?男人果真都是这般喜新厌旧吗?谭心竹眼虽迷茫,但心却明亮,明白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会同意和别人共侍一夫! “知道了!”她深深看着那张曾令自己无比爱慕的脸,不再退缩,“那就祝世子爷和莲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培风目光立即转为凶狠,一把将她揪到自己跟前,“谭心竹,别激怒我!我说了,家里只是多了个人,其余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依然是你的丈夫、你依然是我的妻,而之所以会答应,也是不想再让娘为难你,你应该体谅我的苦心,而不是这般故意和我说反话。” 谭心竹又想嗤笑了,她体谅他,那谁又来体谅她呢?说实话,她宁愿被为难,也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他确实还是她的丈夫,只不过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而她在乎的……也就只有“唯一”这二字。 此刻若真因为他三言两语就妥协,那对自己付出这十年的青春,何尝不是一种玷污?她爱他,但却有自己的底线。 该让的,她毫无保留,但不能让的,她一步不退! “世子爷,您误会了,我没有‘故意’说反话,反而句句出自真心。”她刻意加重“故意”二字,“与您成婚一年多来,我确实没为祝家产下一儿半女,人云‘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我对不起祝家,也让您跟着受到连累,本该让出这个位置,给更合适人,您尽管去娶莲姑娘,我绝无半句怨言,只求世子爷能赶紧送来修书,自此我们一别两宽!” “你休想!”他立着眼咬牙切齿道,脸色铁青,身侧的手还微微发着抖。因为了解心儿的性格,知道她平日看着性格虽软,但遇到不肯妥协的事总是格外倔强,她要与他和离,便肯定不是说气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他慌了。 连白月都被吓一跳,少夫人怎会突然提及休书呢?事情真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随即,祝培风强硬拉着她手来到旁边一处暗巷,噼里啪啦便开始输出…… “谭心竹,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居然敢让我写休书?难道你就这般不信任我?知不知道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我明白……此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心里带着气,但我发誓,莲雪不会影响到我们,并且就算她嫁进来,怀上嫡子的也一定是你,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即便您不写休书,我也不会再跟您回祝家了。”她态度异常坚决,不见半分退缩。 他胸膛起起伏伏,怒到极时方转平,凝视她片刻,竟出其不意张臂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心儿,这段时间……我很想你,日日惦记着你,也知道你的不愿,但请试着相信我一次,行吗?这十年,我对你的喜爱未曾减弱半分,更不会因为莲雪就改变,跟我回家吧,没有你,我睡不着。” “不!”她推开他,眼睛都不眨,知道现在心软,就是对以后自己的残忍。“爷,我爱你,但不会屈了自己的心,在祝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但我不愿逼你选择,所以主动退出!” 他腮帮鼓了鼓,怒不可遏,一拳砸在她旁边的墙上,在她耳畔炸开“砰”地一声巨响,接着愤慨嘶吼,“你何必这般固执?” “爷又错了,十年的感情我都放下了,又何谈固执?”她仰头质问,淡定如斯。 “若说固执,也该是您固执才对,我谭家现在前途渺茫,可太守府却如日中天,听说莲雪的哥哥近日又升了汴州御史,对您的仕途可谓大大有易,爷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丢车保帅,越早和我谭家撇清关系越好,公公和婆母不也是这样想的吗?日后您两家强强联手,朝中在无势力可比拟。” 他盯盯看着她,恶狠狠、又冷冰冰,像要把她的灵魂看穿,喉结滚动数回、才艰难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谭心竹,你何时变成这样了?竟会如此恶意揣度别人的心思,这十年……本世子好似从未真正看清过你,原来那个心思单纯、可爱至极的丫头哪去了?你简直让人失望至极!” 她下巴抬得更高,倔强的回,“彼此彼此!” 他的失望又怎能抵过她?原来那个对她一心一意、坚贞不渝的祝培风又去哪了? 说实话……自离开他、离开祝家这一个月以来,她对他当真一点也不思念、不想念,不怀念!甚至希望他干脆就这样撇下她,直接娶了莲家姑娘算了,她的性格就是宁决绝、也不要牵扯不清。 祝培风忍无可忍,一推墙壁退开数步,脸上柔情已荡然无存,“看来这次是我来错了,你既心意已决,我再坚持又有何用?” 可等了半天,她竟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好!他点点头,也不再勉强! “刚才听你说谭太傅病了,无论出于私交还是以往的师徒情份,我都该去看看,坐我的马车回去,然后本世子再走。” 她一口回绝,“不必了,多谢世子爷好意,您好事将近,若让我祖父传染上病气就不好了,用婆母的话说……岂不触霉头?传到莲府也不好听,所以您便直接回去吧。” 巷外的白月听得额际冷汗直流,连忙默默走到前方一个字也听不到的地方,琢磨少夫人真是破罐子破摔了,原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说自己婆母的。 “行,既然你不想让本世子登门,那我又何需自讨没趣,明天会差人把从边境给你和岳母带的布料送来。” 两人俩毕竟还是夫妻,而他世子爷的妻子,无论走到哪都要穿最好的、用最好的,见她现在穿的衣服布料远不及在祝府,头上身上金银首饰也没了,让他打心眼儿里不是滋味。 谭心竹却一怔,“世子爷别麻烦了,布料还是给婆母和莲小姐留着吧……” “她们自有她们的,不必你操心,好歹是本世子正妻,穿着太过寒酸让本世子颜面何存?”他每一句话都是带着气的,可随即又无奈叹息,放低语调道:“心儿,我们的事,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不要轻易下什么决定,我的承诺对你永远不变,亲王府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谭心竹眼睛垂地,轻轻一附身,“多谢世子爷好意,但我的决定不可能再变!” 祝培风紧咬牙关,肺火再次被拱起,重重“哼”了一声,接着就甩袖决绝走到对街。 “哎呀……少夫人,其实世子爷这样选择也是为了维护两边,您一定不要生爷的气,提和离就严重了。”白月见事态不好,赶紧趁主子不在身边的机会过来说情。 “白月,莫再多说,回来!”祝培风呵斥完就钻进车厢,马车经过她的身边缓缓离去。 不久后,在谭心竹身影被远远甩开后,厢壁才轻击几下,白月立即跑过来,“世子爷,您有何吩咐?” “回府后好好查查,我不在那段时日,一些下人、包括老夫人在内,可对少夫人做了什么?” “是,奴才记住了!”白月应下,担心两人真会分崩离析的心也放回肚子里,看来世子爷还是无比在意少夫人的,哪怕她说过再短的一句话,都不会听听就算,而是记在心里。 第5章 姑母讨银 惹人厌烦 因为见过祝培风,心竹情绪不高,又怕这时回去会让家里人看出端倪,所以一路拖拖拉拉才走回谭府。 待入了院门儿,正好看见大哥谭宪和小弟谭宬把晒完太阳的祖父抬进花厅。 “心儿,你怎么回来这样晚?”出来后,大哥气喘吁吁的问。 谭家老大今年二十有四,还未成亲,是个极刚正不阿的人,从性格方面来讲很随父亲,祖父还在宫里教皇子们读书时,其实第一个陪读的人选是他。 但奈何大哥自认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打算从政,反而时常跟在父亲身后往家里几间铺子跑,后来还是祖父开明……说人各有命、不能强求,不如就让孙子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子谭建雄年龄也渐渐大了,身边总需要个帮手,而那时弟弟还只有六岁,所以后来陪读的“美差”才落到她头上。 心竹走过去回答,“大哥,我走回来的,没坐马车。” “哦,下次再想散步就带着菱儿,自己总归不安全,对了……邹大夫说没说方子什么时候能送来?我见祖父近两日情况大有好转,那方子太烈,怕是不能再喝。” “他说最迟明天,之前的方再喝两日巩固一下也无妨。”心竹今天就是出去替大哥跑腿的,也是见她天天闷在家里,因此让她出去透透气。 “好,走吧,花厅的饭都摆下了。” 随后,兄妹俩并排往里走,心竹闲谈似的道,“大哥,回来路上我还遇见绍公子了,他说过几日要来探望祖父呢。” “来自然是要好好款待,毕竟都是祖父的学生,但妹子……鉴于男女有别,你还以嫁作人妇,以后若再遇见就莫要在街上深聊了。” 心竹抿抿唇,知道大哥是好意,所以没有申辩什么,只乖乖应下,却只字未提还遇见了祝培风的事。 正说了,谭宬也从后面撵上来,往她手里塞了个橘子,“姐,你尝尝,姑母拿来的,还挺甜,刚让菱儿给你拿进屋十几个。” 谭宬今年十六,长得像娘,性格也随娘,可以说和大哥是南辕北辙两种人,一喜静、一喜闹,但读书方面还可以,全凭小聪明,最是喜欢耍枪弄棒,家里光习武先生就请了好几个。 谭家一向遵循孩子本性,因此能力范围内,只要能满足的便都尽量满足,而且两个男孩一武一文,正好互补,家长们也不横加干涉。而因为谭宬和心竹就差两岁,所以素日两人关系最为亲近,只拿大哥当长辈,尊敬、可很少能互诉心事。 心竹听了弟弟的话,略微蹙起眉,“姑姑又来了?” “嗯!”谭宪大大咧咧道,“娘今日还算呢,说自分家后,少说也得贴姑姑家几千两银子了,今儿来则是因为堂姐许了都尉家的二少爷,让爹给拿两千两银子置办嫁妆,真拿咱家当冤大头了。” “啧……小点声,看让听见。”谭宪回头瞪他一眼。 谭宬一缩脖子,平时除了爹以外,最怕的就是这位大哥。 叹口气,心竹小声问,“爹同意给拿了?” “没有!”谭宪回答,只说给拿一千两,好歹姑姑也是谭家嫡女,不能让她女儿嫁的太寒酸,回头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嗯!”心竹点点头,一千两……三间铺子一个月净利润没了。 三人进入花厅,桌前人口很简单,几年前谭氏一族才分过一次家,所以现在他们一支主子不多,心竹的爹谭建雄是嫡子,理所应当大部分家业都给了他,老人也自然由他来赡养,但谭老夫人走的早,如今只剩下一个爹,谭安邦谭老爷子。 谭建雄下面还有个两弟一妹,但两个弟弟都是庶出,谭老爷子之前的妾室所生,后来那两个姨娘也不在了,只有一个妹妹和他同父同母,也就是今日登门要钱的谭秋柔。 爹绷着脸坐在祖父旁边,一个小丫鬟在旁边布菜,再旁边是娘,然后就是谭秋柔。 她本来嫁得也挺好,毕竟有翰林院学士的爹摆在这,丈夫是个实打实的文人,于当时的谭家也算门当户对,可后见谭建雄这个大舅哥弃文从商,赚了不少家业,连谭心竹都嫁进了亲王府那样的皇亲国戚,所以自己也活了心思,跟一些朋友借了几万银子,做起到卖煤炭的买卖。 可时运不济,不到几年就赔光了,如今只能让自己媳妇像吸血鬼一样回娘家开口要钱,不然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还敢倒打一耙……都是你那大舅哥害得,要不我早就考取榜眼探花了。 这等谬论着实令人可笑可悲! 但话说回来,谭心竹对这姑姑倒没什么反感,嫁出去的女人,有几个能做得了自己主的? 只觉得自己有点傻,当初离开婆家时还是对夫君抱有一丝幻想,可今日一见,已知和祝培风的婚姻无望,后悔那日就该等筹备稳妥一些把嫁妆一并带回来,就算一个人过也饿不死,总比以后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这样的丈夫强。 一见心竹进来,谭秋柔先跟她打招呼,“呦……心儿还在家住着呢?总这样可不行,婆家早晚会有意见的,来……到姑姑这座,咱俩说说体己话。” “姑姑”她只回了一句,也没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就挨着坐下了。 “乖,这次打算住多久啊?姑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千万不能让男人独守空房太长时间,不然难免出事,尤其你们现在也算新婚,可别让哪个小狐狸精把世子爷勾了去,对了……这都一年多了,你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啊?在那样的大户人家,先有个孩子才能站稳根基……” 一旁心竹的娘叶淑香撩撩头发,借此瞪了丈夫一眼,意思看你的好妹妹,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家事没弄明白,倒跑这来操她女儿的心了。 谭建雄心领神会,也不愿让人拿孩子的事刺激女儿,心儿此次一个人回来住这样久,姑爷还一直未露面,难免也和这件事有关,可刚想阻止,久未说话的谭老爷子先铿锵有力的开口…… “我看挺好!”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他气势已经恢复许多,“如此总比没成亲便先有孩子的强!” 谭秋柔一噎,因为她就是没成亲先有身孕的,可当时她也是怕那么好的婆家跑了啊,只能略施小计,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丈夫竟是那么个窝里横的主!知道父亲这是挤兑自己呢,便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撒娇似的嘟囔,“爹,人家也没说什么啊?不过好心提醒心儿罢了。” “都开动吧,吃饭还堵不住嘴!”老爷子不容反驳,率先吃进第一口,也堵住了女儿后面的话。 对于这个嫡亲孙女,老爷子自小就疼爱有加,自是舍不得她受一点数落。 第6章 女儿受屈 肝肠寸断 心竹感激看了祖父一眼,低头吃起弟弟夹进碗里的牛肉。 而怕姑母再插嘴,谭宪便和谭建雄说起生意的事。 “前儿去东城门的‘碎金宣’,听掌柜说,心儿设计那两款头钗卖得最好,一个月净利竟硬超了二百两。” “呵呵……我就说吧。”叶淑香自傲的摸摸头顶发钗,“第一个做好的成品就送到我这来了,心儿果然设计的好,昨日戴出去和几位夫人吃茶,都夸这钗好看呢,华贵又不张扬,现在人手一个,也算给咱们家铺子做宣传了。” “嗯,好好好!”谭建雄欣慰的看着女儿,“心儿这方面是有天赋,等把开铺子本金收回来,爹就将‘翠金宣’送给你,以后再设计出新款式挣的银子,就都归你自己所有。” 谭秋柔撇撇嘴,暗道他这大哥还真是舍得,一间铺子少说一万两,就这么送给女儿了,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只能硬插进话来。 “大哥,心儿现在可是世子爷的嫡妻,人家家产也不比咱家少,没准看不上那小铺子呢,您就别瞎操心了。” 谭建雄扒着饭,口吻冷硬,“我给我女儿的产业,与亲王府无关,女人家也要有点私房钱,不能坐吃山空,不然婆家都看不起。” 谭秋柔尴尬的轻轻喉咙,感觉受到了双重暴击。 “哇……姐,那你可发财了,我那有五百两,是过年攒的压岁钱,一直舍不得花,不如就都投进翠金宣吧,年终让我抽点红利就行。”谭宬谄媚的撞撞心竹肩膀。 “你想的倒美,铺子都装修好了,要货有货要人有人,需你投什么钱?不如到你大姐店里扛料子吧,省得一天就知道在外面打架斗殴”谭宪无情拆穿他,惹得小弟转头跟娘告状。 “娘,您看大哥,我不是想自己赚点银子娶媳妇吗?可不想天天就知道伸手管父母要钱,多丢人呐!” 得!一句话,又把谭秋柔刺激一次,她一口菜卡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要不是碍于姑娘那一千两嫁妆,她才不会留下让祖孙三代挤兑个遍呢! “大哥言重了,铺子生意好,也不光是那几只头钗的功劳。”心竹终于捞到机会说话,赶紧把话题扯到别处,大家才算顺利吃完这顿别扭的饭。 过后,谭秋柔拿着银子兴高采烈的走了,临了还强从叶淑香那顺走两件首饰,说她的东西体面又好看,留着女儿出嫁的时候戴。 气的叶淑香只能跟自己丈夫抱怨,“每次来都跟扫荡似的,平时给点银子也就罢了,这刚给朝廷拿了六万两,才暂时躲过危机,可家底都被掏空一多半,她竟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张口就是一千两,我还有两个儿子没成亲呢,难道我夫君儿子辛辛苦苦赚的银子是为她家赚得?过几年,这份家私都得倒腾到她老薛家去。” 谭建雄也为难,谁叫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子呢?只得好言好语安慰妻子,“以后保证不给这些银子了,我知道家里难,但好在生意没受影响,银子再赚就有了,你看在心桐要成婚的份上,就别与她计较了,好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那几样首饰也不值什么?咱们家就是干金银买卖的,还不是到店里看上什么拿什么,何必跟她怄气?” “哼!你说的倒轻巧,总这样连要带拿的谁受得了?况且你焉知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叶淑香不依不饶,憋屈的眼泪都挤出来两滴,“单给银子也就算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拿心儿说事。” 提起这个,旁边的谭宪倒多思虑一瞬,“娘,妹妹自成亲起都没归家这样久过,妹夫也没来接,一问便说是知道祖父病重才回来的,还总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丫头在祝家不顺心了?还是因为咱们家前些日子的事,遭了公婆脸色看?” 因为知道祝培风和心竹从小一起长大,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多年来一直甚睦,所以全家自始至终都没往祝培风身上想。 “嗯!还真是,不然以心儿的性子,不可能这样。”叶淑香用帕子擦擦眼泪,总算暂时放下小姑的事,随即吩咐旁边贴身丫鬟双喜,“喜儿,你去把菱儿叫来,她跟着心儿在祝家,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双喜走后,谭建雄叹口气,“哎!若真是为子嗣之事,我们还不好开口了,老人嘛……谁不想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况且人家可是有爵位要继承的。” 谭宪一直在里间躺着,听见父亲这话“腾”一下就窜了出来,“爹,有啥不好开口?又不是我姐的错,您和娘都不知道,我在外面可都听说了,姐夫整日在校场,有时十天半月都不回去一次,您让我姐咋怀孕?也不是生孙悟空呢,自己就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你给我闭嘴。”谭建雄一本书就撇了过来,正好砸谭宬脑门上,疼得他哇哇大叫,躲娘背后不敢吱声了。 “该打,整日间口无遮拦的。” 谭宪也指他,恰巧此时菱儿走进屋内,唯唯诺诺站在厅堂中间。起先被为后还一直支支吾吾,说在祝家的事小姐不让提。 众人一听,这其中就一定有事,要不怎么还得瞒着呢?便被叶淑香拉到身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菱儿才终于跪下来哽咽着和盘托出。 包括祝老夫人因为小姐一直没怀上身孕,已经给姑爷纳了平妻、还把婚房布置在小姐院子里的事,而姑爷也已经同意了,后来祝老夫人就嘴脸大变,连小姐发烧都不给请大夫,说是这样会触霉头,只给拿了几副药让回去自己煎,以至于祝府上下都开始说三道四,小姐实在呆不下去了,才赌气回来的! 叶淑香万万没想到女儿会遭受这样的待遇,一时间傻了眼,立即哭得肝肠寸断,险些晕过去,虽从女儿以往回来的字里行间都能听出婆家的急迫,但想着小夫妻还年轻,也大多是宽慰,可如今平妻都快进门了,这不摆明拿心儿这个正妻没当回事吗? 谭建雄也立时摔碎一盏茶杯,胡子都立起来的,他谭家的女儿,岂能受这种屈辱?纳妾不算,还敢把婚房设在女儿院内,简直欺人太甚,这是见他们谭家前些日子遇到点难处,现在就落井下石了。 都说无奸不商,实则这些从政的嘴脸才最为阴险,他们谭家自做生意起就一直诚信经营,反观亲王府……见风使舵、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见你不行就立即翻脸,当初他就对女儿嫁进这样的权贵之家颇有微词。 谭宬更是暴跳如雷,他姐姐从小到大可都是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宝,那该死的祝家居然合伙欺负她,亲王了不起啊?要不是见姐姐喜欢祝培风,他们家还不愿攀这门亲事呢! 亏他每次见到祝培风还姐夫长姐夫短,这口恶气无论如何咽不下,抽出挂在屏风上的宝剑就要往外冲,幸好被还算理智的谭宪拦住。 “宬儿,你干什么去?赶紧给我停下。” “大哥,你别拦着我,我去劈了那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让他欺负我姐,这刚成婚多久,就要娶平妻,欺负我们谭家没人了?” 第7章 初次见面 相看相厌 叶淑香哭得直打嗝,“宪儿,你……你别拦着宬儿,让他去,这祝家太不像话了,怎敢如此对待我的宝贝女儿?论家世、论门第,我们心儿配他世子也是绰绰有余,做什么看他家鼻子眼睛的?我的心儿啊……我可怜的心儿,这一年真是委屈你了,连发烧都不让给请大夫,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哎呀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谭宪一边拉着活驴似的弟弟,一边劝解着母亲,“要杀要剐也得等问明白怎么回事啊,不能意气用事,我看妹夫一直对妹妹关爱有加,次次都陪着一起回来,两人可谓形影不离的,是不是娶平妻之事还被祝老夫人蒙在鼓里?” 听大儿子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谭建雄照小儿子屁股踢了一脚,立眼呵斥,“你给我回来,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校场大门都进不去,能劈到谁?菱儿,你说,姑爷知不知道此事?” 叶淑香止住抽泣,也巴巴等着她的回答。 菱儿头垂低低的,紧张的揉搓着自己衣角,“回老爷,祝老妇人原话是说姑爷已经同意了,但具体知不知道、会不会是故意这样说的,奴婢也不得而知。” 谭建雄暂时松下半口气,其实和儿子一样,也有点不相信祝培风能做出这等事来,好歹和女儿自八岁就认识了,没准就是那祝老妇人先斩后奏,便过来拍拍妻子肩膀,“你先莫伤心了,这两日我亲自去问问培风,若真如亲家所说,为夫我定饶不了他。” “嗯”叶淑香眼泪婆娑抓着夫君衣摆,“夫君,没弄明白事情原委之前,就让心儿在家里好好住着吧,千万别让女儿心里难受。” “哎,我知道,就是她住一辈子我都不会说个‘不’字,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爹,那您可说好,若祝培风也知晓此事,并且首肯了,咱们必要上门替姐姐讨个说法,不能让她再回去受气。”谭宬气得连姐夫都不叫了。 “那是自然,谭家这些年虽不倚仗你祖父翰林学士的身份了,但在京都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谭建雄拢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接回来当老姑娘,也不允许别人欺负到她头上。” “你爹说的对,再有你们俩。“叶淑香指指谭宪、谭宬,“以后别在心儿面前提及此事,免得惹她伤心,告诉门房,最近也别让你姑姑登门了。” “放心吧母亲,我们知道。”谭宪回答,眉头深锁。 哎!怪不得几十天来总见妹妹一个人闷在屋里、郁郁寡欢的,原来是在婆家经历了这么多不公,他心里着实不好受。傻丫头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若不是被他们发现,她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吗? 随即打定主意,祝培风如果真敢因为子嗣之事再娶,他就当没有这个妹夫、也没认识过他这个人! *** *** 菱儿被叫走的时候,心竹正在屋里看书,可后来……书页就再也没有翻动过! 她明白,自己的事早晚会让家里人起疑,本来也没想隐瞒,只不过觉得他们主动发现比她突然说出来效果能好点。 听见门响,她才装模作样又将书举起来,菱儿已经悄声走到摇椅旁边,红着眼睛就要下跪,却被她一把拦住,宽慰的道,“别这样,我知道老爷太太叫你过去是问什么,也知道你没发再隐瞒,但没有怪你,所以你无需自责。” 菱儿小心翼翼窥探她一眼,蹑蹑开口,“小姐,对不起,奴婢知您不说此事是不想让夫人他们伤心,可私心里……奴婢是想说的,毕竟小姐确实在祝家和姑爷身上受了那么多委屈,自此一经离开亲王府,就需要一个靠山,而太老爷、老爷、夫人、大少爷、小少爷,就都是小姐的靠山啊。” “好!”她点头,“既然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早说晚说也便没什么差别了,菱儿……你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菱儿担忧的凝望她两眼,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心竹视线一直定格在窗外,放空思绪,好半晌……才将书放在旁边矮案上,缓缓走到榻边,从下面拽出个一米长的黑箱子,将暗锁打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雪白雪白的白貂围脖。 大家都以为,她和祝培风的初见是在八岁,其实不然,她记得清清楚楚,真正的第一次见面,还要再提前三年,也就是她五岁的时候。 那时……恰逢太子寿辰,皇上又还年轻,膝下只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便在避暑山庄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贺岁宴,文武大臣、公孙王侯家适龄的孩子都可以去参加,一来是能让寿宴更热闹些;二来也有更多的孩子能陪太子玩耍。 而谭老爷子作为太子太傅,是一定要参加的,但想着男孩生性调皮,若是惹出祸来难免丢脸,所以最终决定带乖巧的谭心竹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乖巧的谭心竹实则一点也不乖巧,初到之时就背着所有人惹下祸事,私自闯进了分给亲王世子祝培风的一处单独院落。 因为第一天游园时,她便觉得那院子非常漂亮,墙头挂满姹紫嫣红的花朵,一大团一大团,让人不禁猜想,连外面都这般美丽,里面是不是更加宛如仙境? 而且经过观察,偌大的园子一直大门紧闭着,这更让她对里面的世界感到好奇,所以在绕了几圈之后,便顺着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殊不知,自己一切幼稚的举动,都已被在廊下晒太阳的祝培风尽收眼底。 “你是谁?”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谭心竹呆若木鸡,甚至忘了站起来,还保持着从洞里钻出来的趴跪姿势,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瞪着不远处悠闲靠在那的漂亮男孩,在阳光照耀下,他皮肤白得像瓷器一样。 “问你呢,你是谁?”他不耐烦的又问了第二遍,浓浓的两道小眉毛已经紧紧聚在一起。 谭心竹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心想这位哥哥脾气照她哥比真是差远了,但她的性格向来都是遇强则强,所以立即拍拍裙子,倔强的挺身站了起来。 “我……我叫谭心竹,是来参加太子寿宴的。” 他不屑的睨着她,“寿宴?难道宴会的场地改在我院内了?况且有钻狗洞来参加宴会的吗?” 谭心竹此刻才明白,这哥哥不但脾气不好,说话也同样尖酸刻薄。 祝培风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见她因钻狗洞蹭脏的裙子,还有脏兮兮的小手,便满脸嫌弃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生怕她靠近。 却不想猛然暴露在艳阳里,让他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都是最近突染风寒的关系,已经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因此身体才甚是虚弱。 “啊……小哥哥,你没事吧?”虽然不太喜欢他,但该有的同情心心竹还是有的,赶紧提裙跑过来,轻轻搀住他胳膊。 可祝培风不但不领情,还一把耸开她小手,厌恶的连退两步,“脏死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说完,待眩晕过去,马上转身往后院走。 “等等!”谭心竹追上去,掐着小腰挡在他面前,“小哥哥怎么这般不懂礼貌?人家好心扶你,你非但不领情不道谢,还差点将我推倒,哥哥这样做是不对的,该跟心儿道歉。” 祝培风正头痛,懒得理她,只绕过“人型茶壶”继续往前走。 她不依不饶追过去,跟在他身后躁舌,“啊……我知道了,哥哥的名字肯定就叫‘讨人厌’,或者‘没礼貌’、‘黑脸鬼’,是不是?” 第8章 暂时分开 长久相聚 祝培风听得眉头都打了死结,真想揍一顿这不知打拿冒出来的小妞,但能参加太子寿宴的,身份肯定非同小可,他也不好在这时候去教训人,只能无奈一叹…… “警告你,除了皇子以外,我的身份应该是所有孩子中最高的,所以尽量别惹我,况且擅自进来,如果被人发现是要挨板子的,你最好能有自知之明,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谭心竹不服气一跺脚,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儿,“人家是惩恶扬善,身份高怎么了?身份高就能仗势欺人吗?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亏你长得这样漂亮,可心却不怎么美。” 祝培风显然被她说愣了,小女娃现在才几岁啊?就知道“惩恶扬善”和“仗势欺人”了,还……还说他漂亮,虽然他今年刚八岁,但该懂的都懂了,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呢喃一句“无理取闹”,转身继续走。 待跨进后院的门,远远便瞧见迎来一位丫鬟,走到他跟前一施礼,“世子爷,要奴婢扶您进去吗?” 祝培风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回头,看别真让人发现那泼丫头,可视线一扫……小女娃早不见踪影了。哼!这时候跑得到快,怎么不留下来继续跟他理论了? “不用,我这时候好多了。”他回绝,随即又问,“你们这院里是不是有个狗洞? 小丫鬟点点头,“回世子爷,是有个狗洞,您是想让人把它封上吗?” 祝培风抿了抿唇,不知怎么的……竟然犹豫起来,到底还是没下令让给封上,只摇摇头,“不用!反正也住不了几天。”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般过去了,但没想到,第二天在他坐在昨天的位置看书时,鬼鬼祟祟的小身影又出现在了花坛后面。 不过这次她却干净许多,还梳着两条乌溜溜的小辫子,嘟着粉嫩嫩的小脸儿、眼睛大而灵动,唇红齿白,看上去模样甚是娇好。 “过来!”祝培风霸道的命令,等小丫头踌躇着走来,才不悦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小哥哥……”她紧张的把手指拧成麻花,脸上闪过一抹窘迫,“今天心儿来,是特意跟哥哥道歉的,昨天回去气消了之后,心儿仔细想过,因为没经过你的允许就闯进你的私人领地、是我不对在先,不该追着你跟我道歉的,哥哥大人有大量,别同心儿一般见识了。” 说完,她还极有诚意的向他深鞠一躬。 祝培风差点笑出来,小丫头家教不错,知道先反省自己,还能屈能伸,可以放下尊严过来跟她道歉。而既然人家已经意识到错误了,他也不好再计较,毕竟比她稍长几岁,且昨日因为身体欠佳,自己态度也不太好,不能将错都归结到她一个人身上。 但他这辈子还没跟谁道过歉呢,也拉不下这个脸,只好无所谓摆摆手,“罢了,见你态度诚恳,就让昨天的事过去吧。” “谢谢哥哥,那……心儿不打扰你休息,就先回去了。”话落,她转身要走。 “等等……”祝培风叫住她,可出声后才发现,自己要以什么理由挽留人家呢? “咳咳……”他清清喉咙,“你饿不饿?” 谭心竹被问得一愣,可马上点点头,“我回去就是要吃午饭的。” 祝培风突然嗤笑,“傻丫头,你该不会是在外面从早上犹豫到现在才进来吧?” “道歉又不是光彩的事,不能犹豫哦?”她大眼睛白他一眼。 可奇了,他却觉得这表情还挺可爱的,竟生出了捏一把她小肉脸的冲动,接着才一指旁边那盘子糕点,“把这个吃了吧,我不爱吃甜的,便宜你了。” 心竹挪着小碎步过去,马上被盘中如花一般好看的糕点迷住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点心呢,对这脾气不好的小哥哥印象也发生了改观。道过谢,便拿起一块最小的,接着帕子小口小口吃起来。 “世子爷,真的很好吃,一点都不甜,你要不要吃一块?” “我不吃,腻腻的。”他拿起书继续看,“你怎么知道我是世子爷?” 该不会是知道他身份才来道歉的吧? 心竹回,“刚才在外面转悠时,一个太监说的,告诉我这是世子爷的院落,让我还是离远点玩好。” “哦?那你怎么没照做?”他饶有兴致将视线挪到她身上。 “心儿又不是来玩的,自然不必离远点。”她咽下最后一口,又怯怯的问,“世子哥哥,糕点实在太好吃了,我能再吃一块吗?” “这一盘子都可以给你,不过需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他只记得她说自己叫谭心竹。 这有何难?她先在桌上扫视一圈,发现除了几本书以外也没笔,便极其自然的扯过他手,工工整整在掌心写下“谭心竹”三个字,在她只有五岁的认知里,是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一说的。 他很意外,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会写字了,而且还写得有模有样。 “谭心竹、心竹、心儿”他咀嚼一遍名字的排序,发现每一个都很好听,唇也不自觉的勾了勾,“你是谭太傅的孙女?” “世子哥哥怎么知道?”她眼睛还停在糕点上,琢磨着下次要吃哪一块好。 他答,“因为朝中姓谭的只有两个,一个已经被派到边境去了,下一个就是谭太傅,做为太子的启蒙老师,这种宴会他也是必定要参加的。” “哦,哥哥好聪明。”她回的心不在焉。 祝培风看到她的样子不禁莞尔,“好啦,快吃吧,一会儿口水都滴进盘子里了。” “嘿嘿……”她不好意思傻笑,选中目标,继续斯斯文文吃起来。 他看着她小猫儿一样的吃相,蓦然对手里的书没兴趣了,索性干脆扣在腿上,目不转睛看着她吃。突然也想尝尝那糕的味道,是不是真像她表现的那么美味。 “小丫头……” “嗯?” “过几年,听说要在臣子间的孩子里给太子选陪读呢,你会去吗?” 她果断摇摇头,“不会,要去也是大哥去,怎能轮到我? 也对!这种好事总要可家中男孩儿来的,他不再说话了。 “那……世家哥哥会去吗?” 他也摇摇头,“不会,我已经有老师了,爹忌讳我跟皇子走太近,也不会同意我去的。” “哦,知道了。” 那日心竹吃饱喝足回去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世子的院落,可当晚上躺在床上时,就会想起光知道那漂亮哥哥是世子爷,还不知道他名字叫什么呢? 但思量一番,觉得既然是来参加太子寿宴的,没准等酒宴正式开始那天就碰到了,到时候再问也不迟。然而……却连着几场宴会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后来才知道,因为他又发起烧来,亲王府已经派马车将他接走了。 心儿内心不免遗憾,可谁也没想到,两个都说不会参加皇子陪读的人,三年后居然双双出现在了给太子授课的“文兴殿”里,两人命运的齿轮也自此纠缠到一起。 第9章 久别重逢 也算有缘 那年,谭心竹八岁、祝培风十一岁,也是别人都以为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而对当时的记忆,甚至比五岁时还要清晰,谭心竹永远记得,她初一入宫,就被高高的围墙、还有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震慑住了,紧紧拉着祖父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现在她,已经知道什么是敬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天不怕地不怕。 前去陪读的一共有十八个孩子,其中公主三个、皇子五个,皇室家族子嗣六个,而和心竹一样的官家子女只有四个。 其他孩子都热络的聊着天,因为经常参加宫里宴请,彼此间已经熟悉,只有心竹小小一只默默站在边上,不知如何主动和他们攀谈。 爹和娘昨晚特意嘱咐过她,这十几个孩子身份都比她尊贵、家世也比她雄厚,因此置身其中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做出大不敬的行为随意得罪别人,不然一定会连累祖父,或者给家里带来灾祸。 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虽然年龄是最小的,但该懂的规矩已经都懂了。 可就在她局促不安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极为精致的祥云金丝黑靴,她琢磨一瞬,还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路,转身便要挪到旁边去,却不想,一道男孩子的脆声阻止了她的举动…… “你是谁?” 心竹立即屈膝回答,“民女谭心竹,见过……” 她稍一抬头,想看看对方是谁再打招呼,可不成想,立即被那熟悉的漂亮眉眼震惊住,她说刚才光听声音怎么感觉那么耳熟呢? 原来是她之前惦念了很久的世子哥哥,这一年课业繁多,才渐渐把人忘了。 但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她怕表现的太高兴会被别人说故意跟世子套近乎,所以只能装不认识的又垂下头 继续将话说完,“民女见过世子。” “呵……小丫头,这就不认识本世子了?还是知道自己之前太过丢人,不好意思相认?” 三年不见,祝培风身型越发抽高了不少,举手投足皆是贵族气质,性格更是比之前沉稳干练许多,让人不敢相信他今年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一双晶亮的黑眸盯在对面小姑娘身上,不禁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小丫头居然知道害羞了,粉嘟嘟的小脸儿都红了半边,再不复当年胆大无畏的模样,不过五官也更加标志可爱、乖巧讨喜了。 “你不说陪读的事要哥哥来吗?今日怎地自己出现在这里?” “世子哥哥不也说家里有教师先生嘛,不也来了?“她撅撅小嘴儿,可话一出口,便觉失仪,赶紧屈膝道歉,“民女冒犯了,因为大哥说自己不爱读书,来就是受罪,所以……” “所以你就来替他受罪了?”祝培风似笑非笑,没因为她的质问而生气,记得三年前离开避暑山庄时,他还想派人去告诉她一声,但又一想,谭太傅为人耿直,若知道孙女私闯他寝院必定要责罚,最后还是作罢。 没想到时隔多年两人还能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而心竹这次学乖了,赶紧接话,“没有受罪,能入宫和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此乃心儿的荣幸,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是受罪呢?” 祝培风搓搓藏在宽袖里的手指,又有了想掐她脸蛋儿的冲动,可最后只点了她脑门一下,再未多言,便转身离开了。 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小丫头! 在他走后,心竹更往墙下缩了缩,学习就是学习,没熟悉之前,还是少与周围人多说的好,虽然大家年龄相仿,都是半大孩子,但心性难测,少说就少错、不说不错! 约莫一刻钟后,一名太监来报……说太子的銮驾已经自东宫出来了,让众人再稍等片刻,一会儿再入殿安排座位。 安排座位?啊……心竹明白了,因为有的孩子府邸间不睦,所以要尽量避免坐在一起,以免课间发生什么冲突影响授课进程,哎!爷爷这老师也不好当啊,这种事都要顾虑周全。 一抬头,正好对上那位世子的视线,还向她招了招手,心竹有些诧异,是在叫她吗?左右看看,没人,又瞧回去……他还在凝着自己,才指指自己的鼻尖,见他点点头。 不知道是干什么?她满心疑惑,但还是顺从的越过人群走到他旁边,而心竹也注意到一件事,别人都是站着的,连几位皇子都是如此,唯有他一人让小太监伺候着坐在殿前高阶上,难道地位比皇子还高贵?不!确切的说,是他父亲这个亲王的身份很高! “世子哥哥,不知有何吩咐?”她恭敬的问。 “你一个人藏在那做什么?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当初钻狗洞的尽头哪去了?” 心竹琢磨琢磨,分不清这是好话赖话,听着倒是有几分关心的意味,但怎么又带点损人的感觉呢? 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心思到底单纯,也不愿把事情想那么复杂,便实话实说:“心儿不善言辞,又是第一次与大家这般亲近,怕说错了什么会丢谭家的脸,所以便想着,等日后熟悉了再说。” “呵……你心眼儿倒多,不过里面大多都是好孩子,你也不必过于拘谨,第一次入皇宫?” “回世子爷,是!” “嗯……”他沉吟一瞬,“不如就趁太子没来之前我们先彼此认识认识,以后也好相处。” 随即,他一抬手,后面小太监即刻走到台阶前拍了几下巴掌,下面顿时陷入安静,十多个孩子皆围过来,齐刷刷看向两人。 说实话,心竹最不喜欢的就是引人注目,所以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紧张的在袖子里攥紧小手,眼睛也不敢四处乱瞟,就定在脚下那块方砖上。 祝培风拽过她袖子,彬彬有礼、没与她产生任何肌肤上的接触,然后迈下两级石阶,这样就与下面的人更拉近了距离,没了高高在上的感觉。 心竹暗忖……不得不承认,这位世子是懂得揣度人心的! 突然,前排一位穿粉色裙子的小姑娘问,“皇叔,咱们是要开课了吗?” 啥?皇叔?心竹悄悄抬眸打量了旁边的男孩儿一眼,刚多大啊?就是皇叔了,可见地位确实不低,怪不得三年前第一次见面时他便说,除了太子以外,这里孩子身份恐怕没人会比他高,果然没夸大其词。 再一深思量,按小姑娘的叫法,很有可能这位世子的父亲是太上皇的兄弟,而且生育的较晚,再排到他儿子这里背份就会很高,连皇上的皇子或者公主都得尊称一声“皇叔”。 第10章 夹枪带棒 偏宠于你 “开课还要等太子到”祝培风双手负于背后,人小鬼大的模样,“既然从今日起我们就要在一个学堂里学习了,不如彼此间相互介绍一下自己,先从本世子开始,我姓祝、名培风,是裕寰亲王的嫡长子,旁边这位叫谭心竹,今年八岁,是谭太傅的嫡亲孙女。” “见过诸位,民女年龄尚小,以后还请多关照。”心竹也有模有样上前轻施一礼。 刚才那个发问的粉裙女孩儿相继开口,“ 我叫常思,是皇上的四公主。” “我是廖城守备之子,孙平臻” “吾乃六皇子瀛澜。” 最后……一位身材高瘦,看着与心竹差不多同龄的男孩向前一步,“我是员外之子绍世刚,说起来还与谭小姐有些渊源,我母亲和你母亲总在一处聚会聊天,以后妹妹若遇到难处,请尽管开口。” 心竹冲着他一屈膝,“多谢世刚哥哥。” 祝培风则默不作声瞪了他一眼,心想他怎知心竹就一定是妹妹? 轮番介绍了一圈,大家也算认识个七七八八。 “好了,昨日皇上特招本世子入宫受益过,太子比我还小两岁,所以以后这里我说了算,大家若要告假,提前告知我一声即可,遇到课业上的困难也可以找我,下面就请等待上课吧。” 经过这样一番了解,心竹果然不再孤单,还有两个都是七、八的女童主动来找她闲聊,而祝培风深藏功与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让她连想道句谢的机会都没有。 不多时,太子鸾轿停在文兴殿门口,谭太傅也随后步入学堂中,排好座位、戒尺一拍,之乎者也不绝于耳。 陪读、陪、读……中心思想还是要讲究一个“陪”字,而课程多围绕培植皇子和公主,比如骑马、射箭,八股文学、四书五经,分为别类、五花八门,每天课业都排得满满当当。 祝培风不出预料,成为十八个孩子里的人中翘楚,每次要求背书,他都能第一个背下来,甚至倒背如流,然后再帮着太傅检查别人,骑马射箭也不再话下,极速奔跑中都可以箭箭正中红心,让所有人啧啧称奇。 尤其心竹,觉得他脑袋长的肯定和别人不一样,不然怎能优秀到这种地步?只要他一骑着自己的专属坐骑上场,下面必定会响起阵阵欢呼声。 而只要有团体的地方,就必定会出现拉帮结派的现象,像是皇上的几位公主,就格外看不上他们几个官户家的孩子,总把姿态摆高高的、视为奴才一样看待,更有甚者直接吆五喝六的,派头十足,仿佛连看他们一眼都不屑。 还好祝培风开始就表明了,她是太傅的嫡亲孙女,至今那三名公主忌惮着老师的身份,还未向她伸出“魔抓”,只是不太搭理人而已,偶尔赏她几个白眼或者干脆用鼻孔看人。 这些都在心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虽年龄比她们小个一两岁,但小聪明还是有的,也知道隐忍!平时虽和几个官家子女走的比较近,但不多言、不多语,要不就抱紧祝培风这个皇叔的大腿,反正背靠大树好乘凉。 只要不影响到家族声誉、不影响祖父的官职,那她来陪读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被瞪几眼也不会少块肉! 几个月后,天气渐渐转凉,也是正适合去围场打猎的季节,而皇上本来要举办一场秋闱的,但边境不安稳,他公务缠身,只能作罢,却特吩咐让文兴殿的孩子一定要进行一次狩猎,做为试验这段时间的武功成果。 因此特派了两百禁卫军,把他们一群小孩儿浩浩荡荡护送到城郊围场狩猎去了。 心竹骑着自己的小马驹,在山丘上来来回回逛悠好几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两手空空,不是说已经提前放好了山鸡和野猪野兔吗?她怎地运气这样差,竟连一只都没碰到? 恰巧……满载而归的绍世刚正从林地那头出来,马头已经挂了一堆毛茸茸的战利品,看来收获颇丰,离得还有些距离便冲心竹喊,“竹妹妹,你什么都没打到吗?” “嗯,不过也不急,我再到那边看看。”她不骄不躁,淡定的等他来到自己马前。 “不如我分妹妹几只吧,回去就说你打的,一会儿太阳越来越足了,虽有树枝遮挡,但晒在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看别晒伤了妹妹这细皮嫩肉的脸。” 玩笑着说完,他作势就要解开拴动物的绳子,却被她拦住,“世刚哥哥,还是别了,我们女儿家只是凑个热闹而已,打不打得到都无妨,但你们的猎物一会儿还要留着比赛呢,若影响你的成绩就不好了,还是我自己慢慢来吧,就当骑马逛园子了。” 绍世刚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儿,满心欢喜,“呵呵……竹妹妹一向这么体贴人心,不过输了也无妨,下午还有一场呢,不能以一时成败论胜负。” “嗯,世刚哥哥说的也对,那不如咱们先回营地歇歇吧,我见大伙好像都回去吃午饭了。” “好,走吧。” 可忽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心竹顺势看去,就见祝培风驾马跑了过来,他的坐骑比大家都高大,几乎与成年人的无异,所以很好辨识。 “心儿,你打到什么了?”他越过绍世刚,直接立在心竹旁边。 她习惯性的撇撇嘴,“一只都没打到,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哈哈……看,这是我打的,漂亮吗?”祝培风一抻细绳,利落解下马鞍上一只雪白雪白的动物,表情皆是骄傲之色,脸上也难得显露出一抹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纯真笑容。 心竹一瞧,居然是一只白貂,眼睛里立即涌现出藏不住的敬佩和崇拜,小嘴儿都长大了,“哇……漂亮、真是好漂亮,培风哥哥好厉害啊。” 旁边绍世刚接话,“不说只往林地里放了野猪野兔吗?世子爷在哪打到这么罕见的白貂?” 祝培风瞥他一眼,“是放了,但不见得这么大片林子只有野猪野兔,还是绍兄运气不好,才没遇到。” 绍世刚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而心竹还在小心翼翼摸着白貂的皮毛,只觉得手感好柔、好软,又滑滑的,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夹枪带棒。 祝培风看见这一幕,英俊面庞立即浮现出假装出来的不经意,“若是你喜欢,我回去命人将它制成白貂围脖,送给心儿可好? 第10章 母子见面 分外眼红 谭心竹高兴的一拍巴掌,“真的吗?培风哥哥,我还没有这么漂亮的白貂围脖呢。” 绍世刚看看祝培风,他只喜笑颜开的瞧着心竹,那抹宠溺能把任何一个女孩儿看化,少年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这东西还不有的是,我做什么骗你?”祝培风貌似若无其事的调转马头,又一并牵过她的缰绳,“走吧,先回营地,下午我带着你一起打猎,不然一只猎物没有岂不丢人?” “嗯,好!”她欣喜的将白貂还回去,还不忘向后叮嘱一声,“世刚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吧。” 祝培风骑马率先走在前面,林间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那挺得笔直的脊背、还有裁剪贴身的骑马装,显得他更加英姿勃发。若是让八岁的谭心竹来说,那是非常让她心动的瞬间,直到过了十年以后,仍是十分珍惜他、珍惜他赠予她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这条雪白雪白的貂毛围脖。 *** *** 入夜以后,祝培风一个人坐在他和心竹的婚房,虽脸上面无表情,但瞳孔中的思念和哀怨已经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 平日里他在校场练兵,一个月也难得回来几次,可只要一归家,心竹定会时时刻刻围绕在他身边,把他伺候的无微不至。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伤害了她,也辜负了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但随着官职越来越高,他不在家中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着实担心若不答应母亲的要求,她一个人会在府中受罪。 做为一个儿媳来讲,穿婆婆给的小鞋又怎能反抗?俗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这话一点不假,因为他自小就是看着母亲如此在祖母手下过来的。 这次也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母亲竟敢把婚房安排在正妻院内,这不但是在给心竹难堪,也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即便知道之后他肺都要气炸了,可对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尽自己最大限度的去保护心竹。 然而……她怎么就不明白呢?在他这里,绝不会因为进来个人就改变对她的感情,如此也是缓兵之计,待他被派到边疆镇守,便带着她一起离开,至于那个莲雪……母亲喜欢,就让她留着好了。 如今她竟置起气、不肯再回来了,还连和离都说得出口!放在桌上的拳头蓦然攥紧,和离?这辈子是休想了,从再次在文兴殿遇见她,他便渐渐被她的率真可爱所吸引,再无放手的可能。 祝培风环顾四周,唯有满室冷清!缓缓起身,发现到处都是那女人留下的痕迹,被褥枕头都是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屏风上挂着她的披肩,再来到梳妆台前,她常戴的那几样首饰都好好摆在桌面上,一件也没有带走。 呵,他气笑了,这小丫头脾气真的十年如一日,还是那么倔,可……这也恰恰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喜欢她的倔、坚强、韧劲十足! 还有她抬着小下巴得意洋洋看他的表情,包括一颦一笑、每每令他心驰神往。 拿起一对绿玉耳坠,这是他之前去异国办差时给她带回来的,心竹很是喜欢,有时睡觉都要戴着,也被他无数次含在嘴里……连带那饱满柔嫩的耳垂。 想到此,他幽幽叹息一声,发现有些思念成狂,凝视掌中那两粒翠绿的玉豆子片刻,他默默把它塞进怀兜、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忽然……白月敲门进入室内,祝培风赶紧回过身。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是的,爷……其实自老夫人决定迎平妻入门开始,府里关于少奶奶的疯言疯语就甚多,更有人背地里议论少夫人是不下蛋的母鸡,连爵位要断送在少夫人手里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有一事,那日小的回府取人参,本是给谭太傅送去的,可被洗衣房里一个老妈子看见了,回去就传,说是要给、给您的新丈人莲太守的,别提多气人。” “还有……” “还有?”祝培风即刻怒目而视。 “嗯,之前那些事跟这件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您在校场的时候,夫人病了,连着几日高烧不退,可……老夫人却说,在喜事将近的时候请大夫晦气,只给了菱儿几副药,让回去自己煎着吃,少夫人硬是一个人扛过来的。 “岂有此理!”祝培风狠狠一拍桌子,五官冷峻的吓人,推开白月就冲了出去,直直奔往母亲院落。 “哎?爷……您别冲动啊。” 别看白月表明叫得欢,但其实是故意说得这般详细的,就是要让世子爷知道,他不在这段时间,少夫人独自忍受了多少委屈,还气得又是离家出走、又是要和离的。 论理儿说,少夫人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虽爷爷现在卸任了翰林大学士一职、全家弃政从商,但在京都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能让皇上一开口要十万两银子,财力能差了吗? 可这方面,老夫人就有点得陇望蜀了,利与势都想占,有这般实力雄厚的儿媳仍不满足,还想再娶一个对亲王家仕途有意的。 但鱼与熊掌焉能兼得?主要是世子爷有自己的主意,虽口头应下了这门亲事,但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少奶奶一人。 果然,祝培风气夯夯走进老夫人寝院,连门都没敲,便推开门板走了进去,连伺候老夫人洗漱更衣的小丫鬟都吓了一跳,赶紧屈膝行礼,“世子爷。” “屋里人都出去,本世子有话要对老夫人说,白月……你守在门口,没我吩咐不得让人擅自进来。” “是!”紧跟而来的白月气喘吁吁回答,又将门给关紧。 老夫人何等精明,看见儿子的表情也知道他来意为何了,也早料到会有今天这刻,所以仍不慌不忙自己卸着头上珠钗。 “儿啊,你这是吃枪药了?连母亲房间都敢擅闯?” “母亲,孩儿有几件事要问您。”他眉峰紧皱,口吻冷硬。 “你人都来了,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问完也好让为娘早些休息。” 祝培风咬咬牙,侧身坐在了圆桌旁边。 “孩儿都答应娶太守家的小女儿了,您为何还要羞辱心儿?连生病了都不让请大夫?我与她新婚一年多来聚少离多,难道至今未孕是她一个人的错吗?” 老夫人拔下手上的戒指,“啪”一下扔在桌上,不甘示弱顶回去,“你知道什么?娘这还不是为你好?皇上前一阵子摆明就要整治谭家,咱们亲王府好歹也是皇室一脉,怎能不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且你以为我真会因为一场宴会就看上莲雪?那是因为莲贵妃曾亲自受益过,咱们两家必需要强强联合,才能在朝中立于不败之地,而皇上已经重用莲之昌了,我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前朝亲王势力本就大不如前,若能用你的婚姻达成这个共识,又何乐而不为?” 莲贵妃是太守的亲妹妹,而莲之昌又是莲太守的长子,两人属姑姑与外甥的关系,最近他刚刚被任命汴州御史,那可是入关要塞,看来皇上是极度信任莲家的。 祝培风闭闭眼,没想到还有莲贵妃牵扯其中。身为皇室儿孙,表面看似风光,实则背地里有多少不得不接受的无奈之举。他何尝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只和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常想厮守,但形式不由人啊…… 他们这群皇室儿孙的婚姻是什么?只能算是政治利益下的牺牲品,但能娶到心竹当正妻……已经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梁贵妃的命令娘不敢不从,为了保护心竹,他也不敢不从,若抗争到底,别说亲王府,就连无辜的谭家都会受到牵连。 皇上正虎视眈眈盯着谭家这块肥肉,想要稳固边境安宁,势必需要大笔银子扩充军备,所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情情爱爱让两个家族身败名裂。 第11章 接亲现场 狭路相逢 下一刻,他站起身,从镜中看着母亲的脸……“娘,您的决定我会配合,但心儿,我是一定要接回来的,只求母亲能看在孩儿的份上,别过份苛责于她,毕竟谭家这次也没真一败涂地不是吗?” 老夫人叹口气,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一只玉钗,“本来心竹那孩子也不错,只是我同意了,不见得莲雪也能与我一样,她的靠山太大,连你爹都要给几分薄面,会把区区一个商户之女看在眼里吗?” 祝培风面色一凛,声调骤然狠戾“只要娘能答应孩儿的要求,别的不用您操心,我自有办法,但若心儿回来后您和那莲雪夯成一气,便别怪儿子谁的面子都不给。” “反了你了!竟敢威胁你娘!”老夫人从鼻子里喷出口气,“难怪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竟为了谭心竹连母子情分都不顾了。” 祝培风厌烦这种争吵,他转身要走,“娘早点休息吧。” “回来!”老夫人起身呵住他,“你倒给我个痛快话,婚房都布置完了,什么时候把莲雪迎过来?别拖太久,再引起莲家不满。” “等过一阵再说吧!”他回的敷衍,心想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老夫人哪能如他的愿,步步紧逼,“依我看,问你也是白问,你那点小心思当娘的能不知道?哼,择日不如撞日,就三天以后吧,连喜娘都说,那天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也赶巧你围剿有功,皇上特许了你七天假,从明天起你就哪也不许去了,安心在家准备当新郎官,早些将大事做定。” “三天以后?娘是不是太心急了些?”祝培风顿时黑了脸,他还计划明天把那些布料送到城南谭家呢。 “急什么?太守府已经派人来催过两次,听说莲雪那丫头对你满意的紧,恨不得即刻就嫁过来,娘这已经够由着你性子了。” 见娘态度坚决,他转转眼珠,“不是孩儿故意拖延时间,而是皇上那边正在为边境的事犯愁,若赶在这时亲王府大肆娶妻纳妾,您就不怕触了皇上的霉头?没准倒时就好事变坏事了!” 老夫人在暗处掐掐手指,觉得似乎也有道理,关键圣意难测,还是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你所言属实?” “攸关国事,岂有造假之理?不信娘去问爹。” 问那老东西?哼!白天见不到面,晚上夜夜宿在小妾那里,她倒想问,可也得抓得着人啊? 但那头她已经答应下来,只能蹙眉做出决定,“如果因为这事,也勉强说得过去,太守府那边也能理解,要不就先将人接进府中吧,仪式等过一阵再举行。” 祝培风咬咬牙,“行,但有一事我要替母亲做主了。” “什么事?” “白月,进来!”他扬声冲外面喊。 “爷,小的在呢。”白月推门立在门槛外。 “去将洗衣房那几个爱嚼主子舌根的老婆子撵了,这月月银一并扣下。” “是!小的这就去办。“ 他转身走了,祝培风也招呼不打相继离开,留下老夫人自己,差点掰断手里那根银簪,面色也立即变得晦暗不明, 行啊!这是反将她一军呢,都是她那好儿媳闹的,风儿何时这般对待过自己?等雪莲进门,非给那丫头点颜色瞧瞧! *** *** 隔一日,心竹早早起床,专心坐在桌前设计新的钗环图样,唯有找点事做,才能让她不至于留太多时间胡思乱想。 可只要一有小厮在院外经过,她就忍不住多望几眼,因为祝培风昨日说……今天要派人送从布料来的。 连菱儿都发现了她的异样,借倒茶的功夫过来问,“小姐,您瞧什么呢?是有事要找小厮吩咐吗?” 她摇摇头,“没,只是他们走来走去的动静吵人,让我分了心。” “哦,这般……那奴婢去将院门关上吧。” 话落,她走至院中,可却从外面急匆匆跑来个小丫鬟,“菱儿姐,大爷让我来通传一声,说有客人来访,让小姐速去客厅会客。” 在屋内的心竹听到,手一抖……一滴黑墨便坠在她刚画好的图样上,想擦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难道真是祝培风来了? 两刻钟后她换过衣服从后院赶至前厅,一路走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还想着若大哥因为他要娶平妻的事吵起来,她要向着哪一边,假若他执意要带她回去,她又要如何应对。 可……当双足立于厅外,看见和大哥对面而坐的人时,她知道一切顾虑都多余了,因为来的根本不是祝培风,而是绍世刚! 这一刻,心竹也分不清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失望,但客人在前,她只能逼自己笑脸相迎的走过去。 “世刚哥哥,你昨日刚说要来,没想到今日便登门了。” 说话间,她已停在两人身旁。 “竹妹妹。”绍世刚起身一行礼,“因心中记挂着太傅的身体,所以还是早早来了,但只怕打扰了诸位的清净。” “这是哪的话,世刚哥哥一片孝心,我们欢迎还来不及,请坐吧,我吩咐丫鬟上些果点。” “心竹,你也别忙了,我们男人都不喜那甜腻腻的玩意儿,不如坐下来一起说说话。”谭宪招呼。 这般,她只得留下陪两人寒暄了半个时辰,绍世刚才起身离开,可临跨出门前,看她的眼神却意有所指,还有几分惋惜的意味。 心竹就此断定,祝培风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隔一日亲王府世子亲去太守府接平妻的消息就在坊间传开了。 但第一个知道的却不是心竹,她整日窝在深闺,对外面的消息不得而知,而撞见这一幕的正好是前去给祖父取药的谭宪。 两方可谓狭路相逢!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白袍去接人的祝培风正好和自己大舅哥走个对面。 两人对视半天,一个满面愧色、一个目光如锥,谭宪手中一条马鞭险些捏成两半,脸上更是阴云密布!暗骂好你个祝培风,竟真这么大摇大摆就把人抬回府了。 爹还要去校场问,此刻看来……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吗?事实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亏得他们一家还对这女婿深信不疑,他那傻妹妹还天天痴痴的盼着,简直自作多情! 看看后面的红轿,他满脸鄙夷,但谭家如今刚自风口浪尖上下来,也为妹妹的名节着想,他只能硬咽下这口恶气,和对方错开马身。 “大哥……”祝培风开口叫住他。 “呵,世子爷在叫谁?在下可当不起。”谭宪只扫他一眼,继续驾马要走。 祝培风却一扭方向挡在他面前,”大哥,我知你怨我,但在我心里,只有心儿这一个妻子,今日之事,培风定会登门求得岳父岳母的谅解,还请大哥给心竹带句话,等这边一安顿好,我即刻就去接她回来。” 谭宪吃人的心都有了,平妻已接进门,他还敢提接心儿回去的事?这些年来算自己错看了他,还拿他当什么绝世好丈夫,原来也是个只知道贪图齐人之福的家伙。 他犀利且冷森森的视线直直射向祝培风,果断拒绝,“不必!既已走到这一步,以后你的任何事都与谭家无关,登门更是免了,你祝家这门亲我们也高攀不起,还请世子爷尽早送和离书过来,谭府也好尽快拉回嫁妆,以后咱们彼此便桥归桥、路归路。” “大哥……” “世子爷”轿旁一个老嬷嬷过来催促,“再耽搁怕是要误了吉时,咱们还是快走吧。” “哼!”谭宪挥袖就要离去,却再次被祝培风死死拉住,“大哥,和离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但我有我的苦衷,还请大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多替我在心儿面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谭宪咬牙切齿,“解释你背信弃义、喜新厌旧?还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接着便一把拽出袖子,“以后休得再提我妹妹,免得玷污了她的名讳,也歇了接她回去的心思吧,我谭家就算养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再把她送回你们祝府任人糟蹋!” 随后便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第12章 意志坚决 断要和离 回到家中,谭宪几经思量,终是忍住冲动没将此事告诉母亲,而是走到书房去禀告爹。 毕竟关乎到妹妹后半辈子幸福,他总得找人商议商议,看怎么彻底和祝家了断,还能不伤及两府的体面。 谭建雄获知消息后极为震惊,一把握住儿子肩膀,“什么?人已经抬进门了?你没看错吧” “爹,不光我,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祝培风还要来跟您和娘赔罪呢,被我拦下了”谭宪愁容满面,“明日只要妹妹一出门,肯定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谭建雄咬紧后槽牙,气愤的用拳头在桌面上“咣咣”捶了两下,以宣泄心中的愤慨之情。 “好好好!看来亲王府是真没把我谭府放在眼里,心儿在娘家住了这些时日,不说找人来说和说和,反光天化日把人接回去了,对方是谁?值得祝家这样?”谭建雄气白了一张脸,想到女儿知道后会如何伤心,就如同被鞭子抽在身上。 “儿子回来时顺便打听了一嘴,新妇是太守府小女儿莲雪。” 谭建雄目光冷峻,呲笑一声,“怪不得,人家一家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咱们确实比不了,我现在就要去趟亲王府,把休书要来,这正妻之外我女儿还不稀罕呢。” 说罢,他提袍就要走,谭宪却立即将人唤住,“爹,要休书的事,是不是该先征求下妹妹的意见?其实刚才我一气之下也跟祝培风提了和离,但话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您想,单以世子爷这个身份,取侧室或者纳个妾也并非什么大事,万一……万一妹妹自己想开了呢,愿意回去继续跟祝培风过日子,我们这般替她做主,是不是就破坏了心儿的婚姻?还给她留个善妒的名声?毕竟两人这么多年相伴,也不是说分就能分的!” “你胡说,我谭建雄的女儿,是能想开这种事的人吗?再者……祝家这样可并非简单的纳妾,而是典型的采低捧高,心儿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她这个正妻已经有名无实,此刻就是她想回祝家,我这个做爹的也绝不会允许!” “爹,之女莫若父,您放心,女儿自离开祝家起就没打算再回去!”谭心竹柔弱且坚定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她刚才无意间知道大哥从医馆回来了,却面色严峻直接进了爹的书房,还以为是祖父出了什么事,便想着过来问问,没料到……居然在外面听到两人这番言论,心一时间坠入冰窟。 父子俩对视一眼,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 谭宪赶紧将人迎进来,“妹妹,你先别着急做决定,出一家进一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若祝培风能一心一意对你……” “大哥,咱们就别自欺欺人了”心竹打断他,“我知道,大哥是为了心儿好,也为我日后的名节着想,但如果能接受,我就不至于一意孤行从亲王府出来了。” 看着旁边身型佝偻的爹,好像一下比平时老了十岁,还有满面愁容的兄长,她心里已经万般不是滋味。 “关于这桩婚姻,经过一个月的思考,我已经想明白了,一年多未孕罪不在我,相信婆母也明白这一点,不过找个借口,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罢了,好给迎娶侧室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两个人成婚,关乎到的不光是两个人,还有两边的家庭,祝家主母的所作所为是我接受不了的,而且莲雪一过门,此种事以后也定少不了,对方背后还有莲贵妃撑腰,不是咱家可以惹得起的。 权衡利弊之后,心儿愿意退出,况且我的性格就是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既祝培风已不属于我一个人的丈夫,那我宁愿不要,所以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谭家,和离都是最好的选择,爹这点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没力气、也没精力,整日在后宅之中成日与人勾心斗角,不如早早抽身而退,至于和祝培风之间……自他同意娶莲雪那刻起,就先置我们十年的感情于不顾了,我又何必留恋?” “好闺女,你真是这么想的?”谭建雄跨步过来。 “千真万确,所以爹和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我今年刚十八,未来还有很多个十年,根本不必为这一个而毁了一辈子。” 看见她的豁达,连谭宪都忍不住佩服,“好妹子,你真让大哥刮目相看了。” 放眼整个京都,如他妹子这般气度的女人能有几个? “大哥可别夸我了”心竹愣挤出个笑脸,“为今之计,就是快刀斩乱麻,越早和亲王府划清界线越好,也能给谭家挽回些颜面,但碍于贵妃那边的地位,咱们切记不能硬碰硬,爹……凡事还需讲究个方法。” “心儿有什么主意尽管说,爹都听你的!”若真和祝家撕破脸,谭建雄也担心女儿会夹在中间为难,但而今心竹都不愿将就,唯一的顾虑也解除了,他当然无不顺从! “爹,不如……我们就等着祝培风主动登门吧,现在大张旗鼓提和离,就会把错处落在咱家,说我容不下太守的女儿,传到莲贵妃那也得罪人,而且跟王爷和祝老夫人比,祝培风总归好说话一些,所以这事莫要主动出击。” 谭建雄思量一瞬,“嗯……心儿说得有理,刚才是爹冲动了。” “可是妹妹……看祝培风刚才的样子,是断不肯同意和离的,还、还让我在你面前说好话呢。”谭宪接话。 心竹连同五脏都跟着一阵绞痛,此时就算几箩筐的好话,恐怕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他会同意的,而且只与他说,我带去的嫁妆兴许会一件不少全部还回来,但要拿到婆母那,万不会这样顺利。” 虽然两人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但对祝培风的为人,心竹还是认可的,他不屑做那种克扣妻子钱财的事。 “爹、大哥……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先安心等待几日,若弄得太僵,怕是也不好收场。”从古至今都是商惧官,何况还有莲贵妃那棵大树作为后盾,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好,我们知道了。” 谭建雄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女儿竟是这样沉得住气!虽纤细身子盈盈站在那,但气势倒有几分万夫莫敌的意思。谁家女人不是一知丈夫要娶平妻就连哭带嚎、要死要活的,可她还能调理清晰分析其中的成破利害,最后果断选择抽身而退,要他说……这股冷静劲儿绝对是经商的好苗子。 第13章 夜闯香闺 表白真心 “还有一点,这事还请爹和大哥先替我保密,别让家里其他人知道,宬儿是个驴脾气,还沾火就着,若他知道了,冲动之下难保不做出错事,祖父身体不好,也不便让他知道,至于母亲,这一年多来已经没少为我操心了,等有了定数再同她说吧。” “嗯,乖女儿,爹知道你的心思。”谭建雄过来摸摸心竹的头,满眼怜惜,他和娘子也算有福,能生下这般懂事的闺女,只是祝培风那个王八蛋不懂得珍惜,早知今日……他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进高门王府,也不至于耽误了她一辈子。 心竹笑得温和,“爹、大哥,即今日话已说开,咱们往后就不要再为这事烦忧了,人与人之间本就如此,合则来、不合则去,我们以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只是……爹不要嫌我给家里丢了脸就好。” “妹妹,你切莫妄自菲薄,这里本就是你的家,什么丢不丢脸的?这件事也不能怪你,只能说咱们家遇人不淑,摊上亲王府那样精于算计的婆家。”谭宪捏紧拳头,见不得妹妹眼眶泛红的模样。 谭建雄也有相同的感受,对祝培风、乃至整个祝家的怨怼都更甚了! 拍拍女儿肩膀,他语重心长道,“心儿啊,你能看开很好,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婚姻也是如此,强求不来,也许你和那祝培风就注定有缘无份,但你放心,以后就在家踏踏实实住着,谁敢在你背后说三道四,爹定不轻饶他,你也别再说什么丢不丢脸的话了,爹听了……心里难受。” “嗯,爹,心儿记住了,谢谢您和大哥的理解,我还要去看看祖父,中午咱们再一起吃饭。” “好、好,去吧。” 目送她乖巧的身影离开,两个男人一腔愤怒无处诉,比自己被欺负了还难受。谭宪今日也忍无可忍,一拳砸在门框上。 “哎!爹,我真想提剑把祝培风那小子脑袋砍下来,凭什么他风光娶妻,给心儿留个不能生育的罪名,还要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而且跟他家成过亲,这一生,心儿恐怕都难寻婆家了。” 这不像寻常百姓家女眷改嫁,跟世子爷和离过,哪个男人还敢要呢? “为父焉能不知这个道理,但没听心儿说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咱们就且慢慢看着,祝、莲两家到底能翻出多大水花!” 谭老爷思忖良久,眼中闪烁着属于商人特有的精明。 “宪儿……” “爹!” “明日命人将两间首饰铺子都归在你妹妹名下,再在门口放两挂鞭,四处宣扬一番,我谭建雄的女儿,绝不能让人看扁,没了他亲王府,照样一辈子吃喝不愁、锦衣玉食!” “是,孩儿知道了,尽快就让人去办。” *** *** 入夜后,心竹早早秉退菱儿,又吹了灯,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卧房里等待着。 两人虽成为夫妻的时间不长,但认识的年头着实不短,以她对他的了解,若是没被大哥撞见接亲的队伍,兴许还能再腾两天,但今夜……他非来不可! 果不其然,亥时的棒子刚敲过不久,她就听见瓦上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房门便被缓缓推开,一抹劲瘦的身影闪了进来。 心竹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依然静坐在桌旁。 “心儿……”他伫在门口片刻,喊得缠绵,接着便急步过来一把拉起她紧紧搂入怀中,无数个细碎的吻随之落在她的额头,“心儿,我想死你了。” 可心竹却在他靠近的刹那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那是不属于他本身的味道。 呵……这是应付完那边才过来的吗?今日也算他和莲雪的新婚之夜啊!这个认知,让她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冷静险些溃堤,下一刻,她已经一把将其隔开,脱离他的怀抱。 “世子爷,您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拉拉扯扯的。”她脸冷,声也冷。 祝培风眉峰狠皱,一抬胳膊死死扣住她纤腰贴向自己,口吻还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谭心竹,你是我的娘子,拉拉扯扯怎么了?别说拉拉扯扯,我便是在这要了你,谁又能说什么?” 像是要验证自己的话,他俯身霸道吻住那张朱红秀口,饥渴的含弄吮吸,是他这几日都朝思暮想的滋味,一时间……竟激动的手都有些抖了。 可心竹却紧闭牙关,说什么都不让他更近一步,一想起他刚用这张嘴吻过别人,心里就膈应的要吐了,更使出吃奶的力气推拒着。 祝培风怕弄伤她,只能浅尝则止,一只手擒住她两条小细胳膊钳在背后、一只手按住她后脑,让两人鼻尖只隔寸隙之间。 “心儿,别这样……听我解释,好不好?”他脸上的难过无法遮掩,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心竹憋开面庞,眼睛已经红了一圈。面前这张英俊的容颜,她从童年、少年、青年,一直看到至今,但从来没有厌烦过,甚至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也蕴含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爱慕、崇拜、和欢喜,可为什么?两人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往事已经不能回首了! “世子爷,你人都接进王府了,还有什么可解释?再多的解释你不觉得都是多余吗?”转回目光,她眼底已一片冰冷,“不如我们谈谈后面的事,就别再纠结过去了。” 他慢慢松开钳着她的手,“什么事?如果是要和离,那我劝你还是别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为什么不能纠结回去?难道这十多年的感情在你这就翻篇了?忘记了?谭心竹,你不能这样对我。” “听听世子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你翻篇了、忘记了,怎么倒打一耙反怪罪起我?” “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另娶她人?是真的移情别恋、还是怕被我们家连累?” “不是,都不是!”祝培风感觉自己正处在崩溃的边缘,“心儿,你想让我强调多少遍?纳莲雪为平妻是逼不得已,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祝家对不起你、我祝培风对不起你,但里面关系太过复杂了,我不能不答应!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证,不会因为一个后插进来的女人就改变。” 心竹坚定的摇摇头,“培风,不明白的不是我,而是你,我不愿委曲求全、不愿和别人分享我的丈夫,而你现在信誓旦旦,可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等你和她的孩子出生了,你还会坚持自己现在的想法吗?真能对他们母子视而不见吗?我不愿拿自己后半辈子去堵,你又要我在未来几十年的岁月里,如何去面对你、面对她、面对你与别人生的孩子?” 第14章 换位思考 无法容忍 “心儿,你别激动,我说了,暂时不会碰她,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嫡长子,继承爵位,若你不愿见到她,过些时日我便带你到边疆去,彻底离开这个家,你只需忍过这段时日就好了。” 他实在不愿失去她,每每想到她会离开自己,重新开启一段没有彼此的生活,他就心如刀割。 心竹不光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挚爱、他的伴侣,以及他生命里的全部,若没有了她,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然而世事无常,偏就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可惜……尽管他诚意十足,心竹的决定仍旧丝毫没有被撼动。 “世子爷,心儿想问您,暂时能有多久?可以长过一辈子吗?” 这次,她等来的只有沉默。 是啊……暂时不碰,并不代表永远不碰,然而一旦碰了,对心竹来讲就是一种变相的背叛。 “求世子爷,就成全心儿这一回吧,请您与我和离,以后再娶几个妻子、生几个孩子,都再与我谭心竹无关,也算是放了谭家一条生路,爹投入全部家当从商,也是不想再与官场有瓜葛,但只要跟着你,就永远无法置身之外,这次若不是顾念到我的身份,也不会被朝廷活扒层皮!” 他喉结滚动,感觉血肉被生生剥离开来,“那你……就真舍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舍不得!但舍不得,也得舍!”她回的极为果断,“是祝府先逼走我的!” 祝培风的指甲掐进肉里,舌头如同在嘴里打了结,怎么都说不出同意的话。 “不,心竹,算我自私,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在黑暗中,他闪着水光的眼眸精准定在她身上,“我可以给你时间适应,但不会放你走。” 说完,他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扭头推开房门,一跃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说实话……她的坚持吓到他了,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无措,所以只能落荒而逃。 只要婚约在一日,她就还是他祝培风的妻,因此只能坚持抓住这个执念! 悄无声息从谭府墙头跃出,一辆豪华马车已经等在那了,而祝培风上车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都因为刚才在心儿那里他尝到了从未有的挫败。 白月一看主子的表情,便明白在里面发生了什么,赶紧打开厢门,可祝培风却被里面一股香气熏了出来,急赤白脸问道:“刚刚谁上过马车了?” “哎呦……爷,您可别冤枉小的,这是您专用的马车,奴才敢让谁上去啊?” “那里面怎么有这么浓烈的香味?本世子可不会擦这么娘的东西。” 白月探鼻在车厢里闻闻,是很香,再闻闻主子身上,恍然大悟,“大人……这不是您身上的味儿吗?” “我身上的?不可能!”祝培风抬起袖子轻嗅,可不闻不知道、一闻吓一跳,确实是同一种气味,但怎么自己没发现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牙呲欲裂,关键是刚才还抱过心儿,怪不得她死活不肯让他靠近,还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肯定也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月挠挠脑袋,仔细回想他们来之前都做过什么,突然灵机一动,“爷,您忘了,出府前您不是被莲姑娘堵在书房半天吗?还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后来好容易才以要休息为由脱身,兴许是与她同处一室的时间太长,所以才染了莲姑娘身上的香气。” 对!对!他想起来了!祝培风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要不是那个莲雪纠缠,他也不至于这样晚才出来,可回忆起适才心儿的样子,分明是在故意等他的,因为见她的心情太过迫切,所以现在才反应过来。 而反观自己,竟带着属于其他女人身上的味道,哎!知我者心儿也、害我者莲雪也。祝培风生无可恋的上去坐在那,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爷,夜深了,咱回去吧!”白月悄声催促着,实在是怕被谭府巡夜的看见,这种时候……他们肯定对祝家恨之入骨了,非拿大棒子把他们打跑不可! 祝培风撩起车帘,又恋恋不舍往院墙里张望一眼,目光更加深邃难测,“白月,我不能离开谭心竹,你知道吧?” 他这话像是对白月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爷……小的明白!” 白月答的心酸,仰头看向天上一轮明月,不禁回想起往事……细说起来,他还是少奶奶买回来的呢,那年除夕将至,少奶奶与世子爷在集市游玩,正好赶上人牙子卖奴隶,她满是惊讶,说见过卖牲口、卖家禽的,怎么连人也要卖? 白月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台子上,腊月的天,浑身都冻得瑟瑟发抖,又因为太过瘦弱,虽然被人牙子压到五两银子的价格,但眼见天擦黑都仍是无人问津。 最后还是少奶奶看他可怜,掏出个银锭子买下了他,还不嫌弃的拿出自己披风给他御寒。 白月发誓,那是他这辈子感觉最温暖的时刻,看着少奶奶那柔美的面庞,他觉得以后的日子仿佛都充满了希望。 三人回到家中,因天上也有一轮如今晚一样泛着银光的大月亮,故此才给他取名……白月! 想到这些,他心里抑制不住的酸涩,虽因为世子爷醋劲儿大,不愿她身边有男人伺候,所以把他收在自己身边,但作为受过少夫人恩惠的人,他发自内心希望她能幸福、能和世子爷一辈子恩恩爱爱,可如今……哎! “白月,你说……心儿怎么就不肯原谅我呢?我明明是为了两家好。”祝培风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白月琢磨一瞬才回答,“爷,小的斗胆,说几句大不敬的话,如果您和少夫人身份对调一下,是少夫人又多嫁了个丈夫,还要给对方生个孩子,即便是为两个家族好,您能同意吗?” “放肆!”祝培风一拍身下座椅,“女人与男人如何相提并论?” 一想到心儿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他就要气到失去理智! “哎呦,您小点声,看别惊动了里面的人。”白月一缩脖子,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的这叫话糙理不糙,况且女人怎么了?女人被刀割一下不会出血啊?还是疼痛会比男人轻?感受明明都是相同的啊?您、您何必双重标准?在小的看来,越是爱您,便越不能容忍这种事,无论是对谁好。而一旦妥协了……最终受一辈子苦的还是少奶奶自己!” 第15章 尖酸姑母 没安好心 祝培风气得胸膛一鼓一鼓,他明白白月的意思,再大度的女人,都无法忍受丈夫左右逢源,除非不爱!而他刚才想象中的痛苦,心儿正在实实在在的经历,可在放手和占有之间,他只能选择自私,宁愿她恨他,也不能忍受她离开自己。 因为莲雪背后有个贵妃姑姑,也许在以后的日子他不得不碰她、不得与她育有一儿半女,但他能保证自己的心,永远对心儿存在一份偏爱,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无人可以逾越的。 “爷……依奴才说,这都是您前一阵子总不归家闹的,不如制造个机会,与少奶奶独处一段时间,也好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开,少奶奶一向宽容大度,也不是那些得理不让人的娇小姐!” 祝培风黑眸微眯,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面。制造个机会……与心儿独处一段时间……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他嘴角神秘一勾,心情顿时轻快不少! “白月,走吧! 总算能走了,可……“爷,咱们去哪啊?” “笨蛋,当然是回校场,那个家,现在还回得去吗?” 太守家女儿的人品他今日总算见识到了,用他的话形容,就是骄纵、任性、无礼、外加没脸没皮,说话还故意夹着嗓子,让人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两相一对比,他的心儿不知比她强出多少倍,现在想起那女人他就头疼,所以还是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 *** 当亲王府世子爷再娶平妻、而原配夫人因伤心独自回了娘家的消息一经传开,第一个赶来的就是谭秋柔。 她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一刻不停,即刻让车夫套上马车将其送到谭府,虽被门房以太老爷身体欠安、不便会客的理由拦在外面,可还是不死心,在门口直个劲儿叫嚷…… “爹、大哥,你们快来看看啊,我好歹也是谭家的女儿,怎么好被个下人拒之门外?” 那时一家人刚坐下来准备吃早饭,管家匆匆来报,说大小姐已经在外面吵半天了,只得来请家主的示下。 “哼!又来,娘……这次您可坚定点,没准给堂姐置办嫁妆的银子不够,又一开口就上千两呢。”谭宬端起饭碗,口气鄙夷。 叶淑香瞪小儿子一眼,碍于公公在,只能命老管家让人进来。 心竹不动声色看了大哥一眼,就怕姑姑一会儿当着娘面口无遮拦的。 谭宪给了她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儿,意思有他顶着呢! 袁老太爷近几日大病初愈,原气色不错,但一听小女儿又回来了,脸上便不大好看。本来嘛……已经出嫁的人了,还每隔一段时间便回娘家伸手要银子,任谁能有好脸子啊? 可没想到,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谭秋柔进来后倒没提银子的事儿,只直直朝心竹扑来,满脸惋惜的连连哀叹。 “哎呀……我的好侄女,可苦了你了,没想到亲王府那样的人家,还会以贵势压人,姑妈说你最近怎么一直没回去呢,原来是祝培风那小子娶了平妻,要说你俩这刚成亲多久啊?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原来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你莫伤心,以后好人家多着呢。” 心儿眼光微侧,见母亲错愕的看着两人,赶紧轻声制止,“姑姑,您别说了,我娘还不知道这事呢。” 可谭秋柔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无所谓的拍拍她胳膊,“心儿啊,不是姑妈说你,这种事还有瞒着的吗?今日我不说,你娘早晚也会知道。” “姑姑……您……”对面谭宪厉着眼睛站起来,但想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叶淑香疑惑的扬声询道,“什么事我早晚得知道?心儿,是有什么瞒着娘吗?” “嫂子,还不是心儿婆家那边嘛,简直不是人。”谭秋柔扭着腰回过身,倒豆子似的就把祝培风迎娶新妇的事说了出来,还添油加醋,连亲王府如何重视、祝培风怎么亲自去接,都事无巨细一一描绘了个遍。 谭宬冷眼旁观,看出姑姑幸灾乐祸的嘴脸,先把手里饭碗往桌上一扔,里面米粥哗啦啦撒了一地,“姑姑,您打听的可真仔细,知道的是您关心我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看热闹的呢。” 谭秋柔一噎,马上反驳,“小孩子少说话,什么看热闹,我、我只不过太生气罢了!” “我看不出您生气,怕是在等着我娘生气吧?” “你、你个小兔崽子,咱们好歹一家人,我等你娘生气做什么?” 经过两人一争吵,叶凝香迅速反应过来,小姑子根本是没安好心,特来告诉她心儿被夫家抛弃了。 哼!自己这么多年是养了头白眼儿狼啊,几千两银子都没喂熟她。再瞧瞧女儿无措自责的脸,眼眶马上红了一瞬,除了心疼,再无其他!可到底是大家族的当家主母,什么世面没见过?岂能让小人如愿? 而且输人不输阵,总不好在外人面前失了本家体面,便强压下心中的难过,立即恢复淡定如初,连语气都愈发不急不缓。 “哦……原来是这事啊,建雄早与我说了,我们夫妻俩不像有些夫妇,貌合神离,自成婚起就没有隔肚皮的事儿,只是怕儿女跟着担心,才一直未提,劳烦小姑操心了,还特意跑来知会一声。” 谭秋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赶紧顺势而下,“嗐!嫂子知道了啊,亏得我还跟着气闷这半日。” 谭老太爷把筷子“啪”一下拍在桌上,口气不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是去还是留?要留,就坐下好好吃饭,少说话!” 他自己的女儿,心里那点小九九他自然清醒,只可惜一个娘胎竟生出这么天旋地设的两种人,建雄为人耿直善良,不像秋柔,奸懒馋滑,这女儿是被那恬不知耻的婆家带坏了。 而他的好孙女,万不能如此! 见娘起身若无其事给祖父布菜,心竹才松下一口气,和大哥双双落座。她知道,以娘方才的表情,肯定是不知道这事的,如此说无非是给自己留下几分颜面,不让姑妈再借此做文章。 刚从书房出来的谭建雄也随后赶至饭厅,见到妹妹只略微点下头,没过多招呼。 小丫鬟赶紧过来将谭宬面前的狼藉收走,几口人围在一起安静吃饭,可只消停半晌,谭秋柔又忍不住了,开始暗戳戳和心儿嘀咕,“侄女啊,你这一和离,嫁妆是不是都得抬回来啊?” 第16章 一致对外 团宠心儿 叶淑香越发不满,别说她女儿还没和离呢,就是和离了,嫁妆的事也轮不到她操心,况且这等事也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也不管老太爷在不在场,直接开口堵住她的话,“小姑啊,上次你来拿银子时托我问的事,我已问过掌柜,可巧,那几间铺子都不缺人,还是让兴家去别的地方找差事吧。” 谭淑香口中的铺子是她成亲时从娘家带来的,所以多年来都归她打理,因为是卖香料纸烛的,活计轻松,每年也就过年过节忙一阵,工钱还高,所以谭秋柔便想把婆家小叔的儿子安排进去。 为此还收了那边十两好处费,本以为往嫂子店里安排个人,不过说句话的事,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事没办成,银子也得还回去,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她心里不快,但脸上还得陪笑,“我就是随口问问,实在不成,我回了那头便是。” 可继而又转变了话题,“哎呀……其实嫁妆要不要也无所谓了,心儿就是一辈子在娘家住,还能少你吃穿不成?大哥家大业大的,听说又给了你两间铺子,少说也得几万两呢,这还不算日后盈利,细算起来……心儿现在手里的资产可不少。” 谭心竹手里有钱,整个谭氏一族人人都知道的,只不过没有人像谭秋柔这样缺心眼的拿到台面上说,不然好像觊觎人钱财似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成亲至今无子,若真与祝培风和离,以后再改嫁的机会也几乎没有,最好的结果就是在爹娘没了以后跟着大哥或者弟弟,直到来、直到死,而财产当然也是跟谁家给谁家。 谭建雄也气得吃不下饭,索性放下筷子。 “呵……妹妹到大方,上下嘴皮一搭,嫁妆便要不要无所谓了,这谭家现在一砖一瓦都是我和淑香一两一两攒下来的,为什么不要?我看妹妹是要钱要惯了,所以才不知这外面赚钱的辛苦,况且我不要,是为便宜那祝家吗?我给女儿三且五万都是我谭建雄的能耐,别人少来评头论足。” 被吼一通,谭秋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哥嚷什么,我不过说些心里话,心儿年龄还小,也是姿色上等、身家过万,您还真想让她孤独终老不成。” “哼,你说的轻松,是想让心儿嫁给鳏夫、还是老男人的续弦?尤其万一找个像你丈夫那样的,只知道依仗媳妇要钱养活全家,这种婚姻不要也罢。” 还是谭老太爷会损人,骂人都不带脏字的,谭宬暗暗憋笑。 谭秋柔装聋作哑,“爹,又不是每个人都那样。” 若还听不出她话头里的意思,那心竹就白活了,所以心中立即警铃大作,连忙岔开话题,“姑姑,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我毕竟还没和离呢。” “傻孩子,这叫未雨绸缪”谭秋柔语重心长拍拍她手,“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反正提前考虑清楚一定没错,不如姑妈给你提供个人选?” “有未雨绸缪这种事的吗?况且姑姑若这么爱保媒拉纤,怎么不给堂哥筹谋筹谋?省得至今三十有二还未娶妻!”谭宬不怕得罪人,率先站出来维护姐姐,他深知这姑姑的人品,所以她介绍的人也好不到哪去。 谭宪也紧随其后,“姑姑,堂妹的婚事可都忙活完了?您倒有精力管我们家心儿!” 言外之意就是她手伸太长了。 碍于大哥大嫂的身份,谭秋柔说话还有几分客气,可面对两个晚辈,她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扭头就跟谭老太爷告状。 “爹,您看看啊……这俩侄子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姑吗?刚才就没大没小的随意顶撞,如今更过分了,好歹我也是谭家正经大小姐,何至于这般博我面子?说白了就是不把您老放在眼里,简直目无尊长!” “行了!”老太爷一拍桌子,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好好一顿早饭,你一回来就闹的鸡犬不宁,刚才入席时同你说什么了?少说话,你就没有记性,现在知道为什么将你拦在府外了吧?都嫁出去的人了,娘家的事就该少插手,三个孩子说的有什么错?和离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这倒给说上媒了,荒唐至极!回去吧,以后少来,先把你自己家事弄明白了倒是正经。” 说罢,老太爷饭也不吃了,在小厮丫鬟搀扶下气夯夯离开饭厅。 谭秋香本是来看他们家热闹的,再趁机给自己捞点好处,可如今好处没捞到,还碰了一鼻子灰,被这一家子从老到小挤兑个遍,更加不服气,竟拍着桌子撒泼大哭起来。 “老天爷呀……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一片好意被你们放在脚下踩,当姑姑的,想让自己侄女有个好归宿也错了?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拿我当自家人看,回回拿钱压我、人人看不起我,连宪儿宬儿这样的晚辈都可以随意给我脸子看。” 谭宬不愿看她哭丧,第一个走了,接着是叶淑香拉着心竹,迫不及待回房中去询问祝培风的事,唯留下谭建雄和大儿子,两人悠哉悠哉自顾自继续吃饭,一会儿还要去寻铺子,那可是力气活儿,不吃饱怎么行? *** *** 将近一个时辰,心竹才从娘卧房出来,脑子里还不断浮现她凄凄哀哀的样子,以及那声声的质问……早知祝培风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当初又为什么非要嫁他? 是啊,心竹也无数次问自己,早知如此无情无义,当初又为何非要嫁他? 可十多年前的培风哥哥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脾气虽不太好,还有些世家公子的傲气,但对她大多是温柔又有耐心的,连学堂里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她总是格外照顾,有好吃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回首曾经,她心便一阵一阵刺痛!失神的坐在亭中石凳上,眼睛盯着面前娇花,但思绪却已经飘至远方…… 如果……她是说如果……能跟祝培风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友谊就好了。但想想,似乎也不太可能,虽然她不太能接受他如今又娶了别的女人,然而对于当年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祝世子而言,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难保证不动心。 第17章 天地会变 人也会变 他对她是真的很好,难过时哄她开心、快乐时陪着她笑、有困难他帮她解决、想吃什么第二天就能送到眼前,包括只要遇到什么不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甚至连爹、大哥、小弟,都被她“忘恩负义”的排在后面。 她不能接受他娶平妻,很大一部分因为……就是这种落差感太大了,好似被高高捧到空中、再狠狠摔向地面,她根本没料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无微不至的祝培风会同意婆母的要求,那是不是预示他以后会将对她的好分走一部分? 她受不了,真的,哪怕看见他和其他女人并肩站在一起,她都受不了! 只能说,时过境迁,是时光改变了他们,能十年如一日的人太少了,是岁月对他们不再温柔,这十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谭心竹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美好、天真烂漫的谭心竹,而祝培风……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心里眼里只有她、对她无限宠溺和包容的祝培风了。 其实这样也算合理,细想起来,连幼时同在一个学堂里读书的孩子而今都已物是人非,又何况他们? 就比如左中太尉,可是当朝一品大员,却因为护卫不利,牵连三族,连年仅十二岁的小儿子都被一同发配到西部戈壁,终身不得回京。 那一年,谭心竹十一岁。 她得到消息后别提多震惊,昨日课间还和尹郝、林思思一起放风筝、捉迷藏,怎么今日便突然被撵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并且成为奴籍,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人生可以这样残酷,位置在高,也高不过皇家去。 望着尹郝空荡荡的座位,素日与他交好的几个伙伴都泪眼汪汪。以前祖父说……生离不如死别,今日她才真正体会到。 心竹记得非常清楚,那一整天大家情绪都不高,祖父讲完课难得没压堂,早早吩咐他们归家,自己则去跟皇上汇报每位皇子的学业情况。 而出了宫门后,她一直蔫头耷脑跟在一行人后面,直到上了自家马车,才敢偷偷抹眼泪,可就在小厮准备上厢门的时候,祝培风突然钻进来,坐在她旁边焦急询问,“心竹,你哭了?” “嗯”她点头,委委屈屈跟他诉苦,“昨日我和尹郝、还有林思思玩捉迷藏时,不小心听见尹郝跟思思表白,说等她一到十四,就立即去少卿府提亲,可今日……今日尹郝就成了奴户,那他们就永远不可能了,就算思思自己愿意远嫁,她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她嫁给带有奴籍的丈夫。” 他俯下身,轻轻用手指揩掉她脸上的泪珠,“你别难过,心竹,有些事你一定要明白,只要身在这皇权下一天,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除了提前做好心里准备、让自己内心变得强大,我们再无他法。” 祝培风说话时表情虽然很严肃,但语气还是柔和包容的。 相处多年,心竹也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他是不忍心苛责自己的,所以故意跟他耍起小性儿,“可我就是很难过啊,皇权怎么了?还管得了人家七情六欲啊?哼!” 他气笑了,“我的意思是说……在往后的日子,尹郝只会是个开端,你我的人生还会遇到很多离别,天会变、人当然也会变,若是事事都要哭一鼻子,你的眼泪岂不要把京都淹了?” 心竹把自己丝绸袖子拧成麻花,“为什么要离别?大家都在一起不好吗?永远都不要分开。”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有些任性、有些无理取闹,但就是忍不住跟他发泄一下压抑了一天的情绪。 祝培风年少的脸上露出无奈又纵容的样子,“你要多往好的一面看,据我所知,皇上已经算对尹家网开一面了,此次护卫不利,险些危及到天子性命,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念在尹家族上的名望,只发配戈壁,并没全族处死。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尹郝又是那样外向的性格,到哪都能很快适应,没准十几二十年后换了新皇帝,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了,只要人在,就一定存在机会,你再难过……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心竹小嘴儿一揪,“我不!心儿偏要难过,刚才六公主还说,皇上会派兵抄尹府的家,他们分文没有,到戈壁可是遥遥几千里的路程,少说个把月才能到,这一路他们要怎么过呢?” 他叹口气,神神秘秘掀开车帘一角,发现车正在匀速行驶,周围也并没有别人,才搂过她肩膀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好歹朋友一场,林思思与你又是好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心竹将信将疑,因为祝培风也是皇室一族,怎敢私下违抗圣意、为尹家这样的罪臣谋好处? 但十几日后她便从思思那得知,祝培风特派暗卫撵上了流放的队伍,趁夜私底下塞给尹郝他爹两千两银票,要知道在隔壁那样的地方,买个大院儿也才两百两。 还给当地官员送去书信,予以警示。天高皇帝远,就算尹家落于奴籍,只要民不举官不究,过上富户的生活也没人管,落款又一并盖了两枚印章……一枚亲王世子印、一枚六公主皇家官印。 这便足以震慑住戈壁那边的地方官,因为两枚印章代表的可是皇亲国戚,皇族想要弄死个千里之外的九品小官,简直易如反掌。 心竹知道后心里总算好过点,第二日就悄悄送了他一块自己绣的帕子,祝培风无比珍视收进怀里,得意洋洋的走了。 林思思看见后在旁边调侃,“呦……这就送定情信物了?” “什么定情信物?不过是出于感谢罢了。”心竹还在极力辩解。 “哎!得了吧,你们那点小心思,我旁观者最清”自尹郝走以后,思思落寞了好久,近几日才恢复些许。 “不过说起这件事,确实该好好感谢世子爷,听说那日见你哭得伤心,他回府就派人追去了,还连同六公主一起写信,虽我与尹郝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但还是感谢他能仗义出手,你知道,咱们这些人里,也就只他有这等本事了,心竹,你和世子爷的大恩大德,我与郝哥永世不忘。” 第18章 深情告白 承诺讽刺 “思思,谢我做什么?我可是一点力都没出,找个机会谢谢六公主才是正经。”她那时着实没想到,一向高傲的六公主会帮忙,她平时可是顶看不上她们几个“下等”官子的。 “六公主要谢,你也要谢,要不是我们心儿长得肤白貌美、亭亭玉立,怎么会迷倒堂堂世子爷?不迷倒世子爷,他又怎会为博你开心而鼎力相助呢?” 谭心竹一下红了脸,快要十二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连十三岁的四公主都订了亲,所以立即会意出思思再说什么,偷偷窥向正在与旁人闲聊的祝培风一眼,她羞涩不已,拉着小姐妹转到一边去。 “你别胡说,若传出去多不好。” 林思思哼笑一声,“还用我传吗?周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每年世子爷去打猎好东西都归你,也只顾着你的安全,连那几个公主都不管,亏人家还喊他一声‘皇叔’呢。哎……我以前也不懂,但自和郝哥产生感情,看见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世子爷的意思了。” 是吗?他真的心仪于她?心竹被说得少女心荡漾。 可再略一思量,对方可是世袭的爵位,家属正一品门第,而自己只是区区太傅的孙女,爹也只有四品,连些正经的实权都没有,如何能和他相提并论?便又慢慢歇了心思。 而六年以后,当她身穿大红喜袍、十里红妆、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进亲王府、成为真真正正的世子妃,都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尹郝的事告一段落,没过多久就赶上中秋,九月的天气,就算白日里也已经有些瑟瑟泛凉,宫里正好设下中秋宴,文兴殿里一众学子都被邀请参加。 开宴之前,心竹与思思还有六公主在一起荡秋千,她们现在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而放下身段的常思公主,其实也是很好相处的姑娘。 三个小丫头正有说有笑,祝培风突然站在旁边喊,“心儿,太傅叫你。” “呵呵……”常思嗤笑,“什么太傅,我看是皇叔要找你才对。” “就是嘛,太傅在大臣那院儿,跑咱们小孩儿这头来做什么?” 心竹任她们调侃,抿着唇不好意思的离开了,可头却尽量压下,免得让人看见她又羞又喜的神色。 见她走近,祝培风拉着人就走,“跟我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接着就七拐八拐,在皇宫里像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带她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落。 周围日头将夕,心竹还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往他身后缩了缩。 “别怕,有我在呢!”祝培风第一次逾矩,没有隔着衣料便直接握住她手,牵着人从角门走了进去。 一步入内庭,心竹立即被眼前的景致迷住了,借着落日余晖,看见眼前竟有一大片嫩绿的竹林,而且错落有致、层层叠叠,一看就被人静心修剪过,不远处还有两只仙鹤在其中信步闲庭,放眼望去……好似老道悟禅的人间仙境。 也随即恍悟过来,他为什么特意带自己来这里,因为她名字里便有个“竹”字,说明他心里有她。 “培风哥哥,这里好美啊,空气里都是竹子的清香,还有藤编的摇床和矮桌呢,和周围景色相得益彰,处处蕴含勃勃生机。”心儿感动之余毫不吝啬的夸赞,小嘴儿跟抹了蜜般。 “跟你一样,是不是?”祝培风回以微笑,放肆的在她小脸蛋儿上掐了一把,只觉触感滑腻腻、嫩生生,这是他八岁时就想干的事,可直到六年后才得逞。 心竹小心脏“怦怦”乱跳,脸颊也随之热辣滚烫。 忽然,他扳过她肩膀,正色道,“心儿,知道吗?我第一次误入这园子就喜欢上了,因为一见这竹,便让我想起你。” 她傻愣愣看着他,忍不住呢喃,“培风哥哥……” “心儿妹妹,日后……我也在家里给你种一院竹子,可好?” 淡淡月色中,两人身处一片竹海,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那热烈的目光让人无力招架,惹得心儿阵阵悸动。 “培风哥哥……你喜欢心儿啊?” “喜欢!“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视线没有丝毫闪躲,“很喜欢很喜欢,也许,自你从那小狗洞里钻出来时,便开始了。” “那你,这是在跟我求婚哦?可是我还太小了。”她害羞的低下头,此刻的欢愉实在无法言喻。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是还为时尚早,但……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等你十四,我就上门提亲。” “啊……别说这个。”她立即用小手捂住他嘴,尹郝对林思思也说过同样的话,可第二天两人就劳燕分飞了。 祝培风窃喜,自然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转而笃定回答,“我们不会!你快回答我,我也在家为你种一片竹林,可好?” 心竹面若天边的红霞,踌躇半天,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了一个字……“好!” 谁叫她也喜欢他呢,也许,就从看见他一个人病怏怏坐在那看书,便开始了。 祝培风喜不自胜,“太好了!一会儿回去,我就跟爹说,让娘去谭府知会一声,这几年不叫给你定亲择婆家了,我答应心儿,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不要姨娘、不娶侧室,永远都只你陪着我、我陪着你,让我的小心儿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姑娘。” 接着就俯下身,出其不意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一下,“盖过我的印,谭心竹至此就是我祝培风的人了。” 心竹没想到他会出这般孟浪的事,抡起小拳头娇羞的捶在他胸膛,“讨厌,万一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嘻嘻,看见就看见呗,我是不怕别人说,反正都是我的世子妃了。” 那抹画面……包括天边的红霞、穿过竹间的风、悠闲的仙鹤,还有少年脸上志得意满的笑,以及她幼小心灵的第一次悸动,都一直一直深深印在心竹脑海里,虽然回首往事,已是沧海桑田…… 而他曾经许下的承诺……“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不要姨娘、不娶侧室,永远都只你陪着我、我陪着你,让我的小心儿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姑娘”,如今想来,又是多么讽刺! 第19章 三天不打 上房揭瓦 关于他们的亲事,婆母曾在一次家宴中提过,祝家只有祝培风这一根独苗,可谓实打实的“独生子”,在整个皇家乃至百姓家都少有,所以只希望儿子开心,他喜欢谁、娶回来便是。 其实在祝培风之前,他还有个哥哥,但没过周岁就死了,足足三年之后才又有了他,这也是他年纪小小却能当上皇叔的原因。 祝亲王倒是迎了不少小妾,但他一次骑猎时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伤到根本,以后都无法再生育了。 皇上感念这位皇叔父对他继承帝位有功,又可怜他再不能有后,所以在祝培风一降生时就特封为世子,连成年都不用等,并且可世袭三代,也就是说……祝培风的儿子还可享有世子头衔,按月拿国家的俸禄,这是何等荣耀?别的皇族求都求不来。 也因此,公婆对心竹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多为祝家开枝散叶,最好多子多孙、人丁兴旺。 开始,她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想着她和祝培风都正值壮年,多生几个孩子还不易如反掌? 哪成想……时机不巧,正赶上边境蛮夷进犯,刚成亲几个月他就被派遣走了。 但成亲后前三个月,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可以说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心竹知自己对祝培风的占有欲,也提前跟他说好,孩子她生,但必须履行诺言,不许招通房、纳小妾,更不许在外面寻花问柳。 祝培风自然满口答应,白日里在校场练兵,只要一得空就归府陪她,给心竹养的小狗洗澡、到戏园看戏、或者相携回娘家吃晚饭,别提多逍遥快活。 他待她也是一心一意,把自己手里的田产地契都交给她保管,连下发的俸禄都一并上交,他们的小院儿里无论大小事全由她一人做主,赶上有大的节日,还会请假带她在京都周围游玩。 她到现在还认为,那真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可乐极生悲,真是人生中亘古不变的法则! 期间几次回娘家,母亲都苦口婆心的劝她……你已经嫁为人妻了,不能再像当姑娘时那般任性,整日只知道和夫君吃喝玩乐,别忘了婆婆的嘱托,该多考虑考虑绵延子嗣的事才对,不然就纳两个通房,等生了儿子再将人撵走,也不至于在婆家留有口实。 心竹撇着嘴,百般不愿,之前婆母送过来的两个小丫头都让她找机会遣到别庄去了,就是看不惯她们在培风面前献殷勤的样子。 婆母知道后极为不快,特意在饭桌上敲打,还是祝培风给她解围,说送人是他的意思,那两个丫鬟不知深沉,有事没事便在眼前晃,扰得他连书都看不下去,所以一气之下让媳妇处理了。 一听是儿子的意思,婆婆才偃旗息鼓。 但半年过去,见儿媳肚子还没动静,就又起了别的心思。儿子既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那就找两个和心竹有几分相像的,许是他就喜欢这种灵秀可人的类型,哪成想,他转手就送给了两名幕僚,气的老王妃好几日茶饭不思。 心竹顶不过婆婆的压力,就找祝培风,问他着不着急要孩子。 祝培风思量片刻,最终回答,“也不是很着急,细数起来我们成亲也没多久,再者你刚十七,我怕现在生产还不稳妥,不如等两年再说,娘那边你不用顾及,我去同她说。” 就这么着,谭心竹又躲过一劫。 得到丈夫的支持,她感觉没了后顾之忧,每天依然按自己的步调活着。可好景不长,人算又哪能如天算呢?这才不过几月之久,平妻入门,祝培风也打破了自己最初对她许下的承诺。 “呵呵……” 她对着空气傻笑,不知是笑自己天真、还是笑祝培风的言而无信。世事无常,看来再真的承诺,都有被打破的一天,唯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坚强起来,心竹!她对自己说,仰头看看湛蓝的天……苍穹之下,人如蝼蚁,焉知有人能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俗话说“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可见人生在世,总是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悲,她自己经历那点挫折,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除了祝培风这一点,她家庭和睦、长辈安康、晚辈间关系融洽,又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什么可不满呢? 人总要往前看的,既已无力改变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让祝培风过去……也让这十年过去,爱情虽夭折,但人生又不只有爱情? “小姐……小姐……?”菱儿的声音传来,是在寻她呢。 心竹赶紧起身回应,“菱儿,我在这。” 当理清自己纷繁的思绪,感觉整个人都轻便许多,露出笑容,她又恢复到从前那个自信满满地谭家大女儿了。 “小姐,您怎么躲到这来?让奴婢好找。” “不过坐下赏赏花罢了,你怎么着急忙慌的?” “是二少爷,说您早上饭都没吃,特送来一碗八宝粥,然后就怒气冲天往外走,奴婢留个心眼,便多问了一嘴这是要干嘛去?他却说……却说要去祝府找姑爷算帐,好给您讨个公道。” “啊?”心竹傻眼,这个臭小子,自己刚想明白,他又犯起混来,便急急提裙往正门追去。 当气喘吁吁赶到,正好看见大哥和爹在往里拽人,谭宬跟尾活鱼一样,说什么都不依,非要挣脱两人向往冲,脸都憋红了,还硬生生挨了爹几脚。 哎!这是何苦?心竹看得眼热,打小这个弟弟就极度维护自己,三四岁上下,便知道跟个小牛犊一样护在她周围,有时长辈见她长得漂亮,总喜欢摸她脸,谭宬就会站出来挡在前面,奶凶奶凶警告人家,“我姐姐脸嫩着呢,不能随便乱摸”,笑坏一众大人,却暖了心竹的心。 因此自己更是多偏疼他一些,如今看来,这个弟弟真没白疼! 见爹又举起拳头,她赶紧过去把人护在自己身后,“爹,别打宬儿了。 “不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又要出去给我作祸,还怎么都说不听了呢。”谭建雄撸胳膊挽袖子,但到底年岁大了,站在那掐着腰直个费劲儿喘粗气,还在指挥谭宪,“老大,你给我接着打,打残了扔厢房去养着。” 第20章 撕毁书信 断不和离 谭宬不服气,从心竹背后窜出来叫嚣,“爹和大哥竟跟我的能耐,那祝培风欺负我姐,你们怎么不去打他?忘了那天爹是怎么答应我的?还说绝不轻饶,今儿这‘绝不轻饶’倒用我身上了。” 别看他今年刚十六,但个子已经比心竹高出一头,这犯起撅还真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谭建雄气的吹胡子瞪眼,开始四处撒么东西,正好看见廊下放着把扫帚,抄起来就要打。 “哎呀爹,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哥,你快劝劝爹。” 她自小就见惯这种戏码,爹打谭宬跟玩儿似的,有时候得分两歇,打累了去吃饭,回来接着打,严格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但因为大哥和自己听话,挨打次数屈指可数,所以谭家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反骨的东西。 “爹,您消消气,岳掌柜不是还在书房等着您查账吗?别因为这臭小子耽误正事,我替您教育他。”谭宪赶紧将父子俩隔开。 谭建雄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便把扫帚交到大儿子手上,指着谭宬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狠狠的打!”然后才背着手走了。 心竹见爹身影消失,才回头一点弟弟脑门,“又闹什么?哪轮得到你给我出头?” 谭宬孩子气的搓搓鼻子,“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祝培风当初信誓旦旦说只娶你一个,怎么刚一年多就变卦了?还娶了那样的女人,我都在外跟几个朋友打听了,太守那小女儿最不是个东西,连贴身丫鬟都打死了一个,又极会耍心机,动不动就抬出她的贵妃姑母,姐你根本斗不过她。” 谭宪叹口气,将扫帚扔在地上,何尝不是跟弟弟一样想法! 心竹倒显得洒脱,“斗不过咱就不斗,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祝培风和离,这两天就会差人送书信回王府,也好表明我的意图。” “妹子,你说真的?” “姐,你想好了?”兄弟俩异口同声。 “真的,想好了。”心竹拉过弟弟手往后院走,“所以无需你去替我鸣不平,都已经要分开了,便好聚好散。” “那……祝培风万一不同意呢?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谭宬有自己的顾虑,而且总觉得不打那见异思迁的男人一顿就是便宜他了。 “我看,不如我和爹出头去说。”谭宪在后面提议。 “不用,谁也不用!”心竹不想把事态扩大,“我已经想好了,会把信直接给老王妃,不让祝培风知道,老王妃肯定一百个同意。” 谭宬追问,“那咱们家的嫁妆呢?可别真像今早姑妈说的那样!” “我傻啊?要人同意自己的要求,总得掐住对方死穴。“她目视前方,眼神变得高深莫测,“书信里我会标明的,若不同意悉数退回嫁妆,那我就回去,钱财和得罪莲雪比,你们认为老王妃会怎么选?” 开始她还以为从祝培风那比较好下手,但没成想,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固执,那便只能剑走偏锋。 既然莲雪已经进门,就再无退亲的可能,如果老王妃还想让她回去,断不会放任她在娘家待这样久,所以……只需抓住这点,一定能无往不利。 是个人都清楚,只要有她在,对亲王府就是一种威胁。首先、两个女人因为抢丈夫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的情况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那后宅便永无宁日了,而太守府一家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女儿吃亏。 其次、只要战事吃紧,皇上就不会放掉谭家这块肥肉,弄不好哪天就会牵连到亲王府,老王妃怎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前途被毁掉、还有王府两朝积累起来的盛誉,因此只有舍弃心竹,才是最两全其美的选择,屈屈几万两嫁妆,还不至于让她搭上整个家族。 谭宪思量一番,立即冲妹妹竖起大拇指,“心儿的迂回战术确实是高。” 谭宬这个小机灵鬼儿也马上会意过来,随即乐开,“哼!祝王府还以为自己请了尊护身符,可其实是请了个祖宗,你们瞧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以莲雪小姐那飞扬跋扈的性格,日后有他们受的,没了我姐这样温良淑德的好儿媳,是他们祝家的损失,就让祝培风躲被窝里偷着哭去吧。” “你以后也多跟你姐学着点,别跟个莽夫一样,光知道打打杀杀。”谭宪借机教训弟弟。 谭宬不好意思了,面颊微红扭向旁边,“我那还不是替我姐叫屈吗?要咱们都闷不吭声,还以为咱谭家人好欺负呢。” “好啦……如今办法已经想好,事情就算解决,娘也被我说通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只需团结一心,谁也不许再因这事吵吵嚷嚷。”心竹艰难的挤出个微笑。 “嗯,姐,只要你不伤心难过就成。” “我早就不难过了,过几日城里要举行玉兰会,到时我们一起去看。” “好,大哥提前让管家把车马准备好。”见妹妹开心,谭宪也跟着咧开嘴,最近笼罩在家里这片阴云总算散开。 将人劝服住,心竹与大哥小弟分开,缓缓走回自己院落,可在跨入门槛前,却扶着门框出神的伫立良久,望着眼前景色,她在心里想……培风,我终究是没等来你为我种下那满院的竹子。 *** *** 隔日,她的信就送了出去,可痴痴等了十日之久,那头竟没有一点回应。 惹得心竹几次去问替她跑腿的小厮,“信真的送到祝王府了吗?” 小厮毕恭毕敬回答,“小姐,您吩咐的事奴才不敢怠慢,一刻不停便送去了,还是让门房传老王妃贴身丫鬟出来拿的,眼睁睁看着她接过信进入府门,小的才离开。” 嘶……那怎么一直没消息呢?等待的滋味最是煎熬,心竹不免有些在心里打鼓。 回去的路上,菱儿也忍不住问,“小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心竹咬咬牙,眸光一深,“再写一封,她一直不回、我就一直写,看那边能拖到什么时候。” 殊不知,亲王府那边都让祝培风作上天了,老王妃不是不想回心竹,而是儿子不许,还气得将自己屋里东西都砸得稀巴烂,又特派手下在门口看守,只要有来自谭家的信,便全部没收,然后撕个稀巴烂,说什么不许她回消息,连祝亲王自己来劝都没用。 “娘,让莲雪进门的事我都依了您,如今又为什么同意心儿和离?您这不是存心要儿子命吗?” 旁边的雪莲本不想参与,毕竟刚嫁过来,临离家前娘还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要给婆家留个好印象,她也不想让祝府里的人都觉得她刁蛮任性,故而无论祝培风多么视而不见,她都一直忍让,每每用自己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可今日一听他说这话,心里那股火终于压不住了,她在娘家横行霸道十余年,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一张脸顿时气的花容失色,气势汹汹就冲到吵得不可开交的母子二人面前。 “祝培风,你欺人太甚,谭心竹是你的命,那我是什么?” 第21章 自视甚高 啥也不是 祝培风冲动之下就想回“你什么都不是”,但却被娘一把扯到后面。 “雪儿啊,培风正在气头上,说话有些言不由衷,你别往心里去,对了……城里最近举办玉兰会,街上热闹的很,不如让培风带你去逛逛?你两人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莲雪看看祝培风,没有明确拒绝,像是在等待他主动邀请。 看着娘殷勤的眼神,祝培风终是开口,但却没隧两人的意,而是一甩袖就朝屋外走去,“我没空,营中还有事要忙。” 老王妃赶紧在院中撵上儿子,“风儿……你、你答应娘,陪莲雪去街上走走,娘就答应你不再管心竹的来信,你看如何?” 其实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让两个人好好相处,没准时间一长儿子便明白莲雪的好了,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同意谭心竹的要求。 祝培风想想……“娘说真的?”反正到时候他只出个人,不负责陪聊不负责陪玩,就可解决后顾之忧了,起码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真的,娘何时骗过你?” “那好!孩儿只有两个时辰空闲,然后就要赶回去。” 老王妃连连答应,立即把丫鬟紫英唤过来,“快去告诉二少奶奶回屋打扮打扮,然后让管家备好车马。” 祝培风蹙紧浓眉重叹口气,越发埋怨起心竹,就那么着迫不及待与他分开吗?竟连着四日送来四封信,句句不忘和离、字字不忘撇清关系,恨不得就此彻底脱离开祝家,着实让人气恼。 她想分?他偏不!就是不能放她自由,他祝培风认定的人,谁也休想改变! 打定此番主意,他随即阔步回到自己院落,见白月回来了,急急追过去询问,“太子那边可同意我的要求了?” 白月愁眉苦脸,“爷,这是救他一命的事,他能不同意吗?可不当下便满口答应下来,只是……只是您就生死未卜了,王爷夫人知道非气死不可。” 祝培风攥紧拳头,神色狠绝幽幽开口,“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挽回心儿就好。” *** *** 半个时辰后,莲雪盛装出席,拿出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面头,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心想这下总算有机会能和他独处一会儿了,可临上马车前祝培风却要骑马,气得她涨红了脸,精心描过的眉毛也扭成两条毛毛虫。 最后还是白月暗自提醒,“爷,奴才知道您不愿和莲小姐同坐一厢,但万一生再遇到上次那种场面该如何是好?世事难料,这次保不齐碰见谭家二少爷呢。” 祝培风一琢磨……也是!谭家二小子最爱凑热闹,尤其今天这种节日,最后才不情不愿登上马车,却坐在离莲雪最远的位置。 但内心不免惆怅,每年玉兰会,都是他和心儿携手同游的。 对面的女人看祝培风瞧也不瞧自己一眼,便气不打一处来,都白瞎她费心往脸上抹这些粉了。可再看看他俊美无俦的侧颜,火又消了大半,人都说男人贪色,女人又何尝不是?就为了这张脸,让她这位太守千金放低姿态一回也值了。 对于横刀夺爱、抢走人家夫婿的行为她可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听说那低等商户之女谭心竹已经霸占他十多年,可惜她不配,自己和祝培风才算真正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 想到此,她心一横,细腰一扭就坐到他旁边,娇滴滴开口,“夫君……你离我那么远作甚?说话都不方便。” 话落,她还亲昵的将头靠在他肩上,哇……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好有男儿气概。 祝培风面容一僵,冷声开口,“莲小姐现在叫夫君是不是还早了点?况且……你头钗扎到我了。” 莲雪微窘,“哼”了一声抬起头,“世子爷真能开玩笑,我以被你接进祝家大门儿,成为夫妻还不是早晚的事?再说那谭心竹就没戴过头钗?何须这般针对我?” 不提心儿还好,可这一提,他浑身就跟针扎了一样,愤然坐到对面,“心儿还真不喜戴这些东西,莲小姐,在你我没举行拜堂仪式之前,便不算夫妻,所以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保持距离?祝培风,你现在提这个是不是也晚了点?你家三媒六聘去太守府求亲时怎么不说要保持距离?别忘了,谭心竹都要与你和离了,我才是你以后真正的世子妃。” 祝培风脸色阴云骤变,想他堂堂皇上亲封的世子爷,岂能叫一个女人压住?就算太守府背后有贵妃撑腰,但以两家在朝中的地位顶多算势均力敌,若真撕起来,亲王府也不一定会占下风。 他狭长深邃的眸子一眯,眼神中震慑感十足,倒给莲雪惊的收了声,连气势都瞬间减弱一半。 “你、你那么看着我干嘛?”她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感觉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没想干嘛,只想告诉你……心儿一天没与我和离,就还是本世子的正世子妃,即便再另娶她人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你顶多算侧世子妃,劝你若真想在亲王府长久待下去,就别太嚣张,不然未来几十年可有你受的,连皇上都保不齐什么时候便换了,更何况一个贵妃。” 话落,马车正好缓缓停下,他提起袍摆就推门而出,似是与她多待一刻都无法忍受,自然也没体贴的扶她下车。 莲雪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想她天之骄女,身份何等尊贵?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闲气,却屡屡在他面前受挫,越想越不甘心,也紧随其后追下来。 但在贴身丫鬟过来搀扶时,突伸手狠狠在她胳膊上抓了一把,将在祝培风那受的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小丫鬟疼的立即红了眼睛,可像是早已麻木了般,竟一点动静没有发出,只默默把被扣出血的手腕藏在衣袖下面,继续若无其事维持着搀扶的动作。 另一边,心竹也带着菱儿和谭宪出来凑热闹,前几日家里因为她的事愁云惨淡,所以答应了要领弟弟来参加玉兰节,正好还能散散心。 此刻,三人正凑在一个卖蒲扇的摊子前,菱儿拿起一柄前后摇摇,“小姐,您看这里面的侍女像不像奴婢?” 谭宪凑过来打量,“呦……你别说,还真挺像,尤其嘴角那颗痣。” “呵呵……”心竹掩唇笑的开怀,似乎好久没这般发自肺腑的开心过了,只见她小手接过扇子,在菱儿脸庞仔细比对,最后发出结论,“嗯……真像,不如就买下来送给菱儿吧。” “真的吗?”菱儿喜出望外,“可是好贵呢,不如小姐回去给奴婢画一幅吧。” 心竹玩笑般往她嘴里塞颗弟弟买的蜜饯,爽快付钱,“家里再不济也不差你一柄扇子钱,今天喜欢什么都给你买,还有宪儿在内。” 第22章 能屈能伸 当众道歉 “谢谢小姐”菱儿接过蒲扇,喜欢的不得了,可是三两银子一柄呢,小姐对她真是没话说。 谭宪也咧开嘴扑过来,一把搂住姐姐肩头,“姐,不如也给你自己买一柄吧,这样你们主仆才配套啊,看……这把里面的美人更像你,好不好看?” “哇,这个真像小姐哎,就如同照着小姐的模子画得一样,竟比我这柄还像呢,还是少爷有眼光。”菱儿格外吃惊,再一细瞧,发现绢布上的美人儿连气质都和小姐如出一辙,眉间若蹙、千尘不染,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嘿嘿,公子果然慧眼识宝,这柄可是小摊上的‘镇摊之宝’,寒仲清老先生亲手画的,我原打算卖二十两,今日与小姐有缘,十五两便卖给你,如何?”老板从旁插话。 “啊?十五两?老板你不明摆着坑人吗?我家丫鬟手里这柄才三两。”谭宪想买,又嫌价钱高,就顺势和老板杀起价来,菱儿跟着帮腔,两人一唱一和吵得甚欢。 心竹本在看热闹,可一侧头,竟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原来是半月不曾见面的祝培风。 他身材伟岸,素发冠于头顶,身着一身水蓝的袍子,金丝腰带、银纹蟒靴,显得面容越发俊雅,在一群人中更是那样特立独行的存在,此刻正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已经不知偷偷看了多久。 两人都保持静立不动,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但眼中思念之情已如洪水般泛滥,周围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景致也消失了,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唯剩下彼此,那让对方都朝思暮想的身影。 忽而……一抹婀娜倩影突然奔到祝培风身边,巧笑嫣嫣挽住他胳膊,娇嗔着问,“夫君,你看我头上这支簪好不好看?” 谭宬也同时过来挡在心竹身前,“姐,老板答应十两就卖给咱们了,我厉不厉害?你快付银子,买下来我好送给你。” 她没动、也没回答,只是出神的凝视着眼前一幕,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经疼到麻木了。 谭宬发现姐姐的异样,也顺势回头看去,瞳孔却蓦然一缩,接着眼中便迸发出熊熊烈火,像是要把对方这对狗男女双双燃烧殆尽。 看弟弟一副要过去跟人拼命的架势,心竹赶紧拉住他胳膊,故作轻松道,“你刚刚说什么?我付银子,再让你送给我?那不等于我自己送给自己吗?也没你这么借花献佛的,走吧……我不喜欢那扇子,不如到前边逛逛。” “姐……”谭宬责怪般回首呢喃,没想到她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菱儿,我们走吧。” 心竹面色如常,淡定自若从拉拉扯扯的两人身旁错身而过,就好像没看见他们一样。 谭宬还趁机朝两人“呸”了一口,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遇见这对不咬人膈应人的玩意儿!菱儿待这前姑爷也自然没好脸色,只紧紧跟在自己主子身边,三人相继离开扇子摊前。 而祝培风这边好容易才摆脱莲雪的纠缠,抽出袖子飞快追过去,可刚跑两步……又突觉不会,折回摊子将她没买的那柄扇子付过钱,才再次匆匆将人拦住。 “心儿……”他紧张的尾音都有些发抖,完全失去了刚才面对莲雪时冷淡疏离的神色,“别生气,好吗?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所以千万不要误会,还有……日后也别再往府里写信了,因为和离的事我不可能同意,印章在我这,就算你说通我娘也没用。” 谭宪过来一把挥开他手,“还狡辩!眼见看见的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能是真的?祝培风,别总把自己装得跟受害者一样,难道有人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来的?哼!我姐是嫁给你家,不是卖给你家,和离是她的自由,你平妻都进门了,还有什么权利霸着我姐?赶紧收起你那副痴情的嘴脸吧,我看了都想吐,朝三暮四的卑鄙小人,以后少用你那脏手碰我姐。” 祝培风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再看心竹被这臭小子搁在那么远的地方,够都够不到,脾气也上来了。“谭宬,别忘了只要心儿是我的世子妃一天,我便还是你姐夫,赶紧把心儿还给我,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我呸!你也知道你有世子妃?瞒妻再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有世子妃?招摇过市把人接进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有世子妃?和人家手拉手逛街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自己有世子妃?”他每说一句、口气就加重一分,“我姐这些年的真心就当喂了狗,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是我姐夫了,也少拿那狗屁身份压我。” 莲雪在旁边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再见祝培风还痴痴望着那贱妇的模样,脸儿都绿了。一路对自己爱搭不理,如今倒对她穷追不舍,为了她,堂堂世子爷都不惜和人当街对骂了。 心竹过来拉住弟弟,看也不看祝培风一眼,“别吵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丢了颜面,菱儿……快去叫马车过来,我们不逛了,现在就回家。” 莲雪不甘被冷落,也过站在祝培风旁边出言讥讽,“夫君,你何需动气?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何等身份?也值得你这样?” “是啊,我们小门小户,都不够格与你们这样的贵族攀谈,姐姐,咱们走。”谭宬护着心竹转身便要离开。 “心儿……”见人又要消失在眼前,祝培风慌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过来先抱拳朝谭宬深鞠一躬,大丈夫能屈能伸。 “好弟弟,你别与姐夫一般见识,刚才是见你姐不理我,一时心急才莽撞了,如今姐夫先给你赔个不是,之前种种皆是我的错,你骂得对,我卑鄙小人、不该以身份压你,可否看在姐夫诚意十足的份上,让我与你姐姐单独谈几句?” 他这么一服软,反而给谭宪弄不会了,做梦都没想到他能当众先给自己赔礼道歉。可正在踌躇间……莲雪漂亮的脸蛋已转为满目狰狞,竟过来狠劲推了谭宬一把,让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心竹身上。 “莲雪……你做什么?”祝培风肺都要气炸了。 “做什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过两个低贱商户子女罢了,给我太守府提鞋都不配,怎能让我的夫婿给他们道歉,也真是给你们脸了。” 说着,她目光还在对面姐弟二人身上不屑的扫视了一圈。 第23章 针锋相对 心灰意冷 心竹一步挡在弟弟身前,小小的身子仿佛蕴含了大大的能量,无所畏惧顶回去,“劳烦这位小姐看清楚,是你‘夫婿’主动向我弟弟道歉的,没人逼迫他,好吗?你又有什么权利对我弟弟动手?” 看见巷子里过来的马车,心竹已经心灰意冷、也懒得再纠缠,抓过弟弟头也不回穿过人群。 “好男不跟女斗!”谭宪在擦肩而过时对雪莲呲呲牙。 祝培风甩下莲雪,一直追到谭府马车旁才停下,殷勤把手中握热的蒲扇自小窗递进去,“拿着吧,心儿……为夫见你喜欢这个。” 一句话,差点把心竹眼泪逼下来,但覆水难收,只得倔强把头撇向别处,“以后,别再跟我提‘为夫’二字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夫君,而是那个女人的。” 祝培风扶在车上的手瞬间捏到指节泛白,他明白……自己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他的心儿、他的妻,那个五岁就敢掐着小腰在他面前叫嚣的丫头,再也不会用崇拜、迷恋的眼神看着自己。 “心儿……可我永远爱你。”他喉间抑制不住滑动两下,让那股苦涩自口中咽下、蔓延至五脏六腑。 “可我姐要不起你的爱!”谭宪无情将那把蒲扇自原处扔出,随即命令车夫启程。 蹄声轻响,载着心竹的马车走远了,也一并带走了祝培风的心,他就那般失魂落魄的立在那,像没了生命的躯壳,袍摆和发丝随风飞扬,可人却无知无觉,如风化的石头,眼睁睁看着他用全部爱恋浇灌了十年的小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眼前。 那种痛要如何形容呢?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好半晌,他才落寞的蹲下来,伸出手想拾起那柄蒲扇,但却有一双精美绣鞋先一步踩在上面,也正好把那张酷似心儿的脸踩在了脚下。 雪莲一个人被留在原地,见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顿觉脸面无光,对谭心竹的恨也越发肆虐。 追到祝培风身后,见他不但满脸痛不欲生、还企图捡起那把被人扔掉的破扇,她当然不许,一脚便踩上去,恨不能踩烂那张让她生厌的脸! 不管他们之间以前如何、感情又有多好,但现在她来了,论家世、论背景,她无不比谭心竹高一头,所以世子妃这个头衔必须让给她。 下贱的女人,她算哪根葱?世子爷再留恋不过也是暂时的,不多久他便会明白,自己才是真正与他门当户对的良配。 而今日遭受的一切,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改日……定让整个谭府加倍奉还回来。 *** *** 因为莲雪“不慎”踩了那把扇子,祝培风恼羞成怒,带着白月驾马扬长而去。 心竹摇摇晃晃坐在车里,却觉得今日的路似乎格外漫长,她累了,不想再佯装坚强,便弯下直挺挺的脊背靠在弟弟肩头,一闭眼……两滴清泪便“吧嗒、吧嗒”滴落在他衣衫上。 尽管无数次告诫自己,别难过、要学会释怀,可看见祝培风被别的女人唤夫君、臂膀也被她挎在怀里,心还是好痛……好痛好痛…… 而且他和莲雪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是那么登对,男俊女娇,竟挑起了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嫉妒心。是的!她嫉妒,嫉妒的已经面目全非! “姐,你想哭就哭吧,别忍着。”谭宪像男子汉一样安慰的拍拍她,“弟弟知你心里不好受。” 心竹吸吸鼻子,“姐姐是不是很丢人啊?话说的山响,却还不争气的哭鼻子。” “有什么的?小时候爹揍我,我也发誓下回绝对不哭、再疼都不哭,可还不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掉眼泪?因为真疼啊,爹打我从来都是下死手的。” 他说的呲牙咧嘴,让心竹破涕为笑,勒令自己不要再去想祝培风和莲雪的事,但越是这样要求,脑海中就越是浮现前几年玉兰会,她和他游玩的场景。 成亲前,他们可是一年不落的都参加了,两人手牵手,每一个小摊都要逛一遍、每一个小吃都要尝一遍、也每个游戏都要玩一遍。 有一次路过套圈的摊子,见人套中发簪,祝培风也手痒,可发簪没套到,却圈中一只活的小兔子,通体雪白,跟个小毛球儿一样,她喜欢的不得了。 老板还说……这很好养的,只给点草料就行,照料好的活个五七八年都不成问题。 但不知是何原因,即便她已经很精心喂养了,小毛球儿还是只活了四个月。她抱着毛绒绒的尸体哭痛流涕,给祝培风急得团团转,大骂那老板是个骗子,并答应一定再给她买一只,却被她拉住,因为买再多也不是她的小毛球儿了。 没想到,第二年他们再去,居然又碰到那个套圈的老板。祝培风二话不说,上去就薅住对方衣领理论,“你不说那兔子很好养吗?怎么没几个月就死了?害我未婚妻留了一大缸眼泪,今日我非砸了你摊子不可。” 老板吓的连连求饶,“哎呦公子,您未婚妻是不是给兔子洗澡了啊?那玩意儿可沾不得水,一受风寒当然必死无疑。” 祝培风回头看看她……心竹不好意思垂下头,因为兔子味道重,她可不是每天都给洗澡嘛,原来是自己的无知才害死了小毛球儿。 然他才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还在极力护短儿,“那你也没说啊,我们怎知不能洗澡?说来说去还是你的问题。” 最后老板自觉惹不起这尊佛,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祝培风才放过他。 回去的路上心竹乐的不行,玩笑道,“明明就是我的错,培风哥哥干嘛非逼得人家给我道歉?真是不像话,而且你平日看着温柔和蔼的,原来发起火来这样吓人。” 已经十六的祝培风回答,“我只对你温柔和蔼,不信出去打听打听,外面谁不怕我?” “可……你对你的好兄弟和皇子公主也很和蔼啊?” 他牵过她的手,“那不一样,兄弟是朋友之情、皇子公主是君臣之情,你……” “与我是什么情?培风哥哥怎么不说了?”她天真的仰头看他,那时候的祝培风便已经比她高出一头还多了。 他笑得恣意,将一黑一白两只交握的手举到眼前晃晃,“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你我当然是夫妻之情,心儿更是我一辈子的责任,要用心疼爱,怎能随意发威动怒的?所以我自是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无论是旁人给的,还是自己给的。” 她听罢……心像灌了蜜般,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其实他素日不是会常把这些情话挂在嘴边的人,但偶尔说一次,也是够要人命的! 这十多年间,玉兰会他们去过很多次,但似乎怎么也逛不够、怎么也玩不腻般,唯成亲后这一年,他被军务缠得脱不开身,但也特派白月回来解释过,说来年无论多忙都一定会陪她去,可来年……他身边站的位置已经换人了…… 心竹也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特别的那个,因为只有她才值得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陪伴。而现在,莲雪一样特别、一样值得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陪伴! 第24章 居心叵测 欲行不轨 因为上次的事,祝培风十多日不曾回府,只让白月回来收拾了几样衣服,看来是打算在校场长住下了。 连莲雪的陪嫁嬷嬷都跟着着急,天天耳提面命,“小姐,您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该早日催老王妃举行婚事才对,免得夜长梦多。” 莲雪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气得在屋里摔东西,让她少啰嗦! 这个祝培风,居然为了谭心竹连家都不回了,还有没有把她这个贵妃的侄女放在眼里?当即便去找老太妃。 可老太妃也颇无奈,“雪儿啊,我知你受了委屈、知培风做的不对,但不是你来了他才突然日日不归的,之前心儿也是一个人在院中熬着,再者……他这好歹也是在为国家办事,尤其而今边境又时局不稳,我们作为家眷,本该多理解理解,总不好为了咱们小家这点事强行把人拽回来吧,若皇上知道了那还了得?所以你就再忍几日,等培风一得空,我立即吩咐府里速速筹办你俩的婚事。”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莲雪越想越堵心,而且那谭心竹都不回来了,老太妃还一口一个“心儿”的叫着,更惹她不快! 既她这里说不通,她就去找姑母,反正总有能给她解决问题的地方,便让丫鬟打扮一番,套上马车就入了宫。 莲贵妃见到侄女只一句话,“山不来就你,那你便该去就山,这个道理还不懂吗?无论如何,祝王府这方势力必须笼络住,别看老王爷现在只知道混迹在小妾之间,但前朝余威还在,祝培风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你只有在祝家站稳脚跟,让世子爷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才能对你父亲和哥哥的仕途有所助益,俗话说好马还得配好鞍,祝家于我们莲家,现在就是好的马鞍。” 临了又屏退左右给了她一包东西,说是只要让祝培风喝下这个,就算先不成亲也可高枕无忧了。 莲雪双眼一亮,暗自窃喜,随即上前趴在姑母耳边悄声问,“您给的……可是那种东西?” 莲贵妃没回答,只是捻着佛珠微微颔首。 从宫里出来,莲雪春风满面,但也没敢即刻行动,而是又暗戳戳准备了几日。三日后下午,她特沐浴一番,然后命丫鬟去谭心竹的房里偷了件衣裙,才去老王妃那里表示要去营中看培风。 理由就是世子爷多日未归,如今天气也越发冷了,便想着往校场送几件厚衣、再带些好吃的,给他改善下伙食。 老王妃当然同意,觉得这未来儿媳终于开窍了,却有些纳闷,“雪儿啊……今日天色已经不早,怕是赶到那儿也快下午了,你待不了多久还要返回来,莫不如明天起早再去,也好能多待些时候。” 但莲雪又拿出提前想好的说辞,“回王妃,还是早点送去的好,要不雪儿总记挂在心里是个事儿,怕是晚上觉都睡不踏实了,况且万一培风因我晚送去一日就受了风寒,岂不是我的罪过?” 见她去意已决,老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亲自去灶间让厨子准备了几样儿子爱吃的菜,最后目送她离开了。 一路上,莲雪几次命令车夫……不用太赶,慢慢走就行!因此直到天黑,一行人才来到城郊二十里外的练兵场。 白月听到门卫禀告,说世子妃来了,还以为是谭心竹,立即兴高采烈迎了出去,鞋都险些跑丢一只。可来到营门口一瞧,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原来是莲雪这位自封的世子妃。 不过也对!少夫人如今已经和主子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又怎会主动到这里来呢? 但无论是哪位世子妃,他都不敢怠慢,只能掩下心里的失望,强颜欢笑将人带入世子爷的营帐。 莲雪裹着华丽薄绒披风,从头到脚一贯的珠光宝气,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嬷嬷,可谓派头十足,每人手里又都大包小裹,白月便赶紧告诉他们东西该放在哪。 趁这个空档,莲雪大摇大摆坐下,先将祝培风平时居住的地方打量了一遍,帐内被打扫的还算整洁,地上摆有一个火盆,让温度比外面暖上许多,只是桌上横七竖八放着几个还没来得及收走的酒坛,她皱起眉……这是夜夜都要借酒消愁吗? 发现她的目光,白月立即吩咐人将桌上东西撤下,自己则赶紧站在她身边解释,“您莫见怪,这是昨夜世子爷与几名副将喝的,操练一天,就想喝点酒解解乏,可一商议事情,不免便喝得多了些,是奴才失职,忘了叫人整理。” 莲雪被伺候着脱下披风,开始摆起少夫人的款儿,“你是世子爷身边最近身的奴才,怎么不知道劝着点,都说酒大伤身,要是万一落下病根儿该如何是好?” 她焉知他没劝过?白月有苦难诉,世子爷是主,他是仆,主非要喝,他个做仆人的总不能上去硬把酒抢下来吧?况且从根上说,这其中也有她一半责任,要不她气走少夫人、又踩了扇子,爷能为这事怄到现在吗? 可如今能如何回答?就算不是自己的错也得扛下来啊。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尤为想念心竹少夫人,像此等事她从来不会为难下人,而是直接找世子爷便解决了,主子也听少夫人的话,让不喝就肯定不会再喝。 他小儿气短,只好垂头认错,“是奴才不对,以后一定时时提醒世子爷少吃酒。” “算了,世子爷的性子我清楚,说了他也当耳旁风,幸而今日我来了,你随张嬷嬷下去把我带的饭菜热热,再温一壶酒,今日我替你好好劝劝主子。” “是,奴才这就去。”白月没有多想,赶紧逃之夭夭。 不多时,一桌子酒菜摆好,祝培风也操练完士兵回到自己帐篷,可一掀帐帘,先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脂粉味儿,接着才瞧见端坐在桌旁的莲雪,立即皱起眉宇,口气不愉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世子爷不欢迎我啊?可是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 她款款起身,体贴的想替他将铠甲解下,却被祝培风隔开,“不用,我身上寒,你还是坐那吧。” 念在他是出于关心的份上,莲雪没多说什么,见他在白月的服侍下净完手,又去屏风后换衣服,才赶紧把袖子里药包拿出来,打开一股脑儿将粉末儿倒入酒壶中。 第25章 掉入陷阱 埋下后患 内间,祝培风厉声质问白月,“谁让你带她进来的?” “爷,那带哪去啊?这外面大冷的天,再说人家现在可是名义上的二夫人。”白月脸揪成了包子,怎么一个个都指责他的不是,而他还一个也惹不起。 祝培风叹口气,沉吟半晌,终是心不甘情不愿走了出去。 “世子爷,您快坐。”莲雪热情招呼,直个劲儿给他布菜,“这军中的伙食肯定不如家里,所以特带了些您爱吃的菜,天也渐渐冷了,还有一些御寒的衣服鞋子,这次也一并带来,已让人给您收入柜中。” “嗯!”祝培风简单回应一声,态度不冷不热,只顾低头吃菜,也不抬头看她。 莲雪为了后面的大计,全都隐忍下来,尽职尽责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爷,您这样天天去练兵,一定很累吧,一会儿用不用我给您按摩按摩?” “不用!” “那……不如让白月去给您烧桶洗澡水,还是泡泡澡再睡才舒坦。” “不必。” “呃……今晚月色不错,我还是第一次来,要不世子爷陪我四处……” “莲雪!”他打断她,用帕子拭干净嘴,“谢谢你的酒菜,我吃饱了,你也早些回去吧,省得我娘在家担心。” 呵,这就开始撵人了?她凳子才刚坐热,不过既然来了,走不走可就不由他说的算了! 莲雪嘴角挂着淡笑,若无其事倒杯酒递过去,“世子爷,您先喝杯酒吧,就当雪儿为昨天的事给您赔礼道歉了。” “抱歉,我今日不想喝酒。“他没接,并且拒绝的很果断。 雪莲咬咬嘴唇,楚楚可怜的微侧下蜷首,“世子爷不喝,就是还在怪我喽?” 可祝培风依然不为所动,而且目光还生出几分厌烦,“本世子怪不怪你又如何?因为你该道歉道歉的是心竹,不是我,昨日你一口一个低等商户子女,不但显得自己失礼,也有失太守府的体面?” 哼!原来是为这个,她忍下不快,举杯的手一直坚持停在空中,“行,我答应世子爷,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当面跟心竹道歉,也请世子爷喝下这杯吧,只要您喝完,我便可以安心回府了。” 后面白月内心鄙夷,刚才还责怪他不该纵容世子爷贪杯呢,这会儿自己倒主动劝上了。 为了尽快打发走她,祝培风还是接过一饮而尽,随即吩咐白月,“叫几个侍卫护送雪莲姑娘回去,现在就叫人在营门口等着吧。” “等等……”莲雪唤住他,“还有一些常用的药在马车上,是老王妃特嘱咐带来的,白月,你先同张嬷嬷把药拿进来。” 到了那,她的人自然知道要怎么对付他。 果然……白月一去不返,不出片刻祝培风也趴在桌上,一下睡了过去。 莲雪看时机已经成熟,不紧不慢起身把帐门掩好,又耐心地走到屏风后,将被褥展开铺平。 可却发现他一直将那柄蒲扇压在枕下,上面被她踩过的脚印也擦拭干净了。心中恨意骤起,她双眼立即迸发出两团火焰,气恼之下,拾起来一把就将其扔进旁边火盆里,顷刻间……画有心竹模样的绢布就燃烧殆尽了。 她折回来,唇边挂着志得意满的狞笑,慢慢褪下外衣,直到露出从谭心竹那偷来的素裙,才附身轻轻晃祝培风肩膀。 “世子爷……夫君……您醒醒。”别说,她连心竹的声音都学得惟妙惟肖。 没有等太久,药效果然发作了。 祝培风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周身滚烫、心跳加速,却在朦朦胧胧间仿佛看见心竹站在自己面前,内心不由狂喜。用力甩甩头,再眨眨眼、但视线依然无法对焦,只勉强辨识出那身衣服……是心儿惯喜欢穿的颜色,淡然……又素雅,难道真是她来了? 天!看来一定是老天听见了他夜夜的祈祷。 “心儿……是你吗?”