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卡皮巴拉，在现世界生活》 第1章 你的卡皮巴拉突然出现 天空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砸落在地，溅起一朵朵肆意盛开的水花。南方的夏季总少不了暴雨。 道路两边泥土中的微生物和分子被雨水裹进空气，漂浮在半空中，散发出新鲜潮湿的气味。 颇大的雨幕将视野都些微遮挡，道路一端隐隐约约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 渐渐走近，男生穿着轻薄的衬衫校服，左肩背着一个纯黑色不失设计感的书包。 背包鼓鼓囊囊，拉链随着散漫的步子前后轻轻晃动，末端隐约可见挂着什么东西，塞入包的缝隙里几不可见。 骨骼分明的手中撑着一把低调的黑色大伞，手柄简约精致。 沈萧然百无聊赖地走在这条走过千百遍的路上，周围雨帘绵密，视线模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突然余光瞥见道路边上一团黄褐色，本无心注意，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大不小的不明物体在缓缓挪动，试图将自己挪到旁边一个略微凹陷——姑且可以算是“坑”的地方。 然后就地蹲坐，一动不动。 ？ 他记得这里之前是一片草丛，怎么光秃秃的？ 沈萧然走近那片空地，隔着雨幕，一个呈宽大截形面的奇特大头映入眼帘。 粗短的吻部，圆圆短短的耳朵几乎长在头顶，显得额头特别高，散发出一种丑萌气息。 “……” 今天的雨属实有点大了。 沈萧然轻眨下眼睛，再睁开时直直对上了一双慵懒半眯着的小眼睛。 骤然变急的雨水“啪嗒啪嗒”砸在它的大脑袋和身上，它如沐浴甘霖，岿然不动。 “……” 哪来的水豚？！ 震惊过后，才注意到面前的水豚胸前悬着一个莫可名状的纸牌子，看那挂在短短脖子上的绳子，它的全尸大概是一个购物袋。 纸牌子上的字迹惨绝人寰。本来就视野受限，这字又长得如此特立独行，无人能认出就是它的资本。 沈萧然半眯了眼睛。半晌，终于勉强辨认出内容。 ［萌宠一只，可盐可甜。 请带我回家，好人一生平安。］ “……” 槽点太密集，沈萧然的思绪停滞了一瞬。最后想的是，这家伙的前任主人怕是被猪油蒙了眼，才能写出这群魔乱舞的字和“可盐可甜”一词。 看着面前老僧入定般的水豚。 呵。需要练书法的陌生人，你只能骗骗自己的心。 不停歇的大雨中，一人一豚不约而同半眯着眼睛，沉默对视片刻。 沈萧然先动了。脚尖一转。 不知道王妈今天烧的什么菜。 脚步刚要挪动，突觉一股阻力。 沈萧然回头，视线下移。自己的裤腿被两颗大门牙死死咬住。 “啾啾啾啾——” 这家伙在鸟叫什么？ 不对，这家伙刚才还一副天塌了也懒得动的模样，什么时候跑到他脚边的？ 沈萧然用点儿力气扯了扯裤腿，没用。 再用力点就要穿着破洞裤回家了。校裤改做的破洞裤，回头率铁定百分百。 沉吟片刻，沈萧然将伞换了只手，弯下腰，向面前的水豚伸出空着的右手。 小家伙半眯的眼都睁大了点儿，松开门牙。 沈萧然缓缓将它抱起，往回走了几步，手一放。 “啪咚！” 水豚圆滚滚的身子掉在刚才坐定的“坑”上，短短壮壮的四肢朝天一阵扒拉。 沈萧然转身就跑。 几秒后，熟悉的阻力再次出现。即将蹬地向前奔去的腿突然受到阻力，一个趔趄，差点摔成狗吃屎。 好歹凭借多年锻炼的核心力量稳住身体，避免惨剧发生。 沈萧然低头回看，大门牙再次与自己的裤腿紧密接触。 低估了这家伙的速度。 一人一豚在大雨中僵持着。 水豚半眯着眼，面无表情，平静无波，仿佛亮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死死咬住沈萧然裤腿的不是它。 沈萧然无声叹息，蹲下身子，再次向它伸出手。 水豚依然咬着裤腿不动。八风不动地看着他。 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沈萧然晃了晃手，“这次是真的。看在你这么执着的份上。走？” 几滴雨水借风闯入伞内，打湿了那只干净修长的手，骨骼分明，又不失力量感。拿笔好看，与钢琴适配，就算打架也赏心悦目。 但手不可貌相，刚才就是这只手狠心扔了它。 水豚面无表情地犹豫片刻，缓缓松开牙齿。 被雨水打湿的手在下一刻抱起了它，揽进怀中。身上的毛沾湿了男生胸前的衬衣。裤脚早已被瓢泼的雨水浸湿。 抱着水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 大家早安午安或晚安。 我，张小巴，水豚王国王子，散个步竟然掉入了空间裂缝，来到人类主宰的世界。体内能量受到乱流的冲击，导致我变回了原形。 嗯。问题不大。 世界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没有房子，没关系，找个坑待着一样是个窝。金窝银窝不如我现找的豚窝。 正好这边有一丛草，现成的食物。 “咯吱咯吱……” 喔，没草了。 算了，下次肚子饿的时候再说吧。懒得动。 …… 我饿了。 但这附近不像有食物的样子。 听说人类喜欢养一些萌萌的宠物，有养猫的，养狗的，还有养豚鼠的。它们只要负责卖萌，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生活。 既然有人养豚鼠，应该也有人养水豚吧。 坐等一个欣赏本王子美貌的有缘人。 嗯？这个人，身上有一股食物的清香。 吸溜——好饿。 啊，他走了。是我不够萌吗？ 不应该啊，他们都说我是水豚王国最靓的豚。 咕噜噜，真的好饿。 这个人身上有食物。机不可失，上啊张小巴。 他扔了我。小事，上啊张小巴。 嗯，父王母后说的果然不错，有心豚，终不负。 不知道未来这个窝怎么样，管他呢，有吃的就行。这个人的怀抱还挺舒服的，现在这个窝就不错。 第2章 卡皮巴拉不为一块鸡腿折腰 别墅门口，沈萧然一手伞一手豚。张小巴正打算下去。 男生凑近门，深邃的瞳孔对上屏幕，片刻后，“滴”的一声，门开了。 喔，高级。 厨房里，王妈听见声音，赶紧放下锅铲，擦擦手走出来。 “小然，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迟？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过去……天呐——怎么淋湿成这样！” 视线下移，对上一双眯眯眼，王妈一顿，“这是什么？” 沈萧然将小家伙放在地上，换下鞋子，“水豚。” “……哪来的水豚？！” “路上捡的。” “……” “哎呀——”来不及疑惑，王妈匆匆拿来毛巾，“赶紧擦擦吧，该着凉了。还是换套衣服吧？” 沈萧然接过毛巾，“我去洗个澡。” “好好好。”王妈接过书包放在一旁矮柜上。 沈萧然径直走向浴室。 留下一人一豚面面相觑。 “这……水豚要怎么养啊……”王妈拿来新毛巾，蹲下身给小家伙擦干湿漉漉的毛，“哟，手感真好。这个牌子……” 王妈一下没认出上面的字，不确定还要不要，随手将其从小家伙脖子上拿下，放进矮柜的抽屉。 “呀！汤还在炖呢！”最后给小家伙擦干净jiojio，不知道沈萧然对小家伙开放的地盘范围，“你先在一楼待会儿啊，我得去做饭了。” 张小巴点点头。 “嗯？”王妈起身的动作一顿，口中嘀咕，“巧合吧，不能真听懂了吧。” 看着王妈走进厨房，张小巴观察未来的窝。空间挺大，虽然比不上王宫。设计简约，大厅空旷，是比较冷淡的色调，不似王宫的金碧辉煌。 有窝就行。 张小巴迈着短短的四肢来到矮柜前。接着前肢离地站起，短壮的后肢用力一蹬，跃上了矮柜。 好久没用原形大幅度活动了，怪不习惯的。 他凑近黑色的书包，大门牙咬住拉链，缓缓拉开。拉链上的挂坠从缝隙里掉出来。 张小巴静止了，眯着眼睛打量面前黑白相间，圆滚滚，软乎乎的熊猫玩偶，恍然大悟，原来是没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嗯……他喜欢黑白色系的。 继续将书包口子拉大，食物的清香骤然浓郁。张小巴从里面叼出一袋红彤彤的苹果。 朝天的鼻翼缩张几下，真香。 既然已经是主宠关系了…… 已知，主人有喂养宠物的义务。 换言之，他的食物就是我的。 可得结论，这袋苹果我可以吃。 张小巴叼出最大的一个苹果，就地蹲坐，两只前爪捧着苹果，啃得很是安详。 …… 沈萧然围着浴巾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书包大开，一只水豚坐旁边“咔嚓咔嚓”啃苹果的景象。 顾小斐秉持着好兄弟有福同享的原则，说是自家培育的新品种，放学时草率地用一塑料袋装着硬塞给他的苹果已经快没了。最后一个正被抱在两只爪子里，没了半个。 “……” 沈萧然抱着手靠在墙边，姿态散漫，但因一双比例极好的长腿，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魅力。他静静看着面前的水豚啃苹果。 “咔嚓咔嚓——” 张小巴坐得敦实。 待手上的苹果啃完，厚厚的上唇和下唇一咂吧，尚来不及回味，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来，托着他圆滚滚的屁股将他抱起。 双手被浴室的热气包裹许久，筋脉泛起，温暖舒适。张小巴顺从地被抱离用餐处。然后被架在半空中。 两只后肢懒懒垂下，由于惯性轻轻晃荡。 沈萧然伸直手臂，端详了会儿两只前爪，瞥了眼刚才的用餐处，“吃得倒是干净，一点渣滓也没有。” 当然，就算变为兽型，王子的礼仪不可丢。 …… 维持着手臂伸直的姿势，沈萧然将水豚转移到浴室。 蒙蒙水雾还未散尽。 张小巴坐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无声盯着浴缸。 沈萧然拿着喷头给他冲洗毛发。水流混合着时不时冲下的草叶旋转着流向地漏，出乎意料的颜色干净，不带脏污。 “别想进浴缸。”沈萧然搓着手底下不甚浓密，手感意外顺滑的毛，心里疑惑。 他记得水豚的毛手感算不上好，有人形容摸起来像刷子来着。 张小巴世界安好地享受着洗澡服务，突然感觉一只手挪到了屁股上，几乎要合上的眼睛瞬间睁大。 “汪！汪汪汪汪——” 沈萧然被突如其来的犬吠声吓得手一抖，手中的喷头冲湿了自己的浴衣一角。差点怀疑自己捡的是一条狗。 这是捡到这家伙之后第二次听到它出声，每次都被吓一跳，到底还能发出多少种声音？ 张小巴蹦到一边，屁股死死抵在墙角。 好险，人豚授受不亲。手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行了，就随便冲冲，你那地方我也下不去手，改天送你去宠物店里洗个干净。” 沈萧然长臂一伸，拿过一条没用的干毛巾，给他擦干。 …… 换了身干燥干净的家居服，沈萧然走到餐厅。张小巴慢慢地挪动短腿跟在后面。 菜已经摆上桌，几盘家常菜，鱼香肉丝、红烧鸡腿、清炒白菜，品相极好，令人食指大动。 “开吃吧。”王妈最后端上一大碗海鲜菌菇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沈萧然去盛了两碗饭过来，两人坐在桌边拿起筷子。 王妈犹豫半晌，“小然啊……要不还是雇个司机吧。天气恶劣或者临时有事的时候，总会方便些。” 沈萧然夹了一个鸡腿，垂下眼眸，“不必了，学校离这不远。平常没什么事，真有事可以骑车。” 王妈欲言又止。 “再过两年我就去考驾照，生活不受影响的，王妈。” 王妈只能作罢。 “咕噜噜噜——” 一阵突兀的闷响声传来，两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张小巴静静地看着沈萧然——手中的鸡腿。 “……你不是刚吃了一整袋苹果吗？” 那点食物哪能满足本王子水豚形态的胃。 沉吟片刻，沈萧然筷子一甩，一块鸡腿从天而降，落在张小巴前方地面上，划出一道油晶晶的痕迹。 “……” 别墅的打扫得很干净，大理石地面光可照人，一尘不染。但这毕竟是地板…… 张小巴不动如山。 沈萧然见地上的水豚没有动静，眉头一挑，“不想吃你盯着它干嘛？” 王妈灵光一闪，拍掌：“水豚是食草型动物吧，哪里会吃鸡腿呢！” 沈萧然轻颔，若有所思，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刚才这家伙的反应像是在馋鸡腿。而且他怎么感觉之后是被嫌弃了。 张小巴默默看着面前的鸡腿被餐巾纸打包，葬身厨余垃圾桶。地面上的痕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咕噜噜噜——”又是一阵闷响。 “小然，吃完饭还是给它弄点吃的吧，怪可怜的……” “嗯。” 第3章 卡皮巴拉安全感拉满 “咕噜噜噜——” 明亮的客厅中，张小巴蹲坐在一只抱枕上，五脏庙打鼓不断，节奏变化多端。 王妈收拾完就回去了，眼前的人类吃完饭后一直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东西。 好饿。 “啾啾啾啾——” 张小巴轻轻咬扯着沈萧然的裤脚。 沈萧然觑了一眼，伸手轻拍他平平的头顶，“别急，快到了。” “叮咚——”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 沈萧然起身开门。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谢谢。”接过几个大袋子，沈萧然走向流理台。 张小巴鼻子翕张，闻到一阵清香，无精打采的小眼睛倏地亮起，踩着小短腿紧跟在沈萧然后面。 沈萧然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水流哗啦啦冲下，手背青筋浮起，骨感的手指仔细搓洗过新鲜的蔬菜瓜果，映衬着红的绿的，有种说不出的色气。 张小巴只能看见一双修长的腿，耳边传来不停歇的水流声，安静地坐等喂食。 清洗完毕，沈萧然想了想，翻箱倒柜，终于搜刮到一个斑驳褪色，年代久远的大塑料盆。上面绘画着一只软萌熊猫吃竹子的的卡通图案。 他把蔬菜瓜果都装在盆里，放到张小巴前面，“开饭了。” “哼哼哼哼——” 张小巴迫不及待用爪子掏出里边最大的一个南瓜，蹲坐在地，啃得“咔嚓”作响。两颗大门牙时隐时现，两腮随着快速咀嚼不时鼓起。 沈萧然蹲在一边，一手托腮，觉得有些奇异。 他见过那些水豚吃东西的场景，都是四肢着地，埋头就啃，没见过吃得这么“文雅”的。 这家伙似乎不太一样。 目前为止，他们之间的交流完全没有障碍，就跟它能听懂人话似的。 张小巴没理旁边的视线，吃得正欢。 好久没吃得这么满足了——有一天了吧。有点怀念熟食和肉的味道。 不过有吃的就行。 嚼着最后一片菜叶，菜杆子叼在嘴边一抖一抖。 吃得满足了，张小巴才注意到眼前的大盆子，看清上面的图案之后，在半空中抖来抖去的菜杆子突然停住。 沈萧然觉得有趣，伸出手拽住菜杆子一端往外拖。 察觉到有人要豚口夺食，张小巴飞速咬紧牙关，快速咀嚼，眨眼间吃完最后一片菜叶。然后陷入沉思。 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虽然他可盐可甜，架不住人家审美特殊。目前变回人形遥遥无期，他得想办法保住这个长期饭碗。 不过今日吃累了，改日再议。 张小巴懒洋洋趴倒在地上。 沈萧然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丢给他一个抱枕，是他等饭时蹲坐的那个。触感良好，看得出质量很高，是嵌入式的，中间凹陷，两头蓬起。 “以后这就是你的了。”沈萧然丢下这句话，往二楼房间走去。 …… 张小巴觉得有些困了。虽然水豚这种生物昼伏夜出，但他维持了十几年人形状态，早已经到日常睡点了。 整个一楼和二楼走廊的灯都亮着，不知为何没关。 张小巴正感叹浪费电，别墅的灯突然一齐熄灭。 傍晚那场暴雨本来早就停歇了，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一阵急雨。窗外的树枝被风刮得变形，几片树叶擦过窗户，被裹在风中旋转着飞向不知名处。 