他问的小心翼翼,语气中都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莲雪心都在滴血,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要借助别人的外貌才能得到他的青睐,可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已经骑虎难下,只能蹲来时含情脉脉看着他,“是我啊,培风,你想不想我?” “想,想死了!”他坚定点头,脸上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孩子气,“你该理解我的,为夫真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太守的女儿,可考虑到两家安危,我又不得不妥协,心儿……不许你再离开我,也不许再提和离。” 莲雪听不下去了,既愤又恼,干脆一鼓作气吻上他的唇,再用手轻轻一扯,拉开了他的腰带。 蓦地,他气血翻涌,感觉情欲来势汹汹,压都压不住,再加上对心儿排山倒海的思念,便打横抱起女人跌跌撞撞走进屏风内。 *** ***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心竹情绪平缓许多,她发现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所以每日一睁眼就开始伏案设计新首饰,连在工匠那制作成品的时候都要亲自跟进,下午再去巡店,反正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 但后来却意识到,想要画更为复杂的样式自己就会力不从心,毕竟她丹青只是入门级别,所以为提升画稿质量,就又请了位名师学画画,把有限的时间排得更满满当当。 可一月下来,两间铺子的盈利竟是前几月的三倍,连谭老太爷都夸赞……“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家不就出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竟比她爹还会做生意。” “是啊,爹!”谭建雄笑得合不拢嘴,“儿子都没想到,心儿那两间店现在可是全京都最炙手可热的首饰铺子,只要她设计的珠翠一上架,总能第一个卖空,如此一来,连儿子和宪儿那几间店也跟着沾了光,哎!过去竟是儿子低估了她,哪知道这丫头还有经商的本领?” “是金子总会发光,对了……祝府那边可有消息?”老太爷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此事,对这孙女的终身大事甚至比对两个孙子还要上心,谭家祖上是书香门第,几乎没有重男轻女这一说。 一提起这事,谭建雄便像霜打的茄子,“爹,还没有消息,我几次想亲去祝王府问问,但都被心儿拦了下来。” “是不是碍于太守府那边?”老太爷毕竟在朝廷中摸爬滚打多年,一语道出其中结症所在。 第26章 培风受罚 心竹遭殃 “是,您久未出门,不知外面的行事,听闻边境那边已经打了两仗,形势不容乐观,就怕弄得太僵贵妃会在皇上身边吹耳旁风,又来施压钱财,心儿的意思,不能为了这几万两嫁妆把整个谭家赔进去。” “嗯”老太爷枯槁的手捋捋胡子,“心儿的顾虑有理,但一个女人,不能就在娘家这么不明不白的住下去,咱们既不打算收回彩礼,莫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以此为条件送给祝家,只要能换来心儿的自由身就行,你说呢?” 谭建雄表情略显落寞,“爹说的对,但儿子还有点舍不得,当时给心儿的嫁妆,一应珠宝不算,就那些绫罗绸缎、古玩字画,都不止……” “哎!都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老太爷皱眉拍两下椅背,“你啊……别鼠目寸光,只看见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为了心儿,咱们什么都应该豁得出去,越早摆脱祝家就越早能让她开始新生活,以她赚钱的能力,这点钱不过几年光景就回来了,你要知道,心儿刚十八!” 谭建雄愧疚的低下头,“是!爹,儿子错了,其实您知道……我和淑香最疼这个闺女,只是觉得让她受了委屈,如今还要奉上嫁妆,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若是为了女儿后半辈子,也没什么舍不舍得。” “儿啊,十年风水轮流转,是你的只是你的,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还有一事,你必须要提前筹谋好。” “什么?爹说!”谭建雄俯身,将耳朵贴过去。 “心儿一跟祝家撇清关系,京都这地界儿咱们便不能待了,你……能明白爹的意思吗?” 谭建雄眼珠转转,琢磨明白了,没了和祝家的亲事,到时谭家的处境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是非之地确实不宜久留,虽十几间铺子都是他这些年呕心沥血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但往长远了考虑,只能另立山头,换个地方从新开始,并且离这里越远越好,如此才方可保全家平安。 “儿子知道了,这几日会跟宪儿商量商量。” “好,抓紧时间,切莫耽误。” “是!” 父子俩正商议着,突然传来“啪啪啪”几下扣门声,听这动静,好像还是什么着急的事。 谭建雄赶紧站直身子,扬声喊,“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老管家一脑袋汗也顾不得擦,急急跨步来到屋内,“老爷,您随小的出去看看吧,宫里来人了。” “宫里?”谭建雄一惊,看看父亲,才勉强镇定下来,“没事,兴许又是来要银子的,我随你一并去瞧瞧便知道了。” “建雄……”老太爷又唤住他,”记住爹的话,钱财乃身外之物。” 谭建雄恭恭敬敬一拱手,“儿知道了,爹不必担心。”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匆匆来到前院,一路上,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必须走,京都是绝对待不下去了!还是爹高瞻远瞩! 此次无论宫里为什么而来,他们都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但以他的猜测,多半又是为银子,再这么下去,他谭家家底非被掏空不可,之前那六万两都险些要他和淑香半条命,所以明日他就让大儿子借采办为由出去寻地方。 来到正门,果然看见内政司的大太监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握着一卷卷轴,他知道,那就是圣旨,而见家主过来,他才缓缓起身。 “下官见过谭老爷,老太傅身体可好?” “不敢不敢,见过薛公公,劳您挂念,家父身体还算硬朗”谭建雄陪着笑脸,“呃……不知您今日前来是……” “嗐,谭老爷啊。”薛公公表情为难,把卷轴抬手递过来,“您自己看看吧,下官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只求您看过之后不要太过激动。” 被他这样一说,谭建雄内心更加惶恐,怎么还用上“难以启齿”这四个字了呢?皇上该不会让他上交全部家当帮国家打仗吧?这是拿他们家当国库了?顿时有些欲哭无泪,心想这薅羊毛也不能专可一家薅啊? 表情凝重打开卷轴,可略一扫视……越看手越抖、越看脸越黑,到最后连牙都被咬得“咔咔”作响,若不是怕触怒龙威,他真恨不得把手中绢布狠狠摔在地上。 “不行!恕草民不能从命!”他“唰”一下合上卷轴,咬着牙把东西递还回去,看似谦卑,但眼底熊熊火焰已经泄露了心中的怨怼。 圣旨上大意是写……祝培风昨日以他是家中一根独苗为由,拒绝了带兵攻打蛮夷,皇上一怒之下便将其软禁在了自己府中,适才爹还说,风水轮流转,读到这里时他还挺高兴,想着这对他们谭家而言无疑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可后面……那不知廉耻的,竟提出让他女儿回去伺候夫婿、打理王府的要求,这还他娘的不如要钱呢! 凭什么?软禁还要人伺候,他是受罚还是享福呢? 再说,她女儿被挤回娘家,说话都要和离了,要伺候也该那太守府的女儿去伺候,怎么也轮不到他家心儿啊,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所以他坚决不会同意。 薛公公也知这个要求对谭家不公,要不怎么不好意思宣读呢?祝王府接平妻进门、还把新房布置在原配院内,明摆着就是没把谭府这商户人家看在眼里,最后正妻都被挤兑走了,这事整个京都谁人不知?无非莲贵妃的势力太大,大家不敢拿到台面上议论而已。 如今祝家遭难,还敢提出让原配回府尽妻子的责任,无异于一起受罚啊,搁谁也不能心无旁骛、毫无怨言!可皇命难违,圣旨以下,就算再不合理,谭家都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谭老爷,下官知道你心中有气,但您想想……胳膊能拧过大腿吗?” “那莲家小姐不是在王府?怎么不让她去伺候?合着受苦受累的都是我家莲儿,享福受乐的倒是她,就因为有个好姑母?” “哎呦……谭老爷,这话可不敢乱说,小心牵连整个谭家。”薛公公好心提醒,拉着他到旁边说了几句体己话,“不瞒您说,世子爷昨晚黄昏被押回去的,今儿一大早莲雪姑娘就被太守府的人接走了,您还不明白其中之意吗?不就是怕受到牵连,说白了,她和祝世子也没正式拜堂成亲,就算订了婚都有退的,何况这个情况。” 谭建雄锐眼一立,“那我家心儿就倒霉?” “您先别急,听下官把话说完。”薛公公“啧”了声,“之所以需要个人照顾,是因为老王妃被吓病了,现在还昏迷不醒,老王爷也不懂打理内院的事,祝家那么大的门庭总要有个人操持吧?况且还有几十仆众需要张嘴吃饭,祝世子提出这种要求也合理,毕竟没和离,夫妻本是一体,世子妃应该回夫家肩起主母的责任。” 谭建雄闭闭眼,胸膛起起伏伏,“不行!不行!要钱,我给,但要女儿,万不能答应,用着人朝前、用不着时候就翻脸,他们祝王府什么家风?” 薛公公眼见软的还不为所动,只好来硬的! “谭老爷,恕下官直言,您也在朝为过官,圣旨不可抗的道理总该懂吧?祝培风即便再不济也是当朝世子,皇上自小看着他长大、又是惜才明君,别看暂时降罪,但只要他一回心转意马上便能东山再起,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所以还是别因此做下仇才好,不如趁早把女儿送回去,若圣上怪罪下来,恐怕连老太傅都吃罪不起。” 说完,他也不等谭建雄回答,领着人一甩袖走了。 见宫里的人自大门离开,心竹才从角落里出来,但脸上波澜不惊,好似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第27章 久别重逢 他热她冷 “女儿,你怎么在家……”谭建雄面露悲色,还以为她在外巡铺子,这下可好,想瞒都瞒不住了。 “女儿今日没出去,原以为宫里来人又要发难,所以才跟出来瞧瞧,爹……这都是命,您别因为我再触怒龙颜,我去让菱儿收拾东西,这就回祝家。” “心儿啊……”他心里难受,这该死的祝培风,犯事都不放过他女儿,难道他谭家上辈子欠了他的? 心竹过来挎住爹的胳膊,故作轻松晃了晃,“您别一张苦瓜脸,也不是去上战场呢,不过替他们打理几天府里的事而已,您在家帮我经管好那两间铺子,新设计的首饰图样已经交给詹师傅,到时您想着叫大哥替我拿回来。” “好,好!”谭建雄一一答应,“要不要……去同你娘说一声?” 其实他一百个不愿女儿回去,可形势所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能向皇权妥协。 “不了!”心儿摇头,“连大哥小弟都不必知会,就说我去采石场选料子,要月余才能回来。” 若让小弟知道,难免又是一场浩劫,再想痛快离家就难了。 谭建雄思量片刻,终是说出心中所顾……“女儿啊,你回去可是回去,但不能再被祝培风甜言蜜语给蒙蔽了,事情一过,祝王府万不能再留。” 心竹盯着爹的眼睛,信誓旦旦保证,“爹放心,女儿初心不变!” *** *** “白月,几时了?”祝培风举着本书,把椅子摆在院中正对大门的地方,这样一有人进来就立马会被他尽收眼底。 为了今天,他苦苦筹谋了将近一个月,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那天早上醒来,当发现莲雪浑身赤裸躺在自己身旁,他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惊掉下巴,也万分懊悔,愧对心竹的内疚感铺天而来。 他根本不想跟她发生任何亲密关系,但木已成舟,恐怕今天营中就会传开她在他帐内过夜的消息,他又要如何狡辩? 可记忆慢慢回笼,才想起昨夜自己只喝了一杯,怎么可能就导致这种局面?继而反应过来,一定是那恶毒的女人在酒里做了手脚,才让他不慎着了她的道儿。 千防万防,终究百密一疏! 再看见地上那件心儿长穿的素裙,便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想来也许一切都是她早就计划好的,此次就是有备而来,足见此女用心何其毒也! 气恼之余,他一时也想不出对策,最终只能做了最差的选择,那就是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匆匆穿上衣服便走了。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好在莲雪也识趣,一直安分守己待在王府,着实让他松了一大口气。但对心儿的思念却越发强烈,时时刻刻都惦念着怎么能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如今天助他也,计划得逞,太守府也为明哲保身把雪莲接走,他终于可以和他的妻子团聚了。 之前欠她的、对不起她的,他一定会用余生加倍补偿,只求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回爷,已经申时了,眼看太阳就要下山。” 祝培风表情微沉,“已经这样晚,那门外怎么还没动静?厨房做好饭了吗?可有少夫人最爱吃的银耳羹?” “哎!“白月一叹,“爷……您是不是忘了,咱们是被软禁、不是休假,别说银耳,厨房连菜叶也没几根了,皇上这次看来是真跟您动了气,连送菜的车都不许入府,照这样下去,没几天就得坐吃山空,哪还顾得上少夫人爱吃什么?有得吃就不错了!” 祝培风手攥成拳头,已经预料到心竹回来是要跟他过一段时间苦日子的,但这不过暂时的困境,等两人关系修复,心儿再怀上身孕,他立即就答应皇上出征。 “一人做事一人当,明天我会写道褶子让内务府呈上去,府中奴仆若有想离开的,就归还卖身契放人走,一来不至于连累无辜、二来也能省些口粮。” “是,奴才知道了,一会儿就去跟老管家打招呼。” “好了,快去厨房吧,让尽量准备几道少夫人爱吃的菜。” “是!” 白月离开后,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他一人,祝培风把只翻过四页的书扔在椅子上,缓缓来到一棵大槐树前,手摸着树干,思绪却飘向别处。 被关了一天一夜,他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一心一意等着心竹回来,也不知岳父岳母会不会同意,即便同意……心里也一定恨死他了吧? 尤其那俩大舅哥,一个比一个难缠,万一谭宪插手怎么办?万一谭宬那倔小子死活不让她来怎么办?越这样想、他便越没底,干脆举步走到门口,跟忘妻石一样直挺挺站在那翘首以盼。 可蓦地,居然看见从门廊后迎面走来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小丫鬟,他微张开唇,仿佛被定了身,目不转睛看着她朝自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连呼吸都忘了,生怕太用力,自己便会从这场美梦中惊醒。 是他眼花了吗?是他看错了吗?还是他太过渴望出现了幻觉?他的妻,她、她、她……真的回来了…… 跟神色激动的祝培风相比,谭心竹脸上反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缓步来到他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妾身见过世子爷,给世子爷问安。” 她身后的菱儿也随主一同问候。 祝培风稳稳神,突然出其不意一把将人拥入怀中,大掌扣在她后脑,发自内心的忏悔,“心儿,对不起!” 她以为他是为最近一段时间的事,但他却是为和莲雪发生关系的事, 两人各做它想,但一个动容、一个冷漠。 任他抱了一会儿,心竹抬手缓缓将其推开,也避开了他的碰觖,低声道:“妾身先回房把东西放好,一会儿再去找老管家商议府里的事。” 他的眼神侵略性太强了,让她无力招架,往事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酸、甜、苦、辣,最终都被调和成一味涩,尤其重回这带给过她幸福、又带给过她痛苦的故地,更是让她心中五味杂陈,哪还有精力应付他的一往情深? 话落,为求自保,她拉过菱儿便往府后走去。 而祝培风虽未直接拦人,但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出声大喊,“娘子……” 这一嗓子让心竹瞬间僵在原地,踩在台阶上的脚迈也不是、收也不是,唯坚持着不回头,才是她保留的最后一丝倔强。 “为夫只是想说……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别太累,一会儿吃饭我去叫你。” 一股冲动,迫使他想上前深深吻住她,告诉她……我爱你!无论被陷害和别的女人发生了什么,我都只爱你!也感谢老天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给了我一次能与你重归于好的机会! 第28章 讽刺挖苦 不假辞色 心竹记得,曾跟他说过,不要再跟自己提“为夫”二字,虽然两人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在她心里……他早就不是了。 冰山不是一日而起,更不会一日融化! 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在冷处理两人的事,努力在展开自己的新生活、努力在适应没有他的日子,而他也没再出现,还以为时间一长,又有新妇陪伴,他便放弃了。 可万万没想到……竟又回到这伤心地,而如果莲雪没被接走,他还会执意要她回来吗?她承认,当看见他眼中的深情、还有小心翼翼对待自己的模样,依然会不争气的心软,但那日他和莲雪相偕逛玉兰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几声夫君……着实在她心里烫出几个窟窿! 她已经不敢冒险了,因为不知一旦投降,往后还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莲雪、第三个莲雪。咬紧牙,缓缓回过身,她勉强挤出个笑脸,可不晓得自己的笑脸有多狰狞。 菱儿却看得最清楚,她能感觉小姐的手臂都在微微打颤,一定是气的。本来嘛……小姐好容易把自己铺子经营的风生水起,却要不得已放下一切,来照顾这些曾深深伤害过她的人,谁能甘心? 来的路上她还想过小姐和世子爷见面后会是什么情景……激动拥抱?旧情复燃?可最终,只有一腔恼火。 “小姐,您别这样,再不愿,也别表现的太明显。”菱儿悄声提醒。 被丫鬟一说,心竹才有所收敛,但依然口气不善对祝培风道,“世子爷怕我累,那还何苦非让我回来?不来……岂不更轻松,可见您说的都是客气话,一会儿妾身还是尽快去找管家吧。” 祝培风眼里看不见菱儿,也不介意心竹讽刺挖苦的话,只专注望着她的脸、她的眸、她的鼻,以及那娇艳欲滴的唇瓣,果然还和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灵动又富有朝气、一样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的世子妃终于回来了,他好高兴,无论是多铤而走险、令人不齿的方法,总之她终于又以女主人的身份回到他身边。因此……祝培风眉心的愉悦掩也掩不住。 他快步上前,迟疑一下,还是坚定拉起心竹的小手,“心儿,为夫不会让你累到的,娘那有丫鬟伺候,爹那有姨娘,至于府里的事尽可以吩咐两名管家,所以原来你在这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 “这么说……就是没有我,府中也能正常运作喽,那世子爷又为何定要让我回来打理王府呢?”心竹故意逼问,就是想看他为难的样子。 可如意算盘落空,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她堵灭火了,“因为我需要你啊,娘有丫鬟、爹有姨娘,而我想有你。” 心竹气到胸闷,“爷,我劝您,还是赶紧带兵去打仗吧,那才是你的职责所在。” “放心!”他意有所指道,“我已同皇上说了,只要祝家一旦有后,我马上就带兵上战场。” 什么?心竹和菱儿皆倒吸一口,尤其心竹,立即反应过来,恐怕这才是他一定让她回来的真正目的吧?卑鄙!难道他真想一辈子把她困在身边? 再瞧一眼握着自己却迟迟没有松开的大手,她一下甩开,不假以辞色道,“那您该命人把莲姑娘接回来的,然后赶紧把仪式举行了,祝家有后还不指日可待。 祝培风装傻充愣,四两拨千斤的错开话题,“这里风大,娘子不是要进去放东西吗?快回屋吧,刚才模你手好冷。” 心竹幽怨的瞪他一眼,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给他生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孩儿也好,但现在……绝对不可能了!不管他有什么打算,她都不会配合。 因为自己心意已定,便也没再继续揪着不放,扭头带领菱儿转身离开。 祝培风明白,两之间芥蒂已经产生,不是短时间就能消除的,但他不会放弃,首先心竹对待感情就是个慢热的人,因此不能太操之过急,以后日子还长,也许迂回战术才能够夺得最后胜利。 *** *** 晚饭时,心竹借口累了没有出去吃饭,祝培风一个人枯坐在饭厅,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白月只好给他布菜,耐心劝慰,“爷,您吃点吧,别饿坏了。” 自从那夜莲小姐留在了主子帐中,世子爷便总是这般,时常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发呆,也猜不出在想些什么。哎!想来也是不好受的吧。 事后他也跟世子爷道过歉,说自己护主不利,却并没有遭到责怪。 只说无妨,反正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千万不能让少夫人知道,其余的他会慢慢解决。 可今日看少夫人的态度,连一桌吃饭都不愿,还有解决的机会吗? “别管我!”祝培风口吻落寞,“把饭菜给少夫人端去吧,本世子不饿。” “是”白月也没勉强,依言行事。 待菜被撤下后,他才再度开口,“娘今日怎么样了?爹可有去看过?” 因为大夫说……母亲是急火攻心才导致昏迷不醒,所以要在胸前穴位上行针,将淤血放出,因此常常需裸露上身,他也不便前去,只能勤问那边的情况。 “回世子爷,听两个小丫鬟说,老王妃早上醒了一会儿,但又嚷头晕乏力,便又睡了过去,中午醒来吃下半碗粥,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但王爷……始终和几位姨娘窝在别院儿,不曾去看过老王妃。” “嗯!知道了。”祝培风脸上没有太大起伏,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埋怨这个爹的,娘和他几十年夫妻,如何就能无情至此?连娘病得那么重都不愿前去看看,更遑论照顾,府中事宜也不过问,整日只知留念在温柔乡里。 兴许也是对他这次的行为也诸多埋怨吧,所以把气撒在了娘身上。 夜里,他在心儿的院墙外晃悠了将近一个时辰,然而怎么也没鼓足勇气进去,就怕再惹恼她,把两人关系弄得更僵。 可眼见月色渐深,他又实在渴望抱着她一起入眠,到底还是鼓足勇气推门而入。却发现一室冷清,卧房里根本没人,甚至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便黑着脸去问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那时已经歇下了,听见白月来通报,披上褂子便衣衫不整冲出房中,对主子提问一一回答,“爷,少夫人没安置在自己院儿中,而是执意要睡在东侧下人房里,但您放心,奴才已经命人送去新的被褥,还有火盆和油灯,保证让少夫人住的舒服。” “放屁!”祝培风真如自己所说,除了对心竹以外,对别人可不会那么和颜悦色。“再舒服不也是个下人房,发生这等事,怎么不第一时间来回禀?” 第29章 生亦同欢 死亦同穴 老管家都快被他一嗓子吼跪下了,没想到主子会动这么大气,战战兢兢道,“奴才是想跟您禀报来着,但夫人意思……她自己会同您说,许是今天太晚了,想明天一早再告诉您。” 现在这位少夫人在王府的地位也属实尴尬,本来下人间就传得沸沸扬扬,说世子爷和世子妃马上便会和离,不知今日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如今人家要住哪,他也不好干涉啊。 “明日开始,只要有关于少夫人的一切,哪怕再小也要及时来禀报,耽误一点,别说本世子给你扔出王府。” “是、是!奴才记住了。”老管家一缩脖子,赶紧应下来。 祝培风气愤的转身离开,可一到没人的地方,立即成为泄气的皮球,连托在地上长长的影子都显出几分怅然和失落。 “白月,你说……心竹是不是再不会原谅我了?她连我们俩的婚房都不愿再踏入。” 白月思量片刻,“爷,您该体谅少夫人心情的,她只是对你们的婚姻期望太高了,所以眼里才容不得沙子,这也恰恰说明她有多在乎与您之间这段感情啊。” “嗯,对!”这点祝培风认同,嘴角还挂上一抹淡淡的笑,“这丫头,醋劲最是大,以前娘安排进来的人都让她给送走了,还警告我,眼里只能有她、只能对她好、不许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可是……这些我都做到了,她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次机会呢?” “爷……”这让他怎么说呢? 祝培风懂,这些他都做到了,可是身体却背叛了她,这也许就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简直不敢想象,若让她知道实情,两人会不会真的彻底一点可能都没了? 因此不能……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那夜的事! 见主子面色渐渐变得如这夜一般漆黑,白月也不禁有些忌惮,只能极力安慰,“爷,少夫人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最重要的一点是莲姑娘也被接走、再不会搁在您二位中间,所谓金诚所致金石为开,若能持之以恒,少夫人一定会被您的诚意打动。” 祝培风听罢眼底波光闪动,终于退去几分阴郁,“对,你说的没错!无论发生过什么,娘子一心向我,我们又是自小的感情,也不是说割舍便能割舍的。” 一时想通,他心情豁然开朗,转身快步往东方走去。可来到她住的那处仆人房,才发现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好远,简直横跨整个王府,如此选择,是生怕在路上会与他偶遇吗? 但不怕,刚刚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自己意志坚定,早晚有一天她会重新接纳他。 举手敲敲门,他柔声问,“心儿,你睡了吗?” 屋里好半晌才传来她的声音,但却没有明确回答,而是反问道,“世子爷有什么事?” “呃……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在这里可睡得惯,若你实在不愿回原来的院落,那让人给你收拾个别的屋子可好?总比这里条件强 些。” “这里还好,不必麻烦了。” 听的出来,她回得极其敷衍,像是恨不得立即结束话题好让他离开,但祝培风并不打算让她如意,反屏退白月,回身惬意的将宽背靠在了门板上,仰头凝望满天星斗,一副要与她深谈的模样。 “心儿,你的丫头在吗?我有几句话想嘱咐她。” “不在,回自己房里睡了。” 祝培风勾起一侧唇角……他果然没猜错,房中就只有她一人,因为除了他之外,她不喜与任何人同榻而眠。 “心儿……我只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之前的事都是我做错了,为夫很抱歉,辜负了你的心,但以后不会了,只希望你不要总这般排斥我、不要总和我保持距离,求求你,再给我次机会吧,我想我们回到从前,眼里只有彼此的日子。” 里面的心竹屈膝卧在榻上,丝被围在胸前,全然防备的姿势,下巴抵在膝头,让长发遮住容颜,也遮住了眼里朦胧的泪。 回到从前,眼里只有彼此的日子,她何尝不想?可是……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他已经默许了和莲雪的亲事、也默许了被别人唤他夫君,如今又说这些,她可以信他几分? 捂住耳朵,她不想再听这些蛊惑人心智的话,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为什么?当初那么炙热、纯粹、浓烈的爱,新婚一年就会出现瑕疵,也把她一颗心伤到体无完肤,破镜真能重圆吗?她不相信,所以只能武装好自己,不再随意接受他的示好。 听见里面压抑的啜泣,祝培风心如刀割,可因不想把她逼到死角,只能硬生生压下闯进门的冲动。 “心儿……心儿……别哭,同意让莲雪进门,为夫真的是逼不得已,娘对你的刁难是一方面,还有一点,你仔细想想……若我坚决不同意应下这门亲,莲贵妃会不会因此而迁怒谭家?你以为这次真是因为岳父乖乖上缴了六万两,谭家才转危为安的?你错了,私下里我又给了皇上一样数量的银子,才让他暂时打消了查抄谭家的念头。” 心竹豁然抬头、呆若木鸡,小脸上泪痕斑斑却也顾不得擦了,她竟不知,其中还发生过这等事。而事情始末也是在归家后才从母亲那得知,皇上一开始让谭家交的银钱数量确实是十二万两,整个谭家十年也挣不到的银子。 可他们家转商才短短五年啊,哪里能凑齐这么庞大的数字?祖父只能仗着自己太傅的老脸进宫苦苦向皇上哀求,但皇上死活不同意,早为边境的战事打红了眼,祖父才因这事一病不起。 然没想到,此事最后能够平息,是因为祝培风暗地里替他家交齐了十二万两,答应让雪莲进门也是怕莲贵妃会背后刁难,谭家那时元气大伤,确实再经不起大风大浪了。 不得不说……这些话在她好不容易建起的心墙上,成功敲开一道裂缝。 片刻后,他声音再度隔着门板幽幽传来…… “这些事为夫本不想与你说的,好像我在同你邀功,但若不说,我的心儿又要误会我到几时?你是我的软肋、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万不能眼睁睁看着谭家遭殃、祝家整日活在莲贵妃的阴影里,却为自己的爱情而袖手旁观,所以就算知道你不愿与人共侍一夫,为了两家安宁,这都是我不得不为的选择。现在好了,莲雪被接走,我们之间的障碍已经解除,你就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心儿踌躇半天,终究没说出他想听的话,两人隔着一道门……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彼此静默! 突然,祝培风转过身,接近祈求的对着门扉呢喃,“宝贝,我永远爱你,一生一世,为夫不求你能马上同意,但一定会耐心等你慢慢打开心结,经过这次的教训,我已幡然悔悟,对你的承诺再也不会改变,往后……我们生亦同欢、死亦同穴!” 第30章 日月沧海 谁都会变 他走后,心竹半夜无眠,子时过后才渐渐进入梦乡,但似乎没睡多久,就又被吵吵嚷嚷的声音弄醒了。 穿戴整齐出门,菱儿也掐端着水门走至房门口。 “菱儿,外面怎地这样吵闹?”心竹问。 “回小姐,是老管家去佣人房传话,说是现在王府遭难,世子爷已经请示过皇上,如果有愿意走的现在就可以拿着自己的卖身契离开,有些人听见连奴仆都已驱散,那肯定是王府无望了,所以大部分都赶着回房收拾东西呢。” 心竹琢磨琢磨……按昨夜祝培风的说法,皇上只是因为他不愿上战场而圈禁了他,并未给王府定什么实质性的罪名,而且门口的皇家兵卫也不多,可见还是给这门皇亲留足余地的,也没一步封死祝培风这步棋,如此看来,担心王府会灭的人是杞人忧天了。 不过离开也好,这样府里的开支就可减去一大半,对食物的消耗也不会那么多了。 一会儿洗漱完第一件事,她便要去关心一下婆母的病情,就算再不愿,既回来了,就得尽到儿媳的本分,然后再去找老管家清点下物资,算算以现在的储备还够吃用多久。 “小姐,您快过来净面吧,白月已经跑来两次问您醒了没,说世子爷已经在饭厅等候您多时了。” “等我做什么?”她诧异! “吃早饭啊。” 心竹脚步一顿,还是拒绝了,“你去回一声,说我已经在房里吃过,让世子爷不必等我。” 昨夜听完他说的那些话,她内心万分纠结,关于莲雪的事更不知该如何判断。虽然理解他是为两家安危才同意让她进门,但必须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不管怎样,也不愿跟别人分享丈夫。 所以在没理清自己思绪之前,她不打算跟他走得太近,好像两人已和好如初了一样。 “这……”菱儿有些为难,但见小姐态度坚决,还是出去回话。好在世子爷并未因此恼怒,只是自己也没吃饭,起身去忙别的事了。 但给婆母请安却没有想象中顺利,小丫鬟进去禀报,老夫人竟说因自己还在病中、仪态不佳,所以不便会客,并让她最近都不必来见,摆明就是以后都不想再看见心竹。 她也不勉强,总之自己心意已经到了,如今正好免去每日请安的麻烦,所以领着人自径离开,直奔前院去找管家。 王府总共两名管事,掌管库房的姓李、掌管人事的姓季,这二人原先最长打交道的是老王妃,有点大事小情都要向她汇报请示,今天跟这位小世子妃一接触,才知道她竟比老王妃通情达理多了。 而且如此一看,没准这位去而复返的少夫人就是老王妃的接班人……亲王府第二任当家主母!那位侧夫人怕是指望不上了,对心竹态度便更加谦恭有礼几分。 李管家用一上午跟她详细介绍了府里现在的基本情况,而内务府今早只送来一筐菜、三斤肉,连个鸡蛋都没有,就只能紧着主子们的吃食,仆人只能用棒子面蒸锅窝头、就着腌菜度日。 “啊?”心竹吃惊,“内务府每日都只送这点食物吗?” 据她所知……老王爷后院光姨娘就四个,这三斤肉恐怕还不够她们吃的,难道剩下的人便只能天天跟兔子似的嚼菜叶? “哎!今儿还算多的,昨儿可是连肉都没有,好在地窖里还有些之前囤下的鸡蛋腊肉,才勉强挺过这些日子,照这么下去,恐怕王府也挺不了多久了。” 心竹冷笑一声,哼!皇上这招真是高,知道王府里锦衣玉食惯了,如今就是温水煮蛙,先同意剪掉伺候的仆人、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再不让吃饱,到时候就算祝培风自己挺得住,老王爷和那些姨娘都得来逼他赶紧带兵出征。 但眼下能挺一日就算一日吧,若是刚圈禁三天就投降,也太有失世子爷的脸面了。 “李管家,府里可有自己养的鸡鸭?”若数量多,也能充当肉类,省着点吃他们在这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有,老王爷在吃食方面可是极讲究,嫌外面买的家禽肉不嫩,就在鸿兴院儿自己养了二十只鸡,可前段时间因招待宾朋杀了九只,而今只剩十一只,世子爷也想到此,一大早就亲自到鸿兴院搭栅栏去了,说扔在里面养鸡长得更快。” 亲自搭栅栏?这着实又让心竹吃了一惊,没想到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世子爷居然还会搭鸡窝,当下便决定…… “走,菱儿,咱们去瞧瞧。” 走至那处院落,日光正盛,远远就看见祝培风一人在块空地上埋头苦干,他卷起袖子,健硕的手臂暴露在外,虽然已是深秋季节,但因为劈木条可是体力活儿,已让他面庞和肌肤都冒出一层薄汗,日头金灿灿悬于空中,照射下来,像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灰。 而在他身后,用长枝围起的篱笆已整整齐齐码成排,心竹细一瞧,发现做的还挺有模有样,几只雏鸡都好奇的钻进去了。 “白月,倒杯水来。”他随意挥掉挡住视线的汗珠,头不抬眼不睁喊。 可白月压根不见踪影,身后的菱儿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也没动,心竹只好自己走到石桌旁倒杯水,再递到他眼前。 祝培风伸个懒腰,刚要去接,却发现端着茶杯的手不对,顺势抬头,一瞧是她……忍不住笑出一口大白牙。 实际上,他已经笑了一上午,早上睁开眼睛就笑、每想她一遍也笑,只因她就跟他住在一座府里,在他触手可及、想见就能马上见到的地方。 迎上他久违的笑脸,心竹神志出现一瞬间恍惚,其实……就算两人常在一起时,也很难见他笑得如此开怀的时候,因为他本不是情绪外露的性格,只有跟最亲密的人,才能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这笑好像把她带回到过去,他们还只是在宫里陪读的时候,笑是真的开心、示好是真的喜欢,没那么多猜忌和顾虑。 可经过两个月的沉淀,不知怎地……她开始慢慢变得不再幻想爱情了,因为已经看透,日月沧海……根本不存在永恒不变! 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挺好,不必念念不忘、不必牵肠挂肚,就只一心一意经营好自己那两间首饰铺子便行了,仔细想来,这也不失为另一种幸福。 见祝培风还在盯着自己,她只客气的一屈膝,“世子爷早安。” 第31章 不要别人 就只要你 “心儿是特意来看我吗?还以为你要和管家谈好久。”他倒极为熟稔的接过水杯仰头喝下,然后抬手晃晃身侧栅栏,“也不知我做的行不行?但围上厚毡,过冬应该是没问题了。” 心竹直起身来,如上级视察工作一般围着木栅转了一圈,“嗯,其实没准不用等到冬天,世子爷就被放出去了。” 他又拿起一片薄板削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什么时候能放出去就得看你了!” “关我什么事?”她反问,小鼻尖儿被冻得红彤彤,再衬着那白皙的肤色,竟有些像雪中一颗红果,让人想咬一口。 祝培风一跃而起,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前,“怎么无关?别忘了……祝王府就我一根独苗,万一此次前去死在战场上怎么办?总得留个子嗣继承爵位吧,若在我这辈断掉香火,你我岂不成千古罪人了?” 心竹脸一红,气鼓鼓看向他,“我们可能八字不合,所以一年多都没怀上,不如您换个人试试,去太守府把雪儿姑娘接回来,兴许很快就能有了。” 他微笑着略低下头,与她鼻对鼻、眼对眼,调情似的开口,“我不要别人,就只要你!” 这回连旁边菱儿面颊都染上两片红云,赶紧躲到院儿外候着了。 心竹小手抵在他胸膛,腰往后弯出一抹弧度,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祝培风,你放手!我说了回来就是为替你打理几日王府的,其他可一概不负责。”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只自顾自说下去,“之前是因为我们聚少离多,所以你肚子才一直没动静,这回好了,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有喜还不早晚的事?” “喂!祝世子……”她恼了,凶巴巴吼他,“你耳朵有毛病啊?听不见我说什么吗?再告诉你一遍,我不给你生孩子,不给!” “不给我生?那想给谁生?”这句他倒有了回应,脸又更向她压低几分,可嘴角却是带着笑的。因为此刻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像极了五岁那年掐着小腰,骂他是‘讨人厌’、‘没礼貌’、‘黑脸鬼’的小小谭心竹。 她鼓起腮帮,毫不犹豫吐出一句气话,“给谁生也不给你生!” 祝培风眸子骤然一暗,确实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笑容瞬间消失,咬牙道,“谭心竹,你休想,这辈子你生的每一个孩子,都得跟着我祝培风姓。” 他居然敢说这种话?心竹越想越难受,她的孩子本可以都跟他姓的,可如今呢?又娶了别人的是谁?如果莲雪没走,以她的势力祝培风必然也是要跟她生孩子的,现在又有什么权力凶她?无耻! 下一刻,她挣扎的更厉害了,”你放开我,继续做你的栅栏,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没工夫跟你扯孩子的问题,再这样小心我非跟你……唔……!” 他不想再听她说出决绝的话,只能用自己唇堵住她的小嘴儿,还趁她张口之时强势探入舌头。 而当唇肉相碰,他立即发出满足一声满足的畏叹,接着就如同好久没吃过鱼的猫儿,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便开始大口朵颐起来。 她只感觉唇上被吮得火辣辣的,肯定是被这登徒子吸肿了,但奈何力不如人,只能在喉间发出不满的娇嫩呜咽。 好似无数只小爪子……在他心尖儿挠啊挠、勾啊勾,惹得祝培风更加心痒难耐,也吻得越发凶狠。 他有多久没尝过她的滋味了?真的好怀念好怀念,不禁心驰神往、情难自已。大掌一手扣住她后脑、一手捧着她脸,随心所欲的不停变换着角度,只希望能吻得更深一点、再深一点,直到察觉她快窒息了,才虚虚拉开些距离。 “小傻瓜,被我亲过多少次了,还学不会唤气?”说着,他怜惜的用拇指蹭蹭她脸蛋儿。 心竹摊在他怀里,小手儿无助的抓着他衣襟,带眩晕感过去,第一句话居然是问,“祝培风,你……还这样吻过别人吗?” 祝培风喉结滑动一下,不记得应该就是没有吧?因此马上斩钉截铁回答,“没有,我只跟我爱的人接吻。” 接着……便将人紧紧锁在怀中,感觉空唠已久的胸膛终于被填满! 即便心竹还在因被强吻而生气,但听见他的回答,心里总算好受点。 “娘子,为夫不能再这样抱着你了,不然难免犯错,不如咱们把时间留在晚上?”他下巴在她颈窝里蹭蹭,虽嘴上这样说,却又实在舍不得放手。 “谁要跟你留在晚上?”她经过片刻调整已经攒足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还是好好弄你的栅栏吧,干完这个,下午还有别的活儿等着世子爷,以后府里人手少了,除了老王爷老王妃,不能再有一个吃闲饭的,你可听到了?” 他假模假式谦恭拱手一拜,“是是是,娘子说的对,除老王爷老王妃外,所有活都留给小王爷和小王妃,娘子可还满意否?” 之后也不等心竹应话,他已经开始收尾工作,把削好的木片一一插在土里,再用麻绳固定好,待一大片栅栏全部围完,才将小鸡都抓进去。 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健硕的身形……不得不说,这世子爷抓鸡的样子还挺娴熟、也非常赏心悦目,大手一抄就是一只,半点不拖泥带水,也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对他的认知。 因为在她眼里,祝培风一直是高高在上、贵气十足的世家公子形象,怎知他还会做那些乡野村夫才会做的粗事。 “心儿,在发什么呆?”他拿着几个竹筐走过来,再往里倒上些米糠,做为鸡的饲料。 心竹回魂,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继而蔫蔫回答,“没什么,世子爷忙吧,我还要去找季总管。” “好吧!”他扔下手里的活,依依不舍将她送到院门口,临了又嘱咐,“中午咱们一起用午膳,我给你留着好东西呢,别又扔下我自己吃了。” 什么好东西?弄得神神秘秘的!她抿抿唇,语气略有埋怨……“我又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世子爷怎地这般粘人起来,饭都不能自己吃啦?” 可这话听在祝培风耳里却像撒娇,心都跟着酥了半边,也像小儿般晃晃她纱袖,“夫妻本该如此,不但一床睡、还要一桌吃,今日不管多晚,为夫都等着你。” 第32章 分食鸡蛋 其乐融融 天!这是跟她装纯真少年郎呢?真是幼稚!不过心却不争气的“砰砰砰砰”乱跳起来……并且还没完没的。为掩盖窘色,她只能头也不回跨过门槛,淡淡留下句“再说吧”就走了。 可他嬉皮笑脸的声音又再度从后方传来,“娘子,咱们可说好了,不见不散!” 她装先天性耳聋,快步往菱儿方向走去,不成想小丫鬟见到她先一愣,接着便满脸憋笑的问,“小姐,世子爷欺负您了吗?” 心竹下意识抹抹嘴,心虚的反驳,“没、没有啊,只是说了点府里的事。” “哦……”她拉着尾音儿,意味深长,“那咱们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想赶至前院儿,可路上的仆人见到她无不侧目多看两眼,心竹被瞧的心慌,终于咂嚒出点不对劲儿,可嘴经过这么半天已经没有刚刚的肿胀感了?只好回头询问自己婢女,“菱儿,大家都在看什么?” 菱儿掩唇偷笑,将她拉至旁边一处接雨的水缸旁边,“小姐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俯身一瞧……老天爷!嘴是没什么异样,可脸上却多出好几个黑乎乎的巴掌印! 这天杀的祝培风! *** *** 因为早上的事,心竹心存怨怼,故意拖拖拉拉跟季管家做了新的仆役册子。 王府原有六十多名奴仆,今早走了大半,如今全部加起来也就只剩下十八个,而壮丁很少,大部分都是年龄偏大、觉得出去也很难寻到生计的老嬷嬷、老婆子。 心竹思索一番后,把人员分做三批,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帮佣,虽然饭菜的质量肯定没有之前好,但一定能保证大家一日三餐不饿肚子,而每日新鲜的蔬菜要先供应给老王爷和老夫人,至于那四位姨娘,每人一日定食定量只给一盘蔬菜三两肉。 等这些琐碎的事安排好,已经接近下午时分,菱儿都在一旁直个劲儿摸肚皮,想也是饿得够呛。 祝培风应该不会等她了吧?心竹暗自琢磨……况且他早上就没吃东西,又干了那些体力活,肯定挺不到这时候,便吩咐管家回去休息,然后让菱儿去厨房拿些饭菜两人回房去吃。 可刚说完,白月不知从哪冒出来,紧张兮兮张臂拦住两人去路。 “少夫人……您怎么还不去饭厅啊,世子爷还在那等着您呢。” 心竹一愣,还在等着?其实她是故意拖延这样久的,就是为了不让他称心如意,没想到……他还挺有毅力,能一直忍到这个时辰。 而且一定也料到了她不会乖乖就范,所以才让白月藏在暗处,等她忙完便马上出来拦人。 真是花花肠子一大堆! 见她神色略有松动,白月又添一把猛火,“少夫人,您是知道的,世子爷胃本就不好,而且从昨晚开始便没吃什么,今儿又巴巴等您到现在,看在爷诚意十足的份上,您就去陪他吃顿饭吧。” 祝培风胃是不好,因为在校场练兵时就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落下了病根儿,所以动不动就胃痛难忍,为此大夫给开了不少药,可他也总是嫌味道难闻,能不喝就不喝了。 最后竟到了呕血的地步,把老王妃吓得够呛,只得千叮咛万嘱咐白月,一定要一顿不落亲眼看着他把药服下。可有次心竹无意间发现,他居然会趁人不备把药倒在花盆里,气得狠狠骂了他一顿,别人说也就罢了,但她说一定好使,自此再一次不敢作妖,胃病也慢慢养好了。 “夫人……”白月躬身站在那,大有她不去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心竹无奈,终于举步往饭厅走去。 而此刻祝培风正负手站在门口翘首期盼,当看见她的身影,随即笑开,还不由自主往前迎了两步,玩笑道,“呦……心儿怎么把脸洗了?像小花猫似的多可爱!” 她没好气的损回去,“既然爷喜欢,一会儿我也给爷脸上印几个,花坛里沙子还不有得是。” “可别,我个大老爷们儿,不适合那么可爱的装扮。”祝培风拱手求饶,随即示好的拥着她进入内厅,“饿了吧?白月,快去再把饭菜热热。” “不必了”心竹出声阻止,“简单吃一口就好,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忙。” “也行!”他答,两人双双落座,可祝培风突然侧头打了个喷嚏。 心竹蹙蹙眉,忍不住问,“世子爷是不是早上干活受寒了?尤其你又流了汗,风一打便更容易感冒,明天晨起还是穿厚些吧。” 祝培风掏出帕子拭拭口,无所谓的摇摇头,“没事,李管家说库房还有两箱药呢,生病也不用怕。” 她咬了下唇角,因为发现他刚刚拿出那条帕子,还是幼时她为感谢他帮助尹郝,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那时初学女红,所以上面一对松柏绣得又丑又乱,之前他一直收在匣子里,后来因总不归家,才让她翻出来带在身上,说想她时就拿出来看看,没想到,现在竟还贴身带着。 “世子爷这说的什么话?好像很爱吃药一样,忘了当初是谁打死也不喝那胃药、还偷偷倒进花盆里的。”心竹收回思绪,语气满是嘲弄,一点也不给世子爷留面子。 哪成想……祝培风不但不恼,嘴角弧度反而更大了,还体贴的给她布菜,“我体质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今日倒是辛苦娘子了,忙到现在才顾上吃饭,来……你多吃点。” 心竹没应承他的殷勤,只是吩咐白月和菱儿坐下一起吃,因为这时辰厨房肯定不会给两人留饭,而以她和祝培风的饭量,也吃不了桌上那么多菜。 “非常时期,就坐下一起用吧,不必拘泥主仆之分了。” 直到祝培风发话,二人才落座,四人默默吃起饭来。 突然……心竹碗里多了一颗剥好的鸡蛋,只听他道:“这是给你的加餐,今日我去搭栅栏时在鸡窝里捡的,一共三颗,那两颗让送去给爹娘了,这颗给你。” 心竹看看面前白白嫩嫩的鸡蛋,心里一热,这就是他后来说给她的留好东西?如今想来倒也有趣,一颗鸡蛋而已,在外面算什么好东西?别说一颗,就是想吃一篮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此刻在亲王府居然成奢侈品了。 想他世子爷自小衣食无忧,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惨吧?不免埋怨的瞪他一眼,悄声嘀咕,“都是世子爷闹的。” 他好看的唇角一直没有撂下,拨着碗里饭粒幽幽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过一辈子这种日子我也愿意。” 白月、菱儿尽职尽责当着透明人,只顾低头扒饭,全当自己不存在。 “油嘴滑舌。”她仅用四个字打发了他。 接着,鸡蛋被她用勺子切成四块,并分到每人碗里一份,假装命令道,“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谁也不许推拒。” 哎!这么好的主子,他们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白月菱儿同时红了眼眶,又对视一眼,才把鸡蛋一口吃进嘴里,同时发出夸张的赞叹,“哇……这鸡蛋好好吃啊,蛋黄又细又香,蛋白也清甜滑嫩。” “那当然了”祝培风没辜负心竹的好意,也把自己那块吃掉,“这鸡饲料可是顶好,下的蛋也定错不了。” 第33章 姨娘挑衅 世子出头 菱儿一叹,“哎,小姐,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新鲜蔬菜也会越来越少,等这些吃光,我们是不是要靠干菜和腊肉过日子了?” “倒也不必,咱们原来住的院子后面不是有暖房吗?可以在里面种几种耐冻又生长周期快的菜,像萝卜蘑菇就很好。” “嗯,还是小姐聪明,那菜苗要到哪弄啊?” “李管家说库房好像有,下午咱俩去翻翻,然后明早就锄地播苗,争取早种上早收成。” 祝培风一边吃饭、一边听她们闲话家常,突然感觉好久没体会过这种温馨平凡的感觉了,以前只在谭家吃饭时才会有这种气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同探讨着一件事,现在就是如此,轻松的让他几乎忘了在被圈禁,仿佛只是过上了普通百姓的生活。 “那院里还有暖房?我怎么不知道?”他加入她们的话题。 “爷,您那时候正忙着带兵维边,所以不知道,但奴才晓得,连暖房的地垄都是奴才跟几个小厮一起推的。” “哦……我知你,一向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过这事办的不错,奖励你最近也跟在少夫人身边跑腿吧。” “哎呦,那谢谢世子爷,明日奴才就跟少夫人一起去种地。” 两人话题马上成了四人话题,气氛顿时热络许多。 用过饭,祝培风拉住心竹,“下午别去忙了,回屋好好睡个午觉,若累病了还是我心疼,不就到库房翻种子吗?我带白月去。” “这……”她心里想,那万一你累病了呢?可到底没说出口。 左思右想,还是到厨房亲自熬了一锅姜糖水,让菱儿给祝培风端去,但先说好……她这样做可并不代表关心,而只是因为他现在是王府的顶梁柱,万一倒下遭殃的也是她! 一个人缓缓往回走时,她心中思绪万千,说实话……刚成亲那段聚少离多的日子,她曾非常渴望过现在的生活,二人时时相伴,不用担心这次分开下回便不知何时才能重聚,可如今真得偿所愿,总感觉已没了当时的心境。 所以……是祝培风变了、还是她变了?亦或是两个人都变了? 相较于几个月之前,她现在想法确实成熟许多,知道当初自己对待婚姻、对待感情,是有多么的幼稚和天真,就算是夫妻,也不可能片刻不离腻在一起,因为他还有他的事业、他的人生。 并且不可否认,莲雪的出现对她打击很大,甚至开始深深质疑起两人的从前、现在、和以后,而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那么以后要如何面对他呢?这成了最让她迷茫的事情,是一如既往?还是有所保留? 所以即便这次回来她依然能感受到祝培风的爱,却总会不知不觉退回安全距离,再不敢随意交付真心。 有些事做了,便再无法回头,就像虽然莲雪现在已经离开祝家,但她不能当这一段时间的事都没发生过,而祝培风差点娶了别的女人,也将永远成为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因为想的太入神,心竹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异样,可恍恍惚惚间,一抬头……竟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吓得她立即捂住胸口倒退一步,放眼一瞧,原来是老王爷的第四个小妾。 “见过世子妃。” 对方微一附身,头上环佩“叮当”作响,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姿却格外丰盈婀娜,好像画里走下的杨贵妃,说话和动作皆不慌不忙,怪不得老王年近半百也执意要纳她为妾呢。 而那抹打量人的神韵……怎么看怎么像莲雪那天看她的样子,高高在上、又轻狂不屑,总之让人非常不舒服。 可大哥曾告诉过她,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光瞧她这眼神就绝非善类。况且可以留在老王爷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又是何等人精?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因此也仅回以一个轻笑,便想错身离开了。 “世子妃,请留步!”她倒回身直接叫住了她。 心竹眉心一锁,不情不愿转过头,“周姨娘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她扭着腰走到她身前,“只是刚才李管家来报,说以后这几位姨娘每餐只能供应三两肉了?” 对于此等挑衅的态度、还有略带几分质问的语气,心竹很想翻白眼儿,忍了半天的气也终被挑起几分,淡声回,“我想李管家可能传达的还不太全面。” “呵呵……我就说嘛,一顿三两肉是太寒酸了,连喂我的狗都不够。咱们好歹堂堂一等爵位门府,我家老王爷又是与先皇平辈的,府内怎可这般苛待自己人?世子妃更不可能因为世子爷纳了侧妃,便把气撒都在咱们身上。” 心竹听了这段夹枪带棒的话,仍旧面带微笑,“周姨娘误会了,本世子妃的意思是李管家所说的三两肉,得是宫里有供应的时候,若今日上面只送来素菜,那连这三两肉也是没有的。” “什、什么?”周姨娘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僵硬半天,没想到心竹会这般回答。 “世子妃说什么,难道周姨娘没听见吗?”祝培风冰冷的声音突然自后面响起,着实给还在趾高气昂的周姨娘吓了一跳。 谁不知道在这偌大的亲王府邸,老王爷表面看是一家之主,但真正说了算的还是这位世子爷,虽然他如今被皇上下旨圈禁,但也是她们这等人物惹不起的,在其他人面前还暂可狐假虎威,但面对这尊真佛,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 于是,周姨娘很识趣的立即压下咄咄逼人的气焰,对着祝培风规规矩矩一欠身,“见过世子爷,妾身适才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事想跟世子妃问问清楚。” “哼!”祝培风鼻子里喷出口冷气,背手跨步站在那,势气上已经把她死死压在地上碾压。“看来周姨娘这些年在府里是白待了,竟连自己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一个低等贱妾,陪我爹睡了几日就不知自己是谁了,凭你……也敢来质问我的世子妃?” 他口如含了利剑,刀刀直戳人心,心竹不动声色抬眸窥觊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到这来了?不是在库房翻种子吗? 第34章 亲昵按摩 遭到排斥 周姨娘被噎得半死,但以她姨娘的地位刚刚确实是逾矩了,只能低眉顺眼认错,“是,世子爷息怒,是妾身口无遮拦莽撞了世子妃,还请世子爷和世子妃不要怪罪。” 真是失策啊!她心里万分懊悔,还以为祝培风同意娶太守的女儿就是不在乎谭心竹了,所以她才敢放肆摆谱,好借着对世子妃的蔑视在那三个姨娘面前立立威,没成想竟正撞枪口上了。 如今一看……谭心竹在世子爷心里的地位真是一点没变,还如从前般护得滴水不漏,哎!算她倒霉。 而世子爷不会一气之下把她给撵出王府吧?这般一想,她脸都白了半边,祝培风可是有名的“冷面虎”,对得罪他的人从不手下留情。 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祝培风没有丝毫心软,语气反更强硬几分,“刚才听你说什么?你的狗每顿就要吃三两肉?那可是比本世子爷强多了,我今日中午才跟世子妃分了半颗鸡蛋,它又何德何能?对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周姨娘说……该不该杀?” 周姨娘一哆嗦,腿一软居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继而嘤嘤抽泣起来,“世子爷开恩,都是妾身欠考虑了,以后再不敢喂那畜生吃肉,还要好好教导它,定要夹起尾巴做人,再不能随意冲撞主子。” 若这次能逃过一劫,她不介意把自己比做狗。 “嗯,算你还有些许悔改之意,但你今日得罪的也不是我,求本世子原谅作甚?” 心竹默默站在旁边,自始至终没圣母的替周姨娘求一句情,自己不是主动欺负别人的人,但挨欺负也断不能忍! 周姨娘咬咬牙,跪着转过身,朝心竹一叩首,这回真的颜面尽失、卑微到了尘土里,“刚才都是妾身的错,不该不知自己身份与世子妃那般说话,还请您大人大量,原谅妾身这一回吧。” 心竹脸上波澜不惊,虚一抬手,“你起来吧,现在王府有难,你我身为府中之人,本该共同进退才是,只要挺过难关,以前衣食无忧的日子早晚还会回来的。” “是,世子妃教训的是。” 祝培风眼梢一扫,语气轻怠,“周姨娘,你这段时日在后院好生伺候我爹,没事便不要出来了。” “是,妾身明白,就先行告退了。”话落,周姨娘落荒而逃,真可谓挺着胸脯来、夹着尾巴走。” 见人走远,心竹才睨祝培风一眼,“不是在库房吗?可是为偷懒才跑到这来的?” 他脸上瞬间卸下冷硬,对她露齿一笑,“哪能呢?不过想特意来感谢娘子,那姜汤真甜,喝了浑身立即暖洋洋的了。” 不理会他谄媚的脸,心竹神色带着担忧,“那周姨娘不会回去跟公公告状吧? “她敢!”祝培风锐眸一立,“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岂能看你挨欺负不吱声?放心,她若敢多说一句,我立即连人带铺盖一起扔出去。” 没成想,心竹反啐他一口,“呸!谁是狗?谁是主人?刚被她呛白一顿,你又来了?不想与你说话,我回去睡觉!” 可手腕立马被拽住,接着身子一旋,便扑进了一具宽厚温暖的胸怀,祝培风胳膊揽在她腰上,满脸讨好,“为夫是狗,你是我的主人,行了吧?你哦……就欺负我的能耐。”他宠溺的点点她鼻尖。 心竹紧张的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见这没羞没臊的一幕,随即赶紧退出他怀中,“好啦,别闹,我真的有些困了,要回去休息一下。” 祝培风无奈叹气,“你看你……我们可是明媒正娶的合法夫妻,让你弄得跟偷情一样,不过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还是暂且放你回去吧,晚上再过去叫你吃饭,今日特让管家杀了只鸡,汤给娘和,鸡腿都给你留着!” 她有那么爱吃吗?心竹低低应了一声,自己转身离开。 祝培风却纹丝未动一直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抹抹嘴唇,心中凄凄焉……因为刚才真的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要吻下去了。 回到库房,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季管家叫来,让他找两个壮丁把后院看守住。自今日起谁也不得私自从里面出来,若爹有什么意见,让尽管来找他。 而以后周姨娘的餐食不许再有丁点儿肉腥,每日摘下的菜叶子也不要浪费,都做好给她送去,不爱吃就饿着,发现谁受她的贿赂偷偷往里送吃的,一概家法处置。 白月心领神会,这周姨娘平时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虽进府最晚,可仗着得宠,把前面几个姨娘都压下一头。如今吃穿都在少夫人吩咐下有所降低,她肯定心生不满,故意去找少夫人的茬了,所以世子爷才拿她当出头鸟,非杀鸡儆猴死死整治一番不可,还能给少夫人出出气。 另一边,心竹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总算把精神补回来了,但也没等祝培风来叫,自己便主动走到前院。 然而刚跨过二门,远远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鸡汤味儿,又鲜又香,馋的人直要流口水。 有两个丫鬟都悄悄躲在廊下柱后偷闻,可光闻闻,已经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好似真的吃到了肉般,惹得心竹禁不住失笑。 到饭厅一看,祝培风今日竟难得比她来的还晚,便坐在那安静等着。人睡少了困、睡多了晕,她现在就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只好扶额闭目养神。 忽而……肩上蓦地多了一双大手,不断揉捏着她的肩膀,别说,关节被这样一按还挺舒服。 让她回想起从前,他也时常给她按摩,因为有时在营中好几日才能回家,夜里他就如狼似虎,不把她折腾散架不算完,第二天势必腰酸背痛起不来床,他便会这般亲自伺候她,先热敷、然后再一通揉捏下来,总能舒爽许多。 真的好久没体会过这种滋味了…… “世子爷走路怎么没有声的?吓人一跳”心竹睁开眼,说话就要站起来。 “别动!”祝培风按住她,继续揉捏,“我故意没弄出动静,怕扰到你,心儿……明日你什么都不要亲自动手了吧,不是把白月拨给你了?有事就尽管让他去干,别累坏了自己。” “好,我知道了。” 但按着按着,颊边温热,带着厚茧的大手不知何时游移到她脸上,轻柔抚摸、万般珍惜,好似在抚摸一块上好的丝绸。 接着……便缓缓挑起她下巴,直到后脑抵住椅背,唇儿顷刻被堵住,柔软的触感接踵而来,他长舌还强势撬开她牙齿,像条小蛇般滑进去。 心儿不知中了什么邪,竟没有像之前一样沉沦其中,而是鬼使神差的一把推开他,然后飞快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闹了,一会儿让人撞见怎么办?”她擦擦嘴,背过身去不看他,其实是想掩盖住脸上的慌张。 祝培风眼眸暗了暗,手掌瞬间攥成拳,不敢相信……她居然在排斥他的吻,还要擦嘴、抹掉他留在她唇上的痕迹。 第35章 自今日起 同榻而眠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心儿之前总会被他吻得神魂颠倒,软软绵绵摊在他怀里,乖的像只小猫儿一样。反观这几次,对待他的索吻就一直半推半就,难道只分隔月余,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转淡了?她对他也不似从前? 祝培风很受伤,完全接受不了这件事,甚至内心已经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只能耍赖般坚持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般委屈。 “心儿……你怎么了?还在生为夫的气吗?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忘记之前的事,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如何都行。” 她摇摇头,也在问自己,是啊……要怎么才能忘记之前的事呢?连她都不得其法,又如何告诉他? 真要他下跪吗?真要他自戕吗?真要他痛哭忏悔吗?好像也不是,只是她占有欲太强了,哪怕莲雪只短暂的在他身边停留过,她也接受不了,那被她认为,是两人青梅竹马十几年感情里的一个污点,或者说是瑕疵,除非她失忆,不然不可能忘记。 错也许不在他,他已经在尽力挽救了,只是她自己过不了这个坎! “培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 “没想过!”他脱口而出,不加思索打断她的话,也预感到了“也许我们”之后会是什么内容。“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白月怎么还没把餐端上来,鸡要冷掉就不好吃了。” 他逃避般的松开她跑了,就怕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真的没想过分开,想的只是和她恩爱美满、携手百年,以后再儿孙满堂,至于她的想法,他不接受! 不多时,祝培风领着白月、菱儿同时进入饭厅,喜怒不形于色,心竹也重拾心绪,笑盈盈看着他们,两人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小姐,这鸡炖的也太香了,听说老王妃都喝了满满一碗呢。”菱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没发现异样。 倒是白月,私下打量一番,瞧见主子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而不是跟少奶奶说话,这就比较反常,所以自己也谨言慎行的,免得拈到老虎须子。 入席后,祝培风掰下鸡腿放在她碗里,故作轻松打趣道,“多吃点,别从亲王府出去时瘦得跟麻秆儿一样,回头人家该说我亏待媳妇了。” 心竹却提议,“爷,这只鸡不小,咱们四个肯定吃不完,不如剩下的肉就让厨娘做成鸡丝面,明早给大家都打打牙祭,虽肉可能不多,但聊胜于无,不然天天吃窝头谁也受不了。” “嗯……”祝培风思量一瞬,认同的点点头,“难得心儿这般体恤下人,好在府里现在人口不多,这些应该也够了。” 就这般,四人只吃了连半只鸡都不到,便都端了下去。 白月往下撤餐盘时还在跟菱儿嘀咕,“咱家少夫人真好,人美心也善,那些肤浅自私的千金贵妇根本比不了。” “那可不!”菱儿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又出来了,比自己被夸还要骄傲,“我家小姐优点多着呢,我伺候这些年都没数过来,哎!只怕有些人不知珍惜,错把臭得当成香的。” 心竹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丫鬟明显在王婆卖瓜。 “菱儿,吃完咱们就先回去吧,累了一天,也让世子爷和白月早些休息。” 话落,她站起身,领着菱儿便要离开饭厅。 “心竹”,祝培风沉声唤住人。 她只得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看向他,“世子爷还有什么事吗?” 祝培风用舌尖顶了顶腮帮,非要这么生分?不是对他用“您”,就是称呼“世子爷”,他有多久没听她叫“夫君”了? 也明显能感觉到,这次回来后她戒心就很重,不过他已经给过她时间了,两天还不够吗?所以绝不能允许刚才的情况愈演愈烈下去,就算手段不够光明正大,他也要尽快达成目的,一辈子把她困在自己身边,省得她逃之夭夭的事再发生。 他就不信,她真能弃两人多年的感情于不顾! “容为夫提醒一下,娘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祝培风四平八稳坐在那,叉开两条大长腿,一只胳膊还搭在桌面,看似慵懒,可表情却极度严肃,让白月和菱儿大气都不敢喘。 心竹眯眼扫视回去,揣着明白装糊涂,“心儿不懂,只是觉得吃饱了就困,想早些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早还要忙暖房的事呢。” “呵……”他漂亮的唇形邪恶一勾,“娘子忘了不要紧,为夫提醒你,身为本世子的世子妃,怎能不服侍就寝?自今日起,为了不自府里传出什么闲话,你都要与我同榻而眠。” 心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瞠大了一圈,没料到他真敢如此大言不惭的提出这等要求,况且府里拢共就那么几个人,能传什么闲话?明摆着就是借口! 可要以什么理由拒绝呢?毕竟两人也没真和离,名义上她还是世子妃,丈夫要求妻子同房睡合法合理。 那说月信来了?也不行,第一他知道她的日子,再者很快就能被验证出来。 她一口怨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别提多难受。 菱儿低垂着头,纠结要不要忠心护主、出声替小姐解围,可刚一要张嘴,就被白月拽了下袖子,还冲她微摇摇头,随即想……白月肯定是在劝她,不能指责世子爷,而且他们身为奴仆,是不该插手主家抉择的。 可实际白月想法却与她完全是两码事,他家主子好容易硬气一回,要不得猴年马月才能赢回夫人的心啊?万不能让别人打乱计划,所以才拽了菱儿一下。 而当心竹还在暗自较劲之际,祝培风已经抢先一步迈到她面前,低声道,“当初坚持不上战场,就是打着祝家无后的旗号,如今我迟迟不与你同房,皇上会不会觉得吾等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也没为国效力的心?再多拖延几日,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客气?尽管再不愿,咱们也得装装样子!” 抿紧双唇,这番说辞已令她不得不妥协,只得抬头对他道,“那我不住原来那院儿。” 第36章 耳鬓厮磨 试着原谅 祝培风当然懂,因为那里曾被布置成他和莲雪的婚房,她心里肯定不舒服,当即便同意下来,“咱们不住那里,白月,你领菱儿把宣喜堂收拾出来,以后我和少夫人便宿在那,记得不必放火盆,免得屋里更干燥。” 什么?这种天气夜里不放火盆?是想取暖基本靠抖吗?心竹又最怕冷,可还没等抗议,白月已经兔子似的拉着菱儿跑了。 他窃笑,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冷……过来抱着他便是!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个喜一个忧来到宣喜堂,屋里已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只是因好久没住人了、又没个加热的物件儿,所以各处都显得格外冷清。 “心儿觉得这可还好?为夫没与你成亲前就住在这。” “哦?那现在呢?”她问。 “您离家后那些时日爷确实来住过两天,可莲雪小姐动不动就过来骚扰,爷烦烦不胜烦,干脆躲到军营去了,这几日一直宿在书房里。” 白月接话,也是想替自己主子描补描补,绝对没趁她不在与别的女人发生亲密关系。 祝培风听了前半句,本还在心里夸他,可一听军营……不由自主就想到那夜里在帐内发生的事,浑身一突,赶紧岔开话题。 “夜已深,你俩端盆热水进来就回去吧,我和少夫人要休息了。” “是。” 洗漱完,菱儿又悄悄窥了主子一眼,发现她面色还算平和,才放心离去。 夫妻俩熄灯上床,心儿面朝里躺下,用被子把自己缠得跟个蛹一样,反给只着中衣的祝培风孤零零晾在了外面,但他也没感到冷,只觉从鼻子里喷出的气都是烫的。 燥热难耐,就是他现在的真实感受! 都忙了一整天,按说该是很累了,可侧头看看她背影……心心念念的媳妇就躺在旁边,他如何能睡得着? 这些日子可把他难受坏了,尤其在被莲雪陷害之后,他没有一日不在悔恨和自责中度过,而且越想、便越觉得对不起心竹,只能不断逼迫自己忘记,所以这在种思想的煎熬之下,折磨得他很少能睡个安稳觉。 今日好了,他的心儿终于回来,陪他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下一刻,他已经强行拉开被子钻进去,长手长脚拥住热源,不留一丝缝隙把她裹在自己怀中。 呼……那无与伦比的温暖、又香又软的身躯,舒服的他浑身都忍不住一阵战栗。 “娘子,你睡了吗?” 他问,口中热气呵得她耳朵好痒,也让心竹的心更加狂跳不止,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身子就像个大暖炉,只这么一会功夫便把她冻僵的四肢捂暖了。 在黑暗中咬住下唇,她武装好自己,冷硬回,“世子爷勒得这样紧,我怎么睡啊?” 他笑,稍稍松开些胳膊,”抱歉,一时忘情就忽略了力度,但对于失而复得的宝贝,我会如此也属正常反应啊。” “几日不见,爷怎么惯会油腔滑调起来?”她不好意的往上拽拽被子,却发现鼻翼间都是他身上清冷的檀香味,也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心儿,我们不闹别扭了,好不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若没了你……我要怎么活?”他嘴唇轻轻蹭着她耳际的发,一下一下、耳鬓厮磨。 心竹呼吸越发不稳,几乎抑制不住下一刻就要转身回抱住他,可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平息好半晌才再次张口,“世子爷说过,咱们只装装样子,所以我不会同意其他事的。” 祝培风无奈叹口气,“首先,别再一口一个世子爷,你之前怎么叫我,现在就怎么叫我;其次,今晚我并不打算做什么,但明天以后就不好说了,我身体健康,爱妻在怀,不可能永远当柳下惠。 最后,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无后只是个借口,我只是想用被圈禁的办法把你弄回来,而我身为四营督统,焉能不知保家卫国的职责所在?就是今日没有这官职,而我只是一名空挂头衔的世子爷,只要国家有难,上战场亦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但为了让你回来,我甘愿暂时背负贪生怕死的骂名,看在这次我可能战死疆场的份上,娘子就忘记前嫌,原谅为夫曾经的过错吧。” 心竹眼睛润了润,知道他所言不虚,这次朝廷要对付的边境蛮夷生性凶悍,她从书里知道,连那边的马驹都比中原这边高大健壮许多,况且刀剑无眼,尤其两军对垒之时,谁不是杀红了眼,而对方又哪会顾及你是不是皇亲贵胄,擒贼先擒王,这是打仗之人都懂的道理。 “培风……我……”她声音柔弱中带着颤抖,该怎么告诉他,即便知道此次凶多吉少,但立即接受他,对她来说还是很难,因为曾经的信任和依赖已经瓦解,她没法毫无保留再把自己身子交出去,至少现在是。 “嘘……”他阻止了她后面的话,轻轻转过她身子,从正面牢牢抱住,“我知道,你还不能一下子原谅我,因为我的心儿从小便是嫉恶如仇的人,这次我和祝家又那样深的伤害了你,不求你能马上谅解,但……就从这一刻试着慢慢接受我吧。” 一只小手轻柔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好,培风……再给我点时间吧。”她没出息的被他说服了。 祝培风感觉手掌下的心脏骤然又鲜活了过来,心儿终于愿意给他机会了,狂喜的情绪淹没了他,无数轻吻落在她眼角、眉梢,但却克制的没有更进一步。 “多谢心儿、多谢娘子、多谢我的宝贝。”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都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早上醒来……身边位置已经空了,但还带有余温,想是他刚起不久。然心竹在脱离昨晚煽情的气氛、慢慢冷静下来后,突然就有些后悔。 她答应试着慢慢接受他了对吗?可只要一妥协,她知道自己百分百又会重新接纳他,因为无论过多久,他对她的影响永远不会减弱。 而如果真的与他重修旧好,出去后要怎么跟爹娘交代、怎么跟大哥和小弟交代?说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祝培风的背叛?忘了曾经莲雪对姐弟俩的羞辱?不但要冰释前嫌,还打算给他生孩子? 天!想想这些她就头痛! 颓废的爬起来,将头埋进膝盖,她显得格外沮丧和懊恼,不知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第37章 公公突袭 赶鸭上架 突然,门开了,祝培风端着还在冒热气的脸盆走进来,瞧见心竹正傻傻看着自己,即便已经极力控制了,可还是忍不住弯起眉毛,笑得灿烂。 “醒了?那来洗漱吧,一会儿菱儿会端早餐过来。”放下盆子后,他还贴心的过来把她绣鞋放到床边。 哎!看来是来不及了,“谢谢”她说,然后就穿鞋下床。 挽起袖子,她撩起水净面净手,祝培风也没离开,反而坐在桌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洗,又适时递来手帕、沾上珠粉的牙刷、出去倒水,回来后还是无所顾忌盯着她猛瞧,眼中那盈盈笑意就快从眼眶溢出来了。 心竹被看得直发毛,赶紧躲到屏风后换衣服。 老实说……祝培风人生的本来就英俊倜傥,再一笑起来,就更撩人心动了,尤其他右颊还有一个单独的酒窝,只有笑很深时才能露出来,那模样……足可以用勾魂摄魄来形容。 但她现在需要清醒的头脑做出理性判断,万一再像昨晚那样,不知还要发生多少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世子爷……” “叫夫君!”他强调。 “呃……”心竹系腰绳的动作一顿,轻咳一声,才红着脸喊,“夫君,昨天你们找到多少种子。” 他满意了,语气更加轻快,“不多,有的还已经发霉了,我让管家把没发霉的喷上水密封到了牛皮纸袋里,如果没死,隔一夜就应该有发芽的,到时直接往暖房里移植便是。” “嗯,那都是些什么植物的种子?”她自屏风后走出来,素裙摇摆,虽未施粉黛,但仍旧娇媚可人的如晨起露珠。 祝培风出其不意低头吻了她一下,才像偷腥的猫般笑着答,“我们只辨识出四种,有黄瓜、番薯、白菜和茄子,其余就得种下去,结了果才能看出来是什么。 心竹听后也顾不上被偷吻了,立即一喜,“哇……番薯、白菜、茄子可都是好东西,耐寒又高产,本来我都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亲王府还有贫民家才会种的菜种。” “呵,我也没想到,但一问管家才得知,是我爹让买的,他说两朝都是如此,不到十几、二十年间总会有一回灾荒,留些种子有备无患。” “哦,没想到公爹是这样有远见的人,那上一次灾荒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反正咱们没赶上。” 心竹暗思一瞬,也对!祝培风比她大三岁,他都没经历过,何况自己? “好啦……眼下还是先管好咱们府里的饥荒吧,莫杞人忧天,来,我给你戴样东西。” 接着,他拉她来到镜前,从怀里掏出一对绿玉耳坠。心竹记得,这是他之前去缅江办差给她带的纪念品,她很喜欢,有时连睡觉都不会摘下,可是这耳坠在回娘家前被她留在梳妆台上了,如今怎么会自他身上拿出来? 祝培风小心翼翼将金钉穿过她耳洞,再用手指一拨,晶莹绿玉立即灵动的摇摆起来。 两人视线在镜中相会,他目光柔情似水…… “真好,终于又戴在你耳上了,自你走后,我一直把它贴身揣在怀里,就为有天你回来了,好物归原主、亲自为你戴上,而今总算如愿以偿,心儿……你戴上真好看,以后为夫到哪,都买些新奇的首饰回来送你,可好?” 怎么办?心跳好像又加速了,她就说,她逃不过他撒下的天罗地网。“好!”可她还是答了,只因回避不了他眼底的深情。 吃过早饭,心竹和菱儿挑种子,祝培风带领白月和府里为数不多的壮丁翻地,接近中午、日头渐重,两个老管家轮番给大家供应茶水,大伙儿一时间各尽其职,忙活得热火朝天。 中间还发生个小插曲,祝老王爷也在二姨太搀扶下来了,心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请安,满府下人也随即跪地行礼。要知道老王爷可是不常出内院儿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就在四个姨娘间打转,所以今日能到这来也算稀奇。 祝崐今年刚好六十岁,面容已略显老态,脊背更是不如从前般挺拔笔直,但好在精神还算不错、眼神精锐明亮,说起话来依然中气十足。 因为年轻时大儿子早夭,好容易人到中年才得来这个二儿子,自然百般宠爱,早早让出家主之位,把所有家业全权交给自己这唯一一根独苗打理。 只见他对心竹虚一抬手,又把儿子招到跟前,“风儿,过来!” 祝培风让白月伺候着整理好衣服,每一颗盘扣都仔细系好,才工工整整走过来一作揖,“爹” 老王爷身后二姨太也一欠身,“见过世子爷、见过世子妃。”态度可比上次那个周姨太谦卑多了! 没办法,大家族规矩就是多,一阵寒暄过后,祝崐才直捣正题…… “你们这是要在那暖棚里种菜?” 祝培风回答,“是!宫里给的不够这些人吃,昨儿还把您养在鸿兴院儿的鸡围了起来,这样肉才长得快。” “嗯……倒也是个俭省的法子。”祝崐点点头,又把矛头指向心竹,“儿媳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还是该早些怀上子嗣才是,虽这些话不该本王爷一个公公来催,但涉及国家大义,也便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哎!当初要迎那太守之女,我就颇有微词,但你婆母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朝中还是越少竖敌越好,莲贵妃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心竹垂头屈膝,“爹,儿媳知道,万不敢怪罪婆婆。” “嗯,那就好!”他捻捻胡须,“忍大事者、方能成大业,爹知道,你们俩都错不了。儿媳啊……你任务艰巨,既做了我们祝家的人,就该多为祝家考虑,况且我祝王府三代世袭爵位,断不可折在风儿这一代,他这一去平定蛮夷虽生死难料,但若能留有一儿半女,本亲王便也舍得他了,为国家而死,没辱我祝府两朝护国的威名。” 说这话时,老王爷有感而发,声音稍哽,但还是控制住情绪,只细细打量了儿子几眼。 “儿,四个将军皆派去了前线,你的时间也不多了,皇上至今还只是圈禁于你,以算给足咱们爷俩颜面,也是在给你个改口的机会,即便不代表你去了就定能取胜,但一定要参与其中、奋勇杀敌,绝对不能因此被后人诟病,依爹看……你还是早去早好。” 要说不舍,他比谁都不舍,祝培风目前可是他祝王府唯一的血脉,今日本不想来,但还是忍不住趁此机会提点提点这对夫妻。 第38章 她躲一天 他缠一天 “爹,儿子心里有数,您放心吧。” 祝培风回得笃定,若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提出这等要求,对方目前只派出两万军,本意就是在试探,这场仗还不到决一死战的时候,所以才敢借此拖延一会儿,若迫在眉睫,他万不会犹豫一刻。 “好、好,那心儿呢?”今日他非替他儿子逼出一句承诺不可。 心竹转转眼珠,倒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此种情形……实在说不出回绝的话,祝培风也像故意的般,自始至终硬是没替她解围半句。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爷俩殷切的目光依然直直盯在她身上,心儿无力招架,仿佛不点头就成千古罪人了,只得应下,“是,儿媳也会尽力的,定不辜负公公婆婆的期望。” 话一出口,她便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哈哈哈哈……”祝崐总算舒展开满脸褶子,大笑出声,“嗯,不错!那爹就等着抱孙子了。” 祝培风更是激动的一把握住她身侧的手,右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好啦,不打扰你们干活儿,我回去,你们接着忙吧。” “爹慢走”心竹欲哭无泪,还在想着等人离开要怎么拿祝培风撒气。 可老太爷刚一旋身,又立即转回来,“对了,忘跟你们说件事,周姨娘让我打发回老家了,还额外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傍身。” 心竹一怔,神色有些为难,实则是怕大家非议……她一掌家,就把老王爷最宠爱的姨娘欺倒了。 “爹,其实也不必如此,培风都警告过她了。” 祝崐摆摆手,“你不知,素日本王爷是娇惯了她点,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仗着我的宠爱就恃宠而骄,而且还欺到世子妃头上,岂不是倒反天罡?你爹我都懂,虽不管家,但也要以身作则,况且不过个妾,女人还不有的是!” 他状似漫不经心拍拍搀在胳膊上二姨娘的手,锐眼一扫儿媳,接着才看向祝培风,“是不是啊,儿子?” 二姨娘一抖、不敢言语,心竹则冷眼旁观,暗忖老王爷不愧为两朝为官的老狐狸,借着指责周姨娘的名义,可谓一箭三雕……警告了二姨娘、提点了她、也给儿子支了招。 但她也并未因此生气,因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无论是老王爷还是老王妃,都是看在自己儿子面上才厚代她的,别看前面把她高高捧起、言语恭维,可最后也不忘告诫儿子,若她不愿生,找别人生也未尝不可,毕竟女人还不有的是?大可像他对周姨娘那般,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 祝培风哪能不明白爹的意思?但顾虑到心竹,硬是没接招。 “爹,一看您就不是长情之人,孩儿其他都随您,唯这点,倒有些自己的想法。既年幼定下心竹,这辈子就她了,而且君子一言九鼎,答应她必须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嫡长子、以后继承爵位,就不能食言,不然不就有违大丈夫德行了,爹说是不是?” “哎!”祝崐用手指点点他,”你啊……就是这样,爹才舍不得你,行,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才在二姨娘搀扶下转身离开。 “恭送王爷”一行人又哗啦啦弯身行礼,才各自干各自的去。 见公公身影消失在门口,心竹才趁人不备向祝培风胸膛狠狠掐了一把、以此泄愤,但他胸肌硬邦邦的,竟连点肉都掐不起来,就更生气了。 祝培风不恼,反牵起她小手揉捏,认真道,“要不你骂两句得了,仔细自己手疼。” “哼!”她不领他的好意,也不接话,愤愤回去继续挑种子。 祝培风抿抿唇,悄声把白月叫过来,“今晚打桶热水放外厅,夜里宣喜堂不必留人伺候了。” 白月一听,激动的直想拍大腿,还是老王爷管用,这不就成了吗?等一有小少爷,万事大吉,赶紧连声答应,“成,爷,奴才一定为您办好。” *** *** 这一日……她躲了他一天、他追了她一天;她避了他一天、他缠了她一天,就是寸步不离守在不远处,似是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 可再视而不见,天终有黑的时候,心竹只能不耻的耍起小心眼儿,趁他洗澡时一如昨天那般裹着大被缩在床里,跟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看见她这副样子,把祝培风都给气笑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如此害羞的模样,第一次是在新婚之夜。但他压根不为所动,因为对她的情欲已经压抑太久了,今夜他势在必得。 接着,他掩好房门,一件一件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一丝不挂为止。露出浑身优美线条、宽肩窄腰、以及修长的手臂和大腿,腹部肌肉如刀砍斧钺般,还有那没有一丝赘肉的人鱼线,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垂涎欲滴。 特意留下一盏烛光,他举步缓缓走到床畔,勾勾眉,邪气地笑两声,“我说……娘子到底在害羞什么?我们不是都做过百回了。” 你闭嘴!她在心里骂,但表面还在固执的装睡,只是眼睫毛一直抖个不停,预示着她现在有多紧张和害怕。 好吧!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祝培风把她被子扯开,深深闻了一口自里面散发出的香气,神色更加陶醉不已了。继而一掀被,便从她脚下钻了进去,一点一点向上,唇随着她的曲线行走,连脚背和小腿都不放过。 “心儿……为夫实在想你想得紧,求求你,救救为夫吧……”他嗓音嘶哑的厉害,又低沉又好听。 心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一松口就从嘴里溢出示弱的娇喘。 他神魂颠倒,唇齿间细细品鉴着那如嫩豆腐般的口感,一路向上,俊颜从被子里探出,口口热气呵在她耳际。 直到看见那白嫩饱满的耳垂旁升起颗颗米粒,才饥渴张嘴,一并将绿玉坠和耳珠同时含入口中。 对,就是这样!他无数次在梦里回味的场景! 虽然昨天只短短一夜相拥而眠,却折磨死他了,看得见却摸不到有多痛苦,晨起时已经深深体会到,如今美味已经到嘴,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粗鲁的撤掉肚兜,祝培风一把勾住她纤腰,头急不可耐移下来,封住她的唇瓣,密密又凶猛的亲吻。 第39章 放过自己 顺其自然 爱火迅猛燃起,薄衣被一件一件被扔到床下,那时候的心竹已经什么都记不起了,唯剩他滚烫的手、火热的唇。 当真正拥有她那刻,祝培风心才终于踏实了,两个月的分别让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煎熬,现在心竹好容易回到身边,他更加下定决心,以后必会加倍对她好。 虽然中间发生过一些违背意愿之事,但他完全是被陷害的,心竹一定不会怪他!而且趁这段日夜相守的日子,他必须要努力让她怀上两人的孩子,这样她就再舍不得离开自己了。 从这夜以后,他俩好像又恢复了之前恩爱夫妻的日子,白月、菱儿都跟着开心,菱儿甚至开始做起婴儿的小衣服、小帽子,弄得心竹哭笑不得。 “哪那么快啊,就算现在有也得将近一年才能出生。”她笑着点点菱儿脑门。 “哎呦……提前准备着嘛,反正奴婢现在也没事做,早晚用得上。”小丫头又穿过一根针线,想想,突然神神秘秘压过头问,“小姐,您真原谅姑爷了?” 心竹放下手里捧着的书,表情凝重思索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说实话,我没有,但昨天老王爷跟我说了那些肺腑之言,好像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毕竟还是他的世子妃,是该多为他想想、为祝家想想,不如就先这样吧,怀上就怀上,若怀不上……也不能怪我!” 没错!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说她小心眼也好、爱记仇也好,因为莲雪的事只有她是受害者,所以不会有人能体会到那种锥心的痛,短短两个月,就想让她冰释前嫌?抱歉!她做不到。 但答应给他生孩子,似乎又成了不得不为的事情,所以此刻……她的心和行为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哎!”菱儿一叹,“那……小姐出去要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呢?” “也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目光缓缓定在窗外,看着满庭都是深秋的萧条景色,就像她现在的心境一样,虽然表面看似两人已和好如初,但只有自己清楚,她其实并没有全然放下。 深秋之景再不复盛夏,而她对祝培风的心,仿佛也回不到从前。 *** *** 把种子都埋进暖房后,剩下的便偶尔让下人去浇水施肥,只等开花结果便可,祝培风算彻底闲了下来,除了每天上午固定去练功房练武外,其余时间大部分都陪在心竹身边。 那天他突发奇想,非让管家去库房翻一些木头出来,然后要给孩子做婴儿床,还有小书柜小衣架,心竹连连摇头,“你怎么跟菱儿一样疯?家具铺子里又不是没有卖的,何须费这些功夫。” 他一边画图纸一边回,“那不一样,爹亲手做的、和市面上买的,意义总归不同,也许……这就是我能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一句话,给气氛带来些许悲观,心竹过来捏捏他肩膀,“别瞎想,谁说你一定就回不来了?记得咱俩成亲时阴阳先生说过什么吗?你八字很好,定会长命百岁。” “呵呵……”他笑的开怀,抓起她小手在唇边大大香了一口,“好,借世子妃吉言,为夫争取陪你活到一百岁,再给儿子看儿子。” 心竹抽回手,作势转身要离开,“一听世子爷这话就重男轻女,这样我又有压力了,万一头胎是个女儿该如何是好?” 祝培风抓住她,紧张兮兮将人扯回自己腿上,还执意把她脑袋按进自己胸膛安慰,“不怕、不怕!我可不重男轻女,只要是咱们俩的孩子,我便都喜欢,就算生了女孩,以后招个女婿入赘不就得了,凭咱们家的实力,别说一个、十个八个也招得起,况且咱们女儿肯定倾国之姿,想来入赘的还不得从这排到城门口?” “噗嗤”……心竹乐了,抡起小拳头捶了他一下,“你以为买小妾呢?还十个八个的。” 祝培风也乐,用修长手指轻轻拨开挡住她容颜的秀发,情不自禁便吻了上去。和爱的人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幸福,美好到让他不由自主就想永远沉浸在这温柔乡里。 虽然她现在已经长大,面庞变得更加娇美艳丽,但在他心里,还会时不时浮现她只有五岁的模样。 那么鲜明、活泼、富有朝气。而幸运的是,她从孩童慢慢生长成少女的每一个过程他都亲自参与了,如今,她又要为他生儿育女,他无比喜欢这种她把一切都奉献给他的感觉。 “夫君,别……”她抓住那不知何时探进自己衣襟的大手,“你、你不做小床了?”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待为夫把小种子种进去,再钻研其他不迟。” 心竹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大骂他色狼,“这还白天呢,别没羞没臊的,万一进来人怎么办?” 他急不可耐把桌上图纸一把挥走,再将她抱到上面,脸埋进那馨香的颈窝,“我锁门了,况且咱们俩的房间,谁敢不敲门就进来,别闹,你总得把这两个月亏的补偿给我。” 每每与她独处,他就变得无时无刻不想占有她。而因为想趁早怀孕,心竹也都半推半就,可一个月后,当她在固定的日子出了红,才又经历一次满腹皆是沮丧的滋味。 不免猜测,难道真是她身体有问题?不然怎会这么“日夜耕耘”还怀不上? 祝培风倒没太往心里去,想着正好再与她厮混一个月,只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还反过去安慰她…… “心儿……孩子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岳母不说过,兴许是缘分还没到,不妨就等下月,为夫倒觉得是不是你心里压力太大了?有句话叫‘有心插柳柳不成、无心插柳柳成阴’,所以娘子该放松些心态,现在开始别在意这事,没准就怀上了。” 听了她的话,心竹也渐渐反省自己,没准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越急、反而越无法得偿所愿。 成亲前后婆母就给过她很多暗示,也在很多场合提了想儿孙满堂的愿望,心竹听了又怎不走心?生孩子或许早在潜移默化中成了她的执念。 但最近一年和祝培风每月最多能见上三次面,这也是事实,有时甚至一月都等不到他归家。这种期望、失望、再期望、再失望,反反复复折磨着她,如同套在身上的一层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摆脱这个怪圈,之前盼怀孕是为满足婆婆的愿望,这次是因为他要上战场,可没有一次,是因为她只是单纯想孕育一个两人爱的结晶,也难怪孩子不来。 回首之前种种,她真的有些累了,还有更多说不出的酸楚与苦涩,不如就放过自己,顺其自然! 第40章 一句玩笑 怒发冲冠 接下来的日子,她调整好心态,再不提子嗣之事,就算隔一个月月信再次准时报道,她也没像上个月那般愁眉不展。 十一月,天气已进入初冬,祝府迎来三个好消息,第一、前线战场两万蛮夷军队被我朝打退几百里,敌军已率领残兵败将暂时撤出国界,也算给了祝培风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第二、众人在暖房种的各种蔬菜结了第一批果实,但可能因为头茬的关系,产量并不高,老管家迫不及待每样摘了几个,送去厨房做成菜给大伙尝鲜,后来发现味道还不错,满府上下终于在这严冬十分吃上了新鲜蔬菜,也是非常让人欣喜的。 而这第三……就是老太妃身体已经好转许多,然而对待心竹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隔三差五过去请安,她也只是看看她肚子就撇过目光去,随意攀谈几句就打发她走了。 可心竹全然不在意,还该干嘛干嘛。 这两月,祝培风带人在鸿兴院加班加点盖了两座鸡窝,让小鸡在浓冬之前住进了可以御寒的地方,而鸡仔的数量已从十几只增加到将近三十只,这还是在他们偶尔杀一只打打牙祭的情况下,不然会更多。 宫里照旧会每日送来一筐菜,但自两人住进一个房间后,肉从开始的几斤增加为十斤,或者半扇猪排,这让他们更加坚信,皇上定是派暗卫在附近监视着的。觉得祝培风真是因为不想绝后才拒绝打仗,现在又有努力繁衍之心,便在吃食上加以奖赏。 可随着离家的时间越长,心竹也越挂念家人。不知祖父身体怎么样了、爹娘好不好,大哥小弟又如何?大家有没有想念她?还有她那两间铺子,虽然临离家前设计了几个新的首饰样子,但如今生意肯定一落千丈了。 祝培风最了解这个妻子,见她如今虽不再为孩子的事发愁,但也总莫名就盯着一处发呆,多半便是想家了。 想来也符合人之常情,她长这样大还未离开过父母膝下,一直是爹娘、兄弟呵护备至的宝贝,就算后来与他成亲,也不过城南城北的距离,想回便回去了,细一想来……好像还是第一次与家人分离这样长时间。 内心不免自责,便在夜晚悄悄告诉她,“我贿赂了一个门口的守卫,若是惦念家里,就写封短信,他说可以在下差后帮忙送到店里给掌柜,再由掌柜转交给岳父。” 之所以要倒一遍手,是因为首饰铺毕竟属于公众场合,不易惹人怀疑。 “真的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她激动的抓住他衣襟。 “傻丫头”他疼惜的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就算皇上发现又能如何?不过一封家书而已,咱们又没跟谁透露什么国家情报,放心吧……皇上不至于绝情至此。” 心竹立即重展笑靥,觉也不睡了,爬起来就着烛光开始写信。 祝培风把外褂拿来盖在她肩上,又搬来火盆,只默默坐在旁边看着她写。有时候,他真想把跟莲雪那一段过往给忘了,可每每忆起,又会不断害怕,怕有一天会东窗事发,那要以什么脸面面对心竹。 而越往那想,他便恨不得将那贱女人碎尸万段,连此种下三滥的招数都想的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更恨自己当初只想用最快的办法息事宁人,才招来这样一个祸害。 以后除了心竹,他再不会让任何女人进门,也不会同意母亲的任何要求!莲贵妃又算个什么东西?只要他自己够强大,登上无人可以匹敌的高度,谁又能奈他何?娶谁不娶谁是他的自由,更无人能够干涉! 为了让心竹幸福,他也会努力! “培风、培风……你想什么呢?”心竹抬手在他眼前晃晃,“仇人吗?都听见你磨牙的声音了。” 祝培风猛然回神,当然不会说出实情,便插科打诨的揽住她肩膀搂进怀里,“嘿嘿,娘子说对了,正想着怎么整治你呢,让你每天只两次就告饶了,次次让为夫吃个半饱。” 说完,还惩罚般的开始呵她的痒。 心竹最怕这个,又笑又闹的往他怀里钻,“哎呀,哪有这样的?快放开我,不然给你纳两个通房好了,省得日日这般眼馋肚薄的。” 没想到,简单一句话,他却恼了,放开她“腾”一下站起来,气汹汹瞪着她,那模样还挺吓人,然后突然一脚踹开旁边的凳子,发出好大“咣”一声闷响。 心竹被吓得一哆嗦,但还没来及开口,他却先发制人…… “谭心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我推给别的女人?那件事就过不去了是吗?我祝培风岂又是贪恋女色之人?还不只对你才这样?你可倒好,狼心狗风!” 话音落,他穿着单衣转身踹开卧室门,头也不回的便走了。一股冷风随之卷入屋内,把心竹冻得打个寒战,桌上信纸也飘飘洒洒迎风扬起,最终落在了地上。 屋内寂静无声,她一个人傻傻站在桌旁,目光还停在他消失的方向, 不明白自己不过随意开个玩笑,何至于惹他这样大发雷霆?刚才两人还亲亲密密依偎在一起,转瞬就分崩离析了? 不对!不对!她忽然意识到,以她对祝培风的了解,一定是她不经意间踩到了他某个痛处,难道是在她离开这段时间,婆婆又给他招了小妾? 眯眯眼,心竹淡定的走过去把门关好,又扶起凳子、捡起信纸,将一切恢复原状。 事出反常必有妖,况且他已经好几年不曾跟她发过这么大脾气了,上一次……还是她撞见他陪一个表妹同去寺庙拜佛的时候。 那次,她还以为他在背着自己偷腥,也不听他解释,坐上自家马车便走了。他在后面穷追不舍,直到谭家门口才停下来,然后言辞恳切跟她解释…… 自己与那姨家表妹绝对是清白的,之所以没告诉她,就是怕她知道后会胡思乱想。昨日答应护送她们来庙里时,姨母也在,可今早又突然说不舒服,而他已经应下此事,不好推脱,才不得不一同前往。 第41章 夫妻置气 互不相让 心竹甩开他拽着自己的手,依旧不依不饶。 “哼!什么突然不舒服,明摆着便是要撮合你们二人,莫不是要你与我悔婚、好娶那个表妹进门吧?要是这样……咱俩趁早拉到,你别耽误我,我也不耽误你。” “怎嘛?难道你那也有表哥等着?”祝培风黑了脸,抓住她肩膀激动摇晃,“休想!本世子告诉你,我不可能娶除你以外的女人,你也给我歇了别的心思,今日之事我已与你说清楚,寺庙在山里,她一个女孩子总归不安全,姨母又难得来一趟,才委托我护送的,并无其他,你爱信不信!” 说完他就走了,足足几日没再登谭家的门。 心竹也上来犟脾气,就算是误会了他,但毕竟是他隐瞒在先,怎可倒打一耙?所以也同他杠上了,看谁能挺得过谁! 可一日谭宬忽然来找她,豪气干云道,“姐,你别跟姐夫生气了,我已经替你惩罚过他,直接削了他两匹三千两的西域宝马,痛快不?” 心竹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娇声呵斥,“八字没一撇,谁准你叫他姐夫的?成不成亲还不一定呢。” 谭宬痛呼,呲牙呲牙的回,“是他逼我叫的,说不叫就不给买,还借机把咱家祖宗十八代盘问了一遍,姐……你说世子爷是不是被你弄出精神病了?非问你有没有表哥表弟的干嘛?” 后来还是祝培风死皮赖脸过来又赔不是、又作揖、礼盒布料送了八百趟,两人才重归于好。 爹娘也跟着劝,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她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家一遭也不对,将心比心,若咱家来位贵客,让她陪两日,她能好意思推脱嘛? 可直到成亲后才从婆婆那得知,当时却有让他纳了那表妹为贵妾的意思,但他说什么也不干,担心她知道后真会悔婚,还亲自去找姨母表明了意图,这件事才算作罢。 而今那表妹孩子都满月了,心竹一听……得!又是一种变相的催生,此话题也就此打住。 思绪拉回现实,心竹若有所思用手指轻敲桌面,琢磨祝培风肯定是隐瞒了她什么,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不抓住实质的证据他一定死鸭子嘴硬,绝不会主动透露本分! 行!瞒吧!他自己不说,谁还能掰开他嘴把那点见不得人的事硬抠出来不成?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有压不住的时候,她只耐心等着便是! 打定主意,她反而不怄了,生不生气都由他去,若是在等着她主动去哄他?那没门!之前没哄过,现在自然也不会哄,这辈子都别指望她会哄!哼!还敢骂她狼心狗肺,她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 把信纸叠好收进信封里,吹熄蜡烛上床睡觉! 可在偏厅坐了半宿的祝培风终是挺不住了,十分想念那香喷喷儿的被窝还有软绵绵的娇躯,可她怎么就不来寻寻他呢?这儿离宣喜堂也不远。 只要她肯给他个台阶,他肯定立马就下来! 刚才不过气急了,虽知道那是玩笑话,但即便是玩笑,也不想听她把自己推给别的女人。若是以前,别人提一嘴给他塞姨娘的事她都受不了,更何况自己说?这是不是代表她变得不在乎他了? 那知道他与莲雪发生了关系,是否就会马上把他让给莲雪?然后像之前一样再也不回来了?这个认知让他理智顷刻溃堤,所以才忍不住冲她发火的。 现在回想起他刚刚对她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后悔,可若是自己回去……还有些拉不下脸,便只能咬牙在冰冷的厅堂中独自苦熬。 如今冷静下来一思量,那是他的院子、他的女人,回去又怎么了?而且原也是他有错在先,大丈夫能屈能伸,以前也不是没跟她低过头、认过错?万一把那丫头惹毛,最后受苦的还得是他! 便拍拍面颊当作给自己打气,接着毅然决然离开偏堂。 然而万万没料到,当舔着脸走至卧房门口,居然发现里面灯都熄了,可见是一点等他回来的意思都没有啊,骂她狼心狗肺真一点没骂错,竟都不担心,这大冷天自己夫君会在外面冻死。 算了!还是不进去了!他负气的再次转身,却猛地撞在身后一个人身上,惊得他一脚就踹了过去。 “哎呦……哎呦……”白月立即惨叫连连,琢磨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出脚行凶啊? 可一听出是谁的声音,祝培风赶紧一把捂住他嘴,低声呵斥,“你嚷什么?看把少夫人吵醒了!” “爷,怎么是您啊?”白月这个冤,不停揉着自己小腿, 祝培风反问,“你大晚上不睡觉,跑这来晃悠什么?” “奴才起夜,看见有个黑影在卧房门口鬼鬼祟祟的,还以有进贼了呢,便过来瞧瞧,可您……您踹奴才做啥?” 祝培风自知理亏,但也羞于说出实情,只好打马虎眼,“什么鬼鬼祟祟?我看你才鬼鬼祟祟,突然站人身后是想吓死谁?走吧……”他握着他肩膀一旋方向,“给爷找间屋,少夫人那屋火盆多,太热了我睡不着。” 啊?太热睡不着?搂着夫人还能睡不着?分开那会儿不是做梦都在喊少夫人名字吗?白月暗讶,但很快反应过来……“爷,您不是跟少夫人吵架,让少夫人撵出来了吧?” 结果屁股又挨了一脚! 祝培风险些怒发冲冠,掐腰勒令,“你少废话,赶紧拾到房间去,记得,别离这太远。” 白月更加确定自己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世子爷就是这样,说中了他心事不见得会承认,但一定会发火! 算了,人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根本不必跟着瞎操心,况且明天一见少夫人主子肯定又屁颠屁颠粘上去,他都经历多少回啦,所以麻溜去收拾别院了。 也怪自己这一趟厕所上的,好好觉睡稀碎,还莫名其妙挨了好几脚,早知道憋也给它憋到明天早上。 这一夜,祝培风跟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竹反而一觉到天明。 第42章 焦急追随 虚惊一场 晨起被菱儿伺候着换好衣服,又洗漱一番、梳完头,她便吩咐,“你去把白月叫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好,奴婢这就去。”菱儿放下木梳扭头出来。 然一出宣喜堂的院门儿,正好看见白月睡眼惺忪跟在世子爷身后往这边走来,而姑爷看上去也有些精神不济,主仆二人皆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便猜想兴许是早上起太早了,刚刚在卧房就没看见他身影,但仍是赶紧迎过去。 “给世子爷请安,白月,少夫人有事要叫你过去一趟。” 白月回了个“是”,可还侧头看了主子一眼,似在请他的示下。 祝培风清清嗓子,一边不甚在意的整理自己衣袖、一边漫不经心回,“你去吧,我先自己去找账房。” 今天是每年查田产地租账目的日子,庄上管家早早便命人把账本送入府内,昨夜他说可以帮心竹传递家书,就是借这个由头,才好把信带出去。 “是,奴才去去就回。” 白月随菱儿来到院内,心竹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然后拿出信封交给菱儿,再由她递给白月,“把这个给世子爷,他知道该怎么处理,有劳白月了。” “不敢不敢,少夫人客气,都是小的应该做的。”白月收好信封,可也没走,还弯腰站在原地,“呃……少夫人,您还有没有旁的事要问奴才了?” 例如与他家世子爷有关的? “没有了,你走吧!”心竹潇洒的转身离开,一点不拖泥带水。 白月呆愣片刻,也只好摇着头走出宣喜堂,可来到外面一瞧……主子还站在原来那处等着呢,不禁纳闷,“世子爷,您不是到账房查账去了嘛?” 祝培风没答,只是掌心向上朝他伸一只出手,白月立即恍悟,拿出信封双手奉上。 他塞好信,才面无表情开口,“少夫人跟你说什么了?” “回爷,少夫人就说让奴才把信给您,您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还有吗?”就没问问他昨晚住在了哪?今早又怎么样? 白月装傻充愣的晃晃脑袋,“没有,只说了信的事。” 行!行!好你个谭心竹,无情无义的臭丫头!夫君一夜不归都不过问过问。 祝培风强压下怒意,可拳头已捏到骨节泛白,最后再愤愤瞥了一眼她卧房的方向,才大步离开。 结果这一天两人都王不见王,三顿饭没有一顿是凑在一起吃的。 心竹窝在园子里喝茶看书,偶尔抬头欣赏会儿枝头的小鸟,倒也过的惬意。而祝培风则在账房拨了一天算盘珠子,最后连手指都不会回弯了,但也不忘问白月,“少夫人那头如何?饭可有按时吃了?今天都做什么了?” 白月皆事无巨细一一回答,可就为回答主子的问题,一天在宣喜堂和账房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八百遍,差点累断一双负伤病腿。 直到晚上吃完饭依然不见世子爷前来,菱儿才疑惑发问,“姑爷今儿是怎么了?一整天都没露面,这可是以前从未没发生过的事情,真是稀奇,小姐,用不用奴婢准备点饭菜,您给世子爷送过去?” 心竹端着饭碗细嚼慢咽,一派云淡风轻,“不用,白月不会让他饿到的,兴许已经在别处吃过了。” “哦……也对!”菱儿这才消停坐下一起用膳。 怕她继续追问祝培风的事,心竹故意挑起其他话题,“对了,我有一本书好像落在了原来佣人房里,一会儿吃完饭随我回去拿一趟,也当消食了。” “好,奴婢知道了。” 两刻钟后,餐盘被小丫鬟收走,心竹也穿好厚披风,再拿着菱儿提前准备好的手炉,两人延回廊往王府东侧走去。彼时外面天已经要黑了,所以主仆手挽手,生怕一不留神就摔个跟头。 可好容易如履薄冰来到东院儿,却是在屋找了半天也没翻到那本书,给心竹都折腾出汗了,索性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 “菱儿,你再到床上找找,看看枕下有没有,兴许我睡着之前看来着,然后便随手留在了榻上。” “嗯,小姐您稍等一下。” 菱儿举着油灯来到床前,一层一层翻开上面的被褥,可正找着,房门竟猛地被推开,其力道之大……竟让两扇门板直接撞到墙上,随后又弹了回来。 心竹、菱儿吓得花容失色、目露惊恐齐齐朝门口望去,竟看见满面狰狞之色的祝培风,而后白月也呵哧带喘追过来,嘴里还在嚷,“爷,您、您慢点……奴才都追不上了。” 这是搞什么鬼?心竹立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仰头柔声喝道,“祝培风,你莽莽撞撞做什么?难道有逃犯藏到这屋里了?” 门口之人被问的一噎,但马上同样口气冷硬指责回去,“我问你,谁准你搬回来住的,不过拌两句嘴,至于吗?赶紧跟我回去!” 说完就要来拽她的手,却被心竹及时躲开,“你说什么呢?谁要搬过来住?我在宣喜堂住好好的呢。” 这下连菱儿都懵了,赶紧自床上爬下来,世子爷和她家小姐拌嘴了?她怎么不知道? “啊?您不是要搬回来?”白月从旁边冒出个头,更是满脑袋问号,难道是他给世子爷的信息传递错了? 心竹莫名其妙看看挡在门口的两个男人,毫不客气出言嘲讽,“是吃饱撑着了?还是盐吃多闲着了?跑到这来没事找事?” 祝培风一步跨进门槛,硬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撒口,“娘子莫顾左右而言他,既没想搬回来,那你脱披风干什么?又为何让菱儿收拾被褥?” “哎呀,姑爷……您误会了!”菱儿实在听不得这对夫妻继续鸡同鸭讲下去,蹬蹬跑到两人中间,“小姐没说搬回来,是带奴婢回来找书的,可是找着找着出了汗,自然要脱掉披风,翻被褥也不是收拾,而是在看书会不会藏在床里,世子爷想哪去了?” 最后一句话她是含笑说的,原来姑爷闹这么一出就是担心小姐会搬回来啊?那就好好说嘛,弄得跟要打仗一样,还一副凶恶嘴脸,说白了不就是怕小姐会离开他吗? 祝培风听罢,脸上立即闪过一丝窘迫,随后咬牙喊出一个名字,“白月!” 第43章 宠妻不止 波折不断 “唉!”白月带着哭腔应声,指甲都要把门边扣碎了,接着才唯唯诺诺蹭前几步,低头认错,“少夫人,是、是奴才会错意了,见您这大晚上匆匆领菱儿朝这来,就以为……就以为您又要带菱儿搬回来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回禀世子爷,都是奴才的错,还请您绕了小的这一回吧。” 心竹一时间哭笑不得,细不可闻叹口气,“白月,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奴才错了、奴才以后一定吸取教训,少夫人息怒”白月脸上涨红,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祝培风却不由分说拿过披风重新给她系好,接着不由分说一把将心竹打横抱起,“白月,你留着和菱儿找书,我先带少夫人回去了”然后便转身朝外走去。 跟她们来时的步履蹒跚比,他却显得健步如飞,片刻就离开东院。心竹窝火的胡乱踢着小腿,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祝培风,你放我下来,哪有你这样的?” “告诉你多少遍了?唤夫君、唤夫君,还有……别叫了,小心我在这就封住你的嘴。”他绷着脸,步伐依然沉稳,眨眼之势便回到宣喜堂,进屋后用脚踢上房门,然后一松手就将她扔进暄软的被褥里,开始脱自己衣服。 心竹大为惊骇,七手八脚爬起来就要冲下床,他哪里肯让她如愿?抓小鸡一样又把人拎回去,随后甩掉衣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谭心竹,你好样的,一天都不理我,也不跟白月问问我,死活都与你无关了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你培风哥哥了?” 他嗓音由硬到柔,其中还夹杂了些许宠溺和无奈,“一点也不乖、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可爱,可我……为什么反而越来越爱你呢?嗯?你告诉我!” 好心酸的语气!心竹盯着他八块腹肌咽咽口水,然后“哼”一声把头扭向别处,“是谁无缘无故发火?是谁又踹凳子又摔门?还骂我狼心狗肺?我为什么要管你?” 祝培风屈起一条腿压在床沿,然后锐利的眼神盯着她小脸儿,像条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一点一点爬过来,直至把她逼到角落,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 然后在她气嘟嘟的小嘴上重重含了一口,“我不该气吗?你还想给我塞通房,所以我猜你肯定是不爱我了,不然断说不出这种话。” 原来是在气这个,心竹伸出舌尖,不自觉舔了下嘴唇。 老实说……他在旁人面前从来都表现得疏离又冷淡,倨傲且冷静自持,十多年来一向如此,给人很不好亲近的感觉,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出如此任性幼稚的一面,便鬼使神差抬手,撩开了他额际的碎发。 “没不爱你,不过想着这也是早晚的事,只能学着提前适应罢了,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你知道……我最善妒了。” 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热热的大手来回抚摸她后背,“好心儿,你不必学着适应,我已打定主意,这辈子只娶你一个,这回再不会爽约,若有违背天打雷劈!莲雪的事我已经怕了,再不想你离开,来……跟为夫念一遍,祝培风是谭心竹的,只是谭心竹一个人的。” 心竹一闭眼,眼泪簌簌落下,哽咽发声,“祝培风是谭心竹的,只是谭心竹一个人的。” 他动情亲吻她的鬓角,“好乖!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你,也不该冲你乱发脾气,这一夜我已深刻反省过,还望娘子饶过为夫这一回吧。” 她笑,暂时放下种种芥蒂,白藕般的玉臂挎在他颈上,用牙齿挫着他耳廓,“你啊……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两个房间的门都要让你揣坏了。” 他喉间发出粗闷的喘息,仰头躺下,顺势拉着她骑在自己腰间,当肌肤相抵,眉头一瞬间紧锁,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享受。 “娘子,为夫昨夜好想你,今晚你一定不可以离开我的怀抱。” “好!”她俯下身,去衔他的嘴唇,极尽挑逗,“今夜我们便黏在一起。” 祝培风全心全意享受着她的主动,心跳加速,拉起她小手按在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上,“摸吧,不是很想摸吗?如果摸不过瘾,还可以尝尝。” 她红着面羞涩娇嗔,“谁想摸了?夫君惯会瞎说。” 嘴唇大大咧开,他颊边一颗大酒窝立即露了出来,“小骗子,我看见你咽口水了。”接着利落脱掉她身上薄纱,在那雪白浑圆的肩头吸吮起来。 两人缠绵在一起,她夸在他腰间,所有主导权都掌握在心竹手中,情之所起……早忘了一天一夜的不快。 声响啧啧、床板咯吱,粗喘夹杂着尖细的娇吟,直到天将破晓才将将停止,祝培风总算吃了顿饱饭,随后抱着累晕的她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日,天空洋洋洒洒飘下入冬后第一场白雪,气温也越发低了,祝培风怕她耐不住寒凉,便命丫鬟婆子来挂上厚重的门帘,又在屋里另加了四盆炭火,让室内依然犹如盛夏般温暖。 而众人也能看出,这位世子爷宠妻已经到了魔障的地步,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哪怕有一丁点疏忽,都要马上办好才行。 这日,他从母亲那院请安回来,就看见心竹一个人拿着本书坐在窗下发呆,赶紧把菱儿叫来盘问,“少夫人最近怎么总神情恍惚的,可是藏着什么心事?” 菱儿据实应答,“回世子爷,小姐是为家书的事,昨儿就跟奴婢叨咕,说信都送出去好几日了,谭府怎么一点回音儿都没有?也不知老爷收到信没,还是家中出了事不便回复?所以一直惦记着。” 哦……祝培风明白了,细一掐算,确实已经过去四日之久,随即转身回到屋内。 心竹余光瞧见他回来,便自然而然起身帮他解下披风,祝培风张臂静立让她服侍,待换上家居内卦,才拉着她在桌边坐好。 第44章 弟弟空降 惹出泪水 她先问,“婆母最近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刚去时正在屋里活动腿脚呢。” 祝培风虽语气不显,但眉头却打了结,实在是因为过去片刻母亲三句不离心竹的肚子,问她回来这样久怎么还是没有身孕?会不会身体真有什么问题?还怂恿他不行就赶紧把莲雪接回来,总之在祝家无后之前,是不许他出去打仗的,听得他烦不胜烦,只问候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哦……那还好!”心竹不再说话,兴致缺缺的。 他倒了杯花茶,吹凉才抵到她嘴边,“喝点吧,屋里干燥,你唇都干了,信的事不必着急,我明日让人混出去问问。” “啊?”心竹瞪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夫君怎么知道我在为这事发愁?” “你的反常当然瞒不过我眼睛,放心吧,我还有个隐哨可用,明早一准能带回消息。” 心竹听罢总算重拾笑靥! 可哪成想,祝培风的隐哨还没派出去,傍晚心竹从库房回来,就看见一处偏僻的围墙外探出半个黑影,还在冲她招手,“姐……姐……快来,弟弟来看你了。” 心竹和菱儿双双瞠目结舌,竟瞬停住脚步,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盯着那黑影,待辨识出确实是谭宬的声音,才快步飞奔上前趴在墙壁上。 “宬儿,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心竹踮着脚抓住他伸来的手,姐弟俩心情都无比激动。 “这不快过年了嘛,我去爹书房想顺点钱,结果在抽屉把你偷偷捎回家的书信翻出来了,然后我又告诉了大哥和娘。姐……你可真是的,回不回祝府又不是你能左右,干嘛瞒着我们啊?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因为上月特骑马到采石厂找过你,但詹师傅说你根本没去。” 听见谭宬的话,心竹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可还不等她回话,就又从墙那头递过来一个一个的包裹…… “喏,这盅里是你爱吃的银耳羹,娘在厨房熬了两个时辰呢,这包是你爱吃的望江楼黑皮肘子,我买了两个,还有四宝酥、桃子糕、莲蓉酥、糯米红豆饼,这包是核桃、松子、榛子,大哥特去干果糕点铺子买的,这包是菱儿爱吃的蜜饯,还有两瓶润肌油,娘说天冷,怕菱儿干活手又起冻疮,特嘱咐我给带来的。 这个大包袱里面有你两一人两身厚袄,娘让留着过年穿。老天爷!要不是等嬷嬷做这几身衣裳,我哪能硬拖了四日才来。” 菱儿抹干脸上的泪水,赶紧一一接过,然后跪下冲谭宬磕个响头,“谢谢小少爷、谢谢大少爷,更感谢老夫人,还记得给奴婢带这些吃的用的穿的,奴婢在这一定好好服侍小姐,来报答主子们的恩情。” 心竹将人搀起,连谭宬也劝,“行了,别拜了,我们全家可没拿你当下人。”继而又道,“姐……娘让我给你带话,说你和菱儿在这受委屈了,还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让人捎信儿回家,莫苛待了自己。” “好,我知道了。”她连连点头,翘起脚尖儿去摸他的脸,两月不见,真的很想这个弟弟。 可突然……下面竟又来大哥的声音,“臭小子,啰里八嗦没完没了,东西送到就走吧,一会儿守卫要巡回来了。” 心竹一惊,和菱儿诧异对视一瞬,便立即贴回墙上悄声喊,“大哥,你也来了?” “嗯,可不也来了,要不骑在我脖子上,他哪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这死小子也不知吃什么了,我好像扛了头熊。” 谭宬眼睛弯成月牙,捂嘴偷笑的看向心竹,让她心境也跟着愉悦了许多。 “大哥,祖父可好?” “好,妹妹不必惦记,怕知道你回祝府老爷子会记挂,便莫与他提。” “嗯,心儿知道了,那大哥可好?” “也好,你放心,家里一切平安,爹娘有我和宬儿照顾,所以你便在此安心待着吧,你的铺子大哥也在尽心尽力看顾,没亏钱,还给你赚了不少,等你能出来那日,大哥再来接你。” “还有我、还有我,姐……弟弟也来接你。” “好了,别废话,妹子,我们走了。” “姐、菱儿,你们保重!” “嗯!”心竹尾音带着呜咽,接着就见谭宬消失在墙那头,马蹄渐渐远了。 亲人这一走,让墙内两人心都变得空落落的,再看看满地东西,皆代表了对她俩的思念和牵挂,不禁更为伤感。 尤其菱儿,抽抽啼啼的一直用袖子抹着脸上泪珠。 “好啦……别哭,不过暂时分离而已,若把眼睛哭肿一会儿定让人瞧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丫鬟了呢。”心竹打趣般拍拍她后背,也是为冲淡自己的伤感。 “谁敢胡说?我家小姐对我最好了!呜呜……奴、奴婢就是感动嘛,自跟了您,家里人就从没亏待过奴婢,您有什么好吃好的也会想着给奴婢备一份,您瞧……老夫人还想着给奴婢带润肌膏、大少爷还想着给奴婢带爱吃的蜜饯,呜呜呜呜……奴婢都不知说什么好啦。” “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别说了,一会儿墙外头卫兵再被你招来。”白月身影蓦地自暗处一根柱子后冒出来,吓了前方主仆二人一跳。 “白月,你什么时候来的?”心竹悄声问,其实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瞒他,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奴才和您前后脚,世子爷见您半天还没回房,就派奴才出来寻寻,哪成想走至此处,正撞见二少爷往里给您递东西呢,便躲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咱还是拿着东西赶紧回去吧。” “好,菱儿,你帮白月一起拿。” “是。” 就这般,三人大包小裹、鬼鬼祟祟自庭中回到宣喜堂,然后再一件件把东西藏好。白月因为跟着出了力,所以也分得不少好东西,喜滋滋的揣了一大包。 “白月,世子爷怎么不在?”心竹四下扫视一圈,还以为他会在卧房等她。 第45章 肺腑之言 也是铺垫 “哦,回少夫人,世子爷刚才让鹰叔喊走了,说是老王爷让他到书房商议些事情。” 心竹抿抿唇,“知道了。” 这样晚把人叫走,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她在心里祈祷,年关将至,千万别涉及到边境战事才好。 “哎?小姐,您快看……这柜子里怎么有这样多画着您肖像的扇子啊?”菱儿站在柜前惊呼。 心竹闻声走过去,探头一瞧……可不嘛,一个匣子里少说放了几十把蒲扇,每一个扇面上画的都是她,或坐或站、包括趴在石凳上睡着的、抱着小兔子的,总之每一副都姿态各异、惟妙惟肖。 再往下翻,还有她幼时五六岁上下的模样,不禁大为惊讶,回头问白月,“这是怎么回事?哪里能买到这种东西?” “少夫人,这可没处买,都是世子爷亲笔一幅一幅画的。”白月自然知道,并且亲眼验证过,之前有几个夜晚都看见自家主子彻夜伏案作画,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啊?他画的?”这下她更为错愕,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些蒲扇。 “可不,夫人还记得吗?在玉兰会那天,世子爷就买下一把里面人物跟您很像的扇子,可您不但没收,还把它从马车里扔了出来,世子爷很伤心,捡回来每夜放在枕下睹物思人,可……可却让莲雪姑娘发现,给扔进了火盆里。” 忆起那夜,白月都跟着愤怒!还是莲雪从营中走后,世子爷才从火盆中发现了未烧完的扇柄,气得抬腿便把火盆踢翻了,然后又换新帐又换榻,最后连莲雪坐过的凳子都一并换新,就差要换自己了。 “哼!”菱儿一跺脚,“她就是嫉妒我家小姐,嫉妒世子爷对小姐情深意切,嘿嘿……怪不得,怪不得奴婢看这蒲扇如此眼熟,原来就是照那扇子摊上的样式画得啊,哎,难为世子爷有心了。” 心竹心中酸涩,拿起一幅细瞧,暗忖他这又是何苦?因为那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一刀两断了。 直至今日,她答应回来、答应给他生孩子,都是在莲雪已经被接走的情况下,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一旦她与他之间插入第三个人,她都会坚决分道扬镳,不会委曲求全跟他过一辈子。 但今日见了这些……说不感动是假的,证明在她决定舍弃两人感情那段时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她。 “少夫人,您和世子爷从小相识,自是最了解他的脾气,固执又认死理儿,对待事情如此、对待感情亦是如此。您家有难,他眼睛都没眨就掏出六万两银票,连夜命人送进宫里,知您因喜房的事被气得回了娘家,又跟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奴才这个旁观者瞧得清清楚楚,世子爷对您的感情绝对实心实意、半分不参假。” “所以呢……”心竹听出来了,前面这段言词的确是白月肺腑之言,但也是铺垫,为的就是这后面最重要的“所以……”,她倒要听听,他的“所以”之后会是什么…… 白月脸上闪过一抹局促不安,两只不自觉手搓来搓去,可犹豫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菱儿急了,过来推他一下,“你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有话就直说啊,还是在这故意吊我家小姐胃口?” “没,奴才不敢!”白月急忙摆手,“只是想说……人活一世,哪有不犯错的,就是圣人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啊,所以……若是世子爷以后犯下什么错处,还请少夫人大人大量,能看在世子爷对您用情至深的份上,便原谅他吧,爷绝对是无心之过啊。” 心竹刹那闭上眼,握着扇子的手一下收紧,心也跳的越发杂乱无章起来,默默调息片刻,才幽然开口,“你说的这个错误,是指以后还是之前?” 白月涨红了脸,“当、当然是以后啊,世子爷之前绝对没做对不起您的事,绝对没有!” “好!”她强装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我知道了,遇事会酌情裁夺的。” 三人又说了几句,白月走了,菱儿却骚骚脑袋,疑惑看向心竹,“小姐……您觉不觉得白月刚刚好像话里有话似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心竹打开一个牛纸包,从里面拿出颗腌金桔塞进嘴里,唔……好酸,好开胃,接着才意味深长回,“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猜,也许很快就能知道了。” *** *** 另一边,祝培风赶至爹的书房,发现今日到奇,没有一个小妾在里面围前围后伺候,并且只有鹰叔一个护卫在。 祝老王爷如今年岁大了,坐一会儿就腰疼,所以此刻正歪在西墙下的软塌上闭目养神,听见儿子进来,才缓缓撩开眼皮,“风儿,你来啦?外面天冷,快让你鹰叔给倒杯热茶。” 鹰叔全名索多岚鹰,原是祝崐敬献给先皇的近身护卫,他出生在岭南一个深山异族,自小跟名师学习武艺,武功极其高强,各种兵器、各种拳法、各种格斗术,每样都会、每样都精,更可以一敌百,飞檐走壁也不再话下。 所以跟先皇那十几年,一直把人护得滴水不漏,甚至几次遇刺客偷袭都让先皇化险为夷、连点皮都没擦破,故只短短几年,便被封为最年轻的大内一等侍卫。 而先皇驾崩以后,特留下遗诏,要把岚鹰“人归原主”,让他从此回到堂弟祝亲王祝崐身边。 旁人都猜测,也许他在先皇跟前侍奉太久了,必定知道诸多秘密,所以不放心将人留在宫中,但又不忍心灭口如此难得的人才,便赏了祝崐。 一是知道这个堂弟一心一意维护自己,给他自己的心腹没有后顾之忧;二是祝培风还在朝为官,祝崐又极为疼爱这个幼子,即便知晓了什么,也做不出扰乱朝纲的事。 就这般……索多岚鹰又跟了祝崐十多年,从壮年到中年,一直孤身一人未曾成家。 祝培风走至跟前,挑了张离软榻最近的凳子提袍坐下,“爹,不必忙了,您这样晚叫儿子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第46章 拼命询问 拼命隐瞒 祝崐一抬手,岚鹰即刻从袖中拿出个飞鸽传书的小纸卷给他,“世子爷,您过目。” 祝培风展开细瞧,可面容骤然一凛,沉声问,“蛮夷又要宣战?” “嗯!不错,我接到的情报是这样。”祝崐在岚鹰的搀扶下坐起来,“而且这次的人数,可是之前那次战役的数倍,大概七、八万之多。” “皇上可曾知道?”他五官紧皱、浓眉深锁,虽然此种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儿,皇上迟早会知道,他的探子可不比爹少,今日同你说,是想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古人云攘外必先安内,因此还是该好好想想子嗣的事要怎么处理,爹不是咒你死,但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翻越鲁南山到边境,就算脚程再慢一月便也到了,若你出征迎战,还需提前半月出发,也就是说……距你离家之日至多就剩十五天,当然,这次你若还可坚持不去,爹也绝无半句怨言,大不了我们一家上下几十口陪你一起死。” 半个月,连过年都等不到!祝培风胸膛一鼓,又慢慢憋下去,“爹,我没说让你们陪我死!” “呵……”祝崐抚着胡须摇摇头,“你的心思当爹的自然懂,舍不得心竹是吧?但来日方长,儿媳也算识大体之人,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 祝培风无奈点点头,“爹,儿子知道了,只子嗣之事强求不得,若我出征前心儿仍未怀上,还望爹娘切莫为难她,一旦儿子有去无回,从旁枝过继来一个便是,皇上念在我为国捐躯的份上,也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祝崐低首垂下眼眸,掩饰般轻啜口茶,可心中却是蕴含无尽心酸,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字字句句都在为妻子以后着想,足见儿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哎!他比自己有福气,维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做到的。 “好,爹答应你了,儿啊……你回吧,回去多陪陪媳妇,但做好准备,也许圣上不日便会下诏。” *** *** 离开书房,祝培风投入到冷风瑟瑟的寒夜中,可步伐已明显不如来时轻快。一轮银月挂在天上,在云后忽暗忽明,也让他眼前的路时而清晰时而朦胧。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脚踩在薄雪上的“咯吱“轻响,却让他有更冷静的头脑去思考…… 说实话,真的很舍不得心竹,也舍不得而今能与她时时一处相伴的时光,但之前拒绝带兵打仗,已实属他一时任性之举,还差点把太子拉下水,让他极力在皇上面前举荐自己,而自己却为制造机让心竹回府的机会,只能百般拒绝。 好在圣上没有因此迁怒太子,不然他便真成见色忘义的罪人了? 出征是早晚的事,聪明如她,想必应该早就清楚,可有些话他还是要跟她说明,比如在没确定他死讯之前,万不可以离开王府、或者私自改嫁,不然他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心竹,对不起,就让他再自私这一回吧。 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回宣喜堂,一跨进院门,仿佛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他会心一笑,想到心竹在等着他、他内心就会感到无比幸福和踏实。 子嗣的事他还会再劝劝她的,有就有、没有便没有,就算她一辈子不能生,他也认了! 推门进屋,他没表现出什么,任她帮自己脱下外套,可就在要更换里衣时,他已经抱起她压在床上,给了她一场激烈而又痴缠的欢爱,并且狂野到让人无力招架。 一个时辰后,心竹无力摊在床角,抬起酸疼的胳膊抚抚嘴唇,立即痛得“嘶”了一声,然后泄愤般在他肩头咬了一口,“祝培风,你受什么刺激了?看把我身上咬的,嘴唇都破皮了。” 他爱怜的捧住她脸,仔细端详片刻,也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失控,便诚恳道歉,“对不住娘子,你躺着别动,这回换为夫伺候你。” 接着……他起身穿上裤子,把煨在外间火炉上的温水倒入木盆,再将棉巾投湿、和消炎药膏一并拿进来。回到榻前,先小心细致替她擦净身体,然后才指腹蘸药轻柔涂抹在嘴唇和各处青紫瘀痕上。 啧!看这满身星星点点,他越发自责,骂自己刚刚是有些孟浪了,倒有几许衣冠禽兽的作派。 “夫君……” “嗯?”他答,贴近上过药的肌肤轻吹,目光满是疼惜和柔情。 她摸摸他脸,“爹找你去什么事?听白月说还是鹰叔亲自来叫的。” 老王爷一般不太使唤他,多数都是叫小厮,若让他出场,代表要商议的事一定比较重要。 祝培风微转下眼珠,想找个比较合适的机会再说,不然保不齐她今晚就要夜不能寐了。所以便只浅浅回答,“没什么,无非是过年之前要做的准备,今年若娘不能操持,就要多辛苦娘子了。” “哦……这个好说!”反正现在府里人口也有限。 心竹舔舔嘴唇,踌躇间还是轻轻抬起他下巴,直直望进那琥珀色的瞳孔中,”夫君,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咱们夫妻自小青梅竹马,一向不隔心,应该不存在什么秘密,只要你诚实以告,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会理性看待。”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慢慢生根发芽,成为一种慢性毒药,一点一点腐蚀光两人多年建立起的信任,最终导致分崩离析。她不愿他们携手走过那么多岁月,最终却换来这种结果。 尤其再结合他昨日的反常,和白月今晚的话,更让她惶惶不安,所以才鼓足勇气才提出要求。 这一刹那……祝培风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心也跟着失率的不停跳跃,第一直觉就是他和莲雪的事会不会败露了?但府中只有白月知晓实情,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出去,再瞧瞧她还算平和的眉眼,便排除了这种想法。 何必自己吓自己?若她真知道了,是断然不会允许自己碰她的,因此也缓缓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笃定的摇摇头…… “没有,心儿切莫胡思乱想,为夫能有什么事敢瞒你,还疼不疼了?”他转移话题般亲了她颈窝间的红痕一下,又不怀好意般小口吮着。 第47章 侧妻怀孕 正妻心碎 在他挑逗之下,心竹身体泛起阵阵颤栗,思绪终究被扰乱了,赶紧将人按在自己颈侧不许他乱动,“人家与你说正事呢,夫君能不能有些正型?” 祝培风笑得恣意,“好宝贝,我知你疼着呢,所以不会乱来,不过过过嘴瘾而已。” “培风……” “放心,为夫保证没什么事相瞒,别像小猫儿似的叫了”说话间,他已抓起她小手按住罪魁祸首,“感觉到了吗?现在就强忍着呢,别一会儿又弄得你流金豆儿,睡吧……为夫抱着你。” 心竹羞涩的要转过身,却被他按住,“别动,这样我暖和的紧。” 哪有这样的?她将脸埋进他胸膛,可因为他的承诺,又不自觉释然几分。也许真是因为她神经太过紧张而想歪了,莲雪已经被接走,两人还能有什么瓜葛?便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亲密依偎在一起,不着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老管家便急急来报,说可能因为天气渐寒,佣人房里几个奴仆接连发起高烧,现在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但如今这等时候,要如何出去找大夫?所以只能来请家主想想办法。 这种事可大可小,若往小了说,也许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僵养两日就好了,可坏就坏在病因不详,会不会传染也不知道,万一要绵延开来,没准连主子这边都会遭殃。 祝培风不敢怠慢,娘大病初愈、爹身体渐老、媳妇还正在备孕,哪一个他都得小心照顾,因此只能亲自跟去瞧瞧,再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本还琢磨把要出征的事趁早饭时告诉她,这样一来也说不成了。 心竹原是想一同前去,也能帮忙出出主意,却被他勒令留了下来,无论如何不许她靠近半步,随后就领人赶往佣人房。 一行人乌泱泱离开,菱儿见主子还呆呆扶着门框往外瞧,便将人劝了回来,“小姐,无需担心,最近城里又没闹灾荒,哪里来的传染病啊,您先吃饭吧。” 心竹只好坐回原处,可饭刚勉强吃了几口,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彩蝶又接连而来,对着她微一欠身,“不知世子妃用完早膳没?老夫人有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她还纳闷,难道仆人那边的事也传到老夫人耳里了,想叫她过去问问情况?还是又为催生?不然她从不主动招自己过去的。 如今人就站旁边等着,她哪还能吃得下去?只好放下碗筷漱口擦嘴,“吃完了,咱们走吧。” 从宣喜堂到老夫人院落,距离不算近便,一路上她心情都七上八下的,这种胡乱猜忌的感觉最是难熬,可隐隐间……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呢? 等到地方后,她让菱儿留在门口,自己则随彩蝶走进屋中,婆母已经端坐在正厅上首位。一身典雅长裙,从头到脚的雍容华贵,但细一瞧,她今日还难得的上了妆,不但气色较上次相见红润许多,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似是很开心的模样。 这是有什么喜事吗?心竹默不作声打量一番,便进前向她深行一礼,“给婆母请安。” “嗯”她态度不甚热络,又吩咐旁边婢女,“给少夫人赐座。” “是!”采莲抬来一把椅子,放在心竹身后。 “谢婆母。”虚坐椅上,她才客套几句,“今日一见,您精气神已比前些时日强上许多,照这般看来……再过不了多久便可恢复如初了。” 老王妃得意的拂拂鬓角,笑容更深,“那当然,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心儿啊,你不问问婆母特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心竹一愣,继而说道,“儿媳不知,还请婆婆明示。” “哎呀,我若告诉你为什么,你也定会跟着高兴,那好吧……婆母我便不跟你卖关子了。”她神神秘秘探过头来,笑逐颜开宣布,“知道吗?太守府派人送来消息,说雪儿被把出喜脉,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啦。” 心竹一下怔愣住,浑身血液逆流,犹如遭到五雷轰顶般瞬间僵在当场。三个月,那不正是莲雪在王府的时候吗?孩子的父亲是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可她还不愿承认,错愕的又重复一遍,“您……您说什么?莲雪有喜了?” “正是呢,我看到信时表情也同你一样,简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等好事。哎呀……”她双手合十一拍巴掌,“谢天谢地,我们祝王府总算有后了。” 心竹的心脏却仿佛被人生生切开、又血淋淋挖了出来,赤裸裸摊在阳光下,疼得她四肢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就是他说的没有任何事隐瞒她?怪不得……只因一句玩笑,他就对她大发雷霆;怪不得白月明示暗示,说了那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他早就禁不住诱惑背叛了她,还背叛得这样彻底,让她从美梦中直接堕入无底冰窟。 莲雪满打满算刚在王府待了几个月?也就说,他在人家刚住进来时,便与人家……与人家……她简直不敢去想。 最可气的是,他还扭头又爬上自己的床!胃里不由一阵翻江倒海,要不是咬牙拼命忍着,她真的要吐出来了。 什么一直、永远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什么只会让她的孩子成为嫡长子?什么为了两家安危才不得不如此?什么不会再背弃誓言、不会再另娶她人?都是她听过这辈子最大最大的笑话! 这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祝培风,你好样的,竟敢将她这般玩弄于股掌之中! 薄袖中指甲狠狠掐进肉里,血珠顺势而下,可这点痛楚,却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然而心竹没有落泪,倔强的性格让她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示弱,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尽管心在滴血,可还是脸色惨白崭露一抹笑靥,“这真是好事,公婆总算能得偿所愿了,恭喜爹娘。” 老王妃见她还算识大体,被侧妃的孩子抢了嫡子之位也没哭没闹,便拍拍她手,“你也别急,现如莲雪有了身孕,你和风儿等他凯旋回来再要孩子不迟。” “嗯,儿媳也是这样想的,那是不是……莲雪妹妹也快回来了?总不好把孩子生在娘家吧。” 第48章 下定决心 必须离开 “可不是嘛,哎!当初莲雪被太守府接走,我还暗地骂过她无情无义,不是个能同甘苦共患难的,可如今才知道,竟是我错怪了人家,原来她早已知晓自己身怀有孕,但又怕声张出来,会被一起禁锢在府里。 孕初期在这缺吃少穿肯定对孩子发育不好,现在确定胎象稳固,便第一时间派人来告诉了我,也真是难为雪儿了。但依你爹的意思,还是要等解禁的圣旨下来再接人才稳妥些,左右也就这几日了。” 深吸一口气,心竹依然面色沉稳,“那有什么用得上儿媳的婆母尽管开口,儿媳一定尽力为妹妹安排。” “好、好!心儿啊……你能想开便再好不过,别动不动就又跑回娘家、又要和离的,幸而遇上我们这样大度的婆家,不然哪还能容你回来?风儿身为世子爷,又正值壮年,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独过,还望你和莲雪能如姐妹般相处,多为祝家兴旺着想才是正理。” “是,儿媳记住了。”此刻她已心如死灰,旁人愿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她已没半分反驳的力气。 这辈子,因为他的隐瞒、欺骗、背叛,他们已经缘尽于此! 回去的路上,心竹脚步飞快,像是要甩开什么紧追不舍的猛兽,菱儿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发现自老夫人那出来后小姐就有些反常,但从表情又瞧不出什么端倪。 可哪成想,下一刻……前方急走的人儿又猛地停下,让菱儿险些一个不稳撞到她背上,留下句“你在这等一下”,就匆匆躲入不远处一座假山后。 藏到无人之境,心竹再也崩不住了,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汹涌而下,又怕被人听见哭声,只能掩住嘴压抑的呜咽。 她哭到不能自已、哭到天昏地暗,将心中所有委屈、难过,还有遭到最爱、最信任之人背刺的不甘,一股脑全部宣泄了出来。 祝培风,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又怎么忍心,在她决定重新接纳他的时候,再次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早知如此,当初她无论如何不会参加太子的生日宴、不会钻进那狗洞、更不会入宫当什么陪读,她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他,也好过这般! 他太残忍了,不爱了可以直说、移情别恋了也可以直说?怎么能够如此欺骗,一面甜言蜜语的哄诱、一面又让别的女人身怀有孕? 孩子、孩子,她渴望不可及的孩子、苦苦期盼了一年半、尝试过无数努力都没能得到的孩子,却让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唾手可得了。 呵……真是可笑!真是讽刺!她嫉妒啊……她真的真的很嫉妒! 也许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她当不了世子妃,她的孩子也继承不了爵位,说白了……就是没有那个福分。 嘴唇被锋利的牙齿咬破,当腥气自口中蔓延开来,那股剧痛也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事到如今,她和祝培风不可能再有以后了,从今往后,她也不会再相信他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 发泄过后,心竹内心平静许多,可一抬眸……目光突然放在一处地方,昨晚……谭宬就是站在那座墙外把东西一样一样递进来的。 好想家人,从未有过的想,也许只有他们才不会欺骗自己、伤害自己。这一刻,归家的情绪是如此迫切,可她心里也清楚,祝培风是不可能答应让她走的,即便莲雪回来了,他也会想尽办法把她一辈子困在这里。 但不行!仰望假山之上那一片四方天,她已下定决心,必须要离开王府、甚至离开京都,永远躲他远远的! 似乎多看他一眼、多与他相处一刻,内心都会多一份煎熬!而且她没办法、真的没办法,见怀有他孩子的女人,整天大腹便便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然而要如何离开呢?这也是个问题。 缓缓站起身,心竹脸上再没了刚才的伤心欲绝,反而多了一份坚定与从容。 其实仔细一琢磨……祝培风早晚会走的,蛮夷那边再度开战是迟早的事,只要他一出征,少说也需几月之久,她马上就会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但现在,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不然兴许连那一点机会也没了。 “小姐……您在里面做什么呢?菱儿想过去看看您行吗?”外面传来菱儿焦急的呼唤,也让心竹迅速从遐想中抽离出来。 “没事,我出来了。”心竹掏出帕子拭拭眼角,可还觉脸上黏糊糊的,便直接走下水池旁的台阶,站在池边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初冬的天气,虽水面仍未结冰,但那寒彻入骨的冰冷贴在脸上,也足以冻得人皮肉生疼了。可她就像没感觉一般,仍旧一捧接一捧洗着。 哀莫大于心死,现在她已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我的天!小姐,您怎么能用这么凉的水洗脸呢?可使不得、可使不得!”菱儿惊慌失措跑过来,赶紧将人拽起,然后掏出自己手绢,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埋怨。“小姐……这水多冷啊,万一弄得体寒怎么办?会伤身体的。” 心竹还以为她会说,体寒就更不容易怀孕了。然出乎她预料的,菱儿却道……“这要受了凉,以后来月信必定会肚子疼,您可真是,就算脸上脏了,也得等奴婢回去给您打盆热水再洗啊。” 她心一暖,眼泪又被逼了出来,接着就伸手一把抱住菱儿,“好丫头,这些年,我没白疼了你。” 生孩子、生孩子,她这段时间都被逼怕了,唯有菱儿……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一心一意为她身体着想,又让她如何能不感动? 菱儿轻柔拍着她后背,满脸担忧,“小姐,您怎么了?刚刚跑到假山里做什么?出来还用这凉水洗脸,如果您有不开心的事儿,可否跟奴婢说说?” “没有!”她晃晃脑袋,“就是突发奇想,觉得可能从那里面往外看风景能更好。” “哎!”菱儿人小鬼大的一叹,“其实您不说,奴婢也能猜到,一定是老王妃又跟您说了子嗣的问题,但奴婢觉得……小姐凡事还该往开了想,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若事事都顺,岂不也挺索然无味的?” 心竹心一荡,与她推开些许距离,“哦?菱儿竟能参透这么深奥的哲理?” 第49章 解完又来 何需挂心 她皱皱鼻子,“奴婢也说不好,但倒是觉得,只要降生到这世上来,一辈子就会诸多烦恼,一桩一桩、一件一件、解完又来、来完再解,可见终究是解不完的,但细想之下,若没了这些烦恼,人生岂不又太索然无味了? 所以老夫人说什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况且人生漫长,焉知以后不会遇到比这更大的烦恼?没准到那时,便会觉得现在的困境都不算什么了。” 心竹会心一笑,毫不吝啬的夸赞,“菱儿说的极对,烦恼永远都解不完,何必放在心上?没想到啊……我身边的小丫鬟还能有这等大智慧。” “哎呀小姐,奴婢随便说的”随即红着脸搀住她胳膊,“咱们快回屋吧,再冻会儿您该感冒了。” “好,咱们回去吧!”调整好心情,心竹随她往宣喜堂而去。 解不了的烦恼就不解了,只能任它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风化,反正世间烦恼千千万,也不差它一个! 而之前她还跟爹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不就是“小忍”成就“大谋”的时候吗? 一场逃跑大计已悄然经在心里形成,只要再忍耐几日,就可长久摆脱所有桎梏,这次她再不会因心软上祝培风的当! *** *** 忙完仆人的事,已经是晌午时分,白月叽叽喳喳跟在主子身后,一脸的喜悦,“世子爷,可真是吓死奴才了,还以为府里真的生了什么传染病,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您看……一帖药下去好多了吧?” “嗯,可见府里备点药还是有好处的。”祝培风昂首阔步走在前面,随后仰头看看天色,“咱们这一忙都中午了,少夫人那里可用午饭了没有?千万别在等我才好。” 还等他吃饭?若知道一上午的功夫后院已经起火,祝培风一定会明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两人刚走到内院儿,忽看见鹰叔匆匆忙忙自他爹书房那侧出来,还以为是又收到什么密函,便喊住了他,“鹰叔,您这是干什么去?是不是又有情报送回来了?” 岚鹰毕恭毕敬弯腰回答,“世子爷,奴才不是取书信,而是要带书信出去!” 他轻功了得,要避开守卫离开王府简直易如反掌。 “哦?带什么书信?给谁的?” “回爷,给太守府的。” 太守府?祝培风一顿,不明白爹怎么和那边还有联系?莲雪不是都走了?便向他伸出手,“可否请鹰叔把信给我看看?” “这可不可!”岚影立即拒绝,“爷,信上了铅封,准是比较重要的事,奴才不便把信给您,若您真想知道里面的内容,不如直接进去问问老爷,他不会瞒您的。” 一琢磨……祝培风扭头带白月走向爹的书房。 祝崐那时正在独自下着一盘棋,三姨太坐在脚蹬上给他捶腿,屋内一室祥和,可祝培风的突然出现却瞬间破坏了气氛。 见世子爷进来,三姨太赶紧要起身行礼,却被他喝止。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与老爷说。” “是!” 见人走后,祝培风开门见山道,“爹,刚才碰到鹰叔,说您要让他给太守府送信,若为公事还好,可若为私事……还请爹不要再打儿子亲事的主意了,这次心儿回来我已发誓,再不会娶别人,免得她伤心难过,也绝不会再和那莲雪牵扯不清!” 祝崐执起一颗黑子,淡定落于棋盘之上,才侧眸看他一眼,“儿啊,此事已经由不得你做主,这辈子……你怕是注定要与莲雪牵扯不清了。” “什么意思?”祝培风表情疑惑,没明白爹这句话的其中之义,为什么会注定与她牵扯不清?他不愿,谁还能奈他何呢? “啪”——棋谱被扔到桌上,打乱了一盘精心布置的棋局。 祝崐也没跟他绕弯子,“昨日太守府秘密派人送来封信,说莲雪怀孕了,已经三月有余,怎嘛……你自己做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不过这对我们祝家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和你娘别的都可依你,唯独这件事,万不会再游着你性子行事!” 祝培风刹那呆若木鸡,眼睛瞪得驼铃那么大,“爹……您、您说什么?莲雪怀孕了?” 老天爷,你可不能跟我开这种玩笑啊!祝培风在心里呐喊……就一夜、就一夜,怎么就该死的怀上了呢?他和心儿那么努力都没动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是真的,那让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心竹?她知道了会有多伤心?之前撒下的谎又怎么办?下一刻,他一只大手已死死按在桌沿,不然真怕自己会不堪打击跌坐在地。 “千真万确!”祝崐的回答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你也别想找理由抵赖”老王爷表情严肃,起身缓缓走到儿子跟前,“儿啊……你娘都说了,几月前莲雪曾去营中给你送过东西,并且一夜未归,这事想来满营士兵都可作证,定做不得假,而且根据她怀孕的日子,时间也正好对得上。” 祝崐双手负于背后,再开口,语气中竟蕴含了几丝兴奋,“依爹说……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更是老天对我祝家的恩赐,无论如何,我和你娘已经决定,等解禁的诏书一下,便会派车轿把莲雪接回来,让她在王府好好安胎,也会在你上战场前正式把亲定下来,至于仪式可等你回来再举行,看在这好不容易才来的孩子份上,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爹……那夜我是被莲雪陷害的,她趁我不备在酒里下了药,不然儿子断不会跟她发生关系……” “够了!事已至此,下药了又能如何?毕竟孩子是无辜的。”面对这个疼爱至极的儿子,祝崐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口吻“爹知你心有不甘,觉得嫡长子之位没给正妻的孩子,便愧对于她,但这都是命,为何你与心竹成婚这样久还是一无所出?和莲雪一次就有了?就恰恰证明一句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如真觉对不起心竹,以后再让她多生几个便是,但眼下一定要将莲雪照顾好,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也好好考量考量,我和你娘盼了半辈子,盼的不就是儿孙绕膝、承欢膝下吗?你不能为了媳妇,连孝道都忘了。” 第50章 单方决裂 不负回头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把祝培风压得哑口无言! 可细一斟酌,爹说的也不无道理,在心儿还未有孕的情况下,这个孩子的出现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起码娘不会再因为子嗣的问题给她脸色看。 况且若此次出战他真命丧沙场,让爹娘遗憾终生、祝家断了香火,他这个当儿子的确实愧对列祖列宗。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安抚好心竹,他会给她孩子的,以后他所有孩子都会跟她生,但现在……只能先让她受些委屈了。他可以保证,未来不会再把心思放在莲雪身上,更不会再碰她,一定给心竹他最完整的爱,算作对她的补偿。 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她绝对不能动离开的心思,因为他一定一定不会允许!之前不是答应过她吗?要在院子里给她种下一片竹海,待一开春,他马上就回来给她种。 “爹,儿子先回去了。”想明白的祝培风转身要走,此刻他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便跨到她身边。 可祝崐却叫住他,“风儿,你娘应该已经把儿媳叫过去、与她说明了莲雪的事,所以你回去再好好安抚安抚她吧。” “什么?”祝培风立即惊愕回头,“娘叫过她了?什么时候?” “你娘说吃过早饭后,所以爹才……”祝崐话还没说完,祝培风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跑了,连守在门口的白月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他必须尽快见到心竹,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骗她的,因为羞于启齿、因为怕她再离开,才做了这般不耻的事,可这一切都是怕失去她啊,不要怨他、不要恨他,他不能再经历一遍没有她的痛。 一路跑回去,他站在宣喜堂门前大口大口喘着气。以他的武功,其实不该喘得这般厉害,可也许是太紧张了、心跳的太快了,所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爷,您回来了?”恰巧菱儿打屋里出来,便主动过来招呼。 “菱儿,我问你,吃过早饭少夫人可出去了?”他跨前一步,急急询问,现在心心念念都是这件事。 提起这个,菱儿马上皱起眉来,“出去了,被老夫人叫走的。” 祝培风心“咯噔”一下,“那……拿出来之后,人是否有什么反常?此刻又在里面做什么呢?” 菱儿思索一瞬,据实回答,把小姐自己躲在假山后、还有用凉湖水洗脸的事都一一告诉了他。 “回来后,奴婢原是想给小姐端午膳的,但她说困了,现正在午睡,世子爷,奴婢猜,老王妃兴许又提了孩子的事儿?才让小姐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哭了?而且还是自己躲到假山后偷哭的?祝培风听了心都翻了个个,更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痛。娘子……是为夫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他无比自责,脑子里片刻不得安宁,不知要如何忏悔才能再次得到她的原谅。 “菱儿,我进去陪着你家小姐,你到灶房让厨子给她做点暖身的东西吧。” “好,有劳姑爷,奴婢这就去。” 菱儿迈步往外走,却恰好遇见刚撵过来的白月,便连他也一并拽出宣喜堂,给小姐和姑爷留下一个独立的空间。 祝培风近乡情怯,一个人又在门外踌躇了好半晌,下定决心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终于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轻声来到内间榻前,床帐已经放下,他脱掉靴子矮身钻进去,然后从后面紧紧抱住心竹。 喉间一哽,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跟她道歉,“娘子……对不起!” “夫君……”心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太大起伏。 “我在!”祝培风立即应答,生怕晚回一秒就是怠慢了她。 “以前你同我说的每一句对不起,都是在为和莲雪发生关系的事,对吗?” 他闭上眼,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哑声回答,“是!” 愤然推开圈在腰上的胳膊,心竹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碰触,起身扭过头,一双冰冷美目直直射向他满面愧意的脸。 “夫君……曾吻过我的唇……也曾吻过她;曾摸过我的手、也曾摸过她;曾抱过我的胸膛、也曾抱过她……是吗?” 她字字诛心,每句话都化做一把利刃,刀刀插进他心头。祝培风羞愧的恨不得当场死去,随即迅速爬起,屈膝跪在她脚下苦苦忏悔。 “娘子,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那夜我是被莲雪陷害的,她借着给我送东西的名义夜晚赶至军营,并趁我不备时在酒壶里下了药,当时我只想快点打发她走,便没拒绝那杯酒,之后她还不知从哪弄来件你的衣服,让我误以为是你出现在我的眼前,才……才酿成大错。 对于那晚的事我现在已经一点印象没有了,一丝一毫都不记得。白月可以为我作证,娘子相信我,我心里真的只有你,若不是中了她的奸计,绝不会跟她发生任何关系。” 心竹紧咬牙关,垂头俯视着他,可脑海里出现的,一直一直都是原来那个阳光明媚、一身英气的少年。不知为何,自从上次从王府归家后,她就越来越多怀念过去,兴许是那段时光太美好了,因为只有在那时,才能让她体会到自己全心全意被他爱着。 如今……不管是不是被陷害,都已不重要了!时光不能倒流,孩子都有了,再言其他还有什么意义? 无奈摇摇头,她仰起脖颈,缓缓从心肺里呼出一口气,然后便泄力般跪坐下去。“世子爷,我累了,你出去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不!”祝培风用膝盖蹭过来死死抱住她,“让我留下来陪你吧,心儿,原谅为夫这一回,求你,之前的欺骗是我不对,但我只是太怕你知道实情会恨我了,再不会回头给我一个机会。 我会补偿你的,这个孩子现在对祝家是很重要,爹娘不允许我对他视而不见,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近莲雪的身,往后我的每一个孩子都由你来生,好不好?别提和离,你知我不会同意的!” “呵……”她就知道,真是个自私的男人,心竹嗤笑出声。“不提和离也可以,但世子爷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尽管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只要你同意留下,为夫都答应。” “好!自今夜开始,你从宣喜堂搬出去,以后不许随意抱我、随意碰我,因为我会觉得恶心。” 第51章 锥心之痛 血口喷人 祝培风怔愣然……惊诧抬起头,满脸深受打击的模样“恶心?你说……我碰你,会让你觉得恶心?” “对!”心竹一字一顿回答,“非、常、恶、心!” 望着他眼底升起一片朦胧水雾,她心中涌现一阵畅快,这才对啊,疼的不该只有她自己才对。 “心儿……” “怎么?世子爷要反悔?那就看你能寸步不离守着我到几时。”离开是必然的,但离开之前,她也想让他尝尝她心里的痛。 而一向强硬,不会为任何事让步的祝世子,居然真的被她赫住了。 只见他垂下眸子,艰涩从口中道出决定,“好!一会儿我就叫白月进来收拾东西,但可能否给个期限?也好让我在上战场后有些盼头。”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的,祝培风甘愿承受,如今心竹还愿意留下来他已经感到无比庆幸,再不敢奢求其他。 “不知道!“她赏给他三个字,之后便决绝转身面冲墙躺下,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祝培风捏紧双拳,痴痴凝望那抹纤细的背影良久,终还是依依不舍隔着衣服在她肩上留下最后一吻,才提靴下床。可想想……又回身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重新围上床帐。 临离开前,他背过身静立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诚恳道,“我知你心里有气,但为夫已然万分自责,如果死能得到你的原谅,我亦愿意以死谢罪,过几日莲雪回来,你若不愿见她就留在房里,我会跟爹娘说清楚,不叫他们为难你。 心儿……为夫此刻欠你的,定用下半辈子加倍偿还,希望你不要气太久,不许再哭、不许不吃饭、也不许再做傻事,我会时时让白月来问你情况的,为夫走了!” 听见关门声,心竹躲在被子里再次泪如雨下,浑身止不住的打起冷颤。不要气太久?他说的何其简单、何其轻松?这种被欺骗、抢走心爱之人的锥心之痛,他怕是永远无法体会了。 但没关系,她命令自己,要赶紧从悲伤中解脱出来,她还有家人在等着她,就当祝培风是她这十多年间的一个过客吧,不是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只要离开他,一切伤害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转淡。 *** *** 第二日,不知怎么……莲雪有孕的消息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祝培风猜测,这其中肯定与莲贵妃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而他因无后拒绝上战场的说辞,也再不能成为借口。 当让他出征平定蛮夷的圣旨传到祝府,祝培风只能痛快答应下来,并承诺尽快就会回军机营报到,整顿好士兵,便可趁早赶至边境准备迎战。 皇上龙心大悦,当日就下达了解禁令,太守府又是第一个知道此消息的,连多一刻都等不了,迫不及待派人送来简信,命祝培风明日一早就要亲自去太守府把莲雪接回来。 真是将派头耍得十足! 祝培风当然不干了,天还没亮就要起身去校场,老夫人、老王爷亲自来堵人都不行。 “爹、娘,你们不必再给儿子施加压力,说的好听……莲家大小姐是被太守府接回去保胎的,但若没怀有身孕、或者祝家真的遭难,她还会哭着喊着要回来吗?恐怕跑的比兔子还快!至于这孩子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莲雪今日敢用这种下做的手段对付我,难保明日不敢这般对付别人。 孩子我认,但他娘就算了,我不能忍受身边待着这样一个诡计多端、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毒妇,爹娘也无需逼我,接她我是不可能去,愿意回就自己回,太守府算个什么东西、莲贵妃又算个什么东西,有朝一日,我定让他们见到我祝培风连头都不敢抬!” “风儿啊……你别意气用事,那可是我和你爹的亲孙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快快去把人接回来吧,免得太守府那头又变卦!”老王妃苦口婆心,一朝有后本是喜事,可在儿子这却犯了难。 老王爷捋捋胡须,眼中闪过精明的光,“风儿,你走吧!爹会让人给那边回信,就说你忙着归营整顿军队,此事万推脱不得,所以不便前往,莲雪要回来我们祝家敞开大门欢迎,但若不愿回……就在太守府多住几日也行。” 老王妃一听丈夫这话,立马便不高兴了,站起身就开始指责,“夫君,你怎么也跟着儿子胡闹,他再忙,也不至于连去趟太守府的时间也没有啊。” 老王爷连眼皮都不抬,不苟言笑冷声呵斥,“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孙子重要,我们祝王府的脸面就不重要啦?儿子说的不无道理。 其一、若不用那狐媚招数,风儿怎可能碰她?可见这女人心计确实颇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其二、若没这孩子,她还愿回来吗?哼!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本王爷还认这门亲,已经算给他太守府脸面了,现如今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把我祝家颜面踩在脚下,凭什么他说让我儿去接,我儿就得去接?有本事就让他闺女把孩子生在娘家,儿啊,你走吧!” “爹……”祝培风对着自己父亲单膝跪地一抱拳,“多谢爹这般体谅儿子。” 通过这件事,他对父亲的印象多少有些改观,如今还增加了几分敬畏之情! 原以为自卸任后,爹整日只知道混迹在几个姨娘之间,不理朝政、也不参与政事,早没了皇室亲王该有的样子。但今日才知,在大是大非面前,爹真的一点不含糊。 而且要不是爹前些日子亲自出马,推心置腹与心竹说了那些话,他们两人也不可能那么快和好如初。 眼看说服不了这对父子,老王妃急的直跺脚,“你们这对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扭,为了孙子,就算去低头认个错又怎么了?我看你就是被那谭心竹弄得鬼迷心窍了,风儿,你说!是不是她挑唆得你不去接莲雪的?” “娘!您别血口喷人,心儿从未参与过此事,孩儿可以性命担保!”祝培风愤愤起来,一双睿目冷得吓人 “我血口喷人?”老王妃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自己,顷刻失了当家主母的端庄和体面,“你娘就是女人,能不了解女人吗?她就是嫉妒,嫉妒莲雪比她早有身孕、嫉妒自己孩子会被夺走爵位,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我看她才是最毒的那个!” 第52章 恶意揣测 惹人心寒 “白盈霜!”祝崐一拍扶手,恨得连名带姓一起叫她,“你差不多得了!做人不能失掉良心,别忘了……在祝家这段最危难的日子,是谁本都逃出去了、还愿意回来与咱们同吃苦、共患难,又在你生病这段时间里里外外操持着。 而有些人呢?本来是在的,却连夜便被接走了,真应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再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好赖不分,说的又是些什么?岂不有失婆母身份?简直不成体统!” 老王妃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闷气,其实她原也不是刻薄之人,还不是让孩子闹得,做梦都想着子嗣之事,这一着急,难免就失了冷静! 祝培风站到母亲身侧,最后又道出一段肺腑之言…… “娘,您说您也是女人,最了解女人,那如果位置互换,爹再蹦出个儿子夺了我的爵位,您会不会也同样难过、同样嫉妒?孩儿倒觉得,您到时做的可能还不如心竹好呢。 况且,遭遇这样的事……她不该伤心吗?不该嫉妒吗?不过人之常情而已!但孩儿发誓,自始至终我娘子都没说过一句阻止的话,但我知道,她哭过……哭得眼睛都肿了,可为祝家考虑,只能一个人默默忍下了所有苦楚,娘又怎忍心这样揣度她? 儿子快离家了,为今只有一个人放不下,那就是她!看在儿子在前线为国家奋勇杀敌的份上,还望爹娘能善待我的妻子,不要因为她没有子嗣就言语刻薄、百般刁难,而我最喜谁、最爱谁,娘应该是知道的,若您执意要违背我的意愿,一意孤行,那别怪儿子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分家,我们搬出去另立门户。” 说完,他也不等人回应,提袍转身就走,背影孤冷又决绝。 “反了反了,居然敢因为一个女人威胁他娘,老爷……您万不能由着风儿这样一意孤行啊。”老王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小的躲了,只得跟老的抱怨。 “怎嘛……不任他一意孤行,任你一意孤行?”祝崐抖抖袖子,也相继站起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老胳膊老腿不知何时还要仰仗儿子养老送终,可得罪不得,劝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几个姨太还等着本王爷吃饭,恕不奉陪了。” 这下可好,主事的也一甩袖走了,留下老王妃鼻子差点气歪。行!反正要断也是断他祝家的后,她何必跟着咸吃萝卜淡操心,索性也撒手不管! 当祝培风走到大门外,见白月已经牵马在那等了,便赶紧过去问,“去过少夫人那里了吗?” “回爷,去过了。” “菱儿说她昨夜睡的可好?” “还行,反正是平常那时辰熄的灯。” “哦”祝培风语气略带失望,就没有因为他不在而失眠吗?自己可是足足折腾了半宿,转而接着问,“那今早早饭用的如何?” 白月表情有些为难,“爷,您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人可能还没起呢,哪到吃早饭的时候?” 祝培风抬眼看看日头,也对! 他是为不去接莲雪,才起这样早要去军营的,琢磨片刻,又吩咐,“你去厨房让给少夫人炖盅鸽子汤,她昨日可能晾着了,鸽子补气,万一受寒也能补补,得了,你回去吧。” “啊?爷,您不让奴才跟您一起去营里啊?”白月诧异。 他瞪他一眼,“我说什么来着?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负责跟在少夫人身边,时时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样我才能放心,一来能向我及时汇报,二来还能看着点人,别一不留神又溜回娘家了,还有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娘要是去找她麻烦,马上派人来校场告诉我,知道了吗?” “是是是,奴才知道了,您就放心去吧!”白月连连点头。 哎!看少夫人都把世子爷吓成什么样了?原不是多话的人,今儿却啰里八嗦说这一大堆,事无巨细的嘱咐着,他与主子一条心,必定也要重视起来,防止爷后院儿起火。 听到他的保证,祝培风才放心的扭转马头离开王府。 心竹其实早就起来了,一直默默窝在房里画画,以此来磨练自己心性。而且多日不提笔,当初花重金学来的绘画技法也稍有生疏,总要重新捡起来的,没准以后还要靠这个吃饭。 菱儿推门进来,一边把饭菜摆上桌,一边偷偷观察着主子神色。 刚才去取饭的路上,已经听几个丫鬟婆子在背地里嚼舌根……说二夫人要回来了,而且还是怀有身孕带功而归,老夫人已经下令,要把府里最大一处院落收拾出来留给她住,人家现在是母凭子贵,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语,看来正妃自此就要失宠了。 她听罢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上去撕了她们的嘴,但又怕若真如此会给小姐招祸,只能拼命忍住,但也在外面哭了一鼻子。想来昨天小姐一个人躲到假山后偷哭,肯定也是为此事。 哎!她家小姐这是什么命?这段时间都一心一意为王府生计操劳,好容易和姑爷重修旧好,到头来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而且此事世子爷肯定也知晓了,老王妃都是这个态度,他日后还能不能像之前那般对小姐好,真成了一个未知数。 只可怜她家小姐,不知将来还要吞下多少委屈和心酸。而一想起这些,让她怎么能不为主子以后在王府的日子担忧? 但哪成想,回来后细一观察……小姐脸色却极为平静,眼睛也消肿了,可见昨夜并未哭过,难道是想开了吗?还是世子爷已经偷偷给她吃了定心丸? 看看手里汤盅,听厨娘说是世子爷特吩咐做来给少夫人驱寒的,足以证明姑爷还是十分关心小姐,兴许就是她以为的那样,便也放宽了心。 “小姐,饭菜摆好了,您快来吃饭吧。”菱儿喊,并把鸽子汤盛出来一碗晾在旁边。 “来了。”心竹又添上最后一朵花,才放下毛笔走到外间,可突然……一股腥气飘过来,惹得她胃里一阵翻搅,不由赶紧用手掩住口鼻,蹙眉询问,“菱儿,这什么味儿啊,好难闻!” 第53章 平妻归来 婆母偏心 “啊?”菱儿被问得一愣,立即用鼻子四下嗅探,可什么也没闻到,“没有啊,奴才没闻到难闻的味道,是不是小姐闻错了?” “是吗?”心竹只好将信将疑收回手,别说,那味道真没了,继而才落座。 菱儿殷勤的端过鸽子汤,“您尝尝这个,现在温度刚刚好,听说鸽子最是补气血,还能驱寒呢。” “呕……”就是这个味道,当那汤碗一靠近,腥气再度扑来,心竹险些抑制不住吐在桌子上,随后赶紧起身躲得老远,“菱儿,快、快把那鸽子汤拿走,恶心死人了,我肯定喝不下去。” “怎么会呢?奴才闻着很香啊?”菱儿不信邪的又放在鼻下去闻,可依然只闻到浓郁的肉香。 心竹剧烈摇头,排斥的要死,一手还频频顺着自己胸口,回想起那味道更是难以忍受,“你听话,赶紧拿下去,再开窗把这味道散散,不然我连早饭都吃不下了。” 菱儿只得惋惜的连碗带盅一并拿走,回来后还忍不住跟心竹抱怨,“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在家时不也常和老夫人喝鸽子汤嘛,今日却说恶心。” 被她这样一说,心竹也反应过来……是啊,她之前确实常喝,那时候怎么没觉得这般恶心? 忽地,心不禁一阵乱跳! “菱儿,今天是几日了?” “回小姐,已经月末二十一日了,您可是有什么事?”菱儿一边回答、一边替她布好碗筷。 可心竹的心又是一突,最近总逼着自己不要太在意月信之事,免得无形中又给自己增加压力,可这一不在意倒好,连月事推迟五天了都不知道,而她一向都很准时的,难道…… 手在下面扭成麻花,若真偏偏赶在这种时候……那她倒不知该是喜是悲了。 不行!她必须得找个大夫确认一下,待确定之后,其余的事才好从长计议。 怀着忐忑的心情吃完早饭,她立即去老王妃那里请示,说自回来之后已经几月有余不曾回娘家,如今王府解禁,就想回去看看,也给爹娘及家人报个平安。 可老王妃刚跟儿子生了一肚子气,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叫她顺心如意,一口就给否了。 “那怎么能行?这莲雪说话就要回来了,我身体又病病歪歪,大小事情总要有个人打理吧?她如今刚怀孕,身子肯定不爽利,你做为长媳就多担待些,过些日子再回去吧!” 心竹咬咬牙,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让媳妇写封信派人送回去吧,省得爹娘惦记。” 老王妃这才不情不愿点点头,“随你吧。” 回到宣喜堂,白月安分守己站在门口,她一眼瞧出,这就是祝培风留下监视她的。虽心里不愿,但为不打草惊蛇终是没表现出什么,只悻悻然进入卧房。 菱儿一直跟前跟后的安慰,“小姐,您别难过,没准过几日忙完这些事,老夫人就同意您归家了,若实在着急,不妨等姑爷回来跟他提提?” 心竹轻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事,不让回就不回吧,也没那么着急,眼下确实是二夫人那里比较重要。” 其实她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外面白月听的,也明白他一定会转述到祝培风那里,也许只有让他放下戒心、带兵奔赴前线,她才有彻底离开王府的可能。 “菱儿,我想安心画画,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菱儿也没多想,一屈膝转身离开。 可心竹已经半分作画的心境也没了,她必须花些精力,仔细捋顺好眼前几件事…… 首先、如果不能找大夫,那测试是否有孕的办法就只剩一个——等!若月事仍是迟迟不来,有孕就八九不离十了,所以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也可能最近太过劳累,才影响了月信。 其次,她必须想个办法尽快跟家人联系上,告诉爹娘她的决定,一旦选择离开,京都这里是万不能再待的,总要让他们提前有个思想准备。 最后,怎么离开、何时离开、又要用什么办法离开,必须筹谋好! 心竹转转眼珠,突然想起婆母刚才说的话……莲雪要回来了,没准可以利用上她这步棋,或许还有白月。 随之……一个大胆的想法已经悄然在心里形成。 但现在要做的,就是收起锋芒,绝不能让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祝培风,只有先送走他,她的计划才能按部就班实行。 *** *** 老王爷晨时派人去太守府送的信,莲雪刚过午就被一辆豪华大马车拉了回来,老王妃得到喜讯,急忙亲自到门口迎接,这一刻提着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也不免赞叹……还是夫君和儿子手段高超,这一激将法,人自己就回来了。 做为还没卸任的世子妃,心竹当然也要列席,但排场肯定不如老夫人,身边又是仆人又是管家的跟了一大堆,她身后只有菱儿一名小丫鬟随行,显得形单影只。 马车停稳后,莲雪在一个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落地,这回她衣着较之前低调许多,头上也只插了一根简单的发钗,而腰身还是没什么变化,肚腹一如之前般平坦。 惹得老王妃好生心疼,走过去拉住她手,“雪儿啊,你都三个月的身孕了,怎地还这般瘦弱啊?完全看不出是有身子的人,想是这些日子的不适把你折腾坏了吧,不过没关系,既回了家,婆母一定给你好好调理,保证让你和孩子白白胖胖的。” 莲雪笑得羞涩多情,娇声腻在老夫人怀里撒娇,而对于当时被太守府接走的事,两人皆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就当那无情无义之事从未发生。 看着这融洽温馨、婆媳情深的一幕,心竹深深被扎了一下,觉得自己原来真是蠢,以为只要加倍孝顺公婆、加倍对祝培风好,婆母一定会被感动,但现在才知……她会不会感动动完全取决于有没有孩子,而自己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所以永远也不会得到她的青睐! 接着,一个伺候莲雪的老嬷嬷过来跪地行礼,“奴才幸不辱命,今日算是把侧夫人完璧归赵了。” 老夫人赶紧将人搀扶住,“嬷嬷快请起,你的功劳本王妃看得见,世子爷也定不会亏待你的,心竹,快把嬷嬷带下去好生安顿。” 其实这等事,她满可以吩咐给旁边一众管家婆子,可偏偏去使唤心竹,也表明了对这儿媳的不待见。 第54章 打成平手 心有不甘 莲雪冷眼旁观,本来就没显怀,还夸张的用一只手扶在后腰上,生怕人看不出她有喜了。 心竹压根没搭理她,带着人想要转身离开,可莲雪却抢先一步过来挡住去路、又状似亲昵的挽住她胳膊。 “这段时日姐姐辛苦了,听说府里几月来从上到下都是由姐姐一人打理的,原本我也执意要回来,可家父说什么都不许,还说万一磕了碰了,再伤到世子爷的长子,实在不好跟王爷王妃交代,我便只好作罢,姐姐不会生气吧?” 哼!臭显摆什么?临阵脱逃还成光彩的事了!菱儿悄悄瞪她一眼,接着把视线扭向别处,看一眼都嫌烦。 而心竹始终一言不发,就静静看着她演。人往往就是这样……笑的越狂、哭得越狠,但愿她能笑一辈子,可前提却是要在她真生得出儿子的情况下。 上前一步,心竹态度不卑不亢,始终笑脸迎人,“妹妹言重了,都是我身为正妻长媳应该做的,而且怀孕才最是辛苦,以后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派人告诉我,姐姐一定让管家翻出最好的给你。” “多谢姐姐”眼看没气到谭心竹,还在身份上被她压了一头 莲雪心中愤愤,暗想只要她一诞下世子爷的长子,掌家之权早晚都得归她,到时就轮到她管她要东西了,给不给还得看她心情! “雪儿啊,你一路坐马车过来肯定累了,不如早些进去歇着吧。”老夫人一抬手,便过来两个嬷嬷要把她搀进去,莲雪却不肯松开心竹,硬是拉着她一起往里走,那名老婆子也只好跟在后面。 “姐姐,看公公传回家的信中说,世子爷一早就赶去军营了,所以才抽不出空接我,可见他被拘禁这些时日精神头还挺好,全不见消沉、抑郁之色,定是离不开姐姐的悉心伺候,若按这样来说,功劳可不比妹妹小啊,本以为你两人朝夕相处,回来也可听见你的喜讯了,可姐姐怎么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呢?真是让人失望。” 莲雪最后两句话真可谓杀人诛心,哪疼往哪戳啊!也等于是当众揭了心竹的短儿,连老夫人都有些听不下了,快步走在了两人前面。 身后的菱儿手攥成拳头,目光含泪,心疼小姐心疼的要死,在想若自己一脚照莲雪腰踹过去,不知还能不能看见明早的太阳? 心竹反而不骄不躁,依旧面色如常拍拍莲雪的手,“妹妹所言极是,晚上同躺在榻上,我也说想尽快要个孩子,可世子爷不知从哪听的歪理邪说。” 下一刻,她已经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倒,“他说啊,女人怀孕时会胖的跟猪一样,手脚都是肿的,鼻子又大脸又肥,生产后身材也很难恢复了,他看一眼就倒尽胃口。” “如今妹妹你正好有孕,我对子嗣之事便更不必着急,而我努力这样久都怀不上,可妹妹一次就有了,兴许是易孕体质,所以往后生孩子的事便让妹妹来,我只专心负责侍奉世子爷就是了。” 莲雪气的脸变颜变色,敢情是拿她当产仔的老母猪了?嚣张气焰顿消无踪,人也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发誓这一胎若是男孩儿,她也不生了,凭什么自己变成令人作呕的肥婆,谭心竹天天跟世子爷恩爱美满? 大家悄悄看过来,发现世子妃只在二少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她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笑脸都崩不住了,不禁暗忖,看来小的还是斗不过大的。 第一回合下来,两人算打个平手,而见自己没讨到便宜,莲雪才撒手放心竹离开。 等给老嬷嬷安顿好地方,她直接带着菱儿回到宣喜堂。像这种场合白月是不便出席的,所以只能在院里等着,如今好容易把人盼回来,赶紧急步过来询问…… “少夫人,二夫人没给您难看吧?” “怎么没有?”菱儿第一个替自己主子鸣不平,掐起腰跟茶壶一样,“你没看她有多嚣张,本来肚子也不大,还在那又挺腰又让丫鬟扶着的,惺惺作态,恶心死人了,最可气的是非说一些往我家小姐心窝子里扎的话,反正三句话不离孩子,这是我家小姐修养好,不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大耳刮子早抽……” “菱儿!”心竹急忙喝止住她,“说话要讲究分寸,别口无遮拦的,莲雪现在好歹是亲王府二少奶奶,咱们还是别私下道人是非的好,白月,这事回头也不许跟世子爷提,免得闹的家宅不合。” “是,奴才知道了。”白月只能暂时应下,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该回禀给爷的他肯定一个字不会少说。 接下来……整个下午宣喜堂门口都异常热闹,时不时就有老婆子和丫鬟来晃悠一圈,手里拿着从库房翻出的各种好东西,还要大声嚷嚷两嗓子,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 “李婆子,你干什么去啊?” “给二夫人送鹿皮毯子,老夫人说这鹿皮最是保暖,特叫我给二夫人铺在榻上御寒。” “春花,你拿的又是什么?” “是血燕和参片,老夫人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吃,让我赶紧给二夫人送去补身呢。” 菱儿又化身大蛤蟆,腮帮子一鼓一鼓,恶狠狠在屋里跟心竹嘟囔,“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这些势利眼的下人,二少夫人住的院子在府西头,可他们非故意跑咱们门前得瑟一下,还又是鹿皮又是燕窝参片,不明摆着就是说给小姐您听的吗?简直岂有此理! 不成,等世子爷回来,奴婢非跟他把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学明白不可,若再不训斥她们几句,明日就要直接骑到您头上来了,那咱们受气的日子岂不更多?” “你呦……人家故意说给你听,你就要听吗?”心竹翻开一页画纸,放在旁边晾干,反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别气了,不愿意听就去把院门关上,她们见无人理睬,也就不会特意绕过来了。” “小姐,您怎么这样冷静啊?难道您都不会生气的吗?”菱儿极其纳闷,觉得她家主子就是脾气太好了,那些人才越发无所顾忌起来。 “在意才会生气,不在意又气什么?有人就致力于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非要称王称霸不可,但我不是,所以就随她们去吧。” 第55章 针尖麦芒 互不相让 “可……可我们到底还是要在这生活啊”菱儿襟起鼻子,“终老都要在这,您不争,以二少夫人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p,关乎一辈子的事,您可得考虑清楚。” “当然考虑清楚了”心竹不以为意,一笔一笔勾勒出一朵凌霄花,“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没看我一直在练习丹青吗?兴许以后能指这个吃饭呢。” “谭心竹,这就是你后半辈子的打算?” 一声怒吼从门口传来,吓得屋内主仆二人猛地抬起头,发现祝培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心竹抿抿唇,没有接话,她此刻最不想的就是与他发生争执,反正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何必还要吵得脸红脖子粗,把最后那点情份也吵没了。 刚刚她应该没说什么吧?完全可以归结为玩笑话。 但往往沉默才是最致命的,祝培风会以为她默认了。丹青是为以后谋生才练的手艺,好方便到外面抛头露面以卖画为生?那他算什么?做为她的丈夫,还需要她自己养活自己吗?难道她想离开王府? 这些话深深刺痛了祝培风!说实话……整整一天他都十分不好受,担心她在家会遭到娘和莲雪的针对,所以放下公务早早赶回来,可却听到这番言论。 又为什么不在乎?为什么不辩解?大可以跟他诉苦、跟他埋怨啊……哪怕吵两句,或者说说今天受了多少委屈,也不要这样满不在乎的看着他,这样的她,让他愤怒到极致、也伤心到极致。 “爷……”白月在后面试探着叫了一声,怕两人真吵起来。 “出去!”他扭头对着白月大吼。 菱儿肩膀一缩,从没见世子爷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也许之前都跟在小姐身边,姑爷大多是和颜悦色的,因此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可白月什么没见过?随即就连同她也一并拽了出去,还“砰”地关上门,将卧房留给两个主子。 祝培风越想越不是滋味,怒气节节攀升,顶着满脸暴怒绕过桌案来到她面前,猛地夺过她手中毛笔“啪”地扔出老远,嘣得满纸墨汁,一张画就这样作废了。 “谭心竹,你给爷听好了,无论你有这个打算与否,我都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离开祝王府,从你嫁给我那天起,就注定今生今世都是我的妻,至死方休!” 她细不可闻叹口气,依旧垂眸不语。妻又怎么了?过不了多久,莲雪也将成为他的妻了,而她……想当的永远都是唯一的那一个。 达不到要求无所谓,她并没有怪他,但相互守着一个空壳又有什么意义?她是不会再跟他共枕而眠的。好在即便离开,她也不算一无所有,没准一个小生命就要来临了。 可惜……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因为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就要不断和别人争抢父爱,她不要她的孩子活得如此可悲。 祝培风再也忍受不了她的沉默,双手握住她肩膀,不允许她再逃避,直接冷声命令…… “抬头看着我,谭心竹!你不让我踏进你的地盘、不让我再碰你,是吗?可以!我可以忍着,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明日开始我便派兵卫死死守住宣喜堂,看你还怎么做离开的美梦!” 谭心竹确实抬头看他了,但眼底的嘲笑掩也掩不住!真是人越大反越幼稚了,就算把所有兵卫都派来又能如何?可以改变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吗?能让她重新爱上他?还是能抹掉他和莲雪之家发生的事?不过守得了人守不住心而已!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让你说话,让你说话!”祝培风情绪处在崩溃边缘,又对她无计可施,只能粗鲁的摇晃她肩膀来宣泄心中那些不满和惶恐。他真的很害怕,怕她一走了之、留下他一个人受尽思念的折磨。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这一切发生,跟她比起来子嗣又算什么?然而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去掐死莲雪、掐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唯有不择手段强迫她留下来。 面对尸横遍野、千万敌军,他从来不会惧怕,只有她,总让他不由自主就陷入惶恐和不安之中。 他想祈求她,“心儿,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为了你,我可以无视那个孩子、无视莲雪,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要如何……你才能明白我的心呢?” 心竹一眨不眨盯着他,终于开口,“世子爷想要我说什么?刚才不过和菱儿随便说着玩儿的,至于惹得您这般大发雷霆吗?若在自己屋里说话还需谨小慎微,那这日子也怪难熬的,世子爷不想惹气,还是趁早从我这离开的好。” “不许喊我世子爷,要叫培风、或者夫君,听到没有?别企图在称呼上疏远我!还有……刚刚那些话是不是说着玩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又何时叫你谨小慎微了?只让你别净说些我不爱听的话,难道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也做不到吗?” 此刻的他哪还像个心智成熟的大男人?完全像下一刻就会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臭小孩儿。 心竹看他咄咄逼人的样子,不明白自己已经在尽力忍耐了,他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的火勾起来?非要你给我一刀、我再给你一刀,把彼此捅成鲜血淋漓的马蜂窝才好吗? 行!既然他非要这样,那她就遂了他的愿! “世子爷如若一定要挑明了说,那咱们就开诚布公。首先,我不会事事按你的意愿来,爱情也讲究个公平性,先选择背叛的是你不是吗?在你去抱莲雪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那我又为何要考虑你的感受?其次,在你答应和莲雪的亲事,又让她怀孕的那刻,就已经失去我了,所以就算要选择和离,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世子爷明白了吗?” 祝培风浑身颤抖,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展现出自己最没出息的一面,“心儿……心儿……你不能这样对我,那明明不是我的错,是她陷害我的,我根本不想抱她、不想让她有孕,你又何必总拿这个刺我?”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还把我骗回来,像个傻瓜一样在王府里任劳任怨、又以为能和你回到从前?莲雪陷害你是她可耻,但你欺骗我,比她更可耻,祝培风……你根本不爱我!” 第56章 当众护短 怒扇巴掌 “我他妈该死的不爱你!”祝培风睚眦欲裂,“谭心竹,你长没长心?如果我不爱你,何至于欺骗?你可以怀疑任何事,就是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他喊得悲愤,瞬间红了眼眶,恨不能把自己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看。 “算我求求了,就当为了我、为了我们这十多年的时光,你便忍下这次吧,行吗?难道非要逼我把一个为我祝家留后的女人赶出去,让他们母子一辈子受尽外人的非议和指指点点,你才能原谅我吗?心儿……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爹娘,更对不起那个无辜的小生命。” 心竹把手交叠放在自己肚腹上,险些控制不住泪崩, 这是多严重的指控啊!还说会无视他们,那个孩子现在还未降生,他已经充满怜悯之情了,爱屋及乌,他又能坚持冷落莲雪多久呢? 可见这次的承诺也会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不过一纸空谈,根本站不住脚,她要是信了,她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轻摇头,她道:“世子爷言重了,我从未逼你撵他们母子走,而且恰恰相反,我愿意成全你们,但是……也请世子爷能成全我。” “怎么成全?放你离开出去卖画为生?你、休、想!心竹,别钻牛角尖,难道我今生只宠你还不够?往后只跟你生孩子、只爱你、只在乎你还不够?别逼我,你知道我的手段,只不过从来没对你用过罢了,但并不代表我不会!” 心竹无言以对,这么多年……其实他的脾气一点不曾改变,执拗、倔强,强势、霸道,还说她在钻牛角尖,他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钻牛角尖? 抱起肩膀,她好整以暇看着他,“世子爷说说,想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是拿我家人开刀,还是像对待畜牲一样用铁链把我拴在宣喜堂?” “谭心竹!“他表情狰狞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你存心想气死我,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我没那么龌龊,至于什么手段你不必知道,总之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就对了!” “哼!怎么能不离开你半步?把我拴在你裤腰带上,一并带到战场上去?世子爷怎么不懂?我是不会让你碰完别人再来碰我的,你便全当我心量狭小、是个实打实的妒妇还不行吗?就算莲雪容得下我,我也未必能容不下她,不如就放过彼此,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去不好吗?” “好个屁!”祝培风太阳穴肉眼可见的突突直跳,实在是被她气极了,“谁要跟她一家三口,我都不介意做一辈子和尚了,你还想如何?你等着,看我会不会真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一并带到战场上去,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要死也该你和莲雪似在一起,还轮不到我!”她言语越发刻薄,就是不肯说一句软话。“世子爷,以后没事还是少往我这里来吧,莲雪刚怀有身孕,你该多去陪陪她才是。” 瞪起眼睛,祝培风推开她,备受打击的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能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以为你也爱我,就算排除万难也会选择和我在一起,看来是我想多了。 好!话已至此、也不便多说,不过我的意思很明确,不管你让不让我碰、是不是妒妇、是不是心量狭小,我都不在乎,也绝不会放你离开,既不愿一起死,那就给我好好活着,一辈子在我身边好好活着!” 丢下话,祝培风气夯夯拂袖而去。 *** *** 怔愣地……她呆呆凝视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最后那段话像一桶硫酸,从她的嘴里灌下,一路烧烂到五脏六腑、流至四肢百骸,然后让她痛不欲生。 心竹猛然跌坐在椅子上, 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与其说是她在故意激怒他、莫不如说她在进行一个测试。如今终于知道……他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起码用和平的方式是不可能了。 而三个人的世界太拥挤,她无法接受,再浓烈的爱情也会磨损,何况现在很可能不光是三个人,还要加入两个孩子。 她也早该清醒过来,唯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在意他的喜怒哀乐、需要什么、渴求什么,祝培风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他不会再如同之前那般……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总是会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酝酿了很久,她才重新拿起笔,将脏了的纸张扔掉,在新纸上随意画下几个图案,还在旁边配上一首诗。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待机会,然后把这画送到大哥手里,他自会明白她的意思。 另一边,祝培风满脸凶狠来到正对祝府大门的主院,命人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屋前台阶上,叉开两条大长腿、两只胳膊也分别搭在扶手上,头仰后靠着椅背,最后再掏出怀中素帕盖在脸上,可以说是整个人都瘫了进去,他实在累了,人累、心也累。 周围几个仆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世子爷这是要做什么。 白月一路小跑从后院追过来,喘着气立在他身边,“主子,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有”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但坚定有力、还带着几丝阴狠,“去!把今天从宣喜堂经过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带到这来。” 白月一琢磨便明白了,主子这是要替少夫人出气啊,他就说嘛……世子爷最护短,不可能见少夫人受欺负了还默不作声。 而能给少夫人出气的事,他最乐意不过,所以立即答应下来,一溜烟就跑走了,保证替世子爷把差办得利利索索。 只一刻钟的功夫,六个人便被带了过来,年长的四个、年轻的两个,整整齐齐跪于台阶下的石砖地上,每个人都缩着脖子锤着头,畏首畏尾,连喘息的大小都得掂量掂量。 祝培风甚至没起来看她们一眼,只沉冷吩咐一个字,“打!” 身后几名小厮得令马上走过来,毫不留情“噼里啪啦”扇在六人脸上,一时间,偌大的庭院中惨叫不断。 有人甚至只挨了几下,嘴角和鼻子就开始流血,还有一个直接晕了过去,那就泼醒了接着打,总之上面四平八稳仰着的、还有下面施刑的,都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 第57章 献媚婆母 没安好心 白月看得真是过瘾,恨不得自己上去扇几巴掌,让她们仗势欺人,再跑到少奶奶那嚣张。而且主子这招看似打的是下人,实则连背后主使者的脸都一并打了,以后再想做什么,必然都得掂量掂量。 一个老嬷嬷挺不住了,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哭哭啼啼爬上台阶,匍匐在祝培风脚下哀求,“世子爷,您高抬贵手,再打下去奴婢们就没命了。” 他语气不急不缓,“知道本世子为何打你们吗?” 老嬷嬷头“咣咣”磕在地上,“老奴知道、老奴知道,老奴错了,不该到少夫人那里以下犯上、言语不逊,还请世子爷恕罪,奴婢们以后再不敢了!” “说!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这……”老嬷嬷神色为难,马上不说话了,这让她怎么说?说出事情不就等于出卖主子吗?那就是逃过这顿扇巴掌,回去之后也没法在王府待了。 祝培风抽掉脸上的帕子,挺身坐起、目光阴森……将脚下婆子和下面东倒西歪的几人挨个扫视一遍,“你们都不说吗?那巴掌可就改成鞭子了。” 老嬷嬷一婆娑,权衡过利弊终是不情不愿道出真相,“回世子爷,是……是主母说的,要给少夫人看看,意思只要她能怀孕,自己也会给她这些好东西,实则并无恶意,而奴婢们只是依言行事,也是逼不得已,还请世子爷大发慈悲放过奴婢们吧。” 祝培风牙咬得死紧,说来说去,还是又回到孩子身上,他就不明白了,莲雪不是已经有了,娘干嘛还要对心儿这般苦苦相逼?他之前的恳求看来皆是白费了,母亲根本不会有所收敛和改变。 “白月,告诉季管家,扣下这几个人本月月银,然后都派到洗衣房去,以后不许在后院伺候。” 虽知道本质上这几人只是受主子的命令,但收拾了她们,起码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以后再有下人被授意,到心儿面前也不敢再放肆言语了。 “是,奴才得令。” 随后……白月吩咐小厮将晕倒的人抬下去,然后一桶凉水,地上的血迹就被冲得干干净净。 祝培风惩治下人的消息很快在府里传开,老夫人第一个气得半死,把头上一支价值几千两的玉钗摔都得粉碎,可尤嫌不解气,只能一个人站在卧房咒骂…… “我这是生了个什么儿子啊?不说和母亲同仇敌忾,反还胳膊肘往外拐,专和自己老娘做对,也不知那谭心竹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喝十多年还没喝够!” “王妃,您息怒啊,这身体刚好,可别又气病了。”彩蝶过来拂拂她胸口,一转眼珠,同样没放什么好屁。“依奴婢说,要出气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等世子爷上了战场,还不随您想怎样就怎样,她个当儿媳的还敢忤逆婆婆不成?所以您就暂且再忍忍吧。” 老王妃一琢磨,也对!没了那一味只知道护媳妇的儿子,谭心竹就等于完全落在了她手里。 若是这儿媳有个一儿半女便也罢了,如今连后来的都有了,她肚子仍如一潭死水,还指望她对她客客气气不成?反而儿子越护着她,她就越咽不下这口气,最好像之前那样自己走掉才省心! 而当莲雪那头听到消息,也满心不是滋味,夫君回来第一件事不说先来探望探望她这辛苦怀孕的平妻,反而净想着怎么给那贱妇出气,让她如何能平衡?但她头脑比老王妃灵活些,马上便琢磨出一条道。 转而吩咐丫鬟,“你去告诉老王妃,我今日第一天回府,难得世子爷也在,晚上便想全家聚在一起吃个饭,还望老夫人成全。” 老王妃果然很快应允,不多时……可以说是命令的邀请就下达到宣喜堂,菱儿又小心翼翼转述给心竹,临了还加了一句,“小姐,您若实在不愿露面,奴婢就去回禀,说您身体突然抱恙,不能出席了。” 心竹露出一抹淡笑,虽然刚才和某人闹得不太愉快,但也很快调整好心情,因为想开了,人生还有那么多值得期待的事,何必总盯着苦涩不放? “好好的,怎么就抱恙了?不过一家人吃顿饭而已,不必过度紧张。” 见小姐这样说,菱儿也不好再坚持,只得转身出去回话。 待到了晚饭时间,心竹也没刻意打扮,还是一身淡衣素裙未施粉黛,甚至连耳朵上的一对绿玉耳环都特意摘了去。 “小姐,您这样会不会太素了些?一会儿让那花孔雀一样的二夫人比下去了,不如奴婢给你上些胭脂、描描眉毛如何?”菱儿好意劝着。 心竹坚定摇头,“不必,就是让她把我比下去才好。” 接着便跨出房门,可来到外面,居然看见祝培风和白月已经等在院门口,不禁诧异,一个时辰前两人已经吵得翻天覆地,他还来做甚? 白月见两人盯着彼此不说话,气氛一时间还怪尴尬的,便嬉皮笑脸率先出来打圆场,“嘿嘿……少夫人,主子担心您找不到去饭厅的路,所以特来接您的。” “噗嗤”——菱儿一下乐出来,站在白月身旁调侃,“喂……你这理由也太蹩脚了吧?我家小姐好歹在府里住了一年多,怎会找不到去饭厅的路?” 白月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干脆也不装了,“怎么着吧,我家世子爷就想来接,要不你给找个合适的理由?” 被他俩这样一闹,心竹也险些崩不住,赶紧举步走在三人前面,离那俩疯疯癫癫的人远远的。 但刚走两步,小手就被一只大手攥住,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真生气啦?连耳环都摘了去,但没用,我的心意不会改变,你也别再打什么鬼主意。” 心竹翻个白眼,狠狠用指甲在他掌心掐了一下。 他不怒反笑,怪自己真真儿拿她一点办法没有,若不是碍于后面还跟着人,非把她拖到树后狠狠亲个够不可! 四人来到饭厅,老王爷、老夫人、莲雪已经坐定。见祝培风谭心竹手拉手进来,其余两个女人都黑了脸。可莲雪很快恢复镇定,反识大体的先站起来见礼。 “见过世子爷、世子妃,快请上座吧。” 老夫人一拉她手,“你快坐下,如今你身子沉,行动必然不便,以后这些虚礼尽可免了,彩蝶,给二少奶奶拿个靠垫过来,免得她坐久了腰不适。” 第58章 留宿二房 离间得逞 这不明显就是在给莲雪撑腰吗?心竹没表现什么,也很大度的接话,“婆母所言极是,妹妹以后便不必多礼了,还是腹中孩子要紧。” 随后,祝培风拉着她在椅子上落座,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也没给莲雪一个眼神。 “风儿啊,你今日去营中,军队状态如何?”老王爷扯开话题,在女人堆摸爬滚打半辈子,岂能看不出她们那些小心思?索性不给插嘴的机会。 “不错,还好有两名副将一直替儿子操练着,没有荒废之前演练那些战术。”他一边回答、一边给心竹夹菜,还体贴的将一块红烧肉肥的部分吃掉,瘦的放在她碗里。 莲雪看得眼睛要冒火,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几月未见,知道她怀孕而归,他不该呵护备至、关爱嘉奖一番吗?怎么还视而不见?好像她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简直气煞她也! 心里对谭心竹的怨怼也更甚,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都是她,夺走了夫君对她的全部关注,可凭什么?自己才是对祝家有功的那个人。 走着瞧!早晚有一天她要让这贱人加倍奉还! 察觉到她的视线,老王爷又问,“那朝中可曾降下意旨?想是也快了吧?” 祝培风见谭心竹吃了肉,才淡漠回答,“嗯,皇上今日已派薛公公传来口谕,让我明早就去乾泰殿,估计就是为战事。” 只要圣上下诏,那就距他离开京都的日子不远了,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心竹,真怕这丫头上来倔脾气不管不顾执意要离去,虽嘴上说要派人看住她,但这一去少说几月、甚至一年半载之久,他人又不在京中,要如何能做到滴水不漏? 无意识喝下口汤,只觉满嘴泛苦。 “婆母,您尝尝这个,这里面的当归是我特命丫鬟拿去让厨子做成药膳的,听说您大病初愈,是该好好补补身子。” 莲雪趁众人沉默的空档对主母大献殷勤,总之抱紧老王妃这根大腿准没错,过几日世子爷走了,后院的事还不全凭她做主? 而相对于只知道闷头吃饭的谭心竹而言,她也显尽了儿媳的孝道。 果然……老夫人被伺候的眉开眼笑,一口一个“好儿媳”的叫着,与莲雪谈笑风生,全然不顾桌上另一个儿媳见了会是何感受。 心竹心照不宣,头不抬眼不睁任她们在自己面前做妖,对这个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如此府邸门风,就是夫君再疼爱都不能久留,因为婆母不一碗水端平、打心眼儿里对她存有偏见,夫妻俩哪怕关系再好最终也会被搅成一锅烂泥。 祝培风不愿她受到冷落,便夹块鱼肉过来,“之前不是最爱吃鱼了?这鱼腹没刺。” 可她闻到鱼腥味就狠狠皱起眉,似乎很嫌弃的样子。 莲雪见缝插针,口气嘲弄,“呦……姐姐不爱吃世子爷夹的菜啊?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妹妹想吃一口夫君夹的菜,夫君还未必愿意搭理妹妹呢。” 这话一石二鸟,不仅离间了眼前夫妻二人的关系,也道出受尽冷落的自己有多委屈,实在高明! 老王爷勾起嘴角……瞥了这位新儿媳一眼,觉得之前是自己低估她了,此女心计颇深,绝对不容小觑。 祝培风默默打量心竹,看她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也跟着皱起眉,随即置气的夹起那块鱼肉塞进自己嘴里,牙齿嚼得“咯吱”直响。 “风儿啊……二儿媳说的没错”老王妃跳出来替莲雪说话,“你回来至今还没与她好好说句话呢,实在不该厚此薄彼,刚怀孕的女人情绪不稳,最需要丈夫的体恤和关怀,今晚你就别去忙旁的了,到雪儿那里多陪陪她吧。” 莲雪大喜过望,顿时高兴的潮红了脸庞,觉得刚才总算没白跟婆婆献殷勤。 可又怕祝培风会拒绝,便立即又添一把猛火,“多谢婆母体谅,雪儿最近夜里确实总会觉得空虚寂寞,很想有个人能陪着说说话,听说心情好了,孩子才能更健康呢。” 菱儿在门外听得直着急,就差跪地祈祷了,心想小姐啊……您夫婿都快被人抢走了,您怎么不说句话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世子爷去二夫人房中?只要一踏进那香闺的门,后面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祝培风也想,只要她肯说,哪怕只短短一句话、一个字,不要他去,他都寸步不离,就留在她身边踏踏实实守着她。 可……让两人失望了,心竹不但没阻止,反而极尽平静的出言相劝,“夫君是该多陪陪妹妹,分离在即,就算为了孩子,也需让妹妹身心愉悦才是。” 老夫人这回满意了,“嗯,你能这般贤良很好嘛,白月,一会儿去给你主子收拾被褥,不如这几日就都宿在二少夫人那里吧。” 祝培风死死盯着身旁的女人,那如炬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 好啊……谭心竹!就这么把他舍出去了?还如此处变不惊、脸上一丝一毫犹豫都没有,真是胸怀宽广到没话说,那他不如就遂了她的意!继而“腾”地站起身,走到莲雪身边,并向她伸出一只手。 “你吃完了吗?我们回房吧,免得你坐太久会累。” 莲雪受宠若惊,赶紧用帕子拭干净嘴,难掩喜色的将嫩白小手娇羞递到他掌中,“是有些乏累,公公婆婆,那儿媳就先随夫君回去了。” “走吧、走吧!”老王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摆摆手,继续吃菜。 老王妃站起来,喜滋滋将两人送到门口,还不忘叮嘱,“儿啊,夜里记得给儿媳盖盖被子,万一受凉了可不得了。” “儿子记得了!”祝培风痛快应下,又偷偷往谭心竹那瞄了一眼,见她仍在悠闲抿茶,更加怒不可遏,直接拉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菱儿急得想跳脚,盯着两人背影远去,视线倒比自己主子还幽怨几分,最后被白月瞪了一眼,才侃侃收回目光。 第59章 她高你低 她大你小 主角已去,宴席只片刻就散了,而回去的路上,小丫鬟蔫头耷脑跟在小姐身后,也不说话了、也不玩笑了,纵有千般埋怨,也不敢朝自己主子发泄,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可又怎知心竹心里就一定好受呢?只是疼的次数太多,便也渐渐麻木了,有句诗说的好,“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与祝培风亦是如此…… 青春一去永不复返,就好像留不住的容颜和落下树的花!他们都不再是黄口小儿,接触的事物也更加纷繁复杂,不是单纯那些情情爱爱就能左右得了的,不如就由它去吧,既已然改不不了,那就去摆脱! 回身拽过菱儿的手,她窃窃跟她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菱儿,无需替我担忧难过,拦得住这一夜,又能保证拦得住以后每一夜吗?而且我已打定主意离开这里,所以他们怎么样,对我已经无所谓了,你能否明白?” 菱儿猛地顿住脚步,极为惊愕的看着她,随后左右瞧瞧,确定周围再无旁人才压低声音回,“小姐……您、您一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吗?所以才把姑爷推给二夫人?” “嗯!”因为全心全意的信任,她也没打算对菱儿隐瞒什么,之所以现在才说,是怕她无意间会跟白月透露,她后面还有用得上白月的地方呢。 “菱儿……你该了解我,以我的性格,在这王府是断待不下去了,唯有离开,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可是,您就不会舍不得姑爷吗?奴才看得出来,他、他是真心爱着您的,您这样一走,和世子爷就彻底没可能了。” “之前是会舍不得,但现在舍得了,你愿意我变成面目可憎的毒妇吗?就像莲雪那样,整日间与她勾引斗角,就为了能让祝培风多看一眼、多留一夜,如果那样才能得到他,那我宁愿不要!” 菱儿咬紧嘴唇,她当然不愿自己善良开朗的主子变成那样,但又不免惋惜…… “哎!这次回来,奴婢还以为您和世子爷终于言归于好、再不会分开了。您也知道的……以您和姑爷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他对您的喜爱,只要您勾勾手指,他是一定义无反顾站在您这边的,小姐为什么不愿意为了以后的幸福争取一次呢?” “因为怕会输。”心竹突然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菱儿,我现在可能有孕了,为了他,我输不起,你能想象……如果两个孩子先后降生,莲雪会怎么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这个孩子吗?我绝不能忍受自己和孩子活在每日被人陷害的惶恐中。” 菱儿嘴瞬间张成“o”型,眼睛也瞪得老大,随即恍悟过来……怪不得小姐早上一闻那鸽子汤就干呕不止,会不会就是因为害喜闹得? 可随后又更为懊恼!老天爷,这孩子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来到?哪怕只早一个月,在莲雪宣布有孕之前,世子爷该将会何其的欣喜若狂?那小姐和姑爷的结果会不会就不同了? 就冲今天莲雪对小姐的态度,就知道她这人有多么口风蜜饯、杀人不见血。而无论小姐诞下的男是女、他们母子日后在王府的处境都将凶险重重,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世子爷也不可能时时护在他们左右。 下一刻,她已经坚定回握住主子的手,“小姐,菱儿明白了,以后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奴婢都会义无反支持您,小姐想走,奴婢就陪您一起走,咱们不在王府受这等鸟气了,日后您只需安心养胎,奴婢再不给您添赌。” 心竹破涕为笑,两人情同姐妹般相偕走回宣喜堂。 而莲雪卧房里,祝培风自进来开始就一个人枯坐在外间软榻上,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爷,那个……奴才用不用给您收拾被褥去?”白月试探着问。 “不必,我一会儿就走!”他回的简短又利落。 莲雪听后心猛然一悸,知道他果然是为了气谭心竹才会答应随她来的,并且压根没打算过夜。其实……这个结果自出饭厅那刻她就已经猜到了,因为一离开众人视线,他就毫不留情甩开了她的手,然后也不管她能不能跟上,就自顾自阔步走在前面。 可既然来了,她又怎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就是托也得把他托住! “白月,你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同爷单独说。”莲雪过来冲白月一抬下巴,他也只得乖乖出去了。 门被关上后,一室安静,她随即款款来到祝培风旁边,坐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脸上浮现几分楚楚可怜。 “爷……我知您不愿在妾身这多待,并且避我如蛇蝎,但请爷看在妾身怀了祝家子嗣的份上,就多替我考虑考虑吧,王府人多嘴杂,若刚一回来,您就表现的万分不待见,这府里下人要怎么说我?妾身和腹中孩子以后要在府中如何立足?” “哼!”祝培风冷着脸一甩袍摆站起来,“怎么在王府待下去?你算计本世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我不追究你责任、还愿意让你带着孩子回来,就已经算给足你和太守府颜面了,怎还敢再奢求其他? “爷……”莲雪自知理亏,哀求般一把抓住他袖子,硬挤出两行眼泪,“妾身那时进府,您久久不愿看妾身一眼,会出此下策也是逼不得已啊,如今我已深刻意识到错了,幸而一招有孕,也算将功补过,就请爷原谅妾身吧,毕竟日后半生岁月都要在王府度过,就当您可怜可怜妾身、今晚不要走了。” 祝培风强行抽出被攥住的衣料。 “行啊,若想在此立足……本世子不妨给你指条明路,那就是夹起尾巴做人,这不是你太守府、不是你耍大小姐威风的地方,也少动那些不该动的歪脑筋。 别以为本世子今日不在府里,就不知你对心竹的不敬,下不为例,知道吗?永远别忘了,你虽挂个平妻的头衔,但只要我在一日,都是她高你低、她大你小,再敢以下犯上,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60章 两处别院 三处闲愁 莲雪被带得一个踉跄,险些跌下软榻,低垂的面庞已遍布仇恨之色。她已然这般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了,他为何仍是不为所动?还处处在维护谭心竹?想她堂堂太守之女、贵妃的亲侄女,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余光瞥见祝培风要走,她再次奋力抓住他,“世子爷可以不顾我,但也不打算挽回姐姐了吗?就这般和她别扭着上战场?” 今日宴席上谁看不出来?谭心竹一直对他不假以任何辞色,可见两人间已存在很深的嫌隙。 这句话果然戳在了祝培风软肋上! 而莲雪瞧他收住脚步,也知道自己压对了,可对谭心竹的恨意已经滔天。为何?他只肯为她停留?难道她这个要为他祝家传宗接代、生儿育女的女人还不抵那贱妇十分之一重要? 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他留下,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问! 莲雪稳稳气息,直挺起脊背才胸有成竹道,“世子爷也许不知,想让女人在乎,就一定要让她存在危机感,世子妃之所以会对您一直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态度,就是吃定您太在乎她了,信不信您真宿在妾身这一晚,明天她定会主动找您示好。” 祝培风略一思量……让心儿主动来找他?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不免也有些动心,会不会真如莲雪所说这般,心儿就是认定自己离不开她,所以从不会主动让步。 见他沉思的样子,她乘胜追击,“世子爷还别不信,妾身知道您与世子妃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也往往恰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世子妃更觉得有恃无恐,您不防试试以退为进,兴许成效会不错!” “那……万一她真误会了怎么办?”说实话,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已经犹豫了。 莲雪听罢不禁在心里冷笑,误会?他们二人孩子都有了,他还担心她误会什么?叫她误会死才好! “爷,这可是妾身完全从女人角度出发得出的结论,就算您不信,试试也没损失,若是您实在不愿与妾身同榻而眠,大可和衣坐在外面,如此一来……不但能在下人面前给妾身留足面子,还能起到检验姐姐的作用,又何乐而不为呢?” 经过再三考量,最终,祝培风还是坐回了软榻,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去睡吧,不用再管我!”他道。 莲雪一颗心终于落地,也没强迫,唤丫鬟进来伺候着卸妆洗漱,就一个人走进内室上床睡觉了。 祝培风咬紧牙关,硬生生在榻上挨了一宿,什么叫如坐针毡嗯,今夜也终于体会了一把! 而宣喜堂内,一主一仆则推心置腹谈了大半夜的话,心竹在拼命转移注意力,克制自己不要往莲雪房里想,不去想祝培风是怎么和她同床而眠、又是要以什么样的姿势抱着她睡觉,亦或者……会不会按照婆母的意思,夜里贴心为她盖被。 最后,竟破天荒的留下了菱儿,让她陪着自己安歇,生怕一个人时,又会丢人现眼的哭肿眼睛! 这一夜……两处别院,三处闲愁,总算熬过一夜。 菱儿醒得早,便穿戴好去厨房拿早膳,可却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之后就坐在那一个人生闷气,心竹见此纳闷过来问,“菱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叫谁欺负了?” 小丫头瘪着嘴也不说话,看得心儿干着急,只得自己胡乱猜测…… “是不是又听仆人说什么闲言碎语了?可昨夜不是已说好,往后再不往心里去了吗?” “哎呀小姐……根本不是!”闷葫芦总算开口,“是老夫人的丫鬟彩蝶啦,刚才回来路上拦住奴婢,说什么昨天二夫人头一日回来,按规矩今早要和您一起去给长辈敬茶,可您这宣喜堂离老夫人那远,又担心二夫人来回走一趟累着身子,只能辛苦您到她那院等着了。” 心竹咽下苦水,释然一笑,“老夫人顾虑有理,这也没什么,不过多走几步路的事,你何需这样愁眉苦脸。” “小姐,奴婢不该愁眉苦脸吗?您才是正妃,凭什么到一个平妻门口去等着?在这最看重礼仪规矩的亲王府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长之分?何况那二少夫人肚子也没大到走不动路的地步,怎么走两步就累到她了?让那些势利眼的下人看见,日后更狗眼看人低了。” 说着说着,她竟哽咽起来,泪珠子“噼里啪啦”掉个不停,别提多替她家主子感到憋屈。当初小姐和世子爷情投意合,可谓名副其实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满京都的人都可以作证。 如今来了个莲雪,怎能就把小姐轻视到这种地步?世子爷昨夜又宿在那里,让小姐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双入对,又会情何以堪?这也欺人太甚了! 她家小姐自小也是谭府合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宝,何需在这受此作贱?如今竟要自降身份,到一个平妻门口去候着,而且连世子爷都临阵倒戈了,又有谁能替小姐打抱不平? 想到愤慨之处,菱儿眼泪婆婆握住主子手,义愤填膺道:“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走?奴婢不想您留下继续看她们鼻子眼睛了,姑爷也不是好东西!” 心竹一把捂住她嘴,然后温柔替她拭净脸上泪痕,“小傻瓜,小心祸从口出,而且离开也不是小事,焉能说走就走,总得做到计划周详、万无一失吧? 好丫头!我知你心疼我,但以后切莫如此冲动言行了,现在咱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主母让做什么我们做什么便是,何必引起无谓的争端?但你信我,一切都是暂时的,好日子不会太远了!” 小姐的解释让菱儿宽下心,吸吸鼻子,果真收住泪水。 “行!奴婢听小姐的,您快坐下吃饭吧,一会儿粥该凉了。” “嗯,你坐下陪我一起吃,一个人没意思!”心竹勉强挤出笑容,故作轻松提出邀请。 “好,奴婢陪您!”接着,菱儿递过来满满一碗粥,“您多吃点,以后可不比从前一个人了,若亏着咱们家小少爷可不行。” 心竹默默接过来,可心里却有点没底,在没有得到大夫的确认之前,总害怕是空欢喜一场,万一哪天月事又来了呢?所以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常心。 第61章 毫无防备 险遭穿帮 半刻钟后,莲雪那也有丫鬟陆续进来给主子铺床更衣。祝培风疲惫揉揉鼻梁,躲进屏风里换上白月拿来的衣服,可精神却极度萎靡,感觉这一夜竟比带兵在外操练还累。 “爷,您可还好?奴才怎么瞧您脸色不太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白月担心的问。 祝培风叹息一声,暗道什么没睡好?他是干脆没睡!但为了给自己保留一丝尊严,只好打落牙齿活血吞,继而把矛头指向他,“你昨夜死哪去了?怎么不在门口候着?” 害他想找个为自己作证的人都没有! 白月一怔,大道冤枉,”爷……这可不赖奴才,奴才想着您夜里睡觉总得换身衣服,就回书房去给您取,可再回来就发现不知是谁将院门锁上了,刚想叫人,就听见一个婆子在里面警告,说您和二少夫人已经躺下歇息,万一惊扰了您二位休息,就让奴才吃不了兜着走,奴才……奴才这才抹头回去了。” “啪!” 他头上挨了不轻不重一巴掌,倒没有多疼,但也让眼前冒出几颗金星,接着惶恐抬头,就对上了自己主子那双怒不可遏的眼。 “白月,你明儿改名叫白痴得了!枉费跟在本世子爷身边这么多年,竟叫一个老嬷嬷随随便便呵住,还有没有一点家主心腹的威严?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的话也不许听!” 祝培风气急了,只能把气撒在他身上,锁院门和老嬷嬷威胁的话显然都是有备而来,让他不禁猜想……昨晚是不是再次不慎掉入了莲雪设下的圈套? 而自己着实是一时头脑不清、便又犯起糊涂,怎听她胡言乱语几句便真留了下来?如今院外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到了心竹耳里。不行!他不能继续待在这了,不然等不到她主动示好,自己就得跪着去求她。 接着……他推开白月抬腿就走,可双腿刚跨出房门,就被莲雪自身后急急叫住。 “世子爷,您看您,着急忙慌出门,连腰带都没系好。” 下一刻,在祝培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跟前为他重新系好腰带,从旁一看,两人举止竟有着说不出的亲昵和甜蜜,真像一对恩爱非常的老夫老妻。 祝培风着急要走,便也顾不得这些了,可再侧身想离开的时候,居然猛地在院门口扫到一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顿时傻在当场,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刚刚那暧昧的一幕。 她看见了吗?看见他从莲雪房里出来、她还为他系腰带,而自己竟天杀的没有阻止! 后面白月都不忍心目睹这一幕,心想主子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今就算天王老子现身,恐怕也无法救得了您了。 可还没等祝培风阻止好语言,心竹已经表情淡然盈盈走进来,全然看不出任何埋怨与嫉妒之色,只对着他微一屈膝,问候道,“世子爷早安,妾身特来等妹妹一同去给婆母敬茶的。” 他一蹙眉,敬茶?就算要敬茶,不是也该莲雪去她院门口等着吗?怎还劳动她主动往这跑一趟? 兴许怕他追究下去,本来还在窃笑自己奸计得逞的莲雪赶紧出来打圆场。 “多谢姐姐体恤,您一定是看妹妹身子不便,才屈尊降贵主动来妹妹院落等候的,那咱们就赶紧走吧,莫让老夫人久等了。”接着便不容拒绝挽着人要走。 可没成想,祝培风却出言叫住二人,“等等!” 虽内心抵触,心竹还是回过身询问“世子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而身旁莲雪立即面露几分紧张之色,就怕世子爷当众解释起昨晚的事,那她所有力气岂不都白费了? 好在不过虚惊一场,他没言其他,只莫名其妙的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心竹当然回没有,接着便率先出走出院子。 祝培风久久立在原地,蓦地感觉眼睛酸到发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居然回身一拳砸在了门廊柱子上,手背顿时血流如注,将院中几名奴仆都吓得仓皇无措,接着就“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要知道昨日这位爷刚扇得人满地找牙,他们无论如何得罪不起。 白月第一个冲过来,满脸忧心掏出帕子裹在他手上,“爷,您这是作甚?就算再生气也不能伤害自己身体啊。” 祝培风甩开他,口吻自暴满是自弃,“伤害又怎么了?反正也没人在乎,白月……备马,我要去宫里面圣。” “那,您就不等少夫人回来,再跟她解释解释了?” “她在乎吗?” 祝培风内心说不出的失望,他真的搞不懂,这段时间两人究竟是怎么了?他已经那么努力的想挽回彼此的关系,可她为何总是这般抗拒?又冷淡又疏离,似是再对他再燃不起热情,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呢? 现而今,竟变得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举止亲密也无动于衷,她对他可还有一点点在乎?一点点占有欲?难道就因为一个错误、一次隐瞒,便抹煞了两人十多年的感情? “依奴才看,您还是……” “别说了!”他厉声打断他,“照我吩咐去做,备马!” 既然她都不稀罕他的解释,还有什么好说的?尽管跟他置气便是,只要她不言离开,作出大天他都受着,但若想以此激怒他再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是!”白月也只好依言行事,乖乖去马房牵马。 在老夫人房中,待两位儿媳都敬完茶,彩蝶突然出其不意唤进来一名大夫,说是要给两位少夫人都把把脉,好根据各人情况调理下身体。 莲雪大大方方伸出手,反正真金不怕火焰,巴不得别人再昭告一遍自己有孕的消息。 可心竹这边却紧张得心突突直跳,着实没想到老夫人会弄这么一手,万一被大夫道出秘密,她逃跑大计岂不落空了?而且终生都将被困死在这里、和莲雪进行无休无止的宅斗,直至你死我活方能罢休! 菱儿也凑过来,手心泛凉攥住主子的手,暗忖这下该如何好? 第62章 有惊无险 得偿所愿 然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心竹猛地认出,眼前给莲雪把脉的不就是祖父看病那家医馆里的大夫吗? 此人好像姓郭,给爷爷看病的老医生是他的师父,而郭大夫专攻妇科,又是个比较贪财之人,好几次她替大哥前往医堂抓药时,都发现他会趁师傅不注意多收几文钱药钱,然后中饱私囊。 遇到如此贪财之人,她心里倒有了底,立即暗生一计。 不出所料,当郭大夫说莲雪喜脉确认无疑、并且胎象稳固时,又得到老王人一番夸奖,并高兴得当场摘下一对玉镯套在她手上,还郑重许下承诺…… “雪儿啊,再没有比这更让婆母高兴的了,你可算是我们祝王府名副其实的大功臣,放心,小世子一旦落地,娘定亏不了你,库房里的金银珠宝都随便你挑。” “雪儿多谢娘厚爱”莲雪叫的分外甜腻,“您这样,可真是要惯坏儿媳了。” 趁两人笑谈间,心竹已经走到桌前,落座后欣然将手腕搭在脉枕上,在郭大夫把两指按上脉络那一刻,菱儿都跟着捏把汗。 但突然……心竹把拳张开,自掌心露出一对绿莹莹的玉耳坠,这玉成色极好、质地又润又透,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惹得对方都看直了眼,也随即反应过来,这世子妃肯定是有求于他啊? 不出所料,一侧眸……当即瞧见她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出的二字——“无喜”,然后反转掌心,蹭掉字迹的同时也留下了那对玉耳坠,最后从容站起身。 郭大夫心领神会,不动神色把东西压在脉枕之下,用袖子一扫,物品便掉进自己医箱,随即离开桌旁,对着还在说话的老夫人一揖,“回王妃,世子妃除了脾胃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只开几副药调理调理即可。” 莲雪仗着得宠,竟抢在老夫人前头问话,“怎么样?姐姐可有喜脉啊?” 郭大夫眉眼儿一敛,摇头回答,“无喜!” 只要钱财到手,他一向对这深宅大院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出完诊便要请辞了。 莲雪得意洋洋睨了心竹一眼,而老王妃如今有了她腹中的宝贝疙瘩,自然不再在乎其他,只顺口询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派人去取药啊?” 郭大夫回,“明日便好。”接着就接过赏银,兴冲冲走了。 可人刚出去不久,菱儿突地惊呼一声,“哎呀,奴婢真是糊涂,昨儿少夫人还说想要一些金疮药呢,刚怎么忘跟大夫提了?” 心竹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马上附和,“趁人还没走远,你赶紧去追,省得明日去还得再等。” “是,奴婢这就去。”菱儿得令一溜烟跑了。 老夫人只满面红光跟莲雪聊的热络,根本没注意她这里的动向,不多时,她也起身告辞,一个人离开了这不属于她的温馨氛围。 来到庭院中,心竹沿着夹道默默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都感觉耳畔空落落的,再也体会不到那来回撞在耳际肌肤上的沁凉触感了。 当初她是多喜欢那对绿玉耳坠啊,它更是见证了无数次自己和祝培风床递间的亲密。所以于她而言,它意义确实非常特别,以至于她设计的所有首饰似乎都蕴含了它的缩影,圆润、剔透、细腻。 可如今……它已经不再属于她!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落下无数银白雪花,丝丝冷意袭来,她仰头凝望,心里不免涌起阵阵凄凉。 不知娘现在做什么呢?爹又做什么呢?祖父午睡了吗?大哥是不是还在忙着走街串巷巡铺子?小弟会不会又在四处捣蛋了? 她好想他们啊……好想好想…… 明天,可以有一次将信送出去的机会,而菱儿是绝对跨不出府门的,为今之计,只盼祝培风没领白月同去校场,他现在兴许是她唯一能指望上的人了。 但这等要求,要她如何能宣之于口? 正思量间……菱儿像欢脱的兔子一样自远处跑过来,笑成一朵花般,来到她身畔神神秘秘道,“小姐,那大夫说,您真的有喜啦,并且已经将近两月有余。” 两人皆高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回去后,菱儿越发谨慎且细致的照顾着,一会儿添火炉、一会儿端热茶,还在她腰后放了一个大靠枕,弄得心竹摇头失笑。 “你哦……快别忙活了,我没那么娇贵,再说现在也瞧不出什么啊。”她想拉着她坐下,可菱儿不允。 “那可不行,同样都是怀孕,那莲雪有什么待遇侍奴婢就要让您享受到什么待遇。哎!奴婢就说吧,月事推迟这样久肯定是有了,您还不信。” 心竹一听,也不禁莞尔,可不嘛……直到现在她还感觉像做梦一样,竟真的有了。眼巴巴盼将近两年,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想来可能的确是因为原来太紧张的缘故,现在一放松心态,孩子自然便降临。 只是时间尴尬了些,不过不要紧!她将手贴在肚腹上,在心里跟孩子发誓……无论你生不生在王府、能不能获得爵位、有没有父亲疼爱,都将是娘这辈子最最珍惜的无价之宝,娘会把自己的爱全部给你,一定让你快乐、幸福、无忧无虑的长大。 况且你还有太祖、外公、外婆、大舅和小舅,他们都会视你为心头肉那般,你的爱一点都不比别的孩子少! 自这刻起,她身体里好像被重新注入了无尽的能量,再也不会浪费心思想那些乱码七糟的事情,食欲好了、睡觉也香了,只觉为了孩子,自己也该好好的活着。 临傍晚时,菱儿过来提醒她,“小姐,您那画稿要怎么传出去啊?别明儿一早老夫人就派人去取药了。” 那时心竹正歪在偏榻上闭目养神,因此连眼睛都没睁的回,“放心吧,办我的事,她不会那么上心,世子爷回来了吗?” 菱儿摇头……“没有”,随即又问,“您是想把这事跟姑爷说吗?” “才不是。”心竹掀开薄被坐起来,“他不回来,我才好走白月这步棋啊,你去帮我把他叫进来吧。” 不多时,还兢兢业业守在外面的白月被唤了进来,可一入内,也不等人说话,只自顾自弯腰禀告。“回少夫人,爷一定是被要紧的公务缠住了,才这样晚没归家,绝对不是跟您怄气才故意不回来的。” 菱儿在旁边翻个白眼,暗骂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心竹倒不在意,酝酿片刻,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道,“白月,我有一事想求你。” 第63章 答应请求 衷心感谢 白月微怔,原来不是为世子爷的事啊?可也不明白少夫人能有什么事求自己?但还是赶紧应下来,“嗐,您太客气了,什么求不求的,有事您尽管吩咐。” 心竹冲菱儿一努嘴,她立即回身自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他。 “这是我最近闲暇时设计的几张首饰样子,你知道,我家就是干这个的,本想在王府解禁时就送回去,可老夫人却说现在府里缺人手、二少夫人那里也需时时照应着,便驳了我的请求,一直耽搁到今日,眼看要到年关,买首饰的肯定多,要错过这个销售旺季对谭家可是不小的损失,便想劳烦白月,趁明日取药时替我送到谭家店铺,将图纸交给我大哥。” 白月翻阅一遍手里那几张画稿,确实都是非常华丽的珠钗造型,旁边还有几行字,都是对设计的注解,随即放下戒心。 “成,少夫人放心,不就送给大少爷几张图吗?奴才一定替您办好,明儿一早就到铺子去。” 心竹笑着点点头,又站起走到他面前,“白月,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让你送回东西的事……能别让你家爷知道吗?” “啊?不让世子爷知道?”白月听后犯起难,爷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少奶奶这进出只苍蝇都得跟他汇报,此等事若瞒着他,被发现自己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随即抓抓脑袋,“少夫人,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您为何不让世子爷知道啊?奴才是怕万一走漏风声,反惹他猜忌,不如……” “你知道个屁!”菱儿在后面使劲一扯他袖子,连衣襟都被带下来半边,“只要你不说,如何会走漏风声?” “我……”白月一噎。 菱儿不听,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此事是能让世子爷知道,可赚的银子算公产还是私产?昨日咱俩不都听见了,世子爷要派兵卫看着我家小姐呢,那小姐两间铺子的盈利会不会也被他扣下,以此断了我家小姐的后路?也许世子爷不稀罕我家小姐这仨瓜俩枣,但老夫人呢?连小姐嫁妆都攥得死紧,难保不算计着拿去给她新儿媳添妆!” 她此番话听着虽刻薄,但话糙理不糙,直接把白月干灭火了。 细一琢磨……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按爷的思路,很有可能干出扣押少夫人钱财这等事,而银子一旦送入王府,公、私可就分不清了,让老夫人不惦记都难。 见他面色犹豫,心竹越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白月,你别怪罪菱儿,她性感就是这般心直口快,再者作为我的丫鬟,不免多替我考虑些。至于这件事……其实不必挑明其中寓意你也能明白,如今二夫人以怀有祝家长孙,未来肯定母凭子贵,我的处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总得替自己多打算打算,若你必须告诉世子爷,我也不为难你,但这图纸就不必送了,我宁愿它留在谭家,也不会拱手送到莲雪手里。” 为了达成目的,她只得编造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而话一落,便作势就要从他手里抽走纸张,但却立即被白月躲开。 “少夫人,您不必多说,此事白月应下了,并且决不会跟世子爷透露半句,若说起来……而今奴才吃穿不愁的日子还多亏少夫人,连名字都是拜您所赐,不然没准就死在了那一年寒冬,如今您有求于奴才,奴才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必定将此事为少夫人办妥!” “啊……白月,你真答应了?”菱儿激动的又拽住他袖子,两只眼睛都直冒光。 “答应了,死活奴才都替少夫人担着,只是菱儿姑娘……”白月皱起一张脸,颊带潮红,“你能别动不动就拽衣裳吗?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 菱儿猛一撒手,尴尬把视线移向别处,嘴里还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稀得看你啊?瘦得跟麻秆儿一样。” “噗”……心竹乐出来,真是超级喜欢这一对活宝。可又不由叹息,哎!要没有这些事,她原就想把菱儿许给白月的,如今一看,怕是没可能了。 “白月,谢谢你,无论之前你欠我多少恩情,这事过后你也都还完了,切莫再拿当年的过往困住自己,从今以后就只拿世子爷当你唯一的主子便可,好好伺候他、好好跟着他!” 白月一听,怎地那么像在做临行前最后的交代呢?赶紧甩甩头,把这些怪异的想法甩到脑后。 “少夫人,无论如何,您对白月都是有恩的,而这份恩情奴才没齿难忘,还有……您也别太悲观了,俗话说先胖不算胖,就算二夫人先有了,您也早晚会有的啊。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奴才却是瞧真真儿的,世子爷一颗心都扑在您身上,再容不下其他,昨儿会到二夫人那过夜就是在同您置气,巴不得您拈酸吃醋跟他吵一架呢,可您今早不但没问,还爱搭不稀礼的,爷可伤心了,气得把自己手都锤出了血。 哎!其实世子爷就是顺毛驴,又少爷脾气,您多哄哄他就好了,保证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您二人自幼相识十多年,好容易修成正果,可千万别因为一些微不足道人或者事伤了真感情。” 他说的言辞恳求,可却不知,两人感情早就伤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白月,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好意,一会儿自这出去后不必再守在外面,天儿太冷,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啊,我家小姐也要睡了。”菱儿附和。 “好,那奴先行告退。” 这件事办妥,心竹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早早上床安歇、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而祝培风不出所料的彻夜未归,莲雪苦苦等到半夜,甚至专门派了小厮在府门口哨探着,可直至子时,仍没得到世子爷回来的消息,最后只得带着气熄了灯。 第64章 借机挑衅 咬牙切齿 第二日,白月果然没出现在宣喜堂门口,还是菱儿装作有事要找他的样子去问管家,才知他一大早就请示过老夫人,出府去医馆给少夫人取药了。 菱儿又马不停蹄回来将这个好消息转告小姐,两人心情更加踏实,如不出意外,大哥应该很快就会想办法进来了。 白日里,因为昨夜世子爷没遵守诺言,回自己那里留宿,莲雪如鲠在喉、越想越气,一整个早上看谁都不顺眼。 身边陪侍的老嬷嬷见主子这样,也开始进起谗言,“哼!肯定是那位少夫人从中作梗,不然世子爷那般孝顺,怎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况且前夜都来了。” 莲雪握紧拳头,眼中尽是狠戾之色,同样觉得世子爷会如此肯定与谭心竹脱不了干系。 “二夫人,不如咱们就借此机会整治整治她,反正世子爷又不在,替她撑腰的没了,老夫人自是站在您这边的。” “怎么?你就不怕被世子爷查出来也在正院儿扇你巴掌?”莲雪斜眼看着她。 老嬷嬷脖子一梗,觉得自己表忠心的机会到了,马上信誓旦旦回,“老奴不怕,离家前老爷夫人特交代了,万不能让小姐在王府受委屈,为了小姐的幸福,老奴自当肝脑涂地。” 莲雪嘴角露出邪魅的笑,“行,那此事就全权交由你处理吧,但记住,一定要小心点,别做的太刻意。” “是,老奴记得了。” 接下来,从莲雪院里传出的指令一个一个到了宣喜堂,什么炉子不热了、窗户破了、被褥不够暖了,连院子里有残雪这种事情都来告诉心竹。 气得菱儿跟梅超风一样,掐着小腰在门口挡住来禀报的丫鬟,“这些杂事不该去找管家吗?告诉我家小姐作甚?” 小丫鬟惯会欺软怕硬那套,况且也是被那老嬷嬷授意过的,更颐指气使起来,“这您就得去问老夫人了,是她老人家说我们二少夫人院里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世子妃的,即便要去找管家,也该少夫人去找,奴婢只管传话,不管其他。” “你……”菱儿咬牙切齿,挺起胸膛要跟她拼了。 “菱儿,不许无礼。” 心竹脸色苍白自屋里走出来,因晨起刷牙时泛起恶心,才吐过一通,所以现在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见菱儿撅着嘴回到自己身后,她才将视线放回那名小丫鬟身上,口气不卑不亢,“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会尽快过去处理的。” “是,奴婢一定将少夫人话带到。”那丫鬟答完就一扭头走了,高傲的像只花孔雀一般。 菱儿嚷嚷着狠狠跺了两下脚,“小姐,您看她啊,算个什么东西,见世子爷不在府她们就作妖,等人回来奴婢非跟他告状不可。” “行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会儿我去处理了不就完了?”心竹劝着她,一手扶住门框,总觉得胃里不舒服。 菱儿见此赶紧伸手扶住主子,“您就是太好说话了,自己现在还这副身体,而且万一伤到肚子里小少爷怎么办呢?”最后一句话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会加倍小心的,相信我,距咱们离开这里的日子也不远了,你且再将就几天吧。” 菱儿听罢揉揉酸胀的鼻尖,“小姐,奴婢就是心疼您啊,同样都是身怀有孕,凭什么她坐在暖阁里舒舒服服,您却要天寒地冻替她服务?您才是这亲王府正经的世子妃啊?老王妃偏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何况这要让谭府那一家知道,又是该多心疼呢? 心竹拍拍她手,“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与她目的不同,我这般……是为以后能彻底摆脱这里,不然断不会受此窝囊气,我们用几日隐忍,换来一辈子快乐自由,不好吗?好菱儿,快去给我拿披肩吧。” 不多时,她们二人先去找了老管家,然后才带领几名丫鬟小厮赶到莲雪的大院子。 初一入内……里面亭台楼阁无不雅致,庭院走廊又宽敞又整洁,还有价值不菲的造景园林,确实无比气派豪华,别说她现在住的宣喜堂,就连原来那处和祝培风的新房都被比了下去。 可心竹尽量让自己平稳心态,不在意这些,只专注带人干活。 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心竹看着人干活儿时,莲雪就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坐在廊檐下观看,身上穿着华丽貂裘、还有狐狸帽子和狐狸围脖,尽显奢华贵妇风范。 身后又有丫鬟婆子前呼后拥,递手炉的、盖薄毯的、拿水果的、还有端茶倒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心竹也是她请来干活的丫鬟呢。 菱儿护主的挡在心竹前面,不叫她把自家主子比下去,可也非常庆幸,小姐决定离开真是明智之举。这种日子别说她,就是自己都一日待不下去,那莲雪天天不想别的,专琢磨怎么害人、压制人了。 而且小少爷一旦降生,若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那对他而言又是何其不幸?要天天防备着、时刻不能放松警惕,不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遭那毒妇的狠手了。 一个时辰以后,莲雪提的那些不足之处心竹都命人一一修缮完,可手脚早已冻到麻木,面颊和鼻尖也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但依然强撑着走到她面前,“妹妹看看可还有哪里不满意?这次就一并弄完吧。” 对方高傲的抬起下巴,悠闲吃掉一颗丫鬟递到嘴边的葡萄,表情别提多得意,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心竹。 “呦……这可不好说了,我刚搬进来,哪里有问题总要住一住才能瞧出来,兴许每天都有新发现呢,到时又少不得要劳烦姐姐喽。” 心竹对她这种小伎俩心照不宣,见招拆招,“无事,刚才我已同管事打好招呼,以后妹妹若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派丫鬟找他,李管家保证随时待命。 还有啊……妹妹,听说这怀孕初期久坐在寒冷的户外可不好,到时候生完产是会留下病根的,比如痔疮、月信痛,到时候万一血流不止就不好了,所以劝你还是少出来。毕竟孩子是给祝家生的,身体才是自己的。” 说完,她又以从上至下的角度俯视着扫了莲雪一眼,继而潇洒转身离开。 第65章 喜得白兔 横刀夺爱 待二人搀扶着走至外面夹道,菱儿才肆无忌惮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小姐,您这几句话真解气,说得二夫人脸都绿了。” 心竹一叹,自己这也实属无奈之举,若不加以阻止,只怕会愈演愈烈,她也得为自己以后会不会得痔疮而考虑不是? *** *** 接近日落时分,祝培风终于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只有他巴掌大的小兔子,欢欢喜喜用披风裹于怀间,再小心翼翼用大掌兜住。 而手背的伤口已经结痂,可没包扎也没上药,就那般赤裸裸暴露在外,看着还略有几分狰狞。 “爷……您回来啦”,接到消息的白月飞快跑出来迎接,似是以等待良久,可当看见他怀里探出的小脑袋,又惊喜低呼,“呀……哪来的兔子崽儿啊?这也太可爱了。” 祝培风却隔开他手,“别碰,你粗手粗脚的,这是我在宫里和十七公主要的,刚出生几天。” 白月可怜兮兮搓搓手,抬头问“爷,您这两天都待在宫里?” “嗯,被皇上拉住说起来没完,非要把战术定下来不可,夜里也不让走,我便宿在贤太妃那了。” 贤太妃是先皇遗留的上朝妃子,也算从小看着祝培风长大的长辈,幼时进宫,老王妃总喜欢带他到那里坐坐,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少也熟了,如今长大他也养成这个习惯,只要入宫便会去请安,贤太妃拿他就跟自己亲儿子一样。 “先别说我,少夫人这两日如何?”说着,祝培风又把披风裹紧,生怕冻着怀里的小东西,这是他拿来讨心竹欢心的,前两日生的气早消去大半。 他承认,他没出息!无论多气,出去溜达一圈都会慢慢消化掉,然后回来又没脸没皮粘过去,想来……他这辈子是中了一种名叫“谭心竹”的毒,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在乎他就不在乎吧,只要他在乎她就行,那天冲动之下答应留在莲雪那也是他不对,还有什么激将法啊,对她也根本不管用,最后反是他被激得够呛! 但有件事必须跟她解释清楚,那一整夜他都老老实实坐在外间,屁股都没挪一下!若还一直揪着这事不放,便是她不对了,看在他舍出块玉佩才换来小兔子的面上,她也不该再怄气。 白月心虚的揪揪耳朵,压低脸把自己表情掩起来,“您、您放心吧,少夫人可好了,这两天顿顿都能吃一整碗饭。” 祝培风笑的开怀,“那就好!”能吃,代表心情还不错。 但……“可有提过要出去?” “没有,之前被老夫人驳了一回,便一直待在宣喜堂里,连出院门儿都少。” “嗯,那还不错。”他暗喜,看来那次警告还是管用的。 “世子爷,您此次入宫,皇上说什么时候派您走了吗?”白月急步跟在他后面,主仆相继往内院走去。 提起这个,祝培风欢愉的神色立即隐去大半,半晌后才答,“快了,至多三日后就要出发。” “啊?”白月大吃一惊,“这么快啊?爷……无论如何,您这次都得带奴才一起上前线,不然谁伺候您啊?” 祝培风步速不减,回头敲了他脑门儿一记,“伺候什么?本世子是去打仗,又不是去享福,你少跟着裹乱,在家替我好好看着少夫人就得了,回来给你记个头功。” 一听头功,白月来了兴致,欢欢喜喜问,“那奖励是啥啊?” 祝培风不加思索,“把菱儿许给你当媳妇吧,要不要?我跟心儿是一对儿,你再跟她的丫鬟凑成一对儿,这多配套啊?” 谁知白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那丫头跟泼妇一样,奴才可降不住。”昨日袖子都叫她扯开个大缝子,直到晚上睡觉脱衣服才发现。 祝培风“哈哈”大笑两声,还不忘嘲弄,“你啊……完蛋!” 白月大大翻个白眼,反正黑灯瞎火、主子背后也没长眼睛,便无所顾忌起来,暗道您可是挺有蛋,气成那样走了,还不是臊眉搭眼的回来?他这顶多算随根儿! 说话间,两人先后跨过二进门儿,快步往宣喜堂走去,却不料在一个拐角,恰好遇见一个人,也是祝培风最不想看见的……莲雪!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人,似是刚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一见着他,便立刻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过来,柔声细语道,“给世子爷请安,您总算回来了,妾身昨夜等您等的好苦啊。” 祝培风不解,“等我做甚?” 啊?敢情他忘了?莲雪脸上刹那染上一抹悲色,只好呐呐提醒,“您忘啦?婆母不是让您最近几日夜里都陪着妾身吗?您也答应了。” “我可没答应。”他仓皇退后一步,差点踩在白月脚面上,“若不是前夜脑袋一热听了你的胡话,本世子一夜都不会留,往后你也别等了,我还有事,你赶紧回去吧。” “可是爷……”莲雪刚要挽留,忽看见自他披风下钻出一只通体雪白、又毛茸茸的小兔子脑袋,耳朵支棱着,小鼻子一抖一抖在嗅闻着周围的味道,十分可爱,视线一下就被吸引了。 “爷,您哪弄来的小兔子啊?好可爱,能给妾身玩玩儿吗?” 话落便要伸手去摸,下意识地,祝培风一掀披风把小兔子密不透风盖在里面,生怕被她抢走似的。 对面三人皆看的目光微闪,尤其莲雪,探过去的手还尴尬停在半空,立即明白能让世子爷宝贝至此的东西是要给谁的了,双眸不由染上一抹妒色。 想给她?她偏不让,非要夺过来据为己有不可! 下一刻,她又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像祝培风做了多对不起她的事。 “爷真是小气,妾身想摸摸都不许,这一天在屋子里闷都快闷死了,外面天儿又冷,想逛逛园子散心都不成,昨天婆母请大夫来给妾身把脉,还说有孕在身总是心情郁闷对孩子发育最不好了,不如……世子爷就把兔子送我吧,平时也能给妾身解解闷。” 白月都想啐她一口,真是厚脸皮,居然好意思直接开口要,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不懂吗? 祝培风自然也没给她好脸色,明确拒绝,“想解闷儿有得是办法,可这兔子不能给你。” “为什么呀?”她不依,撒娇似的过来拽住他袖子,“您就不能看在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割爱把兔子赏给妾身吗?” 第66章 有心讨好 计划落空 她身后那名老嬷嬷也跟着帮腔,“是啊,爷,难得小姐喜欢,您就割爱吧,这几日也确实在屋里憋闷的够呛,再加上刚离开爹娘,今儿还哭过几鼻子呢,您为小世子的健康着想,也该让着点小姐啊。” 祝培风被烦得头痛,又想赶紧摆脱纠缠,只能将将答应……“这样吧,你要真想要,我明儿让人上街上再给你买一只。” “不行,市面上卖的肯定不如爷怀里这只可爱。”但转而一琢磨,又怕自己口吻太强硬会将对方惹恼,随后便放软了语气,“不如先把这只给妾身玩儿两天,等爷买来差不多的再把它换回去,您看如何?” 见他还是不肯应允,莲雪眼睛一转,只好使出杀手锏。 只见她垂下头,做出一脸的受伤表情,“您不说妾身也知道,这兔子是世子爷要拿去哄姐姐开心的吧?那好,妾身也不逼您,大不了以后就多去姐姐房里坐坐,一样也能消遣解闷儿。” 祝培风气得直喘粗气,恨自己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赶在这时候遇见这尊煞神。而他最不愿的就是让莲雪动不动往便心竹眼前凑,此女诡计多端,若让她常去,难免在两人之间挑拨,而他不能在离开之前彻底让心竹恨上自己。 毕竟为只兔子也犯不上,这样一想……他眉头皱紧、咬着牙没好气将怀里的小东西递了过去,算是妥协了。 “给你玩两天可以,然后我就要把它换回去,若是死了,别怪本世子为你是问。” “世子爷,瞧您说的,哪能呢,妾身喜欢都来不及。”莲雪笑得灿烂,赶紧双手接过无比珍惜的搂进怀里。 祝培风在这耽搁了半天,也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大步离开。 视线盯着他远走的背影,莲雪柔和眉眼儿瞬间转为凌厉,一把将抱着的兔子扔给了旁边老嬷嬷,仿佛多接触一刻都无法忍受。 “哼!这说话就要带兵奔赴战场了,还不忘花心思给那个贱人寻开心,让我搬出孩子都不肯给,但一提她就投降了,祝培风……这是在逼我呢,逼我非得让谭心竹在王府无立足之地不可。” “小姐,老奴就说,只要有那贱人在一日,世子爷眼里就永远装不下你们母子,这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万一她以后也诞下一位小少爷,那咱们肚中这位的身份可就不好说了,为长远打算,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莲雪阴恻恻回眸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啧,您忘了?这次回来贵妃不是一并赏了不少好东西?”老嬷嬷发出狞笑,“就算不死,弄得她无法生育也是好的啊,更能永除后患了。” 莲雪五指使劲在小兔子脖颈捏了一把,直到它小小身躯疼的不停扭动,才厌恶地收回手。 “好,把那包东西翻出来吧,也该物尽其用了。” *** *** 另一边,祝培风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忍不住又要捶身旁路过的大树,可就在要挥出手臂的刹那,却被白月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并且苦苦哀求…… “爷,您不能再砸树了,再砸手背非烂了不可。” 他泄气的把胳膊抽出来,在空中吐出一团又一团白气,代表了心中是何等愤慨。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当时为两家安宁着想,他不得已应下这门亲事,本以为莲雪好歹也能如别家千金一样知书达理,可完全是他想多了,这女人简直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到家,别家千金的优点一个没有,缺点倒是占全了。 好容易走到宣喜堂附近,发现周围一个守卫的影子都没有,不由更为怒不可遏,回头便冲白月嚷,“我让你安排的人呢?躲到哪偷懒去了?” 话落,从最近两棵树上“唰唰”跳下来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走至祝培风跟前单膝跪地一抱拳,“世子爷,属下们在上面监视呢。” 他迁怒,“你们都跑到这守着做什么?啊?宣喜堂没有后门吗?一群猪脑袋,人从后门跑了你们会知道?” 白月耳朵被喊得嗡嗡作响,守卫们也面面相觑,心想当然会知道,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啊,何况还有四个在后面守着呢。但见主子发火,他们也不敢反驳,只得乖乖听训。 祝培风发泄够了,也没打算要他们回答,最后留下一句,“今晚我在,你们都回去吧,之后等我重新安排再来。”接着便加快脚步走进宣喜堂院内。 当看见窗内映射出散发着盈盈暖意的烛火,一颗烦躁的心才彻底安生下来。 推开房门,里面说笑的主仆二人立即陷入鸦雀无声,似是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来不及收起的笑脸也僵在了脸上。 而心竹到底是主子,能视而不见,可菱儿不能,只见她快速拿起一块布盖住箩筐儿里缝了一半的小衣服,然后赶紧过来迎接…… “世子爷回来啦?可曾用过晚膳了?” 祝培风眼睛盯在心竹身上,片刻后才摇摇头,“没呢。” “那用不用奴婢去厨房给您拿点吃的?”其实她就是假意客气客气,可没想到世子爷真会应允。 “去吧,随便下碗面就行。” 菱儿又担忧的看了小姐一眼,最终还是扭头离开卧房。 祝培风目光不移,瞧她还不给自己一个好脸,便越发想念那只兔子,若是它在,心竹见到一定会笑,没准还会欢欢喜喜的扑到他怀里,一如多年前他第一次套到小兔子那般。 可惜……被莲雪截胡了。 几不可闻叹口气,他让白月脱下披风,才与她隔着一张炕桌坐下来,但两人却一直寂静无声。 “呃……少夫人。”白月挂好衣服过来打破僵局,“药奴才给您取回来了,但大夫叮嘱,正好是七日的量,所以您从明早开始喝便可。” 说着,他还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心竹接收到这个信号,知道他在暗示她,图纸的事也以已经办妥了,内心不禁一阵欢愉,神色也跟着缓和许多。 “多谢白月。” “少夫人客气。” “等等……”祝培风插话,语气紧张问,“什么药啊?夫人可是病了?白月,你怎么没在我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 第67章 冷言冷语 争论不休 “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儿婆母叫来大夫给莲雪妹妹把脉,顺便也让我瞧了瞧,只说有些脾虚,才给我开了几副药调理。” “哦,那还好!”见心竹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祝培风眉头稍松。 白月退回门边,局促不安的杵在那,感觉屋里的热气把他鼻尖都熏冒汗了,还好……主子下一句话解救了他。 “你先出去吧,我与少夫人有话要说。” “是,奴才这就到院门口候着。”说完,他活像被狼撵了似的仓皇而出,又谨慎的把门严严实实关好。 当室内只剩下两人,吓人的静谧又来了,但心竹也不理他,只是继续低头自顾自看着手里的书。 祝培风心里七上八下,抿抿唇,终是忍不住一点点将大掌在桌面蹭过去,轻轻拽拽她搭在桌沿的纱袖,还故意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冲上,想以此博取她的同情。 “行啦……还气呢?有件事得跟你解释清楚,前夜我可没上她的床,就在外间榻上坐了一夜,不过也是为应付母亲罢了,你可别胡思乱想。” “嗯,知道了。”她答,接着翻过一张书页,似乎没有什么与他深谈的欲望,更没扫那手背一眼。 祝培风硬压住气,还是耐心道,“早上也是一时失神才没避开她给我系腰带的,下回我会注意。” 心竹凝神一瞬,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坦然将目光放在他脸上。 “爷……其实您根本不必特意与我说明什么,以后还有一辈子时间,您能次次都坐在外间吗?能次次都躲开与她亲近吗?就是您能做到,婆母和莲雪也绝不会答应,而且像你说的,既同意她进门了,就不能置她和孩子不顾,不然跟让她受活寡有什么区别?所以不如就试着接受吧,反正对您也没损失。” “你什么意思?”他深邃的眸子一寒,表情凛冽,“你的意思是说……你接受了?并且不介意我跟她同榻而眠、不介意我跟她宽衣解带,是吗?还觉得我跟她在一起是占便宜了?”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心竹也不打算再掩饰,便开诚布公道,“是的!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或许你以后仍会跟她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因此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又有何用?况且左拥右抱,不是天下男人都想享受的齐人之福吗?难道世子爷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他眼里冒火的接话,“可是我答应过你,一辈子都只爱你,不会再与别人生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呵……有没有爱又能怎样,耽误做那档子事吗?”她口吻满是鄙夷,似乎已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世子爷是答应过,婚前婚后都答应过,可但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走到今天这步?足见再信誓旦旦的诺言也没用,不过风吹吹就散的东西。” 行啊!祝培风算懂了,两人原来千般好万般好,只因为这一件错事,他就永无翻身之日了。而且自从莲雪这次回来,她就再不复之前那般对他体贴恩爱,不但整日间爱搭不理,而且活像个怎么捂都捂不热的冰疙瘩。 闭闭眼,他无奈的垂下头,沮丧道,“心竹,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但只要你说,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我一定不遗余力去做,除了放你走,我什么都答应!” 心竹收回视线,神色恍惚定在微跳的烛火上,口吻寡淡,“多谢世子爷,如果除了这个……那我便别无所求了,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呢,其实想想也挺好,有人替我承担生育之痛,我该知足的!” 祝培风听不下去了,嚯地站起身,感觉一片真心都被扔进了臭水沟,一时间气血上涌、怒不可遏! “谭心竹,你就非这样冷冰冰的对我?我都回来跟你解释了,你还在气什么?还想要我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果我这般低三下四都不能求得你的谅解,那莫不如你拿把刀捅死我吧,也比这般被你折磨强!” 心竹也站起来,踩在脚踏上身高竟与他持平,两人四目相对,同样不肯示弱的怒瞪回去,“咱们两个究竟谁在折磨谁?如果真觉得不能忍受,一别两宽不好吗?何必苦苦相逼,世子爷也不是非我不可?” 他喘着粗气,吼声要把房盖掀开,“我就非你不可,从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刻,你就注定是我的,这辈子都是,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我不要和你一别两宽,不要!” 祝培风一张帅脸气到变形,死死盯着她,待气息稍缓,才嗓音低哑且坚定的道,“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一生上天碧落下黄泉,你活我陪你活、你死我陪你死,休再提分开的事!” 也许是怕心竹再据理力争,他会说她不过,便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来到门前将门板一脚踹开。 可“啪”的一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应声摔在地上,原来是菱儿端着碗刚要进来,但好好一碗面竟被主子踹翻了,此刻正扎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爷,您这是……” “走开!”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绕过障碍扬长而去,两夫妻再一次闹到不欢而散。 白月怔愣片刻,寻思怎么刚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吵起来了?给菱儿使个眼色,让她赶紧进去看看少夫人,自己才愁眉苦脸去追主子。 菱儿会意,快步进屋,竟见小姐已四平八稳的坐了回去,不禁诧异,“小姐,您又把世子爷怎么着了?气得连面都没吃就急赤白咧的走了。” “无事,不过慢慢断掉他的念想。” 菱儿立即明白,“那……您这般是故意气世子爷的啊?” “不然呢?再装恩爱多没意思,我也没那个力气再应付他,菱儿,你把门口收拾了,然后就回去休息吧。” “好,小姐也早些休息。”菱儿不再多言,出去关上房门。 待周围恢复寂静,心竹才卸下伪装,恨不能现在就跨出祝府门槛回到亲人身边。呵……本以为这辈子找了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可哪成想,所有风雨竟都是他带来的! 忽而……窗纱传来叠指轻弹,她神经一下紧绷起来,沉吟片刻,立即缓步走过去简短问出一个字……“谁?” “小妹,是我,你大哥!” 第68章 前来献宝 欺人太甚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她难掩激动的一把捂住胸口,不禁热泪盈眶,知道大哥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他竟敢直接进入内院,难道祝培风没派人把守在外面吗? “大哥……你怎么进来了?”她赶紧询问。 “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妹子,从此刻开始,我说你听,知道了吗?我若专心听你说话,难免会忽略周围的细微响动。” “嗯”她接连点头,但也很听话的只回应个单音节。 “白月送的图纸我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你的藏头诗,所以决定必须要进来一趟,刚才你和祝培风的话哥也都听到了,知你去意已决,不过放心,咱们全家都支持你。 我现在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咱家所有铺子,包括你那两间,爹都有意兑出去,因为祖父早有远见,之前我便去过扬州一趟,拿着爹给的家产提前在那置办下四十亩田地,四间大铺,还有一座四进的院子,足够咱们一家几口住了。 好在那里物价没有京都高,银子也到够用,待你一和祝府摆脱关系,我们立即举家搬迁,不会让你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外面游荡的。” “嗯!”她又应,可这回却带着浓浓的哭腔。 “傻丫头,哭甚?这是好事,祖父早就想让咱们全家离开这了,爹娘也有这个意思,听哥说,我打听到再过不了几日祝培风就会率军亲征,你掌握好时机,定要提前筹募好对策,争取拿到休书,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和京都以及这些皇室一刀两断。” “大哥,妹妹明白了。”自始至终,她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那好,话已说完,大哥要走了,你且再隐忍几日。” “嗯!” 随后“噌”地一声,屋上几块瓦片传来轻响,接着一切就都归于了平静。心竹失神靠在窗边,久久不能平复情绪,攥在胸前的手都攥出一层薄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大哥一番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原来祖父早有离开京都的打算,并且已经让大哥哥提前在扬州置办好房产田地。 扬州……她曾在书上看到过,据说那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让她立即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最重要的是即便离开这里、失去了祝培风,她也不会孤苦无依一个人,而是有爹娘家人陪伴,他们以后再也不必分开。 她要带着她的宝宝,放下旧包袱,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这一夜,心竹激动的辗转反侧,直到天光放亮才沉沉睡去,连菱儿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而小姐可是一年都不睡一次懒觉的人,再加上怀孕本就嗜睡,所以菱儿也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备好热水,接着便坐在旁边继续缝小衣服。 可万万没想到,会有个不速之客突然来袭,直接搅乱了满室安宁祥和的气氛。 只听房门传来“啪啪”两声巨响,把菱儿吓得一个激灵,然后一个老嬷嬷粗声粗气的声音随即传来,“有人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快点开门,我家二少夫人来了。” 二少夫人?是莲雪吗?她怎么到这来了?还在迷迷糊糊的心竹赶紧爬起来,穿上外裙示意菱儿开门。 菱儿却恨得牙根痒痒,暗骂这二少夫人是不是没事闲的?大早上跑到他们这来耍威风,还扰了她家小姐好眠,简直让人打心眼里生厌! 继而没好气冲外面嚷,“别敲了、别敲了,这不来了吗?” 结果一开门,竟看见莲雪抱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站在外面,满面巧笑嫣嫣,但怎么瞧……那笑容里都蕴含几分不怀好意。 见到心竹,她立即挤开菱儿走进来,刮进一股刺鼻的脂粉味,接着献宝似的把小兔子聚举到心竹眼前,喜笑颜开道,“姐姐,你看……世子爷昨夜特意送给我的小兔子,可不可爱?” 呵!心竹暗讽,她说呢……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居然是为显摆世子爷给的宝贝才一大早来砸门! 袖中手掌攥成拳,望着那只可爱的小白兔,心竹内心酸涩不已。曾经……他也送给过她一只,只为博她一笑,而现在,他的这些小心思已经花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但为了不叫对方称心如意,她还是硬挤出抹无所谓的笑脸,若无其事答,“可爱,真的非常可爱!” 菱儿真想拿扫帚把这一对讨厌鬼都扫出去,谁稀罕那只破兔子?一大早就来触小姐霉头,如今对姑爷的好感也败光了。原来昨夜到这之前他已经先去过莲雪那里,而且待遇也天差地别,去人家那大献殷勤、来她们这却吵得翻天覆地,亏她还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莲雪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那当然,世子爷的眼光一定不会差,他说啊,怕我一个人天天闷在屋里无聊,特意寻来只小动物给我逗趣儿,没想到,夫君外表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内里还是个这么细心体贴的人,姐姐也知道,其实礼物不见得要多贵重,只要用心就好,最难得的是夫君心里还记挂着我。” 心竹深吸口气,付出全部耐心听她啰里八嗦说完这一大堆,要问她还会难过吗?当然会!爱一个人也是有惯性的,她跟了祝培风这么多年,当然不是说停就可以立即停下来。 以前他全部的好、全部的注意力都只用在她一个人身上,现在又分给了别人,说心如止水肯定是假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她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再那般伤心欲绝了。 虽然难过,但也不会很难过! 稳住心思,她继而开口,“那妹妹一大早过来,就是为跟我展示世子爷送的兔子吗?” 第69章 一忍再忍 舍她而去 “一部分吧,兔子是很可爱,只可惜……刚刚抱去婆母那请安,她老人家说这种小动物毛发满天飞,身上脏得很,而我又怀着孕,不适合养,所以……” “所以什么?”心竹蹙眉问。 “所以就想劳烦姐姐替妹妹养一段时间,姐姐是心细之人,只有给你养着我才放心啊。”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得天真无邪。 菱儿听得火冒三丈,这是拿她家小姐当什么了?后勤管家吗?不但要帮忙处理她院子里那些烂事儿,如今还要负责给她养兔子,难道她家小姐就没怀孕吗?便立即站出来反驳…… “回二少夫人,世子妃对一切动物的毛发都不适,恐怕不能答应您的请求了。” “是吗?”莲雪嘴角弧度变得高深莫测,“既然姐姐养不了,那就由你来养吧。” “什么?奴婢来养?”菱儿万分惊骇,脑子飞速旋转想着拒绝的说辞,突然灵光一闪,“奴婢也养不了,因为奴婢还要伺候小姐呢,万一身上沾染了兔子毛,让小姐闻到也不行,不如……您还是拿回去让身边那位老嬷嬷养吧。” 结果此话一出,立即就像点了炸药库,那老嬷嬷凶神恶煞对着菱儿便是一顿质问。 “你个小丫头说什么?老奴养?那老奴就不用伺候自家小姐了?现在满府好能有什么比二少夫人的肚子重要?万一有一点闪失,你担待的起吗?哼,二少夫人让你养是看得起你,岂容你胡乱指挥?” 意思她家小姐就不重要了呗?而且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此事足以说明,这二少夫人都坏到了什么地步?非要把世子爷用来讨好她的东西拿来给小姐养,不明摆着就是在故意膈应人吗?菱儿也被激得火冒三丈,撸起胳膊就要与她理理论。 “兔子留下,你们走吧。”半天没说话的心竹终于开口,祖父不是说过……忍常人所不能忍,才是能成就大事之人,一只兔子而已,这样多气她都受了,还忍不了这屈屈三天吗? “小姐……”菱儿见她妥协,郁闷的跺了两下脚。 可雪莲才不管这个,趾高气昂把怀里兔子递给旁边嬷嬷,“那就有劳姐姐了,来……快给世子妃送去。” 老嬷嬷得令,捧过兔子便扔进菱儿怀中,瞧她措手不及慌乱去接,脸上顿时生起一抹嘲笑。 目的达成,莲雪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领着人呼啦啦的又离开了宣喜堂,那老嬷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甚至连卧房门都不关,顷刻让屋里的热气散得精光,还灌进一下冷风。 而心竹那时还穿着单衣呢,菱儿气得咬牙切齿,撒气般“咣”地关上房门,眼泪都直在眼眶打转,随后急忙拿过厚衫披在主子身上。 哎!她家小姐这是做了什么孽,竟遇上这等无耻之人。 结果一扭头,又看见那只该死的小兔子,一把拎过它耳朵就要带出去。 “菱儿,你这是做什么?这事与它又无关。”心竹赶紧阻止,又把那无辜的小生命放在了桌上。 “小姐,您就是心太软,所以总会吃亏,没听那二少夫人说吗?小动物身上脏,老夫人不让碰呢,您也不要碰,奴婢这就把它拿出去。” 结果主仆二人拉扯半天,最后逼出心竹一句……“你再忍三天,这三天千万不要惹出什么祸端才好。” 菱儿转转眼珠,最终还是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可就算她们一忍再忍,对方也不见得就能放过她们。 *** *** 白天时,从宫里下来一道谕旨,皇上傍晚要在鸾叠台设宴,款待即将上战场的几位将领和父母,就当提前践行了。 而给祝培风的圣旨中还特意标明,要他的侧妃莲雪也一并入宫,因为莲贵妃想侄女了,但却只字未提谭心竹,所以她只能一个人被留在府中。 临行前,还得尽显孝道的将公婆送至门口。 祝培风肉眼可见的面色不愉,一直把目光瞥向别处,看也不看心竹一眼。他心里是憋着气的,一直忘不了昨夜她说的那些绝情的话,因此就算大半夜也负气的返回军营,今早接到家丁来报才匆忙赶回府。 上马车前,老夫人还不忘提醒,“风儿,外面路滑,你快把雪儿抱上去,可别让她磕着碰着。” 莲雪娇羞的张开双臂,祝培风咬咬牙,过来轻柔抱起她放到马车上,然后自己也登上去,自始至终没与心竹说一句话。 两辆豪华马车“哒哒哒”的走远了,心竹站在门口,一直到车辆消失在拐角才木讷转身回来,却感觉手脚都冻到麻木了,心也一并麻到失去知觉…… 第70章 明着陷害 暗着使坏 “小姐……”菱儿跟在她身后,语气闷闷不乐的。 “没事”她回,“我不生气,也不难过,不用替我担心。” 两人回到房中,心竹逃避般爬到床上倒头就睡,心想睡着就什么都不必烦恼、也不必钻牛角尖了。 祝培风那边也不好受,一上马车,他便迫不及待掀起窗帘一角,从缝隙中偷偷往外窥探,看见心竹瘦弱的身影一个人形单影只站在门口,他五脏都跟着揪痛。 只想让她服个软,就这样难吗?她为什么就不能主动过来哄哄他?哪怕一次、就一次!让他知道,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乎着他。 “世子爷,很心疼吗?”莲雪在旁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妒意难掩。 “心疼死了!”他回,连自己都不知从何时起,竟能对心竹残忍到这等地步。其实他若坚持带她一起入宫也不是不可,但却非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将她一个人留下。 随即他便低垂下脸,再没有抬起。 *** *** 心竹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最近不知怎么搞的,总是特别嗜睡,似乎就是这样睡一天一夜对她也不是难题,果然……睡眠才是最好忘记烦恼的办法。 见她起身,菱儿赶紧过来关切询问,“小姐,您总算醒了,饿没饿?奴婢去厨房给您取饭吧。” “不必,先给我倒杯水。”她睡得口干舌燥,待一杯温水下肚,人才真正清醒过来,接着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都过午了。” “哦……?”她诧异,“原来我睡了这样久。” “可不是嘛,奴婢好几次都想叫醒您呢,就算您不饿,肚子里的小少爷也得……” “别出声”,心竹突然做出“嘘”的手势,“我好像听见有人进院了。” “啊?谁能到咱们这来啊?莲雪不是随世子爷入宫了?”菱儿一惊,马上也紧张的侧耳聆听起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外间房门果然被敲响,“有人吗?快来应门。” 听见这熟悉的语调和语气,菱儿马上立起来眼睛,忿忿道,“是那个可恨的死老婆子,难道她又来找咱们麻烦了?” 心竹心里也有些别扭,但还是明令,“不管何事,也得先让人进来才能知道。” 话落,她已起身穿鞋下床。 菱儿冷着脸将门打开,果然是那老嬷嬷没错,可令人意外的,她手里还端着一小碟糕点,笑盈盈的走进来,全没了昨日盛气凌人的样子。 “见过世子妃,老奴给您请安了,我家主子走前特意吩咐,说您帮她照看兔子辛苦了,便让老奴过来给您送盘糕点,这可是在京都最有名的甜蓉坊买的,您快尝尝吧。” 心竹暗自琢磨,莲雪能有这么好心?莫不是来看她有没有虐待兔子的吧?便淡定回,“劳烦嬷嬷了,也多谢莲雪妹妹,兔子好好养在仓房,用不用拿来给你看看?” 老嬷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家小姐既托付给少夫人养,自是信的过您,东西已经送到,那老奴就先回去了,还请少夫人慢慢享用。” “您慢走!”菱儿替小姐回,口气阴阳怪气的,还朝她后脑勺剜了好几眼。 再回到房中,她端起那盘糕点就走,心竹还纳闷,“你拿着它干什么去?” “喂兔子,那毒妇送来的东西您敢吃啊?保不齐里面放泻药了呢,奴婢可不敢让您冒险。” 这本是句玩笑话,心竹当个乐呵听,暗道就算她不拿走她也没打算吃啊。但在这王府中,她应该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陷害自己吧? 可半个时辰后,两人吃过午饭,菱儿再去给兔子喂水时,突然跟见鬼了似的飞奔回来,脸色苍白跟她回禀,“小姐,不好了,那兔子居然死了。” “什么?”心竹听罢也大惊失色,赶紧随她过去查看。结果到仓房一瞧……一早还活蹦乱跳的小东西果然安静蜷缩在角落一动也不动了,显然已经死了好久。 “菱儿,你给它喂什么了?可有吃什么坚硬的东西?” “没有,奴婢发誓没有!”菱儿哭唧唧回,“奴婢这还没来得及喂什么呢,就把那盘糕点给它吃了一……” 话说一半,两人同时顿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彼此,糕点……? 不信邪般,主仆又壮着胆子趋近去看,果然盘子里的一块点心被兔子啃去了半边。 菱儿呆愣片刻,竟“哇”一下哭出来,断断续续嚷嚷,“小姐……小姐……那糕点,莫、莫非真被下毒了?” 这还用说嘛?心竹暗道!可稍一琢磨……此事还存有蹊跷。若是真用糕点来毒她,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在王府,祝培风一定会彻查到底,那事情很快就会暴露,莲雪就算有害她之心也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 那难道……心竹将视线放回兔子尸体上,莲雪的目的就是让它死?毕竟是世子爷送的,兔子一死,府里人会怎么看她?世子爷又会怎么想她? “菱儿,咱们走。” “去、去哪啊小姐?”菱儿都吓傻了,不敢想象若小姐真不慎吃下这盘糕点,后果会是什么样,简直后怕的要死。 “到府门口问问清楚。” 二人又急步走出宣喜堂,来到大门口问守卫,“今日可有人送糕点进来?又可有二少夫人身边的人出去?” 然而守卫都一口咬定没有,心竹就知道,她是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只好又悻悻然回到宣喜堂仓房,可万万想不到,小兔子尸体还在,那盘点心却没了。 菱儿瞠目结舌,微恼的问,“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心竹默默一叹,还能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有人趁机进来把证据销毁了呗,也怪自己仓促之下疏忽了。 领着菱儿回到堂屋,又将房门锁好,她才耐心解释,“糕点不是给我吃的,但就算不喂给小兔子,它也一定会死。” 菱儿听得云里雾里,懵懂的摇摇头,“小姐,您能不能说得再浅显一点,奴婢听不明白。” 心竹闭闭眼睛,后槽牙咬得死紧,“一个时辰后再出去,你就什么都懂了。” 说一百句,不如让她亲身经历一回。 菱儿倒也听话,全因为吓得够呛,也懒得自己动脑去分析什么了。 第71章 惩治恶婆 极力护短 结果不出所料,一个时辰后她借故去后院拿东西,就听到几个小丫鬟围在角落窃窃私语…… 说什么就因为世子爷在二少夫人院里住了一夜,世子妃就怀恨在心、还不依不饶,昨夜就与世子爷大吵了一架,今天又看一大家子都进了皇宫,唯独留下她自己,回来就把世子爷送给二少夫人的兔子毒死了。 小兔子何其无辜,好歹一条性命,原来世子妃的心竟如此狠毒,都不知世子爷从前看上她什么了?可这还不算,刚刚她又领着丫鬟假模假式去审问门房,句句不离二少夫人,企图把毒死小兔子的事嫁祸给二少夫人身边的人,心机真是重,不但嫉妒二夫人,还要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菱儿气得七窍生烟,忍无可忍,冲出去便和她们厮打在一起,还不忘歇斯底里的争辩,“你们有证据吗?就这么污蔑我家主子,到底谁陷害谁,老天自有公道,今天我非撕了你们这些惯会搬弄是非的烂嘴不可。” 几个小丫鬟还是忌惮世子爷威望的,很快就落荒而逃。 但被这般一闹,谣言传播的速度更快了,简直到了让心竹百口莫辩的程度,所以既然争辩不了,她干脆躺平,关上院门充耳不闻。 菱儿委屈的跟什么似的,脸被挠坏也不顾不得,只坐在那垂泪。 “小姐,奴婢总算明白您刚才的意思了,那盘糕点就不是为了毒您,而是为败坏您名声的,就算不拿给小兔子,二少夫人手里的人也会偷偷来把兔子弄死,再把糕点拿走,销毁证据,做实您善妒又心肠歹毒的恶名,莲雪这招真是太狠了,您说……她哪想来这么多阴损招数啊?” 心竹自嘲一笑,“所以说,咱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且这样一辈子不累吗?早走早解脱,这祝王府是万万留不得的。” “嗯!”菱儿抹干净眼泪,认同的点点头,“像她这种女人,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万一以后把魔爪伸向小少爷……不行,奴婢不能再往下想了,好可怕。” “好,那咱们就不想。”她抬起菱儿的下巴,一点一点给她脸上药,“往后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反正也待不了多久了。” *** *** 傍晚,祝培风他们一行人自宫里回到王府,莲雪身旁的老嬷嬷立即抓住机会窜出来,当着老王爷、老王妃的面说出这个“噩耗”,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里死了人呢。 莲雪做戏做全套,一听小兔子在谭心竹那死了,立即开始哭天抹泪,回身便扑在祝培风身上。 “爷……这可是您送给妾身的第一件礼物,姐姐就算再不喜,直接冲着妾身来就是了,何必对无辜的小生命动手?” 祝培风一懵,马上把她自身上揪起来,一脸不悦的问,“怎么回事?谁让你把兔子给心竹送去的?” 老夫人赶紧把莲雪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替她辩解“是我让的,她现在怀孕,本不适合养小动物,让大儿媳代养一阵怎么了?可就算心竹心中有气,也不能撒在兔子身上啊!” 祝培风只觉两眼一黑,险些气背过去,那兔子本来就是他要送给心竹的,只答应给雪莲养两天,他买来新的兔子就去换,可昨日在军营一忙,再加上与心竹置气,倒把这茬忘了。 如今雪莲明目张胆把兔子拿到了心竹那,其中又不知添油加醋的说了什么,如今他要怎么跟她解释?心竹又会有多伤心?会不会以为他真移情别恋了? 一时间气血攻心,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 莲雪心虚的猫在老夫人背后,装模作样抹几下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角,可内里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就算是她故意把兔子给那贱人送去的又怎样?第一世子爷没拿新的来换、兔子就是她的,第二此事已经得到老夫人首肯,所以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今日倒要看看,世子爷会怎么罚那贱人。 一旁老嬷嬷见世子爷脸色铁青半天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又几步凑上来。“世子爷,您可得给我家小姐做主啊,老奴亲眼所见,那兔子浑身是血哦,死的别提有多惨,可见世子妃得有多恨我家小姐,这样下去以后还了得?不知哪日就对我家小姐和孩子下手了。” 祝培风正憋着一腔邪火无处发泄,再瞧她竟敢如此诽谤心竹,过去“铛”一脚就将老嬷嬷踢翻在地。这一脚他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老嬷嬷白眼一翻,捂着被踢的地方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啊……”莲雪尖叫一声,下一刻就要冲过去,却被老王爷一把拽住。 “儿媳别过去,还是离远点吧,若是我儿气急了误伤到你可不好。” “可是爹……”莲雪面色雪白,嘴唇都血色顿失,感觉祝培风这一脚都要将人踹死了。 “雪儿,你爹说的对,还是别过去了。”老王妃也将人拉住。 祝培风神色阴森走到老嬷嬷身边,眼中尽是骇人冷光,活像要将地上的人生吞活剥一般,随后便呵斥…… “不过死了只兔子,何须如此大惊小怪?你在你们太守府也是这般没规没矩的?竟敢当众说世子妃坏话,信不信本世子让人把你嘴缝起来?” 老嬷嬷挨了始料未及的一脚,如今也不敢大放厥词了,再见世子爷也不像说笑的样子,赶紧坚持爬起来叩首,“老奴不敢,老奴再也不敢胡说了,请世子爷饶命、请世子爷饶命啊……” “哼!”祝培风冷哼一声,“那就记住,以后管好自己那张嘴,还有……这是祝王府,不是太守府,由不得你随意撒野。” 这话倒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莲雪焉能听不出来?面上变得不太好看,哀求的目光看向老王妃,可老王妃自然明白谭心竹是儿子的心头肉,如今见他动了真气,也不敢言语了。 祝培风向前一步,前脚掌死死踩在老嬷嬷扶着地的粗手上,就是要给她点苦头吃。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给本世子听好了,别说一只兔子,就是一百只,世子妃想杀也杀得,况且那畜生本就是要送给她的,当然随她处置,此事到此为止,若让本世子再听见一句背后议论少夫人的话,不管是谁,一概乱棍打死,听见了吗?” 说着,他使劲捻动脚掌,老嬷嬷不堪剧痛,一仰头就晕死了过去,因为指骨都被踩得稀碎,所以这只手恐怕也是废了。 周围仆人惊慌答完“是”,便都将疑惑的目光放在了二少夫人身上,原来那兔子是世子爷要送给少夫人的?至于怎么到了二夫人手里,以及又为什么非送去给少夫人去养,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照这般看来,少夫人就算弄死那兔子也有心可原,谁叫二少夫人膈应人在先呢? 莲雪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没料到祝培风会在大庭广众说出实情,这不是一点颜面也不留给她吗?而且她从娘家带来的老嬷嬷还被打成这样,和当众把她和太守府踩在脚下有什么区别?气恼之下,从婆母背后出来就要冲上前找祝培风理论。 第72章 天寒地冻 人冷心寒 可不成想,婆母速度比她快,一嗓子吼出来,顿时惊得她止住了脚步。 “好啦……都给我消停点吧,为只兔子弄得这样沸反盈天,成何体统。”老王妃是真的动了气,因力道过猛,头上步摇都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她是喜欢莲雪肚子里的孩子没错,也可以为此多忍让几分,但不代表就会放任她的行为不管。这才刚来王府,就如此小做题大作,还是为了只兔子,况且从儿子话头她也听出来了,八成就是莲雪夺人所爱,然后又拿到人家跟前显摆,才惹出后续这些事端。 小小年纪就这般飞扬跋扈可不好,待儿子一走,她若总是如此处处和大儿媳针锋相对,那后宅还有安宁之日吗?她这个当婆婆的可就有苦头吃了,所以现在必须给她个下马威。 看来儿子当初的言论果真没错,若任她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日后莲雪乃至太守府都得欺到他们头上来,所以这次……她打算站在儿子这边。 莲雪看婆母板起脸,也不敢言语了,一肚子埋怨都憋了回去。心想她刚入府,不好公开和夫婿、婆母对着干,待她日后站稳脚跟的,到时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望着那暗戳戳阴狠又毒辣的目光,老王爷摇摇头,背手往后院走去,戏看完了,也该散场了。 岚鹰紧随其后,呐呐道,“王爷,这二少夫人可不简单。” “呵呵……”祝崐冷笑,“她连暗卫都敢带进府,能简单得了吗?” 这还是岚鹰发现的,府里多了什么人、会不会武功、武功又是哪门哪派,一向逃不过他的眼。 “跟她一比,少夫人就显得和善单纯多了,而且为人处事都谦逊有礼、笑脸相迎,浑身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怪不得世子爷喜欢。” “嗯,我那大儿媳还是不错的,也许是与家教有关,太守为人如何,你我也皆心知肚明。” “那王爷……”岚鹰语气微顿,“用不用稍微压制一下,您看世子爷刚才都要气炸了。” 祝崐抬手,随意掐断了路过的一节树枝,别有深意道,“要想在敌对那方化被动为主动,总要抓住点把柄,压制什么?让她闹得越凶越好! 想让其灭亡,就要先让其膨胀!他曾经不也说过……女人还不多得是?不行就去母留子。 另一边,闻讯赶来的心竹也在闹剧落幕后准备悄然离开了。她本想出来听听莲雪是怎么编排自己的,没想到竟被祝培风发怒的样子震慑住,也随即看明白,清者自清,如今已不必解释太多。 “小姐,您瞧……刚刚世子爷可是一直在维护您呢,没任那一对主仆肆意污蔑您。但奴婢着实意外,世子爷居然连二少夫人身边的心腹都敢打,看着可真过瘾,其实奴婢早就想打那臭老婆子一顿了,这回也算替咱们出了口恶气。”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虽站在咱们这边,可也真的信了那兔子是我弄死的啊。” 也许挑这种理是显得有些矫情了,然而就是感觉他的维护没有维护到她心里,表面上看是句句替她说话,但也坐实了她因善妒而乱杀无辜的罪名,但莲雪……顶多算耍小姐脾气争宠。 哎!不想了,反正快要离开,何必还在乎王府里人怎么看她? “小姐,爷毕竟是个男人,心思一定不如咱们女人细腻,当时那种情况,可能也没想那么多。”菱儿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个理由,她讨厌莲雪不假,但也看出来世子爷是真的在替小姐撑腰。 “没事,都无所谓了。” 两人又回到宣喜堂,兔子尸体已经被小厮处理掉。 心竹依旧用看书画图打发时间,菱儿不知疲惫的秀着小衣服,一切仿佛又回归了平静。而即使祝培风在府,也一直未曾露面,她们宣喜堂……好像成了彻底让人遗忘的角落。 夜里,伺候主子洗漱完,两人准备就寝。但菱儿出去倒水时却发现外面又飘起雪花,而且这次的雪明显比上次还大,风一吹……绵延洁白的漫天飞雪、四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景色着实颇为壮观。 二人来了兴致,穿上厚袄在院子里堆起雪人,菱儿还突发奇想,拿来扣子和红辣椒,当雪人的眼睛鼻子。 “小姐,是不是还缺点什么?”菱儿掐腰站在远处观赏,总觉得哪里还不太满意。 “啊,我知道了。”心竹“噔噔”走进屋内,自柜子里翻出一条披肩给小雪人披上,“看,这回是不是就完美了?” “嗯!”菱儿拍起巴掌,“小姐的披肩真是神来之笔,小雪人真像活了一般。” 但稍一定神,当看到那华丽的布料,她立即惊呼出声,“我的老天爷!这不是世子爷送您的吗?据说可是用藩国进贡给皇上的紫金纱而制,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弄坏了该如何是好?” 话落就要冲过去拿下来,可竟被心竹伸手拽住,“给它披着吧,总之我以后也没机会穿了。” 随即,她缓缓蹲下身,捡来一根树枝在雪人身上写下“谭时愿”三个字。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菱儿歪着脑袋问,被一转移注意力,倒也忘了披肩的事。 “这是我给未来孩子起的名字,谭时愿,时时都如愿,而且男孩儿女孩儿皆宜,好不好听?” “时愿、时愿……”菱儿细细品味,随即灿笑着竖起大拇指,“好听,真好听,而且寓意也好,小姐不愧是太傅的孙女。” 两人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又笑闹一阵,围着雪人左看右看半天,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73章 掌框巴掌 以命威胁 第二日,菱儿本要自己去取早餐,可心竹怕她又听见下人间的流言蜚语,再和人动起手来,就要陪她一同前去。 然一开门,竟一眼看见祝培风站在院儿外,他面颊冻得绯红、头上肩上都落了白、脚下一指深的雪地都被踩平了,要知道昨夜雪下得可不小,若按这面积计算,好似已在院外来回踱一夜的步了…… 心竹菱儿深感讶异,不敢想象他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 祝培风没理会二人的凝视,只是目光炯炯瞪着心竹,寒声问:“你要去哪里?” 她回过神,声音很淡、表情也很淡,“没想去哪,只是要陪菱儿拿早餐而已,顺便出去走走。” 对于她表现出的疏离,祝培风解读成她在怨着自己,想起那只已经死了的小兔子,他眉毛深锁。 “最近府里不太平,这几日你们还是少出院儿吧,三餐完全可以让丫鬟送来。”他语气不善,本意是为她好,可一用这口吻说出来,好话也不好听了。 心竹果然不是心思起来,亦冷冷回怼过去,“那世子爷的意思,是要将我们软禁在这院儿里吗?就为了不出去碍别人的眼?其实爷不常在家,所以不知道,这府从来也没太平过,难道我们便要一辈子躲在宣喜堂,不能出去了?”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刚刚我只说这几日,不是永远。” “那爷给个具体的期限,这几日究竟是几日?” “现在无法告诉你,总要等这阵风波过去。” “那不就是遥遥无期吗?有某人在,就不会过去。” “谭心竹,你别无理取闹!” 两人几句话又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谁,周遭气氛竟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菱儿吓得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头一回这般希望白月能够在场,他最会从旁调节气氛了,有他在,两人兴许还吵不起来。 可这回,心竹似乎铁了心要据理力争,毫不示弱回望着他,“谁无理取闹?难道因为你娶了平妻,我就连门都出不得了?府里不太平,你为何不去告诉她不要出去?反而来警告我?” 祝培风一时语塞,也不明白两人怎会突然变成这样,几乎每次见面都是没完没了的争吵。而他们举案齐眉、恩爱幸福的时光仿佛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 她好像变得只一味为了赌气而赌气,连他为谁好都看不出来了。 因此也懒得再解释,只凶神恶煞道,“我大后日便要归营了,这一去也不知要走多久、还能不能回来,所以你就让我消停在家待两日不行吗?至于为什么来警告你……那我且问问,你为什么弄死那只兔子?” 心竹脸一白,“你真以为那兔子是我弄死的?” 他这不但是否定了她的人品,甚至连她这个人都全盘否定了。 “那你觉得会是莲雪?首先,我以问过小厮,兔子是死在了你院中的仓房里,莲雪一整天都不在府,再者,她很喜欢那只兔子。” “因为我不喜欢……所以就弄死了它?”心竹嘴里像含了口黄连,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去为别人的女人辩解。 她不认识他了,彻底不认识他了! 他痛苦握住她肩膀,发现心竹完全误会了他,“心竹,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不管你怎么样,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 不会变吗?可现在就已经变了,他居然认定她是会因为嫉妒而扼杀一个无辜生命的人。 奋力挥开他手臂,心竹急步往外走,再也受不了这种发自内心的煎熬……她再也受不了了! “心竹,你去哪?”祝培风急忙将人拽住,“我不让你出去,你听见没有?” “没有,没听到。”她捂住耳朵,从来没有过的崩溃,“我就要走,就要离开这里、离开你,不要碰我!” 祝培风浑身一凛,慌得六神无主,立即死死把她按在自己怀中,“你敢,你试试,本世子绝不允许你离开半步。” “腿长在我身上,你关不住我,祝培风,我让你放手、放手,听见没有?” 她再顾不得形象,实在是被气急了,不管不顾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菱儿全然吓傻,呆愣在原地,可猛地瞧见世子爷胳膊勒在了小姐肚子上,赶紧上去阻止,“世子爷,求求您,先放开小姐。” 她不出现倒好,这一出现反提醒了祝培风,只见他一个口哨出去,不知从何处“噌噌”跃出两抹黑影,提起菱儿胳膊就往外拽。 祝培风手里有了筹码,也随即放开怀里的人,险些让心竹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谭心竹,你想去哪便尽管去吧,能豁出你丫鬟的命就行,我保证,你前脚跨出祝府大门,我后脚就让她命丧黄泉。” 心竹气得浑身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敢、怎么可以用菱儿威胁她?他明明知道菱儿就跟她的家人一样。 气到全然失去理智之时……“啪”——她一个巴掌甩在了祝培风脸上。 全场哗然,甚至躲在暗处瞧热闹的一众仆人都傻了,拽着菱儿的两个暗卫也顿时僵住脚步。 可祝培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一眨不眨凝着她。 “解气了吗?不解气这边脸也可以给你。” “祝培风,你无耻,卑鄙!” “呵……无所谓,怎么样,还要不要走了?” 只要能留住她,他不介意被更恶劣的词语形容。 “你敢动菱儿,我绝对饶不了你,祝培风,我说到做到!” “那就赌赌看啊,看本世子敢不敢?” 两人像抖红眼的公鸡,彼此怒目而视,现在不只他觉得往事如烟,她也觉得再回不去了,她的培风哥哥早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那个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大哥哥已经不见了。 眼前这个将她心伤到体无完肤、还在往死里逼她的男人是谁?她不知道,也不认识! 然就在此时,一个丫头慌慌张张自前院儿跑过来,因为脚步急促,竟躲闪不及直接撞在了祝培风身上。他正在气头,挥臂一推就将丫头甩出几米远,让她结结实实摔在了石砖地面上。 第74章 拒绝送别 心如死灰 而之所以会如此不留情面,全因认出这是莲雪身边的陪侍,可推开人还不觉解气,接着又冷声骂道,“谁准许你在王府这样莽莽撞撞的?还有没有规矩?” 丫鬟已经疼的泪流满面,但仍坚持着颤颤巍巍爬起来,跪在地上回禀…… “请世子爷恕罪……奴婢之所以失了分寸,是因为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下身见了红,老夫人已经派人出去找大夫了,还请爷快过去瞧瞧吧。” 祝培风一惊,赶紧追问,“昨儿不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见红了?还是不慎摔倒了?” 心竹也有同样的疑问,但第一直觉便琢磨……这不会又是莲雪耍的什么阴谋诡计吧? 小丫鬟头压的更低了,唯唯诺诺回,“奴、奴婢不敢说!” “说!”祝培风瞪起眼睛。 “那、那奴婢就说了,有一个老嬷嬷去少夫人的暖房挖白菜,结果就在一块地里翻出个布娃娃,上面还写着二少夫人的生辰八字,肚子上被扎了好几根银针,老、老夫人便猜测……一定是有人故意咒二少夫人,所以才导致二少夫人见红的。”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昨天是小兔子、今天是下咒的娃娃,虽然二少夫人不地道在先,但这少夫人心也太狠了点,竟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 而祝培风……竟也鬼使神差回头看了心竹一眼!难道嫉妒真的会让女人变得面目全非?在暖房里发现,只有心竹才最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这让他不得不起疑。 而且她似乎真的恨极了他,原来他送给她的东西,就算一根几文钱的木簪,她都会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收起来,昨夜居然拿出他给她的紫金披风去盖雪人,要知道那可以御赐的东西,黄金万两也难求一件啊。 既然对他怀恨在心,当然也就不会放过莲雪以及她肚中的孩子了,所谓爱乌能及乌、恨乌也能及乌。 一对上祝培风的眼光,心竹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竟会怀疑到她头上,心头不由一阵恶寒。 面对今天的一切,她早已预料到,莲雪不会放过她,只要她留在王府一日,两人的战争便永远不会停止。但……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在别人未下定论之前,他居然会先怀疑上她,信她会这么残忍、泯灭人性到能对一个胎儿下手。 她更无法面对,在他心中当中,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得如此丑陋。老实说,这滋味比知道他背叛了她那一刻还要痛彻心扉。 垂下头,她笑的凄凉、无奈、又悲壮,和爱人之间最悲惨的状态,莫过于此!还好、还好……不会太久了! 祝培风深吸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着……两人终究还是站在了对立面上、她也终究是恨上自己了,只是任她有再多怨怼、不满,他都不会放任她离开自己,这是他唯一的坚持。 一抬手,两名暗卫一腾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心竹立即过去搀扶起瘫在地上的菱儿,再抬头,只看见他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渐行渐远,成了两人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好在莲雪那只是虚惊一场,大夫来后瞧了又瞧,也只说她是气息不顺才导致胎象不稳,以后保持心情愉悦就好了。 老夫人本想把谭心竹叫过去责问一番的,竟敢在她府里弄这些肮脏的东西,可碍于儿子极力阻止,才只好作罢,想着等风儿上了战场再收拾她不迟。 而为了莲雪和孩子考虑,祝培风被母亲强行留了下来,并命令他归营前的所有时间都必须留在莲雪房里,不要再弄得她气息不顺。 第二天,心竹和菱儿老老实实待在宣喜堂,一步都不曾踏出去,不是怕了,只是在熬,因为她们知道,明天就是祝培风带兵出征的日子。 接下来……就是她彻底实行逃跑计划的时候。 可令人意外的是,消失了几日的白月突然出现,说世子爷进宫的前一天就把他留在了军营,看着人刷铠甲,他也是回来才知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便赶紧过来询问少夫人的情况。 菱儿一见他出现,马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将心中积压了许久的委屈一股脑都宣泄了出来。 对于主子间的事,白月也不好过多评价,但知道世子爷也认定是少夫人杀死了兔子、还会用布娃娃诅咒二少夫人时,仍是忍不住埋怨了几句,“这点爷真不应该,十多年相知相许,怎能怀疑少夫人是这样的人呢?” “不是怀疑,他已经认定是我家小姐做的了,白月……世子爷变了,以前他从不会这样,居然还用杀掉我来威胁小姐留下,都伤透小姐的心了。”菱儿哭红鼻尖,极力替自己主子鸣不平。 “什么?用杀你威胁小姐?”白月大吃一惊,无论如何没想到世子爷会疯癫到做出这等事。 可心竹却好似并不在乎,反而问白月,“这次世子爷出征,有没有说要带你去?” 白月蹙眉摇摇头,“没明确说,但之前倒是提过一嘴……说、说让奴才留下来,好替他好好照顾您。” 呵……说的好听是照顾,说的不好听,不就是监视吗? 可也料到了,祝培风不会放心把她自己留在府里。但即使白月在,也不会过多妨碍她的计划,唯一的不便就要再想个办法,限制住白月自由,让他不能追去给祝培风通风报信。 “少夫人,奴才知道,自二少夫人来了后,您日子变得不好过,但您放心,奴才若被留下来,一定会极力维护您的安全,不会在爷离开的时候让她随意欺负。” 心竹咬咬嘴唇,真诚道谢,“白月,谢谢你的好意,你刚回来,难为你还想着来看看我,快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事咱们明天再说。” 白月走后,心竹彻夜未眠,睁着大眼睛一直到天亮。 直到听见院外传来仆人们杂乱的脚步声,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他们在为世子爷的离开做着最后的准备。 起床梳洗过后,彩蝶突然来敲响院门,说老王爷、老夫人、世子爷和二少夫人都在饭厅吃过早饭了,世子爷半个时辰后就要出发前往营中,若她想送行,现在去门口等候即可。 