远处传来几声闷雷，天空骤亮。张小巴望向窗外，只见几道紫红色的闪电撕裂天际，接着一声巨响在天边炸裂。 水豚的听力本就异常灵敏，张小巴吓得浑身一颤，短圆的耳朵紧闭成两只飞机耳。 楼上传来一声闷响。是从沈萧然房间里传来的。 张小巴张开耳朵，在风雨声中辨认二楼房间的声音，但紧接着就毫无动静。 张小巴向楼梯走去，用短小的四肢艰难地攀上阶梯。 呼。 终于来到房间门口，犹豫片刻，他伸直后肢一蹬，两只前爪抱住门把手。把手在水豚身体的重力和有意的施力下向下旋动。 偌大的别墅平常只有一个人住，主人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门开了。 “谁！” 张小巴整个身子挂在门把上，随着房门打开被迫做了个旋转运动，突然响起的人声吓得他差点儿与地面亲密接触。 沈萧然半坐在床上，一盏台灯掉落在床边。房间里一片漆黑，天边偶然划过的闪电透过窗帘带来一点光线。 明暗之际，张小巴看见他侧过头来凌厉的眼神，与白日的散漫大相径庭，周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身形轮廓似是有些紧绷。 借着一闪而逝的闪电，沈萧然诧异地看清空无一人的门口，而后发现像玩偶一样挂在门把上的水豚。 “……” “你怎么进来的？”黑暗中的身影轮廓似柔和了一些，沈萧然嘀咕，“别不是捡了只妖怪。” 轮到张小巴身形僵硬，幸亏吊在门把上看不出来。 沈萧然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路出问题了吗？” “不好意思沈先生，可能是打雷的关系，今晚整片别墅区的电都断了。我们已经在去修检的路上了。” 沈萧然挂断电话，望向门口。张小巴已经不见了。眼眸垂下，他默然陷入了看不见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在片刻之间，好像一个故事都上演完毕。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唤回了沈萧然的神智。 他朝门口望去。 抱枕拖在地上，张小巴叼着抱枕，吭哧吭哧好不容易来到房门口。天知道他刚刚用小短腿下楼的时候有多艰难。 不可不经主人同意擅自进入他人房间。 张小巴犹豫了下，礼貌地停在房门口，趴在自己的小窝上。 沈萧然定定看着门口抱枕上的一团，默然片刻，躺下了身，朝着门口的方向，闭上眼睛。 张小巴睁开一只小眼睛，见床上的人闭着眼，呼吸均匀，而后安心闭上了。 …… 别墅外电路总闸处，检修人员检查了半天，摸不着头脑。 “怪了，没有问题啊……” 紫红色的闪电又像一条粗长的蚯蚓撕裂天空，惊雷乍响。 检修员吓得身体一抖。 “这鬼天气……” 身后一团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 第4章 绝育危机 “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场地场地设施证明、动物检验检疫证明……” “……嗯，麻烦尽快办理。” 沈萧然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事情交代得有条不紊，深邃的眼睛含笑注视着二楼走廊抱枕里的小家伙。 刚打电话的时候就注意到它醒了，小家伙呆呆地跪趴在抱枕上，圆嘟嘟的屁股朝着外边，一动不动。 沈萧然就边打电话边等着看它什么时候回神，结果时间不短的电话快打完了，还维持着最初的姿势。要不是头上的耳朵时不时动一动，简直就像一座水豚雕塑。 想起昨天晚上挂在门把手上的一坨，不禁溢出一丝轻笑声。 或者是一个水豚玩偶。 “沈先生？” “差不多就这些，需要的资料我之后发你。” 沈萧然挂断电话，朝楼梯走去。 昨天的雨半夜里已经停了，带走了一部分夏天的灼热。 房间的窗帘拉开，外面碧空如洗，夏日的微风拂动窗帘，带来新鲜的空气。早晨的太阳不算炽烈，灿烂的阳光穿过房间，洒在门口的水豚脸上。 张小巴早就醒了，一睁眼就迎上金灿灿的阳光，不由自主半眯着眼就地沐浴，静静发呆。 今天天气真好啊。 不知道父王母后小拉怎么样了。 今天吃什么呢？ 脑袋逐渐放空，张小巴完美融入大自然。 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张小巴身体悬空，落入一个带着淡淡草木香的怀抱。 “再看太阳就要下山了。” 沈萧然抱着水豚下了楼梯，“养你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小巴：？ 今天周末，王妈请了假和孩子出去玩了。本来王妈还在犹豫的，沈萧然知道后直接替她下了决定。 “小然你会做饭吗？你早餐怎么办啊？” “放心吧。我简单做点就行了。” 沈萧然来到厨房，打开视频教程，开始现学。 张小巴的早餐早就准备好放在大盆子里了，蔬菜青翠欲滴，水果新鲜香甜。 他坐下来，眯着眼吃得一本满足。边吃边观看现场第一次下厨实操。 沈萧然洗菜、洗米、切肉、下锅，跟着教程做得井井有条，看起来得心应手，根本看不出来是第一次下厨的人。整个场景像是在拍mv，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半晌，香稠的青菜肉丝粥出锅，沈萧然从冰箱里找到几包小菜，撕开倒入盘子里。 肉的气味浓郁喷香，混合着清新的蔬菜味和米香，霸道地闯入鼻中，张小巴瞬间觉得口中味道寡淡。 沈萧然坐下准备开始解决早餐，熟悉的拉扯感从裤腿传来。 “啾啾啾啾——” “等一下。” 沈萧然查了一下，水豚是能吃肉的。但是粥虽然比较清淡，毕竟还是放了些调味料的。 沈萧然用一个新勺子舀了一小口粥，肉丝和青菜都在里面，“只能吃一点。” 张小巴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凑上去舔食。 啊，久违的味道，太好吃了。 一勺子很快吃完，张小巴胃口大开，又去咬沈萧然的裤腿。 “啾啾啾啾——” 虽然吃的时候很小心了，毕竟是兽型不方便，嘴边沾了点渍。这么一咬，全沾在沈萧然的裤腿上了。 张小巴身子一僵，缓缓松开牙齿。 面前伸过来一勺舀满的粥，张小巴缓缓抬头。 “拿你没办法，真的是最后一口了。” 沈萧然弯腰递着勺子，眼含笑意。 张小巴朝他咧了咧嘴，高兴地凑到勺子前，圆圆的耳朵晃啊晃。 沈萧然愣住。 它刚刚是在朝他笑吗？这是一只水豚脸上能出现的表情？ 低头看舔得正欢的小家伙，顿觉手痒，遂顺从欲望伸出只手到水豚身上，使劲撸起来。 昨天怎么没感觉这水豚这么可爱。 舔完粥，张小巴见好就收。 除了小时候还是兽型时被父王母后撸过一段时间，后来再也没跟人这样接触过了。 都快忘了这种感觉，没想到这么舒服。 张小巴舒服得闭上眼睛，就地躺倒，翻了个身，肚皮朝上，任凭揉撸。 唉，我真是堕落了。 …… 沈萧然帮水豚擦干净嘴，换下家居服，想了想，拿了根牵引绳来到张小巴面前。 “我知道你不会骚扰别人，这只是牵给别人看的，能理解吗？” 张小巴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沈萧然笑了笑，已经对张小巴过度灵性的反应适应良好。摸摸他的头，将绳子套进水豚颈部。 …… 张小巴迎着晨曦，被抱着走在路上，很是惬意。虽然不知道这样牵引绳还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他昏昏欲睡的窝在沈萧然怀里，也没有疑惑他们要去哪里。 就快睡着时，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停下了步伐，张小巴睁开眼睛，“青城宠物医院”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张小巴呆了呆。医院？宠物医院？来这干嘛？他没生病啊…… 沈萧然没注意到怀中小家伙的僵硬，也不会想到一只水豚能认得字。抱着张小巴走进宠物医院。 “你好，做个全身检查，需要的话，驱虫打疫苗。” 怀里的水豚莫名其妙开始挣扎。 他不要吃药打针，他根本不需要！ 沈萧然诧异地低下头，“怎么了？难道知道接下来要干嘛吗？” 张小巴又僵住了。 “咦！水豚啊！真少见。” 放弃挣扎，如一条破抹布般被翻来覆去，张小巴眼中泛着摆烂咸鱼的光芒。 医生摘下口罩，“身体很健康，没有寄生虫，体内抗体水平也很高，是不是之前打过？” “可能是。”沈萧然点头，以为是那个写字放飞自我的前任主人带它打过。也许来过这家医院，怪不得刚才挣扎得那么起劲。 说起来，养水豚的人确实是少见。 “不过夏天到了，保险起见，还是得预防性驱个虫好。” 于是张小巴被迫吃了个驱虫药。 青城宠物医院是青城最大的宠物医院，占地颇大，设施豪华，装修温馨，医护人员水平很高。 带宠物来这里的人很多，声音嘈杂，狗吠猫叫，猪哼鸟鸣。来来往往的，有哺乳类，有鸟类，有爬行类，甚至有节肢类。 沈萧然还在跟医生了解一些注意事项。张小巴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 一只瞧着就精力旺盛的泰迪凑上来，“喂！兄弟，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没见过？” 张小巴木然转头，眼前的狗一身卷毛，眼睛明亮清澈，充满智慧的光芒。 “……以后别这么跟别的动物讲话。” “为啥？”泰迪头一歪。 “容易被打，被咬或者被啄，看你遇到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泰迪睁大充满求知欲的圆眼。 张小巴慈爱地看着它，“我是水豚王子。” “汪汪汪汪——兄弟你太搞笑了，水豚就水豚呗，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还王子……汪汪汪汪——我还泰迪王子呢汪汪汪汪——” “……” 犬吠声360度环绕大厅，大厅里的人都看过来，怀疑这只狗癫了，纷纷远离。 这只泰迪的主人呢？ 泰迪笑够了，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郝精神，我主人起的，好听吧？兄弟你叫啥？” 张小巴礼貌点头。很有内涵的名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主人起的。 “我叫张小巴。” 郝精神尾巴甩得飞起，“巴弟，你主人带你来干哈儿呀？” “……精神哥，听你口音，不像是南方狗。” “嗐！我从北方被卖过来的，有点儿乡音哈。想当年，我还是一只小小狗，那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那叫一个冷啊……” 郝精神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张小巴礼貌聆听。 好一会儿，郝精神才想起来，“哎，巴弟你是来绝育的吧。” 张小巴第不知道几次僵住，“什么……绝育？” “对呀！绝育嘛，几乎每只宠物都会经历的事情啦。你别怕，就是嘎一刀……哦不，两刀的事情。会给你上麻醉的，睡一觉就过去了。虽然刚开始接受起来有点痛苦哈，但是一劳永逸嘛。你看精神哥我现在清心寡欲的，都开始爱干净讲礼貌了……” 张小巴仿佛经历了一个绝症患者的心理变化过程，先是否定、质疑，然后……然后直接跳过愤怒、协商、忧郁，拒不接受结果。 巨大的震惊中，只听见什么“嘎一刀、嘎两刀”的。 “当初我被骗过去，眼一闭，再一睁，蛋就没了……我那个难受啊，抑郁了好几天。不过生活嘛，总得过啊，该吃吃该喝喝……” “我那个不靠谱的主人还装失忆。哼哼，他以为我被他骗过去了，哪里知道精神哥我慧眼如炬，早就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也就是我大度，自己的主人自己宠呗，还能咋滴呢……哎我巴弟呢？” 沈萧然跟医生谈到一半，想看看自家水豚怎么样，转头只看到另一端空空如也的牵引绳。 ！！！ 我那么大一只豚呢？！ 第5章 阴兽? 沈萧然第一反应是有人偷了他的水豚。毕竟正常人谁也不会想到，一只水豚能自己从牵引绳中出来不是？ 直到他找到宠物医院的老板，调出监控。 众目睽睽之下，监控里的小水豚无比艰难，但确确实实是用自己的身体和牙齿从牵引绳中溜走了，旁边的泰迪不知道在忘情地“汪”些什么。 “……现在的水豚都这么聪明了吗？” 一圈人在监控前感叹。沈萧然沉默不语，周身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磁场。 为什么要逃走？自己对它不好吗？ ……虽然刚开始确实不怎么样，但现在他是认真想养它的…… 沈萧然疑惑，生气，又不可抑制地担忧。 水豚在国内是很少见的，这里是市中心地带，人员结构复杂。被热心市民发现还好，要是被利欲熏心的人逮住，后果不堪设想。 监控只能看见张小巴走出了宠物医院，朝左边去了。 沈萧然眉头紧蹙，少见地流露出一丝烦躁。 啧。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这种时候怎么就拎不清了？ 他打算先回家附近找找，寄希望于小家伙是自己先回去了。 …… “郝精神，转什么圈呢？走，哥带你去买新上市口味的狗粮！” “汪汪汪汪——汪呜——” …… 张小巴逃出医院以后，也不知道自己往哪儿跑的。等到回过神，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奔向沈家的方向。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到手的长期饭票飞了。唉……为什么蛋蛋和饭票不可兼得。 正可惜着，突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张小巴瞬间凛然，眯眯眼瞪大成圆眼。 刚刚那是…… 他循着那道黑影的方向飞速追去，心生疑云。 阴兽……应该只存在于他们那个世界，怎么会在这个世界出现？ 难道是那道缝隙泄露了能量，扰乱了这个世界的磁场？ 还是说……缝隙不只那一道？ 那道黑影旁若无人地往一个方向蹿去，这个世界的人似乎看不到它。 它像是有意带张小巴去一个地方，时不时停下回头等他。 张小巴心中疑云更浓。 …… 它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这都快跑回家了。 黑影在别墅区外面的一家生活超市门口停下了，待张小巴追上后，它“咻”的往里蹿进去。 “呼哧呼哧……” 累死豚了。 张小巴休息够了，慢慢踱步进入这家生活超市。 临近门口的左侧是一个收银柜台，老板娘正在后边结账。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生拿出手机扫码，“老板娘，你家这只猫一天被关在笼子里多久呀？我每次来都见它待在笼子里。” 老板娘头也没抬，“就一直关着呗。” 女生愣了下，“这不太好吧。猫的应激性是很强的，怎么能一直关在笼子里呢？你这笼子还这么小，会关出毛病的。” 老板娘终于抬起头，嘴角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又怎么样呢？我把它放在这是为了防老鼠。给它吃的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当主子养吗？” 一双坠着青黑眼袋的三白眼中却毫无笑意，法令纹看上去异常刻薄，瞧着有些瘆人。 女生不禁噎住。 下一瞬老板娘又柔声笑道：“这只猫凶得很，放出来会挠人的，我迫不得已才把它关在笼子里，也是怕客人被抓伤。” 女生还想说什么，但毕竟是别人的猫，不好管那么多，只好叹口气，提着东西走了。 张小巴兽型四肢着地时很矮，柜台很高，将老板娘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张小巴正大光明迈向货架。 靠墙的货架最里侧，一个简陋的铁笼子摆在地上，里面锁着一只脏兮兮大约原本是纯白毛色的猫。 笼子很小，张小巴甚至怀疑这只猫站直身体时，头会磕着笼子顶部，连转个身都困难，要是尾巴伸直了，都得伸出笼子外面吧。也不知道吃喝拉撒怎么解决的。 小猫精神萎顿地趴在笼子里，见到张小巴就伸出锋利的爪子不停挠铁栏杆，不时探头用力咬住，口中焦躁地细声叫着。 张小巴才看清它缺了一只眼球，尾巴没伸出笼子是因为断了半截。 那道黑影蹲坐在笼子旁边，是一只猫。身形比笼子里这只大一圈。 因为阴兽周身被怨念形成的阴气包裹，张小巴看不清它的模样，只能通过大致的形状判断出它一边耳朵是残缺的，右侧后肢蜷缩着，应该是断了。 这就是它生前的状态…… 张小巴靠近笼子里的猫，“你的眼睛和尾巴……是你主人弄的吗？” 小猫炸毛，“她不是我主人！我是被她抓来的！她是个恶魔……虐猫的恶魔！” 张小巴心里一沉，“嘘，小声些，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小猫无力地趴下，“你救得了我，救不了其他注定在我后面惨遭毒手的猫……” 张小巴：“怎么回事？” “她就是个恶魔……我还小的时候，妈妈就是在外出觅食的时候被她抓走的。也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只为了帮她吓走店里的老鼠。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是……每隔一段时间……” 小猫低下头，耳朵贴在脑袋上，“每隔一段时间，妈妈就会受伤，有时候轻，有时候重，没有治疗。轻伤要很久很久才愈合，重伤就越来越重……” “有一天笼子空了，妈妈不见了。她就把我抓了进来……我才知道妈妈的伤是怎么来的。”小猫浑身的毛又重新炸开，脊柱弓起，不停地发抖。 “她每天开完店关上门，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我添点猫粮，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给我打一针，没多久我就失去力气。她把我从笼子里抓出来……开始折磨我……我的眼睛是她挖掉的，尾巴是她切断的……” “你把我救出去，也会有下一只猫被她抓进来。都一样，什么也改变不了……永远有一只猫遭受厄运。” 张小巴听得升起了百年不见的怒火，看了一眼静默待在笼子一旁的黑影，转头向小猫。 “我先救你出去。我有主人，他看上去什么事情都能解决，我回去找他，让这个女人再也不能朝你们下毒手。” 蛋蛋的事情大不了以后再说。 “要是解决不了，她抓一只我救一只！相信我。” 小猫站起来：“你要小心些，被她抓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之前不只有我和妈妈被抓进来，还有很多其它猫，有的逃走了，还有很多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笼子的锁很简陋，就是用一根铁钎子插着，寻常动物不懂得开，但聪明点的应该也懂得逃脱，不怪乎之前有猫能逃走。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太小看动物的智商，还是无所谓逃走一只…… 张小巴伸出爪子扒着铁钎子，正要往旁边推…… “这是什么东西？还挺聪明。小家伙，胆子不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放走我的猫？”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小巴的爪子顿住。 第6章 贩猫黑色产业链 张小巴从混沌中醒来，感觉四肢无力，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又闭上眼趴了会儿，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这里是哪里？ 他只记得自己听到声音，刚想逃，屁股上就被扎了一针，昏倒前看到的是小猫惊恐瑟缩的身体，黑影倏然澎湃的阴气。 周围黑漆漆的，几乎没有一点光线。这是一块大大的空地，这像是一个地下室，没有窗户。 他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这次是正儿八经的锁，弹簧紧实，他不可能从里面打开。 地下室地面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很多个相同的笼子，里面关着不同品种，不同毛色，不同大小的猫。 他这一侧笼子里的猫都健全完好，模样也比较干净，里边甚至有一些名贵的品种猫。 对面一侧关着的猫毛色杂乱，有些脏兮兮的，有几只猫伤痕累累，就像那只小猫和那只阴兽一样，身体部位都有缺失。 张小巴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 “喂，你终于醒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呀？你和我们不一样，怎么被抓进来了？” 旁边笼子里传来刺挠的声音，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把头死命贴在笼壁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向张小巴这边瞧着。 ……最近遇到的怎么都是缺心眼儿？ 随着奶牛猫打响了第一枪，这边的猫都扒住笼子边缘，好奇地朝张小巴望过来。 “他怎么和我们不一样？” “没有长这样的猫吧。” “那他是啥呀？” “不知道……” “但他怎么和我们关在一块儿？那对夫妻会把他怎么样啊？” “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我们哪还有心力去关心别的动物……” 周围“喵喵”声此起彼伏，张小巴被吵得蜷起耳朵。 “你们被关这多久了？”张小巴询问。 “不知道啊，不过我感觉自己已经饿了好几顿了！”奶牛猫积极回答，继续伸头好奇地研究张小巴。 “它是我们当中最晚被抓进来的猫。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了。这里见不到太阳，我们连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知道。” 一只有些年纪的蓝猫趴在笼子里，懒洋洋晃着尾巴，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张小巴：“我被抓进来的时候是早上。” “是吗？那现在应该已经天黑了。” “好久没见过太阳了……” “是啊……我好想我的铲屎官……” “我也是……我小弟伺候我的时候，我要啥有啥。现在能不能填饱肚子还要看那老妖婆的心情……” 张小巴才知道自己昏睡了这么久，怪不得觉得肚子这么饿。 “吱呀——” 地下室的门开了，一束灯光探进来，随后地下室的灯被打开。 满室的“喵喵”声戛然而止。 老板娘哼着小调进来，有些跑调的旋律回响在空旷的地下室，难听又怪异。 她抱了一袋猫粮进来，在每个笼子前面随意倒些。 “这年头，还有送上门的钱。今天心情好，明天就送你们上路了，看在你们让我发了笔财的份儿上，今天这最后一顿就给你们喂得饱饱的啊。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有怨找杀你们吃你们的人去啊。” 最后来到张小巴面前，“啧啧，真稀奇，原来是水豚。也不知道吃什么，你就吃点猫粮将就将就吧，反正也吃不了几顿了。” “喵嗷嗷嗷呜——喵呜——” “刺啦刺啦——” 旁边的奶牛猫弓起背，尾巴竖直，浑身炸毛，不停抓挠笼子，朝老板娘叫嚣。 “疯婆子！老女人！丑八怪！快把我们放了！就这么点东西，给你的屁股吃呢！小心本大爷我出去以后天天在你床上拉屎！&%#@！……” 骂得那叫一个脏，张小巴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原来兽语也有如此丰富的骂人艺术。得亏人类听不懂。 老板娘过去高举手臂，一巴掌呼在奶牛猫脑袋上，“又是你！一天到晚凶给谁看呢！要不是打算卖个好价钱，老娘早把你的皮扒了！” “喵嗷嗷呜——” “你大爷的！敢打本大爷！你以为我怕你啊！等我出去我要找我小弟一枪崩了你！”奶牛猫很凶地朝老板娘龇牙 。 其它猫都瑟缩在笼子角落，不敢出声。 张小巴担心它惹怒了这个女人，后果不堪设想，“算了，先吃饭吧，不是饿了嘛。” “是哦，我快饿死了。哼！先放你这老妖婆一马。吧唧吧唧吧唧——” “哼，等明天到锅里，看你还怎么叫！”女人关了灯，走出去锁上门。 “吱呀——砰——” 地下室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一众笼子里的猫仿佛被解除了暂停键，全冲到碗前埋头吃起来。 张小巴憨憨的脸上一脸凝重。 刚刚听那女人的意思，这些猫是要被卖给人吃的，明天就要运走了。事情严重了。 奶牛猫：“喂，兄弟，你不吃吗？” “你先吃吧，慢慢吃，别管我。” 张小巴怜爱地看着奶牛猫。可怜孩子，明天都不知道谁吃谁了。 “我们是要被卖给别人宰了当食物吧。”对面一只左眼带疤的黑猫突然开口。 从张小巴醒来到刚才，对面那侧笼子里的猫都很安静。 有些闭眼瘫着，不知是死是活。另一部分趴在笼子里，无精打采，两耳不闻窗外事，像是完全接受了命运，不对生带有期望。 黑猫的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 “人类还吃猫肉的吗？” “我的铲屎官工作完回家饿得两眼发绿都没想过吃我。” “你怎么知道的？” 黑猫冷冷地开口：“我们跟你们这些家养猫不一样。我们当中，有的从小就四处流浪，有的被主人丢弃，有的从出生起就在笼子里，被卖给通过虐猫来获得快感的人类。我们见到过很多东西，包括人性的恶。” “我亲眼见过我的同伴被抓走，被宰杀，被处理，被送上人类的餐桌。”黑猫用仅剩的右眼盯着张小巴，“我们是不是快要死了？” 奶牛猫一跃而起，震惊看向张小巴，“真的吗兄弟？” 张小巴无奈，“明天，明天会有人来把你们运走，也许还包括我。至于什么时候上餐桌，就看大家的命了。” 瞬间“喵”声四起。张小巴怀疑房顶都要被掀翻了，可惜笼子都完好无损。 第7章 我的水豚在哪里 天蒙蒙亮，鱼肚皮还未翻上来，一片天青色的时候，老板娘和一个矮瘦的中年男子走进地下室。 张小巴警醒地睁开眼睛。 “要不这只水豚我们还是放了吧……偷贩水豚的性质可比贩卖这些猫的性质严重多了，万一暴露了……” “说什么呢！这可是天上掉的馅饼，谁会跟钱过不去？别的不说，水豚的皮毛在国内可是稀缺货。” “这年头偷偷贩猫的人这么多，就那么几个倒霉的被发现了。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只要这条路子没有暴露，谁能知道我们逮了只水豚？” “这条路都已经踏上了，还有什么好顾东顾西的，没有贼胆就别想发这个财。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运送的人都快到了。我已经联系好了，这只水豚和那些猫一起给他们带走。他们有另外一条路子收这个货，价钱已经谈好了。” 察觉到女人靠近，张小巴往后退去。但是笼子空间有限，他的体型本就比寻常猫大，这两天都僵着没有活动，刚一迈脚就抵在笼网上。 退无可退，挣扎不得。 他无奈地又被扎了一针。陷入昏迷前，听到隔壁奶牛猫嘶嚎的叫骂声。 …… “沈先生，还是没有消息。据那天路上的几个行人所说，确实有一只类似水豚的东西往您那片别墅区跑，按理说就在这附近，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查不到……” 沈萧然站在花坛前，挂断电话。 这两天他一直在附近搜寻，着重寻找有草丛植被的地方，说不定小东西正坐在哪片草丛啃叶子。 但现在一直事情毫无进展，他得理理思绪。 两个年轻女生提着零食从旁边走过。 “我刚刚去路边那家超市，发现一直被老板关在笼子里的猫不见了。” “真的吗？老板终于良心发现，放它出来了吗？” “我问了，老板娘说那只猫逃走了。” “逃走好啊，人被关在一个刚好大小的笼子里都受不了，何况是慵懒不羁爱自由的猫呢？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 “话说我昨天去买零食的时候，看见一只好像卡皮巴拉的东西，丑萌丑萌的。” “应该不是吧，这年头哪有人养卡皮巴拉啊。” “我想也是，可惜那会儿赶时间，没仔细看。还以为是那家超市老板新养的，但是今天过去没看到……” 听到突然出现的线索，沈萧然快步上前，“打扰，请问刚刚你们说的那家超市在哪里？” 被挡住去路，看清面前的男生后，两个女生眼睛放光地对视一眼，捂嘴无声低呼，好帅的弟弟！ 其中一个女生率先反应过来，调整表情，“啊就大门口出去右拐，马路边上那家永康生活超市。” “谢谢。”沈萧然微微颔首，大步离开。 两个女生望着那道身高腿长的背影，激动私语。 “啊！声音也好好听，从此以后我就是声控了！” “哪家的少爷啊？” “别想了，看着还是高中生，说不定未成年呢。咱还比他大那么多。” “姐妹，out了吧。现在都流行年下了，年下多香啊！姐姐愿意等他长大啊啊啊——” “哈哈哈哈得了吧，人家现在就不缺追求者了，还轮得到你愿意？” “哼，姐姐我漂亮成熟有魅力，怎么就轮不到了？” “你成熟？哈哈哈哈哈——” “你找打是吧！给我过来！” …… 烈日炎炎，空气仿佛凝滞，不带一丝风。一辆破旧低调的露天运输车在蜿蜒狭窄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进。 张小巴从熟悉的昏沉中醒来，山路崎岖坎坷，他被颠得差点吐出来。 装载空间有限，它们被从小笼子转移到几个大笼子里。 “喂，兄弟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喵声。 张小巴转头，果然见到熟悉的奶牛猫，正跟他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精神奕奕，精力充沛得不行。 奶牛猫是第一只醒来的，除了它和张小巴，同一笼子里的其他猫还在沉睡中。 “这些狗东西要把我们运到哪去？” 张小巴：“别这样，狗狗有什么错？” “我的我的，我向我们的好朋友狗狗道歉。” “都快上餐桌了，你们还有心思耍宝……”隔壁笼子里，黑猫已经醒了。 张小巴不意外地看见一开始见到的白猫也在那里面。 白猫缩着身子，“我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见了……我从来没想过，它被他们……” “你妈妈没被吃掉。”张小巴柔声开口，看了眼笼子外面的黑影。 阴兽的形态取决于它生前的状态。这只阴兽除了耳朵和后肢，身体基本完整。若是死于人类口中……应当会以一团莫名的形态出现…… 白猫睁大眼睛，“真的吗？” “嗯，你妈妈临死前，我见过她。是她告诉我你在哪儿，让我来救你的。” 猫咪没有什么复杂的脑回路，白猫开心地信以为真。没有确定张小巴在哪见到的妈妈，也没有质疑张小巴为什么一开始见到它时会问那些问题。 笼子外的黑影靠近张小巴的笼子，将头贴在他这侧的网上，轻轻蹭动。它在表达谢意。 张小巴也将头贴在网边，轻轻蹭动。 “兄弟你干嘛呢？”纯真的疑惑声从旁边传来。 张小巴：“没什么。头有点儿痒。” …… 沈萧然迈进超市。 老板娘坐在去柜台后刷剧，头也不抬，“欢迎光临。” 沈萧然似是随意游走在货物架之间。 角落有一个空着的笼子，不太干净，上面沾着一些猫毛。乍一看没任何问题，沈萧然凑近捻了细细一小撮在手指上，留意到末端有血迹。 他不动声色吹掉手指上的毛，来到柜台前，“你好，我昨天在这买东西，回去后发现自己的手表丢了，可能是落在这了。” 老板娘狐疑，“我印象里昨天没见过你啊，你想讹人啊！” 