哦……原来他们一家四口已经吃完饭了,只不过没有叫她而已,心竹露出苦笑,她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全家排挤的对象,那还有什么可送的呢?免得破坏了人家难分难舍的送别场面 俗话说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分晚分……终究都是要分。随即冷淡回答,“劳烦彩蝶替我跟老夫人说一声,一会儿我就不去了,心竹衷心祝世子爷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第75章 生亦同床 死亦同穴 祝府门口,祝培风穿着一身闪闪发亮的铠甲,英姿勃发、威风凛凛,看得莲雪都入了迷,一直站在他旁边不肯离开,让老夫人想跟儿子说几句话都不得近身。 老王爷白了莲雪一眼,心想这儿媳确实够没眼力见,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自私。 “儿啊,你在战场上虽要奋勇杀敌,但也要保护好自身,娘已经没一个儿子了,不能再没有你,就算为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你也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老王妃频频拭泪,也不知这个宝贝疙瘩如今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所以内心无尽哀伤。 莲雪也眼泪婆娑,低头摸摸自己依然不见什么起色的孕肚,深情道,“世子爷一定要保重,等您凯旋归来之时,就是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团聚之日了,妾身还等着您给孩子取名字呢。“ 她眼巴巴的望着对面的男人,还以为自己这番话毕定会感动他。 可两人说了半天,都不见祝培风有半句回应,顺势看去,只见他正不错眼珠痴痴望着院内,几乎都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两人立即明白过来,他这怕是在等心竹呢。 莲雪为之气结,手中一块帕子都差点拧碎,暗想他昨天在自己那就心不在焉,一天一夜加起来也没跟她说上五句话,晚上又坚持睡在外间,躲她跟躲瘟神一样,亏她白白往自己身上弄了那么多鸡血。 可费半天劲,竟对增进两人感情一点助益没有,现而今分离在即,他心心念念都是那贱人。 “儿子,早些走吧,别耽误了时辰。”老王爷过来催促,其实也猜到,这个时间大儿媳还没出现,八成就是不会来了。 祝培风又怎能不懂?可他就是还不愿放弃,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差劲极了,从开始的背叛、到后来的欺骗、再到现在的质疑。但在内心深处,还是依然无法割舍下她,他爱她,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惯性,无法停止、也无法忽视。 然而无论之前曾发生过什么,他还是想在分别之前能与她好好道个别,告诉她……不要怨恨自己,待他归来,一定跟皇上告段长假,只用来专心陪她。 两个人可以慢慢修复关系,就像从前那样,朝夕相伴、琴瑟和鸣。他要领她四处游山玩水、或者在院子里种下一片竹林,这是他答应过她的,他一直都记得! 祝培风眨眨眼,瞳孔上的水汽快速被眨掉了,可待目光变得清晰,大门内仍旧空空如也,没有出现她的身影。 老夫人见儿子哀伤至极的样子,第一个不愿意了,气愤道,“这个谭心竹,真是不像话!亏我平时还觉得她识大体,自己夫君马上便要上战场了,这是何等大事?她却还在耍小脾气,做为你的发妻,此刻不是应该像雪儿一样早早出来恭送吗?难道还等人八抬大轿去抬她不成?” “行了,你少说几句吧,不是嫌人家碍眼,连早饭都没叫人家来吗?”老王爷发话,语气满是对自己妻子的不认同。 而莲雪一看祝培风这副痴情的样子,肺都快气炸了,自然选择站在婆婆这边,随即上前轻推推他胳膊,“夫君……时辰已经不早,我看姐姐应该是不会来了,您还是别让军中将领等急了才是。” 他充耳不闻,只是吩咐旁边白月,“我突然想起有件披风落在了书房里,你赶紧去帮我拿来。”也许再拖延一点时间、再多等一会儿,她就会出现了。 “是,爷,奴才这就去。”白月赶紧应下,还想着一会儿回来时定要去宣喜堂,就算求也要把少夫人求来,绝不能让主子这般带着遗憾奔赴战场。 可刚要跨过门槛,彩蝶竟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到几位主子面前一欠身,“奴婢回禀诸位主子,少夫人让奴婢转告世子爷一声,说她就不出来给爷饯行了,只祝您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随着此话出口,祝培风心中所有期翼都被打破了,只见他脸一黑,目光骤然转冷! 就算他要走了,她也不愿出来再看他一眼吗?好!谭心竹,你够狠! 她既已与他无话可说,那他还等什么?很快也想开了,马上赌气的大步来到自己坐骑前,利落翻上马背。 “爷……您……”白月追过来,一手拉住缰绳,眼圈瞬间变得通红,“您一定保护好自己安全,奴才在家等着您。” “好。”他弯腰拍拍他肩膀,“替我看好少夫人,莫叫人欺负她,若本世子回来见人少一根汗毛,必定为你是问。” 说完这句话,他第一千次骂自己没出息,就算心里再气,还是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是,爷放心,奴才一定照看好少夫人。” 莲雪牙齿“咯咯”作响,心想谭心竹都这般对他了,他还不忘护她周全,眼睛里的阴狠之光恨不得将那贱人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本想上前也问问他有没有话要嘱咐自己,好歹她再有几月就要生产了,可老王爷却先她一步走过去。 “儿啊……你可还有话要嘱咐爹?” “有!”祝培风直起身,“爹,儿子不在这段时间,您和娘定要保重自己身体,不必为儿子挂心,还有……若我一旦有去无回、死在敌人刀下,二房莲雪这边可允她改嫁,但血脉必须留在祝府,大房心儿那里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她生是我祝家的人、死是我祝家的鬼,就算儿子不幸亡故,你们也要把我的骨灰拿回来,以后和她合葬。” 莲雪瞬间傻眼,推开白月激动的趴过来,“爷……雪儿才是为您这一支传宗接代的人啊,您怎能允许我改嫁?与您合葬的该是我才对,谭心竹一无所出,凭什么与我相提并论?” “就凭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妻!”祝培风说的铿锵有力,眼神凌厉射向她,“连我祝家遭受丁点责罚,你爹都能把你接回去,倘若我真死了,就算你愿意,莲太守也未必同意你守一辈子活寡!还有……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痛恨别人算计我,你说,对于这种人,我怎能忍受死后还要见到她?” 第76章 煎熬已过 曙光在前 话落,他一拽马头,隔开和莲雪的距离,再回头最后凝望父母一眼,说了句“儿子走了,爹娘默念。” 就决绝甩下马鞭大喝了声“驾”,马儿立即扬起双蹄急驰出去,片刻便消失在街角。 老夫人盯着儿子背影,泪水止不住的流,即便一人一马消失在眼前,仍久久不愿离去。情绪全然深陷到悲痛之中,倒也顾不得莲雪是何心情了。 老王爷更不言语,扔下两人扭头回府,如今只求儿子能平安归来,别的再无暇顾及。 莲雪脸上时青时白,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只得来到老夫人身边抱怨,“婆母……您看世子爷,算是因我之前被爹接走的事而怨上我了,但那也并非是儿媳本意啊,还不是为祝家血脉考虑吗?” 说着说着,她还挤出两滴金豆子,语气越发义愤填膺,“儿媳就不明白了,那谭心竹有什么好?连自己夫君要上阵杀敌都不来送送,不是铁石心肠吗?世子爷还不忘事事替她考虑,我看夫君若真有什么事,巴不得赶快改嫁的该是她才对,” 老夫人在彩蝶搀扶下转过身,敷衍的劝解着,“你不知,我儿是个长情之人,从小到大就对这么一个女孩子动过心,原来更是整日心竹长、心竹短,有什么好吃好喝都要巴巴送到她面前,恨不得时时围着她转,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同她比,我们这做爹娘的倒要排在后面喽。” 莲雪听罢,心中怒火又被添上一把柴,越发后悔上次的糕点没被谭心竹吃掉,好彻底断了世子爷念想! “婆母,那儿媳怎么办啊?在谭心竹面前岂不一点胜算没有了?爷心里永远装不下儿媳。” “哎……有句话娘说了你别不爱听,毕竟你腹中孩子也不是情投意合来的,风儿能不心存芥蒂吗?但也不要怕,只要你这胎是个儿子,并且能平平安安降生,他想不重视你都难。” 雪莲眨眨眼,蹑蹑问,“那……儿媳这胎要是个女儿呢?” 老夫人看看她,表情变得高深莫测,“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依风儿对你的态度,怕是以后都再难进你房门,爵位之事不就又落在了谭心竹头上?哎,说起这事,婆母也替你担心,只要有她在,根本都不必去争去抢,只要勾勾手指风儿就屁颠屁颠的过去了,也真是难搞,你不能一辈子靠手段得宠吧?。” “这件事儿媳自知不对,但若不这样,世子爷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儿媳的,若进了祝府再被退回去,儿媳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莲雪楚楚可怜垂下头,一副悔恨懊恼的模样。 老夫人见她这般……到底心软了,竟莫名产生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婆母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话又说回来,这高门府邸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这般熬过来的?你公公不也天天扎在几个小妾堆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想开,无论男孩儿女孩儿,守着孩子好好过,若是再得不到男人青睐,能保住名利地位也未尝不可,日后你就知道了。” 莲雪暗忖,那她要是想不开呢?祝培风这样的极品男人,哪个女人看了能不想据为己有?又怎能忍受他日日掏心挖肺对待别的女人好?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即便这胎是个女孩儿,也得争取让世子爷只能跟她生孩子! *** *** 心竹那边一直安静待在房中,虽无心看书画画,但也尽量让自己放空心绪,不往祝培风那边想。 她忘不了,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股来的……那内心备受煎熬的滋味、彻夜难眠的夜晚,还有一次一次被误解的心酸,都让她不禁掬起一把伤心泪。 说她心狠也好、绝情也罢,总之他现在走了,她只觉一身轻松,并无过多留恋! 菱儿见小姐一早上都严肃的坐在那,没吃饭也没喝水,知她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便一直在旁默默陪伴,虽然很想知道小姐下一步的计划,但也为置只字片语。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心竹先发制人,“估计是白月,告诉他我今日谁也不想见,让他明日再来吧。” 会是白月吗?菱儿将信将疑打开门板,惊讶小姐果然料事如神,真是白月面带愁苦候在那。 “菱儿,我想见见少夫人,能不能劳烦你通传一声?”白月急问。 小丫头摇摇头,“抱歉,白月……我家小姐早料到是你,估计也已经猜出你要说什么了,所以提前交代今天谁也不见,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哦……这样啊”白月眼神暗了暗,表情更加沮丧。 其实他也犹豫了良久,才想来问问少夫人今天为何没去送世子爷的,但既然少夫人不愿见他,他也不便再问。 “白月……”在他转身要走之际,菱儿又叫住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问,“世子爷走之前,可有提及我家小姐?” “是没从嘴里问出来,但眼睛都快看脱窗了也没见少夫人出现,心里肯定难受死了,还特意留话,让我以后好好照看少夫人,别叫人欺负了。而且还说……就算他死了,也不许少夫人改嫁,以后还要把自己的尸骨和少夫人葬合葬。” “什么?那二少夫人呢?”菱儿瞪圆眼睛。 “二少夫人随便,不管!” 这还差不多,菱儿心里总算平衡了点,但随即反应过来,“哼!我家小姐才不会跟他合葬呢,因为我们马上就要……” 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差点说漏了嘴,她马上止住话音,眼神略有闪躲。 白月疑惑看向她,“马上就要什么?” “马上就要……马上就要气死啦,世子爷居然会怀疑是我家小姐杀死了兔子,还用布娃娃诅咒二少夫人,白月你来评评理,我家小姐是那么心肠歹毒的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白月忙不迭失摇头,“在我心目中,没有比少夫心更善良的人了,别说杀小动物,就是去打一下、骂一句,她都是于心不忍的,遑论还去诅咒胎儿?哎,世子爷也许是爱之深、责之切,一涉及到少夫人就失了判断,其实还是一心向着少夫人的。” 第77章 进宫面圣 请求和离 眼见自己蒙混过关,菱儿松下口气,但也想着要赶紧结束话题了,免得言多又失。 “这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关键是世子爷也这般,不是比别人更让我家小姐伤心吗?所以现在还在气头上,你便别当着她的面再提爷的事了,待她缓过心境再说。” “好,是我考虑不周,白月告辞,明日再来少夫人这里上差。” 瞧人走远,菱儿才拂拂胸口,转身回到屋内。 一室鸦雀无声,而外面两人每一句话都被心竹听进了耳里,心里不禁五味杂陈,看来他真是连死都不打算放过她。但覆水难收,她已经一时一刻也不愿在这多待了,两人能走至今天,也是被他一步一步逼过来的! 将手下意识贴在腹部,她必须趁早替孩子做好打算,短短几日,莲雪已经用尽各种阴险招数,让她防不胜防,若万一再知她已怀有身孕,肯定更加无所不用其极。如今祝培风又一走,自己便已注定永无安宁之日,可见……也该是走出第一步棋的时候了! 随即跟菱儿道,“替我梳头更衣,我要去二少夫人那里坐坐。” *** *** 对于她的突然到访,莲雪颇感讶异,但因为好奇她前来的原因,还是让人进来了,却忍不住一见面就阴阳怪气。 “呦……姐姐真是稀客,怎么今日夫君一走,反倒想起上妹妹这串门儿来了?” 说完就悠哉靠进榻里,时不时拨弄一下头发,连个座位也没给心竹让。 心竹不挑,直接开门见山,“可否请妹妹屏退左右,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妹妹说。” “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莲雪思量一瞬,琢磨量她也不敢对自己如何,所以还是一挥手让屋里丫鬟都出去了。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心竹自己捡了张与她平起平坐的椅子坐定,不肯让自己气势低她一头。 莲雪用余光打量着她,视线微顿……不免暗赞对面女人确有几分姿色,尤其在一身素衣素裙的衬托下,眸比月明、唇比樱红,仿佛抹上一点胭脂水粉都会玷污了她的纯真。 浑身又散发出一股淡然恬静、安之若素的气质,目光中皆是冷静与坚韧之色,如一朵迎风绽放的梅花,孤傲不可侵犯,让莲雪突然有种感觉,这股劲儿……和祝培风倒有几分相似。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越看越厌。贱人!装什么自命清高、不染一尘?不过仗着世子爷偏心罢了,看她日后怎么死死把她踩在脚下,再踏烂她每一件洁白的衣裙! 怀着满腔憎恶,她用余光瞪她一眼,“姐姐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婆婆叮嘱我要多休息,这样生出的孩子才能聪明。” “好!”心竹颔首,“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莲雪妹妹……我要离开这里!” 莲雪蓦地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离开这里……是她以为的那个“离开”吗?而后微眯起双眸,试探的又问一遍,“姐姐什么意思?是想要回娘家看看吗?那你该去跟婆母说才对,我可不管这个。” “呵……”心竹冷笑一声,“妹妹明明听懂了,何必非让我说清道明?那好吧!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祝王府、离开京都、祝培风和离,这样说……妹妹懂了吗?” 莲雪听罢,激动的竟一下自榻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凝视她半晌,转念一琢磨不透,既然对方已经开诚布公,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姐姐真的打算如此?” “千真万确,怎么?妹妹该不会舍不得我走吧?” 莲雪都想笑了,怎么可能?她恨不得她马上就能卷铺盖滚蛋,以后彻底消失在她和世子爷之间。只是……现在还需确定一点,她真能如此轻易就舍弃世子妃这个头衔没?还是在设计在诓骗自己? 灿然一笑,她又靠了回去,“姐姐若真打定主意要离去,直接跟婆婆提和离去就好,何必来与我说?” “你心知肚明,我前去提,婆母百分之百不会同意,尤其世子爷临行前又那样交代了一番,就算老夫人同意,也过不了老王爷那关,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只有你能帮得住我彻彻底底和祝培风断了这门亲。” “哦?”莲雪眼中尽是谋算,“姐姐真是高看我了,那不妨说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带我进宫去见莲贵妃,若能再见皇上一面就更好了,我一定有办法让圣上亲自下旨赐和离。”她胸有成竹道。 见皇上?莲雪面色稍带犹豫,见姑妈还好说,可皇上……哪能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况且她还吃不准她话里的真假。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离?平心而论,世子爷对你也还不错。”这话她明显是有所保留的,因为祝培风对谭心竹的好,已经远远超过了“也还不错”的范畴,甚至到了都让她嫉妒到发疯的地步。 心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从我个人角度来讲,因为我有感情洁癖,受不了他碰过别的女人再来碰我,再从长远考虑…… 第一,你以怀有身孕、爵位必然由你的儿子继承,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生下了女孩、日后我生了男孩,想必你也定不会让我的孩子好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受不了一辈子就这般与你勾心斗角下去,难道妹妹不累吗?又要安排人来偷糕点、又要派人去埋娃娃,还要算准时机让自己落红,我都替妹妹感到折腾,因此长痛不如短痛,莫不如就趁世子爷离开时赶紧做个了断,我退出,成全你们。” “呵呵……姐姐真是爽快之人,妹妹我还真有几分欣赏你了。”莲雪没承认也没否认,眸光流转、奸心四起。“可是,我现在还不能立即便答应下来,不如容我再考虑考虑如何?” 涉及到皇上,她肯定不能草率应下,必须要加倍小心谨慎才行。 “好,那我也不勉强妹妹,只是希望妹妹能想清楚,若我真成功和离,对你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该说的已经说完,我就不耽误妹妹午睡了,告辞。” 话毕,心竹落落大方起身,一句废话也不再多说,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第78章 噩梦已醒 迎接未来 莲雪一个人在屋中思考良久,按耐不住的翘起嘴角,大有种美梦成真的不真实感。对于谭心竹刚刚说的那些,她又怎能不明白呢? 若那贱人只是一般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她早就直接痛下杀手了,谁让她祖父曾是太子太傅呢?父亲虽然弃政从商,但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才隐忍至今,只敢在背后搞点不痛不痒的小动作。 可她一旦彻底脱离祝家,拔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自己就真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首先培风日后就只会有他一个女人,孩子定然只能跟她生,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也无法置整个祝家兴衰于不顾,那这胎无论男女便皆无所谓了。 第二她也不用再担心,属于儿子的爵位会被别人抢去,就像婆婆所说……权利地位都可被她死死攥在掌中。 可若是谭心竹在,以世子爷对她的宠爱程度,那未来的事可就变数颇多了,所以协助她和离,对她确实是只有利没有害。 离开莲雪那以后,菱儿比心竹还忧心忡忡,一走到无人的地方立即悄声问,“小姐,万一二少夫人不答应,咱们要怎么办啊?” 心竹从容迈着自己的步伐,口吻笃定,“放心吧,她一定会答应,并且天黑之前就会怕丫鬟送消息来。” “啊?”菱儿吃惊,“小姐怎地这般肯定?” “因为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我怕她不答应、她还怕我变卦呢,所以以她沉不住气的性格,定然连过夜都等不了。” 结果……事情真的就照心竹预期那般来了,到傍晚刚一掌灯,莲雪身边的小丫鬟就鬼鬼祟祟敲响宣喜堂院门,塞给菱儿封信后抹头就走。 菱儿不胜欢喜,虽没看信里的内容,但也觉得入宫的事有门儿了,赶紧进屋把薄纸呈给小姐。 待展信一阅,心竹也大大舒出口气,再见小丫头还眼巴巴等着自己公布结果,才笑着道,“没问题了,她说让我提前准备好,后日会带我进宫,因为那天掐赶上莲贵妃的生辰,皇上一定会到她殿中祝贺。” 主仆二人都难掩喜悦之色,因为这意味着她们马上就要脱离苦海了。 菱儿更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竟一把抓住心竹的手,“小姐,您真是厉害,居然想到这个办法,奴婢早就待不下去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咱们府里。” 心竹又何尝不是呢?感觉憋闷已久的心情都得到了释放,只盼时间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昨晚一夜未合眼,再加上空着肚子去找莲雪谈判,她着实累乏的紧,只简单喝了几口丫鬟送来的粥,就打算匆匆就寝了。 可菱儿却十分不解,平时晚餐少说也是三菜一汤,今日怎么就只有两碗粥呢?但也着实被快回家的喜讯冲昏了头,所以并未想太多。 她们洗漱一番便早早上床睡觉,然而尽管心竹已经极力克制了,还是在熟睡之后断断续续做起了梦,并而每一个梦都与祝培风有关。 六公主出嫁那天,他在观礼的人群中与她十指紧扣,还趴在她耳旁窃窃私语的问“心儿,六公主穿的那身凤冠霞帔好看吗?你若喜欢,我也让老师傅照着给你做,以后咱们成亲时也要办得这样风光盛大,可好?” 当时她还沾沾自喜,觉得祝培风对她真好,而现在才知道,婚礼办得再盛大又有什么用?并不代表婚姻就一定会幸福美满。 而当自这个梦中醒来后,下一个梦又接踵而至…… 梦里,他们好像又回到在文兴殿上课时,他从窗外递进来一个油纸包,正好放在她的书桌上,心竹打开一看,竟然是她最喜欢的豌豆酥,拿起一块咬下去……立即满足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连思思要分走一块都不许。 少年逆光伫立,凝望她的笑脸是那么美、酒窝又是那么好看,那时的谭心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仿佛这份喜欢,已经到了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地步。 可现在她也终于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比如眼睁睁看着他娶另一个女人,然后三个人拥挤不堪的过完这辈子。 突然……少年俊秀的脸变了,变得饱经风霜、满颊胡须,整齐发髻也凌乱不堪,身上华贵衣袍变成铠甲,上面还插着一根长矛,血沥沥啦啦流得浑身都是,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好多好多尸体,堆砌如河,就那样压在他身下,让她险些以为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可下一刻,他竟挣扎着颤颤巍巍向她伸出一只手,似是要触摸她,但也许是太恐惧、太震惊了,她的脚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心儿……”他虚弱的喊,一张嘴,一股血水先冒了出来,“你、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现在……又为什么要走?别走,求求你……不要和孩子离开我。” “心儿……” “心儿……” 他一声一声叫着她的名字,似是非要逼出个答案。 可心竹满脑袋想的都是他是不是快死了?不、他还不能死!虽然她不爱他了,但也不希望他死! “呜呜呜呜……”她痛哭流涕,压抑的无法呼吸,奋不顾身就要扑到他身上,压住那仿佛永远也流不完的血液。 但慌张之间,她已猛地惊醒,用朦胧泪眼环顾下四周……哪里还有凤冠霞帔?哪里还有豌豆酥?又哪里还有浑身是血的祝培风? 原来除了满面泪痕斑斑,其余一切皆是虚无,不过一场梦罢了! 而如今,噩梦已醒,过去……也真的成为了过去。 第二日,心竹起床后绝口不提昨晚梦境的事,不想让人知道,其实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在意着祝培风的,只是因为得不到完整的他,所以才装作不想要而已。 而祝培风前脚走、被派来往宣喜堂送饭的丫鬟也不来啦。 菱儿想着离开在即,便也没与她们计较,恢复了自己去厨房取饭的日子。可是到灶间一瞧,居然连菜都没有提前预留出来,锅里除了一点不知道谁吃剩的残羹剩渣,只在蒸笼里翻出三个冷包子。 第79章 撞破秘密 道出真相 气得她立即火冒三丈,小姐现在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怎可用这些粗食对付她呢?昨日去莲雪那她都看到了,人家桌上摆得可都是精致糕点、昂贵补品,如今到她家小姐竟敢这般怠慢。 这帮势利眼的吓人,毕定是知道爷一走没有人给小姐撑腰了,才如此肆无忌惮! 一边抹眼泪一边生起炉火,又趁热包子的功夫给小姐做了碗热汤,才苦大仇深端着回了宣喜堂。 心竹还纳闷,“你今日怎么自己去拿饭?还去了这样久?” “哪有啊”,菱儿装若无其事的回,“就是想自己出去溜达溜达而已,所以走得慢了些,小姐快趁热吃吧。” “哦……好”心竹也没再追问,夹起颗包子咬了一口,却面色一凝,立即把嘴里东西都呕了出来。因为包子应该是给下人吃的,里面竟有好多白花花的大肥肉。 看见那油乎乎的东西,她抑制不住泛起恶心,竟捂着胸口狂吐不止。 “小姐,您怎么了?”菱儿吓得不轻,惊慌失措站在身后帮忙拍背,可完全不见任何成效,主子还是不停往外倒着酸水。 “哎呀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都怪奴婢,一着急也没看是什么馅儿的,这万一要伤到肚子里小少爷可怎么办啊?”她急出眼泪,不忍心见主子这样,急急忙忙就往外冲,“奴婢去禀告老夫人,让她赶紧去请大夫。” “菱儿,你……你回来……”心竹虚弱的抬起胳膊,脸白的跟纸一样,可还是晚了一步,慌不择路的菱儿已经打开房门。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她竟一头扎进了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的白月怀里。 被这样一惊吓,心竹的恶心感倒止住了,可随后一个想法即刻钻入脑海……糟糕!也不知两人对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白、白月,你怎么在这?”菱儿结结巴巴的问。 “我来上差啊,昨儿不是与你说了吗?”白月同样一脸懵,面带疑惑的问“菱儿……少夫人怎么了?刚刚你又在说什么?什么肚子里的小少爷?” 但等来的却不是答案,而是被粗鲁薅住衣领拽进屋内,险些把他扯个狗啃屎,以及“砰”地巨大关门声。 可白月刚将将站稳,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脸上血色尽失的少夫人,还有满地狼藉,再结合菱儿刚才说的话,就算再笨也能猜出来了,马上表情惊喜且不可置信的问,“少夫人,您……您是不是有喜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况且此种情景也很难圆过去了,心竹只好微微点了下头。 菱儿随即走过来,关切询问一番,确定主子真的没事了,才端来热茶给她漱口,又将地面收拾干净。 听见少夫人肯定的答案,白月兴奋的差点蹦起来,笑逐颜开连连惊呼,“少夫人,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说呢?世子爷知道一定高兴疯了,他当着您面不敢说,可私下别提多盼望能和您有个孩子了,还带奴才去城外的观音庙偷偷拜过送子观音呢。不行……世子爷肯定还没走远,奴才得骑马追去,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 “不行,白月,你回来,这事不能同你家爷说,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心竹一声令下,菱儿已经飞速用后背抵住门板,不准他越雷池一步。 “为什么?”白月不懂,神情万分疑惑,“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您是正妻,您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爵位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为什么要瞒着?” “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菱儿绕到他身前,气急败坏的嚷,“小姐怀孕对咱们来说也许是喜事,但对某些人呢?比如世子爷那位平妻……莲二少夫人,会不会觉得属于自己儿子的爵位被抢了,然后便起了坏心?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算计和破坏!我们谭府有吃有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不稀罕继承什么爵位,何必留下来遭这份罪?” 心竹在一旁听着,暗赞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丫鬟,真把她的想法和神韵都学了几分。 可白月却急急辩解,“应该不会吧,二少夫人再怎样也不敢对祝家子嗣下手啊,若事情败露,别说世子爷,就是老爷、夫人都不会饶过她。” 但却随即反应过来另一件事,“不对不对,您瞧……奴才都被菱儿带偏了,您肚子里是祝家血脉,跟谭府有何相干?怎地会说到谭府有吃有喝呢?” 菱儿急的跳脚,凛声骂道,“你个大傻子,因为我们要回谭府啊,我家小姐要跟你家世子爷一刀两断,你还不明白吗?” “啊?”白月听得目瞪口呆,嘴张得都能吞下两颗鸡蛋了。 “少、少奶奶,您要与世子爷分开?这……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爷昨日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奴才看顾好您,若回来看您不见了,还带着祝家的骨血一走了之、自此与他一刀两断,人非疯掉不可,没准也要将奴才千刀万剐了。” “哼!谁管你?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都只知道考虑祝家的利益,谁在乎我们小姐的死活啊?反正我们去意已决,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我现在就跟你拼了。” 菱儿话落便抄起了线筐里的剪刀,却因手忙脚乱,险些伤到自己。 心竹听两人争吵半天,终于恢复些气力,才起身走至白月身边,把自己最近经历的所有遭遇、和为何非走不可的理由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二少夫人曾派人送来带毒的糕点、杀死小兔子嫁祸在她身上、又毁灭证据、故意让老嬷嬷跑到众人面前挑起矛盾、以及在暖房埋下布娃娃、最后还假装流血等等一切事。 白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竟失神的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少夫人,您……您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菱儿一抹眼泪,至今想起这些还心有余悸,口气自然更冲,“难道我们还编瞎话骗你不成?还是你也跟世子爷一样,真以为那些龌龊事都是我家小姐做的?” 第80章 故地重游 不胜唏嘘 白月失措摆手,“不不不,奴才的想法从未没改变过,绝不相信少奶奶能是做出这种事的人,但、但这些事您为何不同世子爷说呢?他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 “因为说了也无济于事,这里面牵扯的关系太复杂了,白月仔细想想……就算我把莲雪陷害我的证据一一摆在众人面前,以她背后的势力、还有已经怀孕的事实,老爷夫人又能怎么惩罚她?不过得过且过而已,那这之后呢……我和我的孩子又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少夫人,世子爷一定会拼命保护你们母子的,您相信奴才。“白月平生没有哭过,就算再苦再闹熬的日子也一直坚信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时,他真的崩不住了,完全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少夫人和世子爷一对佳偶分崩离析。 心竹却显得格外冷静,还在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爷能保我们一时,能保我们一世吗?就比如他上战场这几个月、或者更久的时间里,我要如何自处才能做到万无一失?白月……我简直无法想象,以后都要在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中度过,会是一件多么痛苦煎熬的事情。 作为一位母亲,我必须全心全意为我的孩子着想,不能让他遭到哪怕一丁点可能的伤害,所以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况且……以我和世子爷现在的情况,真的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从他答应让莲雪进门、又与她发生关系那一刻起,我就再无法原谅他了。” 说着,她一把握住白月的胳膊,“若白月真心为我好、为我肚中孩子考虑,就不要把此件事说出去,并且一定要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世子爷没了我还有莲雪,没了这个孩子还会有别的孩子,但唯有我离开,才能看着也许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平安快乐的长大。” 白月痛苦的单手捂住脸,两种情绪不断拉扯,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硬生生扯碎。一面已经投降,舍不得真让少夫人和小少爷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面又担心世子爷,不知道他回来面对妻离子散的景象,又要情何以堪? 最终只呜咽着挤出一句话,“可是、可是……那不一样,您和二少夫人在爷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不一样!” “不一样也没办法,白月……你心里不能只有你家世子爷。”菱儿发疯般揪住他衣领,歇斯底里怒吼,“知道我那天发现兔子被那盘糕点毒死后,内心是多么的庆幸和后怕吗? 庆幸的是糕点没被小姐误食,后怕的是万一她真的吃了呢?如今是不是已经一尸两命?而那时候世子爷又在哪?怕是正和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坐在一起享受着皇上的宴请吧?这就是你说的一定会保护好小姐?不!他保护不了我家小姐,只会惹她更伤心、更难过! 所以……放了我家小姐吧,世子爷已经不再是小姐的良配,面对莲雪那种狠毒的女人,我们根本无力反抗,如果你真不想让悲剧发生,就不要再阻止,从今以后,必须把小姐怀孕的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再对一个人说!” 白月被摇得头昏脑胀,但眼神却越来越清明,怔愣愣盯着菱儿那张因愤慨而扭曲的脸,终于下定决心…… “好,奴才、奴才答应少夫人了,您想走就走吧,若有一天事情败露,白月再跪在爷面前以死谢罪,不过奴才这样做,不是为您、也不是为世子爷,而是还未出生的小少爷。” 语毕,他用袖子一抹眼睛,起身毅然决然往门口走去,临了又嘱咐一句,“您就当白月刚才没进来过吧,奴才去外面守着。” 待室内归于宁静,心竹和菱儿忍不住抱在一起流泪,知道是又闯过了白月这一关,真的太不容易了。刚才人突然出现时,她们着实吓得不轻,还以为所有计划都要泡汤了,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反倒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 行!就当老天爷可怜他们母子,暗地里又帮了他们一把! 第二日,心竹一大早就起床梳洗打扮,难得穿上一身非常正式得体的华丽衣裙,勉强喝下几口粥,便坐在房中静静等待。 不多时,彩蝶来报,说让她赶紧准备一下,二少夫人一会儿要带她一并入宫,因为前几日见面莲贵妃特提及过,至今还未见过祝王府这位世子妃,今日又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正赶上贵妃寿诞,便想着两人一同前往祝贺,也好有个照应。 老夫人巴不得大儿媳和二儿媳能和平相处,自然不会阻止,也就欣然同意了。 半个时辰后,莲雪盛装出现在门口,与心竹双双登上马车,队伍缓缓往皇宫驶去。 路上,莲雪还不忘提醒,“姐姐别忘了此行的目的,若是妄想跟我耍什么花招,可别怪妹妹翻脸无情。” 自知道她决议要和离之后,自己已经兴奋的两夜没睡好觉了,所以绝不允许希望落空。 心竹语气轻蔑地回,“妹妹放心吧,就算河水倒流,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再好不过!” 达成共识,两个女人一路无话,不到半个时辰就顺利进入皇宫。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红砖绿瓦,心竹内心不胜唏嘘。幼年入宫陪读时,她每日就是从这个门进来的,而且通常一下马车,第一眼看到的总是默默等待在那的祝培风。 他好像永远比她早一步到,然后牵着她的手下车,两人再一路走到文兴殿。 每当看见他们相携行走,思思都会在一旁调侃,“呦……世子爷又去接心竹妹妹上学了啊?你也不嫌麻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如是,难道还担心人走丢了不成?” 祝培风也只是但笑不语,从不做任何解释。 后来两人确定了关系,他才告诉她……为了每天早上都能先她一步到宫门口,他必须天不亮就起床,然后一个人在马车停靠的地方枯站半个时辰。 心竹不解,疑惑发问,“那培风哥哥为何要如此呢?是真担心心儿认不得路、还是很喜欢一路与我闲谈着走到文兴殿的感觉?” 第81章 甜蜜不复 物是人非 “都不是”他笑答,露出颊边醉人的酒窝,表情三分自嘲、七分认真。 “那到底是为什么嘛?”心儿急到跳脚,却让他越发开怀。 轻轻刮下她的鼻尖,才宠溺道,“小笨蛋,只是为了在你每次下车时,能摸一下心儿妹妹软弱无骨的小手啊。” 那种沁入心底的甜,是以后再也不曾体会过的,现在想起……还是禁不住想笑。但此刻再回想这些已经恍如隔世,砖还是那块砖、瓦还是那片瓦,只是等她的培风哥哥永远不会出现了,而重返故地的她,也是为了要彻底与他断绝关系。 面对此情此景,让她突然想起一句诗……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收回思绪,她随在莲雪身后缓缓走入莲贵妃的祥春宫,一切进展都比她预期的顺利,虽然莲贵妃态度不冷不热,在送上寿礼后就把她晾在了一旁,只顾和自己侄女说说笑笑,但她全然不介意,毕竟她的目标也并非是来讨她欢心。 好在两人来的较晚,大殿内已经没有来贺寿的人了。在熬过一段时间后,主角终于出现,“皇上驾到”的通传声自宫门外响起。 心竹起身,稍整理下衣裙便静默伫立,突然感觉自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不着片刻……身着黄袍的皇帝前呼后拥来到正殿,她语气恬静,极为大方得体的上前屈膝行礼。 没想到皇上对谭心竹还有些印象,不但直呼出她的名讳,还记得她是谭太傅的孙女,也是自己那小辈堂弟一见钟情、非要娶进门的小丫头。 谭心竹表面恭敬应答,心里却觉好笑,看来这九五至尊也是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啊,知道只提曾经美好过往,绝口不提从她爹手里硬扣走六万两的事,还趁火打劫、又从祝培风那翘走六万两。 看两人聊得热络,莲雪心中不是滋味,莲贵妃瞧出侄女的心思,便赶紧适时打断两人对话,挑起另一个话题,“皇上,您最近正为前线打仗的事忙得焦头乱额,臣妾小小寿辰,何需劳烦您亲自过来一趟。” 提及此事,皇上神情立即生起几分愁容,“哎!还是贵妃知朕心意,朕近日的确在为此事发愁,前线虽派去很多忠军良将,但后勤补给着实是个难题,偏巧边境一直不太平,战事频发,国库早就被挥霍的所剩无几了。” 心竹转转眼珠,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来了,因此必须抓住,便起身盈盈跪在脚踏之下,虔诚一拜,“民妇斗胆,愿凭举家之力为皇上分忧解难!” “哦?你此话怎讲?”皇上立即问。 “民妇手中有两间首饰铺子,利润一直不错,还有丰厚的嫁妆、数年积蓄,加起来也超过白银数十万两了,如今国家有难,俗话说国之兴衰、匹夫有责,民妇自愿捐献出所有银两,助朝廷渡过此次难关。” 皇上听罢立即两眼放光,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竟能有这等觉悟,要知道当初可是让她父亲交六万两都费劲。 而现在正是前线吃紧、需要囤积兵马的时候,虽她的十万两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聊胜于无,并且在这种时局不稳的情况下,从哪个富甲之家都很难翘到这么大笔钱钱财了。 但高兴之余……再看看匍匐在地的谭心竹,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天子,马上察觉出一丝端倪。 “谭氏,你愿这般倾囊相助,不见得单纯就是为帮助国家吧?不妨直说,你可还有其他想法?” “皇上英明”心竹再次叩首,“民妇不惜这般散尽家财,确有一件为难之事想恳求皇上,那就是想劳烦您做主,赐下一道我与祝培风的和离书。” 她的话如平地惊雷,除早知晓此事的莲雪,其余两人都被震在原地。莲贵妃探究的目光投向侄女,见她全无意外之色,还面带微笑,才明白她今日带这位正妃前来的真正目的。 皇帝身为局外人,也着实被她的要求吓了一跳,表情竟比刚才听到她愿意拿出十万两还惊讶几分,随即疑惑发问,“朕知你和培风自小相识,一向感情甚睦,何至于要朕赐旨和离啊?” 心竹抬起脑袋,神色不慌不忙。 “回禀皇上,其一,和离之意不是今日才起,而是自莲雪妹妹入门那一刻就产生了,民妇自任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内里真实性情远不如表现出来的大度,实在受不了夫君左右逢缘,未来几十年都要与别人争宠,又怕这般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酿成大错,故而逼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再者,世子爷今日一去,生死都无定论,就算九死一生回来了,会不会缺胳膊少腿也不一定,恕民妇自私,总不能把自己一辈子幸福压在一个凶多吉少的男人身上,所以愿以全部身家换取自由之身,还望皇上成全。” 此话属实不好听,人刚离家没几日,她怎能现在就抱有这种心思?莲贵妃借机给侄女使个眼色。 莲雪会意,马上拍案而起,“谭心竹!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夫君刚离开几日?你就在这又咒他死、又咒他会残疾的,安得是什么心?还有没有点人性?亏得世子爷平日里对你百般爱护,你这样说也太让人寒心了,又把你们多年的感情置于何地?” 而这番言论正是皇上想说的,随即也附和起来,“是啊,谭氏,做为培风的世子妃,你怎不知以夫为天的道理?就算他战死沙场、或者不幸重伤,也不该由你来嫌弃,再者培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绝对是人中其才,小小战役还不至于像你想的那般。”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心竹目光依然坚毅,“皇上,民妇去意已决,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婚姻也是如此,既以离心离德无法恩爱如初,若勉强留下后半辈子也不会幸福,所以还请你成全民妇吧,民妇愿把银两多追加五万两。” “你……”皇上为之气结,可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莲贵妃轻拽了下龙袍。 侄女扮了黑脸,她就得出来扮个白面,一唱一和才能事半功倍嘛。 第82章 乞求圣上 赐旨和离 “皇上,臣妾知您是一番好意,不想让培风刚上战场就闹得夫妻分离,但看谭氏的样子,恐再难有悔改之意了,而且有一点您也是知道的,祝家这一支就剩下培风一个男丁,多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的,谭氏又一直无所出,以后世子爷肯定要广纳贤妾,如此善妒,确实无法在府邸立足,不如……您就成全她吧,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被她这样一说,皇上也动了心思,首先莲贵妃所言有理有据,留这样一个女人在祝府,日后就是给培风留了个罗乱。再者……他也实在舍不得那十五万两银子,起码未来三月的军粮是足够了。 看出皇上的犹豫,心竹乘胜追击,“皇上,您若怕世子爷回来会怪您,民妇可在离开之前留封书信,阐明是自己执意要离开的,与您无关,您也可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民妇头上,今日还有莲贵妃和妹妹一同作证,皆可证明是民妇挑的头、并誓死也要求一纸和离的。” 皇上神色凝重,沉思着捋捋下颚胡须,踌躇道,“这……” “皇上……”旁边莲雪怎能错过这个彻底起走心竹的机会,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您就别再犹豫了,她想走就让她走吧,如今臣妾身怀有孕,总得为世子爷的长子多考虑考虑,万一哪天这妒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故意使坏下绊,受损失的也还是祝家啊,不如就此断了这祸根,大家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就当世子爷与她缘尽于此了。” 思量再三,皇上终于拍了板,“哎……好!人都说宁拆十座不拆一桩婚,但事已至此,今日就由朕给祝家主持回公道吧,谭氏,你可想好,今日赐和离的谕旨一下,你就再不是祝亲王府的世子妃了。” 莲贵妃和莲雪皆目光阴冷盯着谭心竹,生怕她生出悔改之意。 但心竹脸上依旧波澜不起,最后一次俯首额头贴地,“多谢皇上提醒,民妇感激不尽,但心意已定,还请您早日赐旨和离。” “好!君无戏言,你且回家等着吧,待和离书一交由县衙盖印,马上就会送到你手中。” “谢主隆恩,民妇这就归家凑齐十五万两,尽快派人送至内务府。” 她都想好了,以自己那点家底是肯定拿不出这些银子的,实在不行……就只好问父亲借一些,爹对于手中积蓄是跟她透过底的,所以才能有这等底气,待日后到了南方,再好好做生意还给爹便是。 一刻钟后,各怀心思的二人走出宫门,心竹只觉一身轻松,大有种“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的意思,仿佛天都比刚才进去时蓝了不少。 “姐姐,这回你终于如愿了”莲雪说着风凉话,内心也是忍不住的欢呼雀跃,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成为祝培风世子妃的样子,到那时……身份、地位都会被她轻易收入囊中。 心竹唇角微勾,笑得洒脱,“还得多谢妹妹鼎力相助。” “呵呵……举手之劳而已,毕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谭心竹……”莲雪眼中射出两道犀利的光,“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今日的决定,这次离开,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和世子爷面前,打扰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生活。” 心竹内心泛起一阵苦涩,手掌虚虚贴在腹部,他们是一家三口,那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什么呢? 菱儿听罢也恨不得上去狠狠踹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脚,她虽然年龄不大,但至今真没见过一个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的人。 明明是她家小姐和世子爷认识在先、明明是她后插进两人感情之中,然后又用不耻的手段上了世子爷的床,现在居然敢反过来跟她家小姐说出这种话,也不怕会遭到天谴! 凝神一瞬,心竹回的坚定,“放心吧,既决定离开,我就没再回来的打算,祝你和世子爷多生贵子、恩爱百年。” “好,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两人临至马车前,心竹却收住脚步,再次对莲雪道,“我就不上去了,妹妹自己回吧。” “哦?姐姐这是打算连家都不回了?”对方狐疑的看着她。 “你刚刚不也听到了?皇上让我回家等着,我当然不能违抗圣意,而祝府可不是我的家,顶多算婆家。” 莲雪假笑着点点头,没想到谭心竹表面看着性格柔弱,其实性格竟是如此刚毅,一撇清关系,居然能两手空空说走就走,老实说……她自己可做不到这点、也没有这等魄力。 “好!那我也不勉强姐姐了,咱们后会无期。”莲雪被丫鬟搀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菱儿赶紧进前,神色担忧,“小姐,这女人回去还指不定怎么在老夫人面前编排咱们呢。” 这点心竹早就预料到了,就算没有亲耳听见、其内容也可想而知,一定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没准在她口中,自己就成了担心丈夫早死、或者怕丈夫成为残疾,才会提出和离的那种恶毒又自私自利的女人。 但她说的越难听,才越称心竹的意,最好让祝家上下都恨上她,包括祝培风在内,以后就真老死不相往来了。 “走吧,对于一个至此都不必再见的人,她说什么已经与我无关了,只要我的目的到达就行。”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菱儿答得轻快,欢欢喜喜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碎银。“您看……这是早上白月偷偷给的,让咱们到四阳街雇辆车,省着走回去了。” 心竹一阵感慨,早上出门时因为全副心思都记挂着这件事,倒把别的给忘了,难为白月想得周全。 “好,咱们走吧。” 这一刻,她心里的愉悦已经达到顶峰,可谓归心似箭,在与家人阔别几月之久后,她终于要与他们团结了。而要怎么解释腹中胎儿,会不会成为她要面对的下一个难题呢? 第83章 亲人团圆 共谋大计 事实上,当真的回到谭府、出现在家人面前,心竹才知道自己的一切顾虑都多余了。 因为谭宬见到她,居然难以置信的拼命揉起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随后确定真的是她,就张开双臂想扑过来,可也许是因为太激动了,脚下一滑、竟一屁便股跌坐在屋前台阶上,但爬起来后也顾不得招呼她了,转而像疯了一样癫狂往后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娘……爹……我姐回来啦,我姐回来了……” 这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做下来,简直弄得人哭笑不得。 菱儿眼中也噙了一汪泪水,哑声对主子道,“小姐,您瞧……二少爷高兴疯了呢,都忘了要招呼您。” 接着就是举家欢腾,连久不出自己院门的祖父都坚持让下人搀出来,激动的拉着孙女不肯撒手。 谭建雄更是难掩喜悦,在府里忙的团团转,一会儿让丫鬟赶紧给女儿收拾卧房、一会儿又命人马上把在铺子里的大儿子叫回来、最后还要亲自去厨房给女儿安排午饭,总之已经高兴到不知要如何是好的地步了。 谭母热泪盈眶,哭倒在女儿怀里,说这段时间没有一刻不惦记着她,担心她在祝府挨欺负、又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好了,宝贝女儿总算回来,她也终于可以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谭宬不停围在心竹旁边,像苍蝇一样挥都挥不走,时不时还要问一句,“姐,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在家人面前,心竹才敢肆无忌惮做最真实的自己,竟顽劣的掐了弟弟脸一把,惹得他“哎呦”痛呼一声,随后问,“怎么样……会不会疼?现在确定不是梦了吧?” 谭宬捂着一边脸笑的傻气,“确定了,真好,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在谭宪快马加鞭赶回府中后,一家六口齐聚正厅,相互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把最近思亲之苦都弥补回来。心竹也将最近几月在祝府前后经历的事都说了一遍,还有自己是用什么办法才求得和离,这次就算彻底和祝培风切断关系了。 当然……菱儿没像主子那般,报喜不报忧,反而一股脑把莲雪的所作所为和送来毒糕点的事都说了一遍。 几个男丁听罢皆气白一张脸,谭建雄指尖颤抖,当即就摔碎一只茶盏,怒发冲冠的不停念叨,“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谭宪、谭宬更是起身就要去报官,非要将那毒妇绳之以法不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恶气。 谭母见女儿竟遭到这种待遇,痛心疾首,又差点哭晕,不敢想象女儿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最后还是久未开口的谭老爷子沉得住气,几句话平息了这场争端。 “心儿已经归家,之前种种也便等于了结了,恶人自有天收,何必脏了咱们大家的手,事到如,不如商量一下要如何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京都,据我所知……那祝亲王可是个深藏不露的主,若他从中作梗,心儿想要离开也不是易事。” “对!祖父说的有道理。”心竹不认同的看了菱儿一眼,转而开始安抚家人情绪,“爹、娘、大哥、小弟……我知你们心疼我,但那次没死,就证明我谭心竹福大命大,而我们又何必与那种小人纠缠,不如趁早离开才是正经。” “嗯!”谭建雄捋把胡须,在爹下首位坐下来,情绪终于平静不少,“宬儿、宪儿,你们祖父说的有道理,心儿说的也有道理,在这种关键时刻切莫再冲动行事,还是越低调越好。” “爹……那您说,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谭宪问。 “我觉得应该先凑银子,姐刚才不说答应了给皇上送十五万两吗?”谭宬将目光落在自己父亲身上,“爹可能拿得出来?” “就是啊,他爹,不行就把我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卖了吧。”谭母发话。 谭建雄大手一挥,“那到用不着,别说十五万两,为让我女儿得到自由之身,我谭某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宪儿,你明日就把要兑铺的东家叫来,在把这宅子也挂到房市,只要价钱差不多就卖。” “爹……娘……”心竹感激的语带哽咽,“您二老只需再给女儿准备五万两就行了,我带到祝家的嫁妆少说也值四万两,再加上那两间首饰铺子,还有这些年的积攒,凑出六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不用!你的钱你自己留着,或者给腹中孩子留着。”谭老爷子见不得孙女受一点委屈,自然慷慨解囊,“爷爷这还有几万两,是我和你祖母留的棺材本,这次就一并都拿出来给你吧,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放在那也是放着。” 谭宬一听,立即微微崛起唇儿,假装吃醋的在旁边嘀咕,“爷爷真是偏心,平日我管您要几十两您都不给,还直个劲儿哭穷,今儿竟一下给姐姐拿出几万两,不行……人家心里不平衡了,快把您屋里那对蜗嘴儿鹦哥儿给我玩两天。” “你个臭小子,不都玩儿死一对儿了?我养多少只够你糟蹋?”老爷子抄手就要打,吓得谭宬赶紧躲到大哥身后,这一老一少推搡半天,总算让刚刚沉闷的气氛疏解开来。 “好啦……”谭建雄笑着拍拍小儿子肩膀,手心手背都是肉,“明儿让你大哥支五百两给你,随你去花,爹娘爹娘都不过问,这回总行了吧?” “行、行、太行了,还是爹疼我。”谭宬高兴的蹦起来,回身便催谭宪赶紧给拿银票。 趁这个空档,谭母把女儿拉到身旁坐下,最后一次确认,“心儿啊……你真打定主意,要瞒着祝家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要知道无论你躲到那里,单身母亲都是容易惹人非议的。” “娘,我想好啦。”心竹温柔用手揉揉小腹,面庞散发出无尽母性光辉,“也许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也许他对祝家已经无足轻重,但对我而言,他就是我一个人的宝,我不能不要他、更不能舍弃他,况且还有你们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会遭到非议,只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平安的长大。” 谭母吸吸鼻子,心疼的将女儿搂入怀中,“好!只要你不在乎,娘就支持你,好歹一条小生命,不管在祝家如何,现在他就成我们全家的心尖儿肉喽。” 第84章 四年之后 喜得龙凤 四年后,金福堂珠宝店—— “赵管事,今年的珊瑚怎么比去年少了?”账房中,谭心竹拿着笔,在货单上珊瑚的位置勾了一下。 时至今年,她已经二十四岁了,面庞越发成熟美丽,退去多年前的单纯稚嫩,现在更多出几分独属于年轻少妇的知性美。 来到扬州以后,她潜心跟着爹和大哥学经商,短短几年已完全能独当一面。从去年开始,更是让手下所有铺子收入翻倍,而家中长辈心疼她,从不让她上缴收益,首饰店盈利都攥在自己手中,拿了祖父的银子也没还出去,所以现在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回东家,确实少了,珊瑚成色最好的西海岸今年有战事,渔民们怕被波及,都跑到内陆来,出海的少之又少,所以产量没有去年多也是情有可原”赵管事站在旁边弯着腰回。 但同时也很惊讶,他跟着谭大小姐做事已经将近三年之久,有时还是会震惊于她不输男人的经商能力、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去年珊瑚送来二十箱,今年只有十六箱,可她一打眼就在账册上发现了。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别的冬珠、翡翠、宝石,她样样都记得,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怪不得谭老爷放心把两间最大铺子都交给一个女儿管理,现在金福堂已经比四年前刚开业时扩大了两倍了,在整个杭州知名度都颇高,照此下去……谭家可不得了。 “好,我知道了。”谭心竹接着一项一项看下去。 “呃……东家,昨儿薛家派人来传话,想跟咱们订一批成色稍好的碧玺,您看……” 谭心竹微抬起头,表情有些疑惑,“薛家?哪个薛家?是扬州御史还是太常寺卿?” “都不是,是薛澜的正房大太太。” 谭心竹一阵好笑,去年就要了一批,她悉数给了,成色可远远不止稍好,现在银子还没结呢,今年又想来空手套白狼?可他们开门做生意,不能总做赔本赚吆喝,因此吃亏的事做一次也就够了。 “就说今年碧玺成色都不好,随便回了就是。” 李修跟着谭心竹好几年,知道大小姐做事情有她的考量,也没多问,再次恭敬回,“是,小人知道了。” 而当查完货单从金福堂出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看快要到晚饭时间,心竹便匆忙往家赶。若晚个一时半刻,家里那两个小家伙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样子呢。 四年前,她用最快的速度筹集到十一万两,隔日就让大哥和小弟交送至内务府,剩下的自有嫁妆抵,不过那就是皇上和祝家的事情了,即便她不亲自出面干涉,想必皇上也能明白。 第二日,县衙果然早早送来和离书,而亲王府兴许也接到了圣旨,因此自始至终一个人都没有出现,离开之事变得畅通无阻,谭家就在最短时间内处理掉所有田产地契,没出三天已悄然离京,一路南下到了扬州。 怀孕期间,她成了整个家的重点保护对象,祖父让厨子每日给她安排四顿饭,生怕她饿到;父亲到处搜刮有营养的补品,燕窝都吃到吐,就更别提那些听也没听过的名贵珍馐了;大哥和弟弟只要一出门就会带大包小裹的回来,扬州小吃几乎都让她吃了个遍;母亲和菱儿也没闲着,甚至在八个月里把孩子到四岁的衣服都做好了。 当时她还抱怨,觉得她们做的也太多了,可当真正生产那天才知晓,怎么会多呢?因为她肚子里可是两个小宝贝啊。 犹记得生产那日,产婆说出来的是个小少爷时,她还忍不住庆幸,幸好没有留在祝府,不然不就成莲雪炮灰了?她是一定会把这孩子当成自己假想敌的。 但片刻后,不知怎么肚子又传来一阵剧痛,随着挤压之力,再次传来产婆急急惊呼,“天呐……里面居然还有位小小姐,阿弥陀佛,小姐竟生了对龙凤胎呐。” 龙凤胎?是一次生了两个宝宝吗?而且还是一男一女,她说怀孕时怎么觉得自己肚子比别人大呢?心竹不禁心花怒放,可当时已经精疲力尽,根本来不及喜悦就晕了过去。 然而在失去意识之际,她脑中最后的想法还停留在……看吧!祝培风,谁说我生不出孩子?这不一下就生了两个嘛?只能说你们祝家没有这个福气,体会不到龙凤胎降生的喜悦,真恨不能让你们祝家人看看,好近距离欣赏一下你们失望的表情,那将是一件多快意的事情啊…… 这个意外之喜让谭家上下高兴疯了,谭建雄几乎把扬州所有的鞭炮都买空,足足在府门口放了一个时辰,然后又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就为庆祝这一对金外孙出生。 谭老爷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还装模作样跟旁边人抱怨……“您瞧,老夫早把孩子的金锁金镯准备好,可谁能想到是两个呢?哎,看来又要我老人家破费一笔了。” 有会说话的自然捧着唠,反揶揄回去,“您老这说的是假话吧?看您笑的,怕是再做十个也愿意哦。” 举家欢腾之后,两个孩子也在所有人毫无保留的爱护下长大了,心竹给哥哥起名谭时愿、小名安安;妹妹取名谭时欢,小名乐乐。 自有了这一对龙凤胎,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好运似乎都用在了生孩子上,而除掉经商,全部精力也都投入到安安、乐乐身上,再无暇顾及其他,至于祝培风……已经成了她遗忘在记忆角落再也不愿触碰的过往。 终于回到家,刚跨进院门儿,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就飞速扑进她怀里,撒着娇问,“娘……您给乐乐买雪花酥了吗?” 三岁多的孩子,口齿已经很清晰了,只是相对于安安的好动,乐乐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不过她是个实打实的小吃货,尤为喜欢甜食,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等着娘回来,好给她买些小零嘴,或者顶着一张可爱脸到处“招摇撞骗”,非从家里这几口人手中骗来几块糖不可。 心竹捏捏女儿粉嘟嘟又肉乎乎的小脸蛋,笑着答,“带啦……什么事都能忘,唯有乐乐的事忘不了,但要记得,每天只可以吃两块哦,娘会让乳娘看着你的。” 第85章 喜事连连 阖家欢乐 “好,欢欢记得了。”她兴高采烈伸出小胖手儿,拿着雪花酥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哎呀,你慢些,小心摔倒了呢。”心竹跟在后面提醒,却正好撞见从偏堂出来的大哥,脖子上还扛着安安,见妹妹有吃的,他也吵着下去想分一杯羹。 “臭小子,女孩子才爱吃甜的,你急什么?”谭宪撸了他小脑袋一把。 “大舅不懂!”他急得直颠屁股,抬着那张和祝培风极为相似的帅脸据理力争,“我这是替妹妹分担,若不帮着吃,就全进了她的肚,外公说,那样会蛀牙的。” 这一番歪理邪说把两个大人都逗得乐不可支,谭宪也不再捉弄他,把小人儿从肩膀上抱下来,看他迈着小短腿儿追妹妹去了。 “今日盘货如何?”兄妹俩一边闲聊一边往内院儿走。 “珊瑚比去年少了几箱,但其他货数量还是够的,薛家又想白拿碧玺,我让赵管事回了。”心竹一一汇报,这几乎是她每天和大哥必走的流程,一定要互通讯息。 谭宪凝思一瞬,“嗯……这些事你掂量着办就好,只是听说今年贡品的筛选官又换人了,我使了银子,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点内部消息,那人是新上任的礼部司长,由于背景雄厚,扬州这个富省便归他监管了。” “哦?”心竹颇为惊讶,“那今年咱们家首饰能不能成功入京,岂不是还要看这位礼部司长的脸色?” “正是呢,不过此人保密措施做的相当好,除了官职之外,其余一概无从得知,更别提兴趣爱好了,想要提前拉拢拉拢关系都难。” 心竹淡笑着回,“大哥不必担心,我倒觉得这样反而更好。” “妹妹此话怎讲?”谭宪疑惑发问。 “大哥想啊……咱们打探不到,别的商户肯定也打探不到,那对大家而言才是最公平的,到时只凭实力参加晋选即可,不是省去中间很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吗?而且以咱们家珠宝首饰的款式和材质,想来整个扬州能与之抗衡的也没几家啊,所以我才说这样更好啊。” “哈哈哈……”听了这番言论,一向沉稳的谭宪都大笑出声,只因他太欣赏妹妹这股自信又运筹帷幄的劲儿了,“好、好,我妹妹果然女中豪杰、思路惊奇,那就好好准备着吧,若是咱们家首饰能重新占领京都市场,那盈利可就不止一年屈屈几万两了。” *** ** 而在兄妹俩商讨完这事的十日后,他们送上去的一套金戟头面就被选中了,那可是谭心竹花费几月心思、废寝忘食亲自设计出来的。 此种晋选就跟考试的初赛一样,能被选中,就证明金福堂首饰有了参加下一次复赛的资格,也算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心竹一时间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若自她家出去的饰品真能被哪位达官贵妇看中,商路能大大拓展不说,就是整个售卖群体都会提升一个档次。 带着这个好消息,又给两个小家伙买了不少好吃的,她欢欢喜喜跑回府,想赶紧将这份喜悦分享给家人。 一路上,谭心竹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力量,朝光而行,好像怎么都不知疲惫。 “菱儿,我要去见我爹和大哥,他们知道也一定高兴坏了。” “小姐,您该先去见祖父。”菱儿跟在后面连忙提醒,“祖父可是咱家的大长辈。” 心竹想想也是,的确是该先去见祖父,自己一时高兴竟没思虑周全,当初她往朝廷交的银子还是祖父拿的大头,若没有那时他老人家鼎力相助,又何来现在的谭心竹? 并且做为晚辈,是该尊重家里最年长的长辈才是,随即便转个方向,往祖父院落走去。 可不巧,那时老爷子正在午睡,她只得跟一名丫鬟交代,“待祖父醒了转告一声,就说我有喜事要告诉他,下午再来。” “好,奴婢知道了。”回完话,丫鬟才重新将门掩好。 这回她直奔爹的书房,可脚还没等迈进去,就在外面听见两个小家伙的吵闹声,一个嚷着要去逛集市、一个嚷着要去骑马,把谭建雄缠得没招,但还是喜笑颜开一一应下,“好,外公一会儿先带乐乐去逛集、再带安安去骑马,可好?” 哎!心竹一叹,好什么好?就爹那老胳膊老腿,一番折腾非散架子不可,惯孩子也没有这么惯的啊?赶紧进去将两个磨人精交给菱儿,才算得几分清净与爹谈论正事。 谭老爷见到爱女,笑容越发灿烂,还有心夸她的穿着,“心儿啊……你今日这身月银好看,显得人精神。” 心竹凑过去,晃晃他肩膀,“爹,女儿再说件事,保证让您也精神。” “是吗?莫不是又购置新铺子了吧?”女儿的撒娇谭建雄十分受用,拉着人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您猜错了,是比这还让人高兴的事。” 谭建雄眼睛眯成缝,“那你快说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别跟爹卖关子了。” “嘻嘻……爹,女儿设计那套头面被选中了,待盖了官印的帖子一发……” 谭建雄脑袋一转,“心儿的意思是……” “嗯!”她抿着唇点点头,兴高采烈宣布,“就是爹想的那样,咱们家的东西终于可以上更一层楼啦,若可以打开京都市场,就真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谭建雄立即激动的一拍大腿,自离开京都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东山再起,把之前几年建立起来的事业重新壮大。可扬州再富,终究经济实力不如首都,来了几年店铺也只局限在四家,如今终于有机会一步登天了。 “好!我们谭家的女儿就是错不了,心儿啊,这回你可给爹和你大哥长脸了,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就证明给旁人看看,哎呀呀……让咱家的首次成为贡品,可是爹这么多年的心愿啊。” 心竹懂,她真的懂爹的心情!其实之前谭家就有这个实力,可碍于那时候她还是祝培风的世子妃,树大招风,爹只能按耐着,不敢太冒进,如今他们已经远离政治中心,也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可是爹,咱们只是过了初选而已,还不一定能入宫呢。” 第86章 贵人登门 冤家再聚 “就算成不了,那咱们金福堂的名气也打出去了,也值得爹在所有同行面前炫耀炫耀,哈哈哈哈……我谭家的好女儿,不但经商是一把好手,还能自己设计图样,最重要的是又能获得这等荣誉,可比别家男儿还强百套啊。” 晚上在饭厅吃饭,谭建雄郑重跟全家公布了这个好消息,所有人无不一阵欣喜,连谭老爷子都难得开了一瓶陈酿,说什么非要喝一口。 两个孩子在凳子上跳下来,搂着心竹的脖子欢呼,“哦……娘太厉害了,可以挣好多好多钱,给安安乐乐买更多好吃的。” 心竹被勒得差点无法呼吸,可还是自愿承受住这份双重的甜蜜,任他们两个“蹂躏” 谭宬把胖小子抱过来,照他脑门儿弹了一下,“馋嘴猫儿,天天竟想着吃,小舅前儿教你的那套拳会打了吗?明天早上可要考的。” “会,当然会!”安安小脖子梗高高的,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旁边欢欢不干了,也冲到小舅旁边举起小手,“小舅,才不是像哥哥说的那样,要是你能给我两块糖,乐乐就告诉你实情。” “呦呵……这还来个拆台的。”谭宬也将小丫头抱到膝头,“乐乐说吧,只要说实话,小舅一准儿给糖。” “那好,哥哥没练拳法,而是拿着树枝刺来刺去的,把奶娘给我缝的布娃娃都扎破了,哥哥最讨厌。” 安安秘密被拆穿,立即涨红一张小脸,磕磕巴巴辩解道,“反、反正你也不玩了,我当然要物……曾祖,物什么来着?” “哈哈哈……”谭老爷子抿口酒,“是物尽其用,明儿把这四个字写一百遍,让你弄坏妹妹的东西。” “啊?一百遍,不要啊”他嫩声嫩气的喊,扭头扑进外婆怀里,“外婆……那个娃娃妹妹明明不玩儿了,您快替孙儿说句话。” 欢欢一见哥哥耍贱招,自己也扑进外公怀里,红艳艳小嘴儿撅到天上去,“欢欢不依,做错事就要挨罚,外公外婆不能偏心。” 两个小家伙一撒娇,让二老心都化了半边,谭建雄立即把小肉球抱进怀中,拿了个鸡腿给她,“好好好,外公外婆不偏心,不但不偏心,明儿还让乳母多做几个娃娃给乐宝,好不好啊?” “好,还是外公最疼乐乐。”她“吧嗒”在外公老脸上亲了一口,惹得谭建雄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谭母怕外孙伤心,随后悄声在他耳旁嘀咕,“不怕,那一百遍外婆帮写五十遍,可好啊?” “哇……外婆最好、外婆最好”,吧嗒……她脸上也被香了一口。 心竹咂咂嘴,不解的跟大哥抱怨,“咦?这怎么搞的?不是在说咱们家首饰要成为贡品的事吗?怎么被安安和乐乐带跑偏了?” 谭宪欣然一笑,“呵……只要他俩一出现,爹娘眼里还有谁啊?不过安安这点倒挺随他爹,不爱拳脚、只爱舞刀弄枪。” 一旁谭宬警告的咳嗽两声,谭宪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又尴尬看向妹妹,“心儿……抱歉啊,大哥有口无心。” “没事的,我都不介意,大哥还介意什么?”之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吃起饭来。 其实在心竹心里,祝培风早已成为一个模糊的样子,与其说是故意忘记,倒不如说是不敢去想,索性强迫自己忘了那十几年间的甜蜜与痛苦。 四年过去,他和莲雪的孩子也该四岁了吧?早在来这里八个月后,她便知道边境战事已经平息,祝培风果真凯旋而归,还被封为一等护国护国大将军,可也许是因为扬州离京都太远了,除了这件举国皆知的事情外,她就再没了他的消息。 不愿再把过多思绪放在他身上,她又将视线看向孩子,有他们就够了,她这辈子已经别无所求。 三日后,难得心竹没出去巡铺,只窝在房间看账本。菱儿端了碗血燕进房,小心翼翼放在她手边矮桌上,“小姐,厨房刚炖好的,您趁热吃吧。” “嗯!”她拿起瓷羹一勺一勺喝起来,自过了二十岁之后,就非常注重保养了,心想就算没有夫君,还是该把自己保持得漂漂亮亮的。 况且她现在身份可是女商人,在外做生意总免不了抛头露面,不能落个黄脸婆的称号,再者照镜子时心情也会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自己。 可就在这时,谭宬慌慌张张从外面闯进来,连门也忘了敲的直接逼近内室,“姐……大哥让我快点叫你去客厅,礼部司派人来了。” 心竹立即放下手中瓷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紧张。因为她最近确实在等礼部的消息,距离上次颁布旨意,已经足足过去几日,就再没了任何音讯,她等的焦急,也不知还用不用准备下一轮晋选需要的首饰,没想到今日人竟亲自登门了。 随后慌忙起身,一边让菱儿伺候着穿上稍正式些的衣服,一边询问弟弟……“你可看出那人是什么官职了?” “嗐!我哪懂那个。”谭宬抓耳挠腮,接着又补充一句,“反正看大哥样子挺恭敬的,又是上好茶又是上果子,官位应该不低。” “那大哥怎么称呼他的?” 谭宬又一懵,“我、我着急往外跑,也没听清怎么称呼的。” 好吧!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心竹又在口上抹了点胭脂,才迅速赶往客厅。 浦一入内,便见太师椅上坐着位年轻官吏,面色还算平和,才稳下心跳盈盈走进去,向他欠了欠身,“民女谭心竹见过大人,您一路辛苦,不知今日特意登门是有何贵干?” 那官吏也赶紧起身,有礼回复,“下官今日前来,是想告诉谭大小姐一个好消息,您制作那套金戟头面头,被快要大婚的湘兰公主瞧上了,同时送选的还有另外两家,公主特吩咐,再要你们呈上些别的首饰,若能入眼,就可将这次婚礼所需珠钗全部托付设计。” 心竹和谭宪大喜过望,尤其心竹,立即双手接过官吏递来的文书。 美滋滋打开细细阅读一遍,虽然言词复杂,她还是很快看懂了,并一直读到最后一行—— 湘蓝公主指定,要珠钗三支、戒指两枚、耳环耳坠各一对,还有全副凤冠一套,并且为避免谭家不知宫里制作首饰的规矩,特派礼部司长全程监督。 心竹壮胆问了一句,“大人可知礼部司长是由哪位担任啊?” 那官吏转转眼珠,心想这些商户早晚也会知道,便没有隐瞒据实回答,“就是祝王世子祝培风啊。” 第87章 故人重逢 喜忧参半 自那日官吏来了之后,谭心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哥劝她,不行就放弃这件事吧,反正现在靠这几间铺子已经吃穿不愁了,况且咱们好不容易和祝家断了联系,再因这事牵扯起来也没有必要。 而她心中的顾虑更甚,抛除这两点之外,肯定还有别的,比如祝培风原来明明是武将,现在怎么管起商口了?还大老远跑到扬州来。 当年她为和离,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如今他又成了主管筛选皇品的司长,指不定就会给她穿小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孩子那边,若以后频繁接触,他会不会发现这个惊天大秘密? 种种顾虑集结到一起,真的让她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可不甘心啊,就是不甘心!理智让她放弃,但意志却完全背道而驰,因为诱惑太大了,她家的首饰若真被湘蓝公主选中,那将是何等荣耀?就算以后开更多的铺子都可以保证日进斗金。 不管是京都人还是扬州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跟风! 一听说皇宫里公主成亲都用金福堂的珠宝首饰,那往后哪个姑娘成亲都必定来选一套,毕竟是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谁不想体会一下公主般的待遇? 况且据她所知,目前整个扬州入围的也就只有三家,祝培风若能秉公办事,那他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心竹不自觉啃着指甲,退缩之心被一点一点压了下去,以她对祝培风为人的了解,还不至于这样公私不分吧? 如果只在接触中言语讽刺,说实话她还可以接受,只要能从中捞到实惠,就算被当众骂几句也没什么,当初也是她不义在先,趁他不在家才提出的和离,他会心存怨怼也实属正常。 至于孩子……相信这件事办完之后他应该不会在扬州长待,那只要保证这段时间不让安安乐乐跟他打照面就行了。 打定主意,她又去同爹和大哥商量。 谭建雄经商多年,到底还是比他们见多识广,大手一挥……没什么好怕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和离书在手,既已经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他又凭什么故意针对?试试好歹还有百分之三十成功的机会,如果连试都不试就主动退出,那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不成,能参加宫里晋选的钗镮也肯定错不了,他家这波知名度也算打出去了,可以说怎么对他们都不亏。 爹一番话让心竹豁然开朗,因此更坚定信心,决定以后的日子都认真去参选,不再顾虑其他。祝培风又怎么样?两人之间的事已成为过去,只要自己坦坦荡荡,其余怎么选择就是他的事了。 而既然应承下这件事,下一步就是要专心设计湘蓝公主要的那几样首饰了。她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查账巡铺交给大哥、跑腿进货交给小弟、安安乐乐甩给爹娘,她只负责在书房专心画起一张又一张图纸。 这日,她灵感正丰,连着设计了好几款新颖又耐看的纹饰,打算用在一条项链上,菱儿却进来禀报,“小姐,家里来客人了,并且指名要见您。” “哦?谁啊?”心竹疑惑抬起头,他们搬来扬州后并没有亲人,所以肯定不是亲眷造访,那就是生意上的友人,可平日虽是她在打理店铺,但来家中造访的一般都是要见爹或者大哥,指明要见她?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菱儿眨眨眼,有些踌躇的道,“那人奴婢倒认得,说起来和您也属旧识呢。” “到底谁是?”她急问, “是……是之前员外郎的儿子绍世刚、绍公子,不过奴婢听门房说,他父亲刚刚已被提拔为扬州太卿了,只低御史一级,绍公子因在去年水灾时设计了防洪的堤坝,避免好多损失,被破格任命为都水丞,位居正四品大员呢。” 啊……原来是他!心竹恍然大悟,两人真的好久没联系了,上次见面,还是祖父生病时他特来家中探望,后来就听说绍府举家随父亲搬去外地当职,如今回想起来,也是四年前的事了。 可是却也纳闷,他怎会如此精确找到府上来呢? 但人已登门,容不得她再思考拖延,便赶忙放下毛笔往前院儿走,临了又想起什么,立即回头嘱咐菱儿,“你去我娘那,告诉她先别让两个孩子出来,免得被绍大哥看见。” “是,奴婢懂了”菱儿马上转身往回跑。 而在去的路上,心竹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绍大哥能找到这里,是不是已经知道金福堂是谭家开的?而且与祝培风和离的事肯定也知晓了。 迈入正厅,果然看见久未谋面的故人站在里面,绍世刚回过头,见到她也颇为激动,主动跨前两步迎过来,“心竹妹妹,好久不见,你近几年可好?” 心竹面带微笑冲他一福身,“见过水丞大人,民女还算不错,刚才一听丫鬟提你的名字,我着实吓了一跳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绍世刚含蓄一抿唇,“不好意思,唐突了妹妹,实在是因为从东街的金福堂听说你是那的东家,才按耐不住打探出府里地址前来访的,不过我们虽久未见面,但幼时的情分还该在,叫水丞大人就见外了,不如还和之前一样唤我世刚哥哥吧。” “这……官民有别,会不会有些不妥?”毕竟现在人家可是正四品了,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语,她只是一介商人,不该太造次。 可对方却不以为意,不认同的挑起一侧眉毛,“有何不妥?若心竹执意如此称呼,倒叫我不自在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只唤我绍大哥如何?” 心竹琢磨琢磨……绍大哥确比世刚哥哥正式一点,又见他如此坚持,只好妥协,“好吧,那我就唤你绍大哥。” 这一叫,果真把两人多年不见的生疏降低了几分。 双双落座后,他率先挑起话题,“心竹,谭太傅最近身体可还好?” “劳绍大哥记挂着,祖父自那次大病后就没什么大碍了,现在身体还算硬朗。” “哦……那谭大哥呢?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谭伯父怎么把铺子都交由你一人打理?我见那铺面可不小,你这般会不会太累了?” 第88章 晋级预选 接到邀请 “也不是很累!”心竹答的轻松,“主要是我兴趣如此,便也当个趣事做了,从谭家经商起,大哥就一直鞍前马后里里外外随父亲操持,甚至全年无休,如今我便想替他分担一份,让他得空多休息休息,才如此大包大揽,弟弟一直替我经管料厂,成日间也累得很,可一点不比我的工作轻松。” “好好好,绍大哥知道了,心竹还是这般维护家人,容不得别人说一点不好。”他玩笑似的道,随即表情又浮现几丝窘迫,“呃……心儿妹妹,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听说……你和祝世子和离了?当然,你若不想回也不必勉强。” 他果然知道了,心竹暗想!但也坦然回答,“没错,是和离了,而且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和离了。” 绍世刚脸上竟释然了一瞬,嘴里嘀咕着,“挺好、挺好,你有所不知……我有个表姐也和离了,还带着一个孩子呢,和你一样留在娘家与父母作伴,不管怎么说,还是至亲才最可靠。” “是啊,爹娘知我和离后并没有为难我,还极为信任的把铺子交由我打理,心竹心里已经不胜感激了。” 绍世刚听罢微低下头,忽而紧张的搓了两下手,“妹妹,其实我之前就觉得祝世子不太适合你,他对你好是好,但就是为人太高傲了,谁都入不了他眼的样子,妹妹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所以分开了也好,如今都已经过去四年,不知妹妹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心竹一懵,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而且他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这种问题,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这一刻,她居然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可毕竟还有之前的交情,她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敷衍的回,“没有,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其实一个人生活也挺好,起码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不必适逢公婆,开心一天算一天。” 他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还有比刚才略淡的情绪,便识趣的打住了这个话题,转而问,“我听你店铺里的人议论,说你设计的首饰被湘蓝公主看中了?” “是!” “负责监督的还是刚调来的祝培风?” “是!” “那……你与他见过面了吗?” “还没有!” 绍世刚停顿片刻,好心提前,“心儿妹妹,你最好有个心里准备,对于祝培风的处事风格我在官场也略有耳闻,近几年他脾气越发古怪,十分不近人情,听说好几个幕僚都被骂走了,对你……想来也不会太客气。” 心竹幽幽一叹,“谢谢绍大哥,我明白,一定会谨小慎微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绍世刚怕停留太久会惹她厌烦,便起身要告辞,“心儿妹妹,因还有公务在身,我就不多打扰了,即同处扬州,日后如果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江湖人不都说嘛,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也切莫与我客套。” 心竹听后不免感动,可也没过多挽留,毕竟今日家中男丁都不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长时间也不好,只恭敬将人送到门口,又邀请他下次定要来家中吃饭,才目送其登上马车,直至走远…… 往回走的路上,她内心满是感慨,虽然绍大哥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友好,可就算从小认识,他们现在已经都长大了,当初那份感情已然不在。 祝培风是、如今的绍大哥也是,瞧他今日一身华丽锦袍,精致靴子上还缝了带有金丝的麒麟图案,腰间零零碎碎挂了很多价值不菲的玉坠、翡翠,这代表什么?代表差距 代表身份。 春夏交替、日夜更迭,他们已经不是没有猜忌、只抱有一颗纯洁之心坐在一间学堂里读书谈天的年纪了。 所以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谁之前对你不好、现在又对你好;谁之前对你好、现在又对你不好,似乎都成了一件不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所以无论对绍大哥,还是对祝培风,她都需让自己尽量保持一颗平常心,别太高兴、也别太悲伤! *** *** 隔日,就有人送来邀请贴,说礼部司长要分别见一下这次入围的商户,传授一下公主对首饰的要求,而见金福堂老板的时间,就排在第二日早上,地点在扬州衙门旁边单设的礼部司。 心竹暗忖……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也躲不过。 好在因相识多年,她对祝培风的脾气也算了如指掌,知道他是宁可人等我、也不我等人的性格,所以一大早就让菱儿服侍着穿戴好,早早乘车来到礼部司门口等候。 那日到府的年轻官吏识得谭家马车,便亲自出来迎接,随后才正式进行一番自我介绍,说他姓邓,单名一个文字,在礼部司专管金器珠宝首饰一类事宜,当然还有负责丝绸布料、扬州特产、以及农物食品的其他同僚,大家都是各尽其职。 待把她带进旁边偏堂,便开始问起一些金福堂制作首饰的流程,例如在哪里选原料、又在哪里打磨、金器的纯度多高、又要如何筛选等等…… 心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极为专业的一一解答了这些问题,让邓督长很满意,几乎都听得入了迷。 等这些正事谈完,邓督长见时间还早,就扯起想给刚满周岁的儿子买个金项圈的事,可心竹推荐几款,他都不满意,话里话外透露因国家连年打仗,大伤元气,给官员的俸禄已经大不如前,所以生活自然比以前拮据云云…… 谭心竹心思通透,好歹混迹商场四年,岂能听不出里面的猫腻?立即从袖口拿出一枚特制的剔透玉扣,并双手奉上。 “民女虽和邓大人初识,但也算缘分一场,而且民女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以后少不得多有麻烦,无以为报,就请收下这枚玉扣,拿着此物不论到扬州哪一家金福堂店铺,都可任选一件饰品,不限克数,还请邓督长笑纳。” 邓文立即眉开眼笑,“谭小姐客气了,不过有我在你放心,肯定力所能及能帮就帮。”随即将玉扣收进自己怀中。 “多谢大人,民女果然运气好,遇见您这位贵人,日好还请您多提点。”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邓文露出一口白牙,心想跟此等大商户共事就是爽快,他听说这位谭大小姐祖父可是教过太子的人,这等出身,脑瓜果然够用,一点就透,省去他多少力气? 恰这时,庭中一名小吏来报,“大人,司长到了,请带商户正厅请。” 第89章 再见前夫 相看相厌 说不紧张、不紧张,可一听祝培风已经到了,她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并毫无规律狂跳起来。 哎!虽然两人自幼相识,但东西长时间不用还有生疏感呢,何况是人?不禁在心里抱怨,若监督能是十七公主或者思思就好了,她们之间就算多年不见也能很快热络起来,总好过阴晴不定的祝培风,这家伙一向有仇必报,并且嘴狠人也狠。 她一直记得他那句话……“我可不是对谁都和善,只不过不用在你身上罢了。” 现在可好,她对他已不再特别,怕是马上就要见识到他的冷酷嘴脸了! 犹豫着转过身,心竹强打起精神跟在邓文身后走出屋子,只片刻功夫就来到正厅。小吏推开门,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长案后那道挺拔的身影。 一样的刚毅脸庞、一样的不苟言笑、一样的俊逸不俗、一样的剑眉星目,只是他现在整体面容和气质,也更趋于成熟。 听见清浅脚步声,他眉头几不可闻微微一皱,刹时抬起两道阴冷目光直直射向她,让人周身骤然一冷,后颈都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心竹出于礼貌,坚持凝望回去,却发现他的眸光已没四年前那般清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猜不透、看不穿的神秘之感,而眼神也越发清冷深沉,较之前更不好接近十倍。 被这等目光注视,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原来那个对她爱护、温柔到极致的祝培风,他看她的视线竟比对陌生人还不如。 可心竹并不意外,说实话……本来她还幻想经过时间的洗涤,也许两人可以以和平的方式重逢,但在看见他的脸色后,她就知道是自己妄想了。 不过也难怪,就算当初再情投意合,也是以那样难堪的方式分离的,他能对她热情相待才怪,不也早就料到会是今天这种局面吗? 他一直一眨不眨盯着她,但眼里流露的却是像看见死老鼠般厌恶的眼神,赤裸裸显示着是有多么不想看见她! 好吧!心竹暗想……既然人家都毫不掩饰,那她就连叙旧都省了,只尽职尽责扮演素不相识的商人角色就好,便来到桌前,恭恭敬敬屈膝行礼,“民女见过祝司长。” 祝培风没回话,像没听见一样低头扫着桌上卷宗,屋子里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诡异。 门边邓文眨眨眼,不知道这位谭大小姐是不是得罪过世子爷,其余两家商户来时,司长虽不见得有多热情,但也没冷淡至此,好歹还给赐个坐,如今却把人家一个女孩子晾在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故意给她难堪呢。 可下一刻,他却突然开口,只是忽略了心竹的问候,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直奔主题…… “湘蓝公主看中的那套头面是出自谭家金福堂?” “回司长,正是,那头面纯金打造,上镶嵌了一百二十颗小宝石和六颗大宝石,最大的一颗直径……” “行啦!”他不耐烦打断她,英眉打了死结,“本世子有问你那么多吗?” “是。”心竹涨红脸弯下腰,“是民女话多了。” “本世子最不喜话多之人,记住,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问、不答;问了、再答,别啰里八嗦没完没了,我也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我不感情趣的事情。” 他向后靠近椅背,两臂张开搭在扶手上,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目光满是轻蔑,似乎多一个字都懒得跟她废话。 明明已经做了几日的心理准备,可亲身经历他这种冷漠的态度,心竹还是有些无力招架,说不伤心是假的,她知道他可能会讨厌她,但没想到会嫌恶到此种地步。 可既然已经决定把这件事做好,开弓便没有回头箭,无论遭受何种冷遇她都一定要坚持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像适应他的温暖那般适应他的冷漠。况且仔细想想……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走到今天错不在她,是他背叛和欺骗在先,想到这里……她的底气又慢慢恢复些许! “湘蓝郡主的文书看过了吗?” “看过了。” “另外两家一个材料主玉、一个主翡翠玛瑙,你就主金吧,可有什么异议?” “没有!”这次她回答的能有多简洁就有多简洁。 “好!邓文,把起草好的协议给她签字画押,顺便解释一下里面的内容。” “是。”邓文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本薄册走至身侧,展开摊在桌面上,“谭姑娘,协议里大致内容就是您此次呈上的首饰只能以金器为主,这个宗旨绝对不能违背,若材质和其他两家发生冲撞,就会视为您破坏了规矩,进而失去这次参选的资格,还有……没被选中前一切制作首饰的花销都由金福堂承担,假如一旦选中,才会由湘蓝公主出资购买下来,您清楚了吗?” “清楚了。”这点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公主到时不买,进过宫的东西也马上会被别人高价买走,他们终究吃不了亏。 “那好,若没有别的问题,就可以盖章画押了。” 利落拿出印章盖好、再按上自己指印,心竹最后微一次朝祝培风欠身,“若无别的事,民女就先告辞了。” 邓文率先走到外面将门打开,她也不指望他能回话,便转身朝外走去。 可猛地,后面传来椅子摩擦的尖锐响声,相继响起他愤慨的询问,“ 谭心竹,怎么样?我没有死在战场上,或者没缺胳膊少腿的回来,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心竹没有回头,只是紧抿双唇,背冲着他老实答,“没有!自与你和离那刻起,你的一切就都与我无关了。” 第90章 违心之论 言不由衷 怀着别样的心情回到家,所有人已经在厅里等着了,其中还包括绍世刚在内,这点着实让她没想到,而且最可气的是,连安安和乐乐也在,就一左一右站在绍世刚腿两侧。 还没等她开口,他却先发制人,“心竹妹妹,你是真拿绍大哥当外人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想是怕我到那人身边揭发不成?” 心竹不好意思的揉揉脸,无从辩解,便只发出一个单音节……“嗐!” 谭母替女儿解围,“世刚啊,你别多想,实在是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被那边发现,你也知道的会有多麻烦。” “是啊,世刚,这俩宝贝可是我的心尖肉,总要做到万无一失最好,我们全家都知你不是坏人,不过若不是今日被你撞见,我们也是万不会说的。”谭父无奈摆摆手。 接着安安和乐乐便争先恐后跑到心竹身边,开始跟她撒起娇,“娘,您去哪了?怎么没陪我和妹妹吃早饭?” “娘,您是不是去铺子了?可乐乐还没同您说要吃什么呢。” 他们踮着脚尖儿,牢牢抱住娘亲的腰,生怕自己比对方矮半寸。 绍世刚笑逐颜开走过去,将两个孩子分别托在两只胳膊上,这样他们说话就不必仰着脖子了。 “乐乐想吃什么?叔叔给买好不好?我知道有间糖果铺子里的蜜饯最好吃了。” “绍叔叔,我也要”安安抬起小手儿搂住他脖子,讨好意味明显。 心竹见状赶紧阻止,板起脸点点他们两个小鼻尖,“不许再吃甜的东西了,不然牙真的会很快烂掉,绍大哥……你别太纵着他们。” “哈哈……”绍世刚仰头一乐,“哎!实在对不住!怎么办呢?都因为这两个小家伙儿太可爱了,我一见就喜欢得紧,倒把别的给忘了。” 一瞧他有反悔的意思,安安不干了,拉长着音儿抱怨,“啊……不行,绍叔叔,你都答应我们了,不许再变。” “对!乐乐一定要吃到好吃的。” 被这俩活宝一闹,心竹刚刚在祝培风那受得气消褪大半,也跟着笑起来,“好啦,明儿娘去给买,好不好啊?” 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亲亲密密依偎在一起,画面说不出的和谐,谭宬看了半天,突然神神秘秘走到爹娘中间道,“您二老看……我姐和绍大哥是不是还挺般配的?” 谭建雄捋捋胡子,眯眼细瞧,别说……绍世刚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站在她女儿身边还真郎才女貌,随即认同的点点头。 “哎呀,你们两个别瞎妄想了。”谭母惋惜一叹,“人家世刚现在可是身居高位,家庭也属名门望族了,就算他愿意、他爹也不见得会同意他娶个二婚带孩子的啊,而且还是俩!” 这几句话打碎了谭建雄的美梦,倒也不忍心看了,赶紧命丫鬟把安安乐乐带下去,“菱儿,我们要谈些正事,带孩子到院子里吃些水果吧。” “是,老爷,奴婢这就去。” 菱儿将孩子带走,厅堂里顿时安静下来,绍世刚又盯着孩子消失的方向凝望良久,才侃侃收回目光,看的出来,他是真发自内心喜欢安安和乐乐。 “绍大哥,您坐,站着多累啊。”谭宬故意挡住他视线,不让他再看了,暗道看出花又有何用?终究不是你的。 “好、好,多谢宬小弟。”绍世刚拱手一揖,完全没有四品大员的架子,转而问心竹,“听说心竹妹妹今早去礼部司了?” “是,去了!”心竹答。 “那……祝培风对你态度可还和善?有没有故意为难你?” “没有,挺好的。”她轻摇眷首,说了违心之论。 祝培风如今对她的态度何止用“讨厌”可以形容?完全是多看她一眼都嫌烦,但为了不让爹娘和家人担心,她只能隐瞒实情,并且也不想让绍大哥知道,免得惹人笑话。 老实说……之前她被爹娘和祝培风保护的太好了,几乎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人情冷暖,但这四年间她想法发生了很大转变,尤其在经商过程中,更是懂得了许多。 比如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好,一点点委屈根本无需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那是安安乐乐那等年纪才会做的事情,而她,已经不是五岁时的谭心竹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才特意来看看的。”绍世刚解释。 一旁谭宬也插话,”可不嘛,姐,我也是特意赶回来看你的,若那臭男人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一会儿大哥也赶回来了。” 心竹蹙紧眉,口吻不悦的问,“你们都是来“看”我的?” “啊……对啊。”谭宬傻不愣噔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她翻个白眼,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她是卖艺的猴子吗?惹得他们一个一个往回跑,说白了也不过受到点冷遇而已,这点抗打击能力她还能没有? 尤其绍大哥,他任职的地方可在城外三十多里的地方,骑马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回来,这大老远的,就为问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怕中暑,着实不像话! 看女儿不耐烦的样子,谭建雄起身走过来,“没被为难就好,宬儿啊……你姐一大早出门,想是现在连饭还没吃一口呢,先放她回去休息休息吧。” 在心竹离开之前,他又语重心长拍拍她肩膀,“好闺女,接下来的事就得全靠你自己了,我们谁也帮不上忙,但记住,别把自己弄得太累,知道吗?” “好,爹,您放心吧,女儿自有分寸。” 第91章 穷追不舍 直逼府门 因为心里憋着一口不肯服输的劲儿,接下来,她的日子变得越发忙碌,一心一意钻研起金器的款式,甚至比之前设计所有首饰都要努力。 在上交成品的前三天,文书里所有公主提到的饰品便已经做好了,而且她又额外设计了几支步摇、一款鎏金丝腰带,并且亲自监工,看着师傅最后细细打磨了一遍。 待几款金器全部摆放在桌案上,满场哗然,大家都被那奢华新颖的造型震慑住了,再应承着日光一照,险些被那璀璨夺目的金属光芒晃瞎了眼。 连几名老师傅都不禁啧啧称奇,感叹近十年间,都没见过纯度这样高、工艺又这般繁琐的珠钗头面了,简直华丽美艳至极,绝对配得起公主的身份。 心竹虽然内心窃喜,但也没被几句夸赞冲昏了头,依然小心谨慎、让小工一件一件把东西细致包好,不敢有丝毫怠慢。而且保密措施也不能疏忽,免得被有心之人盗走了样式,那就不能称之为孤品了, 其实这种事情以前也时有发生,因为整个扬州会雕刻金器的也没几家工坊,所以有的老板就会不择手段,派自家伙计蹲在这里偷窥,发现什么新颖的款式便偷学了去,然后自己做出来放在铺子里售卖。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没了款式可以比工艺,可这次不同,毕竟是要给公主大婚用的东西,绝不能在公主没想用之前就让款式烂大街,那对整个金福堂都将是致命的打击,因此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这次所有首饰加在一起,一共用了她将近九千两雪花银,赵管事是个有心之人,对此等事也有经验,怕东西就这样拿回去会不安全,不但留个心眼,让师傅做了套赝品,还雇佣了几名镖师来回押送,替心竹省去不少麻烦。 “赵管事,做得好。”她很满意,特拿出张一百两的银票赏他。 赵管事老脸上的褶子更密集了,看看红包……咧着嘴笑回,“多谢大小姐夸奖,不过都是老奴分内之事,着实受之有愧。” “哪里,你知道,我一向赏罚分明,您不收,莫非是嫌我赏得少?” “哎呦……大小姐这哪的话,岂不是折煞了老奴。”赵管事赶紧双手接过银票,喜笑颜开弯腰一行礼,“那老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大小姐赏赐。” “您不必客气,我知道近几日您为此事着实没少挨累,但还需跟随我将物品押至礼部司,咱们的任务才算真正完成。” “好说好说,那老奴先去嘱咐嘱咐。”赵管事连连答应,既拿了银子,更需要竭心尽力的办事。 望着院门口按部就班整理物品的队伍,心竹内心也松下口气,等把这些东西交到礼部司,剩下的就是祝培风和湘蓝公主的事了,她只需安心等消息即可,也不必再和祝培风打照面,着实让她轻松许多。 不然一想起那天重逢的画面,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而且好尴尬啊……真的尴尬得想晕倒。 犹记得那天临了他问的问题,已经揭示莲雪和祝老夫人是怎么描述她的,而她又是以何种方式才得来的和离书,他现在不说对她恨之入骨,恐怕也过犹不及,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再碰面的好。 两刻钟后,赵管事来报,说所有首饰都已检验完毕,队伍已经可以出发了。 心竹立即下令,直接往礼部司进发,她的马车就跟在最后压阵。 其实这等事,本来应该大哥出马的,但不巧,今天正赶月末,是几间铺子月末大盘点的日子,况且首饰最后收尾工作还是她比较熟悉,因此便只能由她全权负责了。 不过心竹也没过份担心,因为那几名镖师都是武林高手,再者左右不过几公里的路程,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可就是这几公里,还是不大不小出了个小差错,一辆马车因为负重太大,前面横梁居然被压断了。 心竹暗道不好,刚才在老师傅那便因打磨耽误一些时间,本想路上速度快点就追回来了,谁能想到车会突然出这等问题? 她急忙下车去查看,见几名壮汉正在合力抢修,但哪成想天公不作美,头顶竟忽而聚集起一大片乌云,似是马上就要大雨倾盆的样子。 赵管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迅速跑过来,“大小姐,看来是要下雨了,这土路遇水被和成稀泥可不好,那马车即便修好也难出来,咱们不能光顾着救车,倒把正事耽搁了。” 没错!心竹急中生智,“那命人赶紧将东西抬到我车上,坏的那辆就先别管了。” “好,委屈大小姐,老奴这就让人搬。” 待一行人好容易将货物拉到礼部司,心竹正喜滋滋等着人来验收东西时,邓督长却出来给了她当头一棒,说祝司长刚离开不久,好像去忙别的事了。 谭心竹差点气吐血,一下失了平日的冷静,转而白着脸跟邓文抱怨,“邓督长,哪有这样的,不是还有一会儿才到交货时间吗?祝世子怎么可以先走呢?” “哎呀,谭姑娘……”邓文为难的摊摊手,“不是下官说,其余那两家可是没到交货时间东西就悉数送达了,您怎么也不积极点?而且司长的行踪,我做为下属也无权过问啊。” 心竹有苦难诉,只好先压下脾气,耐心问,“邓督长,那您看如今首饰都大车小辆拉来了,您能不能先替司长收下?不然我那无兵无卒,万一有什么闪失便无法交差了啊。” 邓文赶紧摆手,“不行、不行!关于这些送入京都的皇品司里可是有民文规定,任何人不得擅收,每一件都需司长亲自过目才能盖章入库,您别为难小的,如若少一件半见,我也没法交差了啊。” 哎!她一个头两个大,一耸肩膀,“那您说怎么办?” 邓文立即给她指条明路,“哎?不如您赶紧带着东西追司长去,他刚离开不到一刻,想是没走出多远,您直接将人拦住,让他检验一遍不就得了。” “大小姐,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咱们快追吧。”赵管事催促。 就这般,心竹一路上卖力追赶,直个劲儿让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车夫急出一脑门汗,愁眉苦脸道,“大小姐啊,老夫没法更快了,您看……这闹市街里都是人,刮到碰到可如何是好?” 主要真撞伤了人,车夫可是要赔偿和经官的,他辛苦干一月也才能得二两银子,哪担得起这种责任? 谭心竹无奈,只能放下车帘躲进车厢里,与一个又一个首饰盒面面相觑,真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一会儿若真撵上祝培风,他还指不定怎么给她脸子看呢,上次那一轮就让她难受好几天。哎!着实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如果能一下子把东西交出去也好,可他要再鸡蛋里挑骨头、百般刁难呢?没准还会让她把这些首饰拉回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好难……好难……她捂着脑袋,连着操劳这些天,真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最近好像连安安乐乐都忽视了,一阵乏力过后,她靠进座位上,感觉心好累! 也不知马车又疾驰了多久,才终于缓缓停下来。 心竹大喜,以为终于把人追上了,赶紧提起裙摆下车,可到外面一看……不对啊,“司长府”几个大字明晃晃出现在眼前,随即反应过来, 马上凶神恶煞回头看向车夫,责备的喊,“老周,你怎么追人家府里来了?” 第92章 买通下人 顺利入内 老周何其无辜,皱着一张饱经沧桑的老脸辩解,“您就说让追,也没说不行追到府里啊?反正我看见马车是从这进去的。” 心竹不想跟他争论,顷刻陷入沉思,现在就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打道回府、明天再送,二是一鼓作气直接进去找人,也好早点甩出这烫手的山芋。 踌躇半晌,最后还是老赵替她做了决定……“依老奴看,既都追到此了,不如您便趁热打铁赶紧进去找司长吧,如此贵重的东西,留在自己手里总归不妥,还有……您有所不知,光这几名镖师一日就是三百两呐。” 好吧!听人劝吃饱饭,心竹也不在坚持那所谓的自尊心,秉持着早交早利索的心思,举步来到府门口。 她也不多话,掏出两锭银子分别塞给两名守卫,“有劳二位大哥,可否进去通传一声,找个管家或者世子爷身边的人出来?小女子有事相求。” 那二人赶紧接过,掂掂银子的重量才心满意足收入袖口,又问清她的身份,才转身进入府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果然有个小丫鬟自院中缓缓走来,开始因为逆着光,心竹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可随着她越来越近,终于一下辨识出那居然是老夫人身边的彩蝶。 彩蝶见到她也是一阵错愕,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多少见过些大世面,马上恢复深色,近前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口吻不善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一任少夫人啊?您怎么到这来了?” 心竹知道她对自己不屑,所以也没废话,直接表明来意,“彩蝶,我有急事要见你家世子爷,但你别误会,纯是为公、不参杂任何私事,因为车里有些货需要他亲自验过礼部才肯收下,可否通融通融,问问他愿不愿意见我?” 彩蝶抱着肩膀高傲摇摇头,“对不住了,谭小姐,这事奴婢可做不了主,不过既为公……不是该在司里解决?怎么还追家里来了?” 心竹知道解释多了她也不懂,干脆一狠心,将手上一只玉镯摘下来套在她手上,“只请彩蝶姑娘进去禀报一声,若世子爷执意不见,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这镯子还是归你。” 对方扫了一眼腕上的东西,只觉此玉实在极好,晶莹剔透不说、水头更是一等一,不免也活分了些心思,“好吧……那我便辛苦一趟,可先说好,世子爷不见你也别怪我。” 心竹嘘出口气,“好,不怪不怪,辛苦姑娘了。” 见对方身影消失在院内,她一颗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不知为何,就是十分笃定,祝培风百分之九十会见她。 然而心越急,便感觉时间过得越慢。此刻接近晌午,太阳却被遮在了阴云后,风一吹,竟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明明早上出来时还艳阳高照的,早知道她就穿厚一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赵管事低呼一声,“人出来了。” 她立即回首去看,果然瞧见彩蝶重新折返,而且这次态度也比刚才恭敬许多,还对她一屈膝,“谭大小姐里面请,我家世子爷同意见您了。” “多谢。”心竹不胜欢愉,随她走上台阶,可低头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戴在她手上的镯子不见了,但一想……也许是怕被主子看出她收受贿赂,才特意收起来的,便也没多问。 二人先后走至内院,可刚一进去,心竹立马就被里面的景色惊呆了! 本以为这样的豪宅府邸,园中一定豪华气派、花团锦簇、清新雅致,然而放眼望去……花坛里居然都是大片大片的空地,只有一层黄土光秃秃裸露在外,别说树木花草,就连一片绿叶也没有,看上去凄凉又灰败,就像久未有人居住的荒园一般,让她无限诧异。 为什么会这样呢?祝培风该最受不了这种景致才是,别看他为人清冷,可是却极为喜欢朝气蓬勃的花花草草,原来两人当作婚房那处院落,就算有一处空地,他都要叫花匠来给埋上花种。 说自己虽是武将出身,但也有些文人雅士情怀,觉得院子里当然越姹紫嫣红越好,没事赏赏花、喝喝茶,人心情也能跟着变好,还可陶冶情操,不然面对满眼灰土,感觉人都没有生气了。 如今她才真正体会到,绍大哥所说他这些年性情大变,究竟是什么意思。 走到回廊下,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心竹不经意一抬头,居然看见阔别已久的白月出现在另一侧,而在自己停顿的同时,对方也相继看过来,开始目光还有些迷离,像是在确认,可随后表情马上像见鬼一样,足足呆愣在原地凝望许久,才缓缓走过来。 可碍于彩蝶在,也只能规规矩矩抱拳作揖,“奴才见过少……谭小姐。” 心竹会意的点点头,然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子的嬉笑声忽地由远及近,手里还抓着只小纸鸢,老嬷嬷跟在后面喊,“小少爷、小少爷,您慢点,当心一会儿摔了又要哭鼻子。” 随即……小男孩跑至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大眼睛乌黑铮亮、小脸蛋儿红彤彤的,非常可爱漂亮,虽然一脸稚嫩,但还是一眼便让人瞧出那五官竟和祝培风有几分相似。 第93章 故意点难 心生怯意 心竹在心里琢磨,看这孩子年纪比安安乐乐大也大不了多少,应该就是祝培风和莲雪的孩子了吧?彩蝶在、白月也在,那是老夫人和莲雪都跟他定居扬州了?也对!一般像这种异地上任都是举家搬迁的。 可是又不免别扭,怎么自己费尽心思逃到离京都这么远的地方,还是躲不掉和他们见面的命运??真是孽缘啊! 若今日不幸和莲雪碰到,她一定要解释清楚,自己现在和他可都是纯公务性的来往,绝对没有什么非份之心。 那小男孩看见她还好奇的打量了几眼,之后就扭头跑了。 彩蝶招呼她,“谭小姐里面走吧,离得不远了。” “好。”她答,又看了白月一眼,见他也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终是继续往里走去。 一路上,刚刚那个小男孩的脸不断在眼前浮现,其实真比较起来,安安比他更像祝培风,尤其她见过他少时的样子,所以眼光能更准确些。 再加上乐乐,现在他等于有三个孩子,算是完成他少时的愿望了吧? 记得自己十四岁那年,他们一同参加常平府举办的赏花宴,常夫人指着几个孩子玩笑,“别看现在都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奶娃,过几年苦日子就来喽,比如我家常姐儿,明年十三,我顶多再留一年,之后就得选婆家定亲事,再举办这赏花宴,没准就要抱着孩子来了。” 惹得众人一阵哄笑,而几个适龄的女孩子皆羞红了脸,不太敢面对什么成婚生子的事。 心竹也把头压低低的,装模作样吃着一块莲蓉酥,祝培风却悄然出现在旁边,低声询问,“心儿妹妹喜欢孩子吗?” 她颊似火烧,抬头瞧周围几位玩伴都在各聊各的,根本没人注意他们这里,才轻轻点了下头。 “太好了!”他声音格外兴奋,“本世子也喜欢,那妹妹喜欢男还是孩女孩?” “都可以。”她答的敷衍,其实是想快点打发走他,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这个的? 祝培风没有她的顾虑,反而把头更压低了几分,“我也觉得男孩女孩都好,不如多生几个?这样就都有了。” 心竹扭捏嗔道:“你想生就生,不过该跟你娘子说才对,与我有何相干?” 祝培风“嘿嘿”一笑,留下句“这不是说呢嘛”……然后才转身离开。 不知何时,前面彩蝶突然停了下来,心竹一时不察差点撞到她背,不禁懊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祝培风还是会对她产生这么大影响。 实在是因为分开的时间远不敌在一起的时间,回忆太多,不知哪一件小事就会勾起曾经的过往,她不过凡夫俗子,含有七情六欲,又怎能说忘就忘? 两人站到一处庭院前,彩蝶推门而入,心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光洁透亮的地砖,大概是天气阴沉、有些发闷,屋里一扇格窗开着,露出室内窗台上摆着的一盆文竹,这也是她自进来起,看见的唯一一抹绿色。 “世子爷……”彩蝶轻敲两下门板,柔声禀报,“谭大小姐已被奴婢带到了。” 心竹立即听到那个低沉的嗓子,可还是一样简短且没有一丝温度,“进来!” 彩蝶替她把房门打开,然后立在一侧,“谭小姐,请吧!” 哎!那种紧张的情绪又来了,深呼吸几口,心竹不敢耽搁,赶紧便跨过门坎,突然又觉得自己果然是女中豪杰,想是一般的小家碧玉,遇到这种场面早就落荒而逃了,自己还能保持冷静,从容进去与此等恨角色过招。 也可能是因为现在身份不同了,她不再是祝培风的世子妃,而只是名普普通通的商人、金福堂的掌柜,为了壮大谭家、赚多多的钱让孩子锦衣玉食,她受些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进入内厅,里面布置倒格外雅致,一切家具都是以沉稳的红棕木为主,这是只有皇亲才配享用的高级木材,穿堂风一阵一阵自窗中吹过,带来不少凉意,把她额上冒出的细汗都吹干了。 祝培风正坐在桌案后奋笔疾书,知她进来,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光影打斜照在他身上,让那俊美的面容显得更加立体,鼻峰高挺、英眉如刀,今年他也有二十七岁了,已然步入不惑之年,所以整体气质都越发趋于成熟。 可即便只坐在那里不说话,浑身也透露出一股凌厉之色,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跟她多年接触的祝培风已经天差地别。 还是他之前就是这般对待别人的,只不过……她现在也成了那个“别人”而已。 心竹收回视线,多少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冷漠,既然人都进来了,就代表检验首饰的事十有八九,也没什么可急的,便只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收住笔,又把信纸折叠塞进信封,终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心竹察觉他的动向,走过去一屈膝,“民女见过祝世子,装首饰的车子已经备好,就候在府门外,可否请您移步随民女出去检验?” “彩图呢?” 心竹被问得一愣,什么彩图?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悠闲靠近椅背,十指交叉在一起横放在腹部,“不知道需要准备彩图吗?总得本世子先过目每一样首饰,确定都符合湘蓝公主的标准了再检验实物吧?而且最后入库前的清点都要在礼部司完成,万一在异地检验完,你去的路上调包了怎么办?再拿着我盖章的文书去找邓文,中间出现损失算谁的?” 心竹张大嘴巴,也没人跟她说要准备彩图啊,况且这些东西可是送进宫里的,决定一家商铺未来的兴衰,谁会在半路调包自家东西? 祝培风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怎么?你连这都不知道……就来参加皇品晋选?” “是……是民女疏失了”她脸烫的不行,想着还好铺子里有她之前设计每一款首饰的草图,那应该就可以了吧? 他不耐烦的用食指挠挠鬓角,满脸蔑视,“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些本就该参选之前做好的功课,可如今你连图册都没有,是想让我再耽搁一个时辰、等着你临时抱佛脚弄来图册?然后再去礼部司检验?” 第94章 美丽女子 悄然闯入 “我……”她拉长尾音,知道确实要劳烦他再回去一趟了。 祝培风双眼一眯,眸光满是不悦,“谭心竹,你是不是忘了?本世子可是有爵位有官衔的正二品大员,不是呼来喝去的跑腿,还是你在祝王府当少夫人当习惯了?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闲?” 她咬住下唇,极力忍耐,但确实找不到反驳的话。首先是她稀里糊涂就选择参加晋选的,还以为只要把东西设计好就行,却完全忽略了这些早该知道的流程。 如今其余两家都顺利被收入礼部,唯独到她这卡了壳,还要劳烦他来回多折腾一趟,是她有错在先,又有什么理由指责别人? 笨想也知道,先看样本再看实物,这是做生意的惯例,她铺子里还知道放几本样册呢,何况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肯定也不可能在没确定是否符合要求的情况下,就随她贸然前去。 当然……要是以前那种关系,这不过他一句话的事,其实只要随她到外面看一眼,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可两人关系已经闹掰,她在他眼里就跟另外两家商户没有任何区别,绝对公事公办,她也没立场让他再怀有私情。 心竹如鲠在喉,心里难受、脸上难堪,尤其在被人直接指出这么低级的错误后。 屏住一口气,她不好意思的请求,“世子爷,可否容民女回铺子把图纸拿来?我一定会快去快回,不会耽误您太久。” 祝培风薄唇轻勾,可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谭心竹,你挖空心思离开我,就是为了成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商人?我还以为你能有多大的能耐、成就多大一番伟业呢,可今日才知……四年过去,你也不过尔尔。” 心竹眼睛湿润了一瞬,硬从牙缝里挤出句话,“祝培风,你别这样说。” “呵……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在决议离开时会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无论你飞得多高、飞得多远,还是让我想捏死就可以随时捏死!”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很明显了,无非就是想击垮她,不论是从行事上、还是语言上,可偏偏她的性格从来都是遇强则强,被这样一挤兑,反而释然了几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能扛得住打击就活着,扛不住就得被压死。 而她选择前者! 心竹缓了缓,硬压下那抹委屈,待泪雾散去才重新挺胸抬头,“若大人同意,民女现在就回去取,若您不愿意,我便即刻将门口东西拉回去,就当金福堂退选了。” 祝培风咬咬牙,本想不接受她的威胁,她退不退选又与他何干?但想法和出口的话却兵分两路。 “本世子只给你三炷香的时间,不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样做并非怕你退选,而是不想让湘蓝公主失望。” “民女知道,这就………” 她话还没等说完,屋门却被敲响几下,一道娇声传来,“阿风哥哥……你在里面吗?” “我在,婉馨进来。”他立即回,一扫刚才跟她说话时的冷硬。 随后,门扉被推开道缝,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出现在屋内,她身姿婀娜、体态纤细,长发披散在肩后,包裹住那张艳丽的小脸儿,十分娇俏柔美的样子,跟莲雪的奔放相比又蕴含着一种含蓄的美,可是发现她立在里面,鄙夷高傲的神态却如出一辙。 祝培风在她进来后便起身迎过去,还体贴将她拖着的瓷盘放在茶桌上,温和道,“外面正刮着风呢,何必亲自过来?你想见我叫白月传话就是。” 少女含羞带臊瞄他一眼,眼中柔情无限,“正是因为天冷,人家才特意炖了一盅热汤给阿风哥哥暖身啊,可是熬了两个时辰了,阿风哥哥趁热快尝尝。” 祝培风爱怜抬手摸摸她头顶,“馨儿真是有心了,大冷的天还在厨房待这样久。” “嘻嘻……”她笑得娇艳如花,“没什么的,只要阿风哥哥喜欢就好,我爹原来就最爱这烫,尤其是馨儿做的。” “那好,既然师父都喜欢,我今日算有口福了,当然要好好尝尝。” 唤婉馨的小姑娘大喜,连忙转身舀出碗热气腾腾的奶白汤汁,温柔递给他。 心竹手足无措僵在原地,退也不是、留也不是,琢磨要不要打断二人间的你侬我侬,赶紧退出这令人窒息的屋子。祝培风也真是,没看见还有个大活人杵在这吗?要调情也得等她离开的吧? 可刚想开口请辞,婉馨又问,“啊风哥哥,汤好喝吗?” 祝培风笑容渐深,隐隐露出颊边一个深深的酒窝,“你亲手熬的,当然好喝。” 心竹心里闷闷的,原来他还会笑啊……她还以为他丧失这项功能了呢。这四年间,她自认过的不错,对他的感情已经全然放下,可没想到,他今日也变成了这样,有了莲雪还会和还会和别的女人如此暧昧不清。 可又一琢磨……他这样不也正常吗?不过做了天下贵公子都会做的事,连莲贵妃都说过,祝家一脉单传,以后免不了要广纳贤妾,为祝家添丁进口。 而且他长相一等一,不但年纪轻轻就位居二品、家世也是极为显赫,以后可说是前途无量,身边没有爱慕的女人才怪,他又怎可真的只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 想开这些,她也不纠结了,一会找到机会退出去便是,此刻只需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阿风哥哥,你爱喝,明日馨儿再为您做。”婉馨用崇拜的目光看向他,自始至终都当心竹不存在一样。 “你别弄了,厨房脏,而且那里都是些粗婆子,万一不慎碰到你怎么办?到时心疼的还是我。” 婉馨受宠若惊,“阿风哥哥,今日你怎么……” “对了,这几日师父不在,你一人在府里闷坏了吧?后日扬州有水灯节,到时我领你去瞧瞧,馨儿想去吗?” “想去想去,馨儿当然想去!”她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激动得面颊绯红,不明白阿风哥哥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她随父亲来府十多日,他一直对她冷冰冰的,别说同意她入书房的门,就是在园中不小心碰见都要绕路走,可此刻却邀她同去灯会,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人都说“金诚所致、金石为开”,阿风哥哥一定是被她的诚意打动,才会主动示好。不免越想越欢喜,更加放肆抱住他胳膊,“人家那日一定要打扮漂漂亮亮的,阿风哥哥可不能失言。” “好,不失言,阿风哥哥这还有公事要办,馨儿先回去吧。”他抽出自己手臂,又吩咐门外跟着婉馨的大丫鬟,“外面阴天,小姐再出门记得给拿件厚衣服,卧房门窗也要掩好,若小姐冻着了,本世子可为你是问。” 第95章 摆脱困境 得到告白 那丫鬟眨巴眨巴眼睛,从这位婉馨小姐来了后,头一次听见世子爷为她说这么多话,就算碍于那位师傅不得不在一起吃饭,面对婉馨小姐的搭话,他也只是“嗯”,“啊”,“不用”、或者干脆充耳不闻。 现在突然吩咐的面面俱到,她还真有些无所适从,赶忙屈膝应下。 抓住三方都不说话的空当,心竹赶紧插话,“世子爷,民女可否回去取画册了?” 他一改刚才的和善,近似乎呵斥的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婉馨也不动声色瞪了没眼力见的心竹一眼,转而望向祝培风,虽然恨不得时时与他粘在一起,但也知道该掌握好分寸,不能惹他厌烦。 便想回去多找出几件漂亮衣服,争取在逛水灯节的时候就一举虏获他的铁汉心,没准等爹离开的时候,她就能顺理成章留下来了。 就算当不了正妻,哪怕是个贵妾,跟着这样的男人也可一辈子绫罗绸缎、吃穿不愁了。 婉馨高高兴兴打道回府。 屋里又只剩下两人,刚才被他那样一呵,心竹这回没再主动开口,却听到他问:“刚刚那位是我习武启蒙老师的女儿,师父有意让我纳她为妾,你觉得如何?” 心竹眉眼不抬,幽幽回答,“婉馨小姐极好,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实属绝色佳人。” 祝培风背在后面的手攥成拳,沉吟道:“没想到你对她评价这样高,竟与我不谋而合了。” “是世子爷眼光好。” “这句话实在谬赞,本世子也有眼拙的时候,婉馨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听话,从不忤逆我。”他表情玩味、似笑非笑,“不像某些人,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最忘恩负义、心也最狠!” 心竹感觉自己被刺了一下,第一次后悔参加这次晋选,如果只专心经营生意,她和祝培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交集、她也不必站在这听他冷嘲热讽了? 而他的话无形中激起了她的叛逆心理,凭什么对于她的离开,他要把全部错误推到她身上?既然已经和离,又何必还让她这般处处看他脸色?错本不在她,因此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担心自己说错话,大不了就退出晋选,以后再加倍努力赚钱便是。 “世子爷,您可有想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人……是不是像世子爷形容那样,我不知道,只知道人心有多狠,肯定就被更狠的伤害过,所以我们还是要多反省自己家,会不会伤人在先? “就算伤人在先也是无心之过,难道就要一辈子揪着这件事不放了?”祝培风表情立即变得狰狞,好像被气得不轻,忽而转身回到桌后重新重重坐下,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算了,本世子不想对牛弹琴,你赶紧去取画册。” 正好她也不想多留,一个人原路返回,让老周驾车送她回店铺拿图纸,才折返司长府。 祝培风不苟言笑一页一页认真翻过,短短十多张纸,他竟看了将近半个时辰,确定无误后,才纡尊降贵随她回到礼部司,拿着盖好章的文书让邓伟对照实物标记入库。 心竹看着已经紧闭的库门,大大松下口气,不管中间费了多大的波折,这第一脚总算成功踢出去了,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了。 可随即又皱起眉,若万一她的首饰真被选为皇品,那岂不是以后又免不了和祝培风打交道?哎!好头疼……不知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其实要那么多银子干嘛?她儿子女儿只要每天买包话梅就很满足了。 差事完成后,祝培风一刻都没多留,骑上马自行离去。 赵管事瞧大功告成,立即眉开眼笑,给镖师结了银子就催心竹赶紧回金福堂,因为今日的花销都要在盘点前计入账册。 那天晚上,心竹如释重负,终于把两个孩子接回房中,搂着他们踏踏实实睡了一整夜。 之后就跟大哥告假三天,陪安安乐乐好好玩了几日。 然这期间……绍世刚成了谭府的常客,而且每次来都是大包小裹,礼品从大到小都不落下,其中有给祖父的名贵补品、给安安乐乐的各种水果零食,还有给爹的名酒、娘的丝绸,包括大哥小弟都照顾面面俱到。 惹得全家皆为之纳闷,不明白这人究竟什么意思?何事需得他这样百般讨好? 谭宬倒看得门儿清,了然于心道,“哎!你们真是笨,一个男人讨好一个女人,还能因为什么?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没准这前期铺垫完,绍大哥马上就要对你展开更猛烈的攻势了。” 惹来爹娘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她,不禁猜测……能吗?能像儿子说的那样吗? 心竹簇紧眉心,极力反驳,“你别瞎说,什么更猛烈的攻势?想是绍大哥有事相求,又不便直接开口,才这般采取迂回战术的,等他再来,我非当面问清楚不可,也省的你胡乱猜忌。” 然而万万没想到,当她真的找到机会问出口,却被他真情告白了。 “……心竹妹妹,虽有些难以启口,但我必须据实回答,我确实心仪于你,并且已经偷偷爱慕你几年之久了。” 第96章 回忆过往 不堪回首 心竹惊诧的瞠目结舌,这……这是从何说起啊? 其实有时候,她也能感觉到绍大哥的过份热情,尤其是在扬州再会后,但也没敢往那方面想,毕竟绍大哥现在这般优秀,她又是个和离带孩子的,若不是他今日亲口说出,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可意外归意外,没有结果的事,她不想耽误他,只能把话挑明。 “绍大哥,我知你对我心意了,但我们如今身份相差太大,身份上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我已嫁过一次,还领着两个拖油瓶,我……我根本配不上你,而且绍伯父也不会同意你这样的,所以,我们不会有结果,还是只做朋友吧,你也不要再对我投入更多感情了。” 绍世刚听见她明确拒绝,激动的一把握住她手臂,倒也忘了男女大防,“你怎知不会有结果?只要你愿意,我爹那边你不必操心,我也并不认为安安和乐乐是拖油瓶,爱屋及乌,因为喜欢你,所以也一样喜欢他们。” “可是……”心儿急的涨红小脸儿,“可是我对你并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啊,而是一直把你当成大哥去尊敬。” 要说起来,她和绍大哥认识的时间不比祝培风短,可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反而都是拿他当好大哥、好朋友,今日听得他这样情深意切的表述,着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心儿,我不要求你一下子便接受绍大哥,但是可不可以先不要急着拒绝?今日唐突的说这些,是因为人生苦短,幽幽数十载光阴眨眼便过,我怕此刻不说……就又要错过一次机会了,所以,请你在听到我的表白后,能不能以后就别把我当好大哥,而只是一个爱慕着你的普通男人?” “我……”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一时间陷入两难,这件事对她而言确实太突然了,她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 *** 司长府内,祝培风的书房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白月赶紧站过去给主子顺背,焦急万分的问…… “世子爷,您是不是旧疾又犯了?奴才去给您请大夫吧。” “不用”他拒绝,掏出怀里的帕子拭拭嘴,而这条洗到掉色的手帕十年如一日,始终没有换过,上面依然绣着丑丑的图案。 喘息过后,他又轻咳两声,“咳咳……一会儿用过饭,煎帖上次大夫开的药就行了。” 白月叹口气,就知道没人能说得动他,不禁懊恼,“爷,您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大夫都说了,气大伤身,您这伤了脾肺的病就得静心修养,切莫动气、切莫动气,您只是不听。” “好啦……别说这个,死了倒也干净。”他语气十分自暴自弃,因为一看见某人,气自然而然就来了,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听见这话,白月险些哭出来,更大着胆子提起音调责备,“您看您……在京都好好当官不好吗,干嘛非跑到这里来?身体本就留了病根儿,要不为看着您,老夫人也不可能特意把彩蝶派过来,哎!二少夫人那些家书次次都提要带小少爷过来,您再这般不听劝,他们是一定会拖家带口来烦您的。” 一提这个祝培风就头痛,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只因实在不待见莲雪那女人,所以能拖一时是一时,这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似乎已经习惯了某人的离开、也习惯了总是自己一个人。 祝熙晨是他的长子,按说大人之间的事就是大人之间的事,不该涉及到他,自己也不该对那孩子如此冷漠,可不知怎地,他们父子就是亲近不起来,也许是因为熙晨长的太像他母亲了,并且莲雪把他教育的飞扬跋扈,整日间对下人都呼来喝去的,他看见就生厌,更别提要去喜欢。 “对了,瑞儿回去了吗?” 瑞儿的父亲是他扬州一门远亲的孩子,名唤祝之萧,两家同根同姓,说起来关系还算近,连五伏都没出,前几日他妻子又生了二胎,怕大儿子在府总缠着母亲,才连带奶娘一并送到他府上待了几天。 “嗯!”白月点点头,“回去了,祝县子派人给接回去的,哎!这孩子也来的不是时候,被少夫人看个正着,看见瑞儿当即就变了脸色,没准以为是小少爷呢。” 祝培风沉吟一瞬,貌似不经意的用指甲划划桌面,语气也淡淡的,“她变脸色?有什么可变的?反正倾家荡产也要执意和离的是她,若不胡闹,我们的孩子现在也能满地走了。” 当年战役虽然打赢了,可也非常惨烈,先后死了几员大将,祝培风是唯一活着被抬回来的,但还是身负重伤,被两支箭射中了脾肺,足足躺了一年多才重新站起来。 莲雪气急败坏,又哭又喊在他房里叫骂,“都怪谭心竹那个乌鸦嘴,咒世子爷死、咒世子爷成为残疾,这个贱妇,用布娃娃诅咒我就罢了,如今连世子爷都不放过,我说她怎么不惜掏出全部家底也要和离呢?原来是早就在暗地里使坏了,她也不怕遭报应。” 他开始还不敢相信,觉得心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直到他吵着闹着要见人,娘把一张御赐的和离书甩在他身上,看见上面大大的官印、还有谭心竹亲笔签的文书,他才醒悟,原来她真的狠心离开、与他彻底没有关系了。 娘还两眼含泪,吐露了更多实情,“儿啊……亏你还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人家,可她真是一点旧情不念啊,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跑到皇上跟前哭诉,说你还不一定能不能活着回来,她才不要守活寡,不惜花费十六万两也要求来这一纸和离书,然后不出三天就举家搬迁了,呜呜呜……我命苦的儿,你别再想着她了,对于如此口冷心冷之人……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祝培风感觉身上的伤口更疼了,可不是脾肺,而是心,好像一颗热乎乎的心脏被生生挖出来了一般。 然而自打这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扫之气消极的样子,好好吃饭、好好治病,只是绝口不再提谭心竹这个人,就像她从曾出现过一样。 但对于莲雪,他自始至终生不出喜爱之心,即便也很努力的尝试过去接受她、接受那个让全家欣喜若狂的儿子,可不行……他甚至从熙晨出生那天起,就没好好抱过他。 第97章 初回过招 里外完败 白月倒了杯热茶给他,“爷……其实奴才也挺生少夫人的气,当年走的那般决绝,刚才在院里重逢,奴才都没理她呢,可仔细想想,少夫只是头脑比别的女人冷静些罢了,没致死都困在那一方天地里。” “您想,因为她两年都没生子,老夫人本就对她心存偏见,二少夫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总之,少夫人就是在夹缝中生存的,您又时常不在府里,虽有心爱护,但也不能做到时时陪伴在旁啊,奴才猜,少夫人这样十有八九就是为自保,她现在生活的也不错,您就……” “等等!”祝培风拧着眉打断她,“你怎知她过的不错?” 白月一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才……奴才……” “你实话实说,本世子不怪你!”他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那好吧!见主子坚持,他只能和盘托出,“初来扬州时,奴才在外跟管事办差,就见过少夫人两次,知她经营了几间很大的首饰铺子,里面生意可好了”他夸张用手一比。 “一铺子大姑娘小媳妇,二楼贵宾室也挤得下不去脚,,那些女人买东西跟不要钱一样,少夫人站在那些客人堆里,给她们讲成色、讲做工,自信的好像浑身都发着光,连奴才听了都想买几件,不瞒您说……那时的少夫人,可比在咱们府里时鲜活多了、也爱笑多了。” 关于这一点,祝培风也很意外,其实早在几月前,当看见皇上贡品清单里出现谭心竹的名字时,他就很是诧异。 那时……他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可因为战场上受的伤,已经无法再从事武职,皇上念他戍边有功,就让他在文职里随便选一个。 而自看了那份清单,他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样,最终鬼使神差选择到礼部司任职,还主动提出要到扬州来亲自监管。 最后终于确认金福堂的老板就是谭心竹,却不知该气还是喜。 喜的是还以为人间蒸发的人儿终于找到,气的是前岳父也不知怎么想的,心为何这样大?和离的女儿不但没遭到责备,反而还给了几间铺子,让她跟个男人一样总是往外跑。 他也看见过,谭心竹在店铺里时总是一身珠光宝气,跟个人体展示架一样,偏她又天生丽质、肤白似雪,戴什么都好看,有不少妇人都是见她戴什么才买什么。 “爷,奴才还看见……” “行了,你今日话怎么这样多?”祝培风呵斥,一想起谭心竹容光焕发的样子就心烦,凭什么他天天愁苦忧虑,她倒过得风生水起? 白月揉揉鼻子,“奴才……奴才只是有些替少夫人抱不平,您二位现在虽分开了,但奴才总觉得,以之前自幼青梅竹马的感情,您不该对少夫人如此。” 祝培风将刚刚端起的茶杯又重重放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连水都晃出来大半,接着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故意找事?本世子怎么对她了?” “好,既然您问,那奴才就直言不讳了。”白月表情坚定,就算被打一顿也要说,“首先您就不喜欢婉馨姑娘,还邀她看灯会,摆明就是在故意气少夫人啊。 还有……您该好好跟少夫人说话的,不必每次一见面就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奴才在廊外听真真儿的,本来您出去一趟把那些首饰检了的,可非得让少夫人特意跑回去一趟,外面风那么大,少夫人穿得又薄,回来时全身都冷得直打哆嗦,还坚持随您回了一天礼部司呢。” 祝培风抹了把脸,被指责了不但没生气,不知为何,心里竟产生几丝病态的畅快,因为也觉得自己今日表现的不太成熟,回想起来……也想骂自己一顿来着。 反观谭心竹,一直那么冷静自持,被他挖苦和刁难也顶多自己生会儿闷气,他就显得太没风度了,应该在她追到府里时就大大方方出去检验的,而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越明显针对,不就越证明他心里还有她吗?真的放下就应该像谭心竹那般,波澜不惊、坦然以对。 想他堂堂亲王世子,怎能让人轻易看扁了?并且他俩已经千帆过境,他又要颜有颜、要钱有钱,前途一片大好,何必非在一个女人身上吊死? 如今看来……这第一回合过招的确是他输了,还输了里子又输面子。 再看看表情还略带愤慨的白月,他决定至此对待谭心竹就要云淡风轻,而不是对她特别,哪怕是特别坏,都是一种特别,他一定要扳住自己。 端起桌上半杯水,他又像浇火一样一饮而尽,气这十多年来,自己好像就没有一次能用真正的理智对待她,就算现在也不例外。或许他真该早点回到京都,不喜欢莲雪就多纳几个小妾,多生几个孩子,自然会产生新的感情寄托,也不会再被谭心竹影响了。 白月在旁边窥着主子懊恼的脸,竟有一瞬间窃喜,因为刚刚他全程没改口,还在用少夫人称呼已经和世子爷和离的谭小姐,可爷居然没纠正,这不就说明……爷心里还是认可她少夫人这个身份吗? 而这么多年过去,早应该将育有一子的二少夫人扶正,可是世子妃的位置一直空悬着,气得二少夫人每每都要歇斯底里一番。 *** *** 另一边,自绍世刚跟心竹表白后,往谭家跑得更勤了,有时他多一日不来,两个小家伙儿还会站在门口翘首期盼,小嘴儿不停嘀咕着,“绍叔伯怎么还不来啊?前儿明明答应乐乐会买果仁糕的。” 安安牵着妹妹的小手,同样望眼欲穿,“不如咱们到巷子口等吧,这样他的马一出现咱们就能看见了。” 话落就要领乐乐跨出府门,幸好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娘和小舅发现了,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 心竹板起脸,一手牵着一个往里走,“娘说什么来着?不可自己出府门,跟你们的丫鬟和奶娘又被你们支走了是吧?一点不听话,罚你们未来三日都不许吃零食了。” 第98章 允诺游湖 竟出意外 谭宬也点点他们小脑袋,“胆儿肥了是吧?为了几块糕连娘的话都敢不听,外面多危险,又是车又是马的,万一被伤到怎么办?我看该罚你们三天不准吃饭才对。” 乐乐仗着得宠,不敢跟娘叫嚣,便梗起小脖跟舅舅嚷,“您想饿死我们啊?小舅最坏,一会儿就让外公打你。” “嘿……你个小兔崽子。”谭宬气黑一张脸,“无法无天了呢还,都是你外公外婆惯的。” “乐乐,不许那样和舅舅说话。”心竹厉声纠正。 可正说着,绍世刚到了,又是两手都挂得满满当当,安安乐乐欢呼一声,像脱缰的马般跑过去,两个小肉坨差点把人撞翻。 “哎呦喂……”绍世刚赶紧把东西放下,一手接住一个,爱死这种他们满脸稚笑直直朝自己扑来的感觉,这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绍叔叔,您怎么才来啊?乐乐都想死您了。”谭时欢小嘴儿最甜,哄死人不偿命,一双大眼睛贼溜溜在那些纸包上打转。 谭宬撇着嘴接话,“我看是想死绍叔伯买的零食才对,绍大哥……您再晚来一会儿,这俩鬼灵精就要跑到大马路上迎接了。” 绍世刚面色愧疚,赶紧道歉,“实在对不住安安乐乐,因为这几日是什么水灯节,糕点铺子都排满了,我愣是和小厮等了快一个时辰才买到。” 安安边听大人说话、边往嘴塞吃的,一张小嘴儿先喷出一口糕点渣,模样还真有几分滑稽,“没事!您来了就好,唔……这绿豆酥真好吃。” 绍世刚宠溺的摸摸他脑袋,“绍叔伯答应你们的事一定会做到,可下回不许拉着妹妹往外走了,若是伤到娘会哭鼻子的。” “嘻嘻……”乐乐不好意思的躲进他怀里,还小心翼翼瞧了娘一眼,生怕她真的生气了。 被绍世刚一提醒,心竹才想起来,最近街上是比较热闹,原来是祝培风要领那姑娘去的水灯节开始了,偏自己弟弟非哪壶不开提哪壶…… “姐,你想不想去?不如我们领安安乐乐也凑凑热闹热闹?” “哇……真的吗?小舅舅,安安要去。” “乐乐也要去!”两个小家伙立即蹦起来。 心竹瞪视弟弟一眼,去什么去?之前在花会节和莲雪祝培风冤家路窄的事忘了?天下之事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怕碰见谁,便越会与谁狭路相逢,尤其还有安安乐乐在,说什么她也不会冒这个险。 绍世刚明白她的顾虑,时时观察心竹的脸色,发现她面露不悦,赶紧从中调庭,“水灯节都是人,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过几日叔伯领安安乐乐游湖,就去我那一片管辖区,风景可比城里美多了。” “游湖?这个好玩儿,是比在扬州河边雅致,姐……不如就答应绍大哥的提议吧。”谭宬玩儿心大,搂着安安乐乐露出祈求的表情,倒让谭心竹进退两难了。 两个孩子长大这么大都很少出门,基本就在院子里跟外公外婆还有外祖父作伴,像他们这种年纪,正是对一切事物都好奇的时候,好动、好闹、又好说,若一直拘着,也太泯灭孩子天性了,只得暂时答应下来。 “好吧,如果不麻烦绍大哥的话,就得空的时候领他们出去转转。” 绍世刚立即眉开眼笑,“不麻烦、不麻烦,能带安安乐乐玩是我的荣幸啊,你放心,我一定把一切安排妥当了。” 又陪两个孩子玩闹一会儿,绍世刚走了。谭宬推心置腹跟心竹说,“姐,要不你考虑考虑绍大哥?你看……人家又知道疼你、又知道疼孩子,最重要的是性格老实又顾家,不比那世子爷强多了?你就别念念不忘了。” 话音刚落,谭宪不知打哪冒出来,一拍弟弟后脑勺,“你又在这冲明白了,前面说的都挺好,后面一句却欠妥,你哪只眼看看见你姐念念不忘了?” “就是嘛,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心竹朝小弟襟襟鼻子,顺手抹掉安安脸上的豆沙馅。 “嘿……最后一句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大哥就说弟弟前面说的对不对吧?” 谭宪一点头,“嗯,对!世刚这个人我还是非常认可的,不过婚姻什么时候都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他母亲去世的早,爹对他期望便更高,所以总得顾虑到人家那边的想法。” “是呢,大哥,还是你知我心,所以即便绍大哥再好,我也不能缺德的先给他希望、再让他失望。” “哎!行,你们说的都有理!”谭宬惋惜一叹,接着招呼安安乐乐,“走,这风大,小舅舅领你们去屋里玩。” 待周围恢复安静,心竹才问,“大哥,您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早?还不到下午呢。” “哦……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要连夜赶到玉青山,听说那挖出来个新石矿,宝石纯度很高,总要过去看两眼。” 心竹立即两眼放光,“真的?那玉青山离扬州远不远啊?用不用我同大哥一起去?” 有了好的原料,就意味着能做出更好的首饰,价钱也能卖的更高! 没想到大哥马上回绝了她。“不必,一是那地方离扬州将近三百多里呢,二是石矿刚挖,到处爆土尘扬的,不适合女孩子去,你且在家等着吧,等真挖出好东西再去不迟。” “行吧,大哥说的也在理,那我就等几日再去。” 隔一日后,绍世刚雷厉风行,赶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就七早八早来到府中,说要带孩子去游湖。 偏巧大哥不在,几间铺子还离不了人,为了不让孩子失望,心竹只得把两个小家伙托付给弟弟和绍世刚。 然而万万没想到,晚上回到家,第一眼就看见谭宬愁眉苦脸坐在园中石凳上,瞧她回来,赶紧像做错了事一样把头压低低的,唯唯诺诺道,“姐,对不起,今日游湖……好死不死居然遇见了祝培风,他好像看见安安和乐乐了。” 第99章 情敌见面 分外眼红 “什么?”心竹吃惊到无以复加,怎么会这样呢?祝培风怎么会突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好巧不巧非碰到安安乐乐,她就说冤家路窄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她催促着。 “哎呀……姐,你先别着急,我是说‘好像’,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今日我们正在湖心泛舟,船头突然与一艘更大的船相撞,弄出好大的动静,我们当然要出去查看啊,结果对面船舱里出来的居然是祝培风,我立即就把安安乐乐推了进去,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那他有没有与你说什么?” “没有,我们相看两相厌,躲还躲不及,怎会主动说话?”谭宬耸耸肩膀。 心竹琢磨琢磨……觉得以祝培风的性格,若是真察觉出什么端倪一定会跟谭宬问个清楚,不会如此轻易就放他们离开,可见应该是当时太慌乱了,所以没看斟酌。 这般一想,她悬着的心又落回去一半,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以后咱们不要随意领安安乐乐出去了,不然下回也许就不会这样好运,他若知道自己还有一儿一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谭宬再次垂下头,愧疚道,“姐,对不起,这次是我执意要带孩子出去的,但实在没预料到会在那么远的地方遇见他,这不倒霉催的嘛。” “没事!”她安慰般拍拍他手臂,“以后注意就行了,扬州就这么大,会碰到的机率也不小,我们只能加倍小心,等皇品的事一定兴许他很快便会回京都了,到时候再出去玩不迟。” “嗯,姐,我知道了。” *** *** 祝培风那边,其实真的看见那俩孩子了,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又被谭宬死死护在怀中,所以除了性别以外别的只看瞧出个大概。 而对绍世刚的关注,可远比对那两个孩子高,他是知道他在扬州附近赴任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谭家建立联系,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导致他一上午情绪都不高。 无数次告诉自己,谭心竹与他已经是陌路夫妻,她的事再与他无关,她自己、乃至她全家,和谁走得近都是他们的自由,他根本不必过分在意,可还是忍不住在内心纠结,他早就瞧出来那绍世刚对心竹没安好心! “啪——”毛笔被扔到桌上,他将要写的奏折直接扔进纸篓,烦躁的心情已经挤压到顶点。 伺候在侧的白月吓得身形一抖,心想完了完了……爷是不是怀疑那两个小孩子了?他刚一见到时也吓了一跳,当年少夫人怀着孕离开他是知道的,但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而且老天爷啊,少夫人居然生了一对龙凤胎。 爷若是知道不得高兴的晕过去啊?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因为那两张小脸儿已经说明一切。尤其那小男孩儿,简直就是世子爷的翻版,小女孩则结合了世子爷和少夫人的所有优点,再也找不到那么漂亮的一对孩子了,所以即便谭宬捂得再快,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当时他还偷偷瞄了主子一眼,以为这下坏了,他一定能认出自己的亲身骨肉,可哪知……世子爷全幅注意力都放在了绍大人身上,根本没在意那俩孩子。 “白月!”他突然开口。 “唉!奴才在呢。”白月不敢怠慢,赶紧应声,以他的推断,世子爷或许早晚会知道祝家血脉被少夫人带走的事,自己在中间也没起什么好作用,因此现在态度需得端正一点,日后好争取个宽大处理。 “你说……绍世刚那小子来扬州水利不到半年,怎么这样快就和谭家联系上了?本世子看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准儿便是冲谭心竹去的!” 白月手指头差点拧成麻花,在瞧瞧主子黑成包公的脸,难不成是吃醋了?可这好像已经轮不到他管了吧?不由直言…… “爷,就算冲着少夫人去的,咱们也管不着了啊,您这边孩子都那么大了,若少夫人那里一直单着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依奴才看……绍大人为人正直,配少夫人也……” “你给我闭嘴!”他那表情好像要扑上去咬死他,“绍世刚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得咬牙切齿,之前开解自己的话全都抛至脑后,什么要对她心如止水、视而不见、还要彻底将她放下,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怎么都接受不了,也无法想象,她会像跟他成亲时那样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闭闭眼,感觉自己是那般心力交瘁,不禁回忆起四年前,心竹是不是也和他有过相同的感受、是不是他现在经历的苦,她当年都已经承受过一遍?所以才不管怎样都接受不了莲雪,就算闹到皇上那里都要与他分道扬镳。 都是因为当时的她太在乎了吧?就像现在的他一样,即便百般不愿承认,可心里还是在乎她在乎的要死! 但忽地,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今天谭宬护着那俩小孩儿是什么来头?”稍一思量,心猛然一紧,“该不会是绍世刚和谭心竹……瞒着我做了什么不耻之事吧?” 白月听罢都想仰天长啸了,感慨也就少夫人的事才能逼得爷冷静尽失、连智商都趋近于零,居然自己的种都不认识,要是日后真相水落石出,发现自己曾那么怀疑过自己的孩子,不知他会不会给自己一耳光? “爷,您自己刚刚也说了,绍大人半年前才调过来,那俩孩子看着少说也有三四岁了,跟小少爷年龄差不多,不可能是您想的那样,依奴才看……八成是少夫人大哥、谭宪的孩子。”他只能先这么解释。 祝培风想想,好像也合理,毕竟谭宪都快年近三十,不可能还没娶生子,但还是不解,“那他躲什么?我刚要细瞧瞧,他立马就把孩子推进仓里,这个谭宬,最是过河拆桥,当初可是从我这讹走不少好东西,现在扭头就忘,全跟她姐一个鼻孔出气。” “世子爷,这也不难理解,没准就是怕您会对孩子下手呢,毕竟您讨厌少夫人这事儿……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了。” 祝培风呼吸沉了沉,自己嘀咕一句,“我可不是那样的人,连黄口小儿都不放过,要出气也是冤有头债有主。” 两人话正告一段落,书房门恰被敲响,外面又传来婉馨娇滴滴的声音,“阿风哥哥,你在不在?城里水灯节都开始几天了,您到底要什么时候与馨儿同去啊?” 馨儿、心儿……这个名字真不好,祝培风眉毛瞬间打了死结,不管不顾冲外面喊,“我没时间,你想去就自己去。” 