沈萧然心平气和，“别激动，我只是想找找是不是在这，东西倒不贵重，不过是朋友送的，意义重大。” 老板娘放松笑道：“我们每天关门之前都会收拾一下店里，没看到什么手表，小兄弟你应该是落在其他地方了。” 沈萧然：“昨天这儿有只猫，我和它玩了会儿，可能是那时候掉了。可以让我看看店里的监控确认一下吗？” 老板娘眉头一竖，“我家的监控，凭什么让你看啊！说了不在这里就不在这里！” 沈萧然掏出手机，“那没办法了，这个东西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只能让警察帮我找找了。” 老板娘慌了，虽然没见过什么手表，但万一真是落在自家店里，警察在店里找到，就说不清了。住在这片的人非富即贵，她得罪不起。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告诉我你昨天什么时候来的，我帮你查一下。” 沈萧然沉吟半晌，“大约是昨天上午十点左右，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查一下前后半小时的监控记录吧。” “行，我查查。”老板娘打开监控记录开始回溯，突然想起什么，点鼠标的手指微微僵住。 沈萧然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老板娘眨眨眼，“哦……这监控记录好像卡住了，我再试试……”说着，手掌控制鼠标飞快动作。 “你见过一只水豚吗？” 第8章 残忍的罪行 老板娘握着鼠标的手顿住。 沈萧然右手撑在台面上，一个利落的翻身，来到柜台之后。 老板娘下意识后退躲闪，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控制住了双手。 意识到事情即将败露，她死命挣扎，那只青筋伏起，制住自己的手掌却像铁箍一般。 沈萧然拽过柜台后小货架上的软尺，单手快速绕了几个圈，在老板娘手腕上打了好几个死结。然后目光一扫，将台面上目之所及的诸如剪刀之类的尖锐物品丢得远远的。 他快而稳地操控鼠标查找昨天上午店里的监控记录，神色冷静，眼神专注，急躁和愤怒被压抑在漆黑的眼眸深处。 从老板娘的行为举止看来，小家伙大约是凶多吉少…… 他必须快些找到证据，确定它的所在。 软尺不算粗，但缠绕数圈后，非常人力道能绷断的。老板娘挣扎无果，突然伸出脚使出全力狠狠踹向背对着她的男生。 沈萧然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长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一个干净利落的后旋踢。 老板娘只觉一阵风从侧面扫来，尚未看清男生的动作，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扫开。由于双手被缚住，无力控制身体平衡，也无法做出保护动作，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几个呼吸后，才后知后觉被踢到的太阳穴和面颊部火辣辣的疼痛，磕在地面的鼻子酸得眼泪直流，两股温凉的液体从鼻腔流出。眼冒金星中，视野已经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并且越来越不对劲。 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是脸颊在快速肿起，不过片刻右眼就被挤成了一条缝。 沈萧然又扯了一条软尺绑住她的双腿，“别急，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当亲眼看到监控里的水豚被扎了一针，晕倒在地，心中的石头才落下了地。 沈萧然苦笑，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他掏出手机，余光瞥到倒在地上的老板娘，察觉她直直盯着自己身后，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来不及多想，迅速侧过身子。 一抹刀尖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探出，利刃划破了他的衣袖，带上一片血迹。 老板一大早从后门出去，偷偷摸摸交接完货刚回来，就看见自己老婆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不由得愣住。 这是……被人发现了？ 我还没赚够钱，就要进去了吗？ 出来后他们会怎么看我？怎么说我？ 不行！不能被人知道！ 脑子一热，他拔出货架上的水果刀就向沈萧然捅去。 直到刀刃上传来阻力，带出一片暗红的血迹，他才惊觉自己差点杀了人。 沈萧然回头，面前瘦小的中年男子双手紧紧握住刀柄，面露惊恐。他绷紧肌肉，严阵以待。 “嘭当——” 水果刀掉在地上，中年男子颤抖着手，不断后退，倏然转身奔向后门。 “刺他呀！刺他呀！你跑什么？！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怂货！”老板娘声嘶力竭地吼，肿成半个猪头的脸涨得通红，像一条刚捞上岸的鱼死命扑腾。 沈萧然身子腾空，翻出柜台，长腿一扫，踢翻货架。男人被货架砸倒在地，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柜台后的不停的咒骂声尖锐刺耳，沈萧然微笑着往那儿扫了一眼，声音顿止。 果断掏出手机，“喂，这里有人涉嫌贩卖野生动物以及偷猫贩猫……哦，还有杀人未遂。地址是……” …… 警笛由远及近，几辆警车停在超市门口，为首那辆车快步走下一个五官端正，身形利落的年轻警察。身后几名警察陆续下车。 老板夫妇被戴上手铐，押送上车。 “警官！警官！我们是无辜的！我要控告他蓄意伤人！”老板娘半张脸已经不成人样，挣扎着被带上车。 年轻的警察看向面前和自己一般高，手臂带伤，却面色冷静的男生。 沈萧然毫不躲闪地直视他，“监控你们已经看过了，他们捕捉野生动物是事实，其余涉嫌的罪名相信你们很快能确定。那个男人心理素质不强，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至于她指控的蓄意伤人——同样监控为证，我只是正当防卫，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目光锐利，像是要看进面前男生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一开始没绑住她的脚？” “哦，忘了。”沈萧然嘴角微勾。 年轻的警察定定注视着他，伸出手拍拍他没受伤一侧的肩膀，“谢谢你发现他们的罪行，我们会尽快查出这条供需链，救出它们。” …… 运输车在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边停下，司机下了车，抹一把额头上的汗，递了一支烟给迎面走来的人，靠在车边给自己也点了一支。 烈日下，烟雾缭绕，空气凝滞又呛人。 “这批货怎么样？给出去多少？” “老样子，有好有坏，好的一斤八块，差的一斤六块。” “听说这次逮到一只水豚？” “喏，就在车后边，待会儿搬下车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历经长途运输，猫猫们早就认命了。漫长的路途中，没有奇迹发生，没有人救它们，车没在半路坏掉，它们也不可能逃出去。 连坚决不向命运低头的奶牛猫也萎顿了——饿的。 “大爷的，这么久也不给本大爷点吃的，是想饿死你大爷嘛？” 烟抽完，两人将烟头丢地上，随便伸脚一踩。 来到车后边，车上的猫抬起头，眼神失去灵动，眼皮耷拉，无望地望了两个人类一眼，复又无动于衷低下头，呆滞地望着前方。 有一批半死不活的猫被装在麻袋里，两人逐个拎起袋子往车下随手一抛。 “嘭——” 装着猫的袋子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袋子里的猫痛苦挣扎，在麻袋上留下不规则的凸起形状。 渐渐地，地上的袋子越来越多，后续抛下的袋子砸在前一批袋子上面，下面的袋子渐渐没了动静。 有人走上前将麻袋丢进装满水的桶里，确定里面的猫毫无动静之后，将袋子打开，熟练地拔毛，血淋淋的皮被剥下来，堆在一边。他们开始架火烘烤。 “你别说，是挺香的，怪不得这么多人吃。” “那是，不是我吹自己的手艺，那些活的小猫烤起来，比烤乳猪还好吃。呐，要来一只吗？” “……算了吧，那些人什么都敢往嘴里塞，我可不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出病来找谁去？也不知道那群人怎么想的。” “那些人啊……好像认为猫肉能滋阴强体，有些就是纯粹嘴馋呗。反正他们吃的时候又不会想这猫哪来的。要没有他们，我们还怎么赚钱？” “嘿嘿，也是。” 张小巴在笼子里将一切收进眼底，怒火中烧。 奶牛猫早就炸开来了。 第9章 卡皮巴拉有危险 处理完一批装在麻袋里，质量较次的“货物”之后，几个人撩起衣角抹把汗，抬头看看天色。 天气仍然燥热，但太阳光线已经不那么炽亮，天空有些泛橙。 “时间不早了，今天先这样吧。赶紧叫人把这批处理好的货送到餐馆去，新鲜点才能卖个好价钱。车上那些先搬到仓库去。” 张小巴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耳边都是那些猫咪们微弱的呻吟声。他感到很无力，明明信誓旦旦说要救它们，却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活杀、剥皮、烘烤。 油脂在高温烘烤下溢出，发出“滋滋”的声音，鼻尖充斥着肉香味，但张小巴见过它们活生生的模样，只觉这股味道令人作呕，里面仿佛夹杂着闻不出的血腥气味。 见几人朝车后边走来，他强压下呕吐的欲望，闭上眼，屏住气。 奶牛猫跳起，“这些人想干嘛？！别靠近本大爷我警告你们！” “这就是那对夫妻抓的水豚吗？” “啊，是啊。” “真稀罕，城市里除了动物园还能随随便便遇到这东西？他们从哪逮过来的？” “我哪知道。别管那些了，快过来搭把手！这些笼子有够重的——” “来了来了。咦……这只水豚怎么没反应？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眼前的水豚闭着眼，一动不动趴在笼子里，身上看不到一丝随呼吸产生的起伏。 “不会吧？我看看。我收货的时候明明检查过了，是活的啊……”寸头司机赶忙上前查看。 “死了价钱可就差了些啊。你运货途中死掉的话，上头肯定是要扣你钱的。” “放屁！我都运了多少趟货了，怎么那些猫都没事儿，就它死了？肯定是那对黑心夫妻麻醉药打过量了！” 验证心切，他把笼子打开。张小巴在一瞬间睁开眼睛，从笼子里直直扑到寸头司机的脸上。 “啊啊啊啊——”司机猝不及防视线被完全遮盖，脸被爪子扒得刺痛，使劲晃头，双手齐上用力把张小巴从脸上扒下。 张小巴摔到地上，疯了般横冲直撞。 水桶翻了，锅灶砸了，火灭了，烤架散了…… 它们就死在这些东西上面，死在这些人手里！为了一些人的口腹之欲，为了一些人的猎奇心理，为了可笑的“滋阴壮体”…… 它们被主人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相互陪伴，一点小毛病都紧张地上宠物医院，却被这些人肆意屠杀，皮毛像垃圾一样堆着…… 它们在短短的不知死期的流浪生涯里，用力珍藏每一丝奢侈的美好，记住向它们投喂之人的气味，记住他们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向同伴炫耀自己也有人类爱护。 它们做好了死于饥饿或寒冷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葬身于另一批人类口中…… “兄弟！干翻他们！冲啊！冲啊——”奶牛猫在笼子里激动地跳上跳下，使出浑身解数，孤身一猫堪比一支啦啦队。 周围的猫被无辜殃及，脑袋上挨了一脚又一脚，顾不着跟它计较，紧张注视着地上的战局。 其余几人都被这只前一刻还在躺尸，下一刻就直冲人脸的水豚惊呆了。待反应过来，眼前已经一片狼藉。 “该死的东西！”脸上带着几道抓痕的司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抄起车上用来防身的棍子朝地上的水豚挥去。 张小巴敏捷闪躲。 棍棒一次次惊险地擦过水豚的身体，在地上敲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可见力道之大。 张小巴用尽全力，一个弹跳扑向寸头司机，借着自己的圆敦敦身子的体重将司机撞倒在地。 被随意丢在地上的烟头火星明灭。 司机摔了个屁股墩，尾椎一阵剧烈的疼痛，衣角正落在烟蒂上。 他龇牙咧嘴，动弹不得，试图缓过这一阵痛意。 夏日的温度原本就高，司机身上劣质易燃的化学纤维材质的衣服几息之后着了火。 衣角的火星一经出现，很快蔓延。 “火……火！” 其他人指着司机大声惊叫。 司机莫名，后知后觉背上一片灼热，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迅速转头。熊熊燃烧的火光映入惊恐的眼底，瞳孔骤缩。 “救命啊！救命啊！水……快拿水来！” “好家伙……”奶牛猫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也不喊了，也不跳了。 尾椎的疼痛在急速上升分泌的肾上腺素下，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机从地上跳起，不停拍打后背的火。只是效果甚微，火势还在继续蔓延。 反应过来后，他躺倒在地，不停翻滚，“啊啊啊啊——” “哗——” 几个人快速拎着大桶水泼向地上被火包裹的人。火被浇灭了。 “嗬——嗬——” 司机死里逃生，沉浸在惊惧的情绪中，前胸后背剧烈的灼痛唤回他的神志。熔融的化学纤维黏附在皮肤上，造成二次烧伤，空气中弥漫着一刺鼻股难闻的气味。 司机目眦欲裂，“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把那只水豚抓住！” 几个人面露不愉，没想到这个人被救了没一句好话，开口就是使唤人。 他们也没料到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还解决不了一只小小的水豚。不过当务之急是把那只水豚抓住，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利益。 张小巴也被突然而起的火惊到了，它可不想闹出人命来。趁混乱之际，他咬咬牙往唯一的建筑物里跑。 这一片空旷荒凉，一条直直的马路通向前后，那群人有车，沿着路跑很快就会被追上。不如赌一把躲进房子里。 “那只水豚往哪跑了？” “仓库的方向！” …… 张小巴闯进眼前占地颇大的建筑物。正中央是很多不明用途的大型机器。情急之下，他往右边一个开着门的小房间奔去，绝望地发现房间空无一物，无处可躲。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临近，来不及重新选择地方躲藏了。 “你去那边，你去里边，我去这边找找！” 脚步声愈来愈近，那人往张小巴所在房间望了望，发现里面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门是半开着的，他往门后迅速探去。 “烦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那人烦躁抱怨着继续搜寻下一个房间。 张小巴小心翼翼扒着门板，缩着身子团在顶上，缓缓松了一口气。跳下门板，打算趁他们往里搜寻的关头往外逃。 “找——到——你——了——”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房间的窗外传来。 第10章 英雄救豚 就像曾经躲在房间里帮弟弟补作业时，身后传来母后如沐春风的声音。 张小巴好久没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他僵了一下，逐帧放映般机械扭头。 寸头司机像贞子从井底爬出来一样，从窗外狞笑着爬进来，因为烧伤动作僵硬扭曲，更添一番那啥的味道。 见鬼，这司机对他竟这么大的仇这么大的怨，拖着破败的身体都要来寻他。 张小巴顺着门板又爬回顶上，司机虎视眈，逐步靠近。 “我看你这回还往哪跑？” 张小巴伺机而动，直直扑向司机脸上。 但人家吃一堑长一智，早有准备，反应迅速地躲开，“你当我还会中你的招吗？区区一只畜牲，也敢戏耍人类！” 张小巴稳稳落在他身后，不做停留，敏捷朝被打开的窗户跳出去。 司机一惊，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恼羞成怒，“来人！快！它从窗户逃出去了！” 张小巴绕着建筑物跑，眼睛一亮，找到一扇开着的窗户，果断跳进去……然后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 什么运气…… 张小巴无声叹息。 躲在房间里抽烟偷懒的人一愣，大喊“在这里！在这里！” 张小巴再想跳出去。 “砰——” 窗外的司机大力将窗户关上。 没想到堂堂水豚王子，也有一天会变成瓮中的鳖。 水豚的战斗力，就算在食草动物中也可以自信地称上是一个渣渣。面对这么多人类的围攻，结果不言而喻。 张小巴就地躺平。字面意义上的。 还能怎么办？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水豚瘫了？” “怕是故技重施。别废话，赶紧把它抓了，就没见过这么多心眼的畜牲！” …… 张小巴才知道这幢建筑里边是个不小的仓库。车上的猫咪们都被转移到了这里面，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只猫，或大或小，或死或活。 张小巴又悲催地被扎了一针，还特意加大了剂量。被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唤醒，张小巴蜷缩着身子抵抗不断施加在身上的力道。 “小畜生！逃啊！你再跑啊！” “害本大爷被火烧！你有几条命来赔？” 奶牛猫疯狂扒拉笼子，“住脚！你敢打我兄弟！快给我停下！喵喵喵喵——” 边上的人揉了把耳朵，烦躁地“啧”了一声，“这只猫太吵了，给它扎上一针吧。” “算了，奶牛猫都这个德性。麻醉药还得回去拿。” 旁边的猫死命咬着奶牛猫的尾巴往后拽。 …… 张小巴觉得自己快要见到天国的先王了。 “行了，别踢了，再打就死了。” 如听仙乐耳暂明。 “皮要活剥质量才好。” 还是把我踢死吧。 张小巴软趴趴地被倒吊在杆子上，迷迷糊糊听见司机积极地要上来亲自开刀。其余人极力反对，一阵争论过后，好像上前来一个精于此道的人。 刀面弯曲，刀刃锋利，上面包裹着经年累月洗不掉的暗红血迹，瞧着就是一把好刀。 这下真的要去见先王了。 仿佛已经感受到刀尖的冰冷。 “砰——” 门砸在墙上，一群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道人影晃过，刀已经被一股霸道的力道踢飞。 张小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倒着的脸。 果然帅的人倒着看也还是帅啊…… 沈萧然形状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张俊脸寒气逼人。 幸好他一直等在警局。幸好他跟着过来。幸好他不顾阻止率先冲进来…… 他不敢想要是晚一步，眼前的画面会是怎样的。 一群人反应过来之后，向面前的不速之客围攻上去。 不过是一群偷贩猫肉的不法分子，架势混乱，动作在沈萧然看来漏洞百出。 沈萧然敏捷闪躲，前踢、横踢、勾踢、下劈、双飞踢，一踢倒一个。 张小巴嗅到一股血腥味，顺着看去见沈萧然的袖子被血染红了，急得倒吊着扭来扭去。 “啾啾——啾啾啾——” “警察！不许动！” 一群警察冲进来，还在试图反击的几人瞬间被吓破了胆。 “都双手抱头蹲下！” …… 沈萧然迅速将张小巴解下来，抱进怀里。 麻药效果尚未完全过去，张小巴还是身体瘫软。危机过去，进入熟悉的怀抱，闻到熟悉的草木香，张小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昏昏沉沉就睡着了。 得救了。猫猫们也得救了。真好。 沈萧然正仔细检查怀中水豚的身体，不经意看到紧闭着的眼睛，心头一慌。待看到水豚规律起伏的身体，听到近似于无的呼噜声，才哭笑不得地放下心来。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一只豚到处跑。” …… 装着猫的笼子被有序地运到车上，每个笼子里都倒了可以敞开肚子吃的猫粮份量。 “喵——喵呜——” 奶牛猫嚎着嗓子，如一颗小炮弹冲进年轻警察的怀里。 警察将它抱起，边安抚自家小猫边向沈萧然解释，“悄悄前几天突然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着。接到你的报警电话，我就猜可能被这伙人抓走了。还是谢谢你。” “无心插柳。”沈萧然嘴角微勾，低头看向不停操着破锣嗓子撒娇的奶牛猫，微顿，“它叫悄悄？” “嗯……”年轻警察摸了下鼻子，“它刚出生时体质很差，叫声比其它一窝的小猫都微弱，我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没想到越大嗓门越大，精力旺盛得不行，经常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沈萧然看着眼前表情无奈，面露宠溺的警察，理解地点头。 “对了，我叫陈易，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就在你们那个片区。” “好。这些猫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没坚持住的……需要集中火化，我们会给它们选择一个合适的埋葬地，给它们最后的安宁和尊严。” 陈易看着埋头猛吃的猫咪们，怜爱地抚了抚自家奶牛猫，“它们大部分状况都不好，身上都是寄生虫，长期营养不良，还有受伤的……需要让兽医慢慢治疗。这当中大部分是流浪猫，也有的是偷来的，我们打算试着找找它们的主人，联系领养人。没人领养的，只能送去动物收容所了……” “对了，在那之前，这批猫得先送去绝育。” 在人类怀中睡得正香的水豚动动耳朵，咕噜了一声。 第11章 喜提小名 阳光从落地窗外流淌进来，满室金黄，客厅静谧。 沈萧然手持一本《水豚养殖技术》，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神情专注。 张小巴从黑甜的睡梦中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阳光下侧脸轮廓鲜明，光与影分布得恰到好处。像是一幅精心描摹的工笔画卷。 察觉到身旁的水豚醒了，沈萧然放下手中的书，揶揄道：“怎么？今天不对着太阳发呆，改对着我的脸发呆了？” 张小巴继续欣赏。发呆是一只水豚的天性，再说爱美之心豚皆有之。 沈萧然的长相确实很有吸引力。 眼睛形状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小一分有些魅惑，大一分则过于张扬。眸子漆黑深邃，嘴唇偏薄，面无表情时是一条平直的线型，不阴郁不逢迎，稳重淡然。鼻梁挺直，下颌线分明，却不似西方人那种雕塑般过于冷峻的样貌。 他的气质很特别，像是漫不经心，像是游刃有余，安静时有种淡淡的书卷气。 但张小巴在仓库里见过他打架时的样子，动作迅捷果断，力道强悍，眼神锐利，五官在当时散发出浓厚的雄性荷尔蒙魅力，像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却没有一招华而不实——明明还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虽然当时在麻醉药的影响下晕乎乎的，但就算倒着也不影响他直接感受到沈萧然的光环。 突然想起当时闻到的血腥味，还有沈萧然衣服上渗出的血，张小巴回神，急得往他身上爬，凑到手臂旁仔细嗅闻。 沈萧然将水豚往怀里揣了揣，“没事，已经包扎过了，伤口不深。” 水豚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沈萧然无奈，“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水豚这才趴下，鼻翼翕张，闻到一阵米粥香，肚子瞬间唱起歌来。 王妈用盘子端着三碗粥从厨房走出来，“小然，吃早餐了。” “嗯。周末过得愉快吗？”沈萧然抱着水豚起身。 “呵呵呵呵……愉快，很愉快，托小然的福。” 见王妈一脸满足，沈萧然也勾起嘴角。 王妈端了些清淡小菜上来，“快趁热吃吧，上学是不是要迟到了？” “不急，今天请了假，带小家伙上医院看看伤。” 王妈愣住，“受伤了？！怎么搞的？” 沈萧然瞥了某只水豚一眼，“它自己搞的。”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估摸着小家伙很久没有进食了，沈萧然特地嘱咐王妈煮锅白粥。舀了一勺，热气升腾。 一道毫不掩饰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勺子，存在感极强。 沈萧然将水豚抱起放在腿上，等粥放凉后，开始一口一口喂起这个小家伙。 张小巴那小表情，安逸得仿佛能够就地成仙。 王妈惊讶地看着面前一对主宠的互动。 她错过了什么？才过了一个周末，这关系进展得太快了吧…… 沈萧然一勺勺喂着，若有所思，“得给它起个名字。” 那会儿小家伙丢了，他找它时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喊什么，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没给它起名字。 “对啊！小家伙还没有名字呢。起什么名好呢？”王妈冥思苦想。 沈萧然对宠物名的了解，只来源于顾小斐家那只叫“来福”的憨狗，还有那只叫“悄悄”的奶牛猫。 说实话，这俩主人的起名水准他都看不上。 张小巴一听到起名字的事情，竖起小小的耳朵，开始吧唧嘴巴。 看我暗示。张小巴抬起头，却只能看到一个形状优美的下巴。 听到不明声音，沈萧然低头，直直对上一个截形大脑门儿，一顿，当即拍板，“就叫胖头吧。” 胖……头？ 张小巴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呆住了。 沈萧然越看越觉得这名字贴切，暗自点头。 王妈看了一圈儿面前的水豚，着重将目光放在那颗大大方方的脑袋上，表示赞同，“行！就叫胖头，这名字形象。” “胖头。”沈萧然伸出修长的食指扣扣下方的大脑袋，试着唤了声。 张小巴沉默。 见没得到反应，脑袋上的手指又扣了扣，“胖头？” 张小巴目视远方，豚淡如菊，“啾。” 你们开心就好。 …… 吃饱喝足，张小巴惬意趴下。 真舒服，一本满足，身上也干爽舒适，一点儿也没有在外面摸爬滚打之后的脏污黏滞感。 等等…… 张小巴短乎乎的脖子扭到极限，试图看清自己的身体，由于难度关系，不自觉追着自己的身子转了几圈儿。 身上的毛确实干净整洁，一根根的全是顺毛儿。 想到沈萧然第一天的洁癖表现，今天反常的主动亲密行为，随便他上的沙发，他有一个惊恐的猜想。 僵硬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现在不是人形，这个姿势看不到那个部位。 在从小受到的礼仪教育和探究真相的欲望之间犹豫挣扎，张小巴还是没有选择在人前四脚朝天，然后抬头看自己的双腿之间。 等无人之时再探究吧。 …… 又被套上了牵引绳抱在怀里，沈萧然这次用了升级加固版的。 来到熟悉的“青城宠物医院”，因为是工作日，来来往往的主人和宠物没有上次那么多。 医生检查了一下水豚身上的伤，惊讶道：“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快！” 张小巴：那是，这两天补充的能量都用来修复伤势了，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变回人形。 沈萧然放下心来。 水豚还在昏睡时，他就带它来看过伤势。幸好挨打时，张小巴很好地保护了自己脆弱的腹部，脏器没有受损，只是些看上去有些可怖的皮外伤。 当时张小巴身上脏兮兮的全是尘土，毛一绺一绺的。为了让它舒服些，又担心它身上的伤，不放心交给宠物店的人，沈萧然最终还是亲身上阵，一步洗到位。 想到自己给水豚清洁时发现的事情，沈萧然提出疑问，“对了，这是只雄性水豚，需要绝育吗？” 张小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等等，所以他真的都看到了，也都清洗了？！ 第12章 吃香喝辣还是居无定所，你选吧 张小巴陷入石化。 不过水豚的石化状态和平时的发呆状态看上去无甚区别，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兽医有些为难地说：“这个有些难办……以目前人类对水豚的研究程度，我们对水豚的认知尚未足够，在国内恐怕很难找到能为它做绝育手术的兽医。” 张小巴睁大眼睛，射出闪电般的喜悦。 良医啊！这样谦逊、实事求是的兽医可以多来点。 沈萧然低头瞥了眼。 ……是错觉吗？刚刚有一瞬间这呆愣愣的小家伙好像一下子生机勃勃的，就像一座石雕迎来了新生，整只豚散发出生命的光辉。 是错觉吧…… 沈萧然抱起水豚，对兽医微微点头，“谢谢。” …… 沈萧然总觉得今天的水豚很高兴。 说不清何以见得，小家伙和往常一样静静待在他怀里，一副任凭天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他甚至不确定现在小家伙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 只是偶尔低头看怀里平平的头顶时，他好像能看到在周围环绕着转圈的小花花。仿佛二次元场景具象化。 张小巴：可不是。终于没有人觊觎本王子的蛋蛋了！没有后顾之忧的长期稳定饭票谁不喜欢呢？ 抱着水豚来到附近最大的宠物超市门口，沈萧然将小家伙放下，蹲下身，漆黑深邃的眸子与一双眯眯眼对视，“我不知道你那天为什么逃走。” 张小巴僵住。 “我需要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继续跟着我吃喝不愁，还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居无定所，漂泊无依，吃了上顿没下顿？”沈萧然顿了顿，“我都尊重你的意愿。” 张小巴：……这带有强烈个人意愿的表达方式是怎么回事？你确定是在给选择，不是在利诱嘛？ 果断扑进面前人类的怀里。 沈萧然抱起它，笑意盎然，“下次不许再一只豚到处乱跑，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我不一定还能像这次一样及时找到你。” “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平常想去哪就去，我知道你懂得开门，只是要知道回家。”沈萧然拿出一个项圈套在水豚几不可见的脖子上，“这是一个定位器，以防万一，觉得紧了跟我说。” 