外面婉馨一愣,听见这与之前温柔体贴形成鲜明对比的声音,心中猛地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糟糕!阿风哥哥又恢复成那个不待见她的人了,问题究竟出在哪了呢? 第100章 找出令牌 前去救人 自大哥离开扬州,心竹便忙到不可开交,大小事宜都需她亲自经办,好在像接货送货还能交给谭宬,而几日下来,他也累得怨声载道,直嚷每天走的路太多,脚上都磨出好几个大水泡。 这日,忙碌了一天的心竹刚打算吩咐伙计闭店,再回后面账房整理下账本,可心却莫名狂跳起来,总感觉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店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车还没停稳,马夫周大伯就跳下来,气喘吁吁跑进店禀报,“小姐,不好了,家里出了些状况,老爷特让我来赶紧拉您回去呢。” 心竹顾不得其他,随他快马加鞭赶回谭府,可刚进二门,远远就听见了母亲的哭声,便更加快步走进厅内,却看见爹面色极为沮丧的枯坐在那,娘则是哭得一脸泪水,全没了平时端庄优雅的样子。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她向前一步,“可是安安乐乐又磕了碰了?还是祖父……” “不是,心儿,你祖父和安安乐乐都很好,是你大哥,他身边的小厮刚才快马回来传话,说……说他带人下矿,没想到洞口竟塌了,好容易才把人挖出来,可大石坠落竟压断了他一条腿,你说……这可怎么办是好?”谭建雄抬起脸,愁容满面,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哎呀,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这腿万一废了可怎么办?我的儿啊……”谭母捶胸顿足,“他爹,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我能想什么办法?咱们在玉青山又没有门路,那里又方圆数十里都荒无人烟,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我看就得赶紧把人运回来,在城里请大夫治,心儿……爹要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在府好好看顾这一家老小,爹这就带着宬儿出发,赶去玉青山把你大哥带回来,想是宬儿也马上要到了。” “不行!”谭母立即反对,“那玉青山可离咱们这三百多里路呢,正常驾马都得跑两天,何况他腿还带着重伤,根本不能快跑,那少说也得几天才能到,路上再一颠簸,岂不伤得更重了?” “那你说怎么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谭建雄犯了难,急得在地上团团打转。 “爹,娘说的有道理,伤筋动骨最忌讳来回晃动,若真把人大老远运回来,腿恐怕就真要废了,女儿倒有一招,不如从咱们这边带个好大夫过去,就地医治,等将断腿固定住再往回赶。” 她一番进言,让夫妻俩豁然开朗,谭母更是激动的过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心儿这个办法甚好,还能节省时间,老爷不如就按心儿的方法来吧。” “嗯……”谭建雄沉吟片刻,“还是我女儿脑瓜够用,爹是不行了,快……让管家赶紧去请城里找最好的骨科大夫,哪怕给最高的佣金都行。” 心竹适时阻止,“不必,女儿这就出城去水库那找绍大哥,听说绍伯父因身患骨疾,身边就有一位皇上赏的御医,长年为其调理筋骨,也许绍大哥能把他请出来,随我一同前往玉青山给大哥医腿。” “啊?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不过这眼看天就黑透了,怎能让你一个女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况且城门也关了,不行!还是爹去,管家……去账房取五千两银子出来。”谭建雄扬声吩咐。 “爹,您别担心女儿,出城也不是难题,我去,就只代表我和绍大哥之间的事,若您亲自出马,让绍伯父知道了可不好。” 谭母抹抹眼泪,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丈夫,“建雄,你就让女儿去吧,再加上宬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实在怕多耽搁一会儿,就算请去名医宪儿的腿也不保了,他年近三十还未娶妻,总得为他后半辈子多考虑考虑。” 就算谭家再有钱,也没有门第相当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残疾男人啊…… 心竹也是心急如焚,过去摇着爹的手臂,“爹……您就答应了吧,大哥前半辈子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咱家几间铺子上,若再因此事让他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我这当小妹的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谭建雄眉头紧锁,终于拍板,“行,那我去让人去套车,你越早出发越好。” 心竹得到应允又劝慰几句母亲,接着便扭头跑回自己房中,让菱儿赶紧收拾几件衣服,自己则拉出床底下大箱子,翻箱倒柜半天,终于在里面找到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这是祝培风的世子手谕,两人洞房花烛夜那天他赠予她的。 当时离开京都,她本想把这一箱子东西都扔了的,但不知怎么一忙就忘到脑后,如今真庆幸还留着这救命的宝贝。 待万事具备、走出房门,先看见等在那里的谭宬,他身后小厮同样挎着个包袱,似是已经做好出远门的准备。 可心竹却临时改了主意,“宬儿,你不必跟我走了,在家陪着父母,没事就去铺子里看看。” 谭宬一阵错愕,急赤白脸两步迈到跟前问,“为什么?爹说让我在旁边护着你的。” 她把弟弟拉到一边,悄声道,“我刚才看了地图,到玉青山一路几乎都是崎岖难行的乡道,肯定有很多抢劫的土匪,官道咱们又不能走,所以太危险了,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冒险。” 谭宬气得跳脚,“不行,越是这般难走就越不能让你一个人,姐姐就不怕危险了?我好歹还是个大男人呢。” “你听话!”她安抚的轻拍他脊背,“大哥腿断了,一时还不知要在那修养多久,伤筋动骨一百天,往少了说可能也要十天半月,而这期间总得留个男丁在府里扛起整个家吧,不然老的老、小的小,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连个能出力跑腿的都没有,你让我和大哥如何能够放心?若有你在,我们也就没有这些后顾之忧了。” 谭宬语塞,刚才只是想着不能让姐一个人出去冒险,倒没思虑那么多,可祖父年岁大了,爹娘又人到中年、还有安安和乐乐,就冲这些……把他们扔在府里也确实不妥,更遑论还有那些铺子呢? 想通这个道理,他终于像哑了火的炮仗,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第101章 只要恳求 赴汤蹈火 临离开前,爹又凑了六个壮实的家丁给她,心竹登上马车,让几人护送着往城门走去。 可还没等到地方,守卫察觉有车马驶来,立即横出长枪、长矛挡在前面,高声呵止,“来者何人?城门已经关了,要出城请明日起早。” 心竹赶紧下车,掏出怀里已经很旧的令牌递过去,“各位官爷,小女子受世子爷之托,急需出城一趟,可否能行个方便。” 话落,又不动声色冲菱儿使个眼神,她马上心领神会,掏出荷包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过去。 可万万没料到,两人竟将银票还了回来,唯独留下那枚令牌,其中一个开口道,“姑娘请等一下,祝世子就在城楼里,属下进去问问清楚,若确有其事一定马上放行。” 什么?祝培风在城楼里?心竹和菱儿双双傻眼,不敢想象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巧的事,这不就等于撞枪口上了吗?连后面六名壮丁和一名车夫都面面相觑。 而他又怎么会大晚上跑到城楼里坐着?心竹心思百转千回,难道他事先得到了大哥摔断腿消息,特意到这来堵她的?可这也太牵强了吧?根本说不通啊! 然而事到如今,她是一定要出去的,看来一会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不着片刻,果然看见祝培风一身华丽黑袍、头顶玉冠,大摇大摆自城楼上走下来,手里还一下一下颠着那块令牌,讪笑着来到她身边。 “呦……这不是我那几年前就自请和离的世子妃吗?怎么还留着本世子的令牌?知道的是这手谕还有些利用价值,不知道还以为你对我仍念念不忘呢。” 他黑眸在灯火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正别有深意的看着她,说不出是喜、是恼、是怨、还是厌。 心竹紧咬牙关,放低姿态一屈膝,“民女见过世子爷,会拿出这令牌,着实是因为家中遇到点急事,需要立刻出城一趟,绝不是对世子爷还抱有什么非分之想,可否请您通融一下,让守卫放我出去,这令牌您也可以马上收回。” 祝培风莫名有些不悦,忘了自己挖苦人在先,反倒怪起她竟敢这般跟他撇清关系。借着微弱火光,他垂眸打量几眼手中已经带有划痕的令牌,确实是他曾给过她的东西,只要有这手谕,见牌如见人,三品以下都得听令行事,尤其他现在已经升为正二品大员,此牌只会更好用。 犹记得那天,正好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当时就想送给谭心竹一个特别的东西,最好是只有他才能拿得出来、而别人都没有的。所以就毫不犹豫掏出这枚纯金打造的令牌,代表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愿与她共享,也是他作为一个丈夫,对自己发妻和最爱的女人,能许下的最慎重的承诺。 抬头看了对面女人一眼,却见她面色窘迫移开了目光,视线便更加意味深长了,因为没想到……她竟还留着他给的东西,前后加起来已经六年之久了,不管为什么,他内心都抑制不住的高兴,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一局。 而心竹之所以会闪躲,是真觉得这是件很羞耻的事,两人已和离四年,如今还拿着人家给的东西出来行使权力。不过又一想,这是他送给她的,对方心甘情愿、她没偷没抢,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突然……远处又有一队车马跑来,白月冲在前头,下来后就直直跑到祝培风身前,抱拳禀报,“世子爷,奴才将人带到了,良师父伤得不重,婉馨姑娘也从旁陪侍着。” 可一侧头,居然看见位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那,马上激动询问,“少夫人,您怎么在这?” 语毕,还又往菱儿那扫了几眼,他和这丫头也有四年未见,没想到,如今竟出落得更加标致美丽了。 心竹何等聪慧?马上就从白月短短一句话中拼凑出不少信息,原来祝培风会深夜在城楼等待,完全与她无关,只是等着白月去接人罢了,而他的那位启蒙老师不知什么原因受了伤,今夜可能必须离开不可,所以他只能亲自护送。 随即回答白月,“我家中也有人受了重伤,又听说绍大哥父亲身边有位精通骨科的御医,便想请他从中帮帮忙,看能不能请动那位大夫随我走一趟,前去给大哥治病。” 祝培风一听就来了火,她大晚上出城竟是为找绍世刚,脸上立即阴云密布,说话口气也越发冲起来,“你能说通绍世刚,但他爹是万不会放人的,因为那老家伙三天就得换一次药,不然连床都下不了,你能保证三天就把御医送回来?” “这……”心竹犯起难,这一路去的路程都不止三天,她又如何能做这种保证,一时间竟急的红了眼眶。 “少夫人,您先别急,谭公子是在哪里伤的啊?何至于三天都回不来?”白月问。 菱儿代为回答,“我家大公子是在玉青山的石矿里伤的,听说腿被石头砸断了,若耽搁了时刻,没准就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所以我家小姐才急三火四趁夜也要出城的。” 白月一拍手,“玉青山?爷……那不离梁师父的练武场不远了吗?而且咱们也带有一名骨科大夫,医术比御医还要高明,多少人有钱都请不来呢,不如……不如就陪少夫人走一趟吧。” 祝培风颈上大动脉蹦蹦乱跳,虽早软了心,可嘴上还在拉硬。 “什么不远?中间还隔着一百多里呢,若是耽误了师父的病,你负得起责任吗?” 一边说,他还一边观察着心竹神色,心想只要她肯主动开口求他,刀山火海他也定陪她去,一名骨科名医又算得了什么?此刻就是十名他也能弄得来。 可没成想,下一刻她却明确拒绝了……“白月,谢谢你的好意,如今世子爷正事在身,我怎好劳烦他也跟着折腾那么远呢?我这就回府再另想别的办法。” 说完,她转身便往回走,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又何谈主动恳求? 祝培风浑身僵硬、头脑发胀,火“噌”一下便冒了出来,冲着她的背影就喊,“谭心竹,你给我站住!” 第102章 无以为报 当众跪地 那吼声阴沉的吓人,白月缩缩肩膀,都替少夫人捏了把汗,好怕这位活阎王被激怒真甩手不管了,要知道他可是好容易才想到这个撮合二人的机会。 刚重逢时,他是怨过少夫人,因为世子爷在这四年中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伤好后绝口不提谭心竹,但看见跟竹子有关的一切都会走不动道。而且这四年间一直都清心寡欲,素得跟和尚一样,足以说明心里压根没有放下,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他不想再看爷这样下去了,每天活的像没有七情六欲的玩偶,就算为了那俩可爱的孩子,他也想试一把,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一个扬州一个京都,互不干扰,不也挺好嘛? 心竹听见吼声顿住脚步,微侧过头问他,“世子爷还有事?” 祝培风表情有些别扭,但还是沉声道,“记得幼时,有一年外出狩猎,我不慎连人带马摔下山坡,还是你哥哥一路把我从山下背上来的,他对我也算有恩,而本世子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今日便陪你走一趟,就当还了他当年的情。” 还没等心竹开口,白月先欢呼起来,“那可太好了,少夫人,咱们若去,一路走的可都是官道,这样脚程快点的话顶多两天就能到了。” 官道……老实说,这对心竹而言确实非常有诱惑性。 身侧菱儿也压低嗓音悄声嘀咕,“小姐……您赶紧答应了吧,什么都比不上大少爷的腿要紧。” 这句话到提醒了心竹,回转过身,她重新回到祝培风面前,盈盈欠身一拜,“多谢世子爷愿意民女随行,待哥哥平安归来,心竹一定备厚礼亲自登门感谢。” “哼!本世子稀罕你的厚礼,一点诚意也没有。”他高傲的仰起下巴,大有故意为难之意。 心竹听罢……紧咬住下唇,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而她这一跪,不要说白月菱儿,就连存心刁难的祝培风都大吃一惊,还滑稽的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菱儿一阵心疼,伸手就要去扶,“小姐,您……” 说实话,当初小姐为何执意离开祝府,菱儿亲眼目睹全程,是最有发言权的,而错误本不在小姐,可现在世子爷竟拿小姐当眼中钉肉中刺,对小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主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里做过如此卑微之事?如今为了大少爷的腿,竟不惜当众下跪,世子爷可觉得开心了? 然而祝培风并没感受到丝毫欢愉,反而难受的要死,只得沉着脸吩咐,“我说的诚意可不是要你这般,赶紧起来说话。” 心竹摇摇头,“民女知您不缺钱财,也不懂您所谓的诚意是什么,为表感谢,只能出此下策。” “行了行了……我不要你的感谢总成了吧。”祝培风无奈摆摆手,“赶紧起来吧,不然别怪我反悔。” 他实在看不惯她这般卑躬屈膝面对自己,而自己又高高在上立在她面前,因为打心眼儿里,他是舍不得她受委屈的,那滋味竟比自己跪在地上还要难受。 抿紧唇,她在菱儿的搀扶下起身,小丫头还细心的替她揉揉膝盖,掸掉裙子上的尘土。 “不过临出发前本世子得将丑话说在前头,我工务缠身,给师父送到地方就得马上回来,皇品的事还没了解,随时都会有懿旨传到礼部司,所以往返都需一路急行,可不会因为你大哥断腿就耽误速度,那时……就算捱不住也得硬捱着了。” 心竹马上答应,“是,民女知道,一定不耽搁世子爷正事。” “还有件事,这次我帮你,是还了你大哥的情,但同样……你也等于欠了我的人情,既无以为报,不如就答应我件事,也当我没白出回力。” 菱儿内心鄙夷,哪有这样的?没想到主子竟一口答应下来,“可以,民女答应了。” 因为以她对祝培风的了解,知道他大概只是图个一时爽快,并且这天下大概也没有他办不到而她办得到的事情,所以才这般痛快应下的。 祝培风唇角一勾,露出自重逢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好,你可记住自己的承诺,日后别出尔反尔。” “世子爷放心,大丈夫能一言九鼎,小女子自然也能”同时举起三根手指,“老天作证,若我违背承诺,就叫老天爷天打雷劈。” 祝培风眉毛一立,马上凶神恶煞的责备,“谁准许你发这种毒誓哒?赶紧呸呸呸。”这还是他小舅子谭宬教他的,说如此发过的毒誓就不作数了。 惹得旁边白月差点“噗嗤”乐出来,暗道真好啊,有少夫人在的时候,世子爷变得可爱多了,怎么说呢……就是有血有肉了的感觉,不再像过去四年那样,只是个冷冷冰冰的、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形木偶。 而心竹想到大哥终于有救,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哪还顾得上这些?只是催促,“世子爷,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启程吧,再磨蹭一会儿天都亮了。” 一行人整装出发,心竹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这回有了个二品大员撑腰,她便遣回去三名壮丁,只留下三名年轻一些的,也不为御敌,只为拉大哥回来时能有人搭把手。 待离开扬州城,三辆马车和几匹骏马就一路疾驰,直到日头大亮也没有停下休息,中间白月倒是从窗户递进来一些馒头、牛肉和水,就充当早餐了。 心竹第一次坐这样长时间的马车,原来也偶有跑到城周边的矿山去,但不过几十里路程,而且中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如今一坐就是一晚,身体还真有些吃不消,老实说……她后背和脖颈都僵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咬牙坚持,不肯抱怨一句苦累,因为多走出一公里,就意味着她离大哥便越近了一公里,不知道他现在那里情况如何了?腿断了的情况下又没有大夫,会不会很痛苦?所以有什么好抱怨的?跟他比起来,自己遭这点罪又算什么? 照就此种赶路的进程,一夜加一上午就跑出将近一百公里,黄昏时分,祝培风才下令找间驿站投宿,休息一晚明日早上再出发。 第103章 贵妾嚣张 惨遭打脸 心竹那时已经头昏眼花,浑身上下都好像被晃散架子了一样,没有一处不疼,好容易下了马车,菱儿先跑到一处角落大吐特吐起来,两条腿都肉眼可见的抖个不停。 她本想过去关心一下,可发现连迈步都费劲,还好白月先她一步赶了过去。 “大小姐,奴才扶您进去吧。” 心竹一回头,发现是吴强站在身后,他是娘身边贴身嬷嬷的大儿子,原在府里管着一些杂事,这次也被爹选中跟了来,此人她也不算陌生,反而总在府里见面,也就收了戒心。 现在自己不叫人扶着是真没办法走路了,所以只好用袖子裹住手,隔着布料把手搭在他胳膊上,一步一步慢慢往驿站里挪。 可刚走出一段距离,又被祝培风身边另一名随从叫住,“谭大小姐,您先别走,房间门牌还没发呢。” 哦……她倒给忘了,此刻她身份已经不是让下人服侍面面俱到的大小姐,所以要等人统一发了房牌才能离开。 趁此空档,那随从多打量了面色苍白的谭大小姐几眼,世子刚刚把他叫过去,特意交代了一番,说对这位谭小姐无需特别照顾,但也不能怠慢。 可主子的话就得反着听,如果真不必特别照顾,又何需多此一举把他叫过去吩咐?那就是要照顾的意思喽。再见白月对这位小姐身边的丫鬟都关怀有加,便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客栈目前只有一间上房,自然要给世子爷留着,稍次一点的就给了谭大小姐。 “多谢!”吴强替心竹接过,她一瞧……是二等雅房,立即心下一喜,二等房虽然里面空间小了点,但胜在有一间独立的净房,天知道她此刻多希望能泡个热水澡,不然都不知能不能挺过明天了。 然而就在她再想转身之际,后面突然又传来一声娇呵,“这位姐姐且慢。” 无奈之下,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这回回头一瞧,竟是之前曾打过一次照面的婉馨姑娘,不由蹙眉询问,“婉馨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身姿纤纤走到她面前,夹着嗓子说道:“姐姐可能还不知吧?这次临离开前,爹已经提出让世子爷纳我为贵妾了,而世子爷也没反对,不知姐姐此次同行,是什么身份呐?” 心竹明白过来,原来她是特意来宣示主权的,祝培风着实艳福不浅,莲雪热情似火、这位婉馨姑娘我见犹怜,看来他终可享齐人之福了。 但同时又很庆幸,自己当初真是有先见之明,没成为百花丛中那一抹可有可无的狗尾巴草,需得天天摇尾乞怜才能得到他临幸。 继而回答,“我不过一名普通的商人,身份卑微,这次是有求世子爷才肯求同行的,还望婉馨姑娘见谅。” 对方不大不小翻个白眼,还故意拉长音调,“哦……姐姐竟不是官家小姐啊。” “对,不是官家小姐。” 听见这句话,婉馨嘲笑的表情更肆无忌惮了。 之前瞧对面女人的气质、以及身边一众伺候的奴仆,还以为她有什么大来头呢。若真有什么强大的家世背景,自己也不好冒然得罪,要能趁机攀上交情不也更好吗? 可如今知道她不过一名最低等商户,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只一指她手里的房牌,“姐姐,想是那些势利眼的下人还不知我的身份,所以把雅房分给了你,可否把这间房让给我?你只是随行,也住不上这么好的房间吧?” 旁边分房的随从一拧眉,面色满是不悦,真为这出言不逊的小姑娘未来担忧,以这等情商、还有如此仗势欺人的嘴脸,估计没几天也得让世子爷休了, 心竹则差点笑出声,琢磨这还没正式过门呢,就开始目中无人了?竟敢当众贬损起她的身份。怎嘛……平民百姓就不配住雅间了?只有她这富贵人家的小妾才配?而自己当世子妃时,她还是个啥也不懂的黄毛丫头呢,想是自己给人的感觉太好欺负了! 于是她讪笑着晃了晃黑色的房牌,“妹妹想要?” “嗯,当然想要!”婉馨天真的点点头。 “抱歉,我今日就偏不想给你。” 婉馨立即大怒,翻脸叫嚣,“你……!敢故意耍我?” 心竹笑的坦然,“本来就是分给我的房间,只不过本小姐不想换而已,何来耍不耍一说?明日还要起早赶路,恕我不奉陪了。” 婉馨拿她无可奈何,只得转而冲那随从撒气,“你做为世子爷身边的人,怎可这般做事?居然不把我这快成为你半个主子的人放在眼里,反而给了别人比我还好的房间,若不想让我去跟世子爷告状,就赶紧把房牌给我要回来。” 那随从也板起面孔,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居然如此蛮不讲理,可见她爹平时是怎么教育她的!还他的半个主子?在军中跟随世子爷多年,也没人敢这般与他说话,不觉也没好气起来,“婉馨小姐,如果你真觉得属下安排不妥,大可去世子爷面前告状。” 婉馨怔愣,没想到他会回嘴,随即嗓音更加尖细起来,“狗奴才,我看你是不想在世子爷身边待了。” 随从不为所动,反觉跟这样的女人争辩太掉价,抹头就想走,谁知竟被婉馨一把薅住胳膊,“怎么?没理就想溜?没门,凭什么给她二等雅间?我作为世子爷未来的贵妾,就是要比她高一等,快去把房牌要回来!” 白月听见这边的吵闹声,安抚好菱儿马上走过来,挡在随从与婉馨中间主持公道…… “婉馨姑娘嚷什么?希望你能正视一下自己的身份,爷向来不喜处处压人一头的女人,就算是贵妾,也没权利随意指使爷身边的人,谭小姐的祖父曾是太子太傅,不过后来年长卸任了而已,连当今圣上都得给几分薄面,岂容你在这对他孙女大呼小叫?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还没被纳就四处给世子爷招黑了。” 眼见所有人都冲她使劲,婉馨更加心有不甘,仗着爹的身份,还没受过这等屈辱呢,硬的不行她就来软的,装可怜她最在行,眨眨眼……硬是挤出两行清泪。 “好啊,你们和起火来欺负我,我惹不起你们还不行吗?也对,我如今还没正式过门,哪里能与人家太傅的孙女抗衡?行!那雅间就让给她,省得我当众跟她起争执,白白辱没了自己身份。” 一听此话,心竹也火了,什么叫让给她?那本来就是分给她的房间,而且不过名贵妾,就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可正想辩驳回去,却听一道冷冷的声音插入,“你们吵什么?让本世子连大夫的话都听不清了。” 第104章 世子吃醋 惹人生厌 婉馨一见祝培风来了,立即委委屈屈跑过去抱住他胳膊,开始恶人先告状,“阿风哥哥,你可来了,你的属下联合起来欺负人家,坐了一天一夜马车,竟连间好房都不给,反给了不相干的外人,不知拿了那商户女多少好处呢。” 随从对她的风言风语不予理睬,只进前一抱拳,“世子爷,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您责罚。” 祝培风本来在马车里听大夫报告师父病情,却忽闻这边争吵不休,连白月也不见踪影,只得亲自过来查看。但当看见谭心竹那怒不可遏的小脸儿时,原本不爽的心情竟猛地消失了。 怎么办呢?见她不快,他反而越发高兴起来! “白月,你说怎么回事?”他命令。 “回世子爷,应该是林队长把二等雅间给了少……给了谭大小姐,婉馨姑娘非要夺,而谭姑娘又不愿给,便发生几句争执。” 祝培风眯眯眼,觉得这林队长还算是个有脑子,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谭心竹娇气惯了,坐一天一夜马车肯定遭不住,是该给她个能泡澡的房间,不过这良婉馨来凑什么热闹?敢跟她争地方。 谭心竹只有他能欺负,别人最好都给他滚远点! 可眸光一转,愉悦戛然而止,竟看见她公然把手搭在一个男人胳膊上,就算裹着衣袖,在他看来也是那般碍眼。记忆中搜寻一圈,发现自己好像见过这男人,在京都时,有几次他随心竹回家,就是这白净高瘦的男人来牵的马。 哼!有个大献殷勤的绍世刚不够,如今又蹦出来个俊俏小厮,她谭大小姐可真是不甘寂寞啊。 咬咬牙,他转而对婉馨道,“不过间二等房,何需你大动干戈?既然想住好的地方,不如今夜就与本世子同寝吧。” 婉馨瞬间张大嘴巴,心想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啊,自己这一争还真争对了,做梦都没想到此等好事能落到她头上。在司长府住了将近一个月,她连世子爷身都没近,如今临了临了,还得到个陪寝的机会,若能一朝有孕,侧妃的身份也是可以够一够的,贵妾还算个甚?她美得简直不敢想。 惊喜之余,赶紧屈膝行礼,“馨儿多谢世子爷。”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周培风皱皱眉,转身离开。 *** *** 夜里,心竹有些辗转反侧,一部分是因为认床,还有一部分是惦记家里的安安和乐乐。平日夜间都是他们俩个睡在自己身旁,小小身躯热烘烘贴着她,还奶香奶香的,突然分开着实有些不适应。 而这驿站的店小二也是贴心,竟送来这么这么厚一床被褥,盖了一会儿便热得她口干舌燥,隧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 菱儿听见动静赶紧爬起来,披衣下地,“小姐要喝水怎么不同奴婢说一声?何需自己动手,夜里寒凉,万一冻着可怎么办?” 心竹灌进一杯茶水,无所谓的又朝床走去,“无碍,也不会在下面待多久,你睡你的吧。” 可菱儿没听话,反而跟随她来到榻前,满脸愁苦替她掖掖被角,“小姐,今日奴婢不中用,让您受委屈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有什么可委屈,房间也没被她夺走,晚上泡个澡是不是舒服多了?” 菱儿拉长脸,“奴婢指的不是这个,世子爷恶劣性子真是一点没变,竟当着您的面让那婉馨姑娘同寝,奴婢……奴婢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今日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您二位之前的关系?他这不摆明当众给您难堪吗?” 心竹叹口气,“没什么,他现在要谁陪寝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更不会为此难过,你也千万不要多想。” “小姐……”菱儿眼底有掩不住的心疼,她最愤愤不平的一点,就是事情本因世子爷欺骗而起,最后受苦的却是她家小姐。 “菱儿,你信我!”她拍拍她手,“我真的不在意,咱们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在马车里晃悠一天呢,不养足精神可不行。” 第二日,天空竟下起瓢泼大雨,闷雷一声响过一声,心竹最讨厌打雷,不……确切的说,是她害怕打雷,所以只能紧紧依偎在菱儿身边,用想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比如大哥的腿伤、也不知提前回去的小厮有没有尽心照料;或者安安乐乐,两日未见有没有想娘? 三百多里的路程,就算再快也用了两天两夜,而在第三天将近中午,一行人才赶到玉青山脚下,心竹迫不及待便想前往建在山里的矿棚,但道路崎岖湿滑,马车根本上不去,所以当即就决定留下车夫,自己领着那名大夫爬上山,如此大哥也能早点得到救治。 祝培风见她莽撞的样子就两眼冒火,以命令的口吻过来道,“你今日先别上去了,随我在山下农家找个落脚的地方,等你大哥下来也能好好修养。” “啊?”心竹愣住,“那……那我哥的腿岂不是还要耽搁一日?不行,我今天一定要领大夫上去,大不了就在矿棚修养。” 他为之气结,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敲她脑门儿一记,“笨!让人先领大夫上去不就得了?矿棚里又潮又湿,是养伤的地方吗?你别一意孤行。” “是啊,少夫人”见周围没祝家这边的人,白月又自行改口,“今日下了一天的雨,山路陡峭不说、肯定还极为泥泞,别没找到谭少爷您自己又伤了,所谓欲速则不达,不如找地方歇息一夜,等路被晒干再上去不迟。” 心竹沉思片刻,只好妥协。因为吴强曾跟随大哥一起去过这矿场,因此便委派他先领大夫上去,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哥不必担心,她明日一早就去见他。 吴强连连答应,“小姐将此事交给奴才就放心吧,您交代的话,奴才也一定悉数说给大少爷听,但小姐明日早上来时切要慢行,不及在一时半刻。” 祝培风瞪了吴强一眼,心想这小子真是啰嗦,婆婆妈妈的,惹人生厌! 第105章 不理新宠 旧爱难弃 而玉青县县长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他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居然来了位当朝二品大员,立即率全家去村口迎接,本来是要把自己府邸让出来给他们留宿的,但因为心竹惦记大哥,所以坚持自己要留在村里,只说让他们去住。 婉馨自然一百个不愿意,这穷乡僻壤的条件哪有官家好啊,可祝培风竟也一口回绝了,说什么从城里出发太折腾,气得她半天说不出话。 不禁猜测,这谭心竹是不是与世子爷真有什么关系?不然为何她不走,世子爷便也要留下? 最后那县长胳膊拗不过大腿,也没强人所难,只得安排他们一大帮人在村长家住下。 村长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官,必然要热情招待,找了几个村民来家又是杀猪、又是宰羊,一时间弄得好不热闹。 心竹无心其他,早早躲进分给自己的房中,听白月说,这是间新建的堂屋,至今还无人居住。 不到一个时辰,外面院子里就顺窗飘进阵阵烤羊肉的香味,菱儿赶紧将门窗紧闭,因为知道小姐不吃羊肉,也不喜欢闻到羊的膻味。 白月不知这些,举着小刀就要切下最嫩的烤羊腿送过去。 祝培风却马上阻止,“她不吃羊肉,猪肉肥的又多,刚才让你叫人熬的粥呢?端去一碗就行了,再拌一份素藕或者素黄瓜,她最喜欢这样搭配。” “哦……”白月了然,觉得爷那点贴心都用在少夫人身上了。 周围七七八八坐满了人,开始还以为世子爷是在为那刁钻的贵妾张罗,毕竟昨晚两人已经宿在一起,可后来看白月端着粥往前少夫人房间走,反而对那位新宠理都不理,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要说世子爷和前少夫人一点关系没有了,傻子都不带信的,起码是他家主子单方面对人家余情未了。 这一路上,表面看两人从不曾多说一句话,可一些细节却骗不了人,世子爷派白月时时都在关注后面那辆车的情况,而且处处照顾细致周到,不说事无巨细也差不多了。 另一头,白月敲开门,把一碗白粥和一碟素藕递过去,菱儿眼睛一亮,立即惊喜道,“呀……粥和小菜,刚才我家小姐还念叨,说一闻到肉味就想吐,要是能有碗清粥就好了,哪成想,这不就送来了嘛,白月,你可真是贴心啊。” “嗐!这哪是我贴心?分明都是世子爷吩咐的,还说少夫人不吃羊肉,又嫌猪肉腻,才特意叮嘱我预备好粥和小菜。”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他家主子的机会,还提高两分音量,生怕屋子里的正主听不见。 哪成想,下一刻正主真出来了,可却不为表扬,而只是端过菱儿手里的粥碗,一边还告诉他,“白月,以后你还是改口唤我谭小姐吧,别再叫少夫人了,让人听到不好,尤其爷那位爱吃醋的贵妾,省得又来找我麻烦。” “少……谭小姐”他倒听话,让改口就马上改口,“您别听她一个人瞎说,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呢……谭小姐?谭……” “哎呀你别喊了!”菱儿将他推出屋外,还回身将门关严,以免他鬼叫打扰小姐吃饭。 白月挠挠头,得!不让喊就不喊吧!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去,“喏……给你的,小姐吃不下、你吃,我特意挑最嫩地方给你带来的。” “这是什么啊?”菱儿探鼻子嗅嗅,“哇,好香,是烤羊腿呢,我最喜欢这种焦焦的味道了。” “嘿嘿……是吧?就知道你喜欢!”白月傻笑,然后又神神秘秘凑过来,刻意压低嗓音问,“菱儿姑娘,那个……你可不可以看在烤羊腿的份上,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啊?”菱儿抱着热乎乎的油纸包,既感动又羞涩,暗想白月该不会要问她喜不喜欢他吧?其实,她早就瞧出他心思了,自那日夜里在城门重聚,他一双眼睛总是贼溜溜在她身上乱转。 可要问她是不是也喜欢他……可能有一点吧,毕竟他是第一个曾与她朝夕相处过的异性,而且白月面容清俊、脑筋灵活,总能几句话就把别人逗笑,这样的男人在外面应该很吃得开。 白月踌躇片刻,又怕回去迟了爷会责骂,只得犹犹豫豫开口,“我只是想问你……问你……”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菱儿面颊嫣红,像朵含苞待放的红牡丹。 “那好,既然菱儿都这般爽快,我可就问了。”他深吸口气,直接脱口而出,“菱儿姑娘能不能告诉我……” 对面小姑娘已经紧张到顶点,心“噗通、噗通”差点跳出胸膛。 “咱家小少爷和小小姐叫什么名字啊?我十分想知道,因为他们实在太可爱了,你说少夫人怎么那么会生呢?简直跟我家爷一个模子……” “砰!” 他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紧闭的门扉拍扁鼻子,人都吓得连退数步,不禁错愕揪起眉毛,傻愣愣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嘿……这是怎么了?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呢,我哪句话说错了,问问名字何至于这么大反应啊?” 然后又可怜兮兮揉揉鼻头,不情不愿转过身,“啧……白瞎我那烤羊腿了,哪怕告诉我一个名字也行啊,小气鬼!” *** *** 夜里,外面下起大雾,比白日气温更降低几分,此地又地广人稀,让屋子里越发冷森森起来。村长怕怠慢各位贵客,不但让自己大儿子给每间屋都添上个火盆,还让自己婆娘做了酒酿汤圆,热热乎乎吃上一碗,倒也不觉冷了。 可心竹和菱儿刚准备躺下就寝,好养足精神明日起早就去见大哥,门板却被敲响,并传来白月询问的声音,“谭小姐,您睡了吗?奴才找您有事。” “菱儿,快去应门。”一听是他,心竹立即披上外衣,举着油灯也随后走出来。 房门被打开,菱儿先没好气问,“你有什么事?” 白月一愣,暗忖这气还没消呢?便满脸堆笑的解释,“是我家世子爷有请,因为他明早就要带良师父回一百里外的武馆了,便想问问小姐后面返程的事宜。” “哦……为这个?”心竹插话,“那我进去换身衣服,这就随你过去,请白月稍等片刻。” 第106章 意乱情迷 色欲熏心 “小姐慢慢来,奴才就在门外候着。”他恭敬一行礼,再抬头,门口就只剩下菱儿自己了,眼见她也要跟回去,便一把拽住她袖子,将人硬扯了出来。 “菱儿,你这是咋了?中午又为何生气啊?若是我哪句话说错了,你但说无妨,我改还不行吗?”他表情满是真诚。 菱儿撅着小嘴儿,使性子的抽出自己手腕,可还没等开口,就见他又递过来一支金灿灿的东西,仔细一瞧……竟是根金钗。 “菱儿姑娘,这给你,算做是我给你赔罪的道歉礼吧。” “我不要!”她一扭头,“你也别想从我这问出什么,小姐不让说的,就是给座金山我也一个字不会说。” “哎呀,我没想问什么了。”他不管不顾拉过她小手,强行将金钗塞进她掌中,“这钗我早在四年前就买好了,本来想在你过生日那天送给你的,可哪知……你和少夫人进趟宫,就再也没有回来,这钗也没送出去,正好,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菱儿姑娘收下礼物,就别再生白月的气了。” 菱儿握紧手中带有他温度的金钗,竟不知说什么好了,恰好此时穿戴整齐的心竹自屋里出来,也打破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 “小姐,奴婢陪您一起去吧。”她不动声色将金钗塞进袖口,算是承了他的这番好意。 “不必了,你在屋里看着点炭火吧,万一熄灭今晚就要挨冻!” 心竹将披风帽子戴在头上,可跨过门槛时,就被一阵冷风吹得有些头昏脑胀,便虚弱的扶了下门沿,可能是因为才吃了一整碗酒酿汤圆的关系,见风就上来点酒劲,面颊也变得滚烫发热。 而旁边一对人还在各怀心思,根本没发现她这里的异样,又听见主子吩咐,菱儿只好留下。 强打起精神,心竹随在白月身后绕过大半个院子,距离本也不远,可却仍是累出一身虚汗。 走至一处气派的瓦房前,白月终于停住脚步,转身禀报“谭小姐,世子爷就在里面,您直接进去就行。”说罢又周到的替她敲了两下门板。 心竹内心一阵抗拒,因为一会儿不知会不会又遭到祝培风的讽刺挖苦,她实在怕了这个,可现在正是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难得的,他今日没有伏案书写,而只是在静静品鉴着一壶热茶。心竹缓缓站到厅中,被室内的热气一熏,竟又有些泛困,不禁埋怨起那碗酒酿,要说她酒力在女人堆里应该是还不错的,怎会这般轻易就醉了呢? “民女拜见世子爷。”她忍住不适过去一屈膝。 “嗯”祝培风虚扫她一眼,顺便放下茶杯,可怎么感觉她小脸儿今日异常红润呢?是外面天气太冷了吗?又一抬手,给她指了处离火盆最近的地方,“坐吧。” 呦……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还会给她赐坐?心竹也没客气,反正此刻正难受的紧,便过去坐了下来。 祝培风直接开门见山,“这样晚叫你来,是因为我明日起早就要护送师父回武馆,最短大概也要三日才能回来,便想问问你,是要和大哥在这等我,还是先自行回去?” 谭心竹晕晕乎乎的,小小身板靠进椅子里,看上去竟显得格外乖巧,回答的声音也柔弱得似含了无骨粉般,“呃……我和大哥就在这等你吧,咱们再一起回去,” 她只觉自己十分困倦,又乏累得紧。 昨晚和菱儿在马车里晃悠了一宿,时睡时醒,总归没有踏踏实实躺在床上舒服,白日里也是没有歇息片刻。而此时身处温暖的环境中,再加上酒的威力,而他的声音则低沉又悦耳,倒有几分催眠的作用,所以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进入梦乡了。 祝培风抿抿唇,注意到一点,她说“我”,不是“民女”,对他用“你”,不是“您”或者“世子爷”,还有最后那句“咱们一起回去”,让他心仿佛被狠狠掐了一把。 起身……他脚步轻盈走到已经半天没动静的女人身前,伸出食指,抵住她额头,再缓缓推起那已经低垂下去的小脑袋,当看见她的脸时,不由闷笑出声,这妮子,竟然睡着了。 怪不得呢,刚刚会全失了素日的防备! 俯下身,他弯腰从下面盯着她的面容,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还是一样柔和又好看的眉眼儿,只是如今双颊更加红润许多,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面若桃花,形容的就是此刻的她吧? 还有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小巧又翘挺的鼻尖、娇艳欲滴的小嘴儿,无不透露着一股子娇憨可爱之气,而微张的小口中,随着吐纳还喷出一抹淡淡的酒味儿。 呵……傻丫头,一定是吃了那碗酒酿汤圆关系,农家哪有什么果酒、清酒,都是自己酿的纯粮烈酒,他都不敢招呼,她竟吃了,所以此刻才睡的不省人事。 不由自主的,他闭上眼,又把脸往前凑了凑,像个色胚一样将鼻尖挨近她小嘴,痴迷的闻着她体香和酒香融合在一起的迷人气息。 好想……好怀念……好迷恋这股味道,就如洞房花烛夜那晚,他们挽手喝下一杯交杯酒,他又吻上她的滋味。 一时情之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居然色欲熏心的伸出舌尖轻舔了她柔嫩的唇瓣一下。这刻,他仿佛忘记了所有,什么恩恩怨怨、对对错错,只知道自己被她蛊惑了,那份对她的喜爱怎么压也压不住。 心竹嘤咛一声,口腔本就燥热,忽然被个滑溜溜又凉丝丝的物体靠近,热气消散不少,本能的便张口含住,还用自己舌尖勾住,小口吸吮起来。 祝培风大脑瞬间炸开,大手迅速扣住她后脑,怕她离开般疯狂回吻过去,甚至激动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栗,天知道他做梦都在回味这一幕。毋庸置疑,他一直是渴望着她的,这个自小陪他走过漫长岁月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永远不可磨灭的一束光。 第107章 曾经美好 美梦难醒 情绪汹涌翻腾,他轻而易举托抱起她,让她纤腿缠在自己劲腰上,以一种虔诚仰视的角度与她热烈激吻,不愿片刻分离,一对舌尖勾缠,难分难舍、又奢靡至极。 “心儿……”他温柔的喊,感觉自己也被她嘴里的酒气熏晕了,欲念一触即发,无限的空虚都需她才能填满。 心竹手臂圈住他肩膀,不知身在何处,可这具怀抱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又踏实,连被吻着的角度都那般似曾相识,让她生不起一点抗拒之意。 “培风哥哥……是你吗?”莹黄烛火照映在她脸上,也朦胧了她的视线,只记得那深如潭底的瞳眸,还是一如之前每一个夜晚那般璀璨,他曾一件一件脱掉她身上的大红喜袍,就这样热情似火的注视她良久,一定是又回到那个夜晚了吧? 她想……是不是中间的背叛、欺骗、伤害、分离,都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再睁眼,他们就会又回到新婚时、那段甜蜜又温情的时光。 他胳膊紧紧箍住她腰,舔掉悬在两人唇上的银丝,又不甘示弱的追过去,嗓音注满情潮,“当然是我,你的培风哥哥,不是我还能是谁?” 话落,他已将她放至软榻,满脑子都塞满三个字——“占有她!” 他真的真的急需得到这个女人,因为这四年间,他压抑的太苦了,包括和她久别重逢的这一个月,即便再怨她、怪她、恨她,为什么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狠心离去?可也同样爱着她、在乎着她! 什么莲雪、婉馨,都让她们见鬼去吧,他只要她,发自内心渴望的……也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仰面躺在他床上的女人,嘴唇都被他吮得微肿,却更加光泽诱人,还有那跌宕起伏的山峰,他看得两眼发直,素了四年,哪经得住这等诱惑? 不管了……不管明天会如何,就当惩罚她擅自离开,就算她明天会拿起大刀砍人,今天他也势在必得。 毅然决然将身体覆上去,他舒服的发出闷哼,全因那过份柔软的身躯着实有些让人欲罢不能,又从怀里掏出一对红宝石耳坠,他小心翼翼替她戴上去。 当年的誓言他一直都记得,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给她买份小礼物,自伤恢复以后,他游走各地办差,已经积攒三件了。 而最喜欢的就是这对红宝石耳坠,与那对绿玉耳坠极为匹配,可惜……如今已经找不到了。静静欣赏了一会儿,随即马上急不可耐将红宝石和她的耳垂一并含入口中,辗转吮弄,无比满足享用起自己的饕餮盛宴。 大概一个多时辰以后,等在院外的白月已经昏昏欲睡,不知世子爷和少夫人在里面谈什么呢,一谈就是这样久。 可殊不知,卧房里两人早已大战三百回合,忙到不可开交,祝培风四年不开荤,尝到点肉香便食之味髓,把全然意识不清的心竹里里外外吃了几遍。 在无人的角落,还何冷淡禁欲?谭心竹一个眼神就让他百钢化成绕指柔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房门才被打开,可却只有祝培风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白月听见动静,一个机灵赶紧跑过去,垂首相问,“爷,您和少夫人谈完了?” 然而视线稍一偏离,竟看见世子爷腰带松松垮垮搭在那,和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穿衣风格极为不符,就好像匆忙系好,又被谁扯了一把。 不禁琢磨,难道是两人谈的不愉快,又起争执了?可也不像啊,世子爷大半夜里春风满面,嘴角从出来起就没撂下,哪有任何不愉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祝培风掩饰的清清喉咙,“咳咳……还没有呢,不过少夫人来时吃了酒酿汤圆,现在有些困了,你打盆热水来让她擦擦脸清醒清醒。” “是!”白月答,又说道,“不过少夫人会困,可不一定是因为吃了酒酿汤圆,您忘了?最近您睡眠不好,便让奴才每日入夜前都要在卧室点一根安神香,少夫人若没有睡眠方面的毛病,一闻肯定就会犯困的。” “对,我倒给忘了”祝培风才想起这事,怪不得她一进来就歪在椅子上睡过去了呢,原来是闻了那安神香。 “不过您也不必过分担心,待香散掉就好了,奴才这就去打水。”白月不假思索离去,片刻后就重新返回,可刚要送进屋,却被主子拦住。 “给我就行了,省得你带进凉气。” “好。”他递上水盆,看着房门再次紧闭。 但转身刚往外走了两步……忽觉哪里不对,刚才世子爷怎么称呼少夫人的?是也跟他一样叫了吗?乖乖,隧而一阵雀跃,难不成……两人是冰释前嫌要和好了? 屋内,祝培风把水盆放在床边,坏心思的又点燃一根安神香,这样他就可以看她更久了。然后投湿棉巾,极为轻柔的在她身上擦拭起来,而每经过一个地方,就忍不住留下深情一吻,爱死那上好丝绸般的滑腻触感了。 可蓦地……心竹竟悄然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自己身上的祝培风也没觉意外,只是用慵懒的嗓音幽幽问,“你回来啦?怎么不叫醒我?” 祝培风明显怔愣一瞬,可随即又明白过来,她这怕是睡糊涂了,还以为他们又回到从前,有段时间他总是早出晚归,忙着校场的事,而就算再晚,他也会从几十里外赶回家中,抱着她安睡一夜,她若醒了,就会像现在这般问他,“你怎么不叫醒我?” 祝培风哪里舍得叫醒她啊,疼还疼不过来呢?望着那张娇艳的小脸儿,思维竟出现一刹那恍惚,不受控制般……也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见你睡得香就没叫,心儿今日可想为夫了?” “嗯!”她极认真的点点头,“想呢,夫君也想我了吗?” 祝培风把她严丝合缝拥入怀中,将面首埋进她温暖的颈窝,突然……竟感觉自己鼻尖酸的厉害。 “想得紧、想得紧”他答,能想到的,也就只剩这三个字。 她笑得开心,又问,“夫君吃饭了吗?可别饿肚子睡觉,让厨房给爷煮碗面可好?” “不用,心儿……”他大手在她身上来回摸索着,像是怎么摸也摸不够一般,又在她锁骨上眷恋的舔咬一阵,才沙哑回答,“为夫今日……吃得甚饱。” 经过这夜,他好像死也无憾了。如果这只是一场虚无的美梦,那他真希望自己可以沉寂在这场梦里……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第108章 态度转变 判若两人 第二天早上,心竹满身酸疼的在自己床上醒来,看见菱儿还纳闷…… “昨夜我不是去世子爷那里商议事情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祝培风问她是和大哥在此等候、还是先行离去,其他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菱儿赶紧跟她解释,“小姐,您昨夜可能劳累过度,后来是被世子爷亲自抱回来的,据他说……当时还没与您说上几句话,您就在椅子上睡着了,但也没忍心叫醒您,只是看夜已深,才不得不将您抱回来。” “什么?他给我抱回来的?”心竹红了脸,还在想祝培风怎会这么好心?按他俩人现在的状态,就算她不甚睡过去,不是也应该叫醒她,让她自己走回来吗? 可一抬胳膊掀被,居然看见自己皮肤上有几处扎眼的红痕,不禁细瞧,可顺势看上去,发现脖颈、锁骨、前胸,都有这种密密麻麻的红点,便更为惊讶,又问菱儿,“你看我身上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 不想菱儿也卷起自己袖子,用手指指,“你瞧……奴婢身上也有,想是这屋子久未有人居住,霉味比较重的关系,所以睡一晚身上就会起包,一会儿奴婢给您抹点药膏就好了。” 心竹看看她的、再看看自己的,总感觉斑点的形状和颜色有些不同,可……糟糕!“菱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经辰时了。” “啊?都这样晚,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还要去山上见大哥呢。”心竹一骨碌爬起来,把刚才一切疑惑抛到脑后,立即起来梳洗更衣。 两人穿戴完出去,恰好大伙儿都在院子里吃早饭,而她一现身,立即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巡视而去,目光的主人居然是祝培风。 心竹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琢磨他不说一早就要出发送师父吗?怎么这个时辰还没启程?可一抬头,竟看见他朝自己招招手。 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会错意了,左右环顾一圈,后来还是菱儿提醒她,“小姐,世子爷叫您呢,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与您说啊?” 她这才确定他真的是在叫她,只能走过去。 “世子爷,您找我?”她问,也算是变相打了招呼,并希望他可以快点把要说的事说完,如此她才能尽快去山上见大哥。 “嗯!”他点点头,尽量让自己面色坦然。“昨夜你说,要等我一起走,那便需在回去的队伍名单里加上大哥的名字,不然路上遇到巡视的会很麻烦,你想着今日把你大哥印章拿来,然后交给林丛林队长即可。” “多谢世子爷”心竹喜笑颜开,这样回去就不担心大哥二次受伤了。 可旁边婉馨却拉长一张脸,昨夜她在房中等了大半夜,依然没见爷回去,今早起来好容易堵到人,他也对她待搭不理的,她都快被他时而冷漠时而热情的态度弄疯了。 但受独守空房的事还不能说出去,不然让周围的人知道,她与世子爷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岂不更狗眼看人低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忽视,她只好强插入话题,“阿风哥哥,时候已然不早,咱们也该出发了,不然又要三更半夜才能回到武馆,馨儿怕爹身体会吃不消。” 祝培风对她的提议充耳不闻,仍是一眨不眨盯着心竹的笑脸,又想起昨晚几次云雨,再开口时,语气竟是许久不曾展示的温柔…… “我一会儿就走,争取三日内回来,会留下白月和几名随从供你使唤,如果要去见大哥,上山下山都需加倍小心,知道了吗?但尽量乖乖留在院子里等我回来,不许四处乱跑。” 婉馨听着,手里一双筷子险些捏断。凭什么?他凭什么用这般宠溺的口吻跟她说话?还如此细致的交代叮嘱,自己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心竹也怔了怔,不明白他今日是怎么了?言行举止为何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这几句话,竟莫名逼出她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得赶紧起身告辞,“若世子爷没有别的事,民女要进山去找哥哥了。” “急什么?你早饭还没吃呢。”说着,他夹起一块鸡蛋饼放进她碗里,不容拒绝道,“多吃些,别天天跟吃猫食一样,瘦得浑身都没几两肉。” 虽然最后一句话是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可却还是惹得心竹面红耳赤,觉得他这说得总归太亲密了点。 看着不断给少夫人夹菜的主子,白月也险些惊掉下巴,不明白世子爷为何突然转性了?之前姿态还端得老高,今日却大献殷勤,竟给他种错觉,仿佛眼前二人又回到了之前恩爱夫妻的时候。 菱儿碰碰白月臂膀,似乎在问……你家主子这是在闹哪出?怎么阴一阵阳一阵的? 对方耸耸肩,心想他要知道就好了!可两人再瞧瞧气得一脸铁青的良婉馨,又忽觉一阵快意。哼!最好给她气得当场吐血才好呢,让她处处跟她家小姐作对! 好不容易祝培风率队伍出发,心竹也如释重负,马不停蹄便往山上赶,奈何四肢都酸疼得厉害,严重拖延了进度,让她越发好奇,昨晚自己到底做什么了? 其实……这感觉她也似曾相识,就是祝培风一连几天在校场不得归家,再回来总要往死里折腾她一番,第二天醒来就是这种感觉,但现在怎么可能呢?他讨厌她还讨厌不及。 路上,趁大家休息的空档,白月又喜滋滋跟她汇报了一个好消息,“谭小姐,今早世子爷去看望良师父时,奴才亲耳听到,主子言辞回绝了师父让他纳婉馨姑娘为贵妾的提议。” 没想到心竹反应平平,“哦……你家世子爷都和人家一屋就寝了,在说不要,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唉?那可没有,奴才最知爷的脾气,若真与婉馨姑娘有了什么,断不会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可如今明确回绝,一定就是没尽其身。” 之所以敢这般笃定,是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爷那晚可是委屈自己宿在了他房里,自己则是打的第铺,只不过爷好面子,不许他传出去而已。 哼!心竹嗤之以鼻,不明白男人还有将到嘴的美味吐出来的道理,只能悻悻然调侃,“那真是可惜了,婉馨姑娘俏丽可爱,世子爷放弃这样的美人儿真是遗憾呐。” 话落,她便站起身继续赶路,摆明不愿再探讨此事。 第109章 看见大哥 内心煎熬 白月想追,却被菱儿扯住,表情不悦指责,“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说这干嘛?我们都知道……你家世子爷权高位重,想要谁就要谁、想不要谁就不要谁,行了吧?炫耀什么?” 白月何其冤枉,竟一时语塞,结结巴巴辩解,“我……我哪炫耀了?就是想让少夫人知道,爷没有要纳别人为妾的意思啊,况且若说起这个,也是少夫人不要的世子爷啊,怎么是世子爷想不要谁就不要谁呢?” “你赶紧闭嘴吧,烦人!”菱儿剜他一眼,转身追主子去了。 白月盯着两人远走的背影狠狠跺脚,真是有苦难诉啊,也怪自己嘴贱,平白无故说这作甚?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艰苦跋涉,一行人终于来到半山矿棚,那时心竹已经快要累断气了,要不是菱儿从旁搀扶,她非趴地上不可。并暗暗发誓,这次回去一定带着安安乐乐多锻炼身体,省得这般不争气,稍运动一下就体力不支了。 吴强恰好出来去露天火炉上取药,看见自家主子,马上兴奋的跑过去招呼,“大小姐,您来了?” 心竹扶住一棵大树,内心也是压制不住的欢喜,气喘吁吁回应,“是啊,我来了,怎么样?我大哥可还好?腿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吴强一一解答,“大小姐放心,大少爷的腿昨夜就被那位宋大夫接好了,只需好生修养几月便能痊愈,只是因为没及时得到医治,听说大少爷这几天都低烧不退,可大夫说喝几副药就会好,也不必担忧,如今人正在床上睡着呢。” 听罢,心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感激看向吴强,“辛苦你了,昨夜多亏你带大夫上来,不然大哥还得耽搁一天。” 吴强露出腼腆的笑容,“大小姐这说哪的话,大少爷一向待我们这些下人宽厚,如今有能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奴才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您先进去看看大少爷吧,奴才这就把药端进去。” “好!” 举步进入一间还算宽敞的工棚,里面只有大哥的贴身小厮还有那名宋大夫在侧。而半个月不见,谭宪已经瘦了一大圈,连鹳骨都凸了出来,但明显被照顾的很好,胡子刮过、干干净净的躺在那,身上衣服也是干净整洁。 虽然这般,看着大哥虚弱的样子,心竹还是一阵心疼,过去轻轻为他拽拽被角,难掩愁苦的在床边木凳上坐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只自顾自念道着,“大哥,妹妹来看你了,这几日……让你受苦了。” 兴许是感觉到属于亲人的气息,谭宪竟幽幽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到妹妹,瞳眸中死寂瞬间转变为光彩熠熠,难以置信呢喃,“妹妹……你、你怎么来了?大哥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大哥,你别胡说”心竹眼泪终于按耐不住一对一双落下来,“你吉人自有天相,妹妹这不就赶来救你了吗?大夫已将你的腿接好,还说只需修养几月便可恢复如初了,所以大哥根本不必杞人忧天。” “嗯,那就好、那就好”谭宪强忍着疼痛抬起手,坚持一点点擦掉妹妹脸上的泪水,“好啦……大哥都没事了,心儿还哭什么?家里人可还好?知我出事都跟着挂心了吧?” “家里人都好,爹娘是记挂得够呛,但知我来救你便也放心了,谭宬那小子本也想跟来,可家里不留个人也不行,我只得强行将他留下,还给他气得不轻呢。” 谭宪微勾下嘴角,欣然一笑,“妹妹做得对,日后他总要替你我分担些的,留下锻炼锻炼也好。” 心竹重新将他手放进被窝里,“大哥还烧着,一会儿喝过药就接着睡吧,切莫总担忧家里,等你烧退了,妹妹便将你带到下面农家好生养病,待能耐得住些颠簸咱们就回家。” “好,大哥都听妹妹的。”谭宪眨眨眼,意识又陷入模糊,只说这么几句话,就已经耗费掉他全部的体力了。 吴强、白月赶在人睡着之前合力将谭宪扶起,菱儿端着碗,心竹和那小厮费半天劲才将药喂下,待他脑袋一挨枕头,马上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随后,心竹又将宋大夫请到外面,详细盘问了一番大哥的腿伤。 “啊……老夫昨夜来时已经摸过,谭公子的腿骨并没有完全断裂,只要固定好,将骨头好好养一段时日,并不会对以后走路产生什么影响,不过回去的路上要格外小心,千万不可将骨骼再颠错位了。” “多谢宋大夫,您这回可是帮了小女子大忙,我家大哥的腿,这几日也要全倚仗您医治了。”说着,她特将一张三百两的大额银票送到对方手中,无论如何都要他收下。 开始宋大夫还连连拒绝,“哎呀……小姐不必客气,我与世子爷可是旧识,你无需如此。” 可钱银在前,能有几人坐怀不乱的?何况心竹又一再坚持,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笑着将银票收入衣襟。 晚上,见大哥吃进半碗粥,又再度安心睡去,心竹才依依不舍自矿棚离开。 而说是三天才会回来的祝培风,只两天半就赶了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归心似箭,觉得四年间一直不见谭心竹倒也罢了,可这几日朝夕相对,又一夜温存,竟分开几天就浑身难受,好似一颗心都拴在了她身上。 临走时,婉馨又要跟来,他厌烦至极,想尽理由才说服她留下。 又一并明确回绝了她的情意,甚至不惜贬低自己,说他就是孤家寡人的名,这辈子恐是再难容下别的女人在自己身旁了,跟着他也是和二少夫人一样,注定守半世活寡。 婉馨仍不死心的逼问,“世子爷,您之前对馨儿忽冷忽热,可每每言辞和善时,都是因有谭小姐在场,包括那日……当众让我和你同寝,可自己却躲了,是不是便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祝培风毫不犹豫点头,“是!我就是想让她在乎我、想让她吃醋,可惜……对待感情方面她可比我淡薄多了,总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着实无情无义得紧,可我就是爱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婉馨指甲掐进肉里,面若死灰,不懂那女人何德何能……竟可以让如此高傲狂妄的男人不惜放下身段、挖空心思也要引起她的注意。 一想到自己输得这般彻底,她就连祝培风也一并恨起来,暗骂他就是贱,死心塌地仰慕他的他不要,非对爱而不得的一往情深。 第110章 身陷泥沼 前来搭救 马不停蹄回到玉青县,天空忽而下起毛毛细雨,乡间小路变得愈发泥泞坎坷,好容易在日落前赶到,可等待他的却不是朝思暮想的人儿,而是一院冷清。 搜寻一遍,发现连村长一家都不在,祝培风心生疑惑,便赶紧派人去问怎么回事,琢磨都这时辰,就算心竹上山去看她大哥也该回来了? 焦急在院中来回踱着步,他心情越来越焦躁,眼看日头只剩下一角挂在空中,光线也慢慢变得昏暗,终于听见一串马蹄声自院外传来。他即刻撒腿跑出去,却只看见白月一人神色凝重自马上下来。 “爷……您回来了?“对方看见他,先是一喜,然后就激动得连滚带爬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大腿,再开口,居然带着哭腔,“爷,你总算回来了。” 他薅住他衣领,迫使他抬起头来,“你先别哭,快说,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白月呜咽两下,才赶紧道出原因,“不好了,您快随奴才去看看吧,少夫人今日本想把谭大少爷自山上拉下来的,可谁知走到一半,因为下雨路太滑,马车竟翻了,少夫人为护住谭公子,自己反被甩出车厢,整个人掉进一片泥潭里,身子陷进去,怎么拉都拉不住来,奴才刚才就是听村长指意回来取绳子的。” “什么?心竹陷进泥潭里?”祝培风两眼一黑、目眦欲裂,随即片刻不敢耽搁,甩开他跳上马就走。 一路上马鞭挥舞不停,不出片刻,他已经赶至玉青山脚下,然后一口气向上奔跑,即便昂贵白袍都被沾染道道淤泥也毫不在乎,半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赶到了。 本以为具体位置还要再搜寻一会儿,然在黑暗的密林中,竟有一处特别光亮,原来是那里已燃起大片火把。祝培风顺势而去,果然看见一个大坑旁围满了人,还能断断续续听见菱儿的抽泣声。 他心一揪,几个健步冲过去,周围人便自动自发让开条路,让他直至事发中心。 当亲眼目睹,他才知道此刻的情形有多紧迫,那泥潭很大,竟有几十公尺的面积,谭心竹粉色斗篷还有一半浮在上面,而她小小身躯大部分已经陷入泥沼,只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和一点肩膀。 只见她脸上头上皆是泥痕,面颊发白、嘴唇发紫,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是没体力了、还是已经晕了过去,弱小又无助的卡在那,一动都动不了。 菱儿趴在潭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嚷着让心竹一定要坚持住,随后又回头晃着村长小腿,苦苦哀求他快想办法救救她家小姐。 祝培风过去一把将其拽起,冷声呵止,“别哭了,留着点体力,一会儿还要照顾你家小姐呢。” 菱儿七手八脚抹掉眼上水雾,当看清是他,立即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再度跪趴于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恳求,“世子爷,您……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已经在里面冻两个时辰了,奴婢真怕、真怕她挺不住啊。” “你怕什么?”祝培风立起眼睛,“要死我跟她一起死,就算只能活一个,那就我死她活,行不行?”随即又跟村长命令,“给本世子找把铁锨来。” 村长面露惊恐,接连摆手,“不行不行,世子爷……您别冲动,这种泥地看着潜,可却是会吞人的,小的在这边长大,已经眼睁睁看过几起这样的事件,比您壮实的牛都能被吞的尸骨无存,想要用铁锨一锹一锹去挖,简直太危险了,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祝培风面容一凛,口气不善,“再从长计议我女人就没了,别废话,找铁锨来,再把白月拿回的麻绳拴在我腰上。” 这时,有个年长些的老伯思量片刻,啧了一声……“别说,世子爷这还真是个好办法,事先把腰拴住,只要咱们拽紧,他人就陷不进去,这样一点一点挖,兴许真能把谭姑娘救上来。” 恰巧此时白月也赶到,别无他法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大家便齐心协力动起手来,有往祝培风身上绑绳子的、有去拿工具的。 待一切准备就绪,祝培风施展轻功跃上潭边一棵大树,让麻绳挂在最粗一根树枝上,那端再紧紧握在村民手中,自己则从高空翻身而下,落至心竹旁边的地方。 此刻……两人距离仅一步之遥,他先俯下身用大手拍拍她面颊,发现她肌肤竟冷得像冰一样、还有那睁开后泛红的眼眶,所有责骂便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只剩满满的心疼,又迅速把自己披风解下来围在她肩上。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听点话?让你乖乖等我、不要乱跑,你偏要带人上山,等我回来再去接你大哥不行吗?” 她吸吸鼻子,也很委屈,一张嘴眼泪就要掉下来,“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啊?我很冷,你别骂我了。” “呵……还能犟嘴,可见是冻得不够,。” 话落,他一下一下铲下去,把她身边的黑泥移到别的地方,又为了不让她睡着,只好不断与她说话,“什么时候出来的?大哥没伤到吧?” “晌午刚过就出来了,下山时雨才下大,大哥喝了宋大夫配得安神药,想是现在还安心睡着,应该不会伤到,若再误伤到大哥,我可真成千古罪人了。” “与你何干?你能干预老天下不下雨?”祝培风没好气的嚷,可别看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却没停。 沾了水的黑泥又重又黏,没些体力还真干不了这活儿,祝培风挖了片刻就不由自主喘起来,都是因肺上的伤闹得,不然他何至于劳累一点就遭不住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坚持没停下,还得小心翼翼避免铁铲伤到她,心里又不免升起几分得意……谭心竹,你看!关键时刻还得是你夫君祝培风吧?什么绍世刚?吴强?都是小白脸一个,中看不中用! 不一会儿,他单薄的衣衫就被汗水打透,再被夜风一吹,最终导致胸腔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急咳。 第111章 告知过往 谁最无辜 “世子爷,您怎么了?”心竹强撑起眼皮,侧头往旁边看去。 祝培风深呼吸两次,待气息稳了,才揶揄的回答,“怎嘛……担心我倒下就没人救你了啊?放心吧,我允诺菱儿了,就算老天爷只让一个活,我也一定让你活着回去。” 他铆足劲儿继续接连挥铲,已经挖了将近半个时辰,可污泥才到她前胸,因为夜间水分蒸发得太慢,所以在挖开豁口后周围泥浆就会倒灌回去,多少有些影响进度。 照这样下去,至少还要再一个时辰才能挖到她腰。 心竹重新闭上眼睛,没有为他的误解争辩,一是反正他误会她也不止一次了,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他的观念,索性就任其自以为是下去吧;再者泡在泥里实在太冷了,就好像躺在一个冰窟窿之中,她浑身都在发抖,根本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顾及其他? 祝培风见她不吱声,只是抖着嘴唇躺在那,不由一阵心疼,扬声冲人群喊,“把心竹马车里的薄毯拿来,我让人放在了座椅下面了。” 翘首期盼的菱儿赶紧跑去取,有会武功的接过,跃上那棵树后再从高空抛下,祝培风接个正着,展开毯子将谭心竹严严实实包裹住,连脑袋都细细围好。 “冷了吧?挺着点,若是敢睡,我铁钳戳到你可不管。”他冷声威胁,这次,终于让她看了他一眼,可眼神已经迷离,像是失去焦距、四处涣散的样子。 他暗道一声不好,不假思索便将自己嘴唇贴到她额上,果然一阵滚烫,在这么冷的淤泥中泡了几个时辰,就是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也受不了啊?何况是她,终于忍不住责备了几句…… “谭心竹,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都分开了还不放过我,这颗心一天随着你停随着你跳,你很得意是不是?看给你烧傻了怎么办!” “喂……你、你能不能、小点声说话。”她撩开眼皮,不悦的凝着他,“把我耳朵都震疼了,谁让你心跟着我跳的?烧傻我、不正和你心?死了才好呢。” “你敢!”他喊,握着锹把的手都紧了紧,可随即反应过来,这丫头肯定是烧糊涂了,不然绝不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再见她脸色由白转红,知道这是内里发热了,立即又加快手里的动作。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她出事,哪怕伤一点都不行,心里有气,一下又一下便更用力的铲下去。 夜渐渐更深,潭边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少了,现下只剩村长一家,还有菱儿、白月、以及祝培风带来一队人马和谭心竹带来的家丁。 白月把自己外褂脱下来穿在菱儿身上,见她带着泪痕的小脸儿被冷风吹得通红,赶紧掏出帕子为她拭干水渍。 “菱儿,你别着急,世子爷把少夫人看得比命都重要,一定会把她救上来的。” “瞎说……”菱儿哑着嗓子回,还眼巴巴注视着不远处的动向,“如果真看得比命还重要,当初怎么那般误会我家小姐?如今小姐走了,他还不是和莲雪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在一起?” 白月叹口气,“唉!你怎知是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爷这几年受的苦……你简直无法想象,他自战场回来时,肺和脾脏都被利箭刺穿了,老王爷寻了不少名医,最后才从阎王爷手里把他拽回来,足足躺了两年、又修养了一年,人才彻底痊愈,之后就执意从祝府搬出去,自己住在一间小宅里,说世子爷是孤家寡人还不错。 有时二少夫人会带着孩子去找他,可他甚至不惜翻墙都要躲出去,气得二少夫人只能去跟王爷、王妃告状,说世子爷简直拿亲儿子当洪水猛兽,哪有半点喜爱之意?而开始……老爷、夫人对小少爷也是极疼爱的,但那孩子他被母亲教养得十分跋扈,小小年纪就知道天天责罚下人,老爷夫人便也不像从前那般了。” 侧头,他对上菱儿瞠目结舌的目光,自己面色倒十分坦然,好像已经对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菱儿诧异道,“世子爷曾受过那么重的伤啊?可白月……这绝不是我家小姐希望的,她当时只是太想离开了,所以才跟皇上说了担心世子爷会成为残疾的话。” “我知道啊,爷也应该是知道的,若少夫人说话那样灵验,岂不是被佛祖开过光了?但可能是别不过那股劲儿,不明白少夫人为何非要离开,所以至今都耿耿于怀,但扪心自问,说归说,自他俩重逢以来,世子爷可做过一件对少夫人不利的事?能帮的都竭尽所能的帮了。” 那倒是!这点菱儿也承认,可…… “小孩子也是无辜的吧,其实他应该对那位小少爷好点的,毕竟大人之间的事是大人之间的事,与孩子无关,你家小少爷会那样很毒,估计也是缺爱的关系。” 不像她家小少爷和小小姐,可谓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全家老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没有一个人不是毫无保留的爱着他们。 小姐也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一定要让他们健康快乐的成长,所以两个孩子性格都格外活泼可爱、天真烂漫,让人看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 “我也曾劝过世子爷啊”白月盯着不远处挥汗如雨的主子,面容愁苦,“不管多不喜欢二少夫人,可孩子都生了,总要对孩子负责,但爷有一次喝醉了,才说出实情。” “世子爷说了什么?”菱儿也好奇起来。 “爷说……他就是无法喜爱熙少爷,虽然也曾努力过,可一看见他们母子,就会想起少夫人是为什么离开的,而且和熙少爷也建立不起那种父子之情的感觉,这点真的很奇怪,久而久之……便也无法投入更多感情了。” “这样啊。”菱儿搓搓冻僵的脸蛋儿,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抢来的爱情终归不会幸福,莲雪之前那般算计世子爷、陷害小姐,可天算不如人算,如今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连儿子都受牵连了,心里也终于平衡了点。 “白月……” “嗯?” “我家小少爷叫潭时愿、小名叫安安,小小姐叫潭时欢,小名乐乐。” 白月呆愣一瞬,眼睛渐渐变红了,过了好半晌才呐呐回,“真好、真好……是愿安和欢乐的意思吗?还是少夫人会起名字。 第112章 舍身相救 双双病倒 终于,在祝培风坚持不懈努力下,淤泥被清到谭心竹腰际,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他把铲子一扔,将自己身上的麻绳系牢牢系在她腋下,然后朝潭边喊,“你们用力,把心竹拉上去。” 所有壮丁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上拽,待心竹身体全部自泥里出来,林丛又跃上枝头,将麻绳甩下,大家喊着一二一,一股脑将虚脱的人儿拉至潭边。 接着又故技重施,也将祝培风顺利解救了出来。 可他还来不及好好喘口气,却见吴强过去要将心竹抱起来,这还了得?他怕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敢近女主子的身,立即男人力爆棚,抢先一步过去把人抱了起来,并登上同一辆马车。 吴强虽然绝无半点非分之想、也不敢想,还是尴尬的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预料之中的,心竹回去就发起烧来,而出乎意料的……就是祝培风也跟着高烧不退。一时间,满院忙的不可开交,连宋大夫这个专攻骨科的都临时充当起外科大夫,只能拿几副临时带来的退热药暂顶,林丛则马不停蹄跑到村外去请别的大夫。 服下汤剂,身体稍强壮些的祝培风先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心竹怎么样了?” 白月弯下腰答,“世子爷,少夫人还没醒呢,但奴才刚刚去问过,菱儿说烧已经退了些,想是明早就能好了。” 祝培风这才安心合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可一夜间也是反反复复,醒了就咳、咳过再睡,有几次竟剧烈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弄的白月心惊胆战,急得只能一个默默垂泪,就怕这一弄,又让主子旧疾复发了。 他的病最怕着凉,大夫曾多次反复提醒过,但因为这些年照顾的好,已经半年没犯过了,还以为已经痊愈,没想到竟又被勾了起来。白月越想越自责,早知道自己进泥沼救少夫人好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世子爷以身犯险。 好在天要亮时,林丛自被窝里挖出来的大夫到了,又给开了些止咳的药,煎好趁热服下,世子爷才将将止住咳喘,真的踏实睡着。 心竹那里就简单多了,早上便由高烧转为低烧,虽然没彻底恢复,但已经神志清醒,甚至在菱儿搀扶下自己吃下半碗粥。 她自小虽体质偏差,总是瘦瘦弱弱的,但没出嫁前有爹娘看着、出嫁后祝培风看着,所以鲜少有生病吃药的时候,可以说这些年也被养得不错。 “菱儿,我大哥怎样了?”想到这点,她放下粥碗问。 “奴婢就知道您醒来会提,所以特去问过小厮,他说大少爷挺好的,只是也一直惦记着您,还说您傻呢,做什么为保护他把自己摔进泥潭里?他皮糙肉厚的,总比你受伤了强。” “那是他腿没断的时候,如今怎能置他于不顾?不管怎么说,还是他的腿比较重要。”心竹反驳。 “是!您再躺会儿吧,这病还没全好呢,唉……昨夜可把奴婢给吓坏了,若是真发生点什么意外,奴婢回去要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啊,幸亏世子爷,他一个人在里面足足挖了两个时辰,才将您救出来的,如今也不知好点了没。” 心竹一愣,转而问,“什么好点了没?他怎么了?” 昨夜她在泥里都被冻得神智不清了,但依稀记得他时不时就要咳嗽一阵,而且一挖就是两个时辰,想必也冷坏了吧? 然没想到……菱儿的答案更让她大吃一惊,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多了。 不知是为博取些小姐同情、还是想让她心软,总之菱儿把白月跟她说的那些话都学了一遍。 这趟玉青山之行,她看得出来,小姐是真的对世子爷敬而远之的,可世子爷仍是十分这在意着小姐,不然在明知自己旧病缠身的情况下,谁还愿意埋进那么冷的泥里坚持救人呢?何况周围也有几位武艺高强的,他完全可以指使任何一名手下,根本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再从小少爷和小小姐那方面考虑……既然世子爷无法对莲雪的儿子产生父子之情,何不让小姐这边两个孩子体会一下父爱呢?她不知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即便小姐最终不跟世子爷在一起,也会看在这次舍身搭救的份上,不会阻挠孩子们跟亲爹好吧? “菱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世子爷内脏真的受了伤?” “嗯,这话奴婢可不敢做假,白月还说,世子爷足足调养三年才重新站起来呢,昨夜因感染风寒,回到院子就晕了过去,一整夜都高烧不退,那咳嗽声奴婢在这都听见了,所以才说……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心儿抿抿唇,一时间心乱如麻,万没想到祝培风在四年间还有这样一番过往,如今就算不含任何私情,从道义上讲,都应该过去看看他,毕竟人家也是为救她才生病的。 “菱儿,你觉得……我是不是该过去瞧瞧?” “奴婢觉得应该,您有所不知,世子爷在救您前还信誓旦旦保证过,说若注定要死一个,宁可他死也会将您救上来,不瞒您说,听见这话,奴婢还乱感动一把的,虽然这些年也跟您一样怨过他、讨厌过他,但不得不承认,世子爷对您的感情真是十年如一日,咱们也不能只记得人家缺点不是?” 行!不能总记得他的缺点,心竹叹口气,终于发话,“那你扶我起来吧,去看看他我再回来。” “小姐,您能行吗?不如等明日再说?” “无碍,我刚吃了药,兴许困劲儿要等一阵才能上来,趁这时间去问候一下,回来再安心睡。” 见主子坚持,菱儿只得依言行事,打来热水给主子简单梳洗一下,又穿上厚衣,两人才走出房间,缓缓来到祝培风卧房门口。 可刚挨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破锣嗓子一般的吼叫,像是嗓子已经咳哑了,但虽然虚弱,却仍旧威慑力十足。 “本世子说不吃,你听不懂话吗?苦得要死,是哪个庸医开来糊弄事儿的?再不不端走我就砸了,打开窗户,弄一屋子怪味儿。” “哎呦,爷……万万使不得,您现在还没退烧呢,况且良药才能苦口啊。”白月显然被折磨的不轻,听语气都快哭了,可还契而不舍的劝着,奈何被劝得始终不为所动。 “拿走,别让本世子再说第三遍。” 第113章 前去探望 乖得像猫 菱儿忍不住掩唇轻笑,“嘻嘻……世子爷怎么还这般怕吃药啊?真是好玩儿,一个大男人,连杀人都不怕,居然怕喝苦药,小姐,您发现没……咱家小少爷也是如此呢,每次吃药都跟杀猪一样。” 心竹也是忍俊不禁,谁说不是?祝培风一贯如此,却把这个坏毛病遗传给了儿子,随后抬手“扣、扣”敲了两下门 只片刻,白月便将门打开,马上露出他那张愁眉不展的脸,但一见是她,即刻转悲为喜,恨不得三叩九拜把她请进屋内。 “少夫人,您怎么来了?身体可无恙了?” “还行”她答,“不知世子爷身体好些没?” “好是好了点”白月语气沮丧,“但就是不肯吃药啊,您瞧……奴才都苦口婆心劝半个时辰了,一碗药热了凉、凉了热,硬给奴才累出一身汗,可世子爷愣是不喝一口,若您肯帮帮忙,让世子爷把这碗药喝下,那真是帮了奴才大忙了。” “白月,你怎知我家小姐就一定能劝动呢?”菱儿故意问。 白月也不含糊,胳膊一挥,“别的奴才不敢说,但保管少夫人只要用心劝上几句,别说一碗、就是一缸子,世子爷也能眼都不带眨的喝下。” 而正在几人说话时,内间却传来祝培风的叫嚷,“白月……你与谁说话呢?告诉他,本世子今日谁也不见。” 白月“嘿嘿”坏笑一声,随即回,“得嘞,是少夫人来看您了,但既您发话,奴才这就让少夫人回去。” 静默一瞬后…… “等等!”他急唤,然后竟“霹雳噗通”赤着脚亲自从里面追出来,目光直接落在一身素裙的心竹身上,虽然视线灼灼,但口气依然又臭又硬,“谁让你来的?不知道外面冷吗?” “装腔作势”四个字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菱儿、白月将头压低低得,生怕一时忍不住真乐出来,明明是关心,却非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什么? “民女穿得不少,世子爷怎么出来了,快回床上躺着吧。”心竹念在他刚刚救过自己一回的情分上,没在意他的口是心非,反而逾矩的上前虚扶住他胳膊,带着人重新回到榻前坐好,又端过桌上药碗。 “世子爷还是喝了吧,要是严重就麻烦了,再说病情反复,也耽误咱们回扬州的时间啊。” 如白月所言……祝培风这回果然变得极为听话,许是觉得在女人面前再这般矫情就太没面子了,所以没再像刚才一样狠话说尽,反而没好气端过药,仰头便喝下,又把空碗还回去。 门口两人皆松下口气,尤其白月,他认为难如登天的事情,少夫人轻轻松松便能解决,可见能治得了这黑面神的也就只有少夫人了,随后和菱儿心照不宣,双双退出卧房,把空间留给这对怨偶。 祝培风其实还乏力的紧,喝完药就斜靠回去,一条大长腿屈起踩在床沿,另一只踩在地上,浑身说不出的慵懒。 “你呀……跟谭宬不愧为姐弟,都是过河拆桥的主,如今好心来劝本世子喝药,不过也是为早点回去,怎么?着急见绍世刚了?” 听听……多幼稚的话,简直不像一个年近三十、还素来以沉稳着称的大男人说出的话。 心竹在袖子里抠抠指甲,还是耐心解释,“民女着急回去,一是为大哥的腿伤,二是为不让父母惦念、还有铺子也不能离人太久,和绍大哥有什么相干?”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也想念两个孩子了,自出他们生起,母子三人还没分开这样久呢。 他微微侧头睨她一眼,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忽而拍拍床沿,口吻也柔下几分,“你离我那么远做甚?咱俩一个病,也不怕会互通病气,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脸色好点没?” 二人只距离两米,他就算再病,也不至于两眼昏花到这种地步吧?怎么就看不清了?摆明就是借口,因此心竹站在原地没动。 “谢世子爷关心,我已经好多了,而且民女刚从外面来,身上寒凉,怕靠近些再激得您肺部不适。” 可下一刻,她已经被他一把扯到床上,整个人都跌得平躺上去,刚要挣扎着起来,却被他上身压住。 “我不怕!”他咬牙切齿,随即又道,“你都知道了?白月那臭小子同你说的?” 她反问,“不能说吗?受伤的事有那么见不得人?” 他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不想让你同情、让你瞧不起。” 心竹思维出现刹那模糊,惊讶于他的坦诚,也惊讶于眼前这张放大的俊颜。有多久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过他了?这也好像是一月来,他们离彼此最近的一次。 也可能是因为生病、意志变得薄弱,所以两人都不自觉卸下防御,也懒得再花心思去伪装。他难得的表露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而她则保持这个男上女下的姿势,没有推拒。 “我……我没有同情你、更没有瞧不起你”说完,她下意识吞吞口水,莫名感到紧张。 “嘶……”他笑了,又将面庞压下几分,目光痴缠眷恋,突然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两人皆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 “谭心竹,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问,唇与唇之间,仅隔有一道缝隙,仿佛他稍动一下,就会实打实挨上她的唇瓣。 心竹不敢晃头,只得轻轻回答,”不知道。” “我想告诉你,和你分开的这四年间,我是有多么难过,多么怪你、怨你、恨你,可当你真的躺在我身下,我却只想拨光你、蹂躏你、咬碎你,你说……我是不是很贱?简直无药可救了!” 心竹心脏跳得飞快,“扑腾、扑腾、扑腾……”没完没了,歇斯底里。 突然,天空“咔嚓”响过一道炸雷,她浑身一个激灵,毫不犹豫便搂住他颈项,忘记刚才被撩拨得脸红耳热,只像只受惊的小猫儿般拼命往他怀里钻。 第114章 害怕打雷 故意使坏 她真的很怕打雷,很怕很怕! 祝培风低头看看紧紧扒着自己的小女人,前襟衣服都被抓皱了,相识十多年,他当然知道她怕什么,就像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曾告诉他……因为小时候和姑母家的表哥玩,他在打雷的时候给她讲聊斋故事,还把她锁在柴房几个时辰,最后潭宬发现、叫来爹娘才把她解救出来,自那以后她就怕上打雷了。 轰隆—— 一道大雷又滚滚而来,这次竟比刚才的还响,让她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坏心起,祝培风故意把她推开一些,这是天赐良机,所以他必须趁此逼问出点什么,比如……一个承诺! “心竹,你回到我身边吧,好不好?我……我忘不了你。” “不好”心竹飞快回答,暂时没有被恐惧冲昏头脑,“世子爷,您、您放开民女吧,我要去找菱儿。” 菱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放她走!祝培风更箍紧了她的手腕,也如同她一样干脆的回绝,“不行,如果你肯答应我,我就让你抱,再不让你害怕。” 心竹一呆,怎么还带威胁人的?态度更加坚决,“我不会答应世子爷,您无需让我抱,放开我,让我去找菱儿。” “呵呵……”他笑得邪恶,“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谭心竹,你必须跟着我,这些都是你欠我的,谁叫你一走了之,虽然给不了你世子妃的身份了,反正你也不稀罕,但我绝对保证一如既往的对你好。” 发烧使他身体滚烫,压在她身上,让本就虚弱的她更加压抑燥热,可眼前的画面竟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一场梦里,他也曾这样限制过她。 咔嚓……咔嚓……几声炸雷打乱了心竹的思绪,外面好像天都黑了般,就如同昨日一样,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就降下一场大雨,不然她也不会滚出马车陷进泥潭,没想到今天更变本加厉,竟打起又多又响的雷。 室内陷入一片灰蒙,闪电一道道划过,没有停歇之意,心竹小手孤零零的抓住身侧褥子,表情又可怜又无助,他不让她依靠,所以只能独自承受这份恐惧。 突然……当又一声闷响传来,她终于按耐不住想放声喊菱儿,可刚张嘴,就被他唇堵住了唇瓣。他的舌也好热,在她口中贪婪翻搅,每一寸角落都不肯放过的舔舐。 心竹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孟浪的举动,先吓傻了一瞬,接着就拼尽全力手蹬脚刨起来,可如此太耗费体力了,只片刻……便筋疲力尽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 奈何她实在太怕了,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那股惧怕,只能攀住他肩膀,向这具唯一可以给她安全感的躯体靠近。 他无比温柔摸着她的头发,似安抚、似哄诱,“别怕……别怕……好宝宝,我在呢,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你。” 可你现在就在伤害我啊!她在心里呐喊,却又没有推开的勇气。 祝培风见她乖了,无比满意! 过往十几年的岁月,他都是这样护着她过来的,从没有让她担惊受怕的时候,无论任何事。在宫里陪读时,哪怕那么多皇子公主,各个刁蛮任性,可谁敢给她一点脸色看?不夸张的说,连太子都要礼让她三分,不都是因为有自己给她撑腰吗? 只要有他在,他就不允许有人欺负她,谭心竹就像他心尖的一块肉,谁碰一下都不行。 轰隆轰隆……每响一下,她肩膀便跟着一抖,本想逼她答应的祝培风又心软了,道声“娇气包”,立即扯掉自己腰带,拉着她一只小手送进松开的衣襟里。 “心儿不是最喜欢摸我的胸肌吗?如果怕,就做点你喜欢的事,没准便能转开注意力了。” 其实在床上修养那几年,他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哪还有肌肉可言?可他知道她喜欢,所以心里一直存有一股执念,觉得若连她最喜欢的东西都没了,那哪日重逢,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吸引她呢? 所以好了以后,就拼命练功、强身健体,每日一天的时间有大半都耗在练功房里,不知吃了多少汗,才把这身肌肉和胸肌练回来,今日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派上了用场。 心竹手指缩了缩,不知该不该顺应其意,掌下的触感坚实光滑,一如她当年喜欢的模样,这副身材……真不像受过那么重伤的样子,甚至比她记忆中更强壮了。 “喜欢吗?心儿?”这是一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胸膛。 “不喜欢!”她赌气的回,可掌也并没有离开。 “别忘了,你还欠本世子一件事情呢,现在这件事就是让你摸我,别想耍赖。” 幼稚!她脱口而出,“人家也没想耍赖啊。” 可说完她又立马后悔了,全因这语气太像跟他撒娇,现在一半感官在手上、另一半在注意外面的雷,因此倒忘了顾及其他。 轰隆隆……响声不止,频繁又密集,听在祝培风里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夏雷,可听在谭心竹耳里就像老妖怪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躲不开、逃不掉,她甚至不敢往门口看,就怕会有鬼影透过窗纸映出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再傻也琢磨出点味儿来,祝培风就是故意的,故意用雷拖住她,达到自己某种卑劣的目的,比如他刚才提出的……让她留在他身边,并且还是无名无份的那种。 他想什么呢?连世子妃都能舍弃不要的人,如今又怎会自扁身份连个妾都不是的跟他在一起?就算问了安安和乐乐,她都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要求。 毅然决然收回手,她负气的又开始推他,“您堂堂世子别在这耍无赖了,难道还有求人摸胸的癖好?赶紧起来,我才吃了药来,现在困得紧,马上要回去休息了,您也别再提无理的要求。” 他咬咬牙,埋下脸在她颈窝一顿乱蹭,把“惹人生厌”进行到底,“我耍无赖怎么了?既不答应摸我,那旁的也行,你说……那个吴强是干什么的?最近怎么总往你跟前凑合?” 第115章 恨其轻视 你敢挠我 心竹叹口气,忽而感觉好像半天没听见雷响了,底气也足了几分,“世子爷切莫瞎想,他不过我娘身边一个嬷嬷的儿子,在府中管些杂事,这次是受我爹之托护送我出门的,往我身边凑不是正常吗?” “哼……我看此人不是什么好鸟儿,跟绍世刚一样,贼眉鼠眼、道貌岸然,最好离这种人远点,不如你就答应我,回去就把吴强撵走吧。” 祝培风一想起那小子看心竹的眼神就不舒服,包括绍世刚在内,就这样的人也敢肖想心竹?一个小厮、一个四品小官,要不是碍于自己不好出面,早套上麻袋把他俩扔河里喂鱼了。 心竹错愕,听见他对吴强和绍世刚的形容词都惊呆了,贼眉鼠眼?道貌岸然?有吗?在她看来两人长得都不错啊,要知道吴强在谭家可是很吃香的,有好多小丫鬟都喜欢和他套近乎。 还有绍大哥,虽暂时位居四品,但前途无量,爹还身居高位,是多少人眼中的乘龙快婿啊,竟被他贬低成这样,简直自大的没边儿了。 所以她当然不会妥协,便直言回怼,“依民女观察,吴强做事十分勤勤恳恳,绝没世子爷说的那般,况且在谭家他也不是我手下的人,故而民女没有撵人的权利。” “你是大小姐,怎么没权利?该不会是你自己舍不得吧?”他故意没事找事。 “何来舍得啥不得?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世子爷,民女要回去了,请您自民女身上下去。” 一阵雷过,外面下起大雨,而屋檐的雨滴嘀嗒、嘀嗒、嘀嗒坠落在窗台……声音格外悦耳。 这是件奇怪的事,她害怕雷,却非常喜欢听雨,一时间,竟让她紧绷的情绪放松不少,可药劲上来,困意却变浓,眼皮都渐渐打起架来。 祝培风一只胳膊支在她头侧,敞开的偾张胸肌就距她面颊几寸之遥,再加上那挑衅的眼神,在她唇上一下一下剐蹭的拇指,真是说不出的诱惑。 可说出的话却不太中听,“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懂吗?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回去立即离他远点,最好派到你家矿上去。” 心竹真觉得他在无理取闹,随即小脸儿一扭,躲开了他的碰触,也坚决吐出二字——“不要!” 祝培风气得牙根痒痒,暗想不就一个下人吗?为什么要这样不愿?以前她就从不曾这样反抗过他,还是真如他所想那般,自己多年不在,她终究耐不住寂寞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如沾了毒的罂粟般疯狂滋长。 可这丫头……真是拿捏住他了,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最可爱,而他就吃她这一套,简单两个字……“不要”,勾得他心尖儿发痒,所以一肚子气只能硬憋在胸腔。 “世子爷何必这样为难我?”她声音蔫蔫的,“您身边倒女人不断,家里有一个不够,还要纳婉馨姑娘为贵妾,就不准民女和别的异性来往了?皇上都没您管的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男女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况且叫来白月问问,这四年我可曾近过祝府那个的身?婉馨那里这次也明确回绝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关于这点,本世子问心无愧!” 心竹握紧拳头,眼眸微眯,情绪一下激动起来,“你和莲雪孩子都生了,现在又说不碰人家,有什么用?那天还当着众人面要求婉馨姑娘与你同寝,现下又说拒绝了她,怎么什么话都让世子爷说了?我不信,听见了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话落,她趁其不备一把推开他,现在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祝培风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回来,气急败坏嚷回去,“谭心竹,我说的都是实话,这种事没必要骗你。” “怎么可能,你那几天都跟她出双入对的,算了……你别解释,我也不想听。” “你非听不可,看见的是出双入对,那没看见的呢?我根本没与她同床,那夜是宿在白月房里。” 心竹一呆,“怎么可能?她都说你没拒绝良师父把她纳为贵妾的请求了。” 祝培风想也不想便回答,“就是为了气你!也知道她一定会找机会同你炫耀。” “你……是不是闲的?”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剜了他一眼。 祝培风不怒反笑,还出其不意用牙齿衔了她下唇一下,盯着她如娇花的面庞,亦如之前在他身下辗转呈欢那般,思及此……猛地情潮四起,便忘乎所以顺着她颈项一路吻下去。 可突然,她再次不停挣扎,祝培风以为她在跟他欲擒故纵,欢喜之余,越发不受控制往那凝脂肌肤上啃咬,甚至大手贴在某处,放肆揉捏起来。 然就在他陶醉其中、毫无防备之际,左颊蓦然剧烈一痛,用手一摸,居然发现丝丝血迹。 随即……震耳欲聋的咆哮传来,“谭心竹,你敢挠我!” 她一脚蹬开他,连滚带爬下了床,一边嚷着“祝培风你别碰我”,一边七手八脚系好被他解开的衣襟。 “为什不能碰你,还是你心里真有人了?”他三句话不离这个。 “没错,但你别问我是谁,总之不是你!”心竹气的牙关打颤,随便搪塞给他一个理由。两人已经和离,他怎可这样对她?是想用这种手段逼迫她无名无份跟着他吗?休想! “为什么?”对面男人表情深受打击,脸上血珠已经垂至下巴,再加上那狠厉的眼,看上去竟如嗜血的恶魔,像是随时随地会扑过来将她咬成碎片。 但心竹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一半为他敢这样轻浮的对待她,屈辱之感久久不能压制,还有一半是因为…… “我觉得恶心,我发过誓的,绝不会让你用碰过别的女人的手再来碰我!” 她觉得恶心?她说她对他的碰触感到恶心?祝培风后槽牙差点咬碎,五官越发狰狞,一步跨下床,理智已经被怒火燃烧殆尽,因此说话也开始不计后果。 “你装什么清高?之前不还一副欲壑难填的样子,一晚上不知被我……” 啪——她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还以为他在说他俩没和离时候的事。 “祝培风,你闭嘴,之前算我瞎眼,像你这样的人就配和莲雪在一起,选皇品的事我不参加了,行吗?这次多谢你让我随行,明日我便出发带着大哥回扬州,咱们以后就当没有重逢过。” 第116章 脸挨巴掌 口出恶言 祝培风转回被打歪的面孔,觉得真是够了,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扇巴掌,窝囊气也受够了,索性痛快答应下来,“好!本世子就隧了你的意,回扬州就纳几门贤妾,生一窝孩子,谁有功夫搭理你?天下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再好不过!民女祝世子爷得偿所愿,子孙满堂。” “哼!总比跟你这个两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强。” 这句话如把尖锥,一下扎进心竹心里,她脸色忽地变得雪白,这次……她顾不得体面、顾不得礼仪,连招呼都不打就扭头朝门口走去,她当初才是瞎了狗眼,竟看上这样的男人。 当卧房门被关上的瞬间,祝培风一下就炸了,看见什么摔什么、看见什么砸什么,一边还歇斯底里的喊……“谭心竹,你个狼心狗风、狼心狗肺!” 屏风被踹成三截、茶杯、衣柜、矮桌,甚至衣架都无一幸免,顷刻间屋子里变得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发泄够了,他跌坐在床沿频频喘着粗气,又想起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纳几门贤妾?他纳个屁!要纳他这些年早女人无数了,奈何他在这方面有洁癖,对于不喜欢的女人真的睡不来。 要不是被下药,莲雪那次也不会得逞,他这一生中,唯一产生感情、发自真心抱过亲过的女人,也就只有谭心竹一个! 刚刚确实是他失态了,气恼之下说出那么不近人情的话,但她怎么可以说被他碰恶心呢?简直太伤他自尊了,还说心里有了别人,他要再能理智对待他就不是祝培风! 另一边,心竹冒雨回到自己房间,菱儿已经趴在小床上睡着了,怪不得这么半天没见她敲门找人,出来时也没在门口看见她。 罢了!现下被雨一淋,她感觉自己体温好像又升高了几分,悄声换下半湿的衣服,也窝进被窝里,困倦乏累一股脑袭来。 跟他相处一番,竟比打了场仗还累,能挺到这时已经实属不易!怪她一时心软,去看那不知悔改的臭男人。原来他心里真的有过那种想法……跟任何一个女人,都比跟她这个两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强。 即便现在她已儿女双全,可他绝对想不到,在无数个夜晚,她因为一直无喜而流过多少泪?听过多少婆婆和下人间的闲言碎语?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祝培风千万不要嫌弃她,可他竟真的萌生过厌弃之情,真是好讽刺、太讽刺。 傍晚时,她被菱儿叫醒,还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心竹只是敷衍几句接过,待吃完饭、喝下药,乏热退去,便迫不及待去见了大哥。 潭宪今日精神不少,竟半坐了起来,还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归程返家,说他已经可以顶住颠簸了。 心竹仍有些不放心,又派吴强去问过宋大夫,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即刻决定明早就出发,还好林丛已经把在官道上行驶的文谍给了她,有了这一纸文书,便可以在路上畅通无阻了。 可万万没想到,却在祝培风那卡了壳,他派白月来传话,说他身体欠安,最少也要再休息三日才能启程。 心竹诧异,不瞒发问,“我们分开走不就得了?让世子爷尽管安心休息他的,我和大哥自己走便是。” 白月面露难色,对下午一进门时的场面还心有余悸,知道是这对冤家又闹别扭了,虽然少夫人说的也在理,但主子爷发话,他也不敢不从啊,只能据实转达。 “哎!您就再等三日吧,不然惹得世子爷不快,一道令下去,您手中的行路文书不也作废了不是?少夫人……” “请叫我谭小姐”她严厉纠正。 “是,谭小姐,也不差这几日了,就当是为谭大公子考虑,前儿刚接的骨,明日就上路还是会存在风险的。” 行!她好汉不吃眼前亏,谁叫回去的路证还掐在人家手里呢? 第二日,她去告诉告大哥这个消息,大哥倒没说什么,只是临走时,她在桌上猛然瞧见一个包装十分精美的人参礼盒。 心竹自小家境富裕,好东西见得不少,况且祖父又常年吃这个,开盖一瞧,马上认出这绝对是品相极佳的百年老参,市面上少说也要卖七千两一株,别说在这种地方,就是在京都都无比罕见,不禁惊讶,“大哥,这是谁送你的啊?若拿它来补你的身体,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佳品了。” “哦……”大哥回答,“是白月拿来的,我说不要,他硬给,扔下东西就跑,大哥我还正愁怎么把东西还回去呢,恰你来的巧,不如就由你归还给祝培风吧,这东西太贵重,我也受之有愧。” 心竹暗想,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吗?前脚厌弃完她,后脚就算来一盒这么昂贵的人参讨好大哥,不禁也有几分气恼。 “大哥,何需觉得有愧?既送来了你收下便是,当初你还救过他一次呢,就当扯平了。” 谭宪转转眼珠,也没争执,“行吧!还有一点……大哥想过了,我们再待几日返程也好,昨日是我太心急,忘了你也刚大病一场,若没养好带病上路,也是有你辛苦的,还是多调理几日稳妥。” 达成一致,兄妹俩又硬生生忍了三日,但心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卧房里,吃饭菱儿会端进来,唯一的活动方式就是去看大哥。 而祝培风也几乎没再露面,比她还神龙见首不见尾,算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好容易到了三日后,心竹身体终于完全恢复,两队人马收拾完行李话别县令和村长,直接踏上归途。 而来时还走了三天两夜,回去时日夜兼程,只用两天两夜就到了。 但迈入扬州城门,几家欢喜几家愁,心竹和谭宪自然是欢喜那伙的,因为归家之心及其迫切,总算可以见到亲人了。 愁的就是祝培风,他悄悄掀开窗帘一角,不断往后面那辆马车张望,还在想……如何在分别之前把前两天的话往回圆一圆。 然回眸间,突然被一个背着筐篓的年轻姑娘吸引住,锐眸一眯,立即叫过白月,“去!给我查查,对面街那个卖草药的女人什么来头?家住何处!” 第117章 一家团圆 新婿欢喜 白月一怔,寻思大人怎么对一个卖草药的姑娘感兴趣了?但这种事怎好他个下人去质问主子?只能依照吩咐办事。 临到谭府门口的胡同,吴强先进去报信,然后就从院里呼啦啦出来一群人,以谭宬为首,接着就是谭老爷,他们这几日牵肠挂肚、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盼回来了。 在谭宪被抬进府后,谭宬和谭老爷就看见了打头那辆车里的祝培风,二人皆十分诧异,后来还是心竹道明缘由,谭老爷才出于礼貌过来道了声谢。 祝培风赶紧下车,想争取给谭建雄留个好印象,毕竟他还是有心想跟心竹重修旧好的,可望着眼前曾被自己称呼为岳父的老者,他心里又百感交集,现在对方只肯恭恭敬敬唤他一声司长大人,连祝世子都不叫,划清界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心竹对他更是冷淡,亭亭站在父亲身后,连眼皮都不撩一下,之后就转身入府,待他比陌生人也热络不了多少,一时间他竟后悔不已,是不是自己那些话真的伤到她了? 见她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内,祝培风才沮丧上了马车,往自己府邸赶去。 两个小家伙见娘回来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围着她问东问西…… “娘,坐马车好玩吗?” 心竹撅着嘴做痛苦状,“不好玩儿,腰和屁股都疼死了。” 乐乐捂着小脸儿一阵窃笑,又问,“娘,那外面的景色好不好看?有没有小鸟和小松鼠?” 被孩子这样一问,她眼里便多了几分心疼,想他们真的很少去谭府以外的地方,肯定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立即把一对儿女抱进怀中,郑重承诺,“别着急,等再过些时日,娘一定领安安乐乐多出去玩几趟,让你们听听鸟叫、看看小松鼠长什么样子。” 可安安却抢着说,“我见过小松鼠,绍叔伯画给安安看了,它尾巴大大的、耳朵尖尖的,浑身都是柔软的毛。” “哇……安安好厉害,这都知道。”心竹摸摸他小脑袋,转而问,“绍叔伯这几日常来吗?” 这回轮到乐乐回答,“嗯,乐乐数着呢,每两天来一次,娘离开九天, 绍叔伯就来了四次,而且每次都会带很多好吃的来,把人家肚子都撑圆了呢,娘……您看乐乐胖了没?” 心竹笑着捏捏女儿圆圆脸蛋儿,内心一阵感动,才知道绍大哥竟是这般有心之人。 连谭母都在一旁夸赞,“世刚这孩子啊,真是不错!这几日可没少往家里跑,替你费着心,对两个孩子也是好得没话说,怕安安乐乐会想娘,就会买些小玩意儿逗他们开心,三人一玩儿就是一下午,只是……哎!这么好的男人,咱们终究是无缘成为一家了。” “娘,您别这么说,是我配不上人家,改日他来,我再当面好好谢谢他,不过也会把话说清楚,以后咱们家还是少来为妙,免得外面传些闲言闲语,会影响他以后说亲的。” “谁说亲?影响什么?”突然……说曹操、曹操到,绍世刚英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又冲谭母一揖,“晚辈拜见谭夫人。” “哇……绍叔伯来了。” 安安乐乐放下手里木偶飞扑过去,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也看得出来,这几日三人的确建立起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绍大哥,你来啦?我们娘俩正在说别的事情,你快进来坐。”心竹脸红了红,想着以后不能在背后议论人了,不然被听到也着实尴尬。 绍世刚抱起两个孩子,跨过门走至她身边。 “不必客气,我刚才路过你家铺子从掌柜那里得知你回来了,就特意骑马过来看看,不过有件事我还得批评你,谭大哥伤了腿这么严重的事,怎能不同我说?不然好歹不能让你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去接人,幸而安全归来,但想想也是后怕,所以绍大哥有个不情之请,心竹妹妹下回可否别那么见外?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我。” 听了这话,心竹心里暖暖的,两相一对比……祝培风这次虽帮了谭家大忙,但他的冷言冷语实在让自己不好受,一路上也看够了他的脸色,还是与绍大哥相处舒服多了。 不禁点头答应下来,“好,下回有事一定第一时间便去麻烦绍大哥。” 绍世刚开怀一笑,“荣幸之至,就怕你不麻烦呢,我刚才已去探望过谭大哥,看他人好像没什么大碍,只腿缠得严严实实,恐怕且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哎!谁说不是呢?”谭母招呼绍世刚,“世刚啊,你今晚就别着忙回去了,留下吃过晚饭再走,一是宪儿和心儿安全归家,谭伯母心里高兴,还有就是感谢你这段时间这么照顾两个孩子,替我和你伯父省了不少力气呢。” “谭伯母客气,都是世刚应该做的。”他谦虚一鞠躬,又看看心竹,“今日家中亲人难得团聚,不知世刚留下……会不会多有打扰?” 乐乐晃晃他脖子,“绍叔伯,您别走嘛,前儿还答应给乐乐画大花猫呢,可不许失言。” 安安也撒娇的哀求,“绍叔伯,我一会儿让葛二娘做莲花酥,那个可好吃了,就当还您这些天给我和妹妹带得好吃的了。” 心竹被逗得“扑哧”乐出来,点点安安小鼻尖,“绍叔伯给你们带了那么多好吃好玩,怎么一碟莲花酥就当还完了?安安真是小气,一定要让绍叔伯留下来,好好吃一顿大餐不可。” 这就是变相邀请他留下来喽?绍世刚喜不自胜,又是一弯腰,“那世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上,一大家子欢聚一堂,吃了这担惊受怕的一段时日后第一顿团圆饭。 谭老爷子坐于主位,左边是儿子谭建雄、右边是儿媳,谭宪被抬出来,坐在父亲身边,那是属于长子的专属位置,然后是次子谭宬,心竹和绍世刚把安安乐乐夹在中间,四人说说笑笑,让谭夫人越看越欢喜,不免感叹……要是他们真能组成一家四口该多好! 第118章 寻回玉坠 探知真相 而相对于谭府这边的温馨和睦,司长府里却是一片水深火热,冷森厅堂内,空气仿佛都结出了冰渣,冻得人手脚生寒。 只见一个姑娘唯唯诺诺跪缩在堂下,大气不敢喘,做梦都没到,她不过在集市卖了一天草药,怎么就被抓来这鬼宅一样的府邸了? 祝培风坐在高处,此刻已经换上一身常服,但还是习惯性的通身黑色,黑玉冠、黑袍、黑腰带、黑靴子,上面甚至连一点多余的纹饰都没有,再加上那张严肃的脸、阴冷到可怕的磁场、还有犀利又没有丝毫温度的目光,活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白月盯着小姑娘煞白的脸,真怕只要他家世子爷稍咳嗽一声,她就会即刻吓晕死过去。 随即,祝培风长指一抬,定在姑娘身上某个地方,白月顺势看去,眼睛微眯……要不怎么说他是祝世子的心腹呢,马上会晤过来,“噔噔噔”跑下去,迅速把小姑娘耳上一对耳坠解了下来。 放在掌心一瞧,老天爷!这不是少夫人走后,世子爷找疯了的那对绿玉耳坠吗?怎么会戴在这姑娘身上? “爷……”回到原处,他把东西恭恭敬敬递到主子手中。 祝培风颠颠手中耳坠,还是一样翠绿的色泽、没有一丝杂质的质地,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可因为被心竹以外的人戴过,他已经生不起最初的那份喜爱之情了。 “啪”——玉坠被仍在旁边桌上,他漫不经心移回目光,阴恻侧盯着少女道,“本世子问你,这玉耳坠哪来的?” 小姑娘肩膀一缩,根本不敢与堂上之人对视,头都快垂进腔子里,可又怕承认了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只得撒谎,“回、回大人,这是民女……自己买的。” 祝培风目光一沉,淡定伸出三根手指,“本世子只给你三次机会,这是第一次,若再不说实话,待三次机会用没,我就把你以偷窃罪送进官府,顺便说一句,这对绿玉耳坠价值三千七百两,你觉得你要卖多久草药,才能赚够买这一对耳坠的钱,而罪名若要做实,你又要做多久的牢?” 小姑娘浑身已经抖成筛子,跪在那摇摇欲坠,连哭都找不着调了。苍天啊,三千七百两!她就是卖两辈子草药也不一定买得起啊,可这若是招了,会不会连累到舅舅呢? 头脑一发懵,她马上做了最错误的决定,匍匐在地猛磕头,“世子爷……民女、民女没偷,是在路上捡的。” 祝培风耐心告磬,知道她是不肯说实话了,即刻大喝,“来人,把这罪妇托至扬州县衙。” “啊?”那姑娘身子一软,哇一下就哭了出来,“呜呜呜……求、求大人放过民女吧,民女真不知这耳坠如此值钱,求您发发慈悲,别把民女关到衙门。” 白月没有主子铁石心肠,赶紧下去蹲在地上劝慰,“姑娘,你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保证,世子爷就是想听一句实话,只要你说出实情,这耳坠到底哪来的,世子爷必保不会为难你。” 那姑娘呼了一脸的鼻涕眼泪,从小到大哪见过这种阵仗?要不是碍于舅舅,她早就说了,如今看白月还算面善,又说只要告诉实情就不会责罚,当下便软了心思。 “大人,您、您说的可是真的?那民女要是说出实情,可否也放过民女舅舅一马?” 啧……怎么还把她舅舅牵扯出来了?然为了尽快了解此事,白月还是应声,“行,你说吧,我答应你了。” 吸吸鼻子,小姑娘终于放下戒心,和盘托出整个经过,“回大人,那对玉耳坠,其实是民女舅舅给的,年前……民女和佐家巷冯川定亲时,舅舅特从远方赶来祝贺,当日就送了这对耳坠,说是要给民女添妆,具体他是从哪得到的东西,民女就不得而知了。” 祝培风听出她这回终于说了实话,一下挺直脊背,命令道,“说!你舅舅叫什么?姓什名谁、又是哪里人氏?” 小姑娘不敢含糊,一一作答,“民女舅舅名叫郭品仁,原是扬州人,后来拜了京都的名医为师,便定居在京都了。” 祝培风暗讶,她舅舅现在京都居住,而且这个名字……郭品仁,怎么听着这般耳熟呢?可一时间又想起来在哪听过,然就在他思量之际,旁边白月先“啊”了一声。 “爷,奴才想起来了,郭大夫不就是那个……” “什么?快说!”他急急催促。 “这事您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您还在前线打仗呢,而在二少夫人怀孕期间,一直都是这位郭品仁、郭大夫来给把脉安胎的,老夫人对他极为信任。” 被他这样一提醒,祝培风才猛然想起……在心竹第一次负气回家时,他曾坐车去城南找过她,结果便在一间医馆旁看见她正在与绍世刚闲聊,而等待期间,就曾听见好些慕名前来的孕妇跟接诊小厮打听……哪位是郭品仁大夫?他听了不下七、八遍,怪不得觉得这般耳熟呢。 可为什么戴在心竹耳上的东西,会到这位郭大夫手里?这瞬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如若白月所说属实,那郭品仁有段时间肯定也常出入祝府,和心竹会不会也打过照面呢? 目光徐徐回到那对绿到透亮的耳坠上,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被郭大夫偷了去,然后又转送给旁人?但随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第一、他要偷,肯定是要进心竹卧房的,可以外男的身份,连后院都进不去,又何谈进女主人的卧室? 第二、即是给连雪请脉,要进也是进她的房间,怎么会去心竹那里呢? 第三、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由于种种原因真进了心竹的房间,周围肯定会有几名丫鬟婆子、甚至连娘都会跟着,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与女眷单独接触,要想偷东西更是难上加难,可以说是绝没有可能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心儿主动给他的!目的左不过一个,就是“贿赂”,可又是什么事情,值得她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贿赂呢? 祝培风屈起手指,有节奏的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表情若有所思。 第119章 真心求娶 假意搪塞 “爷……”白月欲言又止,眼神一扫下面的姑娘,“您看,既已知道实情了,那这姑娘……” 祝培风立即收回思绪,下达命令,“看在她还算老实的份上,这次就不予以追究了,从哪带来就送哪去吧。” “是!”白月如释重负,步入堂下对那丫头一比手,“姑娘,我家主子说念你还算诚实,这次就暂且饶过你,快跟我出来吧。” 小姑娘大喜过分,竟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又朝祝培风磕了几个响头,才跌跌撞撞爬起来,迈开已经酸软的双腿跟在白月身后匆匆离开,好似生怕晚一步,上面那位黑煞神就会改变主意了。 待白月叫来马车将人送走,再回到主子身边,祝培风又接连吩咐,“你拿着我的手谕去找林丛,让他快马回京都一趟,去把那位郭大夫给我带来,越快越好!” *** *** 谭府这头欢欢喜喜吃完阖家宴,已经是迟暮时分。谭宪有伤在身,又不能喝酒,吃饱后就被弟弟背回去休息了。 然后是谭老爷子,因年岁已高不便久坐,也随后离席,最后是两个小家伙,吃着吃着竟困得东倒西歪,不一会儿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谭母碰碰丈夫手臂,一个眼神过去,谭建雄马上领悟,起身命旁边小丫鬟…… “快将小少爷和小小姐抱进去,心儿啊,你今日刚回来,就让安安乐乐再随我们住一晚吧,这般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世刚,我和你谭伯母就先领孩子回去了,让心竹替我们再陪你聊会儿。” 可临走时,还不忘一并带走菱儿,“菱儿,去把小少爷和小小姐衣服拿来几件。” 菱儿当然懂,赶紧答应,“唉!奴婢这就去取”接着就一口烟跑走了。 眨眼之间,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厅堂就剩下了心竹和绍世刚两人。 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明显了?心竹尴尬的脚趾头都差点在地上搓出个大洞。而绍世刚更甚,脸上的绯红竟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掉酒缸里了呢,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冒出一层汗。 “呃……绍大哥”心竹声音有几分扭捏,“这里热,不如……我们到外面八角亭里坐一会儿吧,还能散散酒气。” 其实她是为避嫌,孤男寡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下人也肯定不敢进来,无形中就会给人很多遐想的空间,没事也会被传出点事来,索性大大方方坐在外面,二人言行能被看得一清二楚,便不会有人再胡乱猜测了。 绍世刚自然一百个愿意,爽快应和,“好啊,心竹妹妹,我正有此意,那咱们就出去坐坐吧。” 两人踏着月色来到庭中,气温着实比白日里清爽凉快许多,银灰朦胧,他们隔着一人的距离并肩而行,气氛竟显得莫名和谐。 老实说,这是心竹第一次和祝培风以外的男人在月下散步,但因为信得过绍大哥的人品,再加上吹在脸上的晚风惬意又舒缓,竟将她紧绷的情绪很快放松下来。 绍世刚也是第一次和心仪的女人离得这样近,周围又无旁人,抛除掉紧张以外,心中还莫名多了一丝兴奋。人都说酒壮怂人胆,这句话一点不假,若要是清醒时,他是断不敢多说一句话,但今日却先打开话题。 “心竹妹妹,自那日你说了我们没可能的话后,我便一直在思考,尤其在你离开这段时间,也反复衡量过这个问题,可得到的结论就是……哪怕还有一点可能,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绍大哥,你何需如此?”心竹脸上闪过一抹为难。 两人在假山下站定,他眼神炙热看向她,毫不避讳的道,“因为喜欢你啊,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早些年,祝培风运气好,比我早一步认识你,而那时你们的感情也确实羡煞旁人,我只能主动退让,就算再喜欢,也绝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 本以为,我们今生必将错过,我也只能把对你的爱慕深深藏在心里,可谁知,老天垂帘,竟给了我一个重新赢得你的机会,心竹妹妹……你说,我怎能甘愿放弃?” 听了这一番肺腑之言,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心竹明白,即便再感动,她对绍大哥也没产生那种属于男女之间的感情,因为经历过,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而没有爱情的婚姻,在一起会幸福吗? 因此思量再三,只能选择极力劝解,“绍大哥,我知道你是个顾家又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但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对我打击真的很大的,实话实说,我现在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了,况且……我自认真的配不上你,也许连死了老婆的鳏夫、瞎眼瘸腿的残疾男人都不一定看上得我,我又怎敢妄想嫁给你这样家世良好、前途又一片光明的单身男人呢?” “心儿,别妄自菲薄,若我也真心以待,就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他一激动,便不管不顾握住她肩膀,“我真的不介意你是不是嫁过人、有没有生过孩子……” “可我介意啊,绍大哥!”她打断他的话,扭身回过头去,不忍心看他那双蕴含了无限诚挚的眼,“我说过了,成亲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还涉及到两个家庭、双方父母,你总得替你父亲考虑考虑,他是不是也愿意你娶一个像我这样不堪的女人。” “心儿……”他再次坚持扳过她肩膀,今天就豁出去了,“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我爹也同意,你是不是就答应嫁给我了?” 心竹一怔,第一直觉就是这绝对不可能,可转念一琢磨,既然不可能,答应他也不失为一个以退为进的好办法。 打定主意,便认真点点头,“没错,若绍伯父能同意,并亲自来谭府提亲,我就答应嫁给你。” 她本以为这是件他绝对办不到的事,但万万没想到,七日后……绍世刚的爹绍谦之真的领着媒婆登门了。 第120章 上门提亲 培风归乡 世人皆知绍谦之爱官,但却不知他更爱财,为官这短短几年,就从员外郎一步步晋升为扬州太卿,个人能力倒其次,主要就是靠暗箱操作,而暗箱操作主要又是靠什么呢?两个字——银子! 在儿子提出要娶心竹时,他本是极力反对的,一个与人和离、还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凭什么再嫁给他这么出色的儿子?更何况世刚还是一次未娶、正儿八经的黄花大小伙儿。 但恰在此时,他在一场酒局中得知,前扬州丞被提拔到监察寺,现在这个位置一直空悬着,不由就活了心思,那可是比御史还高了一个级别的副三品大员啊。只要一上任,就离被提拔到中央朝廷不远了,上一任扬州丞不也是被这样起来的? 经过多方运作打听,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但对方开价就是八万两,这不要了他老命吗? 说实话,他为官多年,积蓄还是有些的,只是因之前买官已挥霍不少,如今颠颠自己腰包,所有家底加在一起也就只剩两万两。他不甘心啊……整整苦思了两日,眼看官位就要落到别家,才不得不跟儿子妥协。 儿子的婚姻固然重要,但跟这比起来……自己的仕途更重要! 扬州谁人不知,谭家“金福堂”可是满城响当当的首饰铺子,每天一开张就门庭若市,连宫里公主都看上了他家的东西,马上就要成为皇品了,家里还有好几座宝石矿,不说家财万贯也差不多了。 若与世刚真能成为一家,别说八万两,十八万两也不在话下啊。好在扬州是个富省,投进去的钱没两年就能捞回来,到时钱、权都捏在他手里,以后儿子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 打着这个如意算盘,买官的事又迫在眉睫,绍谦之心一横,找了个媒婆就去谭家提亲了。 而面对绍谦之表面的真心实意,谭老爷与其夫人虽然意外、但也无不感动,没想到世刚能有个如此开明的爹。 再者他们本也十分中意绍世刚,虽然他家世没有原来的女婿那样显赫,但此一时彼一时,总得掂量掂量自己女儿如今是什么情况,世刚长相上等、为人诚恳、也是拿着官饷过日子的,对女儿和孩子更是好得没话说,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女儿二婚还能嫁这样的好男人。 更为难得的是……绍谦之见到安安乐乐也不剩欢喜,毫不见厌弃之色,还直个劲儿替心竹叫苦,说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以后一定让世刚加倍对心竹和两个孩子好。 老两口高兴的都不知说什么了,觉得绍家父子已经不单单用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能来形容。就在完全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情况下,马上就收下了媒婆献上的聘礼清单,大致扫了一眼,足足十几张纸之多,可见绍谦之并没有因为女儿是二婚就有所怠慢,这下就更满意了。 而在整个过程中,最懵的就属谭心竹,她不明白……绍伯父怎么就能同意下这门亲事呢?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谭宬把她叫到外面,火急火燎的问,“姐,你说实话……到底愿不愿意嫁绍大哥,虽然他人不错,但你若不愿意,弟弟这就进去替你把亲事回了。” 心竹看看弟弟义愤填膺的脸,认真思考一瞬,最后决定,“嫁!怎么不嫁!” 她想通了,爱情算什么?和祝培风倒爱了十多年,可最终还不是难逃分崩离析的下场?就冲他那句“总比跟你这个两年都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强”,她就不会再回头,也没什么好留恋! 活到今天这个年纪,才知道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挺好,首先绍大哥人真的不错,跟他在一起,自己每每都觉得很平和,心情不会大起大落、不会猜忌、不会嫉妒,就算哪一日他真要纳妾,她想自己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不会像跟祝培风在一起时那般钻牛角尖。 心思一定,后面的事就容易多了,两家紧锣密鼓的给一对新人定下日子,谭家夫妇也开始给女儿准备第二次嫁妆,并下定决心,这次势必要比第一次还要丰厚。 安安乐乐整天缠着心竹问,“娘……您要成新娘子了吗?” “娘……绍世伯要成为我们的爹了吗?” 她虽有些羞于启齿,可还是硬着头皮回,“是啊,娘要嫁给绍叔伯了,安安乐乐愿意他成为你们的爹吗?” 两个小家伙很认真的思考,最后点点头,十分肯定的回答,“愿意!因为绍叔伯对娘好、对安安乐乐也好,只要和娘成了亲,就可以天天给安安乐乐买好吃的了。” 心竹被逗笑,又不禁叹息……哎!小孩子的心思多单纯啊,没有什么是一顿零食解决不了的,自己也该跟他们多学学,知足常乐,不要总是沉浸在过往的悲欢离合之中。 *** *** 另一边,祝培风在这段时间一直没敢露头,每天都在等着林丛将郭品仁带回来。其实执意这样做,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想着一旦心竹真隐瞒了他什么,也好能和郭品仁当堂对质。 可苦等四日,得到的竟是郭品仁半年前上山采药,摔成重伤的消息,如今下半身已经瘫痪、彻底不能行走,别说赶路回扬州,就是下床都成问题。 除了这个,林丛还特在书信中提到,祝老夫人病了,已经卧床半月有余,昨日他受主子之托回府中探望,才从鹰叔那得知此事。 祝培风一时间慌了手脚,寻思前些天莲雪还连发几封家书,但通篇都是熙晨好学上进、长高了也长胖了、杂七杂八一大堆没用的,他看都赖得看,却对母亲重病只字未提。 是不想他担心吗?还是母亲怕他挂念不让写? 但以他对那个女人的了解,莲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他回京都的机会的。心底疑虑更甚、又怒从中来,想她这么重要的事都敢瞒着他,当下便决定即刻起身回京都一趟。 他久不在家,即便因为心竹的事和母亲产生了隔阂,但无论如何也该在床前尽尽孝。 然就在要出发前夕,却在去礼部司交代事情的路上听到几个人闲聊,说谭家遭劫、连家主都受伤了之类的。 第121章 谭府遭劫 牵肠挂肚 他一颗心立即提到嗓子眼,事也顾不得办了,赶紧回府,让白月带人去查怎么回事,可还不忘特意叮嘱……“别让人发现是本世子命你们去查的。” 白月懂得分寸,因此赶紧应声,“哎!您放心,奴才明白。”转而就领人离开了。 等待的滋味最是难熬,祝培风之后便开始心不在焉,干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儿,一下嫌丫鬟倒得水太烫、一下又嫌茶没沏开,而直到过午也仍是不见白月回来,烦躁之下,挥手就打翻了桌上几碟糕点。 又苦苦熬了两个时辰,在他耐心耗尽时,期盼已久的人终于出现在书房门口,他赶紧提袍起身,蹙眉喝令,“快说,都查到什么了?” 白月微喘着气,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禀报,“回世子爷,奴才给了谭府一个门房小厮五两银子,才打听到一点内部消息,据他说,是有几个从狱里逃出来的毛贼躲进了谭家,还恰巧是后院,给一群小丫鬟吓得不轻,毛贼怕被人发现,狗急跳墙就藏进了少夫人房里。” 祝培风目光骤冷,激动的一步从长桌里跨出来,“那心竹可受伤了?” “伤是伤了,但不重”白月解释,“因为毛贼企图挟治少夫人跟谭老爷勒索点钱财,但没想到少夫人竟敢奋力反抗,抄起一把扫帚就打,然后就……就……” “你别吞吞吐吐的,快点说!”祝培风听得着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好把他憋在嘴里的话都打出来。 “那毛贼穷凶极恶,怎能老实任女人欺负?肯定要反抗啊,结果就在慌乱中给了少夫人几拳、又把人推倒,自己跑了。听说少夫人脸和额头都被磕破,老夫人也受到惊吓,现在正四处买上好的龙骨和朱砂做安神丸呢。” “岂有此理!”祝培风一拳砸在桌子上,表情凶狠,“就让那毛贼这样跑了?谭家护院儿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您别着急啊,毛贼今早便被县老爷亲自收押了,要不说还是咱家少夫人聪明呢,一开始县老爷觉得既没出人命、又没什么钱财方面的损失,凶犯跑了就跑了,何必浪费人力去抓? 后来还是少夫人主动提醒,说自己刚跟礼部司长从外地回来,去给湘蓝公主选制作首饰的宝石,没想到竟遇到这种事,县老爷何其精明,马上就知道您和少夫人肯定有交情,连夜就把毛贼抓了回来,办案那叫一个积极,要不然……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破案呢。” 呵……又打着他的名义办自家之事,但某人攥着的眉毛却松了不少,倒也没生气,反而暗忖心竹不愧为大家小姐出身,脑筋转的就是快,别说扬州,就连京都都是如此,没几分关系,是没人肯搭理你的。 转而又问,“那龙骨和朱砂他们可曾买到?” “回爷,朱砂好买,但龙骨难寻,回来时奴才还在金福堂大门看见告示呢,高价收购龙骨,必须六年以上的好货,可见就是到现在还没有买到。” 祝培风脸色阴沉,虽然这些年两人争吵不断,几乎回回都要掐得脸红脖子粗,但多年不变,她一直是他此生挚爱、也是他整个青春唯一的美好,那份感情……已经不是简单一个“爱”字可以概括的了。 所以见她不好,他就会抑制不住的难过,更何况是挨打,现在正心疼的紧,再加上听到谭家急需龙骨,马上恨不得倾其所有。 “我记得来扬州时母亲好像让带了几块,老太妃给的,年份肯定差不了,你赶紧随管家去库房找找,若有就送去吧。” 白月一喜,琢磨世子爷果然还是最疼少夫人,脸被挠成那样、还被扇出个五指山都没记恨。而让他送东西,免不了就要进谭府,说不定还能看见两个小家伙和菱儿呢,屁颠屁颠就去寻东西了。 大概两刻钟后,他捧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龙骨回来,欢喜道,“主子,真有四截,管家认得,说除了有一截五年的,其余都已有十年之久,属于实打实上等龙骨了。” “好”祝培风点点头,“你马上骑快马送去,但记得要送到谭老爷手里,东西贵贱无所谓,但得让人知晓你家爷的好。” “是,奴才明白。” *** *** 心竹缩在房里,已经连着两天没出门了,除了贴身丫鬟菱儿,无论谁来都不见,包括安安乐乐、还有一天来八趟的绍世刚在内,生怕自己这副嘴脸会吓着别人。 回想起那天晚上,真觉得自己太傻,看她浑身这二两肉,当时怎么就有勇气能冲上去和毛贼硬碰硬呢?人家胳膊都比她腰粗,这下好了,被对方一掌下去推个鼻青脸肿,身上也青了好几块,睡觉都得侧着,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好在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到那时应该可以恢复差不多了。 “小姐……您来吃午饭吧”菱儿从外面进来,把餐盘一样一样放在桌上,还不忘介绍,“这是二少爷特去酒楼给您买的黑皮肘子,这是大少爷让厨房炖得骨头汤。” “哦……一会儿替我谢谢小弟和大哥。”她捂着半边脸,一说话就感觉疼,“对了,安安乐乐怎么样?没吵着要娘吧?” “没,您尽管放心,绍大人早上就来了,一直在陪着俩孩子玩儿呢,当然顾不得找娘,不过有件事……好像惹绍大人不高兴了。” “什么事?”心竹好奇的问,绍大哥一向好脾气,能有什么事可以惹他不高兴?况且还是在谭府! 菱儿看看她,有些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开口…… “刚才白月来了,说是要给老爷送样东西,碍于司长的威名,老爷又不敢不见,可出去一瞧,他竟拿出三截上好的龙骨,而且无破无损、纹理清晰,一看就是上好的货色,肯定比咱们要找的那种晒六年的成色好,而且他还特别说……是他家主子让送来的。” 心竹握着汤匙的手一紧,觉得这个祝培风,真是阴魂不散。 “那我爹收了吗?”她急忙问。 “收了,就算不愿踏对方人情,但这种时候……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啊,老夫人那里还急需安神丸呢,老爷本要给白月拿五千两回去,说就当从祝世子手里买的,可白月愣是没收,只讨了杯茶喝,意思就当拿茶抵了,之后也没久坐,起身便回去了。” 第122章 入铺堵人 发现惊喜 心竹十分纳闷,“菱儿,你说……谭府和司长府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八杆子打不着,世子爷怎么会知道咱们需要龙骨呢?” 而且上次在玉青山下的村长家里,两人已经闹掰,看他当时那股狠劲儿,就算知道也应该装不知道才对,如今怎还让白月送东西来? “哎!”菱儿叹口气,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世子爷不是回回这样?雷声大雨点小,什么时候真跟您生过气啊?奴婢一直觉得世子爷还是对您余情未了,只是现在大事已定,您都要和绍大人成亲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心竹瞪了菱儿一眼,“什么余情未了?别胡说了,兴许还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得到消息又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才派白月来的,当年与我成亲时,母亲也着实对他不错啊。” 尽管他亲口承认过,他忘不了她,可她真没有吃回头草的意思,不然前面的折腾算什么?难道花了那么多银子、背井离乡举家搬迁、又舍了世子妃的身份,到头来还要回去忍受和别人共侍一夫的生活? 而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和离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摆脱任人鱼肉的后半生吗? 也许开始答应绍世刚的求娶是一时冲动,但经过这些时日的思考后,她发现如此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以自己现在的条件,能找到这等夫婿,已是打着灯笼都难寻了,她还有什么可挑剔? 哥哥弟弟至今仍未娶妻,她一个和离的老姑娘,领着孩子长期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肯定会对他们日后说亲产生影响,如今趁机嫁了,全家一片乌云才能都散掉。 *** *** 因为心竹的事,祝培风不得不推迟天回京都。 这天,他坐着马车来到金福堂对面的暗巷里,而大门上收购龙骨的告示已经撕下去了。白月打听到,谭大小姐已经回到铺子上经营买卖,不过出入都戴着帷帽。 他昨晚惦记一宿,不知道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因此一大早就赶过来,想着就算能远远看她一眼也好。 其实这几日闲下来,两人刚成婚时的景象总在脑海中浮现,尤其新婚夜、同饮合卺酒的片段,让他印象尤为深刻。 心竹平日酒力还算可以,但那夜却先醉了,倒在他怀中,软软软糯糯的撒娇,“祝培风,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不能让我挨欺负。” 他马上信誓旦旦的保证,“心儿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许别人欺负你。” 那日……她画着浓浓的新娘妆,眉眼如柳、红唇似血,额间还有一朵说不出是什么花的花钿,让他十分惊奇,自认还是喜欢她平时不施粉黛的样子。可直到今日才知,只要是她……无论是浓妆艳抹、还是素面朝天、亦或是脸上挂了彩,他都喜欢。 便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他爱她,就只爱她的本身,与相貌无关!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两人已分离数日,今日他只想看看她就好,看完……心里没牵挂了,便马上和白月回京都,母亲和郭品仁的事也需要处理。 下了马车来到金福堂,里面已站了不少客人,几名小娘子把柜台围得满满当当,还有几个已经等在后面了,他竟不知……原来谭家生意这样好。 前脚刚跨进去,立刻有个女跑堂走过来,热情招呼,“给公子请安,请问公子想看点什么?是自己带还是送人?” 祝培风想想了,“我母亲快过寿了,想买个礼物送她。” 这话不假,母亲生辰在八月初六,正好还有不到一月,这回回去便可以送给她了。 “啊……公子真是孝顺,那来我们金福堂就来对了,您到这边瞧瞧,这边展柜上都是成色一等一的玉器,玉手镯、玉项链、玉步摇一应俱全,好玉最是养人的,您母亲一定会喜欢。” 而经她一番介绍,祝培风一眼就相中了一条玉蝉项链,成色十分不错,最难得的是造型别致,上面两只玉蝉活灵活现、连爪和须都栩栩如生,便拿起来细瞧。 “公子好眼光!”那女跑堂连忙夸赞,“这可是我们金福堂的老板谭大小姐亲自设计的呢。” 祝培风当然知道谭心竹会画图样子,而且手艺不俗,光看她为湘蓝公主设计那些头面就知道了。记得当初两人还因这事置过气,她说她要好好画图,没准以后还要靠这个吃饭呢,他听了自然气愤,觉得她不懂得依靠他这个夫君,可没想到……现在竟一语成真! 而对方提及谭心竹正合祝培风心意,便顺嘴问了一句,“今日怎么不见谭小姐?” 女跑堂嗤笑出声,“嘿嘿……公子,我们东家在后面呢,您找她有事?” “没有,不过随便问问。”祝培风莫名,好端端的她笑什么?难道谭心竹提不得? 然他完全不知,女跑堂已经把他当成女老板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了。 在她们眼里,这位女老板不但人长得貌美如花,而且能力超群、又才情不俗,最重要的是还腰缠万贯,着实行情不错,所以每天都能遇见一两个如这位公子一般的。今日登门,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向其余追求者那样,借着买东西的名义来打探大小姐的事情。 听说与女老板刚定亲的那位,还是扬州水利总督呢,那可是堂堂四品官。 咦……?不知眼前的俊俏公子可否就是那位四品官?今日是来跟女东家闹着玩的?看这通身的气派,像! 想着,女跑堂不由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祝培风。 “公子,您贵姓?可是当官的?” 祝培风挑挑眉毛,被她看的不自在,便冷硬回,“不是!” 不是?可看他不怒自威的架势,妥妥就是当官的做派啊。女跑堂心领神会,倒也不说什么了,想着这没准就是人家夫妻间的情趣呢? 恰巧此时,外面又进来一位中年贵妇,女跑堂忙跟祝培风道,“客官,您先自己看看,有需要随时见我。”然后就去招呼那位贵妇了。 祝培风脸黑了一半,也不想再多待,拿着那条玉蝉项链结过账便往门口走去。心想还是去马车里等吧,反正谭心竹早晚都要从这个门儿出来。 可刚走到门边,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个肉乎乎粉嫩嫩的小女孩,一下撞在了他腿上,随即稚嫩的”哎呦”了一声,又赶紧抬起头,怯怯地看向他。 开始祝培风还想笑,琢磨这小丫头挺皮实,他腿都撞疼了,她愣是一声没哭。 但当看清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时,他立即僵在当场!老天爷……这丫头怎么那么像心竹啊?尤其那双又圆又亮、永远水汪汪的明媚大眼! 第123章 莫名喜欢 相处融洽 就在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外面又传来谭宬的呼声…… “乐乐,快进铺子,小舅卸完货就进去找你。” 顺声望去,只见谭宬正跟几个伙计往后院搬东西,别人都是合力抬一箱,只有谭宬,自己肩上就扛了一箱,行色匆匆,很着急的样子。 小舅?祝培风低头看看孩子,忽而想起上次在船上时好像见过她,难道这真是谭宪的孩子?那心竹就是她姑姑,长的像姑……好像也合情合理。 抬起大手,他揉揉孩子被磕到的地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磕疼了吗?” 小娘娘摇摇头,腮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睫毛又长又翘,就算什么都不说,只这样眨巴眨巴看着你,就会让人升起一股莫名的怜爱。祝培风不禁感叹……被养的真好啊,所以怎么看怎么可爱! 而越细致的看去,就越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五岁时的谭心竹站在自己面前,便更喜欢这孩子了。 可下一瞬,小丫头道声“谢谢叔叔”,之后转身就跑,一个人来到对街的糕点铺子,先贼溜溜扫视一番,发现小舅还在忙自己的事,才赶忙从小荷包里拿出几枚铜钱,踮着小脚放在柜台上,奶声奶气的道,“掌柜的,我要一盒红豆酥。” 祝培风没走,反而着魔般跟她进了店铺,瞧小丫头买完一样,又盯着展柜里另一样更漂亮的糕点,马上就要流口水了,立即起了逗弄的心思,便走过去问,“小朋友,你好像比较喜欢这个,怎么买红豆酥呢?” 小姑娘仰头看看他,发现是刚刚在门口撞到的叔叔,也算熟脸,才放下戒心回答,“因为我只有五文钱,就够买红豆酥,这个水晶糕要十文呢。” 祝培风见她认认真真的样子,喜爱得不了了,说实话,还是第一次对个孩子产生这种感情呢,连祝熙晨都不曾,便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按在柜台上,“老板,给我拿十盒水晶糕。” 小姑娘羡慕的“哇……”了一声,那滑稽的模样差点把祝培风逗笑。 见来了大客户,老板赶紧过来招呼,把红豆酥递给小朋友后又动作麻利给他装了十盒水晶糕。 祝培风却转而递给小姑娘,“拿着吧,刚才把你撞疼了,算是叔叔送你的赔罪礼。” “啊?给乐乐的?”她张圆小嘴儿,满是惊讶的样子,可居然拒绝了,“不行不行,叔叔不必赔罪,因为明明是乐乐先撞到叔叔的,该是乐乐给叔叔赔礼道歉才对。” “可却是因为我肉太硬才撞疼你的啊,若是撞在一位胖大婶身上,乐乐就不会疼了。” 他热络的跟小姑娘聊起来,还格外自然唤出她的名字,就像两人早已经是非常熟悉的旧识,而小姑娘也成功被他带跑偏了。 “真的吗?是叔叔的肉撞疼了我?”但一想起自己撞在位胖大婶身上,她居然“扑哧”一下乐出来。 盯着孩子天真的笑靥,祝培风又是一愣,因为她左颊竟也有一个很深的酒窝,并且只一个,跟自己一抹一样。 “乐乐……乐乐……小丫头片子,跑哪去了?” 正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谭宬气急败坏的呼喊突然传来,小姑娘一缩肩膀,转身就要跑,“叔叔,我小舅在找我,乐乐得赶紧回去了。” “哎?等等……”祝培风蹲下身抓住她小胳膊,“你的糕点还没拿呢。” “不行啦,叔叔,乐乐谢谢你的好意,可是突然拎十盒糕点回去,小舅会骂的。” 祝培风想想,突然抱起她回到柜台前,吩咐掌柜,“刚才那锭银子不必找了,就押在你这,以后这位小朋友想要哪种糕点你就给她拿,知道了吗?” “哎哎哎!客官,小的知道了。”那老板点头哈腰,把刚称好的碎银又呼啦一下倒回钱匣里,眉开眼笑跟乐乐道,“小姑娘,以后想吃什么尽管来,未来两年的糕点都管够了。”那可是妥妥十两银子呐。 乐乐更开心,琢磨今日真是出门遇贵人,看来早上闹着要跟小舅出门真是闹对了,下次让哥哥也跟着一起闹,这样就能一块出来吃糕点了。 “吧嗒”,她小嘴儿在祝培风脸上亲了一口,甜甜的唤“谢谢叔叔。”然后就挣扎着下来,提起自己那袋红豆酥像小兔子般跑远了。 他不知道第几次愣在那,摸摸被亲的地方,不觉一阵好笑,竟叫个黄毛丫头调戏了。哎!他都忘了,上一次这般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 而这一日,祝培风终究没有等来心竹,因为林丛寻了过来。 开始在马车里看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他,祝培风还很惊讶,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找这来了?” 林丛一脸疲惫,对他一抱拳,“世子爷,属下刚从京都回来,先去了礼部司找您,但得知您在府的消息,又赶回府中,可还是扑了个空,后来还是白月给属下指了条明路,让在金福堂附近找找,没想到……一下就看见了咱们府的马车。” 祝培风尴尬的咳嗽几声,“咳咳……有什么事快说吧。” “哦……对了”他赶紧扯回话题,“属下是有急事禀报,这次从京都回来前夕,老王妃状态就已经非常不好了,总是睡时多、醒时少,鹰叔悄悄跟属下透露,他觉得老王妃多半是中了毒,可老王爷不很上心的样子,就只好劳烦您尽快回去一趟,以免误了正事。” “什么?中毒?”是谁这么大胆?敢给王妃下毒?祝培风眉毛瞬间打了死结。 “嗯,属下这等身份,是见不到老夫人的,所以……” “本世子明白,这就启程回去,你再帮我跑趟腿,回府让白月拿着行李到城门等我,我到司里交代几句去便与他会和。” “是,属下得令。” 如此这般,主仆三人马不停蹄往回赶,原本四天的路程,祝培风日夜兼程只三天就回来了。而到祝府时已经接近深夜,可仍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便直奔自己娘亲卧房,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瞧见瘦了一大圈、不省人事躺在那的母妃时,他即心疼又愤怒,转而厉声跟白月吩咐,“去!把莲雪跟老王爷都给我叫来,就算睡着了,也把他们从被窝里给我挖出来!” 第124章 及时赶回 接连质问 不多时,雪莲第一个赶来,还拉着睡眼惺忪的祝熙晨,一见到祝培风就赶紧扑过来,“夫君……您总会算回来了,妾身想您想的好苦啊,熙儿,快给你爹见礼。” 那孩子一双精明眼、一脸尖酸相,虽然和祝培风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别,贼溜溜扫扫人,“噗通”跪在地上便磕个响头,“熙儿见过爹爹。” “不用了!”祝培风大手一挥,没多看他一眼,“来人,把小少爷带下去,本世子有话要对二少夫人说。” 莲雪往后缩缩,不动声色窥了窥躺在那的老夫人,吞下一口口水才拘谨询问,“夫君好容易回来,怎么不和儿子多亲近亲近?娘睡着呢,不如夫君随妾身回卧房聊吧,免得打扰娘休息。” 见孩子走了,他冷峻的眼睛直直看向她,反问回去,“睡着?你好好看看,是睡着还是晕着?” 莲雪呆愣一瞬,犹豫半晌,知道这回是蒙混不过去了,终于“哇”一声哭出来,撒泼般跪在地上掩面哀嚎,“夫君,您可别怪妾身啊,是娘不让说的,她怕您远在外地会多有记挂,不过您放心,妾身这几日已经请大夫来瞧过了,说娘就是有些贫血,多吃几日补药就能恢复元气了。” 祝培风牙咬的死紧,看娘面色苍白、嘴唇泛着病态的紫、指甲末端还有些发黑,典型就是中毒的现象,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像他和鹰叔这种在外面摸爬滚打惯了的,一眼就能发现端倪。 她还敢大言不惭说娘只是有些贫血,第一直觉……就是此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好!贫血是吗?你找哪位大夫看的?白月,去把二少夫人请的那位大夫叫到府里,本世子要亲自问问他,老夫人到底是不是贫血!” “是!”白月弯腰站在莲雪面前,“请二少夫人告诉奴才,是哪家大夫,奴才这就去请。” 莲雪脸色立即变得跟床上老夫人一样惨白,琢磨世子爷这么晚赶回京都,必定就是有备而来,并且如今接连刁难,不摆明摆着是冲她来的吗?这件事她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怎么就传到了一千多里以外的祝培风耳中? 眼珠转转,她立即捶地痛哭,企图用眼泪蒙混过关,“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信不过妾身吗?那、那大夫是四处云游的名医,妾身哪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夫君……这几年您重病在身,之后又去扬州赴任,还不是妾身在公婆身边尽心尽力的侍奉?您怎能这样质疑妾身呢?真是让妾身心寒啊。” 说着……她还匍匐爬过来,一下一下晃着祝培风的腿,眼泪一对一双坠落,好像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可偏偏祝培风不吃这套,面容不见丝毫软化,“好,你说不出哪个大夫,白月,也不必逼问她,把这些时日在老夫人房中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叫来,有一个算一个。” “是,奴才这就去。”白月明白,主子这是要整顿家风了,最好老夫人的事真与二少夫人有关,好把她一并清理出去,也好替当年的少夫人出口恶气! “夫君……你不能如此啊”莲雪见他动了真格,马上慌了手脚,极力阻止,“您这般做,让妾身以后要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连同熙儿在那,不都要被下人看不起了?您就算不为妾身,也该为自己儿子多考虑考虑啊……他好歹是祝家未来唯一的接班人,您……” “够了!”他一把挥开她手,完全一点不给面子“你和你儿子还要怎么在下人面前立威?难道这四年立得还不够吗?放心,他们指定不敢闲言秽语,不然身上还不得被开水浇烂?别以为你和你儿子干的那些阿杂事本世子不知道!” “您、您一口一个你儿子,难道熙儿不是您的儿子吗?妾身就知道,自他出生起,您就没真正喜欢过他。”莲雪开始避重就轻,胡搅蛮缠。 “无妨,你随便说,但记住,你就祈祷本世子永远不要有别的儿子,不然就算传庶,世子之位也落不到他头上,我不能让我祝府三代英明毁在他手里。” 莲雪气得手脚发颤,可刚要开口,白月来报,“爷……老夫人院内伺候的一共八人,奴才皆已带到,都在院子里候着呢。” “很好,掌灯,命那些护院出来给我仗责,也不必问话,打多了、受不住,自然就知道说什么了。” 莲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才真正有了惧怕的意思,她平时虽然对身边下人严加管教,但一番责打下来,保不准就有扛不住松口的。而现在要怎么办?若她的事败露了,那在祝府还有容身之地吗? 可这大半夜的,世子爷就在眼前监视,婆婆昏迷不醒、老王爷迟迟不来,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叫下人回去给娘家传个话都不行! 外面“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多时……彩蝶就成为了第一个求饶的,“世子爷,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有话要说!” 祝培风嘴角邪恶勾起,就知道会是这丫头,她跟自己在扬州时就心术不正,每每背着他偷偷跟家里通风报信,连他哪夜没回府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再飞鸽传书跟莲雪汇报,只不过因为是娘身边的人,他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这贱婢更为大胆,竟收了心竹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让他给没收了,没过多久就命人强行将她送回了京都。 如今细一思量,这丫头没准早就临阵倒戈,收了莲雪的好处便改为替她卖命。 “将人带上来!”他冷声喝令! 今日母亲受害,还让他歹个正着,非趁机好好收拾收拾这帮魑魅魍魉不可,包括莲雪在内。 以他此时的地位,莲贵妃算什么?太守府又算什么?他在战场九死一生回来,为的不就是爬到最顶端、好把他们都踩在脚下吗?这也是当初给自己设立好的目标! 现在朝廷整个商贸礼司都捏在自己手里,别说贵妃,就是太后都得看他几分脸色。 莲雪看嘴角渗血、被人架着胳膊带上来的彩蝶,赶紧先发制人,“彩蝶,你可别信口雌黄、无事生非,若敢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本夫人头上,别怪我让你尸骨无存,看你躲到哪,能能逃出我们太守府的手掌心。” 面对这种公然威胁,彩蝶还是心有忌惮的,毕竟这些年也没少受这位二少夫人的打压。所以在扬州一会,才让她想起前少夫人好,之前在祝府,就算对待他们这帮下人,她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自己才只拿了一只玉镯就愿意替她跑腿而了。 “彩蝶,今儿本世子就跟你保证,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便哪也不必躲,就踏踏实实在祝府待着,我保你能活到寿终正寝。” 祝培风语气铿锵有力,给她吃下颗定心丸。 第125章 知道过往 手撕莲雪 彩蝶一听,拘谨的表情果然松懈下来,趴在地上一叩首,“回爷,其实老夫人一月之前就这样了,只不过那时睡的没有现在时间长,后来……后来二少夫人坚持要自己给老夫人喂药,而且每次喂药时,还要把奴婢们都遣出去,连药也得自己煎,自那之后……老夫人就睡得更频繁了。” “彩蝶,你闭嘴,难道本夫人亲力亲为伺候婆母也有错了?你少在那往本夫人身上泼脏水,看着,我定饶不了你!” 祝培风根本不理她犬吠,接着下令,“白月,领人去二少夫人房里搜,把那给老夫人吃的药搜出来。” “不行,你们不能去!”她如疯妇般张开双臂拦在白月面前,连发髻散了都顾不上,“如今婆婆病了,我就是祝府的当家主母,我看本夫人不同意,你们谁敢造次。” 可正主就在那坐着呢,谁还理她啊?况且这位二少夫人也不得宠! 白月更是把人往旁边一推,“对不住了,二少夫人,奴才是爷身边的人,当然只依爷的命令行事。” 然后就大步离开,莲雪还想追过去,但祝培风一个眼神,立即过来两名壮丁一左一右将她钳制在地上。 莲雪恼羞成怒,眼睛都瞪得充了血,拼命扭着身子歇斯底里地喊,“大胆奴才,你们敢这样对本夫人,赶紧松手,待我回禀贵妃娘娘,她一定会将你们大卸八块。” “呵……”祝培风不屑轻嗤,“你姑母?莲雪啊,本世子看你整日光知道在后院调理下人,都成井底之蛙了,如今宫里好几位新妃子都正得宠,莲贵妃还排得上数吗?听说连今年的贡品皇上都只赏了两担,连个嫔都不如,她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喽,劝你还是少给你姑母惹麻烦,免得因干涉臣子内院的罪被打入冷宫。” “您……!呜呜呜呜……世子爷,您为何这般对妾身?臣妾好歹还给祝王府生了个儿子呀,您不该这般揣度妾身,真是令人好生心寒。” 她哭得泣不成声,希望以此博取同情,可对于今日飞来的横祸,也明白自己可能凶多吉少了。 