张小巴乖乖地一动不动让他戴上，突然好奇那天沈萧然是怎么找到他的，一定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 想到他手臂上的伤，张小巴下定决心，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进入宠物超市，沈萧然轻拍小家伙的头顶，“胖头，去给自己挑个窝。” 还没适应自己新名字的水豚压根没被叫到的自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直到脑袋又被自家主人扣了扣，才意识到自己要有新窝了。 这一片是宠物房屋区域，各式各样的都有，结构简单的，设计新颖的，别墅式的，帐篷式的，沙发式的…… 张小巴挑得眼花缭乱。走了一圈，突然眼前一亮，在一个实木欧式别墅面前停下，抬头看沈萧然。 沈萧然：“喜欢这个？” 张小巴点头。 这是一个设计精致漂亮的别墅，白底，以典雅的紫色点缀，大小就算按张小巴的体型也算是豪宅了。最重要的是，它附带一个露天庭院。露天，对水豚有莫大的吸引力。 选定好水豚的新窝，沈萧然正要去付钱，突然瞥见一样东西。 张小巴疑惑人类为何突然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熊猫形状的坐垫，恍然大悟。 沈萧然颇有些心动地看着熊猫坐垫——旁边卡皮巴拉样式的坐垫，也可以说是一个宠物沙发。突然听到一阵狗叫。 “巴弟！真的是你！我闻着你的味儿就来了！” 听见熟悉的称呼，张小巴果然看到一只精神奕奕的卷毛泰迪，四肢刨得飞起，拖着根孤零零的牵引绳飞速朝自己跑来。 “精神哥，好巧。”张小巴看见它身上套着的牵引绳另一端空空如也，“怎么一只狗在这儿？你主人呢？” “嗐！他太慢了，在后头呢。你那天上哪儿去了？这年头宠物离开主人到处跑是很危险的。万一别人看你可爱，硬要把你带回家咋办啊？” “一豚不侍二主，我们宠物也是有节操滴。” “精神哥说的是，我下次不会再乱跑了。” 郝精神很满意，孺子可教也。 沈萧然只见货架后突然冲出一只泰迪，飞奔到自家水豚面前，紧接着一狗一豚就开始咕咕嘀嘀。便饶有兴趣地在一边旁观这段跨物种交流。 不一会儿，又传来一阵急促而不规律的脚步声。 “郝——精——神——！” 一位扎着个小辫儿的年轻小哥从刚才那个货架后有气无力地跑出来，停下后双手撑住膝盖，弯腰急喘，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 “郝精神……你……你明知道……我体力不行……下次再这样疯跑……我就不来找你了……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泰迪甩着尾巴冲到主人面前，立直身体扒着主人小腿，讨好地舔舔手。 “汪汪——别介嘛，我下次跑慢点啦……” 小哥终于喘够了气，站直身体，对沈萧然道：“不好意思啊……我家狗日常阵发性抽风，没对你们不礼貌吧？” 沈萧然：“没有。它跟我家水豚倒像是一见如故。” 小哥摆摆手，“我家狗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不怕生，自来熟。也可能以前它俩见过吧，都是这一片的。” 两人一同去柜台付钱。 小哥仔细看了眼沈萧然，突然兴奋，“小哥，你气质挺特别啊，有没有兴趣来当画模？我a大美术系的。” 沈萧然：“谢谢，没兴趣。” “不要这么快拒绝嘛。有酬劳的，价格你开。” “不用了，我不缺钱。” 郝精神：“巴弟，你主人带你买啥来啦？” 张小巴：“买个新窝。” “那你可得好好挑。上次我主人带我买那据说是新上市口味的狗粮，那味道，狗都不吃。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天往狗粮里撒尿，他才答应带我来买新狗粮。” 张小巴：你主人没打你，还带你来买狗粮，是真的爱你。 第13章 它还知道反锁? 两人两宠前后脚走出超市，礼貌道别。 一路同行。 沈萧然：？ 辫子小哥：''?'' 张小巴：(￣エ￣) 郝精神：(???) 郝精神：“巴弟，你也住这附近吗？好巧啊！” 张小巴：“确实。” 经过那家生活超市，已经关门了。张小巴侧头，没有狭小的笼子，没有失去自由，焦躁绝望的猫。 不知道被救出的猫咪们都怎么样了……那只阴兽还在吗…… “这家超市怎么关门了？在这开了很久了吧。” 沈萧然摸摸水豚的头，“老板和老板娘被抓了，偷猫贩猫。” “啊……那老板娘看人的眼神怪让人难受的，这家我以前都没怎么来过。怎么想的？干这种缺德事。” 一行人走进别墅区。 “巧了，你们也住这啊。我叫郝蓝，就住b区，有空一起玩儿啊，可以带它们联系联系感情。郝精神玩得好的有很多，这么喜欢的还是少见的。” 郝蓝看着怀里的泰迪三番五次扒着他的手臂往水豚面前凑去，一副不甘寂寞的样子。可惜说来惭愧，他虽然比沈萧然虚长几岁，个子却矮人家一截。 就郝精神的小短腿，怎么抻也凑不到张小巴边上。 简直是咫尺之遥，天堑之距。 其实郝蓝自认为长得也不矮，身材比例优越，178的个子，怎么说好歹也是拉高青城男生平均身高一大截的一份子。 但是身边的男生……目测至少185。看上去还只是个高中生吧。 想到这，郝蓝疑惑，“今天周一吧，我是正好今天上午没课。你还是个高中生吧，今天不用上课吗？” “请了假。”沈萧然听了郝蓝刚才的提议，想到早晨在《水豚养殖技术》里看到的：水豚是群居动物，它们需要同伴，单独一只水豚很容易感到孤独和抑郁。 于是说：“我住在a区，随时欢迎。” 郝蓝：“那挺近啊！我往这走了，下次见。” “再见。” 这次是真的挥别。郝蓝逐渐走远，怀里的泰迪狗伸长脖子，叫声不息。 郝精神：“巴弟！等我去找你玩儿啊——巴弟——” 张小巴：“好哦。” “行了郝精神，我耳朵都要聋了，快闭嘴。” 狗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握住了上下颌，强制闭麦。 …… 回到家后不久，两个包裹就送上了门。 沈萧然签收完，就将包裹打开。 张小巴慢悠悠凑过来，是给他新购置的窝，还有……水豚状坐垫？ “啾？” 张小巴疑惑抬头。 沈萧然忍不住揉了揉，“以前那个坐垫可以淘汰了，这个给你趴。” 张小巴还以为他就算买新坐垫，也会买那个熊猫样式的，没想到…… 果真是个好主人，为了宠物舍弃自己的个人爱好。 感动jpg. 将水豚的新窝放置好，就在客厅一角，场地宽阔，旁边摆着熊猫大盆和宠物饮水机，小家伙饿了吃东西或渴了喝水都方便。 说起来……吃喝的问题都解决了，水豚是怎么拉撒的…… 之前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么久了，也没在家里见到小家伙的粪便和尿液，所以沈萧然现在才突然想起。 所以它这几天是怎么解决的？ 正疑惑着，就见小家伙站起身，慢悠悠挪动步子，移动的方向好像是……卫生间？ 水豚来到卫生间门口，短壮的后肢伸直，腿一蹬地，前爪扒住门把手。把手在水豚重力的作用下往下转动，“咔嗒”，水豚的身子随着打开的门缓慢移动。 …… 沈萧然很直观地知道张小巴当初是怎么打开他房门的了。 张小巴打开卫生间的门之后，松开前爪，轻盈地落到地上，一只短短的后腿抬起，有力一踹，门又“啪嗒”一声关上了。 客厅静默，沈萧然在门关上后就开始了内心挣扎。 他很想知道小家伙是怎么上厕所的，跟人类一样？ 但是张小巴给他的感觉太人性化了，他总觉得在人家解决内急的时候打开门太失礼了。 心里一阵痒痒，沈萧然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挪动步子，手扶上门把，往下一摁。 ……不得了，它还知道反锁？ …… 一阵马桶抽水声响起，卫生间的门打开。 沈萧然坐在沙发上，转过头去。水豚从门把手上落地，慢悠悠来到沙发边上，一跃而起，稳稳窝进新买的水豚坐垫里。 沈萧然：“洗过爪子没？” …… 张小巴抬头，小眼睛默默地和他对视。 沈萧然轻笑，拿过一块拧干的手帕帮他擦了擦四只爪爪，“明天就让人过来新设一个低矮的洗手台。” 张小巴眯着眼享受服务。 仔仔细细将爪子每一个角落都擦干净以后，沈萧然放下手帕。 “那件事的后续，我想你应该需要知道。” 张小巴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抬头认真听他继续说。 “警方顺藤摸瓜，捣毁了整条黑色产业链。那些人经手的猫不计其数，这次捉了你，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对野生动物下手。法院按情节轻重，判处他们三到十年的有期徒刑，还有罚金。” “那对夫妻出来以后，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沈萧然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摸着水豚的毛，“那些死去的猫，已经被集中火化安葬了。被偷来的猫大部分都找到了主人，流浪猫有一部分被领养了，剩下的一部分在收容所里，至少吃喝不愁。” “以我目前了解的，有只缺了一只眼睛和半截尾巴的白猫，被别墅区里的一个女大学生领养了，我见过她，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子。也多亏她，我才能找到你。” “陈易，就是带我来找你的警察，领养了一只眼上带疤，有些酷的流浪黑猫。他说这只猫很符合他的气质，正好和他家的奶牛猫中和一下，希望它在黑猫大哥的影响下，学会什么叫安静和沉稳。” “不过这只猫警惕心很强，估计他们要熟悉亲近还需要点时间。” 张小巴很高兴，高兴得发出手扶拖拉机的声音，沈萧然被这第一次听到的鬼畜声音逗得低笑。 太好了。 颠沛流离了大半生，不相信人类的黑猫大哥也能感受到来自主人和家的温暖和安心了。 那只受尽折磨的阴兽的孩子也有人爱和照顾了，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主人，不会再把它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不会再虐待它。 它应该能够安心了吧。 只是没想到奶牛猫的主人真有枪…… 沈萧然轻轻揉了揉水豚的头，“你当时是想救它们，是吗？” “啾。” 第14章 卡皮巴拉有水玩了 午后，一人一豚安逸放松地待在沙发上，明亮静谧的客厅被一种淡淡的温馨气氛包裹。 沈萧然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养了小家伙之后，没事的时候就越来越喜欢靠坐在客厅沙发上度过闲暇时光。 以前在家大部分时候，他要么窝在书房里做做题或者看看书，要么在健身房里练跆拳道，踢踢沙袋，活动筋骨。 现在的沈萧然靠在沙发上，仔细阅读那本《水豚养殖技术》，偶尔抬手顺顺趴在一边，昏昏欲睡水豚的毛。 看到某个段落，沈萧然饶有兴趣地开口，“原来水豚会吃自己的便便？你刚刚把自己锁在卫生间，莫非在偷偷吃……” 张小巴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叼住他的衣角轻拽表示拒绝污蔑。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家胖头不干这事……”沈萧然笑着扶住水豚下颌，轻轻从豚口里救出自己的衣角。 张小巴懒得跟这明知故问的人类计较，换了个姿势继续瘫着。无意中看到落地窗前的黑影。 他跃下沙发，来到那只阴兽面前，“怎么来了？看过你的孩子了吗？它现在有个很好的主人，会爱惜它，保护它，不必再担心了。” 阴兽走近他，无声地张了下嘴。 这个世界的能量还不足以能让它以这种形态与外界沟通。 张小巴愣了下，“是要走了吗？” 它将脑袋凑过来与他轻轻蹭了蹭。很温暖的，毛茸茸的感觉。 张小巴也给予回应地蹭蹭。 下一刻，眼前的黑影就像一团雾被一阵风吹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些散发着微光的星星点点在半空中摸不着方向似的瞎转了阵，而后聚在一起直接穿过落地窗往一个方向飞去。 是他落入这个世界的空间裂缝的方向。 有点想父王母后和小拉了…… …… 另一个时空，水豚王国，王宫里。 湖泊清澈见底，被绿茵茵的草坪围绕，一株热烈绽放的花枝探进湖泊对面的窗子里。 “啊啾！” “啊啾！” “啊啾！” 宽阔安静的书房里，三道喷嚏声同时响起。 坐在一张书桌前，懒懒拿着笔的少年支起一只手撑住圆嘟嘟的脸颊，用笔随意拨了下花枝，“母后，一定是哥哥想我了。他要是在这里，肯定舍不得我这么累的。为了让远方的他安心，我决定今天先写到这里。” 另一张书桌前，一个王冠歪歪斜斜，浑身充满了随性气息的中年帅大叔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一定是小巴想我了。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坐在这处理我的私事呢？我得赶紧去找他……” 一双十指纤纤的素手强硬地将想起身的男人摁回椅子上，扶正王冠，温婉的女人柔声开口：“这不是你的私事，是国务。举国上下都惫懒懈怠，你身为国王，请勤政律己，起到表率作用。” “小巴那边，研究团队正在寻找联系的方法，你去了也没用。不用担心小巴，我相信他能照顾好自己。” 而后转头对另一书桌前的少年道：“我记得你刚坐下半小时不到。小巴不在，没人帮你写作业。先把十天前的作业补完吧，你没有时间劳逸结合了。” 女人嘟囔：“小巴一定想我了，心疼我大好的午后时光，还得在这监督你们两个。” 父子俩对视一眼，认命埋首，补作业的补作业，处理国务的处理国务。再抬头时，女人侧躺在柔软的沙发里睡得正香。 …… 沈萧然下意识再次伸手，却摸了个空。 张小巴想念着想念着，就蹲趴在落地窗前发起了呆。 身体突然悬空，来到一个草木香的怀抱。 “带你去个好地方。” 大约是相处久了，即使自家水豚日常一副慵懒呆滞的样子，绝大部分时候都心如止水，沈萧然也能大致察觉到它偶尔的情绪变化。 刚才的水豚……似乎有些落寞。 沈萧然抱着水豚穿过客厅，眼前豁然开朗。 张小巴睁大眼睛。 阳光热烈，蔷薇满院。淡粉、深红、鹅黄、粉白，各色蔷薇花密密匝匝铺满了院墙和篱笆架。 张小巴在家很少走动，一直不知道，客厅后面是一个大大的庭院。王宫的花园比这里要大许多，却给不了他这样的震撼。 这里仿佛是蔷薇的世界，三方围墙俨然成了蔷薇花墙，庭院中一丛丛蔷薇肆意盛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和绿叶相交织，阳光下，温柔、明艳、浪漫。已是夏末，大有拼尽全力，开到荼蘼的架势。 空气中弥漫着花的馨香，沁人心脾，张小巴不由得翕张鼻翼。 沈萧然抱着他穿过一丛丛蔷薇，“这些是我爸在二十年前为我妈种下的，每年精心养护，现在看来成果不错。” 穿过庭院的一道拱门，张小巴依依不舍地收回流连在院子里的目光。 “到了。” 上方传来沈萧然微扬的声音。张小巴向前看去，是一个四四方方，宽敞明亮的露天游泳池。 怀里的水豚发出拖拉机般的愉悦声音，沈萧然笑着蹲下，将它放在泳池边上。 “去吧。” 张小巴毫不犹豫跳下泳池，清凉的水包裹全身，不由得眯起眼睛，将全部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眼睛和耳朵。 自从变回原形后，他就难以调节自己的体温，被抓的那段时间在这方面遭了老大的罪。所幸沈家空调到位，从早到晚温度适宜。但是水豚天性喜水，这片游泳池对于现在的张小巴来说，简直是仙境。 泳池里的水是可控温的，夏季凉水，冬季温水，沈萧然不用担心水豚中暑或着凉。 递过去一根胡萝卜，水豚惬意地啃一口，边游边嚼。四只带蹼的爪子在水下拨得正欢。 一只麻雀落在水豚头顶，水豚也不在意，带着鸟在水面上匀速平移。 沈萧然看着这一幕，拿出手机，“咔嚓”一声。 水豚和麻雀同时看向声音来源。 有趣的画面被定格下来。 沈萧然对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观赏半天，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将照片发给了自己的好兄弟。