不出片刻,白月折返,将手中包袱当着祝培风的展开,低声道,“爷,这可能就是给老夫人喝的汤药,不过现在已经只剩下三副,具体什么成分……奴才一时也不清楚,还得找大夫甄别甄别,但奴才还在二少夫人房间搜出了另一件东西,您肯定意想不到。” “什么?” 白月赶紧自怀里拿出一块布,“您瞧瞧这个,可是压箱底的东西。” 莲雪本就在密切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一看白月拿出的布头,竟惊骇的猛然瞪圆眼睛,然后就像受到极大刺激一样,歪头便晕死了过去。 祝培风更是不解,不过一块布而已,何至于给她吓成这样? 白月得意,“管家,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老管事气喘吁吁跑过来,递给白月一个布娃娃。 他又拿给主子,“您仔细看看,就知道其中门道了。” 祝培风将两样东西捏在掌中,打眼一瞅……马上发现件事,这布娃娃不就是当年一个嬷嬷从温室里挖出来,说是心竹用来诅咒莲雪的东西吗?没想到至今还被保存完好。可缝制布娃娃的料子……怎么和从莲雪房里搜出来的这块一样呢? 脑筋一转,立即醒悟过来,阴冷道,“这布娃娃……难道是莲雪自己缝出来陷害心竹的?” “世子爷英明!”白月赶紧拱手一拜! 得到确切的答案,他视线黑了黑,随即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肺险些气炸了! 好啊……好啊!这女人果然下三滥的可以,陷害他不够,还用这般不耻的手段陷害心儿,最可气的事……自己当时还相信了,怪不得心竹说什么都要走,原来自己也成了背后的推手。 “来人,把她给我泼醒!” 他真的发了狠,目光阴沉无比,恨不能提刀手刃了地上那晕死过去的毒妇,再挖出她心肝看看,那副心肠是不是已经漆黑发臭了。 见威胁解除,彩蝶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趁人去端水的空档赶紧跟主子禀报更多实情,她现在就怕连雪不死呢。 “世子爷,您有所不知……当初用布娃娃陷害少夫人过后,二少夫人还用鸡血洒在自己身上佯装流产,她简直恶毒至极!见您没有要责罚少夫人的意思,又和她身边的老嬷嬷密谋用毒药毒死少夫人,奴婢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可后来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毒死了送去少夫人那养的小兔子,又嫁祸少夫人,顺水推舟给她按上个妒妇的罪名。” 祝培风瞠目结舌,本以为用布娃娃陷害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却只是冰山一角,身形微晃之下,他眼底骤然一片猩红。 原来莲雪竟在背地里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而且事事毒辣、件件毙命,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心竹,可在危难之际,不但一次又一次掉进莲雪设下的陷阱,还同旁人一样,怀疑她、指责她,那时的心竹该有多伤心、多绝望啊。 莲雪固然可恨,但自己却比她更加不容原谅!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理由怨恨心竹选择离开?她不走,必保死路一条。 一盆冷水泼下去后,落汤鸡般的连雪呛咳着幽幽转醒。 而祝培风早已怒发冲冠,挺身站起后便飞快拔出侍卫腰间佩刀,凶神恶煞朝连雪头上砍去,“贱人,本世子今日就让你一次性把欠心儿的都还回来!” 第126章 铲除异己 深入调查 莲雪见明晃晃的大刀朝自己袭来,又躲无可躲,只能抱着脑袋发出惊声尖叫,浑身抖若筛糠。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口突然有人大喝……“培风,住手!” 祝培风骤然回头,发现竟是自己爹来了,身后还跟着鹰叔。 他刀仍旧悬在雪莲头上,没有收回之意,而刀下女人满面惊恐,看那样子都要吓尿裤子了。 “爹,您热闹看够了?”这些年因为受伤,他武艺虽然大有退步,但感官依然敏锐,知道他爹其实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站在外面迟迟不肯露面而已。 “啊……爹,您快救救我,世子爷要杀我呢。”莲雪叫声凄惨,如看见救星般马上就要爬过去寻求庇护。 可祝培风哪里能让她如愿?一脚踹过去,用了八分的力道,莲雪小身板眨眼之势就滚出去数米远,只见她“叽里咕噜”在地上翻滚几圈,最后脑袋“砰”一下磕到椅子腿上,两眼一翻,便第二次晕死了过去。 “哎呀,儿子,你看你……别还没查出真相,倒先把人弄死了。”老王爷走过去,给岚鹰使个眼色,他立即过去客客气气把祝培风手上的刀要了回来。 “死就死,我现在就怕她不死呢,贱女人!”他说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盯着地上的罪魁祸首,真想上去再补两脚。 怕儿子冲动之下会酿成大祸,老王爷跟岚鹰吩咐,“让侍卫把二少夫人扔到柴房,严加看管起来,等查明真相再做定夺,记住……今日府里的事不许泄露出去一个字,也不许告诉小少爷,这几日让奶娘好好看管,有事再来禀报。” “是!”岚鹰得令,转身一一安排下去。 彩蝶见此情景,硬是从眼眶挤出一串眼泪,匍匐着趴在老王爷脚下主动请缨,“老爷仁慈,可否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继续留在老夫人身边照料,奴婢一定加倍细心,让老夫人身体尽快好起来。” “不必了!”还没等老王爷开口,祝培风已经代为回答,看向她的目光越发阴冷,“白月,把彩蝶带回自己房间,一日三餐照下人的标准按时送去,但以后不许她再跨出屋中一步。” “喝……”彩蝶倒吸一口凉气,世子爷的意思摆明就是要软禁她一辈子啊,这回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出来,接连磕头求饶,“爷,奴婢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十三就跟了老夫人,如今都十一年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求您别把奴婢关起来,奴婢日后必定当牛做马报答老夫人。” “哼!你还知道跟了我娘十一年,莲雪刚入我祝府大门几天?你就被她收买了,可见也是个吃里扒外、贪财忘义的狗东西,而本世子既答应你,会让你寿终正寝,便一定不会失言,你就用一辈子都在房里好好反省吧,来人,把她拖下去。” 彩蝶见大势已去,再没了回旋的余地,一时间悔不当初,可也只能在侍卫的押解下黯然离场。 不多时,老夫人卧房就只剩下父子二人,没了顾及,祝培风才卸下面具开口埋怨,“爹,您为什么阻止我杀莲雪?知道她对心儿做了多少可恶至极的事吗?而且当初不但陷害我,如今还敢下毒迫害当家主母,哪一条不是死罪?最重要的是还把熙晨教育成那样,不就等于毁了咱们祝家的下一代吗?不将她碎尸万段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儿啊,你先别激动,爹知道莲雪罪不容诛,可凡事也得讲究个证据不是,在罪名没成立时情况下,她身份好歹还是太守府嫡女、莲贵妃的亲侄女,你今日若在还没查明真相的前提下砍了她,被宫里那位知道,反咬一口说你草菅人命怎么办?那莲太守也不是吃素的啊。” 祝培风鼓鼓腮帮,怎么想怎么窝囊,但明白爹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便一拍桌面,“好!明日儿子就带着那三副药去找大夫,非问明白里面是什么不可。” 只要确定里面确有能使人昏迷不醒的药材,便可以马上定了她的罪,到时候看莲太守和莲贵妃还怎么为她狡辩。 “嗯,这就对了。” “爹,可儿子不明白,莲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儿子常年让她独守空房,所以借此报复我娘?” 老王爷叹息一声,“哎!一方面吧。” “哼!那也是她自找的,当初非要费尽心机嫁进来,而今终于得到侧夫人的位置,不知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左不过欲望二字,得不到人、当然就想得到钱和权,其实四年间……她就几次提出让你娘把中馈之权交给她,但你娘存有私心,也几次都拒绝了她,也许就因为这才使她怀恨在心了吧。” 祝培风眸光流转,没有接着爹的话茬说下去,反而迅速从这段话中拼凑出诸多有用的信息,随即开口…… “爹,其实您早就知道连雪的所作所为了是吗?包括她前期陷害心竹、后期残害娘,以及这四年间做过所有的事,甚至连这次都是您故意让鹰叔透露给林丛的,好引我回京都亲自处置,是不是?” 祝老王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上前一拍儿子肩膀,“臭小子,敢套老子的话!” “爹!您就说是与不是!”他态度异常坚决,没理会爹的调侃。 沉思一瞬,祝老爷才无奈启口,“是!行了吧?关于心竹的事……爹确实感到很抱歉,但爹也曾说过一句话,要想在敌对那方化被动为主动,便总要抓住点什么把柄,而让把柄暴露的前提,就是要让某些人闹得越凶越好。” “爹的想法没错,可心竹和我娘是无辜的。”祝培风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点。 祝老爷却不以为意,“想要成功,终归有人得做出点适当的牺牲,不论心竹还是你娘,况且你不觉得在那种情况下,只有让心竹离开,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吗?” “所以当心竹跟皇上提出和离的计谋得逞,您不但没阻止,还第一时间就把皇上要的嫁妆送至了内务府?” “儿啊……”老王爷语重心长,“你现在就不要再跟爹揪这些细枝末节了,你只要知道,爹走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而你又是我唯一的儿子,爹肯定不会害你,现在罪迫在眉睫的就是赶紧给莲雪定罪,省得莲家那头听到消息,我们再想弄清真相可就难上加难了。 还有……作为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这些毒害毒药是怎么传递进来的、谁又传递进来的,都需你好好调查调查,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结症所在。” 第127章 获知真的 欣喜若狂 第二日一早,祝培风留下林丛看管莲雪,独自便带着白月出门找大夫去了,而首选就是郭品仁所在那家医馆,也正好能问清楚当年的事。 主仆二人快马跑到城南,好在时辰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只用两刻钟就赶到了。 第一件事,便是要先找个熟知药理的来鉴别药包,一位姓付的老大夫颤颤巍巍自内堂走出来,知道他们来意后,只把药包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就接连说出一串药材的名字,然后发出感叹……啧啧啧,这个方子若长期服用可不得了。 “哦?您此话怎讲?”祝培风急问。 付大夫捋捋胡须,“这些味药材配在一起,多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睡眠不足时偶尔喝下几副倒也无碍,可要长期服用,就会让人对此药产生依赖,不吃便根本无法入睡,但不出月余,此药就会对经脉造成极大的损害,待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加上长期昏睡,人也会变得呆傻苶痴了,就是俗称的傻子。” 祝培风拳头一瞬间捏紧,骨节都攥得“咯咯”作响,暗骂莲雪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敢如此对待他的母亲,他定饶不了她。 接着,他用手指点点桌面,白月马上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老大夫面前。 “付大夫,您老医术高明,可否请再配几副这味药,在下另有所有。” 老大夫暗自打量,看眼前公子不但出手阔绰、而且气宇不凡、贵相十足,肯定不是他们这等平民百姓能惹得起的,只好收下银子,痛快应下,至于这些药究竟有何所用,自然也不敢打探。 趁配药之际,祝培风再度开口,“不知您店中……可还有一位郭品仁郭大夫?” 付大夫一愣,疑惑道,“公子认识老朽的徒弟?” “认识,我母亲之前常请这位郭大夫来府中看诊,正好今日难得来一趟,便想向他请教些问题。” “哦……”付大夫恍悟,又语带惋惜的说明,“品仁在是在,可因下半身瘫痪,如今只能日日宿在医馆阁楼上,若公子要请教问题,就只好自己上去了。” “无碍!”祝培风提袍起身,“劳烦您找位跑堂带路即可。” 不多时,他和白月来到阁楼,终于见到了寻找已久的人,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拿出那对绿玉耳坠拍在桌上。 郭大夫是聪明人,看见给了外甥女的东西如今出现大名鼎鼎的祝世子手里,再结合耳坠的由来,立即明白自己收受贿赂的事败露了。 但见对方面色还算如常,也并无追究之意,才没做无谓的挣扎,只把如何得到玉坠的整个过程都事无巨细学了一遍。 白月站在一旁,好想捂脸,生怕爷会追究他的责任。可又一琢磨……不对啊,今日郭大夫说出实情,不就证明是少夫人自己想瞒天过海的吗?那就与他无关了,立即放下紧绷的神经,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不少。 而当听到郭大夫说出那句……“少夫人当时已经怀有将近两个半月的身孕”时,祝培风直接捏碎了手里一个青瓷茶盏,皮肤被碎瓷割破,顿时血流如注。 可他就像没有知觉般,立即激动的“扑腾”一下站起来,用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问,“你、你说什么?我夫人那时已经怀孕了?” 郭大夫吞咽下口水,吓得用胳膊支着上半身往后蹭蹭,随后惊慌失措点点头,“嗯,没错!小人别的不敢说,但唯独把喜脉,从来没有失误过,可不知为何少夫人竟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给了小人这对成色极好的耳坠,想让小人帮她一起隐瞒。” 祝培风闭闭眼睛,身形猛然一晃,老天爷……她竟敢隐瞒自己这么重要的事!至于原因,还能为什么?她当时恨极了他、恨极那个家,必然会选择极力隐瞒,并至今都没跟他透露只字片语。 忽而……他想回京都之前,在金福堂门口撞到那个长相与心竹有八分相似的小女孩儿,算算时间,她会不会就是自己和心竹的女儿呢?怪不得,她还有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酒窝。 他和心竹的孩子……他和心竹的女儿……意识到这件事,一时间竟兴奋到有了落泪的冲动,心尖也无法克制的阵阵颤栗起来。 “爷……您没事吧?”白月一声惊呼,赶紧屈前搀扶住主子,然后蹲在地上用手帕包住他的手,却发现伤口竟然深可见骨,这下是非留疤不可了。 “白月,我们走!“祝培风如梦初醒,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然后就极速转身冲出阁楼。 “爷……”白月急唤一声,赶紧将桌上耳坠收入怀中,然后追了上去,没有人再理会已经呆若木鸡、瘫在榻上的郭品仁。 *** *** 居然和心竹有了一个快五岁的女儿,而且还是那样漂亮、那样可爱,祝培风几乎无法招架这从天而降、又突如其来的喜悦。他高兴的想蹦、想跳、想呐喊、想向所有人宣布,他有女儿啦……和他最爱最爱的女人,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真恨不得现在就马上冲回扬州,去见心竹、去见他的宝贝女儿。她不是爱吃糕点吗?他就给她盘下整间糕点铺子,请来最好的师傅,让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还要给她买好多好多玩具、做好多好多漂亮衣裙,总之……她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买什么,好把这些年亏欠的父爱都补回去,甚至她想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她。 这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心竹再娶回来,给皇上的十几万两算什么?他加倍还给她,然后让她重新做自己的世子妃,还要休掉莲雪、这辈子不再纳妾找通房,就踏踏实实守着她过,也绝对不许她再离开自己半步。 可被高兴冲昏头的祝培风,完全没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心竹也要在不远的将来……成为他人的新妇了。 第128章 噩耗传来 三箭齐发 祝培风带着药兴高采烈赶回府,本想把这个喜讯尽快告诉爹,让他老人家也跟着高兴高兴,但却差点与太守府的马车撞个正着,幸好他和白月躲得快,一闪身就藏到了另一条暗巷里,见马车走远才出来。 白月不解,刻意压低声音问,“世子爷……太守府怎么来人了?是不是二少夫人的事被他们知道了?” 祝培风摇摇头,目光深邃,“不知道,走!回家问问爹就明白了。” 两人赶紧步入正门,然追至书房见到爹时,却从他嘴里得到三个噩耗…… “第一、太守府的确是来要人的,昨晚软禁莲雪的消息不知怎么传进了莲太守耳里,一大早就赶来要把女儿带回去,而在真相还没查清之下,祝王爷怎可轻易放人,便顶着压力强行把人扣了下来。 第二,从杭州金福堂送进宫里的首饰也出了问题,湘蓝公主看婚期将近,就试戴了每一款头面,前两家都没事,直到戴上心竹设计的那款,虽然样式她很喜欢,可不知为何脸上竟即刻变得起痒无比,抓挠几下就长出一片红包。 公主气急败坏,赶紧将首饰送去内务府给懂金银的老师傅检验,而他们检查出,金福堂的金是以次充好,纯度极低,所以才把公主的脸弄成那般。 “这怎么可能?我相信心竹的人品,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祝培风无比震惊,但仍是极力维护。 “哎,爹也相信,你鹰叔布下的探子归府回禀这件事时,我第一直觉就是东西被人调包了,但在没得到确定的答案前,谁都不敢妄下定论啊。” “那皇上知道了吗?”若事情只压在公主那,倒还好说,可一旦被皇上知晓,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不免替谭家捏了把汗! 哎!真是飞来的横祸,怎么偏赶在他着急回扬州认女儿时突然发生这等事? “儿啊,你就别抱侥幸心理了,公主被害,是何等大事?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听说马上就要派督查院的人接手彻查了,这几天你争取赶紧把莲雪的事处理好,然后马上赶回扬州给心竹通个气,也好商量下后面该如何应对。” “嗯!”祝培风拧紧眉,面色凝重点点头,“爹,莲雪的事马上就可以定罪,因为儿子刚才已经在医馆打探清楚,那药若长期服用便会至人痴傻,她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好,那明日爹便带着东西,亲自进宫见皇上一面,可就怕如今正赶上湘蓝公主的事,圣上抽不出时间见我。” “爹,进宫的事不急,孩儿倒有一记。” “什么?” “拖着!”祝培风幽幽吐出二字,“不如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日我又让那大夫配了十副成分相同的药,可以日日给莲雪服下,对外便宣称已经把人放出来了,其一、可以暂时稳住太守府,其二、没准还能把给莲雪药的人引出来,其三、也能分出些精力去查宫内首饰之事。” 祝王爷思考一瞬,马上拍板,“好!风儿的办法不错,你又身为礼部司长,首饰还是你收上送至内务府的,理应参与调查,那我们就照此计划行事吧。” “还有一点。”祝培风又适时提醒,“莲雪的事不出一夜就传回太守府,不是府中之人肯定无从知晓,那是不是就证明,在下人之间出了奸细?而排查内鬼,就属鹰叔最在行了。” 岚鹰面容淡定,信誓旦旦开口,“世子爷放心,属下早察觉出蹊跷,已经派下面人着手办了。” “好啦……既然正事已经商量完,风儿,去看看你儿子吧,奶娘两个时辰前来报,说熙晨病了,我已请来御医进府诊治,听说情况好像不大好。”祝王爷神色黯淡几分,虽然儿媳品行不端,但孩子毕竟是祝家骨血,该心疼还是会心疼的。 而此事也是他要说的第三个噩耗! 哎……祝培风内心感叹,真是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三箭齐发,着实让人头痛,看来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扬州了。 “可好端端的,熙晨怎会突然就病了呢?昨夜我见他还好好的,是不是大晚上被从房里带出来,着凉冻到了?这个莲雪,真不配为娘。” “嗯,也有可能,刚才光和莲太守周旋,也没顾上去看一眼,正好你回来,赶紧去细问问吧,然后来告诉爹一声,我先去看看你娘。” “好。” 见爹远去,他才转头吩咐白月即刻将药熬出来,然后灌也要给莲雪灌下去,以后更要每日三顿一顿不落的喂进,若药没了就去今日那间医馆开,待把一切交代完毕,才阔步赶往长子院中。 可熙晨病情远比他想象中复杂,来到卧房,只见孩子小小身躯躺在偌大的床上,被被褥包裹得严严实实,御医在旁边认真把着脉,时不时往旁边纸上记录几笔,而奶娘则跪在榻边,握着孩子的手哭肿了眼睛,生怕小少爷若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也要跟着遭殃了。 “怎么样?熙晨是什么病?”他一脸严肃进前询问。 “见过世子爷!”御医赶紧起身行礼,然后详细禀报一番,“小少爷开始看着像是受了风寒,有低烧和咳喘的现象,可经过在下细致观察,发现他脉象及其浮弱、又有短暂昏迷,想是因为内热勾起了其余的病,再结合孩子身上多处青紫,所以在下断定,这是典型创痕体制才会出现的症状。” “创痕体制?是什么意思?”他对这种医学名词一概不知。 “此乃是一种典型的血液遗传病,会在怀孕时由母体传播给孩子,而幼儿体质弱,稍有不慎造成体温过盛,便会引发此病,因此照料起来更需要加倍细心才是,但只要及时就诊,将烧退下去,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这样啊”祝培风听得一知半解,从母体传播?难道是因为莲雪有这种病?可还没等他问清楚,御医便反问回来。 “世子爷,您素日需要喝哪几味药才能消退青紫?在下需要借鉴一下,免得用药不佳伤到孩子?” 祝培风傻眼,“我?本世子没有这种病啊……不然去问问她的母亲?” 御医更是一瞬间呆愣住,过好半晌才极为疑惑的开口,“世子爷,不可能吧,因为创痕体制是典型的传男不传女,只有老王爷有、才能传到您身上、再由您传给小少爷。” 榻边奶娘听闻此话,眼睛刹那瞪得又大又圆,犹如见到厉鬼般赶紧捂住嘴,生怕诧异惊呼会不小心从嘴里溢出来,浑身也抖得不成样子。 祝培风双眸一眯,阴翳目光射向床上的孩子,冷冰冰道,“大夫,您确定吗?只有父亲才能将此病传染给孩子?” 而他再肯定不过,自己没有这种病! 第129章 亲子疑云 答案揭晓 “这……”御医脸上一阵窘迫,这让他怎么说呢?若世子真的没有此症,那就证明这孩子与祝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兹事体大,又关乎男人颜面、以及整个祝王府的颜面,他着实不敢妄加断言。 “奶娘,你出去。”祝培风看出御医的顾虑,沉着下令。 按大夫的意思,是祝熙晨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儿子。面对这件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感觉蒙受了奇耻大辱的事情,祝培风却显得异常冷静,没有冲过去质问莲雪、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过多的哀伤与气愤。 而他此刻的心情要如何形容呢?概括起来,就是毫无悲色,除了对莲雪满腔恨意,甚至还是有一丝窃喜。最好这件事是真的,如此那毒妇将必死无疑,国家有规,对于背着丈夫跟别人通奸的女人,生死可不必经官、不必知会娘家,全都任凭夫家处置。 这个恶毒、可恶、无耻、卑鄙、奸诈、阴险,把一切肮脏词汇用在她身上都犹嫌不够的贱女人,几年前陷害他同床,后又与别人有染,若没发现此事,他祝府血统岂不是都要受污了?而且还要像捧祖宗一样捧着她与别人生的孽种,连世子之位都要拱手相让,她……好大的胆呐! 怪不得他与祝熙晨不亲,总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永远无法建立那种属于父子间的亲密感,现而今回想起来……都不是自己的种,能亲吗? 最可气的是,这期间她还以此逼走他的发妻,使他真正的女儿流落在外,五年都没与亲生父亲见过一面,所有事情加起来,他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喝她的血! 但是……窃喜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孩子不是他的,心竹会不会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不那么讨厌他了? 和莲雪的账,他会慢慢算,但在弄死她之前,他还是该先把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 转过身,他再没看祝熙晨一眼,反而四平八稳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悠闲摊平袍摆。 “邹御医,本世子绝无怪罪之意,事到如今只想知道个真相,此病需要如何传播,为什么只能由父亲遗传?可否请详细解答一下?” 邹御医噤若寒蝉站在那,悄悄抹了把额头的汗,好在屋内只剩下当事人和自己,也没了继续隐瞒的理由。 “回世子爷,刚才在下说了,此病是孩子从母胎里带来的,而之所以会由父亲遗传,是因为夫妻在同房时,男人的白液会留在女人子宫里,最后残留在胎盘中,再由脐带传送到胎儿体内,而女人自己不会产生这种血液,所以才说只能由男方遗传。” 原来如此,祝培风听完面色依然非常平和,“好!本世子知道了,还得劳烦邹大夫好生给孩子治病,毕竟稚子无辜。” “是,世子爷放心,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医治小少爷。”邹御医拱手行了个九十度大礼,暗自庆幸终于逃过一劫,没想到出趟诊,还吃了祝王府这样一个大瓜,好在祝世子为人大度,没将他灭口。 接着,祝培风站起身,从容走出屋内。 事情已经弄清楚,就算做实了莲雪通奸的罪名,而她刚喝下药,现在肯定睡得不省人事,审问便可以先不急于一时,还是心竹那里更为重要,他得赶紧进趟宫,起码能稍打探下皇上的口风、再也能把彻查首饰的事先揽在自己手里,如此暗中便可帮上不少忙。 打定主意,他回房间换上官袍,骑马直奔朝阳门,这一去就足足在御书房待了三个时辰才出来,等回到祝府,天已完全黑了。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祝王府门口,他马绳刚交给牵马的小厮,老王爷便匆忙自府内迎了出来,“爹还等着你说熙晨的事情,没想到你却跑到了宫里,怎么样?皇上意下如何啊?” 怕隔墙有耳,祝培风往里一比手,“爹,咱们进去说。” 爷俩前后来到书房,又将门掩好,才细说起宫里的事…… “刚刚见到皇上后,发现他面色十分不愉,提起首饰的事更是字字句句透着狠戾,还自己臆想了诸多可能,比如心竹此次就是故意而为之,为报复当年他前后从谭家要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如今公主的脸变成那样,婚期恐怕都要推迟了,气愤之下,便扬言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谭家不可。” “不好、不好!”老亲王摇摇头,背着手走至一处矮柜前,神色也变得非常凝重,“儿啊……皇上嫉恶如仇、又生性多疑,一旦怀疑上谁就必定要至对方于地不可,谭家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祝培风又何尝不知这个理儿?所以回来的一路心思都异常忐忑,想帮谭家,可看皇上的态度,又有些无从下手,别说一个小小的谭府,就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儿子,你可有跟皇上提及,愿与督查寺一起彻查此事?”老王爷又问。 “提了。“说起这事,祝培风总算消去一丝愁苦,“怕皇上会顾虑我们曾是夫妻、让我参与会有心袒护,所以儿子极力表现对心竹的厌恶,几次保证只是想还自己一个公道,没有与谭家同流合污,他才松口,让我后日带着督查寺的许大人一起赶回扬州,一定不能放过残害公主的人。” “那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有你能从中斡旋,谭家总算还有一线生机,这次回去我把岚鹰借与你吧,关键时刻也许能起到大作用。” “不!爹……扬州那边儿子还应付的来,您就派鹰叔多注意宫里动向吧,我总觉得,此事是后宫有人在故意使坏,因为每一件首饰收上来前都是检查好的、毒都测过,完全没有问题,交至内务府时首领太监也曾一一打开查看、盖了内务府签收的大印,就证明在咱们手里时是没问题的,怎么现在就以次充好了?那肯定就是收入宫后首饰才被动了手脚。 而且今日临离开前,我还特意去看望了眼湘蓝公主,她脸确实肿得不成样子,也透露了一个重要细节。” “什么?” 第130章 鞭挞之刑 和盘托出 “她说这次一打开金福堂的首饰盒,发现里面首饰工艺稍显粗糙,不像之前呈上的那般璀璨夺目,甚至还在她试戴时,不甚刮下她几根头发,这是金福堂首饰绝对不会出现的问题。 而她之所以会让心竹的头面入选,也正是看中那新颖独特,却不失精湛细腻的做工。” “嗯……”老王爷沉思着点点头,“那最近有谁接触过这些首饰吗?” “呵,说来也巧,最近去过湘蓝公主那道贺的只有三位娘娘,而其中唯独莲贵妃见过那些首饰。” “莲贵妃?” “对!”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里已经大概有了谱,若真是她……那倒也不稀奇了。 “得查、得查!”老王爷反复呢喃,接着又道,“你放心吧,扬州那里你放心去,这边爹会和鹰叔帮你一起看着。” “爹……”祝培风表情有些扭捏,“孩儿多谢爹这次鼎力相助,日后定和心竹好好孝顺您和娘。” 大男人间,其实最不愿说这种谢来谢去的话,显得没有男子气概,可这次归家,通过桩桩件件的事,他对爹以往的印象已经全部改变。 虽然从前觉得他空占着个头衔,素日里根本毫无斗志,整天只知道在女人堆里打转,可今日才知,爹表面上看上去是事事不管,可心里却是件件有数,而且头脑清晰、思想公正,绝不辱没亲王这个头衔,原来……竟是他低估了父亲。” 老王爷欣慰的摆摆手,又拍拍儿子肩膀。“好儿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你这份心爹和娘便知足了,记得这次回去一定要争取得到心竹原谅,毕竟是咱们家对不起人家在先,说实话,除了孩子方面,心竹对祝家也算问心无愧了。” 祝培风很想告诉爹,孩子方面也是无愧的,虽然乐乐是个女孩儿,但也总比不是自己亲骨肉的男孩强,可如今几件事加在一起,已够让人烦心意乱,无论好事坏事……他都想等这阵风波过去再跟爹娘还好好说。 “对了,爹,娘今日怎么样?” “哎,一直没醒,且在等等看吧,兴许药劲儿还没过去。” “嗯!那鹰叔内鬼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今日他按照管家提供的名单把满府下人都对照了一遍,发现消失两个小厮,估计就是跑出去给太守府通风报信的,但怕再回来会被追究,所以干脆便跑了。” “哼!无妨,爹,这些都无关紧要,儿子自会让莲雪一字不落的说出实情。 *** *** 夜深了之后,祝培风并没有就寝,而是一直在留意着庭院中的动静,当听到敲响三更的棒子,外面终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不多时,房门被轻击两下,白月在外面道,“爷……人醒了。” “嗯!”他站起来,接着吩咐,“叫两个守卫,带上鞭子,到柴房门口等我。” “是,奴才这就去,” 一刻钟后,阴暗潮湿的柴房里,莲雪被当着几名男丁的面扒光了外衣,仅着一件中衫,用麻绳捆在一截拴牲口的木桩上。 她屈辱的眼中盈满泪花,可因为口中被塞了布条,喊又喊不了、骂也骂不出,只能拼命扭动身体,企图摆脱这几乎勒断她四肢的束缚。 祝培风迈步进来,高大的身躯先来到莲雪面前,肆无忌惮欣赏了一番她的丑态,才坐进白月为他准备的宽大红木椅里,舒舒服服靠进软垫之中。 “唔唔唔……”莲雪接连发出呜咽,好像不明白祝培风为何要这般对待她,只能以眼神抗议。就算给老夫人喂了几贴能让她昏迷的药,也不至于这般羞辱她啊,何况还有熙晨,她可是生了儿子、为祝家传宗接代的功臣。 祝培风充耳不闻,抿口茶才从容开口。 “别发出这种难听的动静了,装给谁看?以你的人品,被男人看看身子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吧? 本世子今夜牺牲睡眠,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仔细听好了,第一,为什么给我娘下药,第二,药是谁给你的,第三,那孽种的亲生父亲是谁? 若敢狡辩或者抵赖,本世子保证让他们用鞭子把你抽成一条一条,至于还能不能活着看见明早的太阳,就得看你造化了。” 莲雪扭动的身子瞬间定住,表情呆滞,足足怔愣了好半晌,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双眼瞪如驼铃,下一刻,四肢已因为惧怕猛烈颤抖起来。 她做梦都没想到,他发现了……这件事居然被他发现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她不断问自己,这件事应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啊。 因为招架不住这等噩耗,再加上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十二个时辰水米没大牙,她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爷……”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白月眼里满是厌恶,可还得请示主子的意思。 “泼醒!”祝培风连眼都没眨一下。 侍卫得令,从院中井里拎上两桶冰凉的水,扬手就泼了过去。莲雪即刻一个激灵醒来,表情极具痛苦,从头到脚跟落水狗一样,头发也湿淋淋贴在两边面颊,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和平日里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二少夫人形成鲜明对比。 “把门打开。”祝培风冷声下令。 当柴房门被大敞四开,寒凉夜风猝然灌入,对浑身湿透的莲雪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怎么样?想好要怎么说了吗?”祝培风口吻平常看向她,根本看不出喜怒,可只有自己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痛快。 莲雪抓住机会用力点头,着实有些受不住了,可又怕晕过去会再次被凉水泼醒,只能拼命挺着。 稍一抬手示意,白月便过去粗鲁撤下她嘴上的布条,可莲雪并没有说他想听的话,只顾声嘶力竭呐喊,“世子爷,您不能这样对妾身啊,私自给婆母喂药是我不对,可熙晨绝对是您的亲生儿子,您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不然莲雪死不足惜。” 哼!都这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第131章 沉冤得雪 死罪平反 “好!莲雪!”祝培风摆出罗刹脸,“你嘴够硬,那就看看……是本世子手里的鞭子硬、还是你的嘴硬,把布条塞回去,给我抽。” “世子爷,您不能……唔唔唔……啊……” 侍卫卯足了力气一鞭子下去,莲雪身上立即皮开肉绽,此种撕心裂肺的痛就是个七尺男儿都挺不住,何况是她? 待第三鞭抽完,莲雪便再次华丽丽的晕了过去,结果肯定是又被泼醒,当看见那还要毫不留情冲自己挥来的马鞭,莲雪浑浊的眼刹那变得清明,只能求饶的朝祝培风拼命使眼色。 做出停止的动作,白月随即熟练撤掉布条。 “想好怎么说了吗?若再敢百般隐瞒,就要挨足五鞭子,本世子还要他们在鞭上沾满辣椒水,你自己想清楚。” “呜呜呜……”莲雪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个劲儿啼哭不止,虽然只挨了三下,可已经将她打怕了。从小到大连一手指头都没被碰过,如今哪受得了这等罪。 “世、世子爷,妾身招、妾身招,还请您高抬贵手。” “不错,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给母亲下药、还想把她变成傻子。”祝培风端起茶杯,悠闲用盖碗刮开茶叶,一派惬意轻松,哪像在审人?倒有几分闲话家常的意思。 真是用最平凡的姿态,做着最狠戾的事! “因为……因为妾身想执掌中馈。”莲雪哆哆嗦嗦、牙齿都在打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被鞭挞过的地方太疼了,简直如同烈火焚烧。 “继续,药是谁给你的?” “是……”她转转眼珠,深吸一口气,“是妾身自己去外面配的。” 祝培风露出狞笑,“去拿辣椒水,继续给本世子打。” “世子爷、世子爷,妾身错了,求您不要,妾身说实话,呜呜……”莲雪语不成调,动一下都感觉生不如死,还怎么经得住五鞭?只能说出实情,“那药……是、是上次去宫里,姑妈给的,她说……只要给婆母连吃一个月,人就会彻底变成傻子,那祝府中馈之权顺其自然便会落在妾身手中、再不回有人阻挠,而且还不至弄出人命。” “好、好!”祝培风需付出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上去撕了她的冲动,“本世子再问你,当年给我酒里下的药,也是莲贵妃给的吗?” 犹豫一瞬,莲雪点点头,细如蚊声答,“是!” 他搭在扶手上的大掌蓦地收紧,才知道,女人要狠起来,真能杀人于无形!莲贵妃那个狗东西,德不配位,指使自己侄女做了多少肮脏事?每日还道貌岸出现在众人面前,其实内里就是一只淬了千年老毒的人形蝎子,能爬到今日的高位,怕也是靠踩着别人上来的。 这次又想陷害心竹,就等于碰触了他的底线,看他怎么把她从高处拽下来,再看她摔得粉身碎骨。 站起身,祝培风一步一步走到莲雪面前,用看一只苍蝇的目光看着她,突然伸出手,狠狠捏在她下巴上,把她脸捏到变形。 “最后一个问题,说!那孽种是你跟谁生的,还胆敢带回祝府,冒充我祝家骨肉,难道你真拿我们所有人当傻子不成?” 莲雪感觉自己下颚骨都快被捏碎了,眼泪更加不受控制喷涌而出,抵不过这阵疼痛,她彻底投降,“爷……妾身只是太仰慕您了,而您又不给妾身一点近身的机会,所以才出此下策,绝没有……” “说重点,别啰里八嗦。” “啊……痛!”随着他又加重的地道,她再一刻不敢耽误,“那次去营中探望,妾身一时紧张,把一包药粉都倒进了酒里,可哪曾想,因为计量太多,竟让您在最后时刻晕了过去,我当时已经周身赤裸跟您躺在床上,自然十分不甘,回去后就入宫跟姑母说了这件事。 她的意思,若真想得到您的青睐,在祝王府有一席之地,不如便将计就计,我想想……也活了心思,所以费尽心力,特找来您远房表叔的第二个庶子——祝辞! 听说他五官与您竟有六分相像,因此在您被皇上软禁这段期间,就偷偷与他私下幽会了几次,没想到,第二个月果真把出了喜脉,后面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呸!二少夫人真是坏到骨头里了。”后面的白月按耐不住气愤,先啐了她一口,第一次见识到,天下还能有这般不知羞耻又厚脸皮的女人。 “呵……还有更坏的呢。”祝培风厌恶甩她,从桌子上拿起布巾,细致擦净碰过她的每根手指,最后连布巾都扔在地上不要了。 “以本世子的推断,她敢堂而皇之怀着孕回来,又可相安无事在祝府待了这么多年,定是把那个祝辞杀人灭口了,二少夫人,你说,本世子说的对不对啊?” “我……”她被堵得哑口无言,顿时羞愧难当,只因全都被他说中了。 “我的老天爷!”白月惊讶得“啧啧”两声,“不是亲眼所见,奴才绝不会相信,世上还有为达目的能如此不择手段的人,二少夫人,在下佩服、佩服!” 莲雪不理他的调侃,反正已经丢人丢到家了,只是不断跟祝培风苦苦哀求,“世子爷,如今妾身已经和盘托出、甚至连姑母都出卖了,您可否绕过妾身一命?大不了、大不了妾身把熙晨送回娘家,您就当他从来没出现过,以后随便您娶取谁就娶谁、想纳谁就纳谁,妾身绝对不反对,反正您正值壮年,孩子早晚还会有的。” 听到这番奇葩言论,祝培风就像听到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没再理会那个贱妇,甚至觉得跟她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侮辱,只回身一拍白月肩膀。 “听见了吗?她亲自承认的,本世子爷可没背叛过你家少夫人,这辈子我当之无愧只有她一个女人,先前的罪名可都不成立了,到时你一定得给我做证。” “是!爷,您放心,奴才必定跟少夫人说清楚。”白月狗腿子的应和,又指指两人身后。“呃……那哪位……” “继续灌药,但不能让她死了,以后没准还有用呢。”祝培风内心无限欢愉,暗想以后的每一个夜晚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安稳觉了,随即潇洒转身离开柴房,顿感一身轻盈。 这感觉,真如沉冤得雪、死罪平反! 什么?还要继续灌药?那她不很快就会成为傻子了?难道她刚才的提议一个也没打动他吗?莲雪傻眼,立即开始哭爹喊娘,这回也顾不得身上疼了,更加剧烈的挣扎,可就算喊劈了嗓子,也没获得他任何一点怜悯和片刻停留。 白月被喊得脑壳儿疼,迅速把布又塞回她嘴里,世界总算安静了,然后赶忙一溜小跑追上去,“爷、爷……您等等奴才,爷,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祝培风意气风发,沉着回应……“收拾东西,回扬州! 第132章 婚期将近 小酌怡情 扬州城内—— 因为绍谦之怕太多人知道谭家与绍家的亲事,日后和离不好收场,因此就以为人低调之由没有大肆宣扬,不过这也正和了谭老爷、谭夫人的意,毕竟心竹是二婚,就是这地界民风再开放,做为女人的矜持还是该有的。 绍世刚却对此深表歉意,每每与未婚妻见面,提及此事都要先检讨一番。 “心儿妹妹,真是对不住,没能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没事,绍大哥,日子还要我们自己过,与婚礼盛大与否无关。” 因为一直在思考别的事情,所以心竹回答的很简单,但还是让绍世刚感动不已,试探性的轻抓起她小手,见人没反抗,才真真切切握在掌中。 “能得到心儿理解真好,这辈子有你这样的贤妻,绍大哥也知足了。” 殊不知,是心竹在想别的事,才没及时甩开他的手。 前些日子因为家里进了贼,她不慎挨了几拳,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因此除了每天固定巡一遍店铺以外,她几乎很少出门。 而细一算下来,离呈上皇品已经过去半月之久,可不知上面为何迟迟没有消息,虽然她曾经一时置气跟祝培风说不参加晋选了,然心里还是总惦记着,毕竟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和心血。 就算退选,也得把她交上去那套头面还回来吧?否则连材料带工费,少说也搭进去一万两。 这几日她还旁敲侧击跟另外两个商户打听过,他们竟比她还急,其中一家上面认识人,可使了银子都没打探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只能干等。更离谱的是,连祝培风也消失了,那日在街上碰到邓文,才知道祝世子已经十多天没去司里上任。 让她心里越发七上八下起来,不禁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把晋选的事耽搁了下来? “心儿妹妹?心儿妹妹……”绍世刚见问的问题迟迟得不到回应,只好轻声催促几句。 “啊?”心竹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还被他握着,便羞涩的抽了回来,幽幽道歉,“对不起……绍大哥,我适才溜号了,还请再说一遍。” 即便两人再有几天就要成为夫妻,可在她心里,一直拿他当自己哥哥般的存在,因此还没有办法做出太亲密的事,总觉得思想上仍有些转变不过来。 但最近她已经不怎么会想起祝培风了,这是个好现象,她相信只要长时间相处,待彼此熟悉了之后,她一定会彻底放下过去,接纳这样好的绍大哥。 “无碍”绍世刚好脾气的又重复一遍,“我在问你明日什么时候有时间,好去绣坊试下礼服,若实在抽不出空,让师傅晚上送府里也可以,只不过去铺子如果哪里不合身马上就可以改,我还给安安乐乐一人做了一套吉服,能领他们一起去最好。” “啊?给他们也做了?”心竹很惊讶。 “是啊,反正婚礼上也没有外人,就让两个小家伙跟着高兴高兴,顺便也让他们知道一下,以后他们的娘、还有他们自己,都归我管啦,绍叔伯也正式升级为父亲大人。” “呵呵……”心竹被他的说辞逗笑,又不想扫兴,只好应下,“好吧,那便依了绍大哥,只是绣坊的吉服可不便宜,让绍大哥破费了。” 绍世刚豪气干云一挥手,“心儿妹妹这说哪的话,我俸禄虽不高,但几身吉服钱还是出得起的,再说……日后家里中馈还得交由你打理,我的钱就等于你的钱,妹妹不必替我心疼。” “哎呦……我的钱就等于你的钱,绍大哥好大方啊,那成亲当日改口费得多给小舅子点,小舅子可比你媳妇领你的情。”谭宬跟个猴一样,突然从窗下窜出来,还阴阳怪气学着绍世刚说话,顿时把他逗得前仰后合。 尤其那句“小舅子可比你媳妇领你的情”,甚得他心!谭心竹,这个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多年的女人,终于要成为他的媳妇了。 一高兴便立即夸下海口,“一定一定,小舅子放心,姐夫一定让你荷包吃饱饱的。” 心竹拿起桌上一颗蜜饯扔出去,正好砸在弟弟脑门,“不是和菱儿在前院儿晒书,怎么跑这来了?” 谭宬“哎呦”一声,揉揉额头,把接住的蜜饯扔进嘴里才含糊不清抱怨,“怎么还没成亲,姐就先护上人了?说一句都不行。书总有晒完的时候,娘让我来喊你们,饭好了,快去用膳吧,别光顾着谈情说爱。”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他自己加的。 “啊,那咱们快去吧,别让岳父岳母大人等久了。”绍世刚笑笑,心情甚是愉悦。 晚饭时,一家人都因为婚期将近而情绪高涨,谭家已经很久没发生什么喜事了,上次还是心竹生产的时候,所以谭建雄便提议喝几杯,绍世刚觉得这是个难得和丈人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自是欣然同意。 谭宪腿虽好了大半,但也不敢放肆,只能让谭宬代替,而他又以不胜酒力为由把姐姐也拉下了水,最后一番推杯换盏,四个人足足喝光六壶酒,席散以后,绍世刚是让小厮扶上马车的,基本已经喝到神智不清了。 “哎呀……这不胡闹嘛,明日世刚还要上差呢,你们哦,一点分寸也没有。” 谭母看不下去,挨个数落了一遍,谭建雄最怕她唠叨,赶紧提醒,“你还是快回房里看看两个孩子吧,晚饭也不出来,不知道在作什么妖。” 上次就是趁人不备偷溜进书房,翻出他的上等徽墨画了两张包公脸,皮都搓掉一层都没洗干净。 被他一说,谭母才一拍巴掌,“可不是嘛,别的倒不要紧,要是给我两个宝贝外孙饿坏了可不成,走!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好好洗个澡,赶紧把那身酒味儿洗掉再进房,省得熏到安安和乐乐。” 谭老爷一脸不情愿,“哎呀,就你事儿多,我晚上去书房睡还不成嘛,我不想洗澡。” “不成!”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了,谭宪盯着二老背影掩唇失笑,一回头,发现小弟也趴在桌上吐泡泡了,看来确实不胜酒力,还是心竹细心,从旁给喂下点水,算是几个喝过酒的人中最清醒的。 第133章 夜入香闺 成心忏悔 “妹妹,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听世刚说明日要接你去试衣服,不好起太晚。” “那宬儿这……”她有些担心弟弟,这小子一喝多晚上就折腾人,不是渴了便是热了。 “放心吧,一会让人抬我那屋去,晚上我看着他。” 安顿好弟弟,心竹才在菱儿搀扶下回自己院落,可刚才在厅里还好好的,出来一见风便晕了三分,走路都略显蹒跚,她就是这个毛病,不吹风酒劲儿就不会起来。 临到卧房门口时,菱儿跟她道,“小姐,奴婢去厨房给您熬碗雪梨汤醒酒吧,省得明早头痛。” “好,你去吧。”心竹没阻止,因为感觉确实不太舒服,便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可点燃油灯,刚想换下沾了酒气的衣服,突然……竟看见床帐内好像有个黑影。但光线昏暗,她一时也分辨不清,还以为是自己喝多出现的幻觉,哪成想,里面黑影似乎动了一下。 她第一直觉就是谭府又进贼了,立即张嘴就喊,“来人呐,快来抓……” 黑影却飞速冲来,瞬间捂住她嘴,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喊,是我!” 心竹汗毛一立,立即反应出是祝培风的声音,这一刹那,内心竟说不出是愤慨还是喜悦,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可为什么又会直接出现在她卧房里? “呜呜……”她无法开口,只能呜咽拍拍他手背,示意他赶紧放开自己。 下一刻,祝培风是放了手,却没有退开,反而将她夹在床铺与自己之间,一双有力的胳膊也缠在她腰上,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断气的时候,已经让他一把揽入怀中。 “心竹,这几天……你还好吗?”他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因为语气既轻柔又小心翼翼,胸膛起伏不停,从鼻子喷出的灼热气息就直接喷洒在她颈侧,让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不禁气恼,这家伙真是讨厌,每次在感觉自己快忘了他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其妙出现,然后她之前做的心理建设便都功亏一篑了。 “祝培风,你干嘛?赶紧放开我,再不松手我喊人了哦。”她恼羞成怒,用力推他,可他却像座小山般纹丝不动。 “不放!好心儿,你不想我吗?可我却想极了你!所以一回来就第一时间来看你了。”祝培风闻着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醉人酒香,倾刻思念泛滥成灾,心里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她说,却又不舍得放她离自己太远。 “来……让我看看,脸上的伤好点没?那日本想去看看你的,可又临时出了点事,心儿没怪我吧?岳母的病可好了?” 感受到他在自己脸上、身上不断摸索的手,心竹终于忍无可忍,使劲吃奶的力气挥开,口气也越发不善。 “谁是你岳母?祝世子是不是忘了,你我四年前就和离了,现在根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你去哪与我有什么相干?又闯入我的卧房做什么?你给我出去。” “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你凭什么?不是要纳妾嘛?不是要生一窝孩子吗?不是跟谁都比跟我这个两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强?现在这样又算什么?祝培风,别让我恨你。” “心儿……心儿……”他激动的喊,拼命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为夫真的错了,那都是一时气话,根本做不得数,我知我那些话深深伤害了你,虽然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但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若再敢口出恶言,就让老天爷一个雷把我劈成两半,宝贝,别生我气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他真的悔了!对于这次、对于之前发生过的一切事,只要她肯原谅,他便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当初是他不好,没有站在她那边无条件的信任,那时的自己真蠢啊,怎会相信生性善良的心儿,会用布娃娃诅咒婴儿?再用毒药毒死无辜的小兔子呢?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只求老天能看在他真悔过的份上,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哪成想……心竹却讥笑出声,“哼,祝培风,你知道错了?但太晚了,我不可能继续跟你在一起,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以后咱们两个谁也不欠谁,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 “为什么?”他不懂,难道为了孩子,她就不能试着给他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吗?“宝贝,不要这么轻言放弃,也许我现在的承诺会显得很苍白无力,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时间会证明一切,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不要!”她头甩成拨浪鼓,“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让你碰我,因为一靠近你就会让我想起不好的事,我不能那样,不能总沉浸在过去里不能自拔,祝培风,你让我很痛苦,求你放过我吧。”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他表情狰狞凝望着他,随即又软化下来,将她小手儿反剪在背后、使其整个胸脯都贴在自己身上,柔软和坚硬的对比,让他心驰神往。 ”心竹,为夫要告诉你件事,以后你不必再觉得恶心了,知道这次回京都我查到什么了吗?”他突然露出肆意的笑容,极正色的道…… “我!祝培风!从头至尾都只有你一个女人,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没背叛你、更没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连那个儿子都不是我亲生的,白月可以为作证,都是莲雪亲口承认的,怎么样?可不可以原谅我了?” 心竹听得瞠目结舌,原来他多日未曾现身,是回京都了,可脑筋却突然有些转不过来!这什么情况?他没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连儿子都不是亲生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必怀疑,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把这种事扣在自己头上,所以……求心儿原谅了我吧。” 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因为她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吗?可万万没料到,她还是坚定摇头。 “不!世子爷,也许你会觉得我最介意的是你背叛了我,可在你被软禁那段期间,我最终不还是选择回祝家了吗?是莲雪回来以后,你的所作所为才真正让我心寒的。 因为你怀疑我,会做出那种没有人性又龌龊的事,就等于否决了我整个人品、也否决了那个曾深深吸引你的谭心竹,尤其这次重逢后,我更意识到,也许分开……才是我们最正确的选择。” 第134章 秘密败露 心烦意乱 祝培风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拒绝,而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拒绝了他三次,即便他说出真相,她也没有丝毫动摇。再听她给两人的感情下了这种定论,他心更好比凌迟般疼痛。 难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她还是铁了心要分开吗? 他慌了、傻了,眸子一瞬间盈满冷光,再顾不得其他,强势压下头便堵住了她的唇,他必须借此证明,她还切切实实在他怀中。 这个吻是那样激烈,充满侵略和攻击性,为防止她躲避,他两只大手无比珍惜的捧住她面颊,贪婪品尝过她口中每一寸甘甜,就算被她咬破了舌,口腔中弥漫着浓厚的铁锈味,也没阻止他的继续。 “心竹,我爱你!从认识你到现在,就一直都深深受你的吸引,这点从来没有变过,而我也早就意识到……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怀疑你,那是一种比身体背叛更可恶的思想背叛,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但请相信,分开对我们不是最好的选择。 想让我放开你,还是对不起,我做不到,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开你!我说过……咱们生亦同生、死亦同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不能没有你,连想都不敢想。 重逢后的百般刁难,都是对你当年离开的一种不甘,我以为让你难受我才能开心,可慢慢却领悟……跟本不会,只有你开心、我才会开心;而你难过、我甚至比你还要难过,所以我放弃抵抗了,再后来,又说要纳妾生孩子,也不过是为引起你的注意、想让你嫉妒罢了。” “你、你卑鄙、无耻、下流!”她实在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还因为被吻得大脑缺氧,连思考都变慢了。 祝培风才不在乎被骂,反而更忘情的含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把自己还在流血的舌喂进她口中,与她相濡以沫。 “唔……”她左躲右躲,却怎么都躲不开他的唇、他的手,其实是可以喊的,但万一招来人,让大家看见她深夜和一名男子在卧房里拉拉扯扯,几日后的亲事还如何举行?因此只能凭一己之力徒劳的抵抗。 “好宝宝,别推我,我还想再疼疼你呢。”祝培风含住她耳垂,舌尖挑逗,滚烫大手在她身上胡乱抹着,心竹腿都软了,慌乱中往后一挪,就与他双双跌进了床铺里。 这下完了,她暗忖……这无异于给他提供了一个做坏事的温床啊。 便使劲在他前胸拧了一把,企图用疼痛唤起他的良知,可这家伙良知根本就是被狗吃了,身体反而变态的立刻产生了变化,她马上感觉到,双颊顿时红如火烧,难道被她掐还会爽吗? “啊……心儿好香,刚刚是与家里人小酌了吗?等为夫再下聘时,一定给岳父送一箱上等佳酿,以表达自己这些年的歉意。” 下个屁的聘?他简直在痴人说梦,因为再有几日她就要同绍大哥成亲了,他连根毛也捞不到,管他是不是与别人睡过?管那孩子是不是他的?总之欢欢乐乐是她的就行。 琢磨明白,她使劲薅着他两耳把人脑袋拽起来。 “祝培风,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他是想跟她商量宫里首饰的事,可现在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安抚的亲亲她脸蛋儿,“不急,我们一会儿再说。” “不行,你起来,我必须现在就说。” “别总说不行,你知道本世子忍得多辛苦吗?我……” 可就在此刻,卧房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两个小家伙嫩嫩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娘,安安乐乐今晚跟你睡好不好?外公喝酒了会打鼾。” “而且明天绍叔伯不是要领我们去试吉服吗?安安想,回来时可不可以绕路去李家饼铺买糖烧饼啊?” 心竹瞬间僵住,赶在两个小家伙冲过来前七手八脚爬下床,又惊慌失措挡上帐帘,幸好屋里光线不明,他们没看清。 可被关在里面的祝培风看清了,他夜视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当看清门口一对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时,他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本来还因听到“绍叔伯”三个字而气愤的情绪刹那平息。 其中一个他认得,是那天在金福堂门口撞到的小丫头乐乐,那另一个小男孩儿呢?他刚刚好像说自己叫安安,而且该死的……他、他怎么和自己长得那么像啊?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祝培风。 难道……呼、呼……他气息极度不稳,手指头都在不自觉的打着哆嗦。应该要好好屡屡才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了,是他想的那样吗?难道心竹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老天爷!他头无力的仰在床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声音似近非远,仿佛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美梦,听两个小家伙左一声娘、又一声娘,不停央求心竹,明天一定一定要买李家饼铺的糖烧饼,那烧饼有那么好吃吗? 他好想替心竹回答……买!一定给你们买!或者干脆把那姓李的也买下来,以后就专门给他们做烧饼。 想着想着,他眼眶一热,一滴晶莹的泪珠便从眼角挤出,滴落在褥子上,瞬间被绵绸吸干了。 “娘,明天几点出发啊?安安要穿什么衣服?” “娘……乐乐要穿那件粉裙子,就是一转圈裙摆就会飞起来那件。” 心竹心急如焚、心烦意乱、心乱如麻,总之好几种情绪搅在一起,让她都要崩溃了,拼命祈祷祝培风不要发现什么,可这可能吗?这俩孩子已经要喊一千遍娘了,帐内的人要再一无所觉就不是祝培风,而是个彻头彻尾的智障。 怎么办?怎么办?她绞尽脑汁的想,要抵赖吗?打死不承认吗? 哎!爹也是,好端端的喝什么酒?打死她也没想到孩子会这么晚还跑回来!这下好了,以祝培风的脾气,弄不好就是一场殊死战斗。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两个孩子,想到此,她立即将两具小小身躯抱入怀中,耐心答应…… “嗯,娘给乐乐找裙子,也给安安打扮漂漂亮亮的,回来再去买糖烧饼,好不好啊?” “好”安安乐乐异口同声,高兴的拍起小手儿,恰在此时,菱儿也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个汤盅。 “小姐等急了吧?这雪梨就是不爱烂。” “不急不急”她如见到救星,“菱儿,你今夜领安安乐乐回你房里睡吧,我也吃了酒,看别熏到他们。” “好,小小姐、小少爷,跟菱儿回房吧,我那还有几个新绣好的布偶呢。” 两个孩子被哄骗走了,心竹赶紧关上门,一回头……发现祝培风已经坐了起来,在昏暗中如鬼魅般盯着她,语调阴得吓人。 “谭心竹,我有两件事想问你,第一,明天为什么要领孩子去试吉服?还有……安安乐乐,都是我的孩子吗?” 第135章 一个坦白 一个气疯 当他问出这两个问题时,心竹脑海里闪过好几种答案,可最终就只剩下一种,那就是必须实话实说! 因为瞒是瞒不住的,成亲之事就算他不问、她刚刚也想坦白,既已经和离,便男女婚嫁各不相干,关于这点他根本无权干涉。 而她最担心的就是关于孩子的问题,即使她现在找借口瞒下,凭祝培风的手段,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彻查得清清楚楚。 适才被他压在身下,她一心惦记逃离,都忽略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如果他所言不虚,莲雪生得那个孩子真并非他亲生骨肉,那祝府为今不就只剩下安安乐乐这两个后代了?因此祝培风更不可能放过他们。 短短片刻,心竹思绪百转千回,额头鼻尖竟都紧张的冒出层薄汗。尤其在他尖锐目光之下,她更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祝培风站起身,阴霾视线寸步不离、一步一步走向她,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直到把她逼至门前、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才抬起胳膊支在她头侧,压下脸,与她鼻对鼻、眼对眼,给人非常强大的压迫感。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为什么要领孩子试吉服?是谁要成亲了?”他以为会是谭宬或者谭宪,毕竟他们二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可又为什么要绍世刚领着去?孩子们和他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而对他这个亲爹……却连见都没见过! 心中升起熊熊嫉妒之火!可没想到,更叫他嫉妒的事还在后面。只见心竹真的毫不畏惧抬起头,目光坚定,对他微张开那张漂亮的小嘴,不急不缓吐出二字——“是我!” 祝培风脑子一下就炸了,灵魂似乎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如此寂静的夜,他肯定听清她说了什么,可还是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好!既然他要她再说一遍,那她就再重复一遍!更加详细、更加全面的说给他听。 心竹咬咬牙,豁出去了,抬手便推开他胸膛。“我说……要成亲的是我,所以孩子们才会去试吉服。前些日子,绍大哥跟我求婚了,难得的是他父亲也不反对,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毕竟谭心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了。 况且绍大哥又是个那么好的男人,就是打着灯笼也难寻,我当然得抓住这次机会。婚期就订在七日后,以后还请祝世子注意分寸,不要再来纠缠我,要是让绍大哥知道,我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就算看在昔日多年的情分上吧,请世子爷高抬贵手,留我一条生路。” 请世子爷高抬贵手、留我一条生路,曾经……有多少人跟祝培风说过这句话?有痛哭流涕着说的、有匍匐跪地说的,他从不妥协、从不心软,可谭心竹如今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挺胸抬头、满脸倔强,却比之前任何一次对他的杀伤力都大。 “咔嚓、咔嚓”,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掉的声音。她要成亲了,她要嫁给他以外的男人了,还要领着他的一对儿女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这简直欺人太甚! 祝培风疯了、彻底疯了,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噩耗,竟两眼一黑、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让他爱之深、恨之切的女人,一腔怒火憋在胸口,如燎原火烧,最后居然抬起手臂,发狠的一拳砸在了她头旁的门框上,那木板刹那就如同他的心般,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谭心竹,你敢这么对我!”他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额上青筋毕露。 可对面的人儿自始至终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祝培风,我怎么对你了?你不是也娶二少夫人入门多年了吗?为什么我却不能再嫁?况且我们现在已经和离了啊,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我们和离了,和、离、了!你已经管不到我,又凭什么站在这指责我?” 本是想教训他,可喊着喊着,她倒先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出来,全因她心里太委屈了,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对她来讲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如今……她好不容易想告别过去,带着孩子开始新的生活,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这几年间,她无数次后悔,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若早知今日,她当年绝不会因好奇钻进那个狗洞,便也不会与他相遇,然后开始这段让她痛不欲生的婚姻生活。 看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祝培风更加心如刀割,颤抖的抬起一只被木屑扎到鲜血淋漓的手,他想抚摸她的脊背,再把她拥入怀中。 但现在……他还有那个资格吗? “心竹,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确定……要在七日后嫁给绍世刚吗?” “确定!再确定不过!”她回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擦拭的泪痕,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又惹人心疼, “好!”他点点头,眼中情绪晦暗难测,“那我们就走着瞧,看这场婚礼到底能不能如期举行。” “祝培风,你要干什么?”她表情错愕,急急询问。 “放心,就算你们的婚礼被搅黄,那也与我祝培风无关,对了……安安乐乐是我的孩子,你要成亲可以,但明天不许让绍世刚领他们去试吉服、也不许出席什么狗屁婚礼。 李家烧饼我明日一早就会让白月送来,若你敢违背我的话,信不信……我即刻便可以让绍世刚从扬州水利滚出去,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七品小官儿!” “祝培风,我、我要骂人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卑鄙?我恨你、我恨你!”心竹气得浑身发抖,最受不了他以权势压人,奈何自己一介商户根本无力反抗,而他又真是那种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人。 “骂吧、恨吧,可心竹……我爱你!”话落,他突然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接着便打开房门,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心竹狠狠用袖子擦擦嘴,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朝他背影砸过去,可又一想,菱儿卧房离这里不远,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一定很响,必然会惊扰孩子,想想还是作罢了。 第136章 带崽出游 全家聚齐 第二天早上,心竹还在为难,要怎么跟孩子们说不能出门的事呢?两个小家伙可是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了。 可还没等孩子起床,绍世刚身边的小厮就匆匆赶至府上,十分抱歉的找到心竹,“谭小姐,大人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他今日无法来接您和小少爷、小小姐去试吉服了,因为今日天不亮就从上头下来一道旨意,让大人去四封村治洪,所以他片刻不敢停,收拾东西就走了,兴许得三到四天才能回来,但大人说了,让您放心,他一定会在举行婚礼前赶回来。” “啊……这样啊,不要紧,还是大人公务重要。”心竹暗自窃喜,如此倒是合了她的意,省得她两头蛮、两头骗,可心里却不禁纳闷,怎么就那么巧?偏赶在这时候上头派他去治洪,而这上头又是谁?是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可好在祝培风昨夜已经松口,让她想嫁就嫁,那便是不会干预的意思了吧?而且也没提及要夺回孩子,终归让她放心不少! 送走小厮,她已在心里盘算好,既然孩子的事已经暴露,那就没必要再东躲西藏了,索性大大方方出去,领安安乐乐在外面痛痛快快玩一天,如此既能弥补他们今日不能出门的遗憾,也能躲过要来送东西的白月。 打定主意,她赶紧让菱儿叫两个孩子起床,然后洗漱一番换上两人都喜欢的衣服,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坐上自家马车往街市赶去。 两个小朋友高兴坏了,掀起窗帘,两颗小脑袋争先恐后趴在那往外看,嘴里也叽叽喳喳嚷个不停…… “娘,你快看,那户人家门口的石狮子比咱们府门口的大呢。” “当然了,匾上可是写着官家府邸,石狮子自然比咱们家大。” “娘,那个小哥哥骑的是毛驴儿吗?真好玩儿,安安也想骑。” “好,过几日,娘让小舅舅也给你买头毛驴回来。” 娘三个说说笑笑,有问有答,赶至闹市的一路都是欢声笑语。连驾车的周车夫都不免感叹……“哎呦,真是稀奇,连奴才好像都是第一次见小姐带两个孩子出来呢,看给孩子高兴的。” 菱儿也跟着乐,“呵呵……可不是嘛,咱们家小姐原来是有顾虑的,怕别人瞧见会在背地里传闲话,可如今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有什么顾虑?当然是要以孩子开心为主了。” 而当马车停在李家饼铺,李老板却眉开眼笑宣布了一个“噩耗,“少爷、小小姐啊,你们要愿意吃小的做得烧饼,今日就多买些吧,因为这是小的最后一次出来摆摊了。” “啊?为什么啊?”安安乐乐一边咬着糖饼、一遍可怜巴巴询问,他们最喜欢这的饼了,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央求小舅舅来买一次,如今老板说不干了,他们以后岂不就吃不到了? 心竹也很纳闷,“老板,我见你这饼铺生意十分不错,每次来都供不应求,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哈哈……没有啦。”老板眉开眼笑摆摆手,“小的是被一个大户人家看中,让小的去府上做私厨呢,不但薪饷给的十分丰厚、又包吃包住,可比自己在街上摆摊赚得多多了,还不必起早贪黑,哪有不答应之理?当然便要赶紧收起这里的小摊了。” “哦,原来如此,那真是得恭喜老板了。”心竹思量一番,又多个心眼,”不知老板是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中了?没准我还认识呢,以后好能替孩子讨俩个饼吃。” 那老板挠挠头,“说起这个,小的还真有点画浑,来与小人谈事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年纪不到四十岁,乍看上去面相凶是凶了些,但很讲诚信,临走时还拍下个银锭子呢,说晚上再派车来接小的,小姐可认得这人?” 中年男人、络腮胡?那应该就与祝培风无关,像这等事,他若不亲自出马也会派白月前来,所以便摇摇头,“不认得,兴许是哪个刚来赴任的北方人,听说北方人都喜吃面食。” “嗯,没准,那小姐还要几个饼吗?小的这一簸可要卖没了。” “好,既您明日就不再出摊,那剩下的就都卖与我吧,好拿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这么好吃的饼。” “好嘞,您且稍等,小人这就给您打包。” 这一站打卡完,两个小家伙还意犹未尽,又嚷着要吃糕点,心竹逗趣般摸摸儿子和女儿的小肚肚,夸张惊呼,“哎呦呦……安安和乐乐这是肚子吗?根本是无底洞啊,怎么填都填不满,以后岂不是要吃垮娘?” 孩子们被摸到痒痒肉,马上嘻嘻哈哈倒进娘怀里,感觉今天真是好幸福的一天,真希望以后娘日日都可以这般待着他们出来玩。 “娘,我知道个地方,吃糕点不必花银子,叔叔压了钱的。” “哦?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哪啊?” “就在您铺子对面啊,那的红豆酥可好吃了、还有水晶糕、芋泥卷,一会儿欢欢带哥哥去吃。” 心竹以为是绍世刚压了银子,便也没多问,又正好在自家铺子对面,还可以去看一眼,索性欣然同意,让周师傅往西街金福堂赶。 到地方后,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儿跑进了对面糕点铺子,心竹无奈失笑,回头跟菱儿吩咐,“你先回店里吧,让掌柜把昨天的账本拿出来,我给安安乐乐安顿好就过去看。” “是,奴婢这就去。”菱儿欠身后转身离开。 心竹则举步去找安安乐乐,可脚刚一跨入门槛,就看见一大两小皆挤在一张桌子旁,祝培风这个该死的家伙不知何时也来了,正似笑非笑看着她,也让她彻底石化在当场。 第137章 父爱泛滥 自我反省 “娘,你来啦?”乐乐见到她,小短腿一跃就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欢欢喜喜将她拉至桌旁,“您看……这就是乐乐说在铺子里压了钱的叔叔,他还说以后随乐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呢。” “啊?为、为什么?”心竹难得的结巴起来,全因太震惊了,她竟不知,原来乐乐早就和祝培风见过面,而且还先付了钱留给她吃糕点,这究竟是怎样一份孽缘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祝培风接话,一派悠闲得意,早没了昨晚怒发冲冠的样子,“可能就是老天厚爱吧,给我和乐乐安排了那样一次机会,所以说,亲情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妙,不是谁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 心竹怨怼的剜了他一眼,十分不高兴他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对她阴阳怪气。这件事占了下风,总要在别的地方把场子找回来,便借题发挥,指着桌上那七八盘糕点板着脸问,“你让拿上来这么多盘干什么?是想撑死两个孩子吗?况且他们刚才已经吃过早饭,再吃这么多肯定会消化不良的。” 祝培风被数落得一愣一愣,低头瞅瞅……糕点份数是多了点,但个头都小小的,孩子吃这些应该没问题吧?所以理直气壮反驳,“每样吃一个不就得了,剩下的我吃。” 心竹就料到他会这般回,因此早就想好反驳的话,小腰一掐,便直接噼里啪啦怼回去,“你以为孩子是大人啊?能控制住自己,说吃一个就吃一个?肯定会吃起来没完啊……你看给孩子弄吐的,我饶不了你!” 她每吐出一个字,就像跟手指头一样点在他脑门上,祝培风老脸红了红,暗自琢磨会这样严重吗?可又一想……自己没跟孩子接触过,经验肯定没有她丰富。 而且她说的貌似也有道理,孩子自制力没有大人强,见到喜欢的东西肯定会吃起来没完没了,到时候强行不让吃,没准还会哭一鼻子呢,那岂不要了命?连心竹掉几滴金豆儿他都心疼的要死,何况是这两个宝贝疙瘩,此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 安安乐乐安静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喘,看看盛气凌人的娘、再看看满脸窘迫的帅叔叔,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动筷了,虽然已经馋得快要流口水,可还是乖巧的极力忍着。 后来看俩人仍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乐乐终于按耐不住了,在桌下用小脚踢踢哥哥,悄声嘟囔,“哥……我想吃。” 安安皱皱眉,瞪了妹妹一眼,“再等等,娘还没骂完呢。” “哦”乐乐瘪瘪小嘴,只好硬压下饿狼扑食的心思。 祝培风被盯得心惊肉跳,全没了平时祝世子的威风和气派,事关孩子,他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招来掌柜,让把多余的糕点检出去,每盘只留三块。 心竹见到又瞪眼,“两个小朋友,为什么留三块?” 他理直气壮的回,“给你留的啊,你不也爱吃甜的吗?” 当年两人在一起时,她可是见到糕点铺子就走不动路,这么说吧……京都每一间卖甜点的店都被两人吃遍了,就算他再不喜甜,也坚持陪她一间一间尝过。 心竹抿抿嘴,没再说话,刚才本想直接带两个孩子走掉的,可见他们直勾勾盯着糕点的样子,终是没忍下心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而且正如祝培风所言,父子亲情永远也无法彻底切断,再从他的角度考虑,以前不知道便也罢了,如今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两个孩子,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肯定会把他们翻出来,而她也不想再躲了,不如就顺其自然。 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她温柔下令,“吃吧,每人只许吃一块哦,吃完就跟娘回金福堂。” “好!”终于可以吃了,安安乐乐甜甜回答,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起来,表情既满足又开心。 祝培风坐在对面,看着他们一张像自己、一张像心竹的小脸儿,再次生起了想落泪的冲动,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喜极而泣?” 曾经……心竹、自己、包括母亲,曾为子嗣之事操碎一颗心,而心竹受的委屈最多。此刻一看,不但有了可以传承爵位的儿子,还有了个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儿,真是造化弄人啊!若他们能早一点来到,还有那个该死的莲雪什么事?后面的一切悲欢离合是不是也不会发生了? 可他不怪天、不怪地,更不怪心竹和两个孩子,唯一唯一能怪的……就只有自己! 是他没有坚守住自己的心,开始就因为顶不住压力同意让莲雪进门了,后来又没有坚定立场,同旁人一样怀疑心竹、质疑心竹,把她伤到体无完肤,如果自己当初真能如承诺的那般一心向她,那今日的结果会不会又不一样了呢? 是他……对不起发妻、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谭家每一个曾真心待过他的人。 不过还好,如今想改变也为时不晚,毕竟没成亲之前,她便还是单身不是吗?望着对面两个嘴巴塞成仓鼠的小家伙,他心差被萌化了,整个人好似已经被这份甜蜜淹没,让他好想上前抱抱他们。 而之所以暂时没表明自己身份,他是想给心竹些时间,这种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比他突然告诉他们强,也更容易接受。 “喂……祝世子,你怎知我们会来这家糕点铺子?” “啊?我吗?”祝培风如梦初醒,没想到心竹会主动与他攀谈。 而心竹会主动跟他说话,就是因为觉得他看孩子的眼神太过痴迷了,怕会吓到孩子,才出言打断。 “哦……不瞒你说,我昨晚就没回去,一直在菱儿卧房屋顶守了一夜,所以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要拿杯子砸本世子”他瞥了她一眼,接着又道,“今早又一路尾随你们来,所以当然知道你们要去哪。” “你抽疯哦,不回去睡觉,跑房顶做什么?”心竹口气不善的质问,怪不得!他今日连衣服也没换,砸坏的手也只是拿手绢随便缠了一下,还一直藏在桌子下面,怕被孩子看到。 “对,抽疯,总之觉得这样会离孩子更近一点。心竹,对于你隐瞒了他们的事,我不怪你,相反……我很怪自己,是我没尽到一个当丈夫的责任,这些年,让你和孩子们受苦了。” 第138章 难分难舍,不忍别离 心竹摇摇头,“不苦,只要能平平安安,远离诬陷和算计,就一点都不苦。” 祝培风轻轻叹口气,答,“我明白。” 接下来,心竹没再说话,祝培风也没说,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孩子讨论哪个糕点好吃的声音。 忽然,他极其欢喜的摸摸乐乐头,温柔问,“是谁给乐乐梳得小辫子啊?好漂亮。” 小女孩儿嘛,被夸漂亮当然会很开心,所以乐乐很淑女的捂嘴乐了一下,虽然配上那张占满糕点屑的小脸儿有点滑稽,但还是不失机灵可爱,“真的吗?叔叔,是菱儿给梳的,她每天都会给乐乐梳不同的辫子。” “哦……这样啊。”祝培风一句夸赞就成功卸下小丫头心防,便得寸进尺把她抱到了自己膝上,又摸摸她小手儿,“那怎么不让娘梳呢?我猜,是因为娘不会吧?” “哇,叔叔好厉害,连这都知道。” “那当然了,因为小时候连你娘的辫子都是我给梳得呢,所以她肯定不会。” 这话不假,因为陪读那几年,菱儿和心竹差不多大,给自己梳头都费劲,何况给别人?所以每天她发饰看上去就比别的公主小姐简单,祝培风那时已经对她暗生情愫,自然不愿许他爱慕的人比别人差,所以就同娘身边一个嬷嬷学。 而他聪明,手又灵活,不出半个月就学会好几款女儿家发辫,以后每天早上就在宫门口等她,待走至文兴殿前,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帮她把头重新梳一下,很多时候都能得到别人夸赞呢。 心竹扫他一眼,“世子爷说这个干嘛?好汉不提当年勇。” “行,不提,免得你在孩子面前没面子。” “不会梳头发就没面子了?那我还可以给他们画画本子呢,世子爷不会了吧?是不是也很没面子?” “我可以教他们骑马、射箭,不知道是谁,每次打猎都成兴而去、败兴而归,连只老鼠都打不到。” 两人一来一往,像寻常人家夫妻在斗嘴,安安乐乐第一次经历这种体验,竟欣喜的瞪着大眼睛看他们吵。 最后瞧心儿小嘴儿都要撅上天了,祝培风才有所收敛,讨好的把一盘糕点推到她面前,“吃吧,跟我不必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她悄声嘀咕,然后才拿起小勺默默吃起来。 祝培风笑笑,又转向安安,“安安,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大名叫什么啊?”和女儿聊了半天,他自觉冷落了儿子,所以故意没话找话,但又不想以叔叔自居,所以便只用“我”代替,这也让他多少有些别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成“爹”。 安安受宠若惊,刚刚听到漂亮叔叔会骑马射箭,心里就崇拜的不得了,因此赶紧接话,“安安大名叫谭时愿、乐乐大名叫谭时欢,叔叔还想知道什么?” 祝培风见儿子对自己这般热情,瞬间喜不自胜,索性也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将两个小宝贝一左一右抱进怀里,啊……这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的好,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啊。看来那祝熙晨果然不是他儿子,因为他对他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安安乐乐的名字真好听,是曾祖给起的还是外公给起的?“对于孩子随了母姓,他倒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在想……若姓谭,就没办法世袭祝家爵位了,日后肯定要商量一下,可不可以把安安转为父姓? 但若是谭太傅给起的还好说,毕竟他是个极度尊许礼法之人,若是前岳父起的,估计就难喽。 没想到,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娘给起的。” “哦?娘给起的?”祝培风眉眼一松,心想那就更好说了,但肯定不便当着三人面说出来啊,所以只能改成“那就更好听了。” 一大两小随即笑开,安安突然惊呼,“咦?叔叔和乐乐脸上竟有个一样的酒窝哎,而且都在左边,好奇怪!” “好啦……没什么可大惊小怪,有酒窝的人多得很,你们吃完没?娘铺子里还有事,我们要回去了。”心竹适时转移开话题,把只吃了一半的芙蓉糕推开,好像……现在对这种特别甜的食物也不那么感冒了。 一听说要走,乐乐崛起唇儿,还抬手搂了搂祝培风的脖子。 要说骨血这种东西真的不得了,别看乐乐平日里活泼好动,可对别人还是很有距离感的,不会随便亲近,今日对待只见过两次面的祝培风就完全不一样了,明显非常舍不得他! 祝培风也顺势搂紧孩子,在她头顶亲了一下,想想不对……干脆一视同仁,也在安安小脑袋上亲了一下。 “既然娘还有事,那就先同娘回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去做,安安和乐乐乖,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糕点,好不好啊?” “好。”两个孩子第一次体会到这般温暖的胸膛,和被绍叔伯抱着时完全不一样,而且叔叔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跟娘身上的味道好像。 依依不舍将娘三人送到糕点铺门口,掌柜的也追出来,毕恭毕敬对祝培风一弯腰,“东家,小少爷和小小姐对糕点可还满意?” “嗯,不错,只是以后记得少放糖。” “是,小的记住了。” 东家?心竹注意到这个称呼,脚步微顿,难道他把整间铺子都买下来了?在经过他身边时,便埋怨的讥讽了一句,“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谁知祝培风竟满不在乎,还略带得意小声回了她一句,“我的孩子,我的钱不给他们花给谁花?” 然后又抱起两个小家伙,用下巴挨个在他们颈窝里呵痒,弄得安安和乐乐开怀大笑,一面将小手贴在他面颊上、一面将小脑袋往后躲,“叔叔……不要啦,你的胡子好渣。” 祝培风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一夜没睡,早上也没回府,当然来不及刮胡子了,赶紧认错,“对不起,下回我注意,安安乐乐快跟娘回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哦,那叔叔要是想我们了,就来兴安大街谭府,乐乐安安天天都在。” 心竹在旁边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暗道这真是混熟了,看两个小混球儿的样子,差点儿就要黏在人家身上不舍得下来了,而且还要自报家门,真是没出息的可以。 第139章 集体批斗 道出实情 “快走吧。”她一手牵过一个,头也不回的朝对街金福堂走去,反而是安安乐乐,三步一回头,还不停挥舞着小手跟祝培风告别。 见三人背影渐渐离自己远去,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总之感觉空落落的,好像所有七情六欲都被他们带走了,又恢复到那个麻木的、没有知觉的、再也不会开心的祝培风。 这种日子他真的过够了,当你真正尝过与孩子相处的甜,就再也无法承受孤单的苦,所以现在的每时每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便自此给自己立下誓言,早晚有一天,他要把他们娘仨重新收回自己羽翼之下,然后与心儿恩爱到老,再陪安安乐乐健康快乐的长大。 直到三人进入店门再也瞧不见了,他才转身回到糕点铺,怀着沉重的心情坐在桌旁,把心竹剩的那半芙蓉糕吃完、又灌下一壶茶水冲掉嘴里的甜味,终于起身离开。 回到司长府,林丛已经在门房等候多时,见到他立马冲出来,激动呼唤,“世子爷……您总算回来了,怎么白月也不在,属下可有急事找您?” “什么事,你说吧”他一脸疲惫,把缰绳甩给小厮就阔步往府内走。 “嗐!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属下找您,是督查寺的那几个人,人家可是带着皇命来的,琢磨不是一大早就该去提审金福堂老板的吗?怎么您却没了踪影,可不就得来找属下嘛。” “就为这事?”讥讽一笑,他推开书房门,四仰八叉坐进椅子里,闭眸沉思片刻才回答,“你去告诉他们,暂时不必提审,因为总要先自己暗中调查一番,不然怎么对比金福堂那边口供的真假?而且若打草惊蛇,他们私下销毁了什么重要的证据,那后面要怎么办?都是督查司的老人儿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林丛楷楷额上的汗,微一弯腰,“是,属下这就去转告他们。” “嗯,但也别让他们闲着,晚上在四海楼准备一桌,越丰盛越好,难得来扬州一趟,就说本世子款待他们的,记住……别怕花银子,‘荤的素的’都安排上,别怠慢了诸位大人。” 京都督查司那几头蒜他时常接触,深知他们的做派,这次要不是皇上亲自吩咐,他们才不带这般积极的,也是怕态度消极,自己回去会背地里跟皇上告状,所以不得不来催。 如今若知道他也是不紧不慢,便可松下心来,非拖个十天半月不可,反正都出来了,天高皇帝远,还不是他们说哪天查就哪天查? 如此他也能等关键时刻再出手,但……主要还是得看绍世刚有没有那个本事,能在五日后赶回来。 林丛略一思量,多少明白点世子爷的意思,不就是有心拖延吗?看来主子这是有心要帮谭家啊,随即点点头,“是,属下记得了。” 见人转身要走,祝培风又叫住他,“回来。” 对方一愣,回身抱拳,“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那个……你会刮胡子吗?来给本世子净净面。” *** *** 接近中午时分,孩子们该睡午觉了,心竹才带着他们赶回府。 然而万没想到,一进家门,就发现爹、娘、谭宬都聚在正院内,连瘸了腿的大哥都在,其中谭宬被围在中间,其余三人围着他不知道在骂什么,总之全都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心里一咯噔,暗道该不会是小弟又闯了祸,把祖父气出病了吧?赶紧撒开孩子跑过去,“爹娘,你们为什么骂谭宬?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哎呦,心儿啊,你可回来了。”谭母满脸为难,接着便紧张兮兮抓过她手,“都怪谭宬这个臭小子,许是上次领两个孩子去游湖,被祝培风看见了,今天他身旁小厮就送来几大车东西,然后什么也不说,扔下东西就走,又是吃的、又是玩的、又是穿的,还有什么金锁、金手镯,堆得正院满满当当,都下不去脚了,我好容易才让几个老嬷嬷搬到后院去,现在还在廊上堆着呢,没你允许,娘着实不敢私自收下。” 心竹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事,可又不禁纳闷……昨日祝培风不说只叫送来几张糖饼吗?怎么一下子大车小辆送来这些东西? 可还不等她开口,谭宬已经扑过来,开始哀求连连,“姐,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安安乐乐,非领她俩游什么湖,这回遭了,那世子爷知道这事,不得来咱家跟你抢孩子啊?” “哎,我就知你早晚得惹祸。”谭老爷跺跺脚,恨铁不成钢的瞪儿子一眼,转而跟两个外孙招招手,“来,到外公这来,让菱儿领你们去吃个午饭,然后就去睡午觉了哦。” 安安乐乐乖巧点点头,见小舅挨骂还觉得挺好玩,但因为年龄小,也不明白什么意思,瞧瞧热闹就随着丫鬟走了。 谭宪见孩子离开,也用好腿给了弟弟一下,气急败坏道,“整日间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瞧你怎么收场。” 谭宬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骂到臭头,但因为自知理亏,也不敢吱声,只能缩着脑袋老老实实站那挨骂。 “好啦,你们别骂他了。”心竹扭捏坦言,“其实前几日祝培风才知道安安乐乐的事,可能因为皇品,他、他到铺子里找过我,就撞到乐乐了。” 这还是今日去铺子,一位女跑堂跟她学的,说糕点店门前那个对他们母子望眼欲穿的帅男人曾来首饰店打听过她,还买走一条极昂贵的玉蝉项链呢。而心竹一回想……恰巧前几日安安也去过,便断定兴许父女二人就是那日碰到的。 “啊?才知道?”谭宬听罢,腰板儿立马就挺直了。 却还是被老爹无情推开,“心儿,你不必替这小子开脱,是他的责任就是他的责任,一会儿爹非罚他跪佛堂不可。” “哎呀爹……”心竹使出杀手锏,过去晃晃父亲胳膊,“真不是谭宬,若真赖他,不用您说,女儿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但着实与他无关,咱们也不好错骂了好人啊。” 第140章 极力阻止 明日抄家 “呃……这……”谭老夫人看看儿子,又见女儿不像在替弟弟圆谎,才明白可能真是错怪了儿子。 谭宬瞧自己平反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立即从鼻子里喷出口气,“哼!爹娘还有大哥真是的,家里有点不好的事便都第一个赖在我头上,姐,你看……娘把我耳朵都拧红了,后背也挨了爹几掌,腿还被大哥踹青一块,从小到大我挨了多少冤枉揍?” “哪有那么夸张?你先起开点”谭老爷这回把儿子推得更远,只满脸担忧看向女儿,“心竹啊,这可如何是好?那世子爷发现你背着他生了两个孩子,怎能轻易善罢甘休,不得想方设法夺回去? “哎!况且你和世刚婚期将近,他狠劲儿一上来,没准连你俩婚事都得搅黄。”谭宪也耷拉下眼角,替妹妹犯愁。 谭母在一旁泪眼婆娑,寻思女儿命怎么这般苦,刚过几天好日子,就又叫那阴魂不散的祝培风打回原形了。 瞧见眼前真真切切替自己担心的家人,心竹不甚感动,立即拉起母亲的手劝慰,“娘……您别这样,祝培风没说要孩子,也口头上答应了,让我想嫁就嫁,许是不会多加为难了吧,你们都大可不必如此替我烦忧。” “什么?他答应你不要孩子了?也不干涉你的婚事?”谭母表情将信将疑。 “虽没十分说死,但确实没提把安安乐乐认回去的事,这次回京都前还嚷着要纳妾呢,大概真的不差安安和乐乐这两个孩子”心竹答。 “哎呦,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谢天谢地了!”谭母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叩拜,算是信了女儿的话。 “娘,您别拜了,咱们还是去后院看看吧,东西也不能一直放在廊上。” “对!你瞧我,一犯愁倒把这茬忘了,走吧,娘和你一起去收拾。” “哎?我也去,顺便还能帮你们抬抬东西。”谭宬最怕和父亲兄长单独待着,也随在母女俩身后相继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谭建雄和谭宪却对视一眼,总觉得事有蹊跷! 因为这十多年间,祝培风对心儿的那股子劲儿他们可是有目共睹,连心竹多跟别的男人说句话他都受不了,如今怎能如此痛快就同意她另嫁?更别提安安还是个男孩儿,他能舍得说不要就不要了? “爹……真不知妹妹这次是福是祸,孩儿以为,不能听信妹妹一面之词就掉以轻心,祝培风没斩钉截铁说不要,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不是吗?”谭建雄背着手摇摇头,“但听说那祝世子现在已经是二品大员了,想不到这四年间他混得还不错,就算暗中使坏,我们又能奈他何啊?” “话不能这样说,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管他一品还是二品,就算敢朝孩子下手,可心竹的婚事他万不能干预,皇上亲赐下的和离书还攥在咱们手中,他怎敢造次?” 谭老爷一屁股在儿子身旁石凳上坐下,神色忐忑,“儿啊,你没在官场中待过,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以祝培风现在在扬州的实力,什么知府、县丞都得惧怕他三分,甚至绍世刚他爹都得看他眼色行事,搅黄一桩婚礼,还不动动嘴皮子的事吗?根本不必他亲自出马。” 谭宪刚想端起的茶杯又放回桌上,也感觉十分泄气,“那您说怎么办?妹妹前半辈子婚姻不幸,总不能让她后半辈子也一个人无依无靠吧?说实话,绍世刚人着实不错,难得的是拿安安乐乐也跟亲生的一样,我作为她唯一的兄长,实在不忍心妹妹毕生幸福都断送在那姓祝的小子身上。” 谭建雄思量片刻,拍拍儿子腿,“宪儿,爹倒有个好办法。” “您快说!”谭宪来了精神,塌下的脊背一下挺得笔直。 “成亲其实也不必大排筵宴,反正绍家礼单都已经送到、婚帖也交换了,差得不就是那么个形式吗?而形式有什么?无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还不现成的,不如就赶紧让世刚抽空回来一趟,谁也不必知会,只把绍大人请来,待神不知鬼不觉将仪式举行完,他和心竹就是板上钉钉的夫妻,到时就算祝培风有通天的本领,怕是也使不出来了!” 谭宪转转眼珠,眸子蓦地一亮,对父亲竖起大拇指,“爹,您这招实在是高,那还等什么?赶紧派人上路吧,从这到四封村快马也得三个时辰,咱们还是越快越好。” “嗯!”谭建雄老谋深算点点头,“我这就吩咐管家,让他亲自跑一趟。” *** *** 是夜……祝培风一个人闷在房中,门板突然被“扣扣”敲击两下,只听里面一阵慌乱之声,房门才被打开。 “什么事?”他身着一身黑锦长袍立在门槛内,布料上依然不见任何杂色,通体的漆黑、再配合那张阴郁的脸,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吓人。 白月大气不敢喘,暗想少夫人离开这几年,世子爷果真像变了个人,之前他明明最喜白色,或者银白、浅蓝、淡灰,就算着黑衣,上面也会绣些祥云、松柏等出挑的色彩和图案,因为少夫人说他肤色白,穿素色料子显得更精神。 可现在……他的衣服除了黑还是黑,又必须从里黑到外,整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的,越发冷酷无情、生硬又难以亲近。 而且刚才一开门,他怎么隐隐从里面闻到一股血腥味?可瞧主子身上并无外伤,就怀疑是不是自己一时紧张嗅觉出错了?吞吞口水,他赶紧禀报,“爷,你派去谭家的暗卫有消息传回来了。” “什么?”他接近于一潭死水的瞳孔终于产生些波动。 “呃……谭老爷派管家快马往四封村去了,意思要赶紧让绍世刚回来,好跟少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亲事办了。” 祝培风眼睛瞬间微眯,瞳眸中射出两道极其狠厉的光,思索半晌,终于冷硬下令,“很好!你派两个我的护卫,让他们带上炸药,去把出村那条堤坝给我炸了。” “啊?”白月一惊,声音都哆嗦起来,“爷,这这这……不好吧?”枪炮无眼,可别弄出人命。 可世子爷却铁了心,口吻越发不善,“怕什么?村民不是都转移走了?还有,通知林丛,让他明天安排督查司的人都去谭家。” 白月又是一抖,弱弱询问,”爷……去干什么?” 祝培风晦涩视线盯在黑暗中某处,幽幽吐出二字,“抄家! 第141章 带头抄家 婚事告吹 第二天,直到吃过中饭,谭老爷也没等到绍世刚和管家回来,却等来了大批官兵,接着……谭家就被抄了,还是祝培风领的头,督查司协助。 开始谭家人还不信,说他们奉公守法经商,从不做昧良心的勾当,凭什么被抄?祝培风就拿出一道皇上亲笔所写的圣旨,上面已经写清道明,就是因为湘蓝公主试戴金福堂首饰脸被毁一事。 其实这圣旨祝培风本不想拿出来的,虽然皇上表明,最好就是彻底把谭家按死,满门抄斩,然后再没收所有的家产和铺子,但被祝培风硬压了下来,一句“不能让百姓说皇上假公济私”,就把他抄家灭门的心思掐死了。 可现在一看,他给谭家机会、谭家也不中用啊,竟谋划着背地里把他女人嫁给别的男人、让他的两个孩子管别人叫爹,他想放他们一马都不行。为今之计,只有把他们都押进大牢,好吃好喝伺候着,才能彻底阻止住某些不可挽回的事发生。 他不怕心竹恨他、不怕谭家人怪他,他只怕失去心竹、失去他一对儿女,他们现在就是他的命! 至于绍世刚,就让他在四封村困着吧,他没拿炸药炸死他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所以……一大早,祝培风就率领二百精兵、督查寺六名四品官,直奔谭府。 他站在正院前庭,当然也目睹了心竹被两名官兵被押出来的瞬间。可她一直不卑不亢,除了微皱的眉头,脸上甚至一点惧怕之色都没有。 两名督查司的还在旁边议论…… “你看,不愧是谭家大小姐,咱们这些年也算抄了不少人家了吧?女眷里像她这么冷静的可没几个,哪个不是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晕过去的都比比皆是。” “嗯,可说是呢,听说她爷爷是教过太子的太傅,家教肯定和寻常人家不一样。” 祝培风在心里啐了他们一口……呸!什么家教不一样?那是因为心竹是他的女人,他打小就看上的世子妃能差吗?她要和一般豪门贵女一样弱不禁风、动不动就哭天抹泪,肯定也得不到他的青睐。 起初,谭心竹还算配合,直到看见祝培风,就像看见仇人一样,即刻便甩开束缚冲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了他一脚,真的是实打实踢了一脚。 祝培风早有防备,当然也可以提前拦住她,却纹丝未动,结结实实受了这一下。 押解她的两名士兵见此女敢当众袭击主审,上前就死死扣住她两条胳膊,让心竹吃痛的“啊”了一声。 祝培风自己被踢没脑,现下却恼了,蹙眉冲他们大喝“轻点!” 两名士兵被他喊懵,寻思这世子爷倒地哪伙的啊?怎么挨了揍还替罪犯说话呢?但对方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又是皇上亲派来主审此案的,他们可惹不起,便赶紧放松了力道。 然而忽地,后院好像传来孩子的哭声,心竹马上紧张起来,焦急对祝培风喊,“安安和乐乐在后面午睡呢,别让他们看见。” 祝培风向躲在门外的白月一使眼色,他撒丫子就往后院冲,而谭老爷、谭夫人不明白什么意思,还以为他们也要对孩子下手,即刻吓白两张脸,可为维持体面,还是强忍住急躁沉下声音…… “祝培风,我们谭家行得正做得端,此次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若为以前之事,你心中有气尽管冲大人来,别为难孩子。” 连被绑住双手的谭宬都蹦起来叫骂,“祝培风,你敢动我一对外甥试试,但凡他们伤着一点,只要我不死,天涯海角也非弄死你不可!” “好!有骨气!”祝培风拍拍手,信步走到谭宬对面,距离谭老爷也仅有两步之遥,表情一派坦然,“放心吧,都是本世子亲生骨肉,疼还疼不及,怎可伤他们一根毫毛?您二位还是先顾好自己吧,都自身难保了,来啊……分几个人去马厩,先把二少爷那几匹良驹清点一下。” 其中有几匹可是花了祝培风上万两,都是谭宬从他这捞的好处,没想到这小子竟大老远从京都运来,如今他非拿这个刺激刺激他不可。 果然,那些马匹就是谭宬的命根子,命令一出,直接捅到他肺管子上了,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与几名兵卫动手,说什么不让他们去动马,后来被林丛一掌劈晕,直接扔囚车上去了。 谭建雄和谭宪都没眼看,寻思怎么有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和弟弟? 谭母还算理性的,一边哭一边跟祝培风求情,“培风啊,看在我们亲人一场的情分上,你可别叫人打谭宬,而且老爷子岁数大了,也经不起这番折腾,不然家产你们想扣就扣,就是别伤到他老人家了。” 祝培风一直遵循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原则,如今前岳母客客气气跟他说话,他必然也回以尊敬,“您老人家放心,我朝法文规定,老弱妇孺不是重罪不押,祖父和安安乐乐都够格,本世子自然会尽其所能安顿好。”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其余官兵已经在极短时间内把谭府下人都赶到前院,开始拿着名单一一点人。 谭家人欲哭无泪,也发现了,只要祝培风一出现就准没好事,怎么好好交上去的皇品,如今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了?总不能东西你收走,如今一个解释不给,就平白无故给谭家定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好歹人命关天啊,怎可如此草率行事?可此刻又不是能讲理的时候,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谭心竹死死盯着祝培风,忽然想起他前几天的话……“就算你们的婚礼被搅黄,那也与我祝培风无关”,现在她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此番抄家确实与他无关,因为是皇上下的圣旨,他不过照令行事罢了。 并且……从未与她透露过只字片语,尽管过去两日里,他可以有无数个机会说明这一切! 她猜,他应该就是在等一个关键时刻,然后好给谭家致命一击,一是可以控制住所有人,二来,她和绍世刚的亲事也算就此吹了。 第142章 清点完毕 撕毁婚约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跳出了祝培风的辖制,可事实证明,她一直一直都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在场的每一位亲人,谁心里也没有她自责,此次晋选皇品完全是她的决定,如今却让家人跟着一起遭殃,她又怎能不愧疚?可她也再清楚不过,他们谭家是被冤枉的,没有人会拿这种杀头的大罪开玩笑,反而若被选上,那其中利益可是无穷无尽的,谁又跟钱有仇呢? 此刻就算被送进大牢,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她不会承认,并且一定要查清楚。 在被押走之前,心竹又停住脚步,回头朝祝培风喊,“祝世子,你们想抄什么就抄什么,但我谭家不服,肯定是要申诉到底的,咱们也丑话说前头,若谭府有一样东西被损坏,都得照原价原样给我赔。 并且在这期间还请善待我谭家老小,最后……劳烦祝世子给我未婚夫带句话,他一定马上就快赶回来,请他一定要为谭家平反,我谭心竹记他一辈子的好。” 祝培风立即就不爽了,本世子人就在这呢,为什么不求我?求他不比求谁都好使?那绍世刚又算哪根葱?还未婚夫?他一听这个词就气的牙关打颤! 行!既然她一心只记住绍世刚的好,他就偏给她看看,到关键时刻,到底谁能救她谭家于水火!挥挥手,谭家上下三十几口人就这样被拖上囚车,车轮辘辘朝城中最大的监牢驶去。 人走之后,他一方面还惦记马车里的安安乐乐,所以清点时只能吩咐手下草草了事,可督查寺左侍郎非来请示,“大人,那东西要往哪里搬啊?抄家、抄家,可不能像谭家长女说的那样,原封不动放在谭府,不如就抬回司里吧?” 祝培风横他一眼,反问回去,“怎么不能?礼部司现在库房可是占得满满当当,若送去衙门,跟肉包子打狗又有什么区别?现在谭家就算一块假山路石都算是皇上的资产,放在原处岂不更稳妥?不过离开时在各屋府门贴上封条、多派点兵卫守着罢了。” 那左侍郎琢磨琢磨,没敢反驳,抱拳答了声“是!” 快步走至后院,林丛也就来报,“世子爷,属下们不敢擅入谭小姐闺房,您看……” “我知道了,你们去其余房间吧,记得……把每一样物品都拿出来,记好归档,若是确认无罪,也方便归还,若是有罪,那就抬去京都充公。” “是,属下得令。” “还有……谭老爷书房要重点查看,至于寻什么,你应该懂吧?”他斜着眼睛用余光扫了他一下。 待林丛带着人拐去书房,祝培风才迈入心竹房间,发现这居室采光极好,跟在祝府时选的卧房朝向差不多。然后她的书非常多,可谓随处可见,桌上有、榻上有、枕边有,就连窗下花架上都放了一本,还是翻了一半的,应该是刚才查抄之前,她正在惬意的倚窗看书。 祝培风随手在花盆里捡起一片绿叶,充当书签,夹在翻开那页,再合上工工整整放进旁边抽屉里,这样她回来就可以接着看了。 回过头来,瞧见屋内柜子也很多,他先打开几个,立即飘出一股淡雅的香气,和她身上味道一模一样,原来里面都是她的衣服,祝培风贪婪吸了几口,还拿起一件长裙的袖子往脸上蹭了蹭。 怕耽误正事,他不敢过于沉迷,关上柜门后又打开其余几个,而里面却别有洞天,竟跟个小型展柜一样,摆得都是她的首饰,材质多以金玉为主,还有几块极其昂贵的稀有玉种。从成色上看,估计每块都要价值连城了,看样子……这几年她日子过得可谓相当不错。 幸而今日来抄家的是他,若换成别人,光这几块巴掌大的拙玉就必定会被中饱私囊了。 突然,床下一个格格不入的大木箱吸引了他的注意,走过去摸摸,是一个很旧的物件,漆皮都已经掉了,和室内崭新的家具形成鲜明对比,不禁纳闷,心竹房里怎么还会放着这种东西?便抬手给拽了出来,还好,箱子并没有上锁。 而打开一看,里面物品彻底让他傻眼,逐一细致扫过……居然都是儿时候他送给她的小玩意儿。手串、琉璃灯,拨浪鼓、甚至连在集市随手买来逗她开心的小香囊,还有白貂围脖、兔皮手套,都完好如初保存在里头。 他吃惊到无以复加,这是多么年代久远的东西了,若不是今日重见,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祝培风一瞬间激动到眼眶泛红,每一样东西都用大掌温柔拂过。他想……心竹还是爱他的吧?不然不可能大费周章把这木箱从京都拉到扬州,还像个宝贝一样压在床下,而越凝视这些东西,他心里就越发难受。 他辜负了心竹,这四年间都在对她的仇视中度过,而她……还无比珍惜的守护着属于他们小时候的回忆。 可正在此时,林丛声音又出现在卧房门口,“大人,东西属下在谭老爷书房中找到了。” 祝培风背对着他飞快抹下眼角,随后才站起身,大步走出去。 垂首接过那张红纸,打开一瞧……金色的“婚帖”二字明晃晃出现在他眼前,上面还清楚标明了谭心竹和绍世刚的名字,让他觉得是那般刺眼。 “唰”一下,一份完整的婚书已经一分为二,他厌恶的瞥给林丛,淡淡命令,“烧了吧。” “是。”林丛答完,一刻都不敢停留,掏出火折子就把碎纸烧成灰渣,才终于看见主子心满意足的神情。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清点已经接近收尾,祝培风实在惦记自己一双儿女,就留几名手下善后,自己往门口走去。可还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就听见马车里传来白月的求饶声,以及安安乐乐的哭啼声。 他心一揪,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至跟前,抬手打开厢门。 豪华马车里,安安乐乐两个小人儿并排坐在凳子上,小脸儿泪痕斑斑,已经哭岔气了,小肩膀还不停一耸一耸,让人看了就打心眼里心疼,而白月捂着脸跪在下面,一个劲儿求饶…… “小少爷、小小姐,您二位别哭了,饿了这有糕点、渴了这有甜茶,奴才样样都备妥了,小主们就饶了奴才吧,您看……这会儿脸都扇肿了,还不行吗?” 第143章 亲爹哄娃 一个顶俩 祝培风实在看不下去眼儿,立即跨上去踢了他屁股一下,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孩子哭成这样,怎么不早点来报?” 白月敢怒不敢言,只得唯唯诺诺回禀,“怕里面还没结束呢,不敢进去贸然打扰世子爷正事。” 祝培风把还在抽抽泣泣两个小家伙抱进怀里,这才看清,白月脸上已经重叠了好几个小巴掌印,一看就是被这俩孩子打得,想是他阻止他们下车的结果。不禁又一阵自豪,不愧为他祝培风的孩子,够胆量,该出手时就出手! 但看他那副手气样,还是马上斥责,“什么是正事?他们现在才是本世子的正事。” “是!奴才知错了,请主子恕罪。”白月再次扮演哑巴吃黄连,不过这俩小主子真不是善茬儿,肺活量还惊人,都快哇哇哭一个时辰了,马车顶都差点被掀开,愣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可苦了他一对耳朵,还有这张好久没爱过巴掌的面皮。 “叔叔,您怎么在这?可不可以带乐乐去找娘?呜呜……乐乐要娘、乐乐要娘,呜呜呜呜……哇……” 说着说着,小丫头又哇哇哭起来,安安也泪眼婆娑,憋着小嘴儿可怜巴巴看向祝培风,“叔叔,刚才出来时安安都看见了,是你命人把娘和外公外婆、大舅小舅押走的,你是不是坏人?” 祝培风心疼得不要不要的,让白月把马车门关上后赶紧抱紧孩子轻哄,“哪有?爹是好人,这样不过是在帮娘洗清罪名,而且安安乐乐放心,就算外公外婆、大舅小舅被押走,爹也不会让他们受罪,反而会好吃好喝的待着。” “真的吗?”乐乐抬起小脑袋,又确认了一遍,“没有骗乐乐?” 但还是安安机灵,立即截住妹妹的话,直指重点,“等等……你刚刚说‘爹’,叔叔是谁的爹?” “你们的爹啊。”他回答的理直气壮,这种时候,不实话实说是不行了。 “我们的爹?”安安乐乐小表情瞬间呆住,“可、可娘说,我们家只有娘,没有爹啊。” 祝培风爱怜摸摸两个小宝贝儿的后脑勺,幽幽叹口气,“哎!娘说的那是气话,只要是人,怎么可能没有爹和娘呢?几年前娘怀你们的时候,爹上战场打坏人去了,因为不知道娘怀孕,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来找过你们。” “哦……我明白了”乐乐举起小手,“娘觉得你忽略了我们,才会生气,因此说没有爹是气话。” “没错!爹的乐乐真聪明”他笑着亲了她额头一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那爹其实是爱娘、爱安安和乐乐的,对不对?才会给我们买糕点吃,还往家送来那么多东西。”安安抓抓他衣襟,急需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对!”他毫不吝啬、斩钉截铁的回答,“爹当然爱你们了,而且非常非常爱、无比无比的爱,爹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可不可以请安安和乐乐也不要生爹的气了?爹以后一定加倍对你们和娘好。” 祝培风喉结滚动,一颗心都酸成了蜂窝煤,不知该如何倾诉对两个孩子的感情,又要如何才能修复这四年亏欠的父爱,如今……他能做的只是拼命抱紧他们,让两个小家伙能更直白体会到,他对他们有多么的渴望。 “爹……我们真的有爹了吗?”乐乐有些不敢置信,看见哥哥点头,才扑进祝培风怀里,搂着他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爹,我和哥哥真的有爹了,爹,你再不要走。” “好,爹不走,以后一辈子陪着安安乐乐。” “爹,你还要教安安骑马射箭,去河里抓小鱼,安安不要再从画本子上看见这些。” “好!”祝培风吸吸鼻子,强压下那顷刻涌上喉咙的哽咽,“不但骑马射箭、去河里抓小鱼,爹还要带安安乐乐去放风筝、放河灯、打马球,做很多很多你们之前没做过的事。” 白月不知何时已经跌坐在地板上,痴痴凝望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如此才对嘛……这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祝世子,知道感动、知道悲伤,从前那个冷冷冰冰、又无欲无求的是什么鬼? 看来只有少夫人和这两个孩子,才能让他真正活过来。 “爹……” “爹在!”他立即回应,仿佛听一万遍这奶声奶气的“爹”都听不够。 “娘什么时候能出来啊?没有她,乐乐晚上睡不着。” “还有外公、外婆,大舅舅和小舅舅”安安补充,“曾祖又在哪?” “乖!”祝培风拿过披风将两个孩子细心抱起来,然后让他们靠在自己身上,“爹先带安安乐乐回家吃晚饭,但爹保证,他们都好好的,娘……最多让她待一晚就出来,好不好?” “嗯,好、好吧”乐乐揉揉眼睛,哭了一下午,现在一被爹搂进怀里,马上就打起瞌睡。 安安也缓缓合上眼皮,可还不忘叮嘱,“爹要说话算话,明天就让娘出来。” “一定,爹答应你们了。” 祝培风许下诺言!本来也是为了暂时拘禁住谭家,这样便能彻底阻挠绍世刚与心竹的亲事了,而要暗中提个人出来,对他来说还不易如反掌嘛?至于首饰的事,他料定不出三日,爹那头就会传消息过来! 马车缓缓启动,直至回到司长府安顿好两个孩子,他才叫来林丛问了几句话…… “谭老爷子安顿在哪了?” “回世子爷,老爷子安排在了谭家一处外庄上,是他自己要去的,说里面都是谭府从京都带来的老人儿,与他们在一起还能熟悉些。” “嗯,不错,别的没多问什么吧?” “没有,老爷子是非常深明大义一个人,不愧担任过太子太傅,心胸又开阔,一直坚信谭家会没事的。” “好,我知道了,那狱里呢?” “也很好,属下给了狱头每人五十两、下面小吏每人二十两,从上到下都打点个遍,现在安排谭宪、谭宬两兄弟住一间狱房,谭老爷谭夫人一间,谭小姐自己一间,皆是软榻、环境干净,晚饭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以命鸿福楼从明日起一日三顿按时按晌送去。” 祝培风对林丛的安排非常满意,当下就赏了一千两。 可万万没想到,就算安排的这样周详,牢里还是出了事,入夜后……祝培风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孩子哄睡,就有一名典狱长骑快马来报,说谭小姐出事了,大腿被割伤,现在人正流血不止。 第144章 全家下狱 心竹受伤 祝培风扑腾一下坐起来,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立即飞也般冲出去,一脚就给那典狱长踹个四仰八叉,厉起眼睛呵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本世子好好的人送进去,怎么就血流不止了?说!谁弄的?” 他非将那人大卸八块不可,而且伤到腿,怎么会伤到腿呢?是不是有人想对心竹图谋不轨?这更令他差点气背过去,拿起长刀就要砍人。 那典狱长吓坏了,屁滚尿流爬过来磕头求饶,“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但您冤枉小的了,伤是谭小姐自己所为,可与咱们无关。” 最后还是白月、林丛合力才将祝培风拦下,赶紧提醒,“世子爷息怒,现在还不是追究他们的时候,谭小姐腿伤要紧,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 这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心竹那还流着血呢,别的也顾不上了,留下白月看孩子,都等不到小厮牵马出来,自己和林丛直奔马厩随便骑上两匹便跑。 来到狱中,首先听到的就是谭老夫人的哭声,还有谭家其他人的焦急呼唤…… “女儿……你怎么样?会不会很疼?哎,你怎地这样不小心?” “姐?别怕,一会儿大夫就来救你了,你再挺一会儿。” “小妹,撕下块布条把伤口缠上点,这样血便不会流得很快。” 祝培风一听都想杀人了,琢磨这伤口一定不小,监牢里这帮杂碎小吏,真是拿钱不干事,现在才来告诉他,而且看样子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请大夫。 大步来到一间牢房前,发现环境果然不错,没有别的监房那种潮湿、难闻的气味,心竹还穿着白日里那身衣服,只是发髻稍有些散乱、脸惨白了些,正一个人坐在木板床上,大腿的血已经滴滴答答在地上形成一小滩小洼,白裙也染成了红色。 他看得立即暴怒不止,挥开还守在那的几名小兵,扯开铁链就走了进去。 “心竹……你、你怎么了?腿怎会受伤?” 他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要去看她的腿,却被她无情挥开,“别碰,只是些小伤,不足挂齿,况且现在您是官、我是囚,又男女有别,世子爷还是别动手动脚的好。” 男女有别?亏她说的出来!祝培风也不理,执意将她打横抱起来,迈步走出牢房。 “祝培风,你要干什么?”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抱高,只能下意识搂紧他脖子,又试着推搡。 他极度不悦攥起眉,沉声喝止,“别动,都这样了,还能在里面待着吗?我抱你回府,得赶紧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必,都说了是小伤。” “是小伤,但也得消毒止血,而且孩子正吵着找你呢,已经哭了一晚上。”为顺利带走她,他只能先撒个小谎。 果然,她立即不挣扎了。 而当走至其余两间牢房前,他还不忘匆匆打个招呼,“谭老爷、谭夫人,心竹我带走了,其实这次培风本不想拿出抄家令,但于公皇命难违,于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竹嫁与他人,就只能先委屈诸位在牢里呆几日了,但首饰的事,培风一定会还谭家一个公道,你们便早些休息吧。” 话落,他抱着心竹转身离开。 谭宬不服气,趴在铁栅栏上对着他背影叫嚣,“祝培风,你这就是公报私仇,好好给我姐治腿听见了吗?就算将功补过,要不然我绝饶不了你。” “行了,你叫个屁,就你那两下子,能饶不了谁?”谭宪啐他一口,心里也有点惦记妹妹,牢房距离远,光线又暗,他也没看清妹妹是怎么伤的,只听见两名小吏叫嚷才知道。 谭宬“啧”了一声,“哥,我这不是给姐撑腰呢嘛,你怎么总长他人志气 灭自己威风?” “哎呀,行了,你闭嘴吧。”谭老爷正心烦意乱,又给旁边惦记女儿的妻子擦擦眼泪,才转而对长子道,“宪儿啊,看来爹这步棋是走错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然……也不至于让全家人落于这步田地,还害了心儿。” “爹,您别这样说,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好在祖父和两个孩子没受到波及,如今心儿也出去了,儿子倒觉得在此呆段时间也挺好,还能趁此多休息几日。” “哎!话虽如此,可首饰的事……” “爹……”谭宪打断父亲的话,就怕隔墙有耳,“您其实不必过于担心,细琢磨琢磨,为什么被关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提审或者问话?就说明对于此事祝培风心里是有数的,他是个铁齿铜牙的人,说让咱们待几天,没准便真是待几天,咱们就且耐心等等吧。” “好、好,爹明白了。” 谭老夫人抹抹眼泪,忍不住抱怨,“都说世态炎凉,这回我总算见识到了,咱们全家遭殃,绍世刚的爹绍谦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身在官场的人消息不比谁都灵通?如今好歹也快成为一家人了,起码下午就该来问候问候的,可却连个面都没露,甚至问都不问,怕是现在正在外面和咱家极力撇清关系呢。” 谭宬冷哼一声,跟着附和,“可不是嘛,绍大哥的为人绝对没得说,但他这个爹……真是不敢恭维,儿子看他本来就是没安好心,张嘴就要八万两嫁妆,简直狮子大开口,也就是您和我爹能答应,换个人家……早打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绍大哥是倒插门呢。” 谭宪也认同的点点头,“这点宬儿说的没错,爹、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桩亲事没成,兴许对我们谭家也是好事,起码能及时止损,咱家心儿虽然和离又带着孩子,但也比寻常百姓家女子强百套,对婚事更要宁缺毋滥,绍世刚好只是一方面,若有个这样的公爹,难保心儿不成为下一个姑母。” 谭母沉思一瞬,终于下定决心,“成!他爹,出去以后咱就把这门亲事退了吧,再跟世刚好好解释解释,还有……不如以后就真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呢?” 其余三个男人听了这话都异口同声叹口气,谭建雄更别有深意拍拍妻子手背,“傻夫人啊,招什么上门女婿?今日的事你还看不出来吗?那祝培风……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咱们女儿了。” 第145章 知心交谈 意外得喜 回到司长府,祝培风自己卧房被安安乐乐占着,只好把心竹抱到偏房,她环顾四周,马上问,“你不说孩子哭着找娘?怎么不见他们出来?” 祝培风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可能是太累睡着了”接着又向她伸出一只手。 心竹眼神稍有游弋,淡淡问,“什么?” 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劲儿都快把祝培风气笑了,只好挑明,“你随身携带防身的匕首,拿出来!我跟你保证,心竹,谭家不会有事,宫里那头有我爹帮忙查,所以就算你用自残的办法出来了,也帮不上任何忙,我也不会允许你自己涉险去查什么真相。” 她懊恼的撅撅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腿确实是她自己划的,目的就是为博取他的同情,好尽快从牢里出来,自己去查出实情。 今日苦苦等了一下午,本以为绍世刚不在,他爹好歹也会来看一眼,谭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又以他的官位,从中帮帮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可现实却让她无比失望,绍伯父并没有出现,也间接说了他对这门亲事的态度,起码不如表现的那般真心。 而在店里做生意时,她也曾听闻过一些贵妇在私下议论,说绍谦之就是个官儿迷,因为急缺银两买官,才不得不同意儿子娶了个她这个和离女商人。 她开始还想,只有绍大哥真心待她,别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大哥和弟弟的亲事不会再被耽误,直到今日才看明白,一切别有所图的婚姻都不会长久,问题也早晚会暴露出来。 拿出一把短匕,她放在了一直等在那的大掌里,神情沮丧。 祝培风像哄小孩子一样摸摸她头,轻轻抬起她腿放在床沿上,温柔道“再等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本来想明天再把你接回来的,不过今日出来也好,看见你我还能踏实点。” 她抬头,盯着他专注凝视自己伤口的侧颜,内心一阵感慨,想都没想便直接问出口,“世子爷,你不都知道我快成亲了,为何还对我这般好?” “因为爱你啊”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苦笑着看了她一眼,“快成亲了,不是还没真正成亲吗?那就代表本世子还有机会。” 她“呲”笑一声,红着脸把目光转向别处,“就算不嫁绍大哥,也肯定不会嫁人你。” “好,不嫁就不嫁,那我也不娶,就这样跟你耗一辈子,反正孩子都有了,旁的还急什么?” “你、你少胡说,就算你想如此,老王妃也是不会同意的。” 祝培风一把抓住她手,表情无比真挚,“心儿,我已经做好打算,以后我的任何事都由自己做主,再不会听人摆布,包括我娘在内。 当年,若不是因为一时耳根子软,也不会让莲雪稀里糊涂就入了门,还在咱俩之间产生这么多误会、俩蹉跎了这么多年光景,还……还苦了安安和乐乐,这个教训太惨痛了,我已悔不当初,每每回想曾经都无比愧疚,所以时常提醒自己,以后切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而不知为何,这一刻……居然有点贪恋他的体温了,因此便放弃挣扎,与他说了几句真心话。 “世子爷,其实从你的身份地位来说,有几个侧妃和侍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祝王爷这一支又只有你一名男丁,从婆母的角度考虑,多为家族开枝散叶确实没错,问题是出在我这,我心胸狭隘、又善妒,不能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若勉强在一起,难保之前的事情不会重演,不如……咱们就趁此别过吧。 关于安安和乐乐,我虽然不会给你,但若你想他们了,就随时来看,如今我已明白,父子亲情不是想切段就能切断的,况且他们也有得到父爱的权利,我不会再自私的阻挠,至于我们,就……” “不,心竹,你别说了!”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固执的摇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等这次首饰的事一解决,我就去请示皇上,这辈子都留在扬州不回去了,永远陪在你和孩子身边,若爹娘再知道安安乐乐的存在,肯定也高兴疯了,一定会愿意跟着一起在此定居,所以别现在就拒绝我,求你了。” 心竹抿抿唇,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因为她此刻真的做不出任何决定,打心眼儿里往外的,还是无法真正接受他,就像他说的……过去的经验太惨痛了。 她无法忽视绍大哥的爹,现在也同样无法忽视祝培风的母亲。 “那……首饰的事,到底要如何解决?”心竹只好转移开话题。 “这个不难,爹在宫里的根基可比我深,手里的人也不简单,查清这点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难度,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舍不得离开她分毫,“其实,现在多少已经有些眉目了,也有了怀疑的对象,其他只需顺藤摸瓜。” “哦?有了怀疑的对象?谁啊,我们谭家在京都也并未与谁结仇啊?”而她百分百确定,那些饰品是在进入京都后才被动的手脚。 可就在两人说到关键时刻,大夫到了,并由林丛领进来,二人只好打住话题,祝培风也不得不放开满怀软香柔玉,让开位置。 “有劳您,给处理下伤口。”他拿过薄被盖在心竹身上,只留出受伤那一块位置,保护意味明显。 大夫观察片刻,微一拱手,“大人放心,夫人伤口并不严重,只需上些消炎止痛的药,在包扎好就无碍了,但在医治前可否先让老夫号下脉,对用药上比较稳妥一点。” “好。”祝培风答应完,又贴心的把心竹手托到大夫面前。 可谁知……那老大夫只搭脉片刻,神色突然一紧,惊呼到,“哎呀……夫人这是喜脉啊,幸亏提前知道了,若抹上些排淤血的药,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146章 意外之喜 三娃临门 心竹错愕的眨眨眼,觉得大夫是不是弄错了?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她又没与男人有什么,怎么会怀孕呢? 祝培风也足足呆愣了好半晌,而在这看似一瞬、对他来说却十分漫长的片刻时间里,脑海中却已经闪过无数种想法,首先就是这孩子会不会是她和绍世刚的,然后……如果设想是真的,那他要不要放弃心竹? 但也仅仅是刹那,他就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随即决定……就算是绍世刚的也无所谓,虽然想想他们亲密的景象他就要疯了、要嫉妒死了,好比心如蚁噬、百爪挠心,可也完全抵不过失去心竹的苦。 因此……他愿意接纳这个孩子,只要心竹同意重新跟他在一起,他就可以当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只要是她生的,他都可以当安安乐乐一般疼爱,谁让自己也曾那么深的伤害过她呢?如今就当一报还一报了。 老大夫急急开口,表情笃定,“夫人……这点老夫绝对不会号错,两脉都圆滑跳动,不是典型的喜脉嘛。” “可……怎么可能呢?”她眼睛瞪得溜圆,浑身突然充斥着一股无力感。目前为止,自己身边只有两个接触比较频繁的男人,一个是绍世刚,可她和对方最亲密的行为就是拉过一回手,若真到了怀孕的地步,怎会毫无察觉、一点都不知道呢? 再有就是祝培风,想到这里,她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过去。可也不应该是他啊,虽然强迫着被他轻薄了几回,还有一次差点擦枪走火,但终究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祝培风却把这种目光解读成了歉意,为表真心,他马上弯腰安慰,“心儿,别怕,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所以咱们只需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其余我负责。” 心竹听到他的话没有感动,反而越发气愤,不禁嚷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让我生什么?我根本没、没怎么样,祝培风,你不能平白无故诬陷我。” 照他这态度,肯定是认为自己和绍大哥发生了什么,但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所以她必须解释清楚。 然而碍于还有大夫在,她实在羞于启齿,但也许是因为白日里抄家的急火攻心、还有现在的心力交瘁,竟让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床铺上。 这可把祝培风吓坏了,赶紧扑过去把人抱起来,惊慌失措向老大夫求救,“大夫,你快看看,我夫人怎么了?” 老大夫过来探探心竹鼻息、又扒开眼皮看看瞳孔,才平静宣布,“夫人没事,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有些体虚,让她好好睡一觉也好,还是让老夫趁此尽快把她腿上伤口处理一下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祝培风喃喃自语,仍是卸不掉满面的担忧。 一刻钟后,老大夫熟练将伤口包扎好,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大人,夫人现在身孕已经快接近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但从脉象上看……明显有些体寒脾虚,平日里还需多注意,不要累到、不能吃生冷的食物,尽量让心情保持平和,不然动了胎气就麻烦了。” 心竹脾虚他是知道的,便吩咐,“那还请您给我夫人开些孕妇宜吃的药调理调理。” 然猛地……他想起刚才大夫说的话,将近三个月……将近三个月……细一推算,那不正是他们去玉青山接心竹大哥的时候嘛?而那次绍世刚并没有随行啊,反而是他,有一夜与心竹…… 突然,他思绪一空,立即在脑袋里炸开一朵五彩烟花,难道……这孩子是他的? 老天爷!狂喜的感觉刹那将他淹没,祝培风身临其境感受了一把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刚才光顾着心痛难过,怎么傻到把这茬忘了? “大夫!”他激动的一把握住大夫肩膀,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快三个月了?” “呃……”老大夫缩着脖子,琢磨今晚遇见这一对小夫妻是怎么了?竟先后对他医术表示质疑,但还是耐着性子重复,“没错、没错,老夫再确定定不过了。” 好!好啊!祝培风喜上眉梢,大喝一声“赏”! 他做梦都没想到,心竹竟又有了他的孩子,这不眨眼之势就三个小家伙了吗?也没准是四个! 但不行!双胞胎对孕妇身体伤害太大了,心竹自己也辛苦,所以还是生一个就好、生一个就好。 林丛闻声赶紧从屋外进来,发现主子正抱着昏睡的谭小姐坐在床沿傻乐,而刚刚又好像听见什么身孕、三个月之类的话,心里也是一喜,这样再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就是傻子了,立即掏出个又大又圆的银元宝塞进老大夫手里,接着一拱手,“今晚辛苦您了,在下这就派车送您回去。” 老大夫眼冒金光,乐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实在是活到这把岁数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银锭子,今晚真是不虚此行,刚才被质疑的不悦也都抛到脑后,立即告谢连连,然后随在林丛后离开了卧房。 而谁来、谁走、又说了什么,已经完全入不了祝培风的眼和耳了,他感觉整个人都痴了、傻了,心思都集中在心竹的肚腹里,从后面抱紧她,大手不断来回抚摸,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他刚才真是罪该万死,怎么会忽视这么重要的事?还把自己的种怪在别人身上,应该早就明白的……心竹不是能随便与人发生亲密关系的女人啊。 全因没料到这等好事会发生他身上,自然而然便会往最不好的地方想,当时已经难过到极点,不免让他丧失了理性的判断。 回想起刚才对心竹说的那些话,他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这回完了,他是不是又犯了相同的错误,没给她足够的信任?那明日醒来他要如何跟她解释呢? 哎!不管了!他低头亲了心竹面颊一下,今日他也累了一天,从来不知哄孩子竟能是这么累的事情,如今又有她同榻而眠,他已经困极乏极,便抱着人儿缓缓倒进了被褥里,还不忘小心避开她受伤的地方。 真好久没有体会过这样幸福的感觉了,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再愁吧,他此刻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而兴许……醒来心竹便会忘记晕倒前的话呢,那一切不都好说了?可事实证明,竟是他思虑不周,事情可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第147章 吓破肝胆 跪地求饶 第二天早上,当心竹睁开眼睛,看见呈现在自己面前那张放大的俊颜、还有护在肚子上的手,立即便回想起昨夜大夫的话,然后脑子就变得懵懵的、心也懵懵的,甚至整个意识都陷入混乱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何会无缘无故就怀孕了?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忽略了某部分记忆,而且现在、立即、马上,她便要再找名大夫问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打定主意,她毫不犹豫推开他胳膊,下床就往外走。 祝培风本来警觉性就高,被如此一推,必定瞬间惊醒,睡眼朦胧的眸子刹那清醒过来,却只看见一个朝外走的单薄背影,而后就如箭般飞速冲了出去。 “心竹……心竹……”他因为过度紧张,尾音都发着颤,赤着脚追到门口,但只敢轻轻拽住她胳膊,就怕稍微掌握不好力道会伤到她。 大夫说过的话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在心里、要让她保持心情舒畅、不能生气、也不能累到,更不能吓到。 心竹回过头,面色不善,也是第一次展现自己刻薄的一面,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对他说:“祝培风,你要干什么?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告诉你,别拦着我。” 话落,她甩开他又要往外走,这件事一时弄不明白,她就一时不能心安。 祝培风身手矫捷,一下挡在门前,视死如归的说什么也不肯让开。 “心儿,我知你想去干什么,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也必须实话实说,你、你不必再找人求证了,大夫说,你确实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而孩子是我的,因为按时间推算,那时我们正在玉青山下的村子里,有一晚……我们也的确有了肌肤之亲。” “什、什么?肌肤之亲?”心竹“唰”一下白了脸,腿一软,身子又差点跌倒在地,幸亏祝培风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捞入怀里。 “宝贝,你别这样。”他怜惜的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恨不得把一腔深情都倾注在她身上。 “还记得那碗酒酿汤圆吗?那夜,你吃过汤圆来找我谈事,不一会儿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而我……就趁机亲了你,我我我……我实在太想念你了,又整整四年没碰女人,结果一时间没控制住,就把你抱上榻,缠绵了整整一夜,宝宝,对不起!” 谭心竹听得目眦欲裂,眼睛里都冒出无数小星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居然敢趁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带她上床?最可气的是,现在还让她怀孕了。 奋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她失去理智般,抬手就朝他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甚至让他整张脸都被打偏了过去,随后歇斯底里冲他怒吼,“祝培风,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卑鄙、无耻,和奸淫妇女有什么区别?我、我恨死你了,你怎么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这般对我?” 她气不过!真的气不过! 越想越憋屈、越想越堵心,竟像个耍赖的孩子般“哇”地痛哭出来,浑身也颤抖个不停。心想怀孕不是很难的事吗?怀安安乐乐时也是因为他被软禁,他们在王府厮混了两个月,为什么这次只一回就中了? 不行!不行!对那件事她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才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词,非再找人再问问不可! 胡乱抹净眼泪,她还要往门外走。 祝培风慌得手足无措,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感觉心都要裂开了,又担心她动了胎气,只能任打任骂护在门前,“好心儿,大夫说了,你身子虚,千万不能过分生气,不然一定会影响肚里的孩子,我……” “你别说了。“心竹捂住耳朵,绝望的再不想听他说一个字,见他像座山一样堵在那,出又出不去,更加歇斯底里起来,转身抄起桌上的茶壶、茶杯,但凡能看见的和自己能拿得动的,都一股脑朝他身上砸去。 祝培风自觉理亏,便站在那雷打不动任她发泄。 可突然……气红眼的心竹居然出其不意捡起一块碎瓷,狠狠抵在自己劲上,呜咽着对他威胁,“你走开,我要出去,再找名大夫仔细看一遍,昨晚那老头是你找到,没准早就与你串通好了,我才不会信,若你不走,我就即刻死在你面前。” 这回腿软的变成了祝培风,他抬起胳膊,摆出阻止的姿势,可又不敢真的碰到她,惊恐的连连答应,“好好好……心儿,你别激动,我这就闪开、这就闪开。” 然心竹已经没耐心等到他主动挪开,上前就将人一把推走,气急败坏打开了房门,可还没等跨出门槛,眼前景至已让她立即愣在当场。 此刻……庭院中已经站了不少仆人,有浇花的、扫地的、还有端着水盆等着给祝培风洗漱的,才意识到这大早上,下人肯定要先到主子园中打扫才对。 而众人一定是被他们刚刚在房中争吵的声音震慑住了,所以各个呆若木鸡,连水壶里的水撒了一地都不知道,还在那侧耳听着房里的动静,但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来,所以两方都进退维谷,双双尴尬僵在当场,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她顿时羞愤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脚下一急,又险些被门槛绊倒。 祝培风急急从后面追过来,心脏已经要被下脱落了。 瞧他铁青的脸色,一定气得不轻,而就在大家以为这位“黑面神”要对谭家大小姐大发雷霆的时候,他竟跌破所有人眼睛,“噗通”跪在了谭小姐面前。 “喝”……台阶下立即发出一阵齐齐的抽气声,还有人拼命揉眼睛,寻思自己是不是早上做梦还没醒呢? 此刻的祝培风已完全顾不得脸面问题,只要心竹能不动怒,让他趴下亲吻她的脚他都愿意。 趁心竹傻掉的时候,他赶紧将两只胳膊护在她肚子上,开始低三下四承认错误,“心儿,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本世子色欲熏心,干了不该干的事,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你千万别这般动气了,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如果还觉不解气,那本世子今日就不起来了,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你消气为止。” 第148章 弥补缺憾 遭到拒绝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心竹瞅瞅下面还在瞧热闹的仆人,暗骂他也不嫌丢脸,堂堂当朝世子爷,竟众目睽睽说跪就跪,简直不成体统,便冷声催促…… “你快起来,别企图使这些无耻的招数逼我就范,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如果还不能原谅,那心儿就再扇我几巴掌,实在不行捅我几刀也行,只要你别气坏自己。” “你……”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两个小朋友突然从旁边卧房出来了,看见想念一晚的娘都欢喜无比,觉得爹真的说到做到、没有失言,可再看到他奇怪的姿势,又疑惑惊呼,“娘……您和爹干什么呢?爹为什么跪在那?” “肯定是爹犯了什么错误,我们以后可不要学爹,不然跪在那好丢丢啊。”安安襟襟小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后面白月飞速用手遮住两个孩子的眼睛,琢磨别跟主子学就对了,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是个惧内的。 心竹被孩子一问,自己先臊个大红脸,可纳闷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叫爹了?一定是祝培风把实情说了出来,起身便要朝安安乐乐走去,却又被他牢牢箍住腿。 “心儿,你别走,想要找大夫的话我让人去给你请,但总得替牢里谭家人考虑考虑,让外人看见,怎么下狱了还能在外面闲逛,难免觉得有失公允,狱头肯定就要对牢房严加看管了,吃苦的还是岳父他们。” “谁是你岳父?”她眉毛攥得死紧,又照他肩膀拍了一下,“你赶紧起来,孩子还在看呢,再说……谁同意他们管你叫爹了,祝培风,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 “哎呦……二位主子,咱们有话能不能进屋去说?”林丛急出一脑门儿汗,看世子爷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才大着胆子上前提醒,毕竟他如今仍是一家之主,总得在下人面前留点颜面。 “娘,爹犯了什么错误?乐乐替爹求个情行吗?您就原谅他吧,爹以后一定不敢再犯了。”乐乐挣脱白月跑过来,抬着嫩生生的苹果脸儿看向娘,瞧她没有要软化的迹象,又搂住爹的脖子,“爹……您快跟娘保证啊,说你知道错了,以后定不再犯。” “嗯,乖女儿,爹知道了。”祝培风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栽在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手里,此刻女儿发话,他赶紧一字不漏学了一遍…… “心儿,我知道错了,当着这些人、还有一双儿女的面,我再次跟你郑重道歉,对不起!并且保证,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肯定不做,就算你不能马上原谅我,但也别太动气了,要多为肚子里的宝宝着想,毕竟他是无辜的。” 哦呦呦……看平日间一身傲气、下巴都不肯低一下的主子跪在那频频道歉,又这般真挚的模样,旁边几个丫鬟、嬷嬷心都被抓了一把,皆露出无比疼惜的表情。 那可是他们的司长大人啊,还是世袭的世子爷、正经二品大员,身份何其尊贵?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差不多了,可现在却委屈求全到如此地步,不亲眼看到都不带信的。 就冲那张帅到举世无双的脸,她们都想跪在地上跟着一起求情了……谭大小姐,您大人大量、好人有好报,就快原谅了我们家主子吧,什么大不了的罪过,要把他逼到这步田地? 要是她们能嫁给这样身份的夫君,别说跪地道歉,就是随便表示点歉意她们都要烧高香喽。 而这谭小姐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却也真能把祝世子治得服服帖帖,但转念一想……却也合理,人家可是给世子爷生了一对龙凤胎呐,有几个女人能有这等福气?如今肚子里又怀了,当然可以有耍脾气的资本。 心竹站在几步高的台阶上,一方面不想让乐乐失望、一方面又有些受不了大家谴责的目光,略沉吟片刻,还是牙一咬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这可是你说的,不求我原谅,只让我别生气,好,我不生气了,你赶紧起来吧。” 祝培风眉心一展,决定见好就收,向安安招招手、又抱起乐乐,才小心翼翼扶着心竹回到卧房。 林丛暗暗吁出口气,马上过来替他们一家子将门关好,接着才向还看得意犹未尽的仆人挥挥手,“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众人偷笑着在心里反驳,怎么没什么好看?瞧家主给女人下跪,这戏码不比戏园子里唱的大戏都好看?但还是乖乖各行其职,该浇花的浇花、该扫地的扫地去了。 “白月……”突然,屋内传来一声呼喊,白月片刻不敢耽误便匆匆跑进去,哪成想,从此以后自己的噩梦就开始了。 祝培风跟魔怔了一样,因为觉得前两个孩子从怀孕到生产他都没能陪在心竹身旁、也没有机会参与,自然要把亏欠的都在这个孩子身上补回来,所以一下子吩咐了八百件事…… “你赶紧告诉管家,去买两个会做饭的好厨子,少夫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必须吃好、身体才能养好,什么人参鹿茸、鲍鱼燕窝,都去药材铺买最顶级的回来,让人一天三顿做给少夫人吃。 还有,顺便去伢行买两个细心的婆子,什么奶娘、乳母,能备好的都提前备好,对了……连接生的婆子也要找几个,最好现在就住进府里。 至于婴儿房嘛……就把后面整个三进院都收拾出来,给安安乐乐都各留出一间,以他们的年纪,明年也该启蒙了,是不是该考虑找个材学渊博的老师父?” 心竹在床上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枕头就飞了过去。“祝培风,你是不是想多了?什么乳娘、什么产婆?我说要在你的司长府待产了吗?婴儿房也不必张罗,我谭府自会准备,而且安安乐乐也有启蒙老师,更不劳您费心。” 第149章 买座新宅 金屋藏娇 祝培风黑了脸,抱着枕头几步来到榻前,“心儿,这等事可开不得玩笑,你怀的是本世子的孩子、我祝家的骨肉,怎可不生在我府里生产?反而要回娘家?” “安安乐乐也没生在祝府,不也照样长大了?”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这回知道了,你还想让我当个现成爹啊?”他因为情绪激动,连音调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没想到心竹不吃这套,头一扭,就是不肯妥协,“你别得寸进尺,刚才还答应不勉强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呢,现在就忘了?在这种情况下答应生下孩子,已经算我网开一面,所以你最好别再惹怒我。” 祝培风深吸一口气,极力为自己申辩,“我这只是想尽到一个当爹的责任,怎么会惹怒你呢?而且几个孩子都需要我的照顾,心儿,别固执,你得和孩子们留在我身边,让我时时刻刻能看见你们,这样我才能放心。” “不要!”她坚定摇头,“没成亲就跑到别人府里生孩子,传出去我还哪有脸回铺子做生意?世子爷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绝对不会来这里。” 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可一想起肚里的孩子,她真的好想捂脸!安安乐乐就是莫名其妙有的,还好爹娘没嫌弃,依然发自内心的疼爱他们,可这个又要怎么说呢?况且三个孩子还是同一个父亲,她这就是典型的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实在无法启齿了。 并且还有绍大哥那里,他们的婚事也算彻底吹了,就算她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也无法让他接受三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绍大哥那么好的人,本就该有属于自己的骨肉和家庭,她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了,也就不该再妄想其他。 可一听这话,祝培风立即眉飞色舞起来,开心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心儿,你瞧我这猪脑袋,光顾着为孩子高兴,竟忽略了这点,我该死、我该死!让你没名没份在司长府待产,确实不合时宜。你放心……待将宫里的事一查清,谭家得到平反,我立即就去府上提亲下聘。 上次咱们成亲是六十四抬,这次本世子官位升了,便可以直接增加到一百二十八抬,我一定会再风风光光把你娶回来,然后马上将手中所有银票、田产地契都改在你的名下,心儿可还满意?” 心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是不是误解她意思了?她会这般说,就是明确的拒绝,谁让他娶她了? 犹豫半晌,还是选择直言不讳,“世子爷,我之前就说过,我不能嫁你,因为还无法忘记之前的事,所以不能心无旁骛的重新与你重归于好,以后的事还是等度过这个难关再说吧,我现在头痛得紧,不想再提了。” 祝培风胸膛剧烈鼓噪两下,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刚想开口,却被白月拦下,“爷……这大早上的,小少爷和小小姐还没用膳呢,想是都饿了,不如奴才先陪您回卧房换身衣服,然后一起吃个早饭如何?” 被他这样一挡,祝培风也恢复几分冷静,觉得此刻确实不是争论婚事的时候,再说好容易刚将人安抚好,自己更不该顶风作案,就像她说的,答应生下孩子已经不错了,如今总不能再奢望一口吃个胖子。 便无奈点点头,走到正在桌案旁翻着他地图册的两个孩子身边,极温柔的摸摸他们后脑勺,“安安乐乐,能不能替爹看一会儿娘啊?爹去换身衣服就回来,再陪安安乐乐和娘一起吃早饭。” 两个小家伙立即答应,“好,爹放心去吧。” “安安乐乐好乖”他笑着亲亲他们,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但记得要小心点,不要碰到娘的肚子哦。” “嗯,知道啦。” 最后……又扫了垂头不语的心竹一眼,才转身离开。 到了外面,他不再掩饰自己沮丧的心情,甚至连步伐都带着一股丧丧的气息。 白月看见主子颓废的背影,于心不忍,还是上前宽慰了几句。 “世子爷,奴才觉得您大可不必如此灰心丧气,三个孩子都有了,成不成亲有那么重要吗?只要能坚持住、持之以恒对少夫人好,再记得投其所好,多站在少夫人角度替她考虑,就没有攻不破的人心。” 祝培风猛然顿住脚步,带着探究的目光回头看看他,觉得白月说的还挺有道理,三个孩子都有了,她再想另嫁是不可能的了,而只要她一日不嫁,他就有百分百的优势。 不禁来了兴致,朝他一抬下巴,“持之以恒倒不是问题,你细说说……要怎么投其所好?” “嗐!这还不简单。”白月跨前两步,来到主子身旁悄声嘀咕,“您想想……适才少夫人说什么了?” 祝培风不悦的挑挑眉,“别啰嗦,你快说!” 白月“嘿嘿”傻笑两声,“少夫人说,不能没名没分在司长府生产,那……不在司长府不就得了?您可以另外买座新宅子,专门给少夫人住,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常过去相伴、和三个孩子培养感情,还能让少夫人体会到您的用心良苦,何乐而不为呢。” 祝培风双眸蓦地一亮,灿笑着拍拍他肩膀,“好,你小子脑袋果然够用,这主意的确不错,只是……宅子倒不成问题,可心竹会愿意离开谭府到我那安家吗?” “有什么不愿意?就算您不买,少夫人自己也肯定会考虑的,依奴才观察,这次少夫人答应嫁给绍世刚,多半就是为家中兄长和弟弟日后着想,因为她一个和离妇,又带着孩子长期居住在娘家,哪个高门大户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啊?女方自己也得考虑考虑,以后家产和相处的问题。 如今她又再度怀孕,肯定是不好在谭府继续待下去了,那么您表现的机会不就来了,这便是奴才说的……想她所想、多站在少夫人的角度考虑,才可谓真正的投其所好也。” “嗯……不错、不错!”祝培风拉长着尾音,重展笑靥,“这件事刻不容缓,得赶紧吩咐人去买宅子,本世子要尽快建个安乐窝好让心儿踏踏实实把孩子生下来。” “对嘛,既想通,您以后就别再拿成亲的事激怒少夫人了,其实这都是早晚的事,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加上孩子的助攻,少夫人又是那样心善的性格,怎能对世子爷的付出视而不见呢?何必非争这一时半刻,万一又给少夫人惹翻,遭罪的还是您。” “有道理,以后我若再提,你记得拦着点我。” “没问题,都是奴才应该做的。”白月弯弯腰。 祝培风心满意足迈开大步,“那走吧,回去换衣服,别让孩子们饿到了。” “哎?等等,世子爷,奴才还有一事要说,宅子还远,少说也得有个把月才能住进去,但眼巴前倒有一件投其所好的事,您得先做了。” “什么?” “把菱儿弄回来啊,只有她伺候,少夫人才能真正舒心不是,而且还能看小少爷和小小姐,您饶了小的、还是让小的回您身边伺候吧,看孩子实在不是人干的活,您瞧……一晚上奴才就瘦了一大圈。” 祝培风窃笑,一边撩起袍摆走上台阶、一边痛快答应下来,“行,你拿张银票,去关仆人那间牢房把菱儿带回来吧,也免免你的七灾八难。” “唉!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第150章 蓄意勾引 另有所图 菱儿回来后,先是哭了一鼻子,还以为得几个月才能放出来呢,然后得知小姐有孕,便又哭了一鼻子,可怕小姐心烦,就任劳任怨担任起照顾孩子和照顾孕妇的职责,没再言其他。 两日后,祝培风果然收到封飞鸽传书,是远在京都的祝亲王发来的,信上表明,宫中首饰的事终于有了些眉目,但关于那套头面的细节只有心竹最清楚,所以最好能尽快带她回去一趟。 可因为大夫的话还悠然在耳,祝培风又不敢贸然行事了,这一趟回去路途遥远,就算骑快马,也得四日能到,若乘马车就更慢了,少说也得六至七日,在车厢里颠簸这些天,他实在放心不下。 但心竹得知后却坚持要回去,事关谭府兴衰,还有爹娘至亲的性命,她一刻都等不了,又怎会在乎这六七日的路程? 然而……祝培风的顾虑并没有因为她的急迫而打消,几经思量,还是决定等她孕期满三个月了再说。 这日,他一进屋就看到了站在窗边发呆的人儿,只好叹息着走过去,自后面抱住她,柔声轻问“怎么样?今日让菱儿给腿换过药了吗?” 她没有挣扎,只是淡淡回应,“换过了。” “哦……那就好”他又顺着交代,“安安乐乐刚吃过午饭,又跟我玩了一会儿,现在应该让菱儿带回房睡午觉了。” 总之,虽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他就是不想放任她继续一个人下去,他想挤进她的世界,让她明白,她身边一直都有他的陪伴。 “心儿,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经常到文兴殿后面的花园里抓蝴蝶,有一次你非要跑到假山上,抓一只最大的回来,我怕你会摔倒,就替你跑上去,结果还把在亭子里乘凉的老太妃撞倒了呢。” 提起这个,心竹终于展露一抹笑意,“当然记得,那老太妃被你气得直嚷……祝世子,本太妃的假牙都要让你撞掉了,你可真是个浑小子。” 她一学,两人皆乐了出来,祝培风扳过她肩膀,让她上半身舒舒服服倚在自己胸膛上,还在为自己辩解…… “可那老太妃也并没怪我啊,还是给了我一串沉香手串呢,说有助眠的功效,让我没事的时候就多在府中休息,少出来调皮捣蛋,后来我又当个宝似的送给了你,心儿现在还留着吗?” 心竹抿抿唇,选择撒谎,“没有,那么久远的东西,我早忘放哪了。” “是吗?”他低头宠溺点点她鼻尖,无情拆穿,“小骗子,那我怎么在你床下的百宝箱里找到了?还有花灯、白貂围脖、在夜市给你买的拨浪鼓、以及……” “好啦,你别说”她及时捂住他嘴,抬手的瞬间掀起一阵欣香,小脸儿更红的像一朵桃花花蕊,“那、那才不是百宝箱,只是装杂物的地方而已,本来想来扬州的路上扔掉的,可惜忘了。” 祝培风心驰神往,突然压住她小手儿贴在自己唇上,然后大胆亲了一口,待压制住汹涌的情潮,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好,心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既然忘了扔,那就别扔了,留着当个纪念,以后也可以给三个小鬼头看看,这都是你们爹和娘当年相爱的定情信物。” 心竹抠抠他前胸上的盘口,突然微仰起头,用一双小鹿般柔弱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让祝培风整颗心都跟着悸动起来,却又同时发出警报……她本不该对他这般温顺的,刚刚还能与他谈笑风生、一起回忆过去,而这种眼神,对他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所以不寻常……此现象a着实不寻常! 如果他要是聪明,现在就该赶紧放开她,可怎么能呢?对于她的多情攻势,他多年来都毫无招架之力,此刻更如中了蛊般,别说放开她,就是想挪开视线都难。 “培风……”她红艳艳的小嘴里吐出他的名字,又柔软又好听。 “嗯?”他答,已经忘了其他。 “你带我回京都吧,好不好?我想回去,把首饰的事解决掉。” 啊……原来是为这个,小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用仅存的一点理智,他艰难的摇摇头,“再等些时日可好?有一段路着实不好走,我会担心你和孩子。” “不嘛。”她把两只纤细的胳膊挎在他颈上,撒娇的来回晃啊晃……险些把祝培风的魂儿都晃没了。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这样对他了?而他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个,那种她勾勾手指,他就恨不得立即把心都扒给她的感觉。 “好、好宝贝,你听话“他结巴起来,收拢手臂,让两个人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不要听话!人家担心祖父、爹娘和大哥小弟嘛,不想让他们继续待在牢里了。” “担心什么?祖父我已经让林丛去瞧过两趟,老人家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还被你的族亲照顾胖了呢,牢里那边吃住也很好,我们就再多等两日不行嘛?” 她撅着嘴用牙齿磨他的下巴,明显在耍赖,“牢里再好也是牢房,咱们将马车里铺软点,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和宝宝都很坚强,世子爷……您就答应了心儿吧。” 她心里很清楚,他现在是唯一能帮上自己的人,不然她才不会如此出卖色相。 见他眼神都泛起迷离,她趁机更添一把猛火,伸出嫩嫩的舌尖貌似不经意的扫了他的唇瓣一下。 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竟猛地跨前一步,两手支在她腰后窗框上、把她夹在自己与窗之间,然后便微弯下腰急不可耐去寻找她的唇。 而一边贪婪吮吻、还一边不甘心的抱怨,“谭心竹,你就知道,我最吃你这套,是吧?我更知道我不该答应你,现在就该立即掉头走掉,因为,一但满足了你,你就不会再对我这样温柔了。 但该死的,我就是走不掉啊,所以……若最终的答案注定不会改变,那就请允许我拖延一下说出答案的时间吧。来!心儿……吻我,只要爷满意了,马上就答应带你回京都。” 第151章 陷入漩涡 难以自拔 “什么?”心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他满意”,才答应带她回京都? “我说,吻我!” ?这回她确确实实听清了,可还有点含糊这个满意的度,所以吞吞吐吐问出来,“怎、怎样才算让你满意? 呵呵……小怂包,现在知道怕了?祝培风深知她是个能点火、不能灭火的,但也没打算放弃,这是个多难得的机会啊,他能趁此得点甜头也行,便先给了她一个狂风骤雨般的狂吻,然后气喘吁吁告诉她,“会了吗?就像我吻你这般吻我。” 心竹浑身失力偎在他身上,微仰起头,撞进他欲沉的视线里,眸子漆黑又晶睿,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专注痴迷的目光像是一个旋涡,此刻已经把它吸入到漩涡中心。 ?被如此深情的眼神凝视着,她感觉自己被迷惑了,甚至有些无法自拔,就像小时候……少女怀春,也总是每每不经意间就会对上这样的瞳孔,然后羞涩的半天不敢抬头。 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拉下他的颈,但没有如他刚刚给她的吻那般狂野,只是凑过脸去,慢慢贴住他的唇,在上唇饱满的唇珠上浅浅吮吻了几下 ?明显感觉他气息沉了沉,但对祝培风来说还远远不够,因此……他霸道的命令,“乖,张嘴,把舌头伸进来!” ?心竹红了面颊,细不可闻皱皱眉,有些不情愿,明明往常都是他主动的事情,这次却非要她来做,她、她哪好意思啊? 他等得不耐烦了,越发饥渴的盯着她的小嘴儿,然后讪笑着用拇指蹭蹭她鬓角,故意把唇贴过去,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有杀伤力的话…… “怎么?后悔了?没关系,我就知道心儿办不到,所以回京都的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敢小瞧她?心竹内心不忿,有什么做不到的?反正两人吻都吻了无数遍,便赌气的捧住他脸,伸出一截舌尖去触碰他的唇缝。 祝培风心神荡漾,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倔脾气一上来是经不得半点质疑的,所以激将法绝对管用。下一刻,他顺势松开唇,让她顺利闯入。 ?两人舌尖相触的瞬间,触电般的酥麻感攀上脊背,他搂在她后背的手更加收紧。 ?她试探性的轻轻吮了两下,而后学他的模样勾缠追逐,呼吸不由自主变得凌乱,可祝培风却仍旧没有动作,显然是要她掌握主动权,等着她做得再多一点。 他好高,让她脖子都仰酸了,很快就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但想想自己的目的,还是没有退开,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坚持到底前面的牺牲岂不都白费了吗?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祝培风紧紧扣住她后脑,不许她离开分毫,心竹趁机卖力,让他发出快意的闷哼,喘息渐浓。 ?这方面她可能实在没什么天赋,只能依葫芦画瓢,按照往常他们接吻的方式吸吮着。说实话,这种事她从来没主动过,十多年来、这好像是第一次。 紧张、加上害羞、还有急于达成目标,所以她动作毫无章法可言。只会胡乱地反复包裹他的舌,吻出羞人的水声。 ?但祝培风却说不出的享受,闭眼任她予取予求。突然……她伸出小猫爪在他后腰抓了一把,那恰恰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便舒服的抬头“啊”了一声,紧贴的唇舌也被迫分离了几寸。 心竹好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她太清楚他的那种神态代表什么了,下意识地也跟着前倾,唇舌继续追着覆了上去,勾着他颈项的手臂一点一点收紧,用小牙啃噬含弄他唇瓣的同时,又缓缓移过去,极为色欲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祝培风受不了了,被刺激得额头都冒出一层薄汗,只能回应给她更深更激烈的吮吻,几乎要掠夺走她全部的呼吸。他亲得很重,如被禁锢已久的猛兽终于重获自由。心竹舌根都被吸麻了,但却收不回来,只能无助的“呜呜”出声,推着他的胸膛抗议。 发髻乱了、衣襟开了,连腰间细带都松松垮垮搭在那,她一副被“蹂躏”得很惨的样子,但祝培风还意犹未尽,狭眸微眯,显然是很眷恋刚刚那个由她主动的深吻。 ?“宝宝好聪明,一学就会。”他嗓音沙哑的夸奖,在亢奋情欲的催动之下说了平生第一句荤话,“是不是还要等一年之后才能让那张小嘴吃了?” 心竹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好想捏死他,但又不敢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得罪他,只能压着火气道,“世子爷应该很满意了吧?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尽快回京都了?” “呃……”他眼神清了清,“这几日司里还有些事等着我处理,不如就五日以后如何?” 什么?五日以后?那她还用这样大费周章的求他吗?想想刚才自己已经做到那种地步,她气炸了,推开他就要走,结果因为太着急竟一下撞在凳子上,疼得她立即捂着腿“哎呦”了一声。 “心儿……你怎么样?是不是磕到腿上伤了?”祝培风万分紧张,可她就像上岸的鱼,怎么按都按不住,好容易追到门口才勉强将人拽回来,然后便把她抵在门板上,单膝跪地的蹲下去查看,“我瞧瞧……有没有把伤口撞破。” “你走开,不要你看,光知道诓我的大骗子,我不要跟你好了。”她气得挤出两行泪,是真委屈了。 祝培风拿她没办法,但还是坚持先“唰”一下撕开纱裤、再一层一层解开布条,确定伤口真的没有受创或者出血后,才用手掌摩挲着那道伤疤无奈一叹,“哎!你就是我的活祖宗,别哭了,后日,后日我们就出发,行了吧?” “真、真的?”她吸吸鼻子,将信将疑又确认了一遍。 第152章 世刚登门 问清真相 “真的,这回没骗你了,但你得答应我,一路上都得听话,让你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不可急于赶路,若敢一意孤行,到时候别怪本世子打你屁股。” 心竹喜上眉梢,一口答应下来,“好,只要你肯带我回去,我什么都答应。” “嗯,你乖就最好了”祝培风还蹲在那,没有改变姿势,实在是因为她的腿太好看了,又白、又细、又长,让他看的眼热,而且粗糙带着后茧的掌下触感是那样滑腻,他摸上了瘾,根本舍不得离开。 腿上的刀伤已经愈合了,还长出新的肉芽、粉嫩嫩的横在那,下一刻,他已情不自禁将唇贴上去,在那道嫩粉上痴迷的琢吻起来。 “心儿……你好香,再让我尝尝可好?” “哎呀,不要,你快起来!”她感觉腿上好像有只蚂蚁在爬一样,弄得她浑身都痒。而且这姿势好色情,她站着,他单膝跪地一脸深情的吻着她腿上的疤,让她呼吸都窒了窒,似乎有股说不出的情潮在身体里四下涌动。 接着,她一下捂住嘴,生怕稍不留意便会遗漏出羞人的呻吟,他爱她,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能把姿态放得这样低。 “培风……不要这样,我、我……“她我了半天,可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要!”他学她的口吻,还一边用粗壮的手臂环住她双腿,用力带向自己,两片薄唇在那滑嫩的肌肤上到处游走,舌尖一下一下舔过那道刀疤。 接着,他突然站起来,比适才还要凶猛的堵住了她的唇。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衣衫不整的心竹把一块湿布巾甩在祝培风脸上,他满脸春潮,不敢顶撞半句,只转身倒杯热茶给她漱口,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爽了之后当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但值得,如果天天能来一回,让他整日给她当牛做马他也乐意。 “宝贝,你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丫鬟把燕窝端进来?”他小心翼翼在她身边坐下,又要去摸她肚子。 心竹不领情,撅着微肿的嘴唇一把推开他,“不饿,你出去,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那我陪心儿一起睡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你累什么?不就在那躺着了?”她没好气瞪他,下最后通牒,“你赶紧出去,不然我到安安乐乐那屋去睡。” 祝培风只能干瞪眼,“我、我想累啊,巴不得累呢,但你这条件不是不允许吗?” “别废话,你到底走不走?” “哎!走,本世子走还不行吗?“他磨磨蹭蹭站起身,又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睡吧,我让人把府里最大那辆马车收拾出来,到时你和孩子在里面也能舒服点。” 她不理他,背冲着他躺下去。 祝培风被气笑了,就说她和谭宬那死小子一样吧,都是卸磨就杀驴的主,如今见目的达到了,也不给他好脸色了,但谁叫他乐意呢?这会儿给他个巴掌,他都得先去揉她的手,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片刻后,他自偏房出来,看见菱儿和白月不知在廊下聊什么呢,两人皆相谈甚欢的样子,看见他才拘谨的弯腰施礼。 “见过世子爷。” “嗯,安安乐乐还睡着?” “是呢”菱儿回答,“许是上午跟您疯累了,所以中午睡的时间就比较长,小姐那里需要奴婢伺候吗?” “不必,她也睡下了,你告诉厨房准备好下午的加餐就好。” 为了让心儿胖一点,他吩咐厨师每日给她多加两餐,多是糕点和补品一类的,为她他也是操碎了心。 “好,奴婢这就去。” 见人走了,白月瞧瞧主子,才欢欢喜喜问,“爷……可是和少夫人和好了?看您春风满面的样子,奴才就说吧,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您根本不必为此挂心。” 祝培风清清喉咙,心想他刚刚的快乐别人怎能体会得到呢?便故意转移开话题,“还说别人,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春风满面,和菱儿聊什么呢?眉飞色舞的样子。” “呃……爷……”白月神色微窘,不好意思的笑着打起哈哈,“没、没聊什么,就是……这不是要开月银了嘛,奴才、奴才挣得又比她稍多点,就想问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好买来送她,嘿嘿……” “哦,是打算向人家姑娘家献殷勤喽?白月,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喜欢菱儿?” 白月害羞的骚骚脑袋,“爷,看您说的,这么一个标致又水灵灵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不过……菱儿一心向主,可未必愿意搭理我,奴才只好加把劲儿了。” 祝培风瞅瞅他,搜刮出怀里、袖口全部银票,一股脑都塞进白月手里,“你收着,快点把菱儿拿下,这些钱置房置地肯定都够了,待把那丫头娶进门,心儿还不乖乖就范?” “哎呦……妈爷子呀!”白月两眼冒光把银票仔细数了一遍,然后惊呼,“世子爷,足足三千两呢,别说娶菱儿自己,就是再娶十个老婆也够了。” 现在普通人家娶个媳妇加聘礼也就不出百两,三千两可不是笔小数目,他能不乐开花嘛?” “啧……”祝培风一咂嘴,“谁让你娶十个了?先把菱儿自己搞定,再多生几个孩子,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以后爷还有赏。” 白月点头哈腰,赶紧把银票收入怀中,“是是是,奴才遵命,一定认真落实爷的要求。” 二人正说着,老管家来了,急急跑到跟前禀报。“世子爷,门外有人找,说是什么扬州水利的绍世刚、绍大人。” 祝培风眉头一蹙,他回来了?看来那炸毁的水坝也没困住他几天,想必是听闻了谭家的事,上门寻仇来了。 “爷,他是不是来找少夫人的?”白月神色也稍显紧张,当时还是他找人拿火药过去的,现在回想起来,还着实有些愧疚。 “应该不是,因为除了咱们自家人,没谁知道心儿被本世子接出来了。” “那……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祝培风白了他一眼,“我一个官职高了他两级的世子爷,难道还会怕他个小小的水吏不成?就是他爹都不够格跟我说话,管家,将人带到正厅去,本世子倒要好好会会他。” “是,老奴这就去。” “白月,你也别闲着,去命小厮把府中最大的马车收拾出来,再让嬷嬷做几床厚褥,铺在车厢里,我们后日便准备出发回京都。” 白月一听,喜不自胜,这不就代表他有更多机会和菱儿相处了?赶紧转身去办事。 第153章 难以接受 狠心诀别 昂首阔步来到正厅,发现绍世刚已经坐在那等了,但满脸胡茬、邋里邋遢的样子,袍摆上还沾满淤泥,一看就是从四封村赶回来后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直奔他这里来了。 祝培风在心里呲笑,呵……还真够积极的!不过再积极也是白积极,自此往后,他连心竹和两个孩子的一根汗毛都别想碰到,别怪心竹占有欲强,遇到这种事,他比她占有欲还强! “绍兄,好久不见啊。”背着手扫他一眼,祝培风从容在上首位坐定,而后扬声吩咐门外的丫鬟,“来人啊,奉茶。” 祝培风长的好看,绍世刚是知道的,就算京都这种豪门贵族云集的地方,他这般俊帅的男子也少有。而今日自己再以此种面貌与人家一对比,差距就越发显着了,尤其对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露的那股贵气劲儿,就是他渴望不可及的。 “世子爷,您不必忙了,在下只是来问些事情,问清楚就走。” 祝培风勾起一侧嘴角,“事情该问就问,但茶该喝也得喝,本世子这里虽门庭简陋,但一杯薄茶还是供得起的,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司长府目中无人怠慢了绍大人呢。” 总之……他让他喝,他不想喝也得给他灌下去! 绍世刚抿抿唇,没再敢申辩,毕竟问正事要紧。 “谢世子爷,那世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几日因为公务,在下去了四封村一趟,结果堤坝突然塌陷,涨高的水位足足把在下困在村中四日,今日好容易才出来,可回到扬州却听闻谭家被查抄的消息,还是祝世子带头所为,不知谭家犯了哪条法律,还请世子爷明示。” “这个嘛……可就不方便告诉外人了。”他举起茶杯,悠哉悠哉喝了一口,“但说本世子带头所为,其实也有些言过其实,毕竟身为臣子一切就得都依皇命行事,绝非个人恩怨。” 绍世刚陪着笑脸,“这句话确实是在下口误,请世子爷莫怪,不过想来您还不知……”他挺挺腰杆,“在下已与谭家大小姐、谭心竹订下婚约,如今也算她未婚夫了,我们不日便要成为一家人,所以今日才特来相问,也是想竭尽所能为谭家洗清冤屈,还望世子爷成全,能把事情原委告诉在下。” 祝培风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恨不能上去一拳砸在他脸上,也不看看他算哪根葱,敢在自己面前炫耀和心竹的关系? 哼!那就别怪他了,今日非让他羞到无地自容不可! “哦?是吗?”挑挑眉毛,祝培风随意把茶盏放在桌上,笑里藏刀的道,“那本世子还真不知,若按你所说,谭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爹绍太卿能不知情吗?怎么连问都没来问过?想是在忙着筹银子买扬州丞这一职位呢吧?” 绍世刚猛地一顿,脸果真如他预期的那般“唰”一下就红了。 在京都时,大家就都知道他爹是靠买官才官运亨通的,可皇上念在绍家祖上的功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来到扬州,没想到爹还是这副德行,着实让他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且知道爹本有能力相助,却连过问都没过问,也是羞愧难当,实在觉得对不起心竹和谭家人,他们肯定也会对他们父子心存怨怼了吧? 但多说无益,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爹之行与我和心儿的事无关,看在咱们少时情谊上,不奢望世子爷能出手相救,只求您能给在下指条明路。” 祝培风眯眯眼,起身一步一步淡定走到绍世刚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阴沉开口…… “绍大人,事到如今,本世子也就不瞒你了,你和心儿的亲事成不了,婚帖已经让我撕了,因为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自己的亲生骨肉管别人叫爹。 谭家的事本世子自会查清,你管不了、也没那个本事管,还请你以后注意下对心儿的称呼,若再敢叫得这般亲密,别怪我即刻便让你那个官儿迷爹卸甲归田,一辈子告别官场。” 绍世刚极震惊的回望他片刻,然后就“腾”一下站了起来,圆目怒瞪,“世子爷,您怎么敢?怎敢私自撕毁别人的婚帖?我是可以去衙门报官告你的。” “好啊,你去告吧!看看可不可以告倒本世子。”他笑得诡异又狠戾,“还有,你真以为……就算婚帖没被毁,谭老爷和谭夫人仍会坚持把女儿嫁给你吗?就是心儿自己都未必同意,瞧瞧你爹的德行,估计答应你娶心儿都是因为给予着谭家的财产,有这样一位公公,谁敢嫁?” “你、你胡说,我爹就算再不济,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得根据事实!不信你就回去问问清楚,你爹要是否认,那就算我祝培风输,不过……心儿依然不能给你,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注定是我的!” “祝培风!”绍世刚气极了,再顾不得尊卑有序,竟然直呼起他的大名。 祝培风跨前一步,仍旧满不在乎迎视回去,口吻不急不缓,“怎么?本世子说到你痛处了?其实……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件事,让你彻底死心。” “心儿又怀孕了,还是我的孩子”他表情得意,欣赏着他从惊愕转为痛苦的脸,“别看我们二人和离多年,但这其中十几年积累起的感情,可不是你这样随随便便一个路人甲就能代替的。 订婚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我们前脚重逢、后脚就重修旧好了?哼……不像你,是不是费了半天劲,想碰一下心儿都难呐?在她心里,你跟本世子比算个什么东西?” 绍世刚死死咬着牙,眼底一片猩红,不想继续留在这自取其辱,便推开祝培风转身忿忿走出正厅,却差点与不知何时站在那的心竹撞个正着。 他攥紧拳头,太阳穴的青筋一鼓一鼓,恶狠狠问她,“你真怀孕了。” 心竹也红了眼眶,但仍坚定回答,“是!” “祝培风的孩子?” “是!” “那好!”他点点头,“我们的婚事就此解除,但你记住,不是你不愿嫁我,而是我不愿娶你这么轻浮的女人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司长府。 第154章 只字片语 伤她最深 祝培风又不瞎,当然也看见了外面的人,心“咯噔”一下,瞧绍世刚身影彻底消失,才跑过来一把抱住脸色惨白的心竹。 “心儿,你不是在房里睡觉吗?怎么跑出来了?” 其实谭心竹是怕他又会趁她睡着的时候进来,所以就想到孩子那屋休息,可出门就听到了管家的话,思量再三,又担心祝培风会为难绍大哥,才跟过来看看的,没想到就把两人对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祝培风真是可恶至极,竟敢用那么轻佻的语气形容两人的关系,别说绍大哥生气,就是她听了都无法接受。不禁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能用最简单的话就伤害她到最深? 如果他能用真挚的态度跟绍大哥解释,这次她怀孕的真实过程,并诚心诚意征得对方的原谅,她想……自己会高看他一眼的,起码愿意试着敞开心扉,给他次机会,重新接纳他。 可如今,那一字一句都像跟尖刺一样扎进她心头,他竟能把她毫不知情的事说得像两情相悦一样,是想把她置于何地?一个随便就可以和旧情人死灰复燃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这些话不但轻视了绍大哥,也同样轻视了她。 满腹愤怒,最后只能化作嚎啕大哭,他为了自己的虚荣心,毁了她的一切,尽管也许婚事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在绍大哥心目中是那样的人。 心竹站在那无助的哭着,满面泪痕,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指责,还能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呢?也许只有神才能改变他! 看见心竹的样子,祝培风慌了手脚,她的哭声夺走了他全部呼吸,可能他刚才和绍世刚说的那些话是有些欠考虑,但他只是想击垮对方啊,好让绍世刚彻底断了对心竹的念头。 而且……他真的很介意她与别人订过婚这件事,所以故意把事情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不过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罢了。 “心儿,你别哭”他七手八脚给她拭着眼泪,“听我解释,我、我只是嫉妒你和他曾有那样的关系,才故意那般说的,你别生气,如今你又有了我的孩子,这辈子是只能嫁给我的,所以早些和他撇清关系不好吗?他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几口能幸幸福福的在一起啊。” 不!他重要,今天就算不是绍大哥,是她身边任何一个人,她也不希望他用贬低她的方式去打击别人,难道因为嫉妒,就要以伤害她为前提报复吗? 她不接受这样,她不接受! 可是……她依然什么也没有说,只在心里默默抗议,因为当言语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反击。 她是不可能和绍大哥在一起了、她是怀里他的孩子、她是不能再以一个和离妇的身份继续待在娘家,那她也不想跟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 他自大、霸道、高傲,最重要的是,在发生违背他意愿的事情时,他可以连他最爱的人都伤害、丝毫不会考虑她的感受,说白了,就是极度自私。 如果今日他但凡为她的明洁、声誉考虑一点,都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要的、她都可以给他,但她……不是属于他的! 祝培风把她搂入怀中,心揪做一团,突然很害怕她眼睛里的空洞和决绝,只好努力挽回局面,“要不我让人把绍世刚找回来,跟他把话说清楚,心儿……你别这样,是存心想让我心疼死吗?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你想让我怎么做?无论上天入地我一定竭尽所能去做。” 这算亡羊补牢吗?她才不需要他上天入地,只希望在处理完谭家的事后可以离她远远的。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她推开他要回房,可祝培风却不依不饶,强行把她身体又扳回来。 “心儿,你要去哪?别走,能别这样对我吗?难道绍世刚怎么看你真的那么重要?” 心竹眨眨眼,又一串泪珠滚下来,开口说了迄今为止第一句话,也是最让他受不了的一句,“你走开,不要碰我,我与你已无话可说。” 祝培风瞬间气红了眼,微微摇晃了一下她的肩膀,“为什么与我无话可说?哪里对我不满,你大可以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而且因为一个绍世刚,你犯得上与我这样?记住……我才是你的男人、你孩子的父亲、你这辈子的依靠,也只有我才能真正掏心挖肺的对你好,谭心竹,难道本世子对你所做的一切你都看不到吗?” 心竹最受不了他这种语气,本来就是他做错在先,如今还敢如此态度,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动不动就本世子、本世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世子,那又能怎么样? 他的态度成了压垮心竹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开始歇斯底里,抡起拳头“咚咚咚”砸在他胸膛上,并不管不顾的叫嚷,“你放开我,不要一直抓我的肩膀,不许再对我大吼不叫,我知道你是世子、知道我们身份的差距,那你可以不要我啊,没人逼着你对我好。” 祝培风吓傻了,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刚想把人搂回来,“砰”……一个铁疙瘩打在了他腿上,疼得他差点抽筋,顺势看去,原来是两个孩子睡醒了,皆站在廊下像看仇人似的看着他。 安安手里还拿着个小弹弓,显然刚才那个铁疙瘩就他打的。接着,在祝培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乐乐已经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跳着高的喊,“你走开,不许欺负我娘。” “对,臭爹爹,把娘都弄哭了,我要把你打成蜂窝煤。”乐乐随后赶到,人小鬼大的挺身挡在妹妹和娘前面,威胁的又举起弹弓。 祝培风简直欲哭无泪,怎么睡觉前还搂着他爹长爹短,睡醒后他就变成恶人了?但已经惹哭个大的,就不能再惹哭两个小的了,只好蹲下来耐心轻哄。 “安安乐乐别急,爹不是故意把娘弄哭的,但爹保证,一定会把娘哄好。” 第155章 齐心护娘 众叛亲离 白月和菱儿听见动静也惊慌失措跑过来,一个赶紧安抚小姐,一个因为刹不住车直接跪在了那父子三人面前。 “我的妈呀,二位小主子,怎么还拿弹弓对着自己爹呢?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走开!”安安冷着小脸儿训斥,“欺负我娘,就不行!” “世子爷欺负少夫人?这……这怎么可能?小少爷,您是不是看错了?奴才求您了,赶紧把弹弓收起来吧。”白月苦苦哀求,琢磨就跟菱儿说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就闹成这种局面了? “我都听见娘喊了,说爹对她大吼大叫,还捏痛了她的肩膀,安安要给娘报仇。” “嗯,我们要给娘报仇”乐乐瘪瘪小嘴儿,气势不敌哥哥,话刚吼完,就先把自己说哭了,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自眼眶里落下来,看得人好不心疼。 心竹见一对儿女这般袒护自己,着实感动,刚歇的泪水又涌现出来,心想这些年总算没白疼他们,没有了爹就忘了娘。 “娘,爹捏疼你哪了?乐乐给您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乐乐过来抱住心竹的腿,她只好蹲下身,一起将两个小家伙儿都搂进怀中,三人相继抽泣起来。 祝培风看得一个头两个大,行行行!他们母子情深,就他一个千古罪人行了吧?再说他干什么了?刚才一激动,说话声音是大了点,但对天发誓,他可舍不得对心竹动一点粗,反而是他挨了好几拳还有一铁疙瘩行吗? 菱儿站出来,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也要执意指责,“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可以好好说,我家小姐还、还怀着孕呢,您何必捏她肩膀,又大吼大叫的,难道看我家小姐和绍大人解除婚约,您就不知珍惜了?” 白月跪在那,头压得低低的,愣是屁都没放一个。 第一因为话是菱儿说的,他不敢反驳;第二也觉得主子这次确实有些过了,告诉他多少次,别和少夫人针尖对麦芒,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可世子爷就是记不住,如今看把人家娘仨弄得,这次非让他长点记性不可。 祝培风都想拍自己大腿了,而看在对方是心竹身边丫鬟的份上,他才没发威动怒,还解释了几句。 “不管你们信不信,总之本世子没动心儿一下,声音大是在解释,不是冲她,安安乐乐,你们也要相信爹。” 可没有一个回应他的,两个孩子还依偎在娘怀里,心竹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菱儿把视线移向别处,显然是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祝培风扫视一圈,鼻子都险些气歪,情急之下只能转身踢了白月一脚,“你个混账东西,还不快替本世子说几句话。” 白月爬起来,凑到他耳旁低语,“爷……现在还是该有话少说,少夫人正在气头上,您不如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解释不迟,外面天凉了,少夫人穿的单薄,您还不快好好表现把人抱进去?” 祝培风一拍脑门,他急火攻心、晕头转向,怎么把这忽略了?一个健步跨过去就要将心竹打横抱起,“心儿,别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先进屋再说。” “别碰我!”她拉着两个孩子起身,一把推开他,随即头也不回的朝后院走去。 他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护着,可临到门口,她竟赶在他迈进去之前“砰”一声关上了门,拒绝之态溢于言表。 瞪瞪眼睛,祝培风难以置信自己竟吃了闭门羹,但三个祖宗……不!加上心竹肚子里那个,一共四个祖宗,他无论如何得罪不起,只能泄愤的朝空中挥出一拳,在心里呐喊……绍世刚,你等着,本世子跟你势不两立! 接下来的日子,心竹和两个孩子算是彻底与他决裂了,祝培风也就此开始了“众叛亲离”的生活。 他送进去的补品、心竹不吃;送进去的糕点、孩子不吃,全都怎么拿进去就怎么拿出来,自己则只能焦急的在门口踱步,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主子愁眉不展的模样,白月灵机一动,半个时辰后端进去一碟烧饼,两个小家伙总算给面子的一人吃掉一个。 见此情景,祝培风终于放下点心,心想花高价雇佣那李师傅算雇对了,他银子有得是,但讨好儿女的方式却没几个,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弄来,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夜里,因为见不到心竹和孩子,他只能憋憋屈屈回自己房里睡了一夜,因为第二日又要回京都,便起大早回礼部司处理了一日公务,回府前还抽空去了趟牢里,跟谭家人交代了一番。 说让他们再忍耐几日,等风声过去,便派人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送到庄子上、和谭老爷子团聚,但一定切记,千万不要随便离开,更不能轻易在百姓面前露头,一切都要等他和心竹在京都给谭家洗清罪名再说。 谭老爷、谭夫人,包括谭宪、谭宬,都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帮自家,对他态度都有所转变,除了表示感谢以外,也交代他千万要照顾好心竹和两个孩子,为不给他们增加负担,谭老爷临了又加了一句…… “就算洗不清冤屈也无所谓,只要能保证一家人平平安安,银钱之物都可交给朝廷,反正他们谭家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若可平息祸端,他们宁愿再不经商,只在庄子里务农。” 祝培风却一口否决,坚定的道,“谭老爷不必如此悲观,且领家人在庄上好好住着吧,我祝培风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但自家之事、绝不会袖手旁观,旁的倒其次,只是见不得心儿辛苦经营的事业被搞垮。 谭老爷、谭夫人,还有一事,培风必须表面立场,和绍家的亲事便就此作罢吧,我自己的妻儿、我自己会照顾,二老也尽管放心,我对心竹的情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不含一丝虚情假意。” 谭建雄和妻子对视一眼,没有反驳,也算默认了,就冲他在这种时候没像绍家父子一样撇清关系,还愿意救谭家于水火,他们做父母的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至于心儿同不同意,就只能看二人造化了。 祝培风对此很满意,拱手告辞,但在路过谭宬那间牢房时,又短暂停留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道…… “小子……我有件事想问你。” 第156章 街头寻狗 上门女婿 “呦……真是稀奇,前姐夫怎么不一口一个‘本世子’了?居然会自贬身价以‘我’自居。”谭宬倒在炕上,还高高翘起二郎腿,开口就是奚落。 谭宪深知弟弟的死德行,懒得管他,只悠闲翻过一页书,专心致志干着自己的事。刚才听闻过几日他们就能被偷运出去了,怕是以后再难有这般清静的日子,老实说……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祝培风摸摸鼻子,暗忖不是因为被心竹骂了一顿吗?自己总得长些记性,所以刚才跟谭老爷、谭夫人说话时已经格外注意了。 但被晚辈嘲弄,心里总归不是滋味,便出言回怼,“你少废话,就说帮不帮吧,若同意,我回去让马夫把你那几匹马送到庄子上。” 谭宬撩开眼皮看看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帮,你说吧,什么事?”还有啥能比这更让他心动的,滋要不是杀人放火,他无不同意。 “咳咳……”祝培风尴尬的咳嗽两下,随后才道,“那个……我把安安乐乐得罪了,怎么哄都哄不好那种,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让那俩小鬼原谅我。” “噗……”谭宬听后乐不可支,接着竟控制不住的仰头大笑起来,连旁边谭宪肩膀都抖个不停。 住培风难得的红了半张脸,别扭呵斥,“喂,适可而止,快说!要怎么哄?” “哎呀呀,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想不到,堂堂祝世子也有今天。”谭宬借机先损了他两句,才正色道,“这原也不是什么难事,知道吗?安安乐乐最喜欢狗,尤其那种毛茸茸的小狗崽子,可我姐怕安安不老实,会被狗抓伤,所以一直不让养,你要能抱个狗崽子回去,俩小鬼一刻都坚持不了就得投降了。” 谭宪听罢,抬手就给了弟弟一拳,“你小子哪头的?他得罪安安乐乐,一定是做了他们不喜欢的事,你这做小舅舅的不说帮忙出气,怎么反临阵倒戈呢?还要不要点脸?” 谭宬缩缩肩膀,脱口而出,“我要马!” 祝培风全然没注意兄弟俩斗嘴,一心一意惦记狗的事,这有何难?那不是要一车有一车、要两车有两车?转而欢欣鼓舞拽过谭宬衣领,“谢谢小舅子了,你放心,姐夫说到做到,那几匹马肯定比你还先进庄子。” 接着便一刻也不停留,提袍站起来走了。 “哎?谁是你小舅子啊?”谭宬扒着铁栅栏朝他背影叫嚷,“虽然绍世刚做不成我姐夫,但你和我姐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少跟这套近乎。” “哼!要马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有志气!”谭宪啐他一口,背过身看书去了,看他一眼都嫌烦。 *** *** 走出监牢,祝培风第一件事就是让车夫拉着他大街小巷买狗,逼得白月扒在车窗上叫苦连天,“爷……您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眼看太阳都快落山,上哪买狗去?后日前街倒有个集市,可那时候咱们都在回京都的路上啦。” 祝培风立立眼睛,离开心竹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就又出来了。 “本世子就不信,这偌大的扬州城能没有一户卖狗崽子的?爷有钱,管他黑天白天,就是半夜也得爬起来卖给爷狗,你让后面跟着的随从也分散出去找,然后立即回来禀报,爷重重有赏,总之我今日必须把狗崽子买回去。” 再被他们娘仨冷落一日,他非疯了不可,如今策反一个是一个。 哎!主命难违,白月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找,别说……天黑之前还真找到两家,可这难伺候的世子爷不是嫌狗大了、就是嫌狗不好看,甚至嫌弃狗血统不好。 气得人头痛,白月愤愤不平跟在车后面,暗骂他以为这是选美呢?还血统不好,有一个就不错了,竟知道挑肥拣瘦的,也不知是谁给他出的损招儿。 而恰在此时,祝培风不经意扫到一间关门的店铺前,孤零零坐了个小男孩儿,长得白白净净、很是清俊好看,穿的衣服却和汉人服饰迥然不同,头发前面是短的,后背却垂了一根很长的小辫子。 小男孩到其次,关键他怀里抱了只不大的小白狗,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小狗崽子好像才出生几天的样子,很小一只,但通身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又肉乎乎的、毛发蓬松柔软,一看就被养得很好,下巴也比一般狗尖,最稀奇的是……两只眼珠子居然是蓝色的,还跟玻璃球一样溜圆铮亮。 此刻正机灵的来回扫视着过路的人,而谁看见这似狗非狗的动物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可别人不认得,祝培风认得,他在边疆打仗四年,曾见过敌对阵营的官兵牵过这种狗,听说……是山上银狼和狗杂交的品种,十分机警敏捷,比他们汉人培养的巡猎犬还厉害,像这么稀有的动物,才配得上给他儿子女儿玩。 当下就向白月招招手,“去,问问那孩子,他怀里的狗卖不卖?” 不一会儿,白月回来了,如实禀报,“爷,那、那孩子说不卖。” 不卖?哼!还没谈价呢,现在说不卖是不是早了点?祝培风张开五指伸过去,“告诉他,本世子愿出五千两,看他还卖不卖。” 不出片刻,白月又回来了,还是老话,“爷,那孩子说了,就是五万两也不卖,不过……离近了奴才才发现,小孩儿虽穿得精致,但脸上身上却脏兮兮的,又坐在一间药铺子前,想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要不,您亲自下去与他谈谈?” 祝培风向上一抬眼……“仙草堂”,还真是间药铺,为了儿子女儿,只好屈尊降贵跨下马车,走到小男孩面前。 可他刚一靠近,那狼狗只探鼻轻嗅几下,竟“呼”地抹头将脑袋插进了孩子胳肢窝里,再没敢转出来。 小男孩见狗子如此反常的举动,才算正式打量了祝培风一眼,沉稳道,“看来你杀过不少人嘛,但我的狗,给多少钱都不卖。” 第157章 世子晚归 寻花问柳 “呵……”祝培风勾唇轻哼一声,然后在小男孩身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你怎知我杀过不少人?” 小男孩摸摸狗儿脊背,“不是我,是我的狗能闻到,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 “嗯,这真是条好狗啊”,祝培风凝视他半晌,改为使用迂回策略,“这大晚上的,你个小孩子不回家,为何跑到药堂门口坐着?” 没想到小男不但没回答,还丢了一个问题过来,“那你为何大晚上不回家,反而在大街上买狗?” 对于这件事祝培风没想隐瞒,便实话实说,“因为我把我儿子女儿得罪了,恰巧他们又非常喜欢狗,就回想买回一只讨他们欢心,只看小兄弟肯不肯成人之美了。” “不想成!”小男孩立即拒绝,随后便把脸扭向别处,一副不愿再与他闲聊的模样,但到底只是个孩子,心思怎能有大人缜密,马上就被祝培风打到了七寸上。 “虽然你没直接回答我,可你深夜孤身一人坐在这种地方,想是家中有人生病了吧?所以急于买药,但又有些囊中羞涩,是想拿自己抵债吗?” 小男孩错愕回过头,惊讶询问,“你、你怎么知道?” 祝培风摇摇头,下一刻已经重新站起来,背着手立于他面前,“你无需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本世子只想告诉你,只要你肯将狗让出,给你家人看病的药、大夫、银子,本世子都可提供,根本无需抵押自己,怎么样?拿一条狗换一条人命,怎么看你也不吃亏。” 小男孩眸光一闪,药、大夫、银子,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点……他说他是“世子”,那应该是能见得到皇上的吧? 思考一瞬,他果断掏出怀里的白团子递过去,“成交,这条狗现在是你的了。” *** *** 司长府里,娘三个刚吃过晚饭,可心竹转头就稀里哗啦把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菱儿担忧的给主子端来茶水,又帮她顺着背。 “小姐,您这样哪行啊?中午就没吃进去多少,这眼看明天就要启程回京都了,不行奴婢去找世子爷说说,咱们等几日再走。” “不行!”心儿摆摆手拒绝,“我没事的,都是正常反应。” 菱儿不知,她能这般快就启程,是靠什么换来的,如今怎可因为吐几次就轻易改变?况且她也想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掉,好早点还谭家一个清白。 这几日首饰的事肯定便会从宫里传遍京都,待到了扬州,几间金福堂的铺子生意定会受到影响,她绝不能让爹和大哥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毁于一旦。 菱儿锁紧眉头,“可小姐……您这次有孕可比怀安安乐乐时反应大多了,若不想耽搁时间,路上咱们就要备个大夫吧,这可是关乎到您身体的大事。” 心竹想想,也是!四年前怀两个她几乎都没怎么吐过,整个孕期非常平稳就过来了,没想到这次还没满三个月,孕吐就如此严重。 而一想到这里,她就越发怨怼祝培风,色欲熏心的下流痞子,他图一时之快,反让她遭十个月的罪,所以才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彻底摆脱这颗毒瘤。 可眼巴前的问题…… “算了,请什么大夫?我想应该没有大夫能治得好孕吐,路上我多注意休息就是了。” “哎!好吧!”菱儿撅撅嘴,把晚餐的碗筷端出房间。 心竹提不起精神干别的,就歪在床上看两个孩子解九连环,但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安安乐乐都困了,也没见菱儿回来。 她强撑起身子到院门口瞧了一圈,皆不见她身影,不禁纳闷,这丫头干什么去了?难道又是和白月躲起来互诉衷肠? 还好屋里剩了些热水,回到房中,只能由她给两个孩子洗漱一番,然后哄着他们上床睡了。可就在她也打算就寝的时候,菱儿终于推门而入,然打眼一瞧……她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好像刚在外面哭了一鼻子。 “菱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和白月吵架了?” 两个人相好,心竹是知道的,记得前几年问菱儿,她还说与白月只是朋友关系,但这次态度就变了,只要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想是已经到了知道谈情说爱的年纪。 可她对此事也没过多干涉,更没有因为和祝培风如何就不讲理的棒打鸳鸯。菱儿就像她的亲妹妹,若她能找到幸福,自己只会跟着高兴,即便以后她真的嫁给白月、随他去祝府生活,她也不会因此而埋怨她,但如今倒好……这刚几天,怎么就吵架了呢? 哪成想……她竟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又嘤嘤哭泣起来,急得心竹赶紧替她拭泪,“哎呀,菱儿,到底怎么了?你再不说,我就要去问白月了。” 可刚想转身,却被她一把拽住,“小姐,不是他。” “那是谁?” 菱儿咬咬嘴唇,最终还是开口,“是、是世子爷,他简直太不像话了,您在家难受的半死,他还有心情在外面寻花问柳,奴婢都要气死了!” 寻花问柳?心竹一愣,随即询问,“菱儿,你是不是搞错了?” 虽然对于他的少爷脾气她着实不敢恭维,但在这方面,祝培风还是很洁身自好的。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他是偶尔会在外应酬,可也从不会去那烟花柳巷之地,更别提和哪个女人交往甚密了。 而且早上走时,他还在她房门口流连了半个时辰,怎么晚上回来就寻花问柳了?还敢公然把女人带到府里? 当然……她这倒也不是在为他辩解,只是祝培风在作风方面她还是信得过的。 “小姐,奴婢没搞错,是菱儿亲眼看见的。”她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好!那你细说说,都看见什么了?” “刚才奴婢出去送碗筷,刚走到中院,就看见世子爷领了一对姐弟回来,虽然天色暗,但烛火明啊,奴婢看真真儿的,那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可漂亮了,整个一西域美人。 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瓜子脸、樱桃嘴,还一副病西施的模样,柔柔弱弱的,好像生了什么重病,一直被她弟弟搀扶着,哪个男人看见能不动恻隐之心啊?” 第158章 捉贼捉赃 捉奸见双 心竹听了想笑,“就凭这个,你就断定祝培风寻花问柳了?” “当然不是了,奴婢当然是看到了更过分的东西。”菱儿不依,音量都拔高了两分。 “那你继续说,是什么过分的东西?” “就是……奴婢因为好奇,所以便跟了上去,结果看见世子爷把那对姐弟安排在了一间很大的院子里,看上去比咱们这间院落都宽敞呢,可不一会儿,那小男孩儿便被白月领出去吃饭了,屋里就只剩下世子爷和那女人,期间白月还端到门口一碗汤,是世子爷亲自接过送进屋的,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奴婢不死心,从头至尾守都在门口,倒要看看看世子爷什么时候离开,结果……结果……大约过了好几盏茶的功夫,他才从里面出来,还、还在门口系了系自己腰带呢,您说……他是不是和那病西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心竹抿抿唇,淡定在椅子上坐下,从容道,“怪不得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原来是盯梢去了,不过我和他已经和离了,他想和谁干什么是他的自由啊,怎么就能说是寻花问柳呢?” 关于这些,她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哀莫大于心死,而且经历过雪莲的事……别管是不是虚惊一场,但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提高许多。 菱儿错愕到无以复加,瞪圆眼睛看着她,“小姐,您说什么呢?怎么就与您无关了呢?是!您和世子爷是和离了,但您现在不是又怀了他的孩子吗?再把您娶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今怎可这般对您?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简直无耻,也对不起您受的这些苦。” 说着说着,这傻丫头竟替她委屈的哽咽起来,让心儿好不心疼,只能过去搂住她肩膀。 “菱儿啊……真真是个小笨蛋,你哭什么呢?又气什么?好像单凭系系腰带,就能定下两人的罪过了,但俗话说得好,捉贼捉赃、捉奸见双,不是还没将他们堵在榻上吗?但我说这些,仅仅是在肯定祝培风的人品,至于我,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就算他和那女人好上了,也与我无干,首先……我是不会再嫁给他了,不管有没有怀孕,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您……为什么啊?”菱儿不解。 “因为当年太年轻,太早经历了爱情的悲欢离合、太早尝到了婚姻的酸甜苦辣,所以现在已经看淡了一些东西、也领悟了一些东西,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以不在如当年般那么相信爱情,因此,也不太想它过多影响我的生活。” “可小姐,这对您不公平,先是无缘无故蹦出个莲雪,让您和世子爷蹉跎这么多年,而今,好容易小少爷和小小姐出生了,您又有了喜,一切都该朝好的方向发展啊,奴婢也以为您要苦尽甘来了,可您怎么又变了主意?” 心竹无奈一叹,谁知道呢?也许从绍大哥离开那一瞬,她就看清了某些人,也看清了自己。 “好啦……菱儿,情情爱爱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不是必须品,我们这是命好,出身在富裕人家,若是寻常百姓、茅檐草舍,温饱都成问题,哪还有那么多心思琢磨你爱谁、谁爱你的?听话,伺候我和孩子一天估计你也累了,明早还要早起赶路,快些去休息吧。” “小姐……” “嗯嗯嗯!”她敷衍的推推她肩膀,“明日赶路时闲了,有的是机会闲谈,早些回房吧。哎?不过咱们可说好,我和世子爷是我和世子爷,你和白月是你和白月,不能因为我们影响你们,明天和他还需像平常般相处,毕竟即使有错,也不是白月的错,切莫迁怒于他。” “小姐,奴婢知道,白月可不是像世子爷那种公子哥。” “知道就好。” *** *** 半夜,看心竹屋里的灯熄灭很久之后,祝培风才轻轻推开门鬼鬼祟祟进去。 放轻脚步来到榻前,见娘仨都安安稳稳的睡着,两个小家伙在里,穿着小肚兜、露着小脚丫,身上肉滚滚的,别提多可爱,他笑着俯下身挨个亲了一口,两只小懒猪睡得正酣,全然没发觉。 再坐于床沿,他借着月光痴痴凝望心竹良久,一会儿摸摸她肚子、一会儿拂拂她头发,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稀罕都稀罕不够一样。 今日太忙了,为了那只狗崽子,又大费周章折腾到半夜才回来,所以没顾得上见他们一面,但明天启程回京都,他说什么都要赖在他们马车里不可,也好有机会取得心儿的原谅,她怀着孕,身体肯定不适、他就不能再给她心里添堵了。 犹豫片刻,他还是低下头,想在她唇上留下一吻,可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差一点便要两唇相贴的时候,她竟微侧过头躲开了。 祝培风无奈一叹,又怕会弄醒她,只好作罢,继而起身离开了房间。 见主子出来,白月赶紧迎过去,“爷……少夫人和小主子们都睡了?” “嗯,都这时辰了,能不睡吗?”他疲惫的揉揉鼻梁,越发眷恋刚才房间里的温馨。 白月可惜的摊摊手,“您瞧……好容易弄回来的狗崽子,小少爷和小小姐也没看见,白瞎您大晚上跑了半座城。” “不急,明日一早我再拿进去,也好给他们个惊喜。”想起安安乐乐的笑脸儿,祝培风好像又被注入了新的能量,振奋起精神问道,“明日上路的东西可都准备齐了?” “准备齐了”白月立即弯腰回答,“奴才检查过,马车里舒舒服服的,垫子又软又宣,保管少夫人一路都不带累的,还有暖炉、茶水、果子、糕点,皆备得一应俱全,奴才还特让小厮去街里买了一筐玩具呢,嘿嘿……路上给二位小主子解闷儿,毕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嗯,不错!白月出息了,做事越来越深得本世子之心。” 白月不好意思揉揉鼻子,“多谢主子夸奖,奴才还跟两名车夫商定好,明早寅时出发,随行十名护卫、八名精卫、五名暗卫,还有四个小厮、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祝培风沉思片刻,“好,我知道了,但记得叮嘱车夫,路上尽量稳点驾马,毕竟一个孕妇一个病人。” “奴才明白,只是……”白月变得吞吞吐吐,“您真要带那二人一起回京都?少夫人会不会误会啊?” 第159章 大献殷勤 准备启程 “误会什么?”祝培风一挑眉,“本世子行得正坐得端,再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不是对谭家有意,我才懒得招这麻烦,明日我会找机会跟少夫人说清楚的。” “是!”白月恭敬回答,“那世子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儿您已经忙活了一整天。” 祝培风摇摇头,“我还早,总得亲自去检查一下,缺什么少什么现在赶紧补,不然出了城可就麻烦了。” 如此这般,他又忙活到大半夜,给孩子补了一些应急的药、给心竹添置了两个大靠枕,还有什么薄丝被、厚丝被、披肩、手炉,又特去书房翻了两本书放在马车里,总之事无巨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连白月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这路程说近不近,可说远也不远啊?左不过五六天就到了,但世子爷恨不能把家都搬上去,生怕有一点照顾不到。他随侍主子十多年,也就见他在少夫人身上使过这股精细劲儿,而自己出门从来都是能对付就对付了。 如此一瞧,谁要敢说主子对少夫人不好,他都不带干的,就是这性格……一身我行我素、又得理不饶人的少爷脾气! 第二天早上,两个孩子根本没睡醒,可乐乐总感觉有什么在拱她,睁眼一瞧,竟看见一只雪白雪白毛呼呼的小东西,立即反应过来是什么,再也没有比这更惊喜的事情了,什么都顾不上,搂过那狗崽儿便抱在怀里又亲又叫。 “哥哥、娘,你们快看,是小狗呢,好漂亮的小狗崽儿,眼睛居然是蓝色的耶,哇……好可爱呀。” “乐乐喜欢吗?是爹买来给你和安安的。”这时不出现更待何时?祝培风马上过来趴在床上解释,眼睛底下还挂着两个黑眼圈,一看昨夜就没睡好。 “喜欢,好喜欢……”小孩子忘性大,再加上有小狗,乐乐早忘了前日和爹的不愉快,一门心思都放在小狗身上。 还是安安,虽然眼神跟乐乐一样欢喜,可还是极力绷着小脸儿,不苟言笑的对自己爹道,“爹别以为弄来小狗,以后就可以随便欺负娘了,小狗也没有娘重要。” 祝培风现在是无不从命,赶紧陪起笑脸,“好好好,那日是爹错了,以后还请安安和乐乐监督,爹若再敢对娘那般,就任凭你们处置,行不行?看在爹辛辛苦苦给你们弄来这条小狗的份上,就原谅了爹这回吧。” 安安乐乐没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娘,似在等她的答复。 心竹哪舍得儿女小小年纪就为自己操心?便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宽慰道,“喜欢就玩儿吧,娘很好,安安乐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话如圣旨,所有人都以为这样说就是放下介怀了,安安也重新露出笑脸,扑过去和妹妹一起玩起来,对那小狗崽儿简直可以用爱不释手形容。 见她起身要下床,祝培风赶紧殷勤服侍,摆好绣鞋、拿过衣服,甚至连菱儿端进的热水都接过来,调好温度给她洗漱。 菱儿埋怨的瞪了他背影一眼,琢磨这世子爷真是闲的,不说先跟小姐解释下昨晚带回来那对姐弟的事,反抢起她的活儿,不是分不清主次吗? 而且早上听白月说,他还要带着他们一道回京都去,不知他怎么想的! “爹……这小狗叫什么名字啊?”乐乐问,接着跑下床,抱着小狗在地上玩。 “这个爹忘问了,一会儿出去问问赫拉,若他也没取,那就由安安乐乐给取一个。” 两个小家伙又一阵欢呼,“哦……可以给小狗取名字喽。” 菱儿管不住嘴,紧随其后问了一句,“世子爷,赫拉是谁?” “啊,这狗崽子原来的主人,也是昨夜我带回来的那个小男孩。” “爷,奴婢看您还一起带回来个……” “菱儿!”心竹打断她,实在不想听下去,也不想让他觉得是自己在旁敲侧击的打探,“时候不早,你去把早饭拿来吧,咱们吃完好抓紧时间启程。” 菱儿咬咬嘴唇,到底没问下去,转身出去了。 祝培风正在卖力表现,认认真真给两个孩子穿衣服,也没注意到这里的异样,直到早餐上桌,一家四口才围在一起进餐。 可心竹只喝了几口粥,就又跑到后面净房吐起来,给祝培风吓坏了,忧心忡忡追过去,又是拍背又是照顾,最后将人安顿到床上才得空问菱儿…… “少夫人怎地吐得这般严重?从何时开始的?请大夫了吗?又为何不早些来告诉我?” 菱儿低着头一一回答,“就这两日开始的,而且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奴婢昨日就想找世子爷禀报这事的,可您一天也没回府啊。” “胡闹!”祝培风气极。“我不在,难道少夫人的病就不治了?任她这样吐下去,府里两个管家,你随便跟谁说一声,要给少夫人请大夫,他们敢说一个“不”字我回来就掀了他们的皮。” “奴婢……” “你们别吵了。”心竹拂着胸口坐起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了解,不过正常的孕吐而已,算什么病?一会儿等这股劲儿过去,吃点酸的压压就好了。” 祝培风脸色极为难看,走到床前,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道,“心儿,不如咱们再等两日,等你稍微……” “世子爷别说了,我今日非走不可。” 她短短几个字,就堵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而且他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人间静谧片刻,他才再度启口,“那你确定,这就是普通的孕吐?” “再确定不过。” 几经思量,祝培风还是勉强答应下来,“那好吧,启程时间可以不变,但你必须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事,路上不能太赶,我说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 “嗯!”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在他心里刺了一下,但瞧见连狗都不玩了,不断悄悄往这里窥探的两个孩子,他立即压制住脾气,吩咐身后菱儿。“给少夫人更衣,我们马上就出发。” 而两刻钟后,直到所有人都聚集到门口,心竹才算正式和那位“病西施”打了个照面。 第160章 不是姐弟 而是母子 如菱儿所说,她确实很美,尤其那张区分于汉人女子、格外深邃立体的五官,真是魅惑十足,不说沉鱼落雁、也可称为闭月羞花之容了。 还有那盈盈弱弱、不堪一击的拂柳模样,就连惨白的脸色都成了一种病态的美,不由自主……就会让人升起一股怜惜和呵护之情,看那几名小心翼翼抬着她软轿的护卫,连脚步都特意放轻了呢。 可就在她想过去打个招呼的时候,身体竟一下腾空,回头一瞧,原来是祝培风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让她不禁惊呼,”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 “抱你上车啊。”他理所当然的回答,接着又抱怨。”这个菱儿,都嘱咐她多少遍了,等你穿戴好了我过去抱你出来,早上外头露重,你走得慢,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她偏不想着来回禀,看我不找机会说说她。” “你说她做甚?是我自己执意要出来的。” “你呀,就惯着她吧,如今连我的嘴都敢顶,还没人降得住她了呢。” 心竹头一扭,不服气的回怼,“那是我的丫鬟,轮不到世子爷降,我也没对白月怎么着啊?” “那是爷教得好。”祝培风说完又有些后悔了,赶紧把话拉回来。“行行行,我不管了,你的丫鬟你做主。” 而后,趁把她抱上车的时候,出其不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臭心儿,气性大的都不正眼瞧我了,不过昨日一日未见,我可是想你想得紧。” 心竹因为怕摔,刚刚手下意识就环在了他脖子上,如今见他竟敢如此厚颜无耻,顺势便在他后颈捏了一把,冷声训斥,“你少当着众人面不知羞,小心我真不理你。” “哎!好,现在不让亲,那一会儿咱们找没人的地方亲。”祝培风早就打这个主意了,但见她又要动气,立即逃避般撩开车帘朝外头喊,“安安乐乐,快随爹娘上车了?” 哪知……等了半天两个孩子也没动静,原来是早跟初次见面的赫拉打成一片了,三颗小脑袋凑在一起,聊得比什么都欢。 过了好半晌,祝培风又催了一遍,他们牵着手才蹦蹦跳跳的回来,乐乐还因为太兴奋,差点被脚下软垫绊倒撞在心竹肚子上。 祝培风心忽悠一下,迅速把两只大手护在她腹间,紧张对女儿道,“哎呦……祖宗,你慢着点,看别压到你娘肚子里的小妹妹了。” 心竹剜他一眼,他怎知就是小妹妹? 乐乐抱着小狗笑嘻嘻偎在娘身侧,小嘴喋喋不休说起来,“娘,那哥哥好好看啊,眼窝好深,鼻梁好挺,而且还会说鲜卑语呢,是不是很了不起?” “有你爹好看吗?有你爹了不起吗?”旁边听得不耐烦的祝培风突然冒出一句,就受不了他妻子女儿崇拜别人的模样。 乐乐撅撅唇,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为难,安安就没这些顾虑,大声宣布,“当然是爹最好看、爹最了不起了,虽然赫拉很好,但咱们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这就对了嘛,哈哈哈哈……”祝培风搂过儿子亲了一口,然后痛快扯下腰带上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系在儿子腰上,“来,这是爹送给安安的奖励,不像妹妹,见到好看的臭小子就忘了爹了。” “哼,我才不稀罕。”乐乐不但长得像娘、脾气也像,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宁折不弯。 心竹暗自偷笑,“胳膊肘往外拐”……一听就是安安跟他小舅舅学的,每次被爹打,谭宬都会一边跑一边满园子喊这句话,他自然学会了,又懒得看祝培风那拈酸吃醋的样,所以便转过头只冲向女儿,转移开这个话题…… “乐乐啊,赫拉给小狗取名字了嘛?” “取了。”她点点小脑袋,“可却是个他们民族的名字,汉文的没取,所以乐乐需要和哥哥重新给小狗取个新名字呢。” 心竹看看那小狗崽子,别说……长得还真挺好看,和中原这边狗的品种有很大差距,体型更大一些,长相也更加独特好看,刚想伸手摸摸,却被祝培风一把拦住。 “心儿别摸,它肯定没洗澡,万一有什么虫子,影响肚子里的宝宝就不好了。” 她也没申辩,很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样子,随即让安安乐乐去给小狗取名字了,自己则闭目躺在那,意思是自己要休息,这回他总该下马车了吧?可祝培风并没有,而是很贴心的给她调整好靠垫、又盖好薄被,甚至还往里面塞了个暖炉,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可也许是昨夜他突然造访让她没睡好,或者是此刻的环境让人感觉很舒适,随着马车左右摇摆,她竟真的不着片刻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再醒来时,是菱儿进来叫她吃午饭。 被搀扶着起来,移步到车厢门口,祝培风已经站在那等了。而开门的瞬间……竟让心竹产生种错觉,此刻的情景,就好像小时候去宫里陪读的每一个早上,只要车一停,马上就会看见他那张帅气又英姿勃发的脸。 只是现在,他已不再满足于只牵牵她的手了,而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执意抱进酒楼内、放在包房凳子上,而那名病西施……也已经坐在里面等了。 相对于两个女人的窘迫,祝培风就显得自然多了,站起来大方介绍,“心儿,这位与我们随行的姑娘名唤诺甄,她夫家姓赫,所以我们称她赫夫人即可,赫拉是她的儿子,几月前,她丈夫被皇上邀请到京都谈判边境领地之事,可至今未归,所以才长途跋涉从鲜卑出来,想进京都打探一番丈夫的下落。” 后面还在盯着诺甄猛瞧的菱儿蓦地回转头……什么?她和那男孩儿是母子,而不是姐弟?而且还是有丈夫的,难道真是她错怪世子爷了?可昨日夜里,他们为何会孤男寡女在房里待那么久呢? 心竹这边也很诧异,没想到看上去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竟已经是一个那么大孩子的母亲了,着实出乎人意料之外。 第161章 爱护之心 倾其所有 侧过身,他又跟诺甄介绍,“这位是本世子的世子妃,名唤谭心竹,外面那一对小鬼头是我们的儿子和女儿,如今心竹又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所以咱们路程不方便赶太快,还请见谅。” “啊……世子爷哪的话,该是我们母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才对。”诺甄扶着桌沿勉强站起来,对心竹行了个他们族群的见面礼,“见过世子妃,怀有身孕本就辛苦,这一路还是该以世子妃为主,诺甄祝您平安。” “谢谢,你身体不适,快请坐吧。”她没对祝培风“名不副实”的介绍解释什么,毕竟事情太过复杂,而近日又是第一次和诺甄见面,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她只能含糊应下。 “咱们先吃饭吧,然后趁中午太阳足休息几个时辰,待下午凉快了再走。”祝培风发话,一挥手,候在外面的两名店小二立即将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桌。 “孩子们呢?他们不进来吃吗?”心竹探着脖子往窗外瞧瞧,见三个小朋友正在白月的照顾下追着小狗玩儿。 “他们要在马车里吃,觉得新鲜,一会儿就有人送去了,心儿,尝尝这个,我知你最近可能没什么胃口,所以特让人给你做了几道清淡的菜。” 祝培风对儿子女儿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当然痛快答应下来,随即勤快的给她布菜,不一会儿碟子里堆成一座小山,又夹起一块鱼肉喂到她嘴边,“来……多吃点鱼,我听宫里太妃说,孕妇多吃鱼肉以后孩子聪明。” 心竹嫌弃的捂着嘴远远躲开,“我不吃,闻着好腥,而且你给我夹这么多菜,我哪吃得完啊?” “腥吗?“他拿到自己鼻子底下闻闻,“不腥啊,不过你不爱吃就算了,聪不聪明倒无所谓,健康就行,吃不了的菜也剩下,一会儿我给你收尾。” 夫妻俩的寻常举动让人看了很是温馨,对面诺甄瞧着,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但毫无嫉妒之色,并由衷夸赞,“世子爷对世子妃真好,世上少有能这般无微不至照顾自己妻子的男人了。” 这番话成功降下了菱儿的防御心,而且从她说话的语气神态,便知这人性格应该是极好的,就把先前拿她当成假想敌的心思降低了几分。又一想……反正小姐有世子爷照顾,便过去给她夹了些菜,还好心提醒,“赫夫人,您体虚,也该多吃点才对。” “谢谢菱儿姑娘,不过吃下大夫开的药,已经感觉好多了。” “咦?您怎么知道我叫菱儿?”她疑惑的问。 “听那位小哥儿喊的啊”诺甄指指楼下的白月,“他每隔一会儿就会嚷,菱儿快看、菱儿喝点水、菱儿累不累,我想不认识你都难哦。” 菱儿羞了个大红脸,跺跺脚扭捏回答,“哪有啊?您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连赫拉都数了,一刻钟就叫了七八遍呢。” 听到这话,对面二人也乐出来,一顿饭吃得气氛倒也愉快。 而临到尾声,心竹又犯了恶心,被祝培风抱着出去吐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经过一番折腾,整个人都虚脱的瘫在他怀里。 男人跟着白了一张脸,从来不知怀孕竟会让女人如此痛苦,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心疼的抱着她念叨,“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天天如此身体不都完了,现在就已经瘦了一大圈儿了,心儿,咱们不能再赶路,我即刻就命林丛去城里给你请个大夫,等稍微好些咱们再回京都。” 心竹推开他胸膛坐起来,满脸倔强,“我说了我没事,书里写了,孕吐一般要持续几个月,难道咱们能一直在路上等几个月吗?大不了我少吃些,吃的少吐的自然也就少了。” 他肺都快气炸了,“你想饿死自己啊?又这般固执不听劝,难道答应我的事现在就忘了?家里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宫里那边还有我爹拖着,你又何需如此着急?就算不为孩子想,也总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啊。” “世子爷,我没那么矫情,所以……” “谭心竹!”他凛声打断她的话,口吻越发狠戾,“你不矫情,我矫情,我就不想看你这般为难自己,行不行?若再不听话,我让人护送赫夫人回京都,咱们调头回扬州,首饰的事我自会让爹处理。” “不行!” “由不得你说不行!” “哎呀……二位,你们别吵了。”看他们夫妻剑拔弩张的模样,诺甄赶紧在菱儿的搀扶下站起来,虚弱的走到他们身边,“我这倒有一个偏方,是我们鲜卑族专门给女人治孕吐的,怀赫拉的时候我也是时长犯恶心,喝下几副果然有效,不行让世子妃也试试?” 祝培风心下一喜,立即来了精神,“什么偏方?先说来听听。” “其实很简单,只需一味草药,叫牟龙葵,因枝叶像龙爪而得名,这是一种根茎极酸的喜湿植物,多长在河床或者湖边上,大概到腰这么高,将其外皮剥掉、根茎捣碎煮水,便可起到清热解毒、开胃止吐的作用。” 祝培风起身跟诺甄道过谢,片刻都不愿耽误的就把心竹抱回了房,又千叮咛万嘱咐,“你在房里好好休息,知道了吗?我会交代那几名丫鬟婆子,不让孩子们进来吵你,然后这就带人去找那牟龙葵,等喝下去没准就不吐了。” 话落,他又摸摸她头发,才迅速急步离开。 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菱儿幽幽叹出口气,“哎!小姐,昨夜可能真是奴婢误会世子爷了吧,就冲他对您这份心,也不像能做出对不起您的事,京都各家侯门公子、王宫贵胄,奴婢是没见过谁对自家媳妇如此上心的,您瞧……在您难受的时候,世子爷比您还难受,一听说有能解孕吐的法子,亲自领着人便去了,爱上一个人不难,难得的是能十几年如一日的爱着一个人,依奴婢说,您这十多年的感情也算没有错付。” 回过神,她又握住心竹的手,“不如……小姐就忘了之前那些不愉快吧,反正世子爷又没真的碰过莲雪,人无完人,何况他这等出身和家世地位,试问……又如何能没点脾气呢,您不是还教过奴婢,总要多往人的长处看?” 第162章 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 心竹回握住她的手,表情坦然,“心儿,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世子爷待我确实很好,这点我不否认,可当底线一再被触碰,爱的标准也会在无形中提升。” 她笑了一下,带有几分释然的意味,“人生短短数十载,如白驹过隙,总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才能不违心的活着,而我坚持生下这个孩子,就算尽自己最大努力能给他最大的回报了。 坚持不在一起,也从来都不是因为莲雪,只是他好像永远也学不会真正的相信我、尊重我,在知道我怀孕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是我跟别人的孩子,尽管我也很想忘记过去,可我以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质疑我的人品,我更不怕他做错事,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不惜拉上我也要给自己扳回一成。” “小姐……”菱儿为难的眼眶酸胀,“奴婢只是希望您好、希望您能得到幸福,可若您打定了主意,那奴婢也不想勉强您。” “好菱儿。”她拍拍她手背,“在谭家的问题没解决之前,是我最后一次与你探讨这个问题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为此烦心。” “嗯,好,菱儿答应小姐。”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两下,菱儿赶紧放下床幔起身去应门,结果一看,竟是白月站在外面,一见到她就焦急询问…… “菱儿,少夫人睡了吗?” “没呢,要睡了,你可有什么事?” “嗐!倒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世子爷着急忙活骑马干什么去了?他腿上还带着伤,但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上药,如今再一骑马,不知伤势会不会恶化。” 菱儿一蹙眉,琢磨好端端的,腿怎么就伤了呢?然还没轮到她问,里面心竹已先发话“是白月吗?你进来!” 白月听见吩咐,随在菱儿身后走进屋内,却只站在屏风后,恭恭敬敬一弯腰,“奴才冒昧,打扰少夫人休息了。” “无碍,你刚才说世子爷腿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对于他如此鼎力帮助谭家,她是心存感激的,所以知道他受伤后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回少夫人,是昨日夜里,世子爷将赫夫人那对母子带回府以后,为弄清他们的底细,就特意多留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是要进京都巡夫的。 可偏巧,正赶上赫夫人要吃药,而在世子爷将碗递过去的时候,她手一个不稳,便将一碗热汤都撒在了世子爷衣裤上,肯定烫得不清,奴才昨晚就想给世子爷上药了,可他偏说已经上过,今日也是推脱了一整天,这不,奴才才一直惦到现在。” “我的天!”菱儿立即捂嘴惊呼一声,自己悄声嘀咕,“完了完了!原来世子爷出门整理腰带,是因为被淋湿了啊?” 白月何其聪敏,马上反应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赶紧当着心竹面解释,“菱儿,你该不会误会了世子爷吧?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世子爷确实是被淋了一身湿,有伤还有丫鬟作证,不信可以找来当面对峙,万不能在夫人面前胡说。” “什么?屋里还有丫鬟?”这下她彻底懵了。 “当然了。”白月梗起脖子,“而且不止一个呢,是两个,若没外人,世子爷也不可能与那赫夫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这点爷还是很有分寸的,再者……你也该信得过世子爷的人品,说!你是不是跟少夫人胡说什么了?” “没、没有,没有!”菱儿窘迫万分慌乱摆手,表情像是要哭了,老天爷!她这顶帽子给世子爷扣得够大,要不是今日白月澄清,自己不成罪人了?还好小姐冷静,也没信她的。 忽然……她好像一下明白了小姐刚刚那段话的意思,‘他好像永远也学不会真正的尊重和信任我’,而小姐对世子爷,何尝不是一种真正的尊重和信任呢? “白月,世子爷领人给我找治孕吐的药引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别心急,等见到人,我再找你来给他上药。” 被这样一打岔,白月很快忘了刚才和菱儿的争执,转而“嘿嘿”傻笑两声,“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有您在,哪还能显得着奴才啊?不如您就给世子爷把药上了吧,这样他一定会很开心,没准连伤都感觉不到疼了。” “哼!我看你才是瞎胡说,我家小姐是灵丹妙药吗?但抱歉,小姐现在身体不适,一闻到药味就想吐,你要不怕吐你家世子爷一身,就尽管让小姐给上好了。” 刚才被呛白了半天,现而今她总算占了上风,定要把那一头压回来,所以说话越发不客气。 “不怕不怕,只要少夫人答应,我家爷必然一百个同意,呵呵……那就有劳少夫人了。” “你……呸!”菱儿啐他一口,暗骂这个听不出好赖话的玩意儿,都不知道自己看上他哪了。 心竹叹口气,真受不了这对欢喜冤家。 “行,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记得看好安安和乐乐,别玩儿疯了什么都顾不得。” 白月一怔,“咦?少夫人,安安乐乐也跟着世子爷去了啊,您不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啊!心竹好想捂脸,这两个小鬼头,被小舅舅带的看谁骑马都想跟着溜一圈,不过待在自己爹身边,祝培风应该可以顾好他们吧?如此一想,便也放宽了心。 这般情况下,她总算好好睡了个午觉,可醒来后等了又等,眼见天都要黑了,依然不见那爷仨回来,不免有些挂心,赶紧让菱儿服侍着换上衣服亲自到酒楼大堂里等待。 谁知不一会儿,赫夫人也在丫鬟搀扶下来了,原来赫拉也一并跟去凑热闹,便又增加了一位牵肠挂肚的母亲。 时间变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马终于从远处跑来,她们急忙赶至门口,却看见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 安安乐乐和赫拉骑在一匹马上,由赫拉牵着缰绳,而两个小的已经哭得不能自已,林丛骑在后面那匹马上,祝培风趴在他身后,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两人之间仅用一根藤蔓固定着,防止他会跌下去。 其余所有人都吓傻了,也顾不上过问其他,赶紧七手八脚一拥而上,抱孩子的抱孩子,扛大人的杠大人,好容易才把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祝培风抬到二楼客房。 白月神色担忧问了林丛几句,接着就快马加鞭请大夫去了。 心竹还算冷静,让菱儿去安抚孩子,自己则快速扒开祝培风的衣服,想检查一下他到底伤到哪里了,可眼前的情景,却再度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祝培风前胸、肩膀、手臂,到处都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细看去,应该是被锋利的匕首划的,因为伤口很细,虽然有的已经结痂,但新伤加上旧伤叠加在一起,有横有竖、有深有浅,看上去十分骇人,目测得划了百下都不止,就好让人施以了某种酷刑,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怪不得!他不肯让白月给他上药呢。 第163章 撞头昏迷 识破秘密 但这些伤怎么来的,成了心竹心里的疑问,可时间紧迫,现在迫在眉睫的应该是先把比较重要的伤查明,她便先将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幸而,只在他后脑部位发现个大包,下肢有些擦伤、流了些血,还有腿上被烫出了两个水泡,其余再没别的。 那会不会是因为不慎磕到脑袋,所以让人暂时昏迷了呢? 而没过一会儿,就传来敲门声,心竹还以为是白月回来了,赶忙去开门,结果发现是被丫鬟搀扶的诺甄。 将人让进屋内,对方立即关切询问,“怎么样?世子爷醒了吗?我听儿子说,他好像是滚下山坡撞到了头,所以才昏迷不醒的。 这更印证了心竹的猜测,她摇头回答,“还没醒,不过我也在他后脑位置发现个包块。” 诺甄入内后也很守礼,只站在了外间,没不知深浅的直接闯到内室,让心竹很庆幸,因为祝培风身上的伤也算一种隐私吧,不然也不会因此躲着白月了,所以还是不让外人知道的好。 趁诺甄入座的功夫,她回到屏风后把祝培风衣服系好,又盖好薄被才从里面出来。 “赫夫人,赫拉有跟你说世子爷为何会滚下山坡吗?” 诺甄表情有些为难,可踌躇片刻,还是据实以告…… “好像是因为安安乐乐,但你也别怪孩子,当时世子爷就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找牟龙葵,赫拉和林丛在堤坝下面找,后来因为小狗跑了,他们去追狗,就……跑上了一处高坡,世子爷发现后赶紧追过去,可为时已晚,乐乐脚一滑就滚了下来,是世子爷飞身拦住,用自己给乐乐当了肉垫,因此才磕到脑袋的。” 心竹叹口气,勉强放松下神色,“我没怪孩子,更没怪世子爷,现在只希望他没什么大碍才好。” 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回京都要遥遥无期了,可若不是为给她找草药,便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 又过了大概两柱香的功夫,白月才满头是汗领了个大夫回来,而诺甄因为久坐,体力不支,便先让丫鬟扶回房中了。 经过那大夫一番仔细检查,也断定结症就在后脑的包上,其余伤势倒无大碍,接着便开了几副化淤血的药,说先喝下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白月当时就惨白了一张脸,带着哭腔问,“大夫,那这淤血要不除,我家主子是不是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呜呜呜……那可怎么办啊?您一定得想想办法救救我家主子,我们不在乎钱的。” “白月,你别紧张,我觉得世子爷还不至于脆弱至此,不妨先试试大夫的方子。”其实心竹心里也很乱,但还是沉住气先安抚白月,祝培风倒下了,她就该接替他的位置,先撑起这一片天。 片刻后,大夫将该尽到的责任都尽完了,便由心竹付过诊金,派林丛送了回去。 白月坚持守在祝培风身边,因为惦记着那处烫伤,便掀开他衣服查看了一番,但这一看不要紧,到底还是发现了他身上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的伤痕,结果就哭得更大声了,不敢想象世子爷为何这般残忍的对待自己。 心竹吩咐丫鬟煎药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但也明白纸终究包不住火,祝培风若一直不能醒来,未来几天便还得靠白月照顾,所以早晚也是会看到的,可又不禁好奇,便过去问,“白月,你知道世子爷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对鉴定伤口一窍不通,能看出是匕首划的已经不错了。 白月用袖子摸了把眼泪,抽抽嗒嗒说道,“奴才不知,只知每次与您发生争执、或者有什么不愉快,世子爷那晚就必定会把自己关在房中,有几次因为有事,奴才不得不敲门找他,就会闻到从屋里飘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也总是风一吹就散了。 奴才、奴才就以为是自己嗅觉出了问题,今日回想起来,必定就是……就是世子爷在里面用刀自虐呢,因为伤口过细,也不会有多少血流出来,所以奴才也没第一时间发现。少夫人,您说,世子爷怎么这么能跟自己较劲啊?有话为何不能与您好好说?非要这般对自己,他不疼吗?这、这身上让他划的,都没好地方了,呜呜呜呜……” 心竹咬咬牙,也很想掐死祝培风,原来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大犟种,居然连自残的招数都用上了,真是很呐……真是很呐……! 可就在二人一个哭、一个怨的时候,床上的人竟缓缓睁开了眼睛,接着就一拧眉毛,极度不悦的“啧”了一声,沙哑道,“这谁啊?哭个屁,我不还没死呢吗? “啊……爷……”白月”唰”地抬起头,不敢置信般迅速趴回主子身边,惊喜呼唤,“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 心竹也是一阵欢喜,刚才还在为他忧心忡忡,想着人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可怎么办?是继续留在此处,还是赶回京都找更好的大夫?如今他一醒,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废话,你这么吵,本世子能不醒吗?”他埋怨的扫白月一眼,可当转头看见心竹时,态度立即转为温柔,“心儿,你怎么在这?不是该在房里睡午觉吗?” 心竹知道他这一下肯定是摔糊涂了,就赶紧进前解释,“世子爷,您忘了?你和林丛带着孩子去给我找草药,结果为救乐乐,不慎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又磕到头,然后人就昏迷了。” 祝培风听了她的话瞬间愣住,然后就如大梦初醒般,猛地要坐起来,可却痛苦的一下捂住后脑,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心竹赶紧过来扶住他胳膊,关切询问,“世子爷可是又不舒服了?趁大夫没走远,还能把他叫回来再给您看看。” “不必,我不要紧!”他满脸紧张一把抓住她手,也顾不得自己就急急追问“安安乐乐呢?他们有没有事?都怪我,没能护好孩子。” 心竹看见他脚踝上纱布又渗出血丝,脑里某根神经抽痛了一下,便遵从内心的选择,温柔扶着他躺下,“放心吧,孩子被你护得很好,没有受伤,倒是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 第164章 最大蠢蛋 怒不可遏 祝培风神色明显一松,然后夸张的大大吁出口气,“只要孩子没事,我死不足惜,不然你该多伤心啊,现在见你怀孕这般遭罪,我才真正体会到十月怀胎的艰辛,哎……当娘确实比当爹不易,当年你可是一下生了俩,岂不更辛苦?所以必定舍得他们受一点伤。” 心竹抿抿唇,最受不了他用这般共情的语气同她说话,因为明明可以独自坚强的,可只要别人一句关切,那份坚强就会土崩瓦解,还好白月及时插话,打断了她险些就要低落的泪水。 “爷,您也别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若您有个闪失,少夫人也同样会伤心啊。” “是吗?”他勾勾唇角,极专注盯着她那张潮红的小脸儿,“这女人还在生我的气呢,怎会为我伤心?不过若我今日真死了,她应该多少会有些难过的吧?心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不是好端端活着吗?说什么活啊死啊的?不吉利!白月,快去看看世子爷的药煎好没?” 一提药,倒提醒了祝培风,他立即挣扎着又要爬起来,“对了……我的草药呢,白月,林丛可给你了?那可是本世子辛辛苦苦采的。” “爷,林丛给我了,奴才已经拿给厨房的厨娘。”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思量一瞬,转而对心竹道,“心儿,这半日你一直在照顾我吧?现在我醒了,你快去看看安安乐乐,想是也吓得不清,然后赶紧回来告诉我一声孩子们的状况,我这里有白月,你不必惦记。” 心竹想想也有理,就起身离开了屋子。 见人走后,祝培风才抓过白月吩咐,“赶紧去告诉厨娘,我的药不必着急,先把牟龙葵熬出来一碗给我服下,因为之前也没见过那药,不知采得对不对,所以如果我没事,再拿给少夫人喝。” “什么?”白月瞪大眼睛,“您、您已然伤得这般重了,还想着给少夫人试药啊?”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第一次大着胆子反驳,“不行,不如由奴才来喝,若奴才没事再给少夫人喝好了。” “你懂个屁!”祝培风叹息一声,语气消沉,“我无所谓了,就是想力所能及替心竹做点什么,本世子刚才所言无有一句假话,是真的心疼她,人家都说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她生了两个,就等于走了两圈,而我却因为自己的恶劣,让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两个孩子带大,其中艰辛也是我无法想象的。 因此每每想起这四年,本世子都十分羞愧懊恼,现在她又身怀有孕,我万不可再袖手旁观,伤她的、欠她的,我还!让你去试算怎么回事?也不足以体现本世子的诚意,所以别废话了,我的伤不要紧,趁她不在,你快去拿药给我喝下。” 白月咬紧牙关,一副严肃之色,犹豫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爷,您要真想弥补少夫人,就多保重自己,用下半辈子好好照顾她和三个孩子,别再用自残的方式伤害自己了,不然您就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蠢蛋,连奴才都会看不起您。”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直到出了门才惊慌过度拂拂胸口,老天爷啊……敢骂自己主子是蠢蛋的,从古至今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而屋内的祝培风听见这话,更是气得一个枕头就飞了出去,得亏他跑得快,枕头只砸在了门上。可因为身体虚弱,他随即又重重栽回到床上,砸得头也疼、腿也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不由骂道,“个小兔崽子,敢这么说你家爷,惯的你!” 可不对,他所有动作立即静止……白月知道了,不就等于心竹也知道了吗?完了完了,这下要如何收场?回想自己此举确实挺没出息,别人瞧不起他倒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心竹瞧不起,这可要了他老命了。 心竹再回来时,已经快接近深夜时分,她是看着两个孩子睡下才离开的。临上楼前,还和守在外面的赫拉聊了一会儿,今日经过几句浅谈,才骤然明白,他真是个极懂事的好孩子。 本不是他的错,可却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还一个劲儿给她道歉,说自己没看好弟弟妹妹,光顾着和林叔叔找牟龙草了,若他能跟在安安乐乐身边,也不会让他们险些跌下山坡,还连累祝叔叔磕了头。 心竹笑着摸摸他脑袋,发自真心致谢,“谢谢赫拉,能这般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但你根本无需自责,本来这事也与你无关,是安安乐乐自己调皮,而祝叔叔受伤,是为要救自己的孩子,完全出于本能的表现,也与你无关。 但令姨姨很欣慰的事,你是个勇于承担责任的好孩子,可见你爹娘真把你教的很好,小小年纪,已经像个小男子汉了。” 被夸奖一番,赫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回答,“是我爹教我的,大丈夫遇事就该挺在前面,更要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娘,只是……不知爹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皇上不是昏君,自然不会无故夺人性命的,所以你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没准瞧你们进京都寻他,还会特别感动和惊喜呢。” 本以为赫拉听见这话会解除顾虑,可没想到,他只是略点了下头,神色还是一样冷然,“嗯,但愿吧,希望爹看见我们会开心。”接着就弯腰告辞,“赫拉先回去陪娘了,明日再去看安安和安安。” “好,明日见。” 回到到房中,祝培风已经起身靠在床上,可见到她……眼神却带有几分闪躲,接着便问,“怎么样?安安乐乐还好吗?” 心竹自然知道他在躲什么,也没有拆穿,只是淡淡回答,“安安还好好,乐乐就哭的比较凶,说是因为她不乖,才让爹爹晕倒的,自责的不行,用菱儿说,连晚饭都没吃好呢。” “呵呵……这个傻丫头。”祝培风笑得窝心,“没想到,我女儿竟如此懂事。” 心竹斜眼调侃,“这回不说她是有了臭小子就忘了爹的孩子了?” 第165章 锥心之痛 刻苦铭心 祝培风抬手把她拽过来,还故意加重了力道,好让人跌在自己胸膛上。“那不过开玩笑的话,老实说,若不为有个儿子继承爵位,我还是更喜欢女儿的,如今乐乐这般好,我都不舍得往外嫁了,不如咱们也招个上门女婿吧?” 心竹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那是十几年后的事呢,现在说这个是不是还为时尚早?” “不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乐乐都快五岁了,肯定得先筹谋着。” “那我现在没心思筹谋这个,还是世子爷自己考虑吧。” 祝培风笑笑,大手放到她肚子上来回抚摸,“怎么?今天我回来后就浑浑噩噩,这个小家伙儿又折腾你了?等他出来,为夫定替你打他小一顿小屁股不可。” 心竹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世子爷可吃过药了?感觉好点没?” “呃……感觉好多了,药也服下了。“而且还喝了两种药呢,目前为止身体仍没什么不良反应。 思忖片刻,他又说,“心儿,我已经没有大碍,不如明日咱们就正常出发吧,快点回京都把谭家的事解决,然后就可以成亲了,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还是趁早完婚的好。” 提起这个心竹便头痛,再瞧瞧他身上的伤,还是反驳,“我看……也不差这一天时间,不如就再歇一日吧,脑袋不像别的,还是按时服下三顿药,多观察观察比较稳妥。” 祝培风挑挑眉毛,似乎极不认同,随后带着揶揄的口吻道,“真是怪哉,之前是我留你、现在怎么反成你留我了?难道你不想赶快回京都?还是就不想与我尽早成婚?” 哎!又来了,她格外无奈,不明白他为何总是用自己的臆想来揣度她的心思。 “祝培风,说多留一日与成亲无关,只是我还分得清主次,毕竟你后脑还顶着个大包呢,难道我让你多休息也有错了?你真让人心累。” “我、我怎么让你心累了?”他有些语塞,“告诉你,别想逃避,嫁给我是迟早的事,也别再动嫁给旁人的心思,不然休怪我……” “休怪你怎样?又想躲起来伤害自己吗?祝培风,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无坚不摧的男人,没想到抗打击能力如此之差,自残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还是你本就心里变态,喜欢把自己弄到血肉模糊的感觉?” “哼……”他竟呲笑出声,“无坚不摧?我是人,又不是神,怎能无坚不摧?谭心竹,你太瞧得起我了,我也会疼、也会难过、也会流血啊!” 他说到激动之处,抄起床上一个东西就扔了出去,在寂静的卧室里发出好大“砰”的一声。 心竹被吓得一哆嗦,胸膛剧烈起伏不停,留下句“简直不可理喻”,转身就要走。 祝培风慌了,知道这次是自己太过分,也顾不得浑身疼痛,赶紧连滚带爬自床上下来拼命从后面抱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心儿……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我、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只是怕再失去你,求你不要扔下我走掉。” “祝培风,不要跟我道歉,我听这句‘对不起、我错了’,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你觉得做错事再道歉有用吗?为什么不能在开始就冷静对待?我认为我们确实不适合继续在一起了,祝培风已经不再是儿时的那个祝培风,而谭心竹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谭心竹,世子爷……我不想让一个孩子再困住彼此。” “哈哈哈……”他笑的凄惨,“你觉得这是困住彼此吗?可我为什么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甜蜜的事情?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再是从前的祝培风,可人都会长大,我唯一不变的,只是十年如一日爱你的那颗心,也许自从你开后,我就慢慢改变了……变得敏感、多疑、易怒、患得患失,甚至连自己都开始不认识自己。 心儿,对于自残的事我可以解释,你不知道,四年前你的离开,对我打击有多大,我当时身负重伤,就是想出去找你都办不到,身体的折磨、还有心里的打击,让我溃不成军,甚至萌生出想寻死一了百了的念头。 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你抛弃,也或许是存着还想寻回你的想法,所以咬牙挺了过来,那些日日夜夜,我太痛苦了,觉得每一个白天、黑夜,都是绝望的深渊,唯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发泄出深埋在心里的压抑。 因为当一个人真正陷入万劫不复的时候,只有人为的制造出一种痛苦、才能掩盖住另一种痛苦,你说我变态也好、软弱也罢,总之我发现,每往自己身上划一刀,心里的痛就会减轻一分,以至于看见自己遍体鳞伤、血痕遍布,会让我产生一种别样的快意感,我觉得,这是在替你惩罚我自己。” 听到此处,心竹闭闭双眸,却蓦然挤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对他无动于衷了,可不行!祝培风对她的影响,似乎永远不会真的剔除。 她想……只是失望攒得太多了,所以停止了对他感情上的付出,但一个女人,对于自己第一个情窦初开的对象、第一个真正爱慕、又奉献出初夜、由衷想共度一生的男人,是很难很难做到彻底忘怀的。 起码,她现在是真的在心疼他,就好像划在他身上的每一刀,也同样割在了她的心上。 “培风……”她喊,声音既脆弱又无助,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哽在那,默默承受这环绕在两人之间的凄苦和哀愁。 “心儿……”他扮过她肩膀,将人紧紧搂入怀中,一时情起,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潸然泪下,他知道,因为自己偏执霸道的脾气,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可他太怕了,那种分开后的锥心之痛、刻骨铭心的想念、这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心儿……心儿……”他一遍遍的喊,难过的像个孩子,“我会改的,相信我,只要你给我些时间、不再言分离,我保证、我一定会改,我爱三个孩子,更爱你,别再说不适合继续在一起,因为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适合我的女人。” 话落,他的吻随即落下,用沾了自己泪水的唇,涩苦滋味瞬间在两人口腔里蔓延开来。开始……他好温柔,连牙齿都小心翼翼,只敢用舌尖轻轻的勾着她,可渐渐的,这个吻变得狂野又不受控制,他大掌固定住她的后脑,不断变换着角度,只渴望能够吻得再深一点。 心竹迷失了,缺氧的感觉让她头昏脑胀,手下意识扶住他胸膛,却摸到那原本坚实、光滑的肌肤上已经布满一道一道数不清的疤痕,愧疚感油然而生,下一刻……已经鬼使神差的偎进他胸膛,紧紧勾住他颈项,试图更激烈的吻回去。 她想说……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他替她惩罚自己,因为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第166章 开诚布公 正确引导 面对于心竹的回应祝培风很是感动,就算这只是在同情他,他也认了。 那温暖的小舌、密密的包裹,抚慰了他心灵最深处的地方,让他欲罢不能。天知道……他曾经有多渴望能得到这样一个吻,尤其在看见她疏离又淡漠的眼神时。 身上的伤口很疼,但远不及心里的伤疼,现在,他只想抱着她、感受她,世间万物何其之多,但仅有她,是能治他创伤的唯一良药。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毫无缝隙,从刚刚的剑拔弩张、转变为亲密无间,不是心竹善变,只是她突然意识到一些事情……也许在这四年中,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受到伤害,可以说祝培受到的伤害不比她小,或许这是他咎由自取,但她觉得,他可能只是缺乏一个正确的引导,在感情方面! 而在她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祝培风只专心的吻着她,为那怀孕后越发丰盈的身材着迷。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重欲的人,心竹不在身边的时候,让他忍四年他也忍了,可当一靠近她,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这档子事了。 龌龊吗?可能吧!但他把这理解为一种发自灵魂的渴望。 和心爱的人唇齿相依、耳鬓厮磨,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他口口吸吮着她,勾出她的小舌含在嘴里,然后又把自己的探过去,可她并没有拒绝,反而少有的配合,到最后,他气息已经拂乱的不成样子,恨不能此刻立即就将人抱上床,变着法的蹂躏一番。 然而,尽管都要憋到爆炸,最终还是喘着粗气逼自己停了下来。 这点也让心竹很意外,她盯着他饱含了无限情欲的眸子,揶揄调侃,“我以为你会继续。” 祝培风嘴角勾出个一抹苦涩的笑,与她额头相抵,嗓音哑的不成样子,“我就是再禽兽,也不会趁这时候欺负你啊,心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这个宝宝,每天都在想,要怎么把怀安安乐乐时欠你的,都在这个孕期加倍补偿回来。 想在你难受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你想吃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出去买、在你不舒服的每一个夜晚都陪着你入睡,想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证明我虽然做过错事,但以知道悔了。” 心竹感觉自己内心深深的悸动着,这是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便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也是四年以来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 “如果你真想尽到一个当丈夫的责任,照顾孕期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想要学会长久的相处之道,我们之间还需建立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你应该了解我人品的,对不对?就像我了解你一样。” “你是在指那只兔子的事吗?还有那个诅咒莲雪的娃娃。” 提起这个……他很自责,真的真的很自责!如果不是那两件事埋下了祸根,后面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对不起,心竹,请允许我再说一次。”他满眼愧疚抓起脸侧的小手儿,深情放在嘴边吻了一下,“这点是我错,我那个时候以为,是莲雪的出现让你太嫉妒了。” “尽管嫉妒,但我仍有做人的底线,我的教养和本性约束着我不能那么做。” “对,是的!”他承认了这点,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狭隘,“这就是你说的,我该无条件相信你人品,我的心儿根本做不出这种事,可……当时我也想了,就算是你做的,我也依然爱你,哪怕你杀人放火,我也只会帮你清理现场,对我们的感情不会产生丝毫改变。” 心竹皱皱眉,有些不认同的道,“喂!祝培风,你的想法要和我保持一致啊,打个比方,就比如听到我杀人放火的消息,你第一反应应该是心竹绝不会做这种事,而不是……啊?心竹杀人了?那我要找个人帮她顶罪啊,这是有本质差别的好吗?” 看她义愤填膺的小表情,祝培风被逗笑了,真好!仿佛小时候那个扎着两条小辫子、掐着腰骂他是“刻薄鬼”的小心竹又回来了,哎……真的好爱好爱她! 现在也终于体会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感觉,她爱他、他就在天堂,她不爱他,他就在地狱。 “还有件事。”心竹板起脸,决定乘胜追击,“我对你这次对待绍大哥的态度很不满意,他是个好人,起码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对安安乐乐好也是真的。曾经……我已打定主意要嫁给他,因为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而绍伯父的所作所为与他无关,我们不能迁怒,我也不允许你用编造的谎言去伤害他,因为那也等于伤害了我、贬低了我,若你真想争得我的原谅,就必须先争得他的谅解,大方承认错误、解释清楚事情真正缘由,比如……我是与你情投意合才发生关系的吗?我是前脚与你重逢、后脚就重修旧好了吗?” 祝培风有些无地自容,还好烛光暗淡,掩盖了他臊红的半边脸,“嗯,都听宝贝的,这件事也是我错,都怪自己好胜心太强了。” “占有欲也强。”她补充。 “对,还有占有欲!你放心,这次回扬州我定备下厚礼亲自登门拜访,当面跟绍兄说清道明、再赔礼道歉,争取得到他的谅解。宝贝……”他扭扭捏捏的喊,“你这样真好,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以后也需如此,只要你能不生我的气,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不需要你什么都做,只把刚刚我提到的那几点做到就行。” “好!”他郑重的点点头,捧起她的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答应心儿,一定尽最大努力做到你说的那些,若再犯,你就真不要我了,行吗?” 第167章 内心悸动 重归于好 行吗?行吗?这个问题好多余,刚刚在回吻他那一刻,她已经有了这种打算,之所以会开诚布公说出这些,也是不想再在感情里当没有嘴的哑巴。 或许清清楚楚说出来,自己在意的点在哪,就可以避免很多误会了,祝培风绝顶聪明,一定可以吃一堑长一智。 不可否认,昨日他奋不顾身救孩子的举动、设身处地为她考虑那番话,都极为触动她,尤其自残的行为,更是让她无法忍受,她想把他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出来,让他回到曾经那个自信、坚毅、又意气风发的祝培风。 所以……不如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那样人生也算没留下遗憾了。 不由自主的,她点了点头,“行,祝培风,你要珍惜这次真正的重修旧好,若再犯,我便真不要你了。” 他孩子气的撅撅嘴,不情不愿回答,“知道啦,谢谢心儿给我这次机会,但我绝不会给你不要我的机会。” 话落,他就吹了蜡烛,拉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回到床边,推她在里面躺好,自己也上去将人踏踏实实抱在怀中,又将大手习惯性放在她肚子上,才舒服的长长畏叹了一声,由衷感慨,“心儿啊……这一天着实惊险,我真想快点将亲事定下来,不然人生无常,不知道意外和幸福哪一个会先来。” 心竹听得心酸,本不想指责他的,可还是忍不住埋怨,“世子爷做那些极端行为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些?” “哎!”他叹得无奈,“本来……自和你重逢后,那股喜悦已经让我忘记了自残的滋味,可每当看见你对我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走就走的背影,好像我真的已经成为了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就又控制不住拿刀挥向了自己,而在得知你和绍世刚成亲时,对疼痛的渴望变得更变本加厉,每次只有划得更深、更长,让血流得更多,才能暂时忘记那万箭穿心般的苦楚。” 心竹立即捂住他唇,“别说了,我不想听。”也不忍心听。 “好,我不说了”他环住她肩膀的手轻轻揉捏,“现在不是都好了吗?只要有你、有安安乐乐、和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儿,我的人生也算苦尽甘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呃……只一样。” “什么?”她嘴角像月牙一样勾起。 “心儿,若这胎是个男孩儿……能不能让他跟我姓啊?”他语气满是恳求,“假若是个女孩儿,就让安安改回祝姓吧,不然世子之位就真断送了。” “呵呵……”她终于笑出来,一双剔透的眸子在暗夜中闪闪发亮,故意逗他般回答,“那就看你这几个月的表现吧,表现的好当然可以,若不好……” “不好如何?” “就让你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也捞不到。” 听见这句话,猛地……祝培风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 *** 第二天,因为大家都顾念着世子爷的伤,便在酒楼又停留了一日。 而祝培风则真真切切享受了一把幸福到要晕倒的感觉,被两个小家伙儿前呼后拥、照顾的无微不至。 只要白月一动,安安就跟在后面,见他倒水自己也赶紧倒一杯,然后小心翼翼端到爹旁边,还得细心吹凉了再递过去,然后甜甜地喊,“爹,喝水。” 祝培风感动的差点落泪,当然接过来一饮而尽。 白月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杯,琢磨他这就算是琼浆玉液世子爷也不会喝了。 不一会儿,他又端来刚煎好的药,这回轮到安安上场,只见小丫头竟用小勺一勺一勺喂给爹喝,而祝培风还一副喝糖水的模样,看得白月直皱眉,不禁跟菱儿抱怨,“这喝汤药不就该仰头灌下、喝得越快越好吗?你瞧世子爷,这回也不怕苦了。” 菱儿剜他一眼,鄙视道,“你懂什么?世子爷这叫苦在嘴上、甜在心里,指不定多美呢。” 啧……细一瞅,可不是吗?被服侍那位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后面去了,眼睛也弯得像月牙,真好久不曾见爷如此开心的模样。好吧,那就随他们去吧,苦药苦不死人,尤其旁边还有两颗小糖豆儿呢。 可安安乐乐仍不肯罢休,非甜死人不偿命,一个劲儿对爹爹嘘寒问暖。 “爹,你这样靠着舒不舒服?安安再帮你拿个靠枕吧。” “爹,乐乐这有桂花糖,你吃完药嘴里苦不苦?乐乐喂你吃糖。” 哎呦喂,他一手搂住一个,不知道怎么稀罕好了,不吃糖心里也甜似蜜啊。 “不苦、不苦,爹一点都不苦,就是……怎么嘴有点疼呢?”他试探性的用手指摸摸,果然传来一阵刺痛。 白月听闻赶紧过去,定睛一瞧,立即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爷……不得了,您嘴角怎么起了好几个水泡啊?是不是刚刚喝药烫到了?” 乐乐不服气掐着小腰,在床上一跺脚,“不可能,人家吹凉了的。” “那、那怎么会这样呢?”白月纳闷,可随即想起来,“遭!是不是喝牟龙葵闹的啊!不行!奴才得去赫夫人那问问。” 语毕,他已经着急忙慌走出去,却和外面正在闲聊的林丛和赫拉打 打了个照面。 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林丛还拍着赫拉肩膀,夸赞道,“真看不出来,你小子骑术竟这般了得,连我原来军营里的副将都没你骑马好,可是自小就学了?” “嗯,我们族群的男娃皆是会走路就会骑马,小时候,都是我爹抱着我,后来自然而然就学会了,给安安乐乐那只狼犬就是爹要给我培养的巡猎犬,我在家乡的坐骑,也是爹万里挑一选的良驹呢。” “哈哈……你爹对你可真不错,哎?白月,你匆匆忙忙是要干什么去?”林丛疑惑问。 白月愁眉苦脸回,“去找赫夫人?” 听见他要找娘,赫拉也转过头,“白月哥哥,你找我娘何事?她正在房里和世子妃聊天呢。” “嗐!”他一叹,把世子爷非要替少夫人试喝那牟葵草、然后又嘴起大泡的事学了一遍,接着便焦急问赫拉,“是不是龙葵草采错了?还是这草药本就有毒啊?我家世子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第168章 回到京都 拒入祝府 赫拉瞧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反笑起来,赶紧解释,“白月哥哥,你放心吧,草没采错,只是这药本是给女人喝的,男人喝下当然不行了。” “哦?为何不行?”白月就不懂了,一株不起眼的草药还有男女之分?他头回听说。 “因为女体属阴、男体属阳,龙葵草性热,男人喝了就会造成阳气过剩,就如同吃多了大补药,世子爷嘴起泡都算轻的,我爹那时候可是鼻孔窜血呢,因为他怕一次试不出来,足足替我娘喝了三日。” “噗……哈哈哈哈……”林丛仰头大笑起来,“赫拉,原来你爹也是个爱妻如命的啊,亏他想得出来。” “嘿嘿,可不是嘛,我听我祖母说起这事也是乐得不行。” “那赫少爷,嘴起泡到底有碍无碍啊?需不需要找大夫来看看,好给世子爷吃些去火的药?” “无需找大夫,也不必管它,只在脓水流出来时及时抹些止痛消炎的药膏即可。” 忽然……诺甄柔柔弱弱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身旁还站着心竹,只见她走到白月身边埋怨了一句,“你家世子爷怎地这样傻?谁需要他试药?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哎!她说呢,昨日睡觉前她还提拿来那牟葵草喝下试试,他偏不让,非说厨娘忘了熬,原来是在看会不会有毒,真是傻的可以,可心里为何感觉甜滋滋的呢? “好啦,世子爷还不是为你好,难得他有这份心,你呀……现在该进去多关心关心他才对,我听我夫君说,起这种泡可是会奇痒无比。”诺甄过来推推她肩膀,然后才带着儿子离开。 接下来,林丛和白月也皆用殷切的目光看向她,好吧……看在他是为自己才多遭了这份罪的份上,哄哄他也不是不可以。 终于,她迈开步伐进了房间,白月都要感动哭了,还煞有其事吸了两下鼻子。 林丛露出鄙夷的目光,撇着嘴嫌弃道,“我说……你能不能别总娘们儿唧唧的,怎么还哭上了?世子爷和少夫人重归于好,不是该可喜可贺的事吗?” “哎!我自是知道,可……可就是控制不住啊,世子爷都盼瞎了心了,才终于等来这一天,你个傻大个儿知道什么?” 还有那一刀一刀划在皮肉上的伤口,他想想都疼,真不知他如何下得去手。 林丛一把揪住他领子薅过来,眉毛挑得老高,“我怎么不知道?忘了在营中时,都是我陪着世子爷借酒消愁的,还有这四年,我可是亲眼目睹世子爷如何熬过来的。” “那我哭不应该吗?你少多管闲事。” “我偏要管,再哭就揍你,直接把你眼睛打肿,看你还哭不哭得出来。 “你你你……” 就在两人掐在一起准备互殴的时候……“吱嘎”一声——不远处的房门开了。 先是一只小白狗跑了出来,后面跟着菱儿、安安乐乐三人,期间还夹杂着世子爷没心没肺的笑声,两人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少夫人进去,里面被清场了。 “起开!”他推开林丛攥在前襟的大手,奋臂一呼,“走!小少爷、小小姐,奴才领你们到后院玩儿老鹰捉小鸡去。” *** *** 第二日,大家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再度启程。 祝培风舒舒服服躺在马车里,这回变成了心竹照顾她,而且别说……那牟龙葵效果果然不错,她晨起时喝下一碗,吃完早饭居然没吐,让她整个人都感觉舒坦不少。 “啊……”他张张嘴,立马就有一颗又大又圆的葡萄被塞进嘴里,谱摆得都没边儿了,不过不是心竹喂得,而是安安,他眼见就快顶替白月的位置,成为爹爹的马前卒了。 祝培风吐出葡萄籽问,“乐乐怎么不在?她平时不都和你一起伺候爹吗?” 安安立马撅着小嘴儿“哼”了一声,气愤地嚷,“她叛变了,一直在赫拉哥哥那辆马车里,我叫了几次都不回来呢。” “什么?”因为嘴上泡碍事,祝培风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的,却立即爬起来要命令马夫停车,“这小丫头,现在就敢跟在别的臭小子后面跑前跑后了?” 可一侧头,竟看见心竹一个人在倚窗边发呆,还眉头微皱、一副不知为何事发愁的样子,立即便忘了其他。 “安安?” “嗯?” “爹一个大人过去发号施令不合适,不如你替爹过去,若妹妹还不肯回来,就替爹在那看着点她,莫让她总缠着赫拉哥哥。” “好!安安这就去!”小家伙得令即刻让车夫停下马车,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车厢里再没了别人,祝培风才趋近将人搂入怀中,唇贴近她耳旁问,“心儿想什么呢?还想得这般入神,能否与夫君说说?” 心竹如梦初醒,回过头,犹豫片刻才道,“我还正想与世子爷说这事呢,就是不知说了……你会不会同意。” “你但说无妨,我先听听。” “好!就是……这次回京都,我不想住在祝府,还是先领安安乐乐找间客栈安顿下来为好。” “哦?为何?”祝培风神色一僵,“你如今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让你领孩子住客栈,叫我如何放得下心?而且住家里岂不更方便,有得是丫鬟婆子供你使唤。” 但问完后,半天也没见她回复,再瞧瞧那为难的样子,祝培风立即反应出了她的顾虑,便主动开解。 “心儿不必担心什么,这次回扬州前,我以将莲雪软禁起来,再让人顿顿不落给她服下那些谋害我母亲的药,估计人早痴痴傻傻了,孩子也送回了太守府,所以你根本不用害怕见到她会尴尬,以后你才是亲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不!”心竹摇摇头,“莲雪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婆母,培风,你就别逼我了。” 祝培风深深叹口气,终是答应下来,“好,我不逼你,但也不必去客栈,我在京都还有处偏宅。” 第169章 实现诺言 惊现竹林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七日后到达了京都,路程虽然比预期的慢了点,但好在后面一切顺利,没有再因为什么事再绊住手脚。 诺甄本来也是想带着儿子住客栈的,但一路上和心竹相谈甚欢,两人倒处出了感情,所以也被邀请进了祝培风的偏宅。 这可给安安乐乐高兴坏了,尤其是乐乐,围着赫拉直转圈圈,一个劲儿的欢呼,“哦……赫哥哥跟我们住一起喽”看得祝培风直皱眉,所以特给赫拉和乐乐的卧房安排在一个东边一个西边。 临到偏宅门口时,白月还神秘兮兮碰碰菱儿胳膊,低语道,“你瞧着吧,一会儿进去,还有个惊喜等着少夫人呢。 菱儿侧过脸疑惑问,“什么惊喜?” 白月摇摇头,“现在不能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而在打开宅门那一瞬间,心竹真的惊喜到快要晕倒。放眼望去……只见宽敞前庭院中除了一条通往正屋的甬道,其余两边皆被种满郁郁葱葱的竹子,那壮观之景,三个小朋友都惊叹得发出大大“哇……”的一声。 “老天爷,知道的这是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进竹林了呢。”菱儿瞠目结舌,愣在门口都忘了挪动脚步。 心竹的震惊更不亚于任何一个人,望着远方,几乎到了失语的地步。 犹记得第一次去司长府,那里荒芜得如寸草不生的沙漠,唯有祝培风书房窗台上,放着一盆小到可怜的绿竹。竹、竹……都是竹,难道他就那么喜欢竹吗? 微风穿过竹林沙沙作响,似乎把她带回了某个时空…落日余晖、一大片嫩绿的竹林里有两只信步闲庭的仙鹤,还有藤编的摇床和矮桌,空气中弥漫着竹子的清香,处处蕴含勃勃生机,然后……他对她说, “心儿妹妹,日后……我也在家里给你种一院竹子,可好?” 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十年、十五年?可今日回想,仿佛犹在昨天。 就在她愣神之际,突然被一只大手搂住肩膀,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心儿,知道吗?我第一次误入此园就喜欢上了,因为一见这竹,便让我想起你。” 天!他居然把当年的话一字不漏说了出来,原来,他也不曾忘记。心竹吼间滚动一下,忍不住哽咽的呢喃,“培风哥哥……” “呵呵……”他笑的好开怀,这个称呼极度取悦了他,左边颊窝久久不散,若不是周围还有人,他非将她抱住吻个天昏地暗不可。 “怎么样?喜欢吗?”他邀功似的问,“后院还有呢,绝没有空闲的地方,而每一棵竹子……都是我亲手种下,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 “你……这是何苦?”她表情动容。 “哎,还不是因为太想你了,当时真的很想你!”他抿抿唇,用最平淡的语气、最简洁的话,概括了多年前他人生中一段无比黑暗的时刻,但因为现在想念的人已经回到身边,所以什么都无所谓了。 心竹伸出一只胳膊,缓缓搂抱在他腰上,笑得甜蜜,“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当园丁的潜质,走吧,我们进去再说,大家肯定都累坏了。” “傻丫头”他温柔捏捏她鼻尖,“你看看周围还有人吗?谁愿意留在这看咱们两个谈情说爱啊,早进去了。” 啊……?心竹一窘,四下看看,门口果真就剩下了他们两个,诺甄让丫鬟扶去房里休息了,白月、菱儿在帮忙搬行李、林丛去拴马车、而三个孩子则追着小白狗在林间嬉戏着,院子里到处回荡着他们欢乐的笑声,真是好惬意的情景。 *** *** 晚上,所有人围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一是为对赫氏母子尽尽地主之谊,二是为了慰劳大家接连几日的舟车劳顿,所以酒菜格外丰盛。 席间乐乐连哥哥都不要了,非要坐在赫拉身边,没办法,林丛只能让出自己的位置,和白月坐在一起,两人不免又要拌拌嘴,倒让气氛轻松欢愉了几分。 祝培风眼睛时不时往女儿那扫上几眼,见赫拉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给她挑鱼刺,紧绷的神态才略微放松,可还是忍不住灌了自己几杯酒,如今嘴上的泡已经好啦,更不用顾忌什么。 可正在与诺甄聊天的心竹看到,赶紧过来阻止,“世子爷还是少喝点吧,别忘了明日还有正事呢。” “放心吧,这点酒还醉不倒我”他注视着某处叹口气,“哎!人都说女大不中留、怎么我这女儿还没大就不中留了?” 心竹一噎,顺着他目光看去,却瞧见乐乐正抱着赫拉的胳膊说要吃炒牛肉呢,这才明白过来,他居然在吃赫拉的醋,天!可真是不知说他什么好啦。 连旁边诺甄都“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调侃道,“看世子爷这般爱女心切,以后成亲还了得?真该给乐乐招个上门女婿。” “哎!”他一拍桌子,来了精神,“不瞒赫夫人说,本世子正有此意,不知赫拉夫人考不考虑让赫拉当上门女婿啊?我的聘礼肯定多得能买下半个扬州城。” 诺甄听罢哭笑不得,可还没等到她接话,对面的儿子先不干了,极利落否决了祝培风的提议。 “我才不当上门女婿,就是能买下整座扬州城都不行,不然传回族里,我堂堂副首领的儿子居然嫁到娘家,岂不笑掉人家大牙?世子爷,您还是速速打消这个念头吧,不然等我长大,带着牛和羊来娶乐乐可好,反正我也很喜欢她。” 乐乐眼睛里立即冒出小星星,崇拜的看向赫拉,“赫哥哥……你真喜欢乐乐啊?” 赫拉腼腆的挠挠后脑勺,但还是点点头,“喜欢啊,在我心里,娘第一好看,第二就是你了。” 可谁也没想到……按到葫芦又起来个瓢,那边安安突然大喝一声……“不行!”,然后就爬到椅子上,小手一指赫拉。别说!还真有几分气势。 周围几个大人看得有来道趣,很有默契的都没出声阻止,倒要看看,两个孩子要如何对垒。 赫拉也站了起来,不甘示弱质问回去,“你凭什么说不行?世子爷都没反对呢。” 第170章 高瞻远瞩 娃娃亲定 “因为她是我妹妹,我让你喜欢了吗?再说……我妹妹不吃羊肉,我们家也没地方养,你少拿几头牛羊就想骗走我妹妹。” 林丛、白月捂住嘴,差一点就要捧腹大笑出来,老天爷!看两个小鬼头掐架实在太有意思了,也头回见到他家小少爷这么有才的,居然一本正经的说……我妹妹不吃羊肉,哇哈哈哈哈…… 祝培风则一脸骄傲,暗想臭小子,让你狂,被我儿子怼了吧?拿几头家畜就想换走我宝贝女儿,美死你! 赫拉怎能服气?扭头便朝诺甄喊,“娘……安安妹妹不吃羊肉,那咱们家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要给安安当嫁妆。” 出乎预料,本是孩子们几句做不得数的童言童语,不成想,诺甄竟郑重其事问儿子,“你当真想娶安安?” “嗯,想娶!”赫拉也坚定又认真的回答。 “那好,心竹妹妹,咱们相识便是缘,既然两个孩子都互有好感,那不如我们两家就成就这桩美事,我也知你夫家、娘家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安安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聘礼万怠慢不得,这样……我拿我鲜卑族三座天然翡翠矿做聘礼,如何?带乐乐嫁过来,我定拿她当亲生女儿般疼爱。” 心竹眼睛眯了一下,三座石矿,还是天然翡翠,可以说是天价了,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而她谭家做珠宝首饰生意,缺的就是这个。 看看赫拉紧紧攥住女儿的手,她当即拍板,“好,成交!若你真能拿三座翡翠矿当聘礼,我们两家的娃娃亲便就此坐定。” 诺甄没含糊,当即咬破自己食指,“咱们歃血为定!” 心竹紧随其后,将自己冒出血珠的手指与对方按在一起,就此定下誓言。 其余人全部傻眼,尤其祝培风,琢磨着怎么刚几句话的功夫,女儿终身大事就被定了?而且他这个做爹的还没发话呢,乐乐在他心目中可是无价之宝,别说三座翡翠矿,就是一百座也不抵女儿重要啊。 哎!早知道他当初满街找什么破狗,如今倒好,给自己找个姑爷回来,还是鲜卑族的。不行!那可是蛮荒之道,他说什么也不能把宝贝疙瘩嫁到那种地方。 然而刚想开口,心竹却回头横了他一眼,大有让他闭嘴的意思,琢磨琢磨……他一肚子反对的话还是憋在了嘴里,没办法!他承认,自己现在就是个惧内的。 安安也哑了火,娘都定下的事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泄愤的拼命往嘴里塞肘子肉。 其实他刚才只是想说牛羊能不能换成猪啊,因为他比较爱吃猪肉,没想到炸出来三座矿来! 最开心的就是安安了,用含了糖般的甜甜嗓音一个劲缠着赫拉问,“赫哥哥,咱们若是成亲了,是不是就可以像爹和娘那样,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起啊?” 赫拉煞有其事的回答,“当然啦,不过白天我一般都在牧场放羊,你若愿意去,我可以带着你。” “那你家厨子会做好吃的糕点吗?我特别喜欢吃莲蓉酥。” 这回他却为难的摇摇头,“没有,可我们有奶皮子,也很好吃的,保证比莲蓉酥还好吃。” “哇……那真好!赫哥哥,你可一定要早点来娶我啊,让我快点尝尝奶皮子是什么味儿的。” “放心吧,我今年十二,在等十年,赫哥哥一定把你娶回来。” 可他不知道,自己这话是放得早了点,别说十年、就是又过了一个十二年也没娶回去,但这都是后话了。 *** *** 晚上回到卧房,半醉的祝培风就开始跟心竹抱怨,“心儿啊……你想要矿,为夫给你买便是,何必把女儿一辈子幸福都压上?你不知,那鲜卑族不但地界偏远,而且还极为荒凉,咱们安安娇生惯养的,我不舍得让她到那种地方。” “就是啊,少夫人,赫拉他爹还被皇上扣着,咱们也不知其中门道,若因为何事谈崩,鲜卑族肯定会产生极大的动荡,岂不害了小小姐一辈子。”蹲在那给主子褪下靴子的白月随后附和,表情皆是担忧。 “小姐……反正还没过夜,不如让世子爷去找赫夫人说说,咱把亲退了吧。”菱儿皱着脸,把龙葵草汤递过来,随后又加了一句,“被世子爷和白月一说……奴婢都有些害怕了。” 祝培风思量一瞬,登上靴子就要走,“我现在就去与她说,这亲不能定。” “你给我回来!”心竹呵斥完,淡定小口喝完那碗药,又擦擦嘴,才娓娓道来自己决定定下娃娃亲的理由。 “世子爷是戍过边的,可知道现在边疆形势?” “当然知道,边疆那边战事刚停歇四年,但上次惨败,对方一直蠢蠢欲动,所以现在形势算是前有蛮夷埋伏、后有突厥夹击,只有鲜卑一个还算稳定。” “那你说,皇上招赫拉他爹进京都是为什么?” 祝培风转转眼珠,“依我猜测,是为找个同盟军,鲜卑地理位置占了先天优势,正好夹在三军中间,若能拉拢过来,便能保证进可攻退可守了,可他要一旦加入其他两军任何一方、或者三军联合,那对本朝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那不就得了?”心竹挑起眼梢望向他。 祝培风琢磨琢磨……随即恍惚,“心儿的意思是说,鲜卑族的好时候要来了?” “嗯……”心竹点头,拉长了尾音儿,“并且要想边疆稳固,未来一百年这股势头都不会过去,诺甄作为那位副首领的妻子,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不可能出手就是三座矿。” “可世子爷、少夫人,奴才不懂,既然是对自己有利,那副首领怎么还会被扣下?不是该立马同意才对吗?”白月不解的询问。 “你个傻小子”祝培风一拍他肩膀,“咱们怎知究竟是哪一方的问题?没准是皇上同意、而对方提的条件太苛刻,所以才暂时搁置了呢,还要用缓兵之计先把人扣住,再利用其惦念族中妻儿之情,好逼迫他快点签定协议,这都未曾可知。” “是的!”心竹认同,“世子爷答应带赫氏母子同行,怕也是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了吧?” 第171章 回到祝府 发现线索 “哈哈哈……”祝培风大笑几声,看向心竹的目光满是赞扬,“不愧是我的心儿,就是比寻常女子聪明,而且知我、懂我,没错!我开始救赫夫人,的确是因为想得到那条狗,但答应带他们入京都,是在与她交谈时得到一个重要讯息,便想着没准可以帮到谭家。” “哦?帮到谭家?是什么?”这点倒令心竹颇为好奇。 祝培风眼神变得高深莫测,“我曾问赫夫人,担不担心她丈夫有生命危险,她回得坦然,说那倒不担心,因为她夫君身边除了有一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以外,还有四样宝物…… 一是可以奔跑千里不休息的宝马;二是一只能从空中突然伏击的海东青;三是一把南阳人进献的火药枪,第四嘛……就是一条嗅觉和直觉都非常灵敏的银狼犬,可以第一时间嗅到危险,但凡闻过一次的味道便直到死都不会忘记,也可在方圆百里间第一时间找到气味的源头。” 白月、菱儿听得一知半解,虽然乍闻之下是神了点,但暗想狗不大多都具有这项功能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唯有心竹,浑身猛然一凛,迅速反应过来……“世子爷可是对给首饰动过手脚的人,已经有初步怀疑的对象了?” “嗯!”他痛快承认,但也没说太死,“具体情况,还是得等明日回府和爹通通气再说。” 这回连旁边两个痴儿也明白了,世子爷是想利用那嗅觉超乎寻常的狗找到真凶,若在人都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看来带上那对母子还真带对了,如今又处成这种关系,他们肯定不会不帮这个忙,不得不说……还是爷高瞻远瞩、心思缜密。 “那爷……您还要不要去退婚了?”白月问。 祝培风坐下来,屈起食指敲敲扶手,最终决定,“听少夫人的,先不退了,你们夫人眼光不错,知道赫拉那孩子一定是个靠得住的,所以才肯将安安托付给他,再从长远考虑,若我们押对了,鲜卑族的地位扶摇直上,赫拉作为未来的族长,定可保我祝家未来百年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心竹笑笑,揶揄打趣,“我眼光好吗?我怎么不知道?” “嘿!怎么不好了?”祝培风挺起脊背,“可京都打听打听,有几个皇族公子有我这般顾家、疼娃、又听媳妇话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不是自小就被你看中了?谁要敢说你眼光不好,我第一个打死他。” 白月和菱儿都忍不住掩唇偷乐,也不再搭话,只找个理由匆匆退了出去。 直到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祝培风才又黏黏糊糊腻过来,“好夫人,喜欢今日的竹子吗?为夫是不是没有骗你,真给你在家栽满了片竹林?等在扬州置办了新宅,还给你种一园。” 说着说着……他还打了个酒嗝,心竹欢喜之余立即嫌弃的扭过头,眉毛都快打了死结,“世子爷!你快别冲着我说话了,酒气熏死人,让你少喝几杯,你还偏是要和林丛拼酒,我这孕吐好容易止住,你可别给我勾起来。” “嘿嘿……”他没皮没脸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我这不是父亲嫁女、借酒消愁嘛,今夜我蒙着被睡,只定不熏着你和小宝宝,走!睡吧,明天还得趁早回府一趟,让我爹告诉我点内部消息。” 下一刻,他已经抱起她,缓缓走向内间,新婚那晚他也是这般抱着她上榻的,就喜欢这种夜夜入洞房的感觉。 心竹无奈叹息,看在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为谭家之事奔波的份上,她忍了。 第二日,祝培风果然天不亮就赶回了祝府,祝亲王当时正在二姨娘房中酣睡,听到儿子回来的消息,赶紧让丫鬟服侍着起床,不着片刻就带岚鹰赶至书房。 见到阔别多时的儿子,他灿笑着上前拍拍他肩膀,“儿啊,爹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心儿如何?这一路可有累到?” “爹,劳您记挂着,心儿体虚,再加上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所以被我留在偏宅里休息了,便没能前来给您老人家问安。” 祝亲王一听,大为震撼,错愕道,“什么?怀孕了,儿啊……可、可是你的孩子?” 祝培风翻个白眼,“瞧您说的,不是我的能是谁的?货真价实咱们祝家血脉。” “哎呀……我这不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老王爷喜不自胜,竟手舞足蹈起来,“那可真是太好、太好了!儿子,你总算做了件让爹高兴的事,哈哈哈哈……这就叫好事多磨、好饭不怕晚! 若是别人怀的倒还差点意思,关键是心竹怀的,爹我可是极喜欢这个儿媳妇,你告诉她,好好休息,不必急着前来看我,还是腹中胎儿和她自己身体重要。” “是,爹,我会替您转告给心儿的,对了……这段时间娘如何?” “哎!不太好。”老亲王摆摆手,“经历过这次,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尤其知道熙晨不是你的亲骨肉后,更是一蹶不振,头发几乎全白了,整日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偶尔气极才跑到柴房骂莲雪一顿,可对一个傻子,还能如何?” 祝培风追问,“那莲雪真傻了?” “嗯,千真万确,看来她那药着实歹毒。” “太守府可曾来要过人?” “要过,开始三天来一趟,后来改为五天,几次之后见我一直不肯松口,便也只能作罢,如今以有半月没来了,想是也自知理亏,怕把我逼急捅到皇上那里,就更无法收场了,听说连孩子都送去了庄子上,只有个奶娘跟着,也是可怜。” “哼!”祝培风想起莲雪所作所为就恨的牙根痒痒,愤愤吐出一句,“都是他娘造的孽,太守府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只能算他们咎由自取,咱们不必怜悯。” “好啦,莲雪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事咱们不必再提,岚鹰……你快跟世子爷说说最近查到的线索。” “是”一拱手,岚鹰站到前面,“世子爷,在您动身回扬州后,属下就一直密切关注着后宫的动静,尤其是莲贵妃和湘蓝公主那里,偶然间发现一事,那就是湘蓝公主殿内有位老嬷嬷,曾趁打扫的机会,偷梁换柱拿走了金福堂送来的首饰,偷偷交给一名太监,最后居然到了莲贵妃手中,想是要……” “呵呵……想是要毁灭证据”祝培风发出狞笑,并在心里发誓,莲贵妃!本世子这次定要将你连根拔起,咱们新仇旧账一块算! 第172章 人为干预 布下陷阱 “鹰叔,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近日便将那首饰偷出来几个时辰,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 岚鹰想想……“世子爷,这倒也不是难事,只是要看咱们运气好不好了,就怕在咱们动手之前,莲贵妃已经先把证据毁掉。” “那不妨人为干预一下,让她暂时没机会毁。”祝培风道。 “什么机会?” “呵……这个我自有办法,鹰叔只等消息就好。”他高深莫测的说完,又扭头冲向祝亲王,”爹,我一会儿还得抓紧时间进趟宫,就不与您多聊了,待忙完再回来看娘,您可以把心儿有孕的事告诉她,让她老人家也跟着高兴高兴,等谭家洗清冤屈,儿子就要轰轰烈烈把心儿再娶回来,您和我娘都有个心理准备。” “嗐!这是好事,要什么心里准备?你能让心儿同意再进祝家,就是咱们亲王府的福气了,有需要爹的地方尽管开口,但记住……不要以身犯险,毕竟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祝培风抿嘴偷笑,寻思他早就是当爹的人了,不过四年都被蒙在鼓里而已,爹和娘要是发现安安乐乐的存在,一定会高兴疯了,不过心儿现在需要静养,还是等事情了解再告诉他们为好。 “对了……爹,你可知皇上一般都会把外邦使臣安排在宫里哪个地方居住?有个鲜卑族的副首领,儿子急需找到他。” “世子爷说的可是泰达·赫特尔,现在鲜卑族的正首领是他叔叔?”岚鹰突然接话。 “泰达·赫特尔”祝培风念叨一遍这个名字,惊喜道,“应该就是他没错,鹰叔认识他?” “啊……我跟他不熟,但与他舅舅倒是有几分渊源,我们两族离得不远,幼时在林场打猎几次下来也就熟了。因为如此,他的大婚属下还去参加了呢,说起来这都是将近十多年前的事了。 赫特尔和他夫人是典型的老夫少妻,相差十五岁,但因为他号称鲜卑第一美男,和妻子站在一起也算般配,最近因为常常偷着出入宫中,属下还与他见过一次面,不知世子爷因何事找他?” 祝培风听闻此话大喜过望,赶紧直言,“我想借他身边那条猎犬,看到底是谁铸了一副假头面、又喂了毒,之后便可顺藤摸瓜挖出莲贵妃了。” “这……”岚鹰犯起难,“世子爷的想法不错,不瞒您说,属下也想过,可您有所不知,赫特尔身边的几样宝贝中就数那条银狼犬和海东青最珍贵,他从没外借过,据说他舅舅开口都没能成功,您又与他素不相识,如今贸然提出这等要求,怕是段不会同意的。” 祝培风别有深意勾唇一笑,“鹰叔不必担心,我与他虽素不相识,但关系可是匪浅,他一定会借我的,你只需告诉我在哪能找到他。” “好吧!”岚鹰看主子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说出具体方位,“他现在被拘禁在锦春殿中的一处大院里,世子爷需下午申时去,因为只有那时侍卫才换班。” “好!我知道了!” *** *** 从爹那出来,他约莫着这时辰皇上应该已经下早朝了,便直奔皇宫御书房,运气还算不错, 那时圣上正无事可做,便召见了他。 祝培风先表明立场,第一件事就是汇报在扬州把谭家抄了的事情,证明自己对待此事的刚正不阿。而皇上则立即拍手称快,说就该这般对待跟朝廷有二心的富商。 可接下来……祝培风又话风一转,把其中蹊跷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细致描述了一遍,临了又加了一句,“皇上,天下百姓都知您是公而忘私、贤德大义的明君,可扬州平民就对谭家被抄一事颇有微词,说作为皇品,首饰入宫之前肯定要经过重重检验,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怎么那时候没事,一入宫就有事了?而且还不容辩解直接定罪,对谭家未免太有失公允。” 皇上捋捋胡须,凛声道,“哦!是吗?看来谭家在扬州威望还挺高。” “不错!臣这次之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因为谭家铺子里一些掌柜、伙计、包括工匠师傅都要集体进京告御状呢。 听说谭家待自己手下的人都极好,不克扣工资、年节有赏银、生意好也有赏银,在钱财方面从不吝啬,若店黄了,就等于夺了这些人的生路,他们断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除非拿出真正有力的证据,才能安抚住那帮人。” “那你说,还要怎么拿出真正有力的证据?朕以为,湘蓝公主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谁会拿自己容貌和终身大事开玩笑,若说是朕故意陷害,那更是无稽之谈。 哼!都说刁民难惹,这话一点不假,大不了要是有扬州人敢私自进京,污蔑朕的圣名,就判他们个斩立决。” “皇上……万万不可!”祝培风一抱拳,觉得事情已经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了,现在只待收网。 “臣以为,要想稳住平民的情绪也不难,他们不过要个说法,皇上下道令,坚决彻查谭家首饰一案不就得了?此乃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谭家若真有问题,咱们只需把证据清清楚楚摆在桌面上,再定罪岂不更有说服力?看天下百姓谁还敢说三道四!而谭家若无罪,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故意陷害,那只抓住幕后真凶即可。 一能还谭家一个公道、二也能再度巩固您公正无私的圣名,何乐而不为呢?怎么看,您都是主持公道的一方,根本不必背上这莫须有的恶名。” 皇上眯眯锐谋,沉思着转动手中茶盏,足足过去好半晌,才把瓷杯“啪”一下放在炕桌上,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就照培风说的来,朕马上拟一道懿旨,昭告天下,要彻查谭家首饰一案,并且还由你全权负责。”他一拍祝培风肩膀,“因为朕信得过你。” “多谢皇上厚爱,臣一定不负圣望。”祝培风立即单膝跪地施以君臣大礼。 第173章 亲家初会 打做一团 “起来吧”皇上抬手扶起他,一指对面座椅,“哎……最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朕甚是心烦意乱,跟江山社稷相比,谭家这等小事简直不足挂齿。” 祝培风明知故问,“不知皇上所指何事啊?” “就是与鲜卑一族谈判的事,朕是怀着招安之心,反正对方弹丸之地,能归于我朝广袤疆土不好吗?可那赫特尔也不是善茬,竟提出让朕年年给他族群赏赐的条件,还开口就是五十万两、外加十万头牛十万头羊,简直狮子大开口。” “那皇上同意了?” “朕当然不会同意,但也没轻易放他回去,目前人还被朕扣在宫里,哼!都说异族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朕一接触才发现,绝对不是这么回事,他们脑筋可不比汉人笨,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培风笑笑,“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咱们之间就不必客套了,你尽管说。” “是!臣以为……就算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咱们也不亏,您想想,乍一看来,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但若打起仗,怕是百万两都打不住吧?而国家要繁荣,长治久安才最重要。 之前连年战事、百业待兴,农民上战场的上战场、逃荒的逃荒,哪还有心思种地啊,不然也不会耽误了税收,让咱们国库亏空到那种程度,连军饷都凑不出来,以臣的推算,若能以吃下小亏换来长久的稳定,不出五年,咱们每年收上来的税银起码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万两?”皇上问。 “啧……最少一千万两。” “啊?”龙颜大吃一惊,“能有这般多吗?今年是停战的第四年,才刚收上不到一百万两。” “皇上,今年赋税多以农民和做小买卖的百姓为主,当然税金有限,但宰羊还得先养几年呢,待大家觉得时局稳定了,经商的自然会越来越多,一个富商可抵一千户农民,收上的税银也肯定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个良性循环,一千万两,没准臣还说保守了呢。” “嗯……”皇上点点头,极为满意,“照你这样说,给他五十万两着实不多,光京都里的富户都不止百余家了,怎么还凑不出区区这点银两?” “正是,所以还望皇上能顾全大局,别把精力都浪费在与鲜卑人斡旋上,等我朝昌盛繁荣了,就是他们追着要给我们供奉的时候了,现在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关键时刻,切莫因小失大。”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哈哈哈……”皇上乐得开怀,“今日培风来的是时候,一下解决朕两个难题,可算让朕心里舒坦不少,哎!还得是咱们自家人能真心帮自家人啊。” 祝培风起身一抱拳,“为皇上分忧解劳本是臣应该做的,圣上谬赞,时辰不早,臣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先行告退。” “好,记得把懿旨派人送回扬州一份,让督查司的人先稳住那边百姓。” “是!” 离开御书房,祝培风顿感一身轻松,因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调查此事了,手中再握有皇上的圣旨,就算宫中身份再高贵的人都得乖乖接受调查,相信谭家的事很快就可水落石出。 待走出前殿,他也没着急打道回府,而是行至一处无人的角落便纵身跃上房顶,步伐轻浅往锦春殿潜行,还好他对这处殿宇也还算熟悉,因为文兴殿就离此处不远,小时候他和心竹经常从那路过。 当看见“锦春殿”的金色匾额,他便偷偷趴在外墙上,从高处俯览整个院内的一举一动,然而密切关注了半个时辰,连身子都趴僵了,殿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竟静谧的透漏出一丝诡异的气氛,不禁纳闷,难道是他寻错了?这哪像有人居住的样子?赫特尔身边不是还有鹰和狗吗?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下午申时,殿外所有侍卫都聚集到一处与新来的护卫换班,他便趁着嘈杂的脚步声一跃而下,顺着延廊往里走,偷偷摸入正殿。 殿内窗户紧闭,门也只敞开个小缝,让光线昏暗无比,他眼睛一时间难以适应,可就是眨了两下眼的功夫,便忽觉一个东西飞速朝自己扑来,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躲避不及之下,只能被硬生生扑倒在地,下一刻……一只如熊掌般毛绒绒的大爪子已经按在他胸膛上。 好强的煞气,这是什么凶猛异兽?祝培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一直觉就是拔刀,但蓦地发现,此物虽气势凶猛,可却似乎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而只是在威胁他,不然在被按在地上的刹那,那利爪早就能够将他喉咙割破了。 随后……一道慵懒又沉着的声音自座上传来,“相信我,你的刀没有它快,如果够聪明,就老实躺在那别动。” 祝培风也是聪明人,没跟他打哈哈,直言道,“你要问什么就赶紧问,问完本世子也有话要说。” “哦?你是世子?那怎么会跑到这来?就算是皇帝的说客,也不至于在房上一趴就是几个时辰吧?” 嚯!原来他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那一定和压在他身上的畜牲脱不了干系,祝培风重重喷出两口气,“本世子不是皇上的说客,而是特意来找你的,我……” “闭嘴!本首领话还没问完呢!”对方一个跟头翻身屈近,落地时轻巧无声,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他武功一定也不差。 接着,除了利爪之外,又有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他喉间,还有一张黑乎乎的脸悬在上空,“说!你是不是接触过我的家人?若敢隐瞒,本首领即刻就让你血溅五步。” 祝培风一愣,问,“你怎么知道我接触过你的家人?” “因为我的狼犬闻到了你身上有属于他们的气味,不然你以为它为何没在第一时间就咬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关押了他们?你们汉人真是卑鄙,祸不及家人,有什么事尽管冲本首领来,少跟老弱妇孺使劲,令人不齿!” 第174章 终于松口 出借宝物 祝培风深深拧起眉毛,没畏惧他手上的刀,只目光狰狞冷言怼回去,“我劝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小心一会儿后悔,本世子也不屑对女人孩子动手,告诉你,我不但没有伤害,还救了你夫人一命,赶紧把刀拿开,不然休想再让我跟你透露半句。” 对方身形一僵,却不服气的反将刀又往前逼近半寸,“快说,我夫人怎么了?需要你救她一命?” “你听不懂本世子话啊,我让你拿开刀,包括你的狗在内,我会考虑告诉你的。”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服谁,狠戾凝望彼此半晌,最后还是赫特尔败下阵来,因为他太惦记自己夫人了,只好耸开他收起匕首,又一个响指,银犬也乖乖收回了爪子。 祝培风利落起身,淡定掸掸身上灰尘,再抬头时才将对方看清楚,可却猛地一怔,鹰叔不说赫特尔号称鲜卑第一美男吗?怎么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个满脸络腮胡的邋遢男人?简直不修边幅的可以。 “你是赫特尔?”他又确认一遍。 对方显然已经不耐烦,口吻不善回,“如假包换!你到底要不要说?我夫人究竟怎么了?” 祝培风横他一眼,“没什么,不过领赫拉来京都寻你的路上受了风寒,钱袋子还被偷了,是我接回府救了他们一命。” “进京都寻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不是叫她和儿子好好在家等着吗?真是气死我了!”赫特尔怒不可遏,一想到他们母子当时那种境地就忍不住脊背发凉,一嗓子吼出来,差点把屋上瓦片震碎。 