放回兜里，不顾不停震颤的手机。 第15章 插血为盟 晨曦洒在浅灰色的被面上，张小巴从大床上醒来，日行一例对着太阳放空。 浴室里传来盥洗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萧然的床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睡觉的窝。他大概只在他附带小庭院的豪华别墅小窝里睡了两三个晚上。 事情的开始大概是，某天他在新窝里睡得正香，突然被一双手抱起，迷迷糊糊中听见自家主人低沉的自语，“客厅这么大，晚上睡在这还是冷了些……” 然后他就被抱到了主人卧室。后来的晚上，每个固定的时间点，他就在半睡半醒中以同样的理由被抱进卧室。 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会觉得他在几近恒温的客厅里睡觉会冷。 为了不麻烦自家主人每天晚上都要轻手轻脚抱着他走到楼上，后来到了睡点，他就自动自觉地走进卧室爬上床，安安静静地窝在一侧被子里。 反正睡在哪里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于是新购置的小别墅就开始了在角落堆灰的生涯。 沈萧然洗漱完，走出浴室，看见水豚又在朝拜太阳，贴心地没打扰。 待早餐结束回来，发现水豚还未朝拜完毕，于是说：“我去学校了，早餐在老地方。” 张小巴“啾”了声，礼貌回应，身体暂时没有挪动的迹象。 沈萧然忍不住揉揉他的头，已经习惯了，放心地拿上书包出发。 …… 青城一中，高二一班。 沈萧然刚放下书包，顾小斐就冲过来，手臂“啪”的一声撑在课桌上，先声夺人，表情严肃。 “沈小然！你竟然背着你的好兄弟偷偷养水豚！” “怎么？”沈萧然淡定地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坐下。 顾小斐突然换了个表情，绕过课桌，笑着凑近沈萧然，拿肩膀推推他，“有好东西怎么能不跟好兄弟分享呢？”表情莫名猥琐 。 沈萧然睨他一眼，“你说谁是东西？” 顾小斐一秒正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口误口误。” 继而原形毕露，“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这只小可爱！” 沈萧然好笑地看着他，“我阻止你见它了吗？” 顾小斐送上一个熊抱，“我就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沈萧然嫌弃地避开，“别忘了见面礼。” “哎，这次没带，下次一定补上。嘶……不过送什么好呢？” 想起第一天带水豚回家，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的场景，沈萧然的眉眼不由得染上笑意，“就你上次硬塞给我的苹果，也许是个不错的见面礼。” “啧，怎么能说是硬塞呢。”顾小斐激动，“咱家豚豚喜欢我们家的苹果啊！这还不简单？我让那边直接寄个十箱八箱的过来，绝对够它吃！” “注意用词。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沈萧然纠正。 “区别不大。”顾小斐大手一挥，大方地说，“你要是想，我们家来福也可以认你作主人。” 想起那只憨狗，沈萧然婉拒，“不必了。我有胖头就够了。” “胖头？谁起的名啊？看看我家来福的名字，多喜庆！这名起得也太不……” 对上沈萧然似笑非笑的眼睛，顾小斐紧急刹车，“……不拘一格了。朴素中不失大气，低调中不失别致。嘿嘿……嘿嘿……” “不过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养宠物嘛？怎么，真香了？” 沈萧然笑着没说话，拿出书本。 顾小斐突然想起什么，“哎哟我去！我昨天数学作业没写，快上课了，快！兄弟，作业借我抄抄。” “不借，自己做去。” “拜托了！我下次一定自己写。” “你每次都这么说的。” “沈小然……你忍心看你兄弟被罚站，在教室门外被其他班的当猴子看嘛……然——然——” 沈萧然心硬如铁，但架不住顾小斐的猛男撒娇的样子实在太膈应人了。 最终顾小斐还是如愿以偿拿到作业，像来福看到狗粮一样，欢天喜地，扑到座位上。 沈萧然无奈。 要说顾小斐其人，性子跳脱，学习三分钟热度，当初考上青城一中，他父母一度怀疑自己儿子考场作弊，但他们没有证据。 顾沈两家是世交。 顾小斐在还穿开裆裤包尿包的时候，第一次在沈家看到坐在书房里看幼儿书的沈小然，就为他超出同龄人的气质所折服。 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小孩，不简单。 彼时跟着顾爸看多了武侠剧的顾小斐，总梦想着自己出去闯荡江湖，包着尿包行侠仗义，做好事留奶吸。 每一个武侠剧男主角身边都少不了一个沉稳靠谱，肝胆相照的好兄弟。顾小斐深深觉得自己慧眼识英雄，满脑子都是——我要跟他结拜兄弟！ 沈小然从小就不太爱跟同龄人玩，习惯了一个人。突然身边多了一个哈士奇一样热情，憨憨，看不懂人脸色的小孩，烦且没办法。 这小孩还总是中二地嚷嚷着要跟他拜把子。后来无奈之下随口答应了，没想到这小孩搞得还挺正式，说要……按还在抹鼻涕的顾小斐说的就是“插血为盟”。 沈小然意思意思地拿削铅笔刀在手指头上划了浅浅一道口子，挤出一滴血到碗里，一滴进去就看不见了，只有沿着碗壁划过的红色痕迹，甚至没到达碗底。 顾小斐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拿着削铅笔刀半天下不去手，吸着鼻涕转头看沈小然，“要不你帮我划吧……” 沈小然也不犹豫，拿过削铅笔刀就在顾小斐肥肥短短的手指上浅浅划了一刀，血还没挤出来，顾小斐就憋不住地号啕大哭。 两家父母被哭声引来，见到桌上带着浅浅血迹的碗大惊，询问因果，沈小然把顾小斐欲要进行的骚操作淡定地向大人们解释了一遍。 顾小斐伸出血都没滴出来已经止住的手指，要妈妈给呼呼。 呼呼没得到，得到一顿竹笋炒肉。 顾父被顾母揪着耳朵一阵教训，“让你成天带这么小的孩子看武侠剧！还好没滴出来，要是这臭小子真喝进去，我晚上要给他刷几遍牙？片子都没收！” “别呀老婆……” “插血为盟”不了了之。 后来，沈萧然也就习惯了身边跟着一个好兄弟。 初升高时，顾父顾母原本想让儿子直接升上这所私立中学的高中部继续就读，到时候到国外随便读读镀层金就行了。 这所私立中学各方面都是顶尖，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但沈父沈母还是认为应该让儿子体验一下寻常高中生的校园生活。征求儿子意见，沈萧然倒无可无不可。 沈萧然考上青城一中是轻而易举的事，顾小斐得知沈萧然的意向后，誓死要追随兄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奋发图强，还真让他追随上了。 第16章 涌泉相报 张小巴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正想到游泳池享受一下水浴，就听见别墅门外传来一阵抓挠声，频率之高喻示着主人之心急。 知道是郝精神又找他玩来了，张小巴挪动小短腿以老方式打开门。 沈家的门质量很好，隔音效果同样优秀，郝精神第一天在门外站着、坐着、趴着以各种方式吠半天，都没能把巴弟呼唤出来。 这单纯的孩子也没想过巴弟不在家的可能性，坚韧不拔地对着门板一阵输出。 得亏水豚的听力敏锐，听到门板上沉闷的“咯吱咯吱”声，张小巴想起前一日郝精神阵仗颇大的道别，料想是小伙伴来了，兄弟俩才得以见面。 门一打开，泰迪就甩着尾巴扑上来，对着水豚的大脸一阵热情地舔。 张小巴心如止水地俯下头任它舔。 其实一开始泰迪是想舔小伙伴嘴巴的，但被巴弟严肃拒绝。郝精神失落了好一会儿，“为啥不让我舔？好兄弟就得这么打招呼……”尾巴都怏怏地垂着。 张小巴总不能跟他的狗兄弟解释人类社会亲嘴的特殊性。只好说，“因为我们水豚之间不能这么打招呼。” 郝精神精神了点，“那我见到你高兴咋办？我就想跟你打招呼……” 看着郝精神湿漉漉，真挚又期待的狗狗眼，张小巴：“或许……你可以舔我的脸。” 泰迪一秒精神焕发，“嗐！也行！” 招呼接收完毕，张小巴问：“精神哥，我们今天去河边玩吗？” 别墅区环境很好，游乐区、草坪、河流一应俱全。 之前张小巴和郝精神都在别墅区里乱窜——主要是郝精神。还碰见过被主人抱出来散步的小白猫。 张小巴最喜欢的地方自然是小河边，空气湿润，还能跳下去泡澡。 郝精神在河边松软的泥土里刨土撒尿，摸爬滚打一圈后，回来看到河里成了鸟窝的巴弟，直呼牛逼。 郝精神激动地左右横跳，“今天不去河边，上我家玩儿吧，我家有好玩的东西！” 张小巴并不对它说的“好玩的东西”抱太大期待，“好哦。” 郝精神摇着尾巴掉了个头，脱缰的野狗一样撒腿就跑，跑一阵习惯性地停下回头，果然张小巴不疾不徐地缀在后面，离泰迪尚有一段距离。 没办法，水豚散步就这速度。 郝精神跑一阵，等一阵，知道巴弟向来走得慢，也没催促。 一狗一豚来到郝蓝家所在的b区别墅门口，郝精神带着张小巴绕了别墅大半圈，在一处墙角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 这洞是郝精神锲而不舍刨出来的，郝蓝发现这个洞的时候，郝精神已经通过这个洞在外面疯玩好几回了。 毕竟不是每只狗都像我们巴弟一样聪明灵敏会开门。 别墅区的治安很好，别有用心的人连第一道门和外墙都进不来。郝蓝不担心家里进贼，再说这么小的洞，除非会缩骨功，一般人真进不来。 考虑到自己经常外出上课写生，郝精神这么精神一只狗在家确实有些寂寞，也就放任这个洞存在了。 郝精熟练地钻进去，“巴弟，快进来！” 张小巴沉默地看着和自己的头一般大的洞，在郝精神的催促下试探性地钻进去。果不其然的，卡住了。 郝精神见状急得团团转，“巴弟！加油！用力啊！再用点力！你可以的！” 不知道的以为张小巴在生孩子。 但是张小巴累了，用力太辛苦，何必为难自己。 趴在地上，保持着大头露在院子里，身体卡在院外的姿势，张小巴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某只猴对郝精神说，“要不你去把东西拿来吧，我在这看看就行了。” 几只麻雀落在张小巴的头顶和身体上，左顾右盼，呼朋引伴。 墙内的郝精神犹豫着。 墙外路过的猫看见胆大包天的麻雀们，爪子痒痒。胆子不小，敢在猫大爷面前活蹦乱跳，这群鸟莫不是在挑衅我。 迅速出击，寒光划过，麻雀惊散，张小巴感到身上一阵突如其来的锐痛，肌肉一绷，本能闪躲，一个用力，从墙外进来了。 “巴弟！干得好！” 张小巴看着自己秃了三条道的身体，白色的划痕清晰可见，本就呆滞的大脸更懵了。 墙外不知名的猫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 张小巴看着眼前凌乱不堪，如龙卷风过境般的客厅，感叹这就是艺术吗？ 郝精神兴奋地踩过颜料盘，在散落一地的画具上来回蹦哒。 “巴弟，来玩儿啊！这些东西我主人平时宝贝得很，碰都不让我碰呢。今早他急着出门，没来得及收拾，被我逮到机会了吧汪汪汪——” 眼见阻止不及，一幅就快完成的画被印上五颜六色的梅花印，张小巴陷入沉默。 难怪你家主人不让你碰呢。 郝精神正全身心投入地撒欢。 张小巴看着满地颜料，突然想起涌泉相报的事情，心思一动。 反正场面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精神哥，麻烦帮我个忙。” 叼着根画笔疯狂甩头的泰迪停下动作，满眼纯真地看过来。 …… 郝家的落地窗前，水豚安静一动不动地蹲趴在客厅地板上，一只泰迪叼着支画笔哼哧哼哧地挥毫泼墨。 直到夕阳西下。 …… “滴——” 沈家的门被打开。 “胖头宝贝！我来啦！！！” 顾小斐率先冲进来，然后卡顿住了。 “怎么愣在这——” 沈萧然关上门，走上前来，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也不由得愣住。与地上形状熟悉的不明物体面面相觑。 片刻后，沈萧然试探性地喊：“……胖头？” 黑白相间的水豚眨了下眼睛，“啾。” 沈萧然轻咳一声，忍住笑意，抱起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张小巴歪头疑惑地看着他。这态度好像有点奇怪。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你家胖头？！” 顾小斐反应过来，从沈萧然怀里拎过水豚的两只前爪。 张小巴的身体自然垂下，由于趴着忘了上色的浅褐色肚皮公之于众，从侧面看是一条清晰鬼畜的分界线。 沈萧然疯狂上扬的嘴角溢出一丝低笑。 “哈哈哈哈哈——” 张小巴被笑得前仰后合的人拎着身子前后晃动。小小的眼睛，大大的不解。 …… 郝家别墅。 “滴——” 郝蓝进门，五颜六色、或深或浅、或聚或散的梅花印强势映入眼帘。地板、沙发、画布无一幸免。 …… “郝——精——神——” 第17章 高调晒豚 沈萧然想要上前抱水豚去浴室洗干净。 张小巴抗拒地后退一步。 沈萧然疑惑。 水豚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全方位展示。 不好看吗？不喜欢吗？ 张小巴和沈萧然他们前后脚回的家，身上的颜料还没干透。刚才被沈萧然抱进怀里，有些蹭在了衣服上，白衬衫黑白斑驳，要报废无疑了。 于是水豚的身体像斑马得了斑秃症，黑白相间的身上掺杂了几小块形态不一的大地裸露色块。 沈萧然在顾小斐放肆的大鹅抽风式背景笑声中沉默半晌，心领神会。 蒙上良心，微笑点头，“好看。” 领会了一半。 张小巴小眼睛一亮，模特t台走秀般，往左走两步，往右迈两步，除了走的不是猫步，简直活灵活现。 喜欢吗？ “噗！”顾小斐涨红了脸双肩颤抖。 沈萧然睨了他一眼，看向水豚柔声说，“好看是好看，不过我们还是得洗掉，颜料干了可就不好洗了，到时候可能得把毛剃了才行。” 他说着拿出手机，画面聚焦，对着面前形象独特的水豚“咔嚓”一声，“好了，以后想看还能看。” 张小巴觉得甚好，一举两得。迈着小短腿率先走向浴室。 “哎哎！沈小然，快把刚才那张照片发我！” 张小巴：原来人类的审美都这么特别≡w≡。 浴室里，沈萧然注意到水豚身上秃了三条道，皱眉，“怎么搞的？” 张小巴：我也想知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张小巴洗刷干净，沈萧然换了套家居服出来。 只见顾小斐蹲在边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水豚头上竖着堆苹果。 掏出手机，拍下淡定地头顶苹果串的水豚。 “你在干什么？” 手一抖，排好队形的苹果全掉在地上。 顾小斐：“沈小然，你故意的吧……” “要玩找你家来福玩去。” “得了吧。让它站着不动都悬，我肯定连一个苹果都放不上去。胖头有兄弟姐妹吗？我也好想养一只啊……” 张小巴动了动耳朵。 另一个时空，在书桌前被母后盯着懒懒补作业地张小拉打了个喷嚏，嘟囔：“莫不是哥哥又想我了？” 身后传来温和的女声，“专注，别走神。小巴怎么可能只想你不想我。” 顾小斐：“哎，你家胖头也太乖了，在外面容易被欺负啊。” 沈萧然看了眼昏昏欲睡的水豚，“我不会让它被欺负。” …… 高二一班。 教室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赶作业的赶作业，吃早餐的吃早餐，聊天的聊天。 顾小斐蹿过来用手臂勒住沈萧然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干的事，识相点，乖乖把照片交出来。” 沈萧然无语地推开脖子上的手臂。 恰巧路过的班长好奇地问：“照片？什么照片？” 顾小斐：“沈小然家的水豚呗。” 