祝培风立即紧张兮兮往外张望,转过头便开骂,“我说你能不能小点声?若是把外面侍卫招进来,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赫特尔掐起腰、叉着步,身材是草原汉子特有的雄壮和魁梧,被他这样一说,反用探究的目光将他从上至下扫视了一遍,随即一把薅过他衣领,“不对,你小子能有这么好心?是不是另有所图,看上我夫人美貌了?” “你他娘发什么神经?”祝培风毫不留情推开他手,平生第一次爆粗口,“告诉你,本世子是有世子妃的人,而且比你夫人貌美,傻大个儿,少口无遮拦听见了吗?不然以后就让我女儿欺负死你儿子。” “呵……”对方呲笑一声,“世子爷,您怎么还没睡觉就开始说起梦话了?敢问您女儿是何方神圣啊?胎毛长齐了吗?” 祝培风理理衣襟,向前一步,毫不畏惧与他四目相对。“你不必管我女儿,只要知道一件事,赫夫人已与我夫人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了,细说起来,我还是赫拉未来的岳丈大人呢,也是您的亲家,你兴和儿媳父亲这般说话吗?” 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完全忘了昨天自己还嚷着要退亲呢。 “什、什么?娃娃亲?”赫特尔别提多震惊,满脸胡子都扎了起来,琢磨他夫人真是闷声干大事,偷着来京都不说,还在路上给儿子订了婚约,而且这么重要的决定都不说与他商量商量。 不过嘛……也很敏锐的捕捉到一句话,他刚刚说,是两个夫人定下的,看来这位兄台也是个在后宅做不了主的,如此一想心里也就平衡了。 “哎!行啊,我夫人眼光一向不错,可见你女儿必定很好,不然也不能订给我儿子了。” “你错了,不是你夫人眼光好,而是我夫人眼光好,赫拉着实比你强,明辨是非又谦卑有礼,不像你,初次见面就又是狗又是刀的。”祝培风高傲抱起肩膀,借机损他一通。 “本族长伤你分毫了?你个大活人在房上一趴几个时辰,谁知道你是敌是友?别废话,快说!来这锦春殿找我做甚?” 祝培风摸摸鼻子,“那本世子就不客气了,我想借你的狗用用!” “不借!”赫特拉一挥手,重新回到宽椅上躺好,“门在那边,恕不远送。” “哎呀呀……看来你真是一点不给未来亲家面子啊,无妨,我这就回去,然后找你夫人好好说说……皇上这回用的可是美人计,赫首领已经乐不思蜀了,所以才多月不归,没准过几个月就能给赫拉添个弟弟妹妹了。” 赫特尔“扑腾”一下坐起来,瞬间失了刚才的冷静,指着他冷声道,“你少信口雌黄,我家甄儿知道我除了她以外根本不近女色。” “那你就试试,看她会不会信!”话落,他已经举步要离开。 而赫特尔哪能让他如愿,这可是关乎家庭和睦的大事,拔刀便追了过去,先他一步将门细缝合上,随后记记重拳便往他身上招呼。 这回祝培风早有准备,见招拆招,虽手无寸铁,却也不甘示弱反击回去,不多时,两个大男人就打作一团,一时间难分伯仲。 因为里面打翻桌椅动静太大,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侍卫,殿门猛地被推开,祝培风反应极快,一蹬腿便飞至横梁,将整个身子隐于黑暗中。 大殿中间的赫特尔气喘吁吁,狂吼一声,“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侍卫缩缩脖子,自知得罪不起,只能低头回禀,“赫首领,属下们是听见里面有打斗之声,才进来看看的。” “什么打斗之声?本首领一个人待闷了,耍套拳法活动活动手脚不许啊?都给我出去!” 几名侍卫赶紧又关上门,鱼贯而出。 祝培风也随即跳下来,表情似笑非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借还是不借?本世子有正用。” 赫特尔无奈深吸两口气,态度稍有松动,“你说说,你的正用是什么?” “我夫人娘家遭到陷害,幕后黑手就藏在后宫之中,所以便想用你的狗把真凶揪出来,赫特尔,你可以不借,不过本世子自己多花些时间罢了,但娃娃亲也就此作罢,到时你自己去跟赫夫人解释原因。” 诺甄就是赫特尔的软肋,这点祝培风是看明白了,果真……经过一番思量,他终于松了口。 “行,我可以借给你,但我本身出不去,狼犬根本不会听你命令行事,除非你带上我儿子,但我很担心他会涉险。” “你放心,我祝某人以性命担保,不会让赫拉有任何危险,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现在就拿他当我自己亲儿子看待。” “哎!好吧!”赫特尔点点头,“冲你这句话,我就相信你一次,喏……给你这个。”他递给他一根食指长短的笛子,“你将此物交给赫拉,赤那听见笛音自然知道是谁,会想办法去你府中与我儿子汇合的。” “好,多谢。”祝培风双手接过,妥善藏入怀襟中,“你一个人在这保重,不出七天,皇上定会放你出去。” “嗯!我预感也快了,对了……我夫人身体已经无恙了吧?” “好了大半,但有我夫人天天陪着聊天解闷,心情还算愉快,府中丫鬟、大夫又一应俱全,必定亏待不了她,你也无需挂念。” “多谢!”赫特尔一拱手,鹳骨上却莫名一红,“呃……劳烦世子爷转告一声,说我很想她,等出去后就立马与他们母子团聚。” 祝培风撇撇嘴满面嫌弃,“这么肉麻的话,我只对我夫人说得出口,你还是回去后亲自说与她听吧,告辞!” 语毕,他以轻手轻脚来到后院,腾身飞上屋檐,转瞬没了踪影。 赫特尔凝望天空摸摸旁边的狗头,嘀咕一句,“也不知他女儿性格随不随他,龟毛的可以,我儿子后半生可就有得受了。” 第175章 女人专利 拈酸吃醋 祝培风从锦春殿出来,方向一转,往后宫绕了半圈,快到莲贵妃寝殿时,正好看见一队巡逻的兵卫从远处走来,他灵机一动,抬脚就把一块房上的瓦片踢了下去。 下面的人听见动静,几个跃身就飞了上来,可此时祝培风早已逃得八丈远,怕他们跟不上,又故意制造了点动静,然后就一路跑到入宫的门口,白月早已驾车等在那。 “爷……您可出来了”他脸上挂着担忧,这几个时辰足可以用抓心挠肝来形容,生怕主子在里面出什么事。 祝培风迈着四方步走过来,因为不远的地方也有守门侍卫,所以只趁上马车的时候悄声嘀咕了一句,“先别走,磨蹭一会儿。” “是!”白月低声答,在主子进车厢后,装模作样的给马调整缰绳。 果然……不着片刻,就从宫门里追出一队侍卫,直接挡在了马车前面。“这是谁的车?请里面的人下来,属下们要进行例行检查。” 祝培风等的就是他们,自然大大方方打开车门,“检查什么?连本世子也不认识了?” 一见是他,几名侍卫立即点头哈腰,“呦……是祝世子,您今日怎么没坐王府的马车?所以小的们没认出来。” “本世子刚从扬州回来,都没来得及回府,上去弄王府的马车?不是要检查吗?赶紧的,跟皇上议了一天的事,还要赶回去吃饭呢。” 侍卫里领队的队长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的们当然信得过世子爷,不过是刚才在房上听见点动静,所以一路追了过来,没准是哪个宫里养的猫呢。” “哎?那可说不准。”祝培风八卦兮兮往前探探身,“尤其这后宫,你们可得替皇上看好点儿,今儿还说起这事呢,哪个宫附近年轻妃子多,你们就得多留意着些。” 侍卫长转转眼珠,哪个宫附近年轻妃子多?那就属莲贵妃的寝殿周围了,恰巧刚才的异响也是自那附近发出的,立即应和下来,“谢世子爷明示,小的们今日就多加几班岗,日夜严密排查。” “嗯,这就对了,你们还查不查了?不查本世子可走了。” “不查了、不查了,世子爷慢走。”一队人全都弯腰恭送。 祝培风潇洒转身回到厢内,白月也利落将马套好,大喝声“驾”,车便缓缓向远处驶去。 回到位于京都边上的偏宅,天已要黑透了,而迫不及待回到卧房一看,心竹居然不在,只有菱儿一个人在整理着两个孩子的衣服。 “少夫人呢?”祝培风蹙眉问。 “哎呦世子爷,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小姐等的着急,就领孩子去赫夫人那屋解闷了。” “哦,你快去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回来了。”祝培风不由自主露出来笑容,哎!有人等着的感觉真好啊,人活着为什么?不就为这点奔头吗?现在老婆孩子就是他的奔头。 “是,奴婢这就去。”话落,菱儿走了。 白月也随后道,“世子爷,奴才去打点热水给您洗脸吧,然后再让后厨把晚饭端上来,您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被他一说,祝培风还真感觉有点饥肠辘辘的,脱下官袍随意扔在椅子上,自己再往床上一仰,舒服得不知如何是好。 “行,你去吧,告诉不要油腻,越清淡越好。” “是!” 而白月离开不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祝培风早已做好准备,绷紧腹部,果然,不着片刻……就有个小家伙欢脱般爬上床,一屁股骑到他肚子上。 “爹……你怎么才回来?安安都等你一天了。” 祝培风笑着将他搂入怀中,“等爹做什么?是不是又想要玩儿什么,让爹跟娘说情啊?” “才没有,是我想给小狗做个狗窝,娘说,你会做,我就等你回来了。” “哦?爹会做狗窝吗?我怎么不知道?”他眼睛睁开道缝,热切在屋中寻着某个人的身影,结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椅子旁给他叠衣服的人儿,心立即涨得满满的。 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他爱的人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不是会做鸡窝吗?狗窝也应该差不多吧。”心竹答,然后走过来坐于床沿,一只小手拂在他胸口上,“今天的事办得顺利吗?我一直记挂着呢。” “顺利,记挂什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他握住她手,真想推开儿子、让她坐上来,可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四下扫视一圈,问,“我宝贝女儿呢?怎么没同你们一起回来?” 心竹叹口气,“回来了,不过正一个人坐在外面生闷气呢。” 祝培风一下坐起来,连安安被周到旁边也顾不上,急赤白脸开口便嚷,“谁惹她了?可是赫拉那臭小子?这还没过门就敢给我闺女气受,还反了他了,我去找他!”说话起身就要走! 还是心竹一把将人按住,“哎呀……你知道什么?根本不赖赫拉好不好。” “就是说啊,是妹妹自己爱吃醋!”安安爬起来,这回也没站在自己手足这边。“赫哥哥不过说他们族里的女孩子都会骑马,特别了不起,妹妹就不高兴了。” 祝培风傻眼,“啊?就为这事啊?” 着实意想不到,原来他趴在房檐监视赫特尔的时候,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多趣事。看来爱嫉妒真是女人的天性,乐乐刚多大,就知道拈酸吃醋了。” “所以说根本与赫拉无关啊,你去说人家做什么?” “哎!”祝培风摇摇头,哭笑不得,“我哪知道是这么离谱的理由,不过这点随你,记得吗?咱们一起在宫里陪读时,我不过夸了一句七公主的字好看,你就一个人夜夜苦练,所以现在字才写得这般好,说起来……其中也少不了我的功劳。” 心竹脸一红,“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提它做甚?” “嘿嘿……只要关于你,多久为夫都记得。”扭头,他摸摸安安脑袋,“小子,一会儿出去劝劝妹妹,告诉她,骑马有何难?过些日子爹就买个马场给她,再请个师傅专门教你们骑马,别人家女儿会的自然不能让咱们安安落下。” 第176章 计划周详 只待出击 “真的吗?爹要买马场?”安安一拍巴掌,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嗯,等爹忙完这阵,咱们回扬州便着手办。” “哦……太好喽,安安这就去告诉乐乐。”安安捧住爹的脸“吧嗒”亲了一口,然后跳下床就跑了。 祝培风抹抹脸,哑然失笑,“回头我得告诉他,男人之间可不幸这个,不如夫人替乐乐香我一口吧。” “少没正形。”心竹推开他,“趁孩子不在,世子爷快细说说,下一步咱们要如何打算的?” “别急,我以和鹰叔说好,这两人就让他趁机把放在莲贵妃那的假首饰偷出来,然后验证看看其中端倪,这也是爹急于让你回来的目的,毕竟你自己做的东西、只有你自己才最了解。 而且我今日还见到了赫拉的爹,那大胡子开始拽得很,最后经过我威逼利诱,终于同意把狗借我了,据说他的狗鼻子灵得很,一定可以闻出接触过首饰的所有人,咱们只需顺藤摸瓜,把嫌犯都控制起来、再逼出口供,只等关键时刻当堂对峙便可。” 心竹倒吸一口凉气,“莲贵妃?世子爷可能确定?” “呵……不瞒你说,那假首饰现在就在她宫中,你说我确不确定?” 心竹眉心紧缩,当时她就想过,首饰肯定是进京都后才出的问题,可反复琢磨,都没想起究竟得罪过谁,但无论如何都没往莲家那想,实则是觉得她已经把祝培风让了出去,对方应该不至于再处心积虑害她了吧? 可万没想到……还真就是她! “心儿,别怕,天塌下来有为夫给你顶着”祝培风心疼的将人搂入怀中,温柔安慰,“再说……咱们现在不是有解决的办法了吗?你每日只需好好吃、好好睡,把肚子里这个养好,其余什么都不必操心,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莲贵妃作恶多端,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 “爷……” “嗯? “谢谢你了,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她是发自真心跟他道谢。 其实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洗清冤屈自然可无波无漾、继续回扬州做他们的买卖,可若洗不清,毒害公主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几十口人就得只能生生吃下这哑巴亏了。 还好……有祝培风,不辞辛劳的在外为谭家奔波,还有公爹那里,这回也没少出力,才能保下谭家满门老小的性命,而他们能死里逃生,算是全都仰仗祝王府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他轻轻抬起她下巴,“我们夫妻一体,你家的事当然就等于我的事,本世子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不错,之前因为一时糊涂,我是伤你不浅,但我也说过,这颗爱你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以后就莫再说这种话了,听着生分。” “呵……“她笑了,“好,那我便不说。” “嗯,这才乖,但不说……可以做啊,来,想了一天,让爷香一个。” 他捧住她的脸迫不及待吻起来,用舌尖细细舔过她嫩唇的每一寸,大手摸到她肚子时,不禁停下来欢喜道,“我摸着好似比昨天大了点呢,书上说……等五、六个月时就会动了,到时一定得告诉我。” “好,到时告诉你。” 他又吻下来,享受她小嘴儿包裹住自己舌尖的感觉,酥麻感一直由脊背攀升至头顶,刚想将手挪到某个柔软的部位…… “砰、砰”——房门被两个小家伙踹开,床上二人几乎是弹射着分开了。 祝培风赶紧抓过个靠枕压在腿上,才接住扑过来的乐乐。 “爹,哥哥说你要给乐乐买马场,可是真的?” “咳咳……”他尴尬的清清喉咙,“当然是真的,爹何时骗过你。” 余光一扫,看见心竹面颊已经红成了蕃茄,暗骂这俩小家伙真是碍事,而且再这般突然袭击几回,他非吓出后遗症不可。 “你看,哥哥没说错吧,乐乐想要什么马?” “呃……想要那种小矮马,小舅舅领我去马市的时候见过,就这么高,眼睛大大的,鬃毛雪白雪白,可漂亮了。”乐乐比比划划,早忘了缠着爹的事。 “等我学会骑马,赫哥哥就不会再说别的女孩子了不起了,哥哥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 哎,他闺女这好胜心真是无敌了!祝培风懒得管两个小的,又趁机亲了媳妇一口,可巧……一抬头,便看见白月也端着食盒进来了,后面还跟着菱儿。 “世子爷,快过来吃饭吧,有您爱吃的葱爆海参。” “嗯,但下回告诉厨子少做这种菜,大晚上,给本世子补什么?”反正也派不上用场。 心竹一噎,起来照他后腰就拧了一把,然后招呼儿子和女儿,“时辰不早,让菱儿给你们洗漱完就早些回房休息吧,小朋友要多睡觉才能长得高。” “不要嘛”乐乐撅起小嘴儿,“人家今晚要在爹娘房里睡。” “我也不想回去。”安安张开胳膊缠过来,搂着娘腰不撒手。 祝培风放下筷子,将两个孩子搂过自己身边,“你们听话,娘有孕这段期间,你们都不能与她同榻睡。” “为什么?”乐乐歪着小脑袋问。 “因为你们睡觉不老实,万一胳膊腿踢到娘肚子就完了,里面的小宝宝会痛、娘也会痛,所以我们得尽量小心点。” “这样啊,那好吧,等娘生完弟弟我们再过来睡。” “对!等娘生完妹妹你们再过来睡。”因为真的特别想再有一个像心竹的小丫头,所以祝培风特意更正,却把后面白月和菱儿都逗笑了。 头回见到世子爷这样的,谁家高府门第不想多生几个男娃?好壮大家业、传宗接代,可世子爷偏是个例外,就对女孩儿情有独钟。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把安安乐乐哄了回去,白月撤下碗筷,屋子里又剩下夫妻二人。 心竹忍不住问,“世子爷,鹰叔说没说什么时候能把假首饰带出来?” 祝培风略一思量,“我觉得应该就是明晚,他的脾气我知道,什么事不会拖,一定越快越好,而明天晚上宫里要举行二十一公主的洗三,各宫娘娘肯定都要出席,就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这么快?可赫拉的爹要如何出来?不然那狗……” “不必急,我都安排好了。”他拿出自己怀兜里的短笛,“现在夜深了,怕是赫夫人母子已经睡下,明日一早你就把这笛子送过去,赫拉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第177章 深夜造访 送来物证 可不成想,第二天一早,祝培风刚起床想出去打套拳法,就在廊下见到了已经穿戴整齐的赫拉,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 他朝他招招手,好奇询问,“这般早你不睡觉,跑到这来做什么?” 赫拉扭捏的揉揉鼻子,“我是来跟乐乐妹妹道歉的,昨日不该那样说,惹她生气了,娘告诉我,各族女子有各族女子的好,就像我们鲜卑族女子擅骑射,但中原女子就擅针织女红,不能以这就概括好坏。” “呵呵……”祝培风笑笑,别说,现在看这小子还挺顺眼的,便呼噜一把他头发,“那赫拉说说,你喜欢会骑射的、还是喜欢会女红的?” “呃……我嘛,那得看乐乐会什么,她会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祝培风眼睛一亮,这回看他就更顺眼了,“好,你这话祝叔叔爱听,一会儿乐乐醒了,你就同她这样说,我女儿跟她娘一样不记仇,保管两句就被你哄好了。” “嘻嘻,那就好,我还担心乐乐会不理我呢,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所以一大早就过来道歉了?” “嗯。” “好小伙儿,这样做就对了,记住……咱们男人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低头不丢人,别死要面子活受罪,这都是经验之谈。” “祝叔叔,您这话我也常听爹说。” “哈哈,看来你爹也是过来人,对了……”祝培风一拍脑门,“提起你爹我才想起来,你等着,我进屋给你拿样东西。” 活落,他转身往回走,可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赫拉,祝叔叔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祝叔叔请说。” “那个……你爹是鲜卑第一美男?” “对啊,我祖母说,没娶我娘之前,全族的姑娘都想嫁给我爹。” “那为什么他留了一脸大胡子啊?”关于这点祝培风极其纳闷,忍了又忍还是问出口。 赫拉老实回答,“我小时候,爹没留胡子,可总有女人围着他打转,还有几个胆子大的趁他喝醉时钻进了他被窝呢,我娘知道后当然大发雷霆,说什么要领我娘家,爹怕了,先把那些女人许给了族里因打仗残疾的士兵,自此以后才开始蓄胡须的。” 祝培风一时间忍笑差点忍出内伤,怪不得拿“美人计”威胁,他那么紧张呢?哎!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不光他家夫人占有欲强,每个女人都一个样。赫特尔那大个子跟狗熊似的,昨日差点把他打趴下,没想到竟如此畏惧那弱不禁风的诺甄,真可谓一物降一物。 不再多言,他抖着肩膀回屋把笛子拿了出来,递到赫拉面前。 “这是你爹让我给你的,我朝他借了狼犬,他说你知道怎么让它到府里来。” 赫拉立即惊喜的“啊”了一声,难以置信接过短笛,激动询问,“祝叔叔见过我爹了?他可好?瘦了胖了?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见过了,昨日我特去找的他,不然能拿到此物嘛?他看着精神头还不错,拳头挥得虎虎生风,胖了瘦了我不知,但听皇上的意思……应该最近就会放人。” “太好了!前日一进京都,我娘便想请您托关系打探打探我爹情况呢,但您昨天又一日未归,原来已经见过我爹,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娘这个好消息。” “哎?你不要跟乐乐道歉吗?” “乐乐不是还没醒,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他声音已经跑远。 祝培风唇角轻勾,叨咕句“臭小子。” 这一天,心竹都坐立不安,也不知入了夜后假首饰会不会送来,她辛辛苦苦跑到这么远来,无时无刻不在惦念家中亲人,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了,可直到油灯燃起,两个疯累的孩子都睡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哎……是不是今夜就算没戏了呢? 不久后,祝培风端了碗燕窝进来,舀起一勺吹凉喂到她嘴边,“吃点吧,这一天你也没吃多少东西,早知道你这般惦记,我就不提前告诉你了,省得不来你又失望。” 她轻轻推开汤匙,蔫蔫道,“我吃不下去,这攸关谭府满门性命,我怎能不挂心呢?想不往那琢磨都控制不住自己,培风,你说鹰叔今晚到底会不会来?” 祝培风看看窗外月亮,“都这时辰了,真说不准,不行我就亲自去趟宫里,把那东西偷出来,不然真怕再过几天我女儿都饿瘦了。”他假模假式瞧瞧她肚子。 “不要!”她像只小猫一样依偎进他怀里,胳膊环抱住他劲瘦的腰,“你别以身犯险,一定是有什么状况导致今夜不便下手,你去了也不安全。” 他低头亲吻吻她额头,“夫人说的有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千里迢迢赶回来了,还是要以稳妥为主,记得为夫曾说过什么吗?” “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就在此刻,房门突然被轻敲两下,白月隔着门板低声禀报,“世子爷,您快领着夫人到后院儿偏厅去,人来了!” 心竹立即紧紧握了一下祝培风的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培风,鹰叔来了。” “嗯!快……为夫给你拿件厚点的披风,这就带你过去。”感谢鹰叔,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要不恐怕这女人都得熬夜等到天亮。 他用最快的动作将人严严实实包好,才扶着缓缓步入后院。 偏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不算明亮,想是怕太引人注意。白月将门推开,岚鹰赶紧迎到门口,对着夫妻二人一抱拳。 “见过世子爷、世子妃,奴才今夜一直埋伏在宫里,是见莲贵妃喝醉了回到寝殿睡下,才将这假首饰偷出来的,所以打扰二位休息了,但时间紧迫,还请世子妃赶紧检验一番,属下一会儿还要将东西原封不动送回去。” “不打扰,鹰叔,真是辛苦你了,我这就看。” 心竹内心不胜感激,走过去就要掀开包着首饰的布,却被祝培风拦下,“夫人且慢,你忘了,当初就因为试戴了一下,湘蓝公主才满脸溃烂,不知此物上会不会仍残留着毒物,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接触为妙,白月,你把手缠上。” “是!”白月撕碎一块挂在脸盆上的棉巾,将手指和手掌都缠好,才扯掉首饰上的布。 可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心竹只看了一眼,便果断断言,“这绝不是金福堂上交给朝廷的那套首饰,而是由城郊二十里外黄白村中师傅做的赝品。” 第178章 魔音穿脑 戾气太重 她的话倒让其余几人大为震惊,这黑灯瞎火的,他们连首饰什么样刚看个大概,她就连在哪做的都说出来了。 白月嘴快,第一个问,“少夫人,您怎么看出来的?” 心竹会心一笑,”四年前,我多是以给家里铺子画图为主,很少接触制作的事,但近几年全面接手几家金福堂后,这方面技艺确实精进不少。 首先说一点,如果真是出自金福堂的首饰,如此大体积的凤冠,即便只燃一盏油灯也会格外光芒璀璨,做金首饰的商家间流传一句谚语,叫“治金在京、雕金在扬”,因为京都附近群山环绕,矿山也多,又在皇城脚下,对金子的需求量很大,所以治金技术自然不在话下。 而扬州师傅的刻金技巧和打磨技术可是首屈一指,就在粗旷的治金工艺上又提高了一层,在这次交付首饰之前,我便特意请老师傅给几样金器又抛光了一遍,这副头面和真品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场三人鸦雀无声,全都听的聚精会神,尤其祝培风,看着心竹自信满满又侃侃而谈的样子,竟觉得她比桌上的金子还要耀眼。 接着,她再度开口,“至于第二点……为什么能看出师傅是出自黄白村,因为从这凤冠的材质上看,几乎与金福堂首饰的纯度不相上下,就说明用的是同一种治金手法,才能提炼出差不多质量的东西。” 目前陶制金子主要有三种方式……重砂法、燔火法,还有一种比较原始的土法治金。 当然,最后一种太古老,出金量少不说,纯度也极低,而第一种重砂法因为方法便捷、又经济实惠,所以最常被采用,其原理是利用金子比较沉的特性。 工匠会将含金的矿物碾成土粉,与一种特殊熬制的药水混合在一起,深度搅拌,而这药水的制作则需要大量水印,刚好黄白村附近有座山,山的主体便是热辰砂,也是提炼水印的主要原料。 在提取过程中,金子会沉下去,没有被水冲洗走的矿物质会因为密度问题漂浮在药水上,剩余杂质则会被水银吸附,从而使金子被彻底分离出来,纯度也是其余两种方法不能比拟的纯度。 祝培风点点头,“我听明白了,简单说来,就是京都这的黄白村有提炼方法,扬州那边有制作工艺,金福堂则把两样结合了起来,可今日这件凤冠,只占其中一样,所以才一眼就被你瞧出来了。” “对,世子爷理解的很对。” 岚鹰趋前一步,“既然咱们已经知道这样多细节,查起来岂不更方便了?毒药是一方面,制作的师傅是一方面,只要双管齐下,马上找到这二人,所有证据链不就都完整了吗?” “不错,白月……你去把赫拉叫起来,记得让他拿上笛子。” “好,奴才这就去。”白月片刻不停,解下手中的布条转身离开。 心竹思量一瞬,提醒祝培风,“世子爷,你快去将那布条妥善收好,明天找间医官,大夫兴许能有办法识别出是什么毒药。” “少夫人,这件事还是交给属下吧。“岚鹰主动接下这个任务,“我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也算认识不少擅长旁门左道之人,他们可比医馆的大夫有见识。” “嗯,这点鹰叔没说错,郎中看病在行,可识毒还差了点。”祝培风拂拂心竹的头发,眼中含笑。 不多时,睡眼惺忪的赫拉裹着毯子走进屋内,白月则自动自发留守在院门口。 看见一屋子人,还有副生面孔,他立即精神一振,大步流星走到三人面前,“世子爷、世子妃,这么晚叫我来,是要召唤赤那了吗?” “赤那?可是赫特尔首领那条神犬?”岚鹰脸上满是好奇和疑惑。 赫拉一听,赶紧揉揉眼睛挨近岚鹰,“这位伯伯认识我爹?” “嗯”他点点头,“我不但认识你爹,还认识你叔父呢。”下一刻,他又将眼前的俊帅小伙细细打量了一遍,诧异道,“看你这长相,一定是赫特尔和诺甄的儿子了?真是完全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啊,岁月不饶人,一晃你都这么大了,过两年就该娶亲了吧?我记得你们鲜卑族一般订婚都早。” “嘿嘿……”赫拉一阵傻笑,“这事伯伯就得问世子爷和世子妃了,他们的闺女刚许了我做媳妇。” “哦?这可是真的?”岚鹰表情格外惊喜,见心竹点头,而世子爷却臭着一张脸,立即放声大笑,“这可是好事、好事。” 但又一琢磨……世子妃刚怀孕三个月,怎就知一定是女儿呢?可正事在前,他也没细问,只拍拍赫拉肩膀,“咱们先把赤那叫来吧,改日有空再叙旧。” “好!”赫拉转身来到门口,又抬手测了一下风的方向,才掏出怀里短笛放于唇边,对着黑暗的夜色吹出了一段悠扬的旋律。 此音调很是魔性,和中原人的曲风大不相同,与其说是音乐,不如说是一种特殊的暗号,有时连贯、有时只是几个短促的音节,但又蕴含着某种力量,若有风来,就会把其中比较轻浅的一部分吹向更远的地方,或者在耳际环绕久久不散。 心竹闭上眼,认真静耳聆听,片刻后才淡淡道,“我感觉……这曲子若在比较空旷的草原上听,定会更加别有一番韵味,很净化心灵。” 祝培风则怪异的“嘶”了一声,还夸张的用手搓搓胳膊,“我怎么没听出来?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越听感觉越不舒服,简直魔音穿脑。” “嗯,属下也是,汗毛都竖起来了。”岚鹰神态也十分别扭。 不知何时,笛声已经停下,赫拉笑着回过头。 “这不奇怪!不然诸位以为,赤那为什么会被笛声吸引而来?因为此曲能激发它身体里最原始的兽性,忍不住就会被征服了,而杀过很多人的自然也听不得,您二位已经闻惯血腥的味道,就是俗称的戾气太重,也就失去了如世子妃那般平和的心态。” 第179章 深夜追凶 牵肠挂肚 祝培风听罢甚感有趣,“呵……那如此说来,这曲子还挺神奇。” “嗯,笛子同样神奇,是用熊前腿骨做的,再打磨成这般大小,因此由它吹出的音节会异常尖锐、而且又冷又阴森。” 心竹抿抿唇,一想到把熊的骨头贴在嘴上吹,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得拽拽祝培风衣袖,用说话转移自己注意力。 “世子爷,这里离皇宫可不近,等于绕了大半个城呢,单凭一段曲子,赤那真能寻过来吗?” “放心吧,世子妃……我爹的赤那可不是一般狼犬,他实打实属于狼王后代,别说半座城,就是半个草原也不在话下。” 正说着,旁边岚鹰突然一凛,用握着刀的手往对面房顶一指,”看……它应该已经来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心竹抬头望去,果然发现个庞然大物昂首立在那。 月光之下,只看见它体型着实不小,一身银白,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头豹子,眼珠泛着淡蓝的幽光,两个獠牙呲在外面,四肢紧绷,以蓄势待发的姿态趴伏于屋檐之上,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吓得她不敢直视,一下就钻进了祝培风怀里。 他紧紧搂住她,知道她第一次见这种异兽肯定会害怕,就是身经百战的自己,昨日初见也是一惊,便抚着她背轻声安慰,“没事的,害怕就别抬头看。” 可下一瞬,让人无比惊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狼犬飞身一跃便从高处落下,庞大的身躯竟轻巧的没有发出一点动静,然后就如箭般朝赫拉扑来,一眨眼的功夫已将他瘦小身躯扑倒在地。 就在大家以为它要用尖牙将赫拉咬碎的时候,赫拉竟爆发出一串欢愉的笑声,然后就张开双臂抱住了赤那毛茸茸的大狗头,边乐边道,“坏狗,别舔我,你故意的是吧,知道我最怕痒了,哈哈哈……”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原来赤那只是在跟自己小主子闹着玩儿,并没想伤他分毫,真是虚惊一场,连岚鹰都翻着白眼把拔了一半的刀推回刀鞘。 心竹看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赤那,现在已变成了温顺的大猫,随即“噗嗤”一下乐了出来,怪自己太小题大做了,这种动物一般都很通人性的,又被赫特尔宝贝似的养在身边,当然与他儿子无比熟悉,又怎会去咬他呢? 还好赫拉很懂事,也没与它闹太久,就薅起还在自己脖子上乱蹭的脑袋,“好啦……赤那,叫你来可不是为捣蛋,一会儿再玩,咱们先办正事。” 接着就起身走到祝培风跟前,“世子爷,你想让赤那做什么,直接吩咐便是。” 祝培风点点头,“嗯,其实很简单,只让它分辨一下首饰上的气味,再带我们找到制作此首饰的人就可以了,但金属上喂了毒,小心别让它靠太近。” 当赫拉与狗交流完,它好似真的能听懂人话般,只站在几步之外绕着放首饰的桌子转了几圈,犬牙呲了又呲,一副很不情愿靠近的样子,之后就再没靠前,只过来拽了拽赫拉袖口。 “这是闻出来了?”蓝鹰深感惊讶,佩服赤那不愧是神犬,怪不得赫特尔从不外借呢。 “嗯!”赫拉不断顺着赤那脊背毛发,以示奖励,“世子爷是想现在去还是明天?如果要追,就需要几匹马。” 祝培风当机立断,“现在去,白日里领赤那出门太招摇了,鹰叔……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上首饰送回宫中,我骑马去寻人。” “好。”岚鹰动作麻利重新用布将凤钗裹好,然后回身一抱拳,“世子爷、世子妃,还有小伙子,属下先回去了,咱们日后再会。” 道过别后,他便来到来到院中,跃上屋顶几个腾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祝培风也没敢耽搁时间,冲院外急唤,“白月……” “哎!来了。” 白月推开院门,一进屋看见赤那,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指着它道,“这这这……这是狼是狗?它什么时候进来的?奴才在外面怎么一点没看见?” 祝培风解释,“这是本世子从赫拉父亲那借来的神犬,你别大惊小怪,快去牵匹马出来,我即刻便要出门。” “世子爷,是两匹,我也得跟你去,不然赤那不会听你指挥。”赫拉提醒。 “好吧!”时间紧迫,祝培风也没坚持,“那就去备两匹马。” “是!”白月不敢再看赤那一眼,爬起来一溜烟儿就跑了。 “世子爷……”心竹忧心忡忡嘱咐,“外面路黑,你可领赫拉慢些骑马,遇事切莫冲动,早去早回,别让我在家中为你们担心。” 祝培风没第一时间回她的话,而是对赫拉道,“你先领赤那去大门口等我,我随后就到。” 赫拉贼兮兮笑笑,二话不说就领着狗走了。 待房中只剩下二人,祝培风片刻没犹豫,立即低头热切吻住她,好半晌……当深吻方罢,才温柔回应,“宝贝放心,这种事为夫做过无数回了,不会有事,何况还带着那条狗,它的威力可是能抵两个我,你还有什么担心的?早些回去睡觉,兴许明天睁开眼睛便能看见我了。” 心竹握住他贴在自己脸上的大手,温顺点头,最后出其不意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祝培风万分惊喜,又恋恋不舍追过来,两人再度唇齿相依,可顾及着等在外面的赫拉,终归还是分开了。 他用拇指磨搓她的鬓角,笑着调侃,“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乖,我给你送回卧房,看你躺下我再走。” 心竹心间一颤,不知为何,竟因为这句话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为了不让他担心,还是乖巧的被他送回寝房,任其将自己扶上床、又盖好被,才目送他离开。 后半夜,她只闭眼躺在那,睡意全无,听完三更的梆子声、然后是四更,五更时天就蒙蒙亮了。早上辰时一刻菱儿进来,服侍着她起床、洗漱、更衣,心竹只像个木偶般任其摆弄,连早饭也是匆匆吃下几口就让撤下了,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菱儿看得心急,只能出去向白月旁敲侧击,“你说,小姐魂不守舍的,这是怎么了?” 第180章 进展顺利 心竹失踪 白月神秘兮兮把人拽到旁边,又见四下无人,才声情并茂讲述,“依我看,兴许是被那什么劳什子的狼犬给吓得,哎呦……你是没看到,那狗有多吓人,呲嘴獠牙、爪子就跟我脸一般大、站直身子得跟世子爷那么高”他夸张的大大张开双臂,“还又壮又凶,就连我一见都吓得半死,何况少夫人那样胆小的。” 菱儿惊恐捂住嘴,说话都结巴了,“那、那怎么办啊?用不用找个大夫开点安神的药?” “哎!”白月叹口气,又为难的抓抓头,“也不知我猜测的对不对,不如再看看情况,若是今天一天都如此,我再出去请大夫不迟,没准一会儿世子爷回来少夫人就好了呢。” “嗯,也对,那我再多观察观察。” 二人打定主意,双双回到屋中,还好……两个孩子起来后,吵吵闹闹间主子就恢复许多。 虽然也总是时不时晃神,但已比刚起床时好了不少。 乐乐换上最漂亮的小裙子,吃过饭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赫拉,可却扑了个空,又从诺甄那院失望的跑回来,小孩子哪懂得看脸色,便开始一个劲儿追问娘,“赫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连爹也不在?” 心竹摸摸她头顶,耐心解答,“赫哥哥跟着爹出去办些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了,乐乐先去跟哥哥玩儿。” “好吧!”她不情不愿撇撇小嘴儿,只能和安安在院子里遛小狗。 心竹却越发心烦意乱,安抚得了女儿、却安抚不了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所以时不时便问菱儿一句,“现在几时了?” 就这般,从早上一直问到中午,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可依然不见他们回来。 她焦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想昨晚临离开前祝培风还说,他一定会快去快回,如今怎么这个时辰还没有动静?但一想,赤那还跟在两人旁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将将宽下心。 终于……过了午时,事情总算迎来转机,赫拉骑马回来了,白月第一时间便来报。 她得到消息后已然顾不得自己肚子,脚步飞快就跑了出去,吓得菱儿一路护在后面,惊慌失措喊,“小姐,您慢着点儿,伤了孩子可不得了,老天爷……您是存心想吓死奴婢吗?” 好容易见到赫拉,心竹赶紧询问,“世子爷为何没与你一起回来?是事情处理的不顺利吗?” 赫拉笑答,“世子爷果然没猜错,就说您见我们迟迟不归,在家肯定急坏了,所以才让我先回来的,您放心,事情处理的非常顺利,赤那直接把我们带到城外一个极偏僻的村子里,周围还一股非常刺鼻、难闻的药水味……” “那是制作淘金水的味道,后来呢?你快说!” “好好好,我说!”赫拉一刻不敢停,“后来在村里转了一圈,赤那就直接把我们带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还是世子爷艺高人胆大,料定里面住的定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工匠师傅,所以直接破门而入,三下五除二就把还在睡梦中的两人都绑了起来。 开始他们还抵赖,说压根不知道什么宫里的首饰,我就想用赤那吓唬吓唬他们,可世子爷却以眼神示意我,不能让赤那露面,我才反应过来,若它现身,就必然会把我爹牵扯出来,便只能作罢。 而当我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世子爷已经直接简单粗暴给了他们每人两拳,立即打得两人满地找他、口鼻窜血,不瞒您说,除了我爹,世子爷已经成为第二个让我崇拜的男人了。” “好好好,赫拉,你接着说,后来那二人招没招?”心竹急不可耐,只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当然招啦……那二人见识到世子爷的厉害,哪还敢隐瞒,马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着片刻就供出了什么贵妃。” 真是莲贵妃!她心里一揪,竟有些要喜极而泣的感觉,太好了!这下谭家终于可以洗清冤屈了。 “哎?赫少爷,您还没说呢,我家世子爷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白月相继追问。 “哦……对”赫拉接着说下去,“因为我们怕动静太大,会惊动村里的其他村民,到时若寡不敌众就麻烦了,因此决定由我带着世子爷的令牌偷偷去请官兵,然后再把两名嫌犯押进大牢。 所以我赶紧快马跑去衙门,为避免麻烦,路上还把赤那放回了爹那,这一折腾,当然就到中午了,好在没有白忙活一场,如果没有猜错,世子爷这时候应该跟县太爷一起给嫌犯录口供呢,怕您惦记,所以让我自己先回来了。” “啊……世子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心竹眉眼舒展,头上一片乌云全散了,提了一天的心也总算落回肚子里,继而吩咐,“白月,赫拉忙到现在,肯定饿了,你快去给他准备些好吃的,然后再去告诉赫夫人一声,让她也别惦记了。” “好,奴才一定把好吃的都给赫少爷拿来。”白月高高兴兴走了,知道主子没事,自己也跟少夫人一样欢喜。 “赫哥哥……你总算回来啦。” 突然,乐乐奶声奶气的呼唤在后面响起,心竹、赫拉循声望去,只见她迈着小短腿飞快从后院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小狗,那纯真的笑脸、再配上周围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喜爱和欢愉。 赫拉微猫下腰,露出大大的笑脸,在乐乐扑向他怀里的刹那就把小家伙接住,然后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亲亲热热道,“乖乐乐,是不是想赫哥哥啦?” “嗯!”小姑娘还不知矜持为何物,大大方方点头,“可想可想呢,可你怎么都不回来,人家午饭都没吃好。” “不要紧,一会儿咱们再一起吃,走,陪赫哥哥洗把脸去。” “好!” 眼见两人要走,心竹追问,“乐乐,哥哥呢?他在哪?” 乐乐趴在赫拉肩上回,“哥哥刚才抓小鱼,掉进水池把裤子弄湿了,只好随菱儿进卧室换。” 哎!这个调皮的儿子,心竹只能转身追进卧房。 如今知道祝培风安然无恙、嫌犯也被缉拿归案,她脚步都轻松不少。 可就在转过回廊之际,突然感觉后颈剧烈一痛,接着就全然失去了知觉,而在合眼之前……她唯一看见的,就是一张蒙着黑布的脸! 第181章 天翻地覆 疯狂找人 再次恢复意识,心竹也不知自己被迷晕了多久,只感觉彻头彻尾的冷。身下硬邦邦的,应该是被扔在了地上,再探鼻一闻,周围没有任何难闻的气味,这说明她现在身处的环境应该不差,相反……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淡淡的香气,似乎是在不远的地方曾燃过某种香料。 她试着坐起来,可完全动不了,因为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而且药劲没过,她浑身都软得一塌糊涂,根本使不出丝毫力气,只能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歪躺在那。 眼前也一片漆黑,起初……她还以为自己被关在了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连眼睛都被蒙住了,所以才感觉不到任何光线。 那个蒙面人究竟是谁呢?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抓她来目的又是为何?在静得让人心慌的环境里,心竹脑海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迫使她不断在思考这些问题。 难道是祝培风在外面得罪了谁?但马上,心竹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全因时机太巧了。 为什么前脚那两个制作假首饰的人刚被抓,后脚她就被掳了来? 心竹咬住下唇,试着用手去摸身下的地面,触感很光滑、冰冰凉凉的,可与肌肤接触片刻就会升温。 因为常与石材、玉器打交道,所以她知道一般的大理石肯定达不到这种效果,立即辨识出,这应该是造价极高的青玉石,此石冬暖夏凉,夏日铺在屋中可起到清凉消暑的作用,冬日又能吸收暖炉中散发的热气,让屋里变得更温暖,但因其价格昂贵,一定是只有身份显赫和钱财雄厚的人家才用得起。 这就更佐证了她的想法,对她下手的人,地位必然非富即贵,那会不会是莲贵妃呢?自己此刻是身在她的宫殿吗?当这个想法一冒出脑海,心竹立即害怕起来。 可细一琢磨,她身在内宫,行动肯定多有不便,连自己都不能四处走动,怎会把一个大活人藏进宫里?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那她又会在哪呢……沉下心,心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顺着刚刚的思路,她又继续思索下去,如果确定是因为首饰的事,而莲贵妃又无法亲自动手,那她就需要找一个爪牙,替自己行动,而这个爪牙一定要是她极信任的,在关键时刻又不会出卖她。 那第二个怀疑对象已经呼之欲出,就是莲贵妃和莲雪的娘家——太守府!有没有可能,她现在就身在太守府呢? 一时间,心如蚂蚁啃噬,若猜测是真的,那她还有活着离开的机会吗?莲家如今一定恨透了她,不然也不会处心积虑拿假首饰陷害了。而且据祝培风所说,他还把莲雪毒傻了,他们无法朝祝培风下手,只能把一切账都算在她头上。 下意识地,她屈起腿,像个虾米般蜷缩在墙下。不行!无论抓她的是谁,她一定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孕,不然这个孩子难免遭殃!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还好被绑来的是自己,而不是安安或者乐乐。 “祝培风,你在哪?知不知道我不见了?一定要快点找到我”她在心里呐喊,眼泪顺着眼角淌下,一股无力感和绝望感深深萦绕在自己心头。 而她不知,在她失踪的这几个时辰里,宅子内早就炸开了锅,某人已经到了怒发冲冠、六亲不认的地步。 几个时辰前,祝培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心竹,想跟她报告个好消息,那两名工匠已经全都招了,就是莲贵妃指使他们做的,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目的就是为把罪名扣在谭家头上,好让谭家万劫不复。 如今拿着这份口供,他完全可以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状,那她贵妃的身份肯定不保,没准还会被削级降罪,如此一来,连她娘家太守府都会受到牵连,看他们还如何在京都横行霸道。 可在后院巡了一圈,根本不见她身影,祝培风笑容僵在脸上,纳闷人是上哪去了?难道是怪他回来晚,所以耍小性儿的故意躲着他?心一紧,便急匆匆往安安乐乐那院儿走去。 安安见他回来倒很高兴,乍着两只小手要抱,祝培风抱起儿子,蹙眉问菱儿,“少夫人没在这?” 菱儿摇摇头,“刚才小少爷玩水弄湿了裤子,奴婢便领他回来换,所以没看见小姐,想是应该和赫少爷在前厅说话吧。” 但他并没有在前厅看见她啊?放下安安,他又急步折回前院,果真仍然不见她身影,气得立即急赤白脸唤来白月光问,”少夫人在哪?” 哪成想他也摇头,“奴才不知,刚刚一直在厨房给赫少爷准备吃食来着,没见到少夫人,您没去孩子们那看看?” 叹口气,他心情越发浮躁,也懒得再理他,竟一边喊着心儿的名字一边往回走,想着她若是躲起来,听见自己焦急的呼唤也该出来了,可想见的没出来,到把在饭厅准备吃饭的赫拉和乐乐喊了出来,二人皆好奇的看向他。 “爹,你是在找娘吗?”乐乐抬着小脸天真问。 “对,是在找娘,乐乐看见她了吗?”祝培风耐着性子摸摸她头,其实情绪已经要处在崩溃的边缘。 赫拉挠挠脑袋,“我们两刻钟前还在前面说话,世子妃是不是回房间了?” “没有,我已经去看过。” “啊……我想起来了。”乐乐惊呼一声,“娘说要去找哥哥的,爹去那找找。” “没有,哥哥房间爹也去过了,娘不在。” “咦?那能去哪呢?”两个孩子都满脸疑惑,最后还是赫拉提醒,“会不会又去找我娘聊天了啊?” 这立即提醒了祝培风,他怎么把这茬忘了?没准心竹还真又跑到诺甄那去了,便再度扯开嗓子唤来白月,“你赶紧,去赫夫人院里看看,少夫人在不在那。” 为避嫌,女人家的院子他不能轻易涉足,只好吩咐给下人。白月看主子焦急的样子,片刻不敢耽误就寻人去了。 然而没到半刻钟,却又无功而返,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禀报,“世子爷,奴才已去问过赫夫人,她说她一直在屋中看书,说少夫人并没有找过她。” 第182章 焦头烂额 去搬救兵 “什么?没找过?”祝培风顷刻黑了脸,这下终于慌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平时心竹最常去的几个地方几乎都被他找个遍,可都遍寻不着,那究竟是去哪了呢? 问了一个又一个,还都说不清楚,他心中的火一时压不住便蹭蹭往上冒,抬腿就给了白月一脚,“混账东西,你们是怎么服侍少夫人的?连人去哪了都不知道?赶紧去给本世子找,府里每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是是,世子爷息怒,奴才这就去。”白月大气不敢喘,立即去集结府卫、家丁。 乐乐缩在赫拉身后,头回见到爹发这么大火,小脸都揪了起来,只敢露出一双大眼睛偷偷往外看。 而菱儿听见动静也领着安安跑出来,一见世子爷阴云密布的脸,还以为是又和小姐争执了,便壮着胆子上前问了一句,“世子爷,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祝培风一个都不肯放过,胸痛起起伏伏,张嘴也把她数落了一顿,“你家小姐不见了,你知道吗?菱儿,别忘了你是心竹的贴身丫鬟,就该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如果孩子没人看顾,府里还有得是丫鬟婆子,如今你还有脸来问我怎么了,素日里见你是心竹的人,就算顶撞几句嘴本世子都纵着你,是不是就让你忘了自己是谁?该干什么?” “世子爷……”菱儿眼含泪珠,一下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错了。” 祝培风咬牙切齿大喝一声,“不必跟我道歉!赶紧给我去找,要是心竹出现任何差池,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本世子都不会轻饶。” “是!”菱儿抹掉眼泪,也赶紧爬起来去寻人。 随后……由祝培风打头阵,片刻不停在府内进行了一次大搜查,所有人草木皆兵,除了闷头找人,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大家都知道这位少夫人在世子爷心目中的地位,平日里更是言听计从、视若珍宝,万一真出了不好的事,不但他们没好果子吃,就是世子爷自己都不一定能挺过去。 结果还没有祝王府一半大的地方,被一行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几遍,最后甚至连柴房、竹林、杂物间都没有放过,可依然不见心竹踪迹。 别无他法之下,祝培风又开始盘问门房和小厮,可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都是没有外人来过、也没在府中见过可疑的人。 至此他才断定,心竹也许真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绑走了,一时间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失力般一屁股跌坐到凳子上。 早知道这般,他说什么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现而今她身怀有孕,万一真遭遇什么不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全家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安安乐乐找不到娘,依偎在一起嘤嘤抽泣起来,祝培风一方面恨不得杀了府里这帮无用的下人、一面又心疼孩子,只能将他们抱在怀里安慰,“安安乐乐别怕,爹一定会找到娘的。” 焦头烂额之下,还是诺甄和儿子挺身而出,将两个孩子接到了自己院中。 临走时,赫拉又愧疚的留下句话,“世子爷,对不起,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赤那已经让我放回我爹那了,连笛子也让它一并叼在嘴里带了回去,不然它一定可以帮上忙。” 祝培风又怎会不知?让赤那回去还是他的主意,所以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 菱儿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一个人在旁边哭到差点断气,还抽了自己几个耳光,不停垂着胸口,“小姐,您去哪了?都是女婢不好,没时时刻刻陪着您,呜呜呜……都是奴婢的错。” 世子爷骂得对,她的职责就是服侍在小姐身边,安安乐乐完全可以交给别的嬷嬷和丫鬟,可她总是放心不下,就疏忽了小姐这头,连她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如今出现这等事,她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白月也匍匐在地,脑袋一下一下磕在地上,自责的不知如何是好,觉得完全辜负了世子爷的一片信任,连他最重要的人都没看好。 而祝培风没工夫跟他们一样只知道哭天抹泪,大脑已经飞速运转起来,他不能坐以待毙,尽管心如刀割、已让他痛到无法承受,可还是强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心竹还在等着他呢,他必须尽快查出来她的下落,没准早一刻将人找到、就能让她少遭一份罪。 “起来,别磕了,用最快速度去叫林丛,然后让他到祝王府与我会合。” 下达完命令,祝培风马不停蹄赶回自己府邸,他需要帮手,鹰叔门道多,一定可以马上获悉一些线索。 而知道他的来意,祝王爷和岚鹰都格外震惊,不敢相信竟敢有人朝心竹下手。祝亲王更是气得头顶冒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扬声骂道,“还反了他了,大胆狂徒,敢残害我祝王府亲眷,本王爷绝绕不了他!岚鹰,你带上我培养的精兵,先在暗地里私下排查,有消息立马来报。” “是,可……世子爷,我们怎么不用赤那?反正已经借出来了,它不是最擅长寻着气味找人?” “鹰叔,今天天亮时,怕领着这样的动物在外太过招摇,我便让赫拉将它放回了赫特尔身边,就算再去借,也只能等到晚上才能私自入宫,可我实在挨不了这么长时间,就过来了。” “哎!儿啊,爹理解你的心情。”祝亲王拍拍他肩膀,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短短半日就颓废至此,早失了平时的冷静,心里也不好受。 而且心竹现在还怀着孕,知道妻子发生这种事,哪个做丈夫的都必然牵肠挂肚,何况他们又是自小的夫妻,感情更是没的说,心竹就是他儿子的命根子啊。 “世子爷放心,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去查少夫人的下落。” “多谢鹰叔,还有一点……”祝培风眼神转为犀利,“你抽几个能打的给我,我要带他们到太守府埋伏看看。” 第183章 接受酷刑 几度晕厥 “儿子,你的意思……”祝亲王眉毛一挑,“这事是太守做的。” “现在还说不准,但我刚审讯完制作假首饰的案犯,没过两个时辰心竹就不见了,不得不让人怀疑,莲贵妃在朝中耳目众多,在外面也一样,保不齐就是谁跟她走露了风声,对我无从下手,便只能拿心竹开刀。” “嗯!”祝亲王思忖着顺顺胡子,“我儿顾虑在理,别看莲贵妃身在后宫,不照样能让人做出赝品嫁祸谭家吗?所以就算莲太守不是主谋,那也必定是受人指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培风,你快去吧,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不能扯到莲贵妃身上,小心她在皇上面前倒打一耙,谭家被查抄,如今你又私自带心竹回京都,本已属于违背律法、徇私舞弊了。” “是,儿子明白”祝培风神色凝重点点头,但现在什么也没有救出心竹重要,单想想她此刻身处的境地,他整个人就快疯了。 *** *** 另一边,心竹已经在地上躺得四肢酸麻,用尽吃奶的力气才一点一点蹭起来。心里数着时间,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快两个时辰了,而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也没人进来看过她。 这不禁让她感到疑惑,难道大费周章抓她来,就只为把她关在屋子里? 正琢磨着,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她神经一瞬间陷入紧绷状态,全身蜷在一起,在墙下缩成个球。因为眼睛被蒙着,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这种感觉更激发了她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只能用耳朵去密切关注周围的动静。 迎面似乎走来几个人,因为脚步声很嘈杂,也很轻,很有可能都是女人。接着,捆在她手上的麻绳就被解开了,开始她还在窃喜,觉得她们也许是打算让她舒服点。 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还是高兴太早了,因为有几只手竟死死按在她肩上,似乎是怕她挣扎,接着手指就被套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害怕了,惊慌问周围的人……“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告诉我我在哪,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来?” 然而……不管她如何喊叫,就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随即,是绳子被拉紧的“咯吱”声,一阵锥心之痛立即从指尖传来,她意识到……她们给她用了指夹,那种专门用在女人身上的酷刑。 天!好疼!她从来没经历过如此疼痛,比生孩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汗珠子噼里啪啦自额间落下,开始她还紧咬牙关忍着,不想让自己发出没出息的惨叫。 可随着她们力气的增大,她实在受不了了,甚至听见自己骨骼被硬生生夹断的声音,终于难以抑制的惨叫出来。 心里好想祝培风、好想安安乐乐、好想爹娘……也好想死!因为实在太疼了,无法形容的疼,她活了二十四年,从来从来没有这般疼过。 她不明白,是什么仇、什么怨,对方要这般对待她,甚至连句话都不屑与她说,便直接施以酷刑。不论是莲贵妃还是莲太守,他们就那么恨她吗?仅仅是因为看不惯祝培风不要莲雪,就把所有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可对方越让她低头,她就越不想低头,就算是四年前,也是莲雪用不耻的手段插足于她和祝培风中间,莲贵妃有什么权利怨她?她已经举家躲到扬州,还步步紧逼,不惜用谋害公主的罪名也要置她全家于死地,简直欺人太甚! 她浑身颤抖,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尖叫,不一会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此刻手指肯定已经血肉模糊,那湿答答的液体甚至染湿了她的衣裙。 旁边施刑的人也停下来,蹲在那喘着粗气,心竹抓住机会,用沙哑的嗓音虚弱问道,“你们究竟是谁?又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几人还是不做答,那软的不行……她就硬气点!心竹“呲笑”一声,“呵……不说吗?没关系,那就替我给指使你们的人传个话,祝世子是不会放过她的,包括今天给我用过刑的任何一个人,你们都好自为之。” 随即,她便听见了有人紧张到咽口水的声音。不错!虽然毫无还手之力,但能吓吓她们也好。 待几人歇息片刻,第二轮酷刑又开始了,这次虽然能明显感觉到几人用的力气已不如第一次,但指头已然面目全非,碰一下都痛,何况这种第二次伤害,心竹就算再刚强,也终有不堪负荷的时候,所以不着片刻就疼晕了过去。 她只祈祷,她的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可不多时,一盆凉水就泼到了她身上,心竹只能被迫睁开眼睛,气管呛到水,又迅速爬起来捂着嘴拼命咳嗽,口腔随即散开一股铁锈味,一定是伤口的鲜血粘到了脸上,她都不敢想象,此刻的自己该有多狼狈。 而且骨节的疼痛已经够让她生不如死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她发誓,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遭这种罪。 “怎么样?这种滋味好受吗?”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有珠钗相撞的脆响,再从嗓音辨识,这次来的应该是个中年妇人。 她脱口而出,“是太守夫人吗?” 对方怔愣一瞬,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快速准确猜中自己身份,紧接着才从鼻子里喷出口气,“哼!你倒是聪明。” 心竹牙关打颤,又疼又冷,但还是坚持抱住膝盖,尽量掩盖住自己的肚子,“莲夫人,请你直接告诉我,今日将我虏来,可是为莲雪的事?” 猛地,她肩膀又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直接被莲夫人一脚踹翻,“咣当”她后脑重重磕在墙上,眼睛冒出无数小星星,又差点晕厥过去。 “贱人,别提我女儿,你不配!该死的你!该死的祝培风!你们都是害我女儿成为傻子的凶手!本夫人绝不会放过你们。”莲夫人变得歇斯底里,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吼大叫,本还想冲过来再在她身上补几脚,却被一名丫鬟拦住。 “夫人,您息怒,就算要杀她,也不该由您亲自动手,且稍等片刻,过会儿药就送来了,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变成傻子的滋味,看祝世子还要不要她。” 第184章 发现端倪 确定位置 “太守夫人,民女、民女劝你还是别这样做”,心竹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原来一切就是太守府和莲贵妃合谋的报复。 对方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立即让她一边面颊高高肿起,然后语气仇视的道,“你称我为太守夫人、又自称民女,想是也知道这其中的差距,弄死你可谓易如反掌,谭心竹……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还留你一条贱命,要怪也别怪我,就去怪祝王府,那爷俩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给我女儿弄到痴傻、一个又扣住她死活不放,你知道本夫人有多恨吗?我的宝贝女儿,好好一个人,就这样废了,如今……如今又想扳倒莲贵妃,断我太守府后路,我岂能轻绕了他们?” 说着说着,她口味越发癫狂,竟一把薅住心竹头发,强迫她仰起头,“但知道吗?打蛇打七寸,我又何需直接对祝培风下手,你可是他的心头肉啊,我女儿处心积虑多年都没换来他一点真心,所以只‘好好’招呼你就行了,已足够让他生不如死。” 随即……她便大力甩开她头发,让心竹又重重摔在地上,而她现在俨然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虽然心里憋了一肚子反驳的话,可理智告诉她,如今敌强她弱,还是别为逞一时之快激怒她,不然遭罪的还是自己。 “夫人,一会儿老爷回来了,他还不知道您和少爷合谋把谭心竹掳了回来,所以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一会儿药送来,小丫鬟自然会喂她服下。” “嗯,记得趁夜里无人的时候把她压到柴房去,要老鼠越多的越好,等明日本夫人睡醒,再来陪谭大小姐试试另一种水刑,听说那个比夹手指还酸爽呢,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消失后,屋里其他人也迅速离开,兴许是觉得心竹已经被折磨得没了逃跑的力气,所以这次也没再把她绑上。 事实上……她真的没有了,一身湿泞、浑身是伤,甚至连摘掉眼罩的力气都没有,怎那还能站起来与人博弈、逃跑? 将伤痕累累的手贴在肚子上,她在心里悄悄祈祷……宝宝,你一定要坚强,像娘一样,爹现在肯定在四处寻找咱们,所以不要怕什么让人变傻的药、不要怕什么水刑,爹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可好冷啊,现在若是能被祝培风抱抱就好了,他的怀抱一向那般温暖。正想着……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期盼已久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她最喜欢的水蓝长袍、头顶玉关、绸带束腰,还是那般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然后就直直扑向她,满脸焦急的将她抱进怀里。 啊……好温暖,就是这样舒服的感觉。 “心儿……心儿……你怎么样?为夫来救你了,你和孩子有没有事?” 他担忧的询问一遍一遍在耳畔响起,可她已经没有力气答话了,因又累又乏,只想如此被他紧紧抱着。 然而……不多时,祝培风消失了、温暖的怀抱也消失了,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半湿着衣衫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到处湿答答、黏糊糊,手好疼、脸好疼、头也好疼。 原来,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幻觉,也许是太想他了吧,还是要死了,才出现的回光返照?她不敢想明天会怎样,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过今晚。 周围好黑啊,让她想好好睡一觉,也许睡一觉,明天再睁眼就会回到家里了,有安安乐乐陪在身边、再甜甜的喊她娘,还有爹娘、祖父、大哥、小弟,以及……祝培风,他们又会围在她身边,给予她从没吝啬过的关爱。 冰冷空旷的屋子里,心竹小小一只,蜷缩在角落,沉沉堕入了梦乡,两只面目全非的手随意搭在地上,血和周围冰水混在一起,慢慢由清澈变成了粉色,应该是很疼的吧,可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太守府外面,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祝培风带领一队人埋伏在房顶,他一双鹰眼不断扫视着院内的情况,企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谁也体会不了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急切、焦虑、担忧,已不足以形容,他惦记心竹,惦记到必须找点事做,不然立即就会陷入到疯癫的状态。也不敢想、一丝一毫都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并且已在心里发下毒誓,此事若真是太守府里的人所为,心竹哪怕掉一根头发丝,他必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用十倍百倍还回来。 突然……林丛压低嗓音急唤,“世子爷,您看,太守夫人从那间屋里出来了。” 祝培风立即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趾高气昂走在前面,身后还跟着六、七个丫鬟,一行人乌泱泱离开了一间屋子,可是,他锐眸猛地一眯,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发现他的异样,林丛赶紧询问,“世子爷,您怎么了? 他一双大手瞬间攥成拳,一眨不眨盯着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笃定吐出一句,“心儿应该就在那间房里。” 啊?林丛听得一愣,疑惑道,“会吗?他们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少夫人关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在他的认知里,不是该找个越偏僻的处所越好吗?最好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那种。 祝培风神色凛然,眼底却越来越红,“因为我看见那妇人裙摆沾了血,还有个丫鬟,手里拿着类似于刑拘的东西,本世子昨夜还在牢里见过。” 说完这句话,他不知耗费了自己多大的力气,只觉脊背和额头都冒出阵阵冷汗,然后便将脸压在手腕上,过了好半晌才抬起来,脸上虽已看不出痕迹,可袖口的布料却湿了。 “啊?她们竟敢私自对少夫人用刑?他姥姥的。”林丛破口大骂,一副恨不得马上冲下去救人的模样。 “不急、不急,本世子自会对付他们。”骨节被捏得“咔咔”作响,极力隐忍的男人差点把后槽牙咬碎,然后便对林丛耳语了几句。 “嗯,是……是……!”林丛一一应答下来,然后把自己背上的弓箭解下交给主子,转头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跟我来,剩下的留在世子爷身边,随时听候主子差遣。” “是”,所有人皆悄声回答,然后立即兵分两路散开了。 第185章 发下毒誓 血债血偿 接下来的时间,祝培风严阵以待,到底是亲自率兵上过战场的人,马上就部署好一切,虽然手中人数不多,但端了太守府这一窝绝对绰绰有余了。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让脚下的这座府邸留下一个活口,不但要让他们死前极度痛苦,死后也要成为无处伸冤的恶鬼。敢伤他的妻子,无异于自掘坟墓,管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在他祝培风这都只有死路一条! 用尽平生最大的克制力,他才忍住下去救出心竹的冲动,但不会太久了,他想……太阳很快就要下山,太守府里所有人的死期也将马上来临。 不多时,围墙下便传来三声鸟鸣,这是他和林丛之间的暗号,意思那边已将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祝培风精神为之一振,跟身旁几人使个眼色,就继续趴在屋檐耐心等待。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已完全落于西山之下,周围也变得乌漆麻黑,视野极差。可没过多久,就有小厮将院中蜡台上的盏盏油灯点燃,总算让漆黑夜色升起些许光亮。 然后……一个端着药碗的婢女缓缓走来,直到屋前才停下,确定周围无人,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阴森森的,到处泛着冷意,她一进来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所以也没关门,就借着外面微弱光亮,来到蜷缩在那的身影前,先用脚踢踢,却毫无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死了,小丫鬟不耐烦的叹口气,使劲将人翻过来。 探探脉搏,还好……仍在微微跳动着,索性拿起药碗就要往她嘴里灌,只想尽快交差了事。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嗖……啪……”一支箭竟准确无误直直贯穿她掌心,小丫鬟立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药碗也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再她还想发出第二声惨叫的时候,连着两道冷光从天际再度射来,一箭正中脑门、一箭正中喉咙间,她声音戛然而止,“噗通”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断了气。 还没走远的小厮听见叫声,怔愣片刻急忙折返,看见躺在地上的人,还有扎在她身上的三只利箭,惊骇得差点摔个狗啃屎,然后扭头就屁滚尿流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放声呐喊,“来、来人呐……府中死人了、府中死人了。” 但哪成想,当跌跌撞撞跑至一处阴暗的角落时,一支箭羽接踵而来,将他“砰”一声钉在了旁边廊柱上,整个人都挂在上面,不着片刻也没了气息。 已经准备就寝的太守夫人当然第一个得到消息,还以为说的是谭心竹,所以连外褂都来不及披,就在贴身丫鬟的陪同下匆匆来到关人的屋子前,可早她一步,儿子莲栎也带着家丁赶到,疑惑询问,“娘……下人来报,说听有人喊府中死了人,是谭家大小姐吗?” “哎!娘也没进去看呢,所以还不清楚。”太守夫人双眉紧缩,“但小点声儿,别让你爹身边的人听到。” 莲栎皱着眉将母亲拽到门前,远离开几位丫鬟婆子,才不悦指责,“娘,您不是答应过儿子,只将人绑来,教训教训便罢,如今怎么还弄出人命了?那祝世子可不是好惹的,妹妹还攥在他手里,若知道我们这般对待他心尖尖上的人,非铲平了咱们太守府不可,就是爹也不会放过你我的。” 贵妇无所谓的撩撩头发,“放心吧,娘心里有数,就算死了也自有办法让祝培风咽下这口气,况且还有莲贵妃撑腰,你怕什么?再不济……咱们也可把一切罪责推在你姑母头上,哼!反正皇上已经下令彻查首饰一案,东窗事发也是迟早的事。” “哎!儿子只求您别惹火烧身,那祝世子也不是傻的,怎可听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至于姑母那边,该断就断了吧,反正这些年也没少让咱们替她做那些腌啧事。 妹妹就是被她给害了,为拉拢亲王府,不惜想出那么阴损的招数,陷害祝世子不说,还费尽心思找来个男人与莲雪生下野种、又带回祝王府抚养多年,试问哪个男人能咽下这口恶气? 这还不算晚,又撺掇着妹妹给婆母下药,争什么主母之位,可谓恶事做尽、坏事做绝,不然莲雪怎会落得这等下场?若不看爹的面子,我早就想跟她断绝关系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如今那两名工匠一被抓,你以为祝培风还会放过她?这次答应连贵妃的要求把人弄来,不过也是想给自己出出气罢了,我进去看看谭心竹的情况,你赶紧领着人回去,别闹得动静太大,再把你爹招来。” 莲栎无奈摇摇头,一招手将等在后面的府卫都带走了。见儿子背影远离,贵妇才吩咐丫鬟,“留你一个人在门口守着就行,其他人都回去吧,别大惊小怪的。” “是!”大家一哄而散,见周围已无旁人,贵妇才谨慎的推开房门走进去。 可万万没料到,当她双脚在屋内站定,门突然关了,油灯也随即被点燃,因为乍然强烈的光线,让她赶紧以宽袖遮住眼睛,待适应片刻才缓缓拿下,再放眼望去,地上哪里还有谭心竹的影子? 她一惊,慌忙四下搜寻,旁边却悄无声息出现一双黑靴,她周身猛然一震,下意识就要放声尖叫,可有只大手已迅速捂住她的嘴,颈上也被一把锋利的刀刃抵住。 “太守夫人,别出声,不然我的刀可就要往右边划了。” 贵妇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上抖得不成样子,尤其在看见眼前出现的男人时,瞳眸更是瞠大了一圈,里面呈现出一种见鬼似的惊恐,好像马上就要晕厥了。 “怎么样?莲夫人,看见本世子……意外吗?” 祝培风唇角轻勾,笑得,然背在身后的手却在微微发抖,因为后怕、气愤、心疼!在刚刚见到心竹的惨状后,他的理智已经全面溃堤了,简直不敢想象,若再晚到一刻,他也许就要自我了解,与她在下面做一对鬼夫妻了。 第186章 遇人杀人 遇鬼斩鬼 莲夫人噤若寒蝉、抖若筛糠,眼泪一对一双落下,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没想到,祝培风这么快就会寻来,看来太守府这回是在劫难逃了,不禁有些后悔,做什么鬼迷心窍又帮了莲贵妃一次。 下一刻……后面的人就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她马上感觉浑身发麻,甚至连舌根都是麻的,只能像滩烂泥般仰躺在地上,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祝培风拿过林丛手里的刀,在她身边蹲下,嗓音冰冷的如地狱恶鬼。 “本世子问你,心竹手上的伤是你夹的吗? 她不答,只盯着那冷森森的匕首,心中以恐慌至极。 “呵……你瞧,本世子都忘了,你被点了哑穴,如何还能答得出来?不过没关系,就当是你做的吧,知道吗?我说句重话都舍不得的人,你竟敢把她手夹成那样,还敢打她的脸,是嫌活得太久了吗?太守夫人,本世子定会让你血债血偿,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好好受着。” 祝培风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这段话,接着便手起刀落,太守夫人一根手指已经被生生切掉,血喷涌而出,她表情惊恐万状,喉咙里发出如乌鸦般“嘎嘎”的声音,转而白眼一翻,似是要晕过去。 林丛却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可人却飞出去半米。 “想晕?哼,没那么容易。”他照着那张精致描绘过的脸吐了口唾沫,又一脚把人踹了回去,然后用脚掌死死踩在她脸上,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剩下的九根手指也被一根一根削掉。 血顿时汇集如河,似是开闸的洪水,停都停不下来。 此刻的太守夫人已经脸色惨白、面如死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感觉自己成了怪物,跟本不敢看向那光秃秃的手掌,几根素日里精心保养过的指头还被随意丢弃在血泊里,她只能拼命扭开头,好躲开这即残忍又血腥的画面,因此脸都被鞋底磨烂了,咸的泪水流至伤口上,双重疼痛加在一起,更加让她生不如死。 无助且绝望的呜咽断断续续自她口中溢出,但祝培风犹觉不够,回身拿来一面铜镜,又将油灯摆在旁边,然后就用匕首一点点割开了她的喉咙。 “莲夫人,好看吗?”祝培风眼里散发出嗜血的光芒,“但放心,口子割得不大,你大概要等血都流光了才会死,我说过……会让你血、债、血、偿。” 一字一顿说完,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心竹,为夫替你报仇了,但死这一个还远远不够,他要让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生不如死。 “林丛,点了她的穴道,别再让太守夫人乱动。” “是,属下遵命。”林丛“啪啪”几下,地上的人便纹丝不动了,只能保持脸侧向一边的姿势,瞪大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 “很好……咱们走吧,下一个该轮到莲栎,最后是莲太守。” 听到这两人,血泊中的贵妇终于不再淡定,眼睛频频眨动,似是在用眼神求情,可除了眼泪之外,已再也挤不出任何东西。 祝培风和林丛打开房门,大摇大摆走出去,外面婢女还以为是夫人出来了,赶紧回头,却看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待再想发出呼救,已经被一刀插进心脏,当场毙命。 祝培风眉头都没皱一下,今日他就是抱着屠府的目的来的,当然不会放过一个。 行至死掉的婢女跟前,林丛先一步拔掉她心脏上的尖刀,又用衣袖擦掉上面血迹,才毕恭毕敬递还给主子,并由衷夸赞,“没想到世子爷投镖的技术一点都没退步,还是这样百发百中。” “过奖了。”祝培风客套一句,话落,已大步流星迈向莲栎卧房。 一路走去他又杀了两个婢女、三个小厮,今夜就是遇人杀人、遇鬼斩鬼,谁也别想拦住他。 进入莲栎内寝,他已经搂着一名侍妾在榻上睡着了。 二人趋近,林丛先结果了睡梦中的女人,才将旁边男人推醒,然后趁机封住他的哑穴。 莲栎睁开迷蒙的眸子,才发现自己已经口不能言,又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挣扎着起来就要跑。祝培风片刻没有迟疑,“噗哧”一刀也划开了他的颈子,动作可谓快、准、狠! 而这一刀正好割在他大动脉上,血呈喷射状四溅开来,如开凿的泉眼,呲得周围到处都是,连床帐都被染成了红色,当然也溅了祝培风一脸。 但他全然不在意,只是制止住对方还在胡乱挣扎的肩膀,静静凝望那张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接着……他笑了,一如来自地狱的撒旦,让人不敢直视。 “莲栎,念在你刚刚还为心儿说了两句好话的份上,本世子就赏你个痛快,但你怎能把我夫人绑来呢?所以这也是你应受的,来……本世子替你盖好被,不然你一会儿会感觉如坠冰窟,和你的侍妾好好睡吧,这样你们在黄泉路上也算有伴了。” 随后,还没等他咽气,祝培风已经起身,去了解最后一个目标。 书房内油灯明亮,从窗上映出的影子可以隐隐看出,莲太守还没有安歇,而是一个人伏案写着什么。 祝培风踹门而入,带着满身血痕和一脸血污,大大方方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林丛故技重施,依然在第一时间点上他哑穴,然后解下其腰带,三下五除二将人捆在了椅子上。 跟他妻子和儿子那两个窝囊废比,莲太守神色还算稍显镇定。 祝培风舔舔后槽牙,抬起一只胳膊,“拿来我看看,莲大人半夜不睡觉,在写什么呢?可是还在为国事操劳?” 对方脸上骤然闪过一抹惊慌失措。 接过纸张,祝培风一目十行,然后竟悠哉悠哉用那纸擦起手上的血迹,又团成团随意扔在了旁边地上,“我说呢,能让莲太守这般废寝忘食的,也就是替你那个恶毒的妹妹想办法摆脱罪名了,不过向皇上参我爹没用,还不如直接冲我来。” 他邪笑着点点自己胸口,再配合那血迹斑斑的脸,真是恶如鬼魅、毒如魍魉。 莲太守咽咽口水,瞳孔中一抹挺拔的身姿变得越来越高大。 祝培风在他身边站定,虚一拱手,“对不住了,太守大人,若不动心竹,咱们一切都好说,本世子顶多把莲贵妃拉下来,不至于动你太守府分毫。 但你妻儿简直欺人太甚,竟对心儿下那般毒手,我若不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就妄为人夫,适才……本世子已将他们的血放干了,你们一家三口就到下面团聚吧,林丛,放火!” 第187章 纵火行凶 灭其满门 莲太守布满褶皱的眼皮猝然瞪得溜圆,没想到他竟猖狂到敢在天子脚下公然纵火,以灭他莲家一门,立即便在凳子上如只蛆虫般扭动起来,心中怨恨滔天,都怪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对母子,简直死有余辜,如今也连累他断送了老命。 哎!早知如此,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女儿和祝王府扯上关系,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看祝培风这股狠劲儿,今夜莲府上下怕是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林丛得令离开,祝培风也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起身走向门口,可临要迈出去前,又留下一句,“别走太快!等等莲贵妃。” 然后就关上房门,将莲太守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不着片刻……浓烟已滚滚升起,睡梦中的家丁、婆子、丫鬟全都惊醒过来,仓皇从屋子里逃出,众人想去救火,可一时间又都找不到火源在那,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逃窜,自己都自顾不暇、根本没人去留意那三位主子。 期间,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别找了,赶紧逃吧。” 所有人又一窝蜂往正门和几个角门涌去,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推,门就像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顿时……哀嚎声四起,有的小丫鬟已经抱在一起绝望的痛哭流涕。 还有人出主意要从围墙翻过去,可太守府为防贼,院墙修得极高,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搭不出梯子,有的人不信邪,执意徒手往上爬,但爬到一半就掉了下来,直接摔得吐血。 火势蔓延极快,不到一刻钟就有几间大屋的房架倒塌,溅起更大的火,随即……整个太守府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犹如人间炼狱,开始还有人哭喊,但随着时间推移,周围已一片死寂,大概是被浓烟呛晕,皆七扭八歪倒在地上,也再没人能站起来。 祝培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心急如焚,他太惦念心竹了,想赶紧回去看看她,不知道菱儿有没有将人照顾妥当、白月有没有去找大夫。 待确定再无人走动的痕迹之后,他才吩咐林丛,“你留下善后,记得把箭和其余的证据都毁掉,本世子先回去了。” 林丛当然明白主子为何先行离开,随即抱拳相送,“世子爷放心,属下定将一切安排妥当。” “好。”祝培风拍拍他肩膀,飞下院墙骑上自己的马。 一路跑回到偏宅,他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白月听到马蹄声,飞速从院内跑出来,可看见主子此刻的模样,竟一个急刹车,硬是停在了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 我地妈呀……世子爷这副样子也太骇人了,脸上身上都是血,他着实不敢靠近。 “爷……您、您没伤到吧?”他哆哆嗦嗦的问,但看主子健步如飞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自己身上的血。 “我没事,快说,少夫人怎么样了?” 白月这才放心,赶紧爬起来跟在他身后一溜小跑往里走,“回爷,您手下将人用马车拉回来后,奴才就赶紧去请大夫了,少夫人、少夫人手实在惨不忍睹,几根指骨都断了,幸好孩子没事,想是少夫人极力护着自己肚子吧,所以没伤胎儿分毫。” 说到此处,白月也哽咽了一瞬,不敢想象,平时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少夫人,这一天一夜忍受了多少折磨,而且还怀着身孕,太守府这帮人也真是丧心病狂,不愧能养出莲雪那样的女儿。 用袖子抹抹眼角泪水,他才继续说下去,“幸而骨节错位不是很大,已经被大夫全都接好了,脸上红肿也上了消肿败毒的药膏,但也许是被泼过冷水,再加上外伤,现在整个人还发着高烧,被灵儿喂下退烧药已经睡过去了。” 祝培风突地停在原地,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还在喋喋不休的白月差点撞上他脊背,接着就看主子满面愤恨、抹头便往回走,不禁追过去疑惑询问,“哎?世子爷,您这是干什么去啊?怎不进去看看少夫人?” “我回去,把那毒妇尸体拖出来鞭尸,再将莲栎尸体切成一块一块,让他们死了也不得安生。” 白月恍然大悟,主子这是听了他的话心疼少夫人,要回去给她报仇,可眼看天都要亮,他再回去太过冒险,便立即挡在前面劝说,“世子爷,您别冲动,人都死了,您再怎么样他们也不知道了,不如赶紧回去陪着少夫人吧,她刚刚睡着还在梦里喊您的名字呢。” “喊我的名字?”果然……祝培风收住脚步,转而继续往后院儿走去。 白月暗忖,还是这招管用,主子抗拒得了谁也抗拒不了少夫人。 临到门口,正赶上菱儿端着盆水从里面出来,见到祝培风,也吓得“啊”一声,差点把水盆扔在地上。 “世子爷……您、您这是……”她神色惊骇,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月率先上前解释,“这不是世子爷身上的血,是爷在太守府替少夫人报仇血恨了,你别再嚷,免得扰到夫人。” “哦……”菱儿这才收起惊恐的表情,往旁边退开一步。 然而祝培风并没有进去,而是端过那盆水放在院中石桌上,先吩咐白月去给他拿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才清洗起自己的脸和手。 “少夫人烧可曾退了?大夫是怎么说的?”换衣服的空档,他又询问起心竹的病情。 菱儿难过的一一回答,“奴婢一直用投过凉水的巾布贴在小姐额头,换过三次水,烧总算退了点,大夫说脸上和高热倒好说,两天就能好,唯一就是手上的夹伤,切不能沾水、也不能碰,得格外小心看顾着,现在养好还能和以前一样灵活,若再错位,恢复起来就难了,弄不好连回弯都费劲,更别提日后写字画画。” 第188章 愧疚难当 心疼不止 祝培风咬咬牙,迅速作出一个重大决定,“菱儿,明早我就派马车送你和孩子回祝王府,你们先在那住一段时间,安安乐乐活泼,知道娘回来是肯定要日日围在身边,万一不慎碰到就不好了,而且孩子的事瞒也瞒不住,老王爷、老王妃早晚要知道。 你不必担心他们对孩子不好,不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就不错了,等孩子和那边熟悉了,我即刻便让白月接你回来,让那边奶娘看顾他们。” “哎……”‘菱儿踌躇半晌,“奴婢倒不担心老王爷、老王妃对孩子不好,就是惦记小姐这里。” “你放心,本世子定会寸步不离看顾在心儿身边,悉心照料她,让她尽快好起来。” “那二少夫人那里……”莲雪的歹毒她可是见识过的,就算疯了、傻了,她还是会心存顾虑,毕竟涉及到小姐的命根子,还是谨慎些为好。 祝培风一摆手,“她现在已经不是二少夫人了,你不必再这般称呼她,明早回去我给你写封信,交代爹把她送走,这下你放心了吧?” 琢磨琢磨……菱儿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就一切听凭世子爷安排吧。” “嗯。”祝培风这回满意了,整理下袖口,又回头问白月,“你闻闻……爷身上还有血腥气吗?” 他知道,心儿一向最讨厌这种味道。 白月探过脸认真嗅嗅,马上摇头,“没有,您身上都是檀木香,好闻着呢。” 祝培风终于放心,推开门走进房内,可却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怎么说呢……因为太怕看见她虚弱又伤痕累累的模样了,简直像是在他心上剜肉。 在太守府发现她的景象,已经成为刻在他脑中的噩梦,无论如何挥之不去,他本是不怕血的,然而当看见心竹浑身湿冷躺在血泊中,他却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甚至险些晕厥,完全要依仗林丛搀扶才能走过去。 踌躇片刻,他还是克服障碍,缓缓来到床边。 还好、还好……现在的心儿已经干干净净,换了新的的中衣,头也梳得光滑平整,每根手指都缠着雪白的纱布,以不复几个时辰前那般凄惨狼狈,只静静躺在那,睡的格外香甜。 他坐于床边,先俯身用唇在她额上试了下温度,发现烧确实退了许多,才细细端详起她的面容,可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在她半肿的面颊亲吻了几下,因为实在需要做些什么,来证明她还活着、还安安稳稳躺在自己怀中。 心竹啊……心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害怕失去你?是我的错,没把你照顾好,让你白白遭了这些罪不说,还在那么痛苦的时刻依然小心翼翼护着肚里的孩子,可你不明白,若没了你,我要他还有何用? 心里念叨着这些,再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祝培风发自内心忏悔,愧疚之情更是溢于言表,都怪他……一步错 步步错,自松口让莲雪进门,就无形中把他和心竹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他怕了、真的怕了,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短短一日,便仿佛已经苍老了十岁,经过这次也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高官厚禄不过身外之物,都不抵与心爱之人此生常相厮守。 缓缓……他将头埋进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只属于她身上特有的淡雅香气,可呼出的时候,眼泪也随之落下,一滴、两滴、三滴,最终成串、成行。 他的小姑娘,跟个小娇气包一样,儿时不小心磕了碰了都会让他哄上好一会儿,“呼呼”半天还会嚷着喊疼,让他心都化了,恨不得放在口袋里,以后再不让她受伤,可昨日……她有想过他吗?有没有很害怕?被夹手、被扇巴掌时,她一定很痛吧? 想着这些,祝培风肝胆欲裂,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真的感觉很心疼、很心疼,宁愿替她承受比这多十倍的痛苦,只求她能安然无恙。 忽然……脸上似有什么东西拂过,他一僵,蓦地抬起头来,甚至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看见心儿已微微睁开眼睛,用迷蒙的视线看着自己。 他激动大喊,“心儿……”可却不敢去握贴在自己脸上的手。 “培风,你、你哭什么?”她问,嗓音是一贯的温柔,却略带了些沙哑。 “我……我吵醒你了吗?那我不哭了,心儿好好睡,睡着就不会疼了。” 她摇摇头,断断续续开口,“没……吵醒我,只是……真的、是你吗?还是,我又、又出现幻觉了?” 幻觉?她曾幻想他出现过吗?那时一定很绝望和无助吧,所以才会幻想他出现了。 祝培风难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深吸几口气,待强忍住那波汹涌的情绪,才万分轻柔摸摸她的脸,“心儿感受一下,现在是真的我,不是幻觉,为夫把你救出来了,宝贝好坚强,一直坚持到我去救你,孩子也好好的,再也没有比心儿更厉害的女人了。” 她虚弱笑了一下,“那就好,我、我当时好疼、又好冷,就看见你……穿着我最喜欢那身……水蓝色的袍子,过来抱我,可不一会儿……你又消失不见了。” 他小心翼翼捧起她的头,搂进自己怀中,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满面泪的模样,可哽咽的嗓音却出卖了他,“这回我不会再消失了,还会一直一直陪在心儿身边,再不让别人碰你一根指头,心儿……为夫把太守府给灭了,算是替你报了仇,接下来你只需好好养病、好好养胎,等再办了莲贵妃,咱们就带着安安乐乐回扬州。” “嗯。”她神志迷迷糊糊的,具体也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好想睡,可说了这些话,又感觉嗓子干涩难忍,就嘀咕出一个字,“水。” 祝培风片刻不敢含糊,立即起身倒了杯温水过来,先用嘴含住一口,才缓缓哺到她口中,心竹如久旱逢甘霖,急切吸吮着他口中的液体。 就用这种方式,他一口一口喂她喝下满满一杯,可她好像还没解渴,又追过来含住他的唇。 这种在无意识中全心信赖、又格外亲密的举动,总算让祝培风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些许安慰,他缓缓回吻着她,还不敢太冒进,只能用含糊的唇齿安抚,“乖宝宝,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明日等你醒来,为夫一定穿上那件你最喜欢的淡蓝色袍子,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嗯!”她闭上眼睛点点头,“培风,那……你别走,陪着我,也不许再哭了,因为……我也一样心疼你啊!” “好,不哭,都听心儿的”他胡乱抹抹脸,“安心睡吧,为夫哪也不去,就在这一直陪着你。” 第189章 送走孩子 全新照顾 这一夜,祝培风果然未曾合眼,每次在心儿睡不安稳时就轻轻抱住她,或者按住她的手,防止人乱动,一会儿盖盖被、一会儿探探额温,整个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待天空泛起鱼肚白,她才真正踏实的沉沉睡去,祝培风也跟着眯了一会儿。说实话……这一天一夜他同样不轻松,惦记心竹已经够受了,还灭了太守府上下几十口,比打了一场硬仗还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可不到半个时辰,白月又来敲响房门,祝培风瞬间便被惊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起身查看心竹的情况,发现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而且身体的高热也退了,才放心下床去应门。 “什么事?”他问,被晨时的冷风一吹,人也清醒了大半。 白月一哈腰,“抱歉打扰世子爷休息了,只是菱儿已经收拾好两个孩子的行装,可小少爷、小小姐却哭个不停,说什么也不肯回王府。” 祝培风拂拂额、无比头疼,然后让他叫两个小丫鬟守在房门口,若里面有动静就随时来报,才往安安乐乐那院走去。 一进屋,他看见眼前的情景也傻了眼,安安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拽着赫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嘴里还嚷嚷着,“人家不走,那样就看不见赫哥哥了,我不要和赫哥哥分开。” 他为之气结,看见女儿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难道是被赫拉那小子鬼迷心窍了?分开一段时间都不愿意,怕是与他这个亲爹分开都不会这般哭天抹泪吧? 而安安则缩在菱儿怀里,也是揉着眼睛叫嚷,“我也不走,安安还没看见娘呢,爹爹骗人,说了今天就带娘回来的。” 嗯,儿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惦记娘!可……哎……! 他急步走过去,先向安安招招手,然后掏出帕子擦着他脸上的鼻涕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来……乐乐也过来。” 被爹一叫,乐乐才撒开攥在赫拉衣摆的小手儿,委委屈屈靠进爹怀里。 “爹,我不走,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去别的地方?乐乐不想离开爹娘,也不想离开赫拉哥哥。” 祝培风在心里呵道……你只说前半句就够了,后半句不说也罢。但见女儿那张酷似心竹的脸,还是把话憋进了肚子里,耐心与他们解释…… “安安乐乐听话,娘受了点伤,现在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怕你们进去会不小心碰到她,那样娘会更疼的,所以爹才说让你们到祖母和祖父那住几天。” “啊?娘受伤了,很严重吗?”两个小家伙意外得立即止住眼泪,全心全意记挂着娘。 祝培风面色严肃,就为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总之娘伤得不轻,大夫说,若不好好养着,或者再不小心碰到,以后就无法如正常人般拿东西了,所以安安乐乐可不可以听话,先暂时去住一段时间,待娘好了再回来,况且还有菱儿陪着你们呢,赫哥哥如果愿意,也可以常去看你们。” 赫拉走过来,尽管也面带不舍,可还是先表明自己态度,“乐乐妹妹别哭了,我会骑马,一定常去王府看你和安安。” 乐乐还是憋着小嘴儿,故意耍小性儿的问,“常去是有多常?” “三天就去一次,你看行不行?” “不要,两天一次还差不多。”谢天谢地,她终于松了口。 “好!就两天去一次,再带着乐乐最爱吃的芋泥糕。” “可我不爱吃芋泥糕,赫哥哥……给我带个酱肘子可以吗?”安安也发表意见,生怕赫拉顾不上他。 这句话倒把周围沉闷的气氛搅乱了,祝培风哭笑不得,疼爱的摸摸儿子女儿脑袋,“只要安安乐乐同意,爹以后日日让白月送去芋泥糕和酱肘子,可好?” “那、那好吧。”乐乐小胳膊环住爹的脖子,小脸儿埋进他颈侧,“爹也得答应,娘的手一好,就马上把我和哥哥接回来。” “一定,爹答应你了,安安乐乐乖,祖父和祖母一定会非常疼爱你们的,到时候别乐不思蜀就行。” 经过一番波折,总算看着两个小家伙登上马车,依依不舍的走了。 祝培风大大松下口气,还没等车走远,就迫不及待扔下所有人往回赶,可还记得先翻箱倒柜找出那身淡蓝色的长袍,穿戴整齐才返回心竹卧房,真是离开一会儿心里都不踏实。 哪成想,竟在半路被林丛拦下,他看见这身装扮的世子爷,先是用惊艳的目光打量了半晌,才走近夸张道,“世子爷,您这颜值,属下就是投八次胎都没法比,真可谓翩翩公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卓尔……” “行了,别废话,赶紧说来干什么?太守府那边可处理完了?”他不自然的打断他,其实自己也很不适应。 自打四年前心竹离开,他衣服便多以黑、灰为主,再没穿过这般浅亮的颜色,似是下意识在与自己的心境靠拢,可昨夜心竹竟说……她喜欢他穿蓝色,他自是喜不自胜,说什么也要换上满足她这个要求,可被别人一看,还怪别扭的。 “回爷,属下都安排完了,和下面一队人把太守府彻底排查了一遍,几个被您用刀杀死的都扔到火堆里烧成了灰烬,保证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可据属下推测,这么大的事……估计不过晌午就会传进宫里,那莲贵妃也会很快得到消息,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对付她的对策?” 第190章 撇清关系 拒不承认 祝培风不以为意笑笑,悠闲将手负于背后,“想什么对策?此事与本世子有何关系?昨夜我可是一直在衙门提审犯人,晨时才回来,难道火是你放的?” 林丛一愣,转转眼珠……赶紧摆手否认,“不不不,属下昨夜一直陪在您身边啊,请世子爷恕罪,就当属下没问。” 可心里却在嘀咕,还带这么玩儿的?不过又一想……如此也挺好,太守府的人昨夜无一活口,只要自己人不说,谁能知道是他们干的?所以再多辩解都不如开始就矢口否认的好。 尽管让莲贵妃在那头气到跳脚吧,左右留给她扑腾的时间也不多了。 祝培风别有深意瞥了他一眼,淡定道,“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派点兵守住衙门,务必将嫌犯严加看管起来,任何人都不得私自靠近询问,包括衙门的人在内。” “是,世子爷,属下这就过去亲自把手,保证不给他人可乘之机。” “好!放心……莲贵妃不会那么快采取行动,她也知道有把柄攥在咱们手中,回去吧,有事再来报。” “属下告辞。” 耽误这半天时功夫,祝培风迅速返回房中,还好……心儿一如离开时那般睡着,他又开始痴痴地凝望她,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放松的做最真实的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人终于幽幽转醒,一眼看见穿上那件蓝袍的祝培风,先是极甜蜜的笑了一下,然后便想去摸摸他的脸,可手一动,却立即疼的“嘶”了一声。 祝培风紧张到呼吸都窒了窒,赶紧轻柔扶住那只手,语带责备的道,“你看你……怎地这般不小心,大夫说了,不叫你乱动,快好好放下。” “我没事的。”她笑意更甚,唤得亲切,“培风,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真好!老天待我不薄,经历那些坎坎坷坷,你我终于又走到一起。” 祝培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最终,一腔柔情蜜意只能化作一个吻,轻轻落于她的额间。“傻心儿,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死,为夫也会下去陪着你。” “你才傻!”她抬着小脸儿反驳,既然手动不了,就用鼻尖蹭着他的面颊,“你不能死,不然安安乐乐多可怜,他们刚有爹几天?世子爷该将他们好好抚养长大才对。” 祝培风最听不得这个,想想心里都难受的不行,因此赶紧制止,“好啦……咱们不说这个,如今我的心儿不也没事了吗?俗话说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往后我们就都要好好活着,一起把三个孩子抚养大。” “嗯,听你的”她难得的温顺,经历过这次,变得更加珍惜彼此、更加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对了,世子爷,安安乐乐呢?两个孩子一定嚷着找娘了吧?” “呃……心儿”他答的忐忑,“为夫有件事想告诉你,今早,我以让菱儿领着他们回祝王府了。” 心儿听罢格外吃惊,“啊?回祝王府了?” “嗯,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你现在需要静养,尤其手,是万万再碰不得了,我担心两个孩子缠着你,万一不慎碰到就糟了,必定会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为避免此事,才决定送他们回爹娘那暂住一段时间。 再者,前几日回家我才听爹说,娘前段时间被莲雪毒害,吃了一阵子能让人呆傻的药,这次醒来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再加上知道熙晨不是祝家的骨血,更是深受打击,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我就想让安安乐乐回去哄二老开心开心。 心儿,不可否认,娘之前确实做过诸多对不起你的事,但都是因为想要孙子闹的,你也知道我这一支的情况,大哥早逝,三代就我这一根独苗,我不求你能原谅她,但至少……允许我尽一些身为儿子的孝道,既已有了孙子孙女,就让他们享受几天含饴弄孙的日子吧。” 心竹装埋怨的瞪他一眼,“你这人……我又没说不让孩子回去,你啰里八嗦说这一大堆做什么?好像我多不尽人情一样,在扬州时,爹娘便时常提醒我,若有一天你知道了安安乐乐的存在,认祖归宗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 祝培风立即眉开眼笑,“好宝宝,还是我的心儿最通情达理,岳丈、岳母也是心善之人,培风日后定将加倍孝顺他们,也要把心儿捧在手心上,不辜负你对我、以及对整个祝家的一片恩情。” 话落,他已经垂下头,与她缠绵的吻在一起,两人鼻尖抵着鼻尖,交换着彼此间那稀薄的空气,却甘之如饴,谁也舍不得先放开对方。 一会儿后,怕压到她,祝培风才将身子虚抬起一点,只用拇指一下一下抚着她鬓角的秀发。 “知道吗?这次可把为夫吓死了,好像从来没这般害怕过,看见你那副样子,更是心如刀割、自责到要死,若不是林丛及时将我搀扶住,我甚至没勇气走到你身边。” 她撅撅小嘴儿,提起这事自己也心有余悸,“嗯!可谁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啊,所以你无需太自责了,世子爷……那天是莲栎将我掳走的,而且还是莲贵妃出的主意,她知道了你抓住那两个工匠的事,所以想拿我要挟你。” “哦……原来竟是莲栎”祝培风眼神转为凌厉,“不要紧,不管是谁,本世子一个都没有放过,估计他们现在已经过奈何桥了。” 心竹一怔,诧异问,“世子爷把太守府的人都杀了?” “杀了,昨夜不是都与你说过?直接割脖子放血,他们让你对疼,我就让他们更疼,这一家子连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只知道一味做莲贵妃的走狗,简直死不足惜。” “莲栎这次绑我,其实也不光是为帮莲贵妃,大部分还是因为莲雪被你囚禁而怀恨在心,这事过后……就趁早把她送走吧,不是我心胸狭隘,而是她在一日,我便会担心安安乐乐的安危。” “呵……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和菱儿竟说一块去了,放心,我早就托她给爹带信回去,让把莲雪送走。” “那就好,还有最后一事……莲贵妃知你手中握着她毒害公主的证据,虽然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身在高位、手中权力滔天,不可能老老实实坐以待毙,所以与其等她暗中使坏扳回局面,不如我们主动出击,也能打她个措手不及。” 祝培风认真思量了一番心竹的话,最后点点头,“心儿说的没错,莲贵妃飞扬跋扈惯了,太守可是她亲大哥,不可能就此乖乖咽下这口恶气,这几日等你稍好些,我便抽时间进趟宫,先把她的丑事抖搂出来。” 心竹果断拒绝,“不必等我,这件事不能拖,因为谁也不知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还是越快越好。” 第191章 祖孙见面 激动不已 另一边,当菱儿带着两个孩子回到祝王府,府里上下皆傻了眼,琢磨这位已经和世子爷和离多年的世子妃,什么时候背着夫家生下这么大两个孩子?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岁了,难道又是一个像二少夫人一般,把和别人的野种带回王府养的? 可一看孩子两张脸,尤其是那个男孩儿,老天爷……简直跟世子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说之前的熙晨少爷有三分像,那这孩子就有八分像,你说不是世子爷的种都没人信,女孩儿则是无比像少奶奶,但隐隐也可看出世子爷几分影子。 这样一瞧……必定就是两人的孩子无疑了,赶紧脚踩风火轮,跑进内院回禀祝亲王。 其他丫鬟婆子也不敢怠慢,再看白月都毕恭毕敬喊小少爷、小小姐,知道这回准差不了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位小少爷就是未来继承世子爷爵位、也是祝王府的下一任家主,现在不溜须拍马更又待何时? 将三人请入接待贵宾的正厅,立即搬东西的搬东西、上果盘的上果盘,十多个人围着他们转。 老王爷那厢刚起床不久,正在几个丫鬟服侍下修整胡子,听见老管家禀报,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差点被刀刃割伤下巴也顾不得了,马上惊愕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来啦?” “哎呦……是世子爷和前世子妃生的一对儿女,王爷,是龙凤胎呐,长得别提多好看,您赶紧去瞧瞧吧,这回保证是咱们祝府的亲骨肉。” 老王爷眼睛瞪的溜圆,一拍椅子扶手,“此话怎讲?你快说!” 老管家急的直跺脚,“奴才在王府呆了二十多年,可是见过世子爷小时候的模样,现在这位小少爷简直跟世子爷幼时二样不差,那眉眼儿、那身段儿,仍在一百个孩子里,一眼就能看出爹是谁,比那熙晨少爷还更像八分,依奴才猜,一定是世子妃离开王府时就怀了,可是一直瞒着咱们没说,自己把孩子养到这般大。” 祝亲王喘着粗气,一时间震惊到无以复加,然后立即伸出一只颤动的手,在丫鬟搀扶下站起来。 “快快快,给本王爷把鞋穿上,像与不像,都得我亲自到前面看看再说,这回可万马虎不得,还有……赶紧去通知老王妃,让她也到前厅来。” 这时,岚鹰也闻讯赶至,和自己主子一起往前院儿走,期间还疑惑的问,“王爷,这次可准了?” “我哪知道?一会儿瞧瞧不就便知真假。”老王爷一改素日走路颤颤巍巍的样子,此刻简直健步如飞,一不留神,还把鞋甩出去一只。 岚鹰和老管家哭笑不得,捡起来跟在后面喊,”亲王……您慢点,先把鞋穿上吧。” “不行!”他一刻也停不下来,“你们给我拿着,本王爷已经等不及了。” 好容易来到正厅,待看见俩孩子的第一眼,祝亲王心里就拍了板,这回真准了,就像老管家说的……你说这不是祝家血脉都没人信! 心里一时间被铺天盖地的喜悦淹没,让他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自打知道熙晨不是他们祝家后代,老实说,他心里的失望不比妻子少,而且全心全意疼了四年的孙子,结果竟是空欢喜一场,他也是过了很久才释怀。 好在儿子告诉他,心竹又怀孕了,他才重新振作起来,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点盼头,也曾悄悄期盼这胎能是男孩儿,如此至少爵位不至于断送在儿子这一代手里,不然就是死了……都无法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 但后来又一想,哪怕不是男孩儿,女孩也无所谓,廖胜于无,只要是他们祝家的种就行,反正儿子儿媳还年轻,以后可以再生。 但如今,这么大两个乖孙出现在眼前,还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不是把他做了将近十年的美梦都圆了吗?叫他如何抑制住这份喜悦,立即便红了眼眶。 看老亲王如此激动的样子,就代表已经承认两个孩子了,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白月心里一块石头还是落了地,暗想也省得他多费唇舌了。 哪成想,王爷竟点点他鼻子,“世子爷早就知道两个孩子的事了吧?瞒到现在才告诉我,简直不孝。” 白月尴尬的“嘿嘿”两声,“回王爷,世子爷也有自己的苦衷,如今不是把小少爷和小小姐给您回来了吗?” “行了,你别替他狡辩,上一边儿去,别妨碍我和孙子孙女见面。” 话落,他以扶着门眶走进去,来到还在好奇打量着他的一对孩子面前。 菱儿先提醒,“小少爷、小小姐,这位就是爹爹的父亲,也是你们的祖父,快叫人啊。” 安安乐乐家教极好,大大方方站起来行礼,“安安乐乐见过祖父,给您问安。” “唉唉,好好!祖父看见你们就安了。”祝王爷拉起两个孩子小手,眼眶又湿了,第一次在下人面前失了体面,下一刻已经搂过他们,默默抹起眼泪,谁也不知道,这一对宝对他们祝家、对他这个祝亲王意味着什么。 身边所有人皆陷入沉默,不愿打断祖孙相认的温馨场面,看得出来,老王爷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俩孩子,连那个假少爷出生时都没这般欢喜到落泪。 岚鹰欣慰之余,突然想起件事,怪不得……那日赫拉说和世子爷的女儿定了娃娃亲,他当时还纳闷,世子妃刚有喜几个月,怎就能知道一定是个女孩儿?如今才明白,和赫拉定下娃娃亲的应该是乐乐吧,哎……他不在朝廷多年,脑袋都不好使了。 突然……乐乐竟走到他面前,拿过老王爷掉落的那只鞋,再回到自己祖父身边,人小鬼大的道,“祖父,您还是穿上点鞋吧,外婆说,人年纪大时得注意保暖脚下,不然关节会痛的。” 这贴心的小举动,又勾出来老亲王的眼泪,摸着她的小脑袋连连夸赞,“哎,祖父听丫头的,还是女孩儿知道疼人啊。” 安安不甘示弱插话,“男孩儿也知道疼,因为之前在扬州都是安安给外公捶腿的,以后当然也可以给祖父捶。” 第192章 诉告御状 彻查此事 “哈哈哈……”老亲王仰头大笑,被哄得心花怒放,“好、好,安安也疼人,对了,两个孩子大名叫什么啊?” 菱儿回答,“回王爷,小少爷大名谭时愿、小名安安,取愿安之意,小小姐大名谭时欢,小名乐乐,取欢乐之意。” 啊?跟着心祝姓谭啊?那说出去岂不笑掉别人大牙?他为难的顺顺胡子,可碍于周围还有人在,只能先打起哈哈,“不错、不错……心竹取的名字寓意甚好。” 正说着,外面“呼呼啦啦”走来一队人,原来是老王妃到了,只见她行色匆匆的模样,片刻不停就来到正厅前,虽头发已变得花白,但一看就知道,刚刚是精心打扮过才来的。 一见站在自己夫君身边的两个小人儿,她足足呆愣了好半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又仔细端详片刻,这回终于相信了,便再难按耐住心情的快步匆匆走来,因为太过急切,还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趴在地上。 身边丫鬟、婆子惊呼一声,立即就七手八脚上前将人扶住,可老王妃却全然不在意自己展露丑态,反而转身脸朝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的喊起佛号…… “阿弥陀佛,老天爷啊……你总算开眼了,送给我们祝王府这一对金孙,我做梦都不敢想啊,感谢佛祖,本王妃这半年多来吃斋念佛总算没有白费,菩萨显灵、真是菩萨显灵……” 说着说着,她也落起眼泪,惊喜之情一发不可收拾。 “好啦,别跪了,赶紧将王妃扶起来,有那功夫感谢佛祖、不如多感谢感谢咱们儿媳,快来看看孩子吧。” 老王妃胡乱抹净眼泪,在一名婆子搀扶下起身,一边走近孙子孙女、一边回答,“王爷说的没错,瞧我这一对小可爱,长得也太好了,哎……我着实不敢相信,这不是在做梦吧?日思夜盼,怎知早就有了孙子孙女……” “别说你,我都不敢相信,老管家,快……给我这一对宝贝安排后院最好的房间,中午让厨房多准备些孩子爱吃的菜,还有,把府中伶俐心细的丫鬟拨过去几个,一切都听菱儿指挥,定要好好照料小少爷、小小姐,若敢有丝毫疏忽,别怪本王爷打折她腿。” “哎呀,还得要两个专门给孩子洗衣、照顾起居的婆子,小丫头怎么知道如何伺候孩子?老管家,你快派人到伢行买,三十多岁的即可。” “是、是,奴才这就去。” 老王妃、老王爷喜不自胜,怎么看安安乐乐怎么喜欢,恨不得一股脑把世界上最好的定西都捧到他们面前。 不一会儿的功夫,糕点果子就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可还在有仆人不断往上拿,安安乐乐这次总算明白爹那句“祖父和祖母一定会非常疼爱你们的,到时候别乐不思蜀就行”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左右开弓,将小嘴巴塞成仓鼠,本来早上就因为离家的哀愁没吃多少饭,现在看见这么多美食,当然胃口大开、狂炫不止,不一会儿小肚子就撑得溜溜圆了。 老王爷好像在两个儿子出生时都没这般开心,眼睛眨都不眨盯着孩子,老王妃也是自进来起嘴角就没撂下过,还怕他们不够吃,便让糕点师傅再去做。 菱儿看得胆战心惊,急忙阻止,“老王爷、老妇人,孩子肠胃弱,吃多会积食的,还是不要撑坏为好。” “哎呦……可不是嘛。”老王妃一拍巴掌,“都怪我,一高兴就把这茬忘了,安安乐乐乖,咱们等会儿在吃袄。” “王嬷嬷,快去让后厨准备一些消食的果茶,多放山楂和黄糖。”老亲王吩咐,转而……见夫人和两个孩子说起话,便跟岚鹰使了个眼色。 对方心领神会,推推白月胳膊,把人叫了出去。 “说说吧……世子爷为什么会突然把孩子送回来?是不是偏宅那里出了什么事?” 犹豫半晌,白月暗忖,世子爷既让他同行,也该是想到老王爷会问,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可隐瞒了,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学了一遍。 岚鹰听完愤慨不已,错愕呼道,“什么?少夫人被掳走了,还被用了刑?” “嗯,手都被夹烂了呢,不知遭了多少罪,连腹中胎儿都差点不保,所以爷才灭了太守府瞒门,听林丛说……太守夫人和大少爷谭栎都死相极惨,被爷割开喉咙放光血才咽气的,最后还一把大火将太守府烧了,现在也算死无对证。” 岚鹰点点头,“世子爷做的好,关键这把火放得不错!对了……你回去告诉世子爷,让他派人去城西小华巷,找一个叫冯麻子的人,那是十二年前从牢里逃出去的杀人犯,最擅使毒,抹在首饰上的毒物就是由他所制,而此人私下里一直为莲贵妃所用,找到他,毒害公主的证据就更确凿了。” “好,奴才记住了”时间紧迫,白月也没敢多问其他,只把这些重要细节牢牢记在心里。 而太守府的事一如林丛预料那般,都没过晌午,就飞速传入宫中,皇上那时正与一名老臣商量,要同意赫特尔的要求,赶紧签订完协议就将人放回去,可莲贵妃已经堵在御书房门口,哭天抢地为自己娘家哥哥伸冤,说什么要见皇上一面。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皇上也极为震怒,端坐在龙椅上冷脸呵斥,“大胆!京都乃天子脚下,莲太守好歹当朝一品大员,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深夜纵火?叫大理寺的人来,朕要委派大理寺卿亲自彻查此事。” 第193章 耐心哄睡 深夜审讯 莲贵妃险些快哭晕过去,没想到短短一夜之间,哥哥、嫂嫂、包括前途一片光明的侄子全都葬身火海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险些承受不住如此打击,差点失去理智,一面吩咐心腹立即去现场查探、一面马不停蹄来向皇上伸冤。 她知道,此事肯定与祝培风脱不了干系,放眼满朝文武……只有他跟自己有这样大仇、也只有他,具备这个能力和魄力干出这等事。 从那两名工匠被带回衙门,她就意识到下毒的事可能要东窗事发了,再加上让嫂嫂掳来谭心竹,祝培风知晓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她当时只是想以谭心竹作为要挟,不许他跟皇上揭发她做的“好事”,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倒连累了自己的至亲。 一想到这里她就气得浑身发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恶气! 可首饰的事在前,她又不好主动指出祝培风就是凶手,若两厢对峙起来,很容易就会把自己装进去。 而现在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借皇上的手去查真凶,也可借此牵制住亲王府一派,自己好私底下赶紧把参与制作假首饰的人全部处理掉,待没了这些把柄,她便不必再忌惮任何人了,还可把祝世子谋害太守府一家的罪证甩给皇上,看他还如何能脱身! 莲贵妃这边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想,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就算权势再大,她也毕竟身处内宫,行动肯定没有祝培风灵活。 白月归府后,便把鹰叔提供的讯息一五一十告诉了主子,而世子爷是个神通广大的,虽然人在家中坐,可外面的事还是安排的有条不紊,幸而爹培养那一队精英侍卫还没还回去呢。 接到主子任务,一行人连夜行动,最终在小华巷最里面发现了冯麻子落脚的地方,可今夜他却并不在家,领队的只能率领大家耐心等待,来个守株待兔, 直到三更过半,才看见一人摇摇晃晃从远处走来,手里还拎着个酒坛,从体貌特征上看……大概就是他们要抓的人了。 可不成想,就在他们要从树顶跃下的时候,却有人捷途先登,对方大概四、五个人,皆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就冲冯麻子砍了过去。 别看冯麻子喝了酒,反应倒还挺灵敏,第一下竟躲了过去,酒坛子也“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惹得周围人家的狗都狂吠起来。 而躲在树上的侍卫,脑海中都齐刷刷闪过四个大字——杀人灭口! 那几人弄出不小的动静,都有所忌惮,一迟疑……正好给了祝培风这伙人可乘之机, 只见他们火速冲下,分成两派,前面的将冯麻子和刺客隔开,主动和对方纠缠起来,后面的则带着人就跑,成功将他从刀口下解救了出来。 不愧为老王爷精心培养的侍卫,要策略有策略、要武艺有武艺,短短不过片刻,不损一兵一将就化解了一场危机,对面四五人看斡旋不过,转而逃跑,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边也没恋战、见好就收,带着人质迅速往回赶。 冯麻子腿都吓软了,需要两个人架着才能行走。虽然素日里没少干投毒下药的龌龊事,但他聪明,从来不出于个人利益害谁,都是背后有个大靠山,指使他干什么他才干什么,说实话……在江湖闯荡多年,头一次经历被追杀的事。 偏宅内,那时的祝培风正在哄心竹睡觉,今夜她也不知怎么了,总是睡不踏实,翻来覆去,需要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才能感觉踏实些。 祝培风一下一下捋着她的秀发,像在安抚一只小猫儿,面对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还无睡意的磨人精,竟一点没脑,还超有耐心的陪着,就是哄安安乐乐也不过如此了。 见她手又要动,他及时按住,温柔将她胳膊环在自己腰上,这样就能防止她蹭来蹭去了,又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终是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祝培风宠溺笑笑,低头在她发顶吻了一下,其实……这是他这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了。记得还没成婚时,他也经常偷偷溜进谭家哄她入睡,因为那时两人已经定亲,他认定她就是自己媳妇,顾忌也就没那么多了。 两人会聊会儿天,说说别家公子小姐又发生了什么趣事,总之一个话题就可以扯半天,情到浓时、再腻歪腻歪,做些情侣间亲密的小举动,每每弄得他欲火焚身,才不情不愿的分开。 现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时光真美好啊,似乎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黏在一起,所以有事没事就往谭家跑一趟,要不怎能跟谭宬混那么熟呢。 见人好容易沉睡过去,他缓缓起身,又帮她盖好被、将床幔拉下,才穿戴整齐推门来到庭中。 白月候在外面多时,见主子出来赶紧进前禀报,“爷……您可算出来了,冯麻子已被押回,现正在侧厅等着您。” 祝培风一改刚才在室内的温柔,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祝世子,浑身充斥着一股凛冽之气,面色冷凝、微微簇眉,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嗯!走吧,咱们去会会那冯麻子。”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侧厅,祝培风眼神好,远远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里面。 侍卫长似是有事回禀,在他迈进去前便先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 听罢……祝培风不但没恼,眉眼反舒展开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答声“知道了”,才举步跨进厅中。 冯麻子听见脚步声,知道正主儿来了,猫着腰浑身打起哆嗦,祈祷老天爷能给他一次机会,这次若能死里逃生,他今后一定金盆洗手、再不干伤天害理的事。 如今他才明白一个道理,再多钱财,也没有自己命重要,就算吃糠咽菜,也比赚了银子没命花强。 谁知……老天爷竟真的显灵了,来人不但没对他严刑逼供,反而亲自将他自地上搀了起来。 冯麻子受宠若惊,大着胆子抬起头,想看看此位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刻竟比刚才抖得还厉害了,暗道这不就是京都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外号“冷面虎”的祝培风、祝世子吗?碰上他,自己怕是要倒大霉了。 第194章 捧杀怀柔 收放自如 “爷……您、您恕罪,小人错了,不知哪里得罪了您,但请您千万别杀小的,日后小的一定肝脑涂地报答您的恩情。”话音落,他又身子一软,“噗通”跪在了下去。 祝培风面色和煦,转身踩着矮阶坐到上首位,向白月一比手,“赐坐。” 看爷的态度,白月也恭敬起来,搬过一把凳子摆在冯麻子身后,还热情将他扶起来,“您做吧,我家世子爷没有恶意,更别提要你性命了,尽管放宽心,认真回答我家主子问题即可。” 冯麻子连连答应,“是、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世子爷尽管问。” 思量一瞬,才搭着椅子边唯唯诺诺坐下来,老实说,被这等人物一尊敬对待,他反觉自己也体面起来,便稍稍放下些戒心。 “冯麻子,你真名叫什么?”祝培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先捡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回世子爷,小人真名冯权。” “哦……那本世子以后就叫你冯权吧,外号终归不好听。” 冯权赶紧起身行礼,“哎呦……爷何必询问,您这样叫是小的的荣幸,求还求不来,多谢世子爷抬爱。” 白月从旁窥探着这二人的互动,大概明白主子套路了,那就是……“捧杀”。他家主子虽本性偏冷,但若愿意,也能哄死人不偿命,这冯麻子脑仁没有核桃大,怕是早就掉进主子圈套里了。 “那好……”祝培风放下茶盏,正色道,“冯权,咱们言归正传,本世子先问你两个问题,知道今天要杀你的是谁吗?而我,又为什么派人把你带到这?” 冯权抬手虚擦下额上的汗,以袖子挡住自己盘算的眼,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留个心眼…… “小的不知,还请世子爷明示。”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想探探对方付究竟知道多少。 祝培风哪能不清楚他的小心思?这等人坏事做尽,谁给银子就为谁效力,还能活到现在也非等闲之辈了,所以不可能凭借他三言两语就真正敞开心扉。 可不急,冯权和衙门里那两个工匠都是他手里的重要砝码,若能扳倒莲贵妃,他费些力气也值了,便悠哉惬意靠进椅背里。 “好!不管你是知道不愿说、还是真不知道不敢说,本世子今日就都给你个明示。 来杀你的八九不离十是莲贵妃的人,别的不知,你自己做过什么总该知道吧?实话告诉你,现在事情已经败露了,想来你也看见朝廷四处张贴的告示了。 皇上正在全力彻查扬州金福堂首饰一案,而本世子又全权负责此事,若真把莲贵妃牵扯出来,你觉得……她贵妃之位还能不能保?而在荣华富贵面前,你的性命还算个屁?恐怕连一介蝼蚁都不如。” 冯权面色一片惨白,其实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些,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因为莲贵妃曾言之凿凿保证,绝不会害他性命,等此事了解,还要给他五千两报酬,那就够给他红艳搂的相好赎身了。 没成想,这说话不算话的女人,竟还是对他动了杀心,那副心肠真是比他使的毒还黑。 “冯权啊……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本世子的用心良苦,不然何必费劲巴力把你救出来?牢里那两个对付莲贵妃已经绰绰有余。”祝培风目光无奈注视着他,一切伸缩自如,狠话放出去,总得往回收一收。 “若你肯弃暗投明,招供出莲贵妃所有所作所为,本世子定保你性命无恙,再送你出京都,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若你不说……那也无妨,只是咱们需要换个地方说话了。” 冯权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就是死里逃生从大牢跑出来的,如今无论如何不愿再回去,一回想起在里面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更是害怕的头皮发麻。 反正现在也算羊入虎口了,他不说也得说,况且跟着祝世子,好歹可暂且保住性命,莲贵妃却是真会置他于死地啊,便心一横,赶紧滑下椅子跪地求饶。 “世子爷饶命,小的选择弃暗投明站在您这边,求您给小的留条生路吧,小的再不敢隐瞒任何事。” “不错!算你识相,既如此……本世子也不必多问,你自己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也可以此证明下你弃暗投明的决心。” 白月抖抖肩膀,极力憋笑,从冯权进来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他就缴械投降了,世子爷出手、招招致命,也必定旗开得胜,只是这样一个人物……怎么面对少夫人就完蛋了呢? 冯权呼噜把脸,终是开始娓娓道来。 “从安南县大牢逃出来后,小的过了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几月前,莲贵妃托人找上我,说要我到京都,制一瓶能附着在金属上、让人肌肤溃烂的毒药,起先小的还不知幕后是这等大人物,想敷衍了事,就要了她五百两,然后拿着银子去京都最大的花楼逍遥去了,结果没过两天,就被几名壮汉堵住毒打了一顿,还报出是谁要的东西。 小人惊讶的同时、也自知惹不起,才花大力气研制出那毒膏,里面掺了蜈蚣的毒汁、蝎子粉、紫粟草、八步青,几种至毒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其毒性极强,最重要的一点是遇金不腐,沾上肌肤不但会溃烂流脓,而且一年半载都好不了。” 祝培风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哼……冯权,你不魁制毒奇人,还真是够毒的。” 冯权缩缩脖子,装起无辜,“小的也是身不由己,贵妃命令,岂敢由吾等鼠辈随意抗命?” “好啦……别给本世子拽文的,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小人当然在约定好的时间内交出药膏了,还又得到两千两,可、可没过多久,大街小巷就传出公主面容被毁的消息,连大婚都推迟了,哎……小的这才明白,那药膏是给谁用的,自然吓得半死。 公主可是名副其实的皇室子嗣啊,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啊,第一个便想到再逃,可好巧不巧,莲贵妃的人又堵住我,并给我找了小华巷那处院子,让我放心住下来,还答应等这阵风头过去,再给我五千两,小的这才、这才放下逃到别处的念头。” 第195章 人证被害 连夜施救 他愁眉苦脸的跪在那,头都不敢抬一下,“但今日小的才彻底看明白,什么五千两?不过是莲贵妃使的缓兵之计,她其实是想等事情过去再杀我灭口,根本没有给银子的打算。” “你知道就好!”祝培风一身戾气,知道了想知道的,也就不必装和善良了,因为还记挂着房里的妻子,便打算速战速决。 “你可还记得几次来找你接头的人是何长相?或者重要特征?” “记得,他化成灰小人都记得”冯权赶紧接话,“那男人大概比您矮上半个头,肚子大大的,身材肥胖,这……还有颗红色的痣”他指指自己眉梢,“每次来身上都有一股子香味,娘们儿唧唧的。” 祝培风眯眯眼,一听这体貌特征,心里立时有了答案,此人正是莲贵妃宫里的大太监,林公公啊,如果没记错,他家就在京都,还有个同胞妹妹和大哥。 “好……冯权,你我男人之间、就说点男人之间的承诺,本世子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你也不必像防莲贵妃一样防着我,我让我的人给你安排个更安全的地方,后日夜里随我一起进宫,把今日之话当着皇上的面再说一遍,不就是红艳搂的绮姑娘吗?等着和她一起在别的地方安家吧。” 冯权一怔,琢磨世子爷果然神通广大,连这都调查出来了,不知怎地,心里竟升出丝丝感动。实话实说……这位爷虽面冷,但却比他日常接触过的人善多了,也没逼他做什么坑害旁人的事,不过要他说出实情,对他而言,没什么办不到的。 只是,他还有个顾虑,“世子爷……小的人微势薄,可从来没见过九五至尊,您让小的说实话,小的倒不怕,只是若圣上知道是小的制毒谋害了公主,万一降下个杀头的死罪,小的该如何自保啊?” 祝培风好整以暇,“你放心,本世子既敢公然带你进去,自是能将你安然无恙带出来,不过……你可否能在最短时间内,制出让公主尽快恢复面容的解药?” “哎……”冯权神色颇为难,“小的试试吧,做毒药小人倒得心应手,可哪次都是毒完就跑,根本不必考虑解的事,也不知这技能生疏了没。” “事在人为,只要你尽力就行,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跟本世子的人说,管够!” “是,小的遵命。”见世子爷如此宽容,冯权也再没二话。 可正在这时,从外面匆匆闯进来个人,祝培风放眼一瞧……竟是林丛,还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见到他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进前耳语。 “世子爷,是属下疏忽,刚刚两名工匠死了一个,另一个也快不行了。” “什么?这是何时的事?” 祝培风脸骤沉,连音调都拔高了几分,怎么也没想到,让人密不透风的看着还会出这等意外,真是百密一疏,莲贵妃也是好手段,此等情况还能进来毒死一名人证,手段绝对非同小可。 林丛气得直跺脚,“哎……今日晚饭送的就极晚,足足比平日里晚了一个时辰,给那两名工匠饿的前胸贴后背,后来好容易送来两个馒头一碗汤,属下也用银针验过,无毒,可其中一个狼吞虎咽吃下,不多时就嘴歪眼斜气绝了,另一个因为吃的慢,没咽下几口,所以没那么快毒发,但现在也浑身僵硬、不省人事了。” 冯权耳尖,马上听出个大概的门道,插话道,“嘴歪眼斜?这典型就是中毒了啊,是不是还耳朵眼睛流血,其余五官没有?” “正是、正是呢。”林丛连连答应,可随即反应过什么,立即凶神恶煞几个大步迈过来一把薅住他衣领,“说!你怎能知道这般详细的?下毒的是不是与你有关?” 冯权差点吓尿裤子,边摆手边告饶,“大人别冤枉小的啊,小的今夜一直与世子爷在一起,哪里能出去投毒?不过听这症状,此毒确实是小的所制。” “那你还敢喊冤?”林丛眼睛瞪如驼铃,抡圆拳头就要打。 “好啦……助手!”还好祝培风及时喝止,不然冯权那张瘦猴脸非被打塌进去不可。“冯权,你说,此毒可否便是给公主抹在脸上那个?” “正、正是”,脖子还攥在人家手里,他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丝毫不敢擅动半分。 “因为毒膏里有蝎子粉,抹在皮肤上没事,但服下后会立即让人浑身麻痹、导致嘴歪眼斜,而只耳朵眼睛流血,是因为七步青,此药材凝血作用甚强,会让血液迅速凝结成血块,堵在鼻孔和喉咙,少量液体才会从微小孔洞里渗出来。” 祝培风表情快结冰,沉声道,“不管如何,剩下的那个都不能再死了,林丛……那名工匠呢?” 他还想尽快回去搂着心竹睡觉,没想到又惹出这些事,便越发心浮气躁起来。 “回世子爷,正在门口马车里,属下可不敢再让他脱离自己眼皮底下了。” “好,赶紧让人抬进佣人房,冯权,你必须全力以赴救治他,不然你也难逃一死。” “哎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冯权大气不敢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有多少把握?”林丛问。 “呃……八成,但小的需要几样东西。” “说!” “半两砒石、一块朱砂、一只蟾蜍、生马钱一株、红升丹一捧,皆用石杵倒成粉,最后再以匕首放血,就差不多了。” 林丛听得直挠头,急赤白脸咒骂一句,“他姥姥的,这都什么乱码七糟的玩意儿啊,大半夜的,老子上哪给你抓蟾蜍?什么丹、什么钱的,又要去哪弄?” 冯权回答,“药材当然医馆就有,至于别的,小的也不知道。” 白月灵机一动,“哎?蟾蜍咱们府池塘里就有,小少爷养好几只呢,奴才这就给你抓去。” 祝培风一凛,琢磨他儿子还敢府里养这种东西?怪不得有次给乐乐吓得哇哇大叫呢,以后就只跟赫拉玩儿了,看这小子回来他怎么教训他。 随即蹙眉命令,“既然东西能凑齐,那就赶紧跑医馆的跑医馆、抓蛤蟆的抓蛤蟆,别耽误救人。” “是,属下得令。”答完,林丛薅过冯权脖领就走,就跟拎着一只小鸡崽子一样。 待到天明时分,折腾了一夜的祝培风才疲惫不堪回到卧房,却发现心竹已经醒了,正瞪着眼睛仰躺在床上。 他赶紧脱掉沾了外面浑浊气息的外褂,又洗净脸手,才上榻,小心翼翼将人抱入怀中,语气愧疚的道,“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 “无碍。”她侧头枕在他肩上,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祝培风叹息一声,把今晚的发生的一切从头至尾细细学了一遍,还以为她会评论一番、或者帮忙出谋划策,可等待半晌,却只等来她一句话…… “培风,我恐怕得先领着孩子回扬州了。” 第196章 不似从前 性情改变 “为什么?”祝培风一下坐起来。 “培风,你先别激动啊。”心竹握住他手。 “我这样做,是有几方面考量,首先,那个工匠和冯权,你是不可能再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了,只有日日看着才能放心;再者,狗急跳墙,不然你以为莲贵妃为什么昨夜敢铤而走险、在林丛眼皮子底下投毒?她现在已经被逼到绝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既然知道了我身在此处,敢邦我一次、便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再加上假首饰一案,几个关键的人证都聚到了一起,她一定还会费劲心思耍阴招的。” 祝培风叹口气,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极为有理,可……人现在带着这么重的伤、还怀有孕,他如何能放心得下她千里迢迢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不等于要他命吗? “不行、不行!”他马上摇头,一脸不容拒绝的样子,“这太危险了,路上整整六、七天的时间,就是发生什么事我都鞭长莫及,所以我不能让你们离开我的视线。” “不对,在你身边才更危险,莲贵妃手再长,也伸不到京都以外的地方,我觉得只要你想……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们送出城,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把谭家查抄了,亲眷该全部羁押在大牢,皇上若发现你私自到我回京都,光这一件事就有理说不清了。” 祝培风陷入两难,爹也曾提醒过他,不要轻易让心竹露面,不然难保莲贵妃会倒打一耙,只是他真舍不得啊,看看用殷切目光盯着他的心竹,最终还是没有同意。 “心儿……如果你真觉得这里危险,那我便让人给你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孩子回扬州的。” 心竹眼神黯淡了一瞬,接着负气般把脸扭向一边,“哎,你还是这样固执。” 他抿抿唇,轻轻扳过她的头,让她真真切切看见自己眼里的担忧和关切,“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我这一辈子,在乎的人不多,父母尚有离去之时,孩子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若安安乐乐不是你生的,本世子其实也懒多看一眼。 可唯独对你……此世必将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求你,在我保证能护你周全的情况下,就别想着与我分离了,你若离开,我必牵肠挂肚,每日惦记你和孩子还不够,哪还有心思再顾其他?” 这……心竹怔了怔,琢磨他怎么还打起感情牌了?再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间还真无法狠下心了。 又猛然发现,祝培风确实比之前改变了许多,这事若发生在几年前,以他的脾气不会说一句软话,只会以命名的口味告诉你……“别想了,本世子不同意!” 霸道的可以,如今居然还会先解释一下,通篇一番说辞,全都表明是因为在乎她才不愿她离开的。 嘿嘿……忽而,心又甜起来。 接着,见她态度有软化的迹象,祝培风笑着印下一吻,大手还在她肚子上摸来摸去,“好心儿,怀着孕呢,最忌讳生气,为夫伺候你起床更衣吧,喂你吃完饭,我还得去看看冯权把人医好没。” 哎!如今还能怎么着呢?她只好淡淡答,“行吧!” 可一顿饭还没吃完,白月已经来报,“世子爷,别说……那冯权还真有两把刷子,工匠现在人醒了。” “真的?”祝培风猛然抬头,接着又笑开,“呵呵……不错,看来连老天都在助我。” “谁说不是呢,人抬进房时,奴才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了,要说,还是少不得冯权的功劳,方法也邪性,又是蟾蜍又是砒石的,还连着从手指尖放出两大缸子黑血,味道别提多难闻……” “行了,没看见少夫人这吃饭呢”祝培风瞪他一眼。 白月谄媚笑笑,“嘿嘿……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少夫人莫怪罪。” “我倒没什么可怪罪的,只是……”她推开祝培风味倒嘴边的粥,也同样不善的看着他,“你把你儿子蟾蜍拿去做药引了?那是他和赫拉在池塘里挖出来的,宝贝的很,天天要抓小鱼儿来喂,等回来发现蟾蜍没了,你就瞧好吧,他作起来,谭宬都降不住。” 祝培风尴尬的清清喉咙,“昨晚情况紧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不过蟾蜍还不有的是?等安安回来,我亲自领他到城郊荷花塘里去挖,要多少有多少。” 白月在旁边打个机灵,昨晚抓蟾蜍时就给他膈应够呛,浑身懒嘟嘟的,不知道小少爷怎么喜欢那种玩意儿,希望这对父子去抓时不要带着他了。 “爷……那您看冯权要怎么安排?” 心竹插进话,“就把他安排在后院西边那间小房里吧,此人可能人品堪忧,但制毒解毒绝对是奇才,世子爷……让他赶紧制作能解公主脸上毒的药,好抛砖引玉。” “嗯!”祝培风眉稍一挑,“不愧是我的夫人,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继而转向白月,“就照少夫人说得办,你告诉他,我只给他一天半时间,后日天黑之后就入宫。” 心竹吃惊,疑惑问道,“这样快?为什么要是后日夜里,过了酉时宫门不就关了?” “呵……那是他们别人,只要本世子递上手谕,就是亥时也有百分之八十能见到皇上,至于为何是后日,因为那天是正月初一,皇上不会叫嫔妃侍寝。” 哦……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哎!后日,看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莲贵妃这折腾已久的烦人精,不知道会不会就此谢幕。 第197章 王妃示弱 刻意讨好 早饭过后,祝培风细致给心竹双手上过药,发现骨节红肿的地方已经消退许多、伤口也要愈合,才终于放下心来。 可重新包扎的时候,却遇到不小困难,他总怕自己稍不留神会弄疼她,所以格外小心翼翼,还要包的漂亮、包的平顺,因此看似简单一个活,他愣是头不抬眼不睁弄了将近一个时辰,硬生生累出一脑门汗,最后好不容易才满意。 心竹腰都坐累了,却忍不住窃笑,“真看不出来,世子爷竟是这样追求完美的人。” 祝培风拿着小剪刀,还在认真修剪着纱布上的线头,非要不留一点瑕疵不可,“这是对你,要是自己、就让白月随便缠缠算了,记得小时候,你不小心手割破手,不是还让我用布最后再系个蝴蝶结吗?臭美的很。” 说罢,他还兜了一下她的下巴,“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吧?” “嗯,满意”,她笑得无比灿烂,还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甜甜道,“多谢夫君。” “不客气,只要心儿开心。”接着,他轻柔将人抱回床上,怕她闷,还拿来一本书,准备在旁边当“陪读” “世子爷没有别的事可做吗?我已经好多了,其实不必陪着我。” 之前已经习惯了他日日在外奔波的日子,如今一同她形影不离,还真有些不适应了。 祝培风摇摇头,“林丛和白月都在,用不上我做什么,况且我都答应菱儿了,让她放心陪着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难道心儿想让为夫当言而无信的人?” 心竹撅撅嘴,“世子爷休想给我扣帽子,不过觉得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罢了。” “现在给你翻书页就是更重要的事,来……告诉爷,上次你看到哪了?” 可还没等心竹回答,门外却传来白月的呼唤,“世子爷,鹰叔来了,已在花厅候着您呢。” “哎!”祝培风不情不愿合上书,开口抱怨,“怎么偏赶这时候来?打扰了我和夫人看书的时光。” 心竹用手腕推推他,“你别任性,鹰叔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不会会轻易登门,赶紧去看看,顺便问问安安乐乐在那怎么样了,我着实惦记。” “好,听夫人的,我这就去。”祝培风登上靴子,迈步离开了。 其实他也知道,鹰叔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不可能无怨无辜过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的关系,他现在对外面的纷纷扰扰,着实没有之前那般上心了,也没兴趣参与,就想与心竹多待一会儿,细想起来……也是怪没出息的。 恰好,来到门口,却看见白月身边站了个人,正是同在府内却多日未见的赫夫人,她面带喜色,上前一欠身,“见过世子爷。” “不必多礼。”他虚抬下手,“听赫拉说你最近又着了风寒,还卧床好几日,今儿怎么出来了?” “哦……回世子爷,我已经好多了,多谢您常接大夫来为我诊治,他的药很好,今日是想来看看心竹妹妹,心里一直记挂着她的伤如何了。” “那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要出去会客,还劳烦赫夫人替我陪陪她。” “世子爷尽管去,心竹妹妹就交给我吧,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您。” “你说。” “我的丈夫赫特尔大概要回来了,今早,竟看见他的海东青在天空盘旋,这是我们夫妻俩的暗号,见鹰如见人。” “那可太好了,怪不得刚才见你一脸喜色,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赫拉可知道了?” 诺臻不好意思撩撩头发,“那小子一大早就跑去祝王府了,我还来不及告诉他此事,说要去看安安和乐乐,怕是多有打扰老王爷和老王妃了。”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爹娘孤寂惯了,最盼望家里孩子多,巴不得赫拉常去呢,所以你不必多虑其他,进去吧,我先告辞了。” “好!” 离开院落,祝培风直奔花厅,鹰叔等候许久,见他到场赶忙急步走来,“世子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别急,慢慢说,白月……给鹰叔上好茶。”吩咐完,他一指旁边椅子,“您先请坐。” “谢世子爷。”岚鹰深锁眉头撩袍坐下,“今晨属下安插在宫里的内线送出消息,说莲贵妃已多日未进食,似乎是因为哀伤过度,可随即又进御前哭哭啼啼,说太守府一家死的冤,她请示皇上,想亲自派人彻查现场,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老王爷得知此事后甚是忧心,莲贵妃那样的手段,若得到首肯,一定会在现场额外添置点什么,把矛头指向世子爷,所以特派属下来与您商量个对策。” 祝培风咬咬后槽牙,这是步步紧逼啊……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皇上怎么说?”他问。 “皇上正在忙着跟赫特签订条约,这是满宫都知道的大事,况且之前已经把太守府全权交给大理寺彻查,所以暂时没有答复莲贵妃,可能也顾及着祖训,后宫不得干涉前朝之事,可这毕竟涉及到莲贵妃至亲……她再一软磨硬泡,就怕皇上挺不了多久。” “对了,她还不知从哪听说,赫特尔有一条神犬,要请来去闻火场凶手留下的气息呢。” “呵……那就看她的本事了。”赫特尔不可能借给她,关于这点,他还是很肯定的,至于其他…… “鹰叔不必担心,回去告诉我爹也不用发愁,因为莲贵妃已经没有等来皇上答复的机会了,我马上就会入宫,与皇上报告调查假首饰的一切细节,到时她就自顾不暇了,哪还会有精力查太守府?” 岚鹰思索一瞬,“那行吧,既然世子爷心中已经有了筹谋,那属下就回去禀报老王爷一声,让他宽宽心。” “好。” “呃……属下还有一事,世子爷,今日临来时,老王妃特让厨房熬了一锅补身的药膳,托我带给世子妃,还有很多安胎补气的名贵药材,怕是她也意识到自己错了,所以才放下姿态示弱讨好少夫人,您看……” 第198章 托付妻子 专心治敌 祝培风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忍不住埋怨了几句,“我这个娘,能低回头虽不容易,但多半都是因为看见了两个孩子,刚成婚那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就拿子嗣之事挤兑心儿,心儿一年未孕,兴许就是心里压力太大了,如今见人家接二连三的生,莲雪那里也指望不上了,才转而改变态度。 但看在是鹰叔送来的份上,我便替心儿收下了,不过至于到底要不要原谅……还得看心儿的意思,毕竟曾经受苦的不是我,所以不能代她做出决定。” 岚鹰心里暗忖,现在的世子爷真成宠妻狂魔了,事事都以少夫人的感受为主,但好在也没有失公允。 当年在亲王府,老王妃是如何对少夫人的,他和祝亲王可都有目共睹,一味的偏向莲雪,就为她肚子里那个和祝家毫无干系的孙子,反而忽视了正儿八经的长房世子妃,各中酸甜苦辣,想来只有少夫人最有体会。 后面执意要选择和离,也少不得老夫人一份功劳,所以确实轮不到外人替她选择原谅,在这种时刻,世子爷没偏袒母亲,也算对得起自己发妻了。 “是!”他一抱拳,“属下明白,那就先行告退了,老王爷还在府中等信呢。” “嗯,我送你到门口。”两人并肩跨出花厅,祝培风闲聊似的问,“安安乐乐怎么样啊?可还住得惯?” 一提孩子,岚鹰也眉开眼笑起来,“不瞒您说,好着呢,哎!祝王府多久没有这般欢乐过了,院子里到处都是安安乐乐嬉笑打闹的声音,仿佛给整个府邸都注入了新的活力。 老王爷听不够,就让人把椅子搬到院里,坐在那不肯离开,老王妃也是,培两个孩子捉蝴蝶、还让人在大树上掉了两个秋千,二人真如返老还童了一般,都忘了烦恼为何物,连属下看了都甚是欢喜。” “那就好,本世子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行至门口,祝培风又嘱咐一句,“劳烦鹰叔再盯着点宫里动向,若有什么重要的讯息,还需及时来知会我一声。” “世子爷放心,现跟在皇上身边的侍卫,都是属下当年一手扶持,他们的消息绝对准确,若有丝毫不利咱们的事发生,属下一定第一时间来告诉您。” “好!” 见岚鹰的马消失在街角,祝培风才转身往回走,想想……又唤来白月问,“林丛呢?” “爷,那憨憨抱着刀守在工匠房间门口,从昨日夜里就没回去,睡觉就在石桌上打了个盹儿。” “知道了,你去把他给我叫来,说本世子有事要吩咐。” “哎,奴才这就去。” 白月跑了,不着片刻,林丛便挂着两个黑眼眶走来,“世子爷,您找属下。” “对!”祝培风刻意压低声音,“一会儿你悄悄驾着昨日回来那辆马车,到衙门一趟,再带两个死囚上车,拉到乱葬岗埋了,走时记得告诉冯权,若想活命,就躲到我给他安排的房间里,只潜心研究解药即刻,后日入夜之前都不许出来,吃喝自会有人送进去。” 林丛看似是个大老粗,但脑筋反应却极快,赶紧靠近问,“您这是要给旁人造成两名工匠都死了的假象?” “嗯,我得给冯权争取些时间,安抚住莲贵妃那头。” “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要走,却又被祝培风叫住,“不急,等吃过早饭再出发不迟,昨晚你一夜没睡,小心此事没了结,你人先累垮了。” “嗐,属下身子骨硬朗着着,别说一夜、就是几夜没睡也不成问题。”林丛满不在乎摆摆手。 祝培风“啧”了一声,极不认同,“你听点话吧,如今本世子不比在校场当将领,手下也就你和白月两名心腹了,又恰逢多事之秋,还指望你能帮我跑跑腿,若病了,本世子反而舍手,快去吧,白月……老夫人给少夫人熬的药膳,你给林丛盛出半锅。” 林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搓搓手,“这、这不好吧,可是老王妃拿来给少夫人喝的,属下怎么配?” “什么配不配?想是分量不少,她喝不了也是本世子善后,而我最不喜药味,你便喝吧,就当替我分忧解劳了。” “唉!”林丛弯腰应下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也就不好在推脱了,不然反显得不识抬举。 两人走后,他又叫来老管家,“你赶紧悄悄找处偏僻点的宅子,大小无所谓,关键整洁干净就行,还有……格局最好是两进,少夫人今夜就要搬过去。” 老管家还纳闷,“世子爷……少夫人如今还病着?怎地要搬出去?可是……” “没有!”他微皱下眉头,“没有与本世子争执,是有旁的原因,如今又不便细说,你只赶紧办妥就是了,记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是”只要不是吵架,其余他也懒得问,“老奴立即从后面角门出去办。” 待交代完该交代的,他才回到心竹卧房,当着她和诺臻的面宣布了件事…… “赫夫人,刚从我在祝王府的亲信那得知,赫特尔首领正在与皇上签订条约,估计人出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但本世子却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赫夫人肯不肯答应?” 诺臻听到此等喜讯,一时间欢欣鼓舞,又心存对这位世子爷的感激,当然一口应下来。 “您太客气了,此次来京能顺利见到夫君,一路多亏您夫妻二人照顾,我诺臻也侥幸捡回一命,后又给我们母子安排了这样舒适的住所,可以安心等赫特尔归来,这等大恩大德,别说一个要求、就是十个,诺臻夫妻也无不从命,请世子爷但说无妨。” “好,那本世子就直说了,我想请赫夫人和首领帮忙照看心儿一段时日,前些日子她被仇家掳走,遭到这等迫害,我以不放心再将她留在此处,如今只有隐藏她的行踪才最是安全,便让管家寻了处宅子,想让她搬过去,也方便自己留下来应对仇家。 可她一个人住,我又实在不放心,便想将她托付给可以信赖之人,目前您二位,就是本世子最能信赖的人了。” “原来如此……”诺臻点点头,“世子爷尽管放心,我和赫拉随时都可陪世子妃搬过去,然后再让赫特尔来与我们会合。”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祝培风释然不少,这可比让妻子一个人挺着肚子、再带着两名幼童回扬州强。 而自此起,好事就接二连三发生。第二天下午,白月便眉飞色舞前来禀报,说冯权已经把解药制出来了。 祝培风摩拳擦掌,大呵声“好!”当即就拍板,明日酉时进宫。 他是多一刻都不愿再等,和莲贵妃一决高下的时候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