班长是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家里不允许养宠物，平时作业写瘫了，就靠云吸可爱的小动物们续命。一听这话还得了，立即呼吸急促，面颊发红，放声惊呼。 “水豚？！就是那个卡皮巴拉？！” 顾小斐：“哎，可有意思了，我给你看照片。” 边上一群同学被素日循规蹈矩的班长的惊呼声吸引来，围了一圈。 黑白水豚的照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开。 …… 一个同学好奇发问，“……这是拍的时候调成了黑白默片模式？” 另一同学合理质疑，“……就算是黑白模式，这水豚身上也不该是一道儿一道儿的呀，而且这几块好像是褐色的。” “你们没发现这水豚后面的背景是彩色的吗？”终于有个智商正常，和一众同窗相比观察能力卓然的同学开口。 ！！！ 一众人如醍醐灌顶。 一阵静默，满堂爆笑。 “这谁家的小可爱啊？” “我好像听见说是沈萧然养的。” “还有照片吗？想看。” …… 其实大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指望班上的这位学神真给他们看照片。 高一报名时，沈萧然就出名了。 好多人奔走相问，那个长得贼帅超级有气质的男生是何许人也。结果从各所初中学校进来的学生无一认识。 当时顾小斐难得一次管住自己的嘴巴，好几次憋坏地躲在后面不出声。 直到开学典礼上，沈萧然从容地走上高台脱稿演讲时，台下一阵骚动，各班班主任都下来控场。 典礼结束后，有学生说自己初中时曾在一场顶尖水准的数学竞赛直播里见过沈萧然，代表的是鼎瑞中学，那个大名鼎鼎的贵族学校。 一时间，甚嚣尘上，什么言论都有，大家好奇鼎瑞中学的学生为什么会来他们学校，有人猜他家道中落，有人说他初中时犯了事，霸凌同学，威胁老师，险些闹出人命。 都是些怀着不为人知心思的人为了一时畅快嚼的舌根，其实根本无人知道始末，说的却跟有鼻子有眼儿一样的。 还有人说他是靠关系进的青城一中。 直到第一次大考，沈萧然的名字以将近全科满分的成绩高悬于年段成绩榜上，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打了一群暗戳戳搅浑水的人的脸。 大家都默认他是青城一中的风云人物，等着看这位才貌出众的学神混得风生水起。 无数女生摁住乱窜的小鹿暗暗准备好情书，无数男生深觉早恋无望，恰了无数柠檬。 结果一年下来，他们发现这位风云人物低调得不行，日常两点一线，活动不积极，社交不积极，身边除了顾小斐没有其他朋友。 一开始倒是有很多学生跃跃欲试地想要跟学神交朋友，后来他们发现这位学神虽然行为举止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周身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想要亲近连缝隙都找不着。 这大概就是男神和吾等凡人的次元壁吧…… 无数人知难而退。 还是有青春胆大，怀着粉红心事的女生顶着背后无数女同学和学姐的目光压力，给男神递情书告白的，无一不被极其果断官方地婉拒。 渐渐地，也就都歇了心思，默契达成男神是大家的共识。 这样的次元人物，竟然爽快地拿出手机，跟他们分享那只奇特水豚的日常生活照，眼神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嘴角扬起的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弧度。 从拍下水豚第一张照片起，沈萧然就走上了疯狂抓拍、偷拍and晒豚的不归路。 同学们起初震惊，难以想象男神一脸痴汉地给自家水豚疯狂拍照，然后暗戳戳对着照片回味的场景。 后来随着一张张照片划过，有趴着头顶苹果串的，有安详泡澡头顶麻雀的，有玩偶一样挂在门把上的，有仰躺在水中吃胡萝卜的，有对着太阳朝拜的，那慵懒惬意的小眼睛，无一不散发着安宁的气息。 众人渐渐沉迷于吸水豚中。 班长捂住心脏，“太萌了……” “天！这是什么神仙水豚……” “切！长得跟猪一样，奇奇怪怪，一看就蠢笨得不行，有什么好看的……” 第18章 我家水豚美丽动人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乱入。 人群后方，一个戴着眼镜，阴郁瘦弱的男生拉开椅子，背对众人坐下。 班长原本就红扑扑的脸添上了一抹气愤的颜色，“刘文，个人审美存在差异正常，但人家卡皮巴拉也没吃你的用你的，跟你无怨无仇，不至于说得这么难听吧！” 刘文转身不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 “不是。” 沈萧然遥遥直视他，眼眸黑沉沉的，仿佛要看进人眼底，“在动物界，水豚的智商是很高的存在，它们有极强的学习能力，有家庭观念和群体保护意识。” “而我家水豚，”沈萧然骄傲勾唇，“能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学会开门。能察觉我的情绪，想办法让我开心。能为了被违法捕捉的动物，独自深入贼窝，与不法分子斡旋。” “哇！”班里一阵讶异捧场的低呼。 沈萧然继续一本正经吹彩虹屁，“并且据我所知，它在水豚圈里是审美标杆的存在。综上所述，我家胖头聪明机智，勇敢善良，细心体贴，而且美丽动人。哦，它还比你懂礼貌。” “你……” 你说谁不懂礼貌？ 轮到刘文涨红了脸。 他想辩驳，又觉得争辩这种问题颇为幼稚，就像是三岁小孩要肯定。想骂人，但沈萧然人高马大地坐在最后一排，没站起来就给他这种细狗满满的压迫感。 简单来说，他不敢。 沈萧然：“我家的水豚有我的喜欢就够了，不需要你的肯定。另外，”他顿了顿，“我并不认为你比猪要可爱。” 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 沈萧然平时言行有度，即使谣言最盛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与任何人起过冲突。确切来说，他不怎么把周遭的事情放在心上，对大多事物都无所谓。 没想到今天持续开炮，护自家水豚跟护犊子一样。 明明全程不带一个脏字，言辞温和得不行，他们怎么觉得嘲讽力度拉满，好像听到了脸被打到地上的声音？ 刘文脸涨得跟猪肝一样，猛然起身，椅子在地面摩擦过尖锐刺耳的声音，倒了下去。 “是！我没法跟你比！你了不起！大家都喜欢你！不就是成绩好了点，家境好了点，不就是会投胎嘛？” “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家里给你请了很多私教吧？多少钱一节课啊？还不都是硬拉上去的。” “别总是一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模样，你比我们高贵在哪里？我他妈看见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恶心！”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被突然破防的刘文搞得一脸懵逼。 不至于吧…… 刘文平常是个很要强的人，尤其在现在社会对于高中生来说是生活重心和价值体现的学习方面。看见他的时候都在学习，在学校里的时候屁股几乎没从椅子上离开过。 他们知道刘文不喜欢学神，起初听到很多次他在背地里编排人家。 但问题是，成绩比他好的不只学神啊，他们不知道刘文为什么尤其针对人家。难道是因为人家是最突出的一个？ 刘文喘着粗气，眼球通红地瞪着沈萧然。 沈萧然不带情绪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小斐咳了声，尴尬地开口，“那个刘啥，你可能有些误会。他家压根没给他请——” “叮铃铃铃——” 铃声响起，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拿着教案走进来，头顶两边的几绺头发往中间聚拢，极力维持住地中海岌岌可危的尊严。 “上课了上课了，怎么都站着？赶紧回座位上。一个人浪费一分钟，四十个人就浪费大家四十分钟了啊。” 作鸟兽散，各就各位。 庞应国看了刘文一眼，“刘文，先坐下上课。” 刘文梗着脖子又瞪了沈萧然一眼，低头扶起倒地的椅子坐下。 “先把昨天发的试卷拿出来……” …… 庞应国将教案往讲台桌上磕几下，整理整齐，“今天的课就先讲到这里。明天就是学校组织的秋游了……” 话还未讲完，底下一阵躁动。 都是坐穿冷板凳的高中生，学习课业压力繁重，被困在教室里久了，看多了学校的铁栏杆。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里，但凡出现一丁点儿不一样的波动，就是激动人心的大事。 “老庞——班费拿点出来给大伙买些零食在车上吃吃呗，路上多无聊啊！” “我要肥宅快乐水！” “我要辣条！” “我要喵喵大礼包！” “嘁，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要榴莲！” “咦~~” “你敢在车上吃，看我们围殴不死你！” “哎，留下来过夜看个日出呗！” “都安静！”庞应国无奈，“班费哪里够你们这么霍霍的，想吃东西自己自费去，带什么我都不管。过夜想都别想。” “明天去山上的车就停在校门口，大家统一在校门口集合。车上贴着班级，别坐错了啊。东西都带好，别丢三落四的。” “最！重！要！的是，上山之后不要往偏僻的地方跑，注意安全……” 下课铃声响起，庞应国看了眼刘文，“刘文，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 教师办公室里，庞应国坐在工位上。 “上课前发生了什么事？” 刘文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看不清表情。 庞应国叹了口气，“学习上进是好事，有胜负欲也是好事。但人生除了学习、工作，还有很多美好的人、事、物和景色是值得你去好好看看的。” 刘文低着头无声冷笑。 庞应国：“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未来的路很长，不要死盯着眼前的一件事，把目光放宽。沈萧然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老师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 “好了，下节课快开始了。快回教室去吧。” 刘文从始至终不发一言，走出办公室的一刻，苦笑着自语，“我是个聪明的孩子？” …… 放学后，顾小斐风风火火冲到沈萧然课桌前。 “沈小然，我明天去你家找你，我们一起去学校。” 沈萧然低头整理书包，戏谑：“怎么？秋游还要手拉手？” 顾小斐打了个寒颤，“哎呀，难得的特殊日子，不得有点特殊的安排。好兄弟一生一起走呀。” “给咱家胖头的苹果已经寄过来了，到时候记得跟胖头说是我送的啊。我家上次还剩一袋苹果，我明天带过来咱们路上吃。” 沈萧然无语，“有这么好吃？” 顾小斐：“嘿嘿，胖头懂我。” 第19章 卡皮巴拉被打包带走啦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高气爽，正是秋游的好日子。 沈家别墅的门铃响起。 吃完早餐正趴着消食的张小巴听到声音走到门边，屏幕上怼着顾小斐凑得极近的大脸。张小巴差点儿没认出来。 轻轻一跃，打开门。 “沈小然，我来——”顾小斐一只手提着书包，一只手扬起招呼打到一半，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张小巴落地，迈着小短腿从门后边走出来，静静蹲坐下来。 顾小斐疑惑地探头将客厅、厨房甚至更远的地方望了一圈儿，诧异地收回目光。视线无意间下移，直直对上近在腿前的一张截形大脸。 “卧槽！” 顾小斐被凭空出现的胖头惊得后退一小步，顿了顿，眼神惊喜放光， “胖头！你给开的门吗？沈小然说的时候我还难以置信，咱家胖头还真是个会自己开门的聪明崽！” “刘啥那小子要是只水豚还不一定有我们胖头聪明呢……”顾小斐嘀咕。 张小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让开道趴下来继续消食。 顾小斐蹲在一边，手贱地戳戳他的大鼻头。见水豚没反应，又继续戳戳戳，戳戳戳…… 沈萧然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这一幕，“别打扰它。” 顾小斐从地上跳起来，“沈小然你也太慢了，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沈萧然瞥了眼挂钟，似笑非笑，“看了。所以这么早你是想去校门口迎接司机师傅吗？” “难得的秋游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 “我记得你们家平常没少出国旅游。” “哎呀，这怎么能一样呢？这可是全班的人一起走，机会难得，你想想得有多热闹，那叫一个欢声笑语，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张小巴听着耳边两人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睡起了回笼觉。 顾小斐：“哎，对了，我书包带子断了，这袋苹果借你包一用呗。” 沈萧然：“随便。” …… 张小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有个把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迷迷糊糊中闻到一阵熟悉的清香。 他闭着眼睛翕张鼻子，被这股气味牵着向前走去，鼻头突然撞上了障碍物。得亏步子懒洋洋，堪称龟速，撞上去之后倒不太疼。 被迫清醒，睁开眼睛，发现罪魁祸首是门口的柜子。 气味来源于放在柜子上的书包，张小巴很熟悉，是沈萧然每天背着上下学的包。 气味也很熟悉，就是自己第一天遇见沈萧然时，勾引得他不顾一切咬住沈萧然裤腿的气味。 想起自己头一天来到这个新窝，从同样的书包里掏出来啃的苹果，张小巴小眼睛一亮。 这是又要给他投喂那种特别好吃的苹果了Ψ(￣?￣)Ψ。 无需等主人投喂，张小巴很自觉地跳上柜子，将书包拉链打开，大头钻进去叼出一个苹果，两只爪爪揣着吃得眼睛又重新眯了起来。 袋子里的苹果被一个个消灭，不久就几乎全军覆没，统统葬身豚腹之中。果核还被讲文明懂礼貌的水豚丢进了垃圾桶，无意中进行了毁尸灭迹。 袋子里还剩最后一个独苗苗，躲在书包最底部的角落里。 书包很深，张小巴将大半个身子埋进去才找到，只剩两只后腿在外面。 张小巴借着细微的光线和灵敏的嗅觉，满足地叼起最后一个苹果。秉持着省力原则，比起将大半个身子缩回来，他选择把独独露在外面的两只爪爪迈进书包。 安逸地蹲坐在书包里啃果果。 “咦，我刚刚没拉拉链吗？” 顾小斐远远看到书包半开，走过来。 沈萧然刚好换完衣服，“胖头呢？” 他本来想在出门之前再rua一遍水豚。 “嗯？刚刚还在这的。”顾小斐环视四周，手摸上拉链“咻”地拉上了，“应该到后面泳池泡澡去了。哎呀快点快点！回来就能见到了，不差这一面，别整天黏着人家胖头。” 顾小斐看沈萧然不急不躁的样子就心急，干脆直接背上沈萧然的书包往外蹿，“你别说，我家这新研究的苹果就是香，都用袋子装着放包里了，这空气里还能闻到一股子苹果味。” 沈萧然：“你这包……” “不要了，里面没东西。你回来后直接扔了吧。反正用了你的包，今天的书包我帮你背。”顾小斐边说边走远。 沈萧然最后环视了一遍客厅，仍不见水豚踪影，只好关上门出门去了。 客厅里，一袋子的苹果核静静堆在垃圾桶里。 路上，顾小斐扯了把书包肩带，看上去有些吃力，“沈小然这包里都装了些啥东西？加我一袋苹果不至于这么重吧……” …… 终于坚持到校门口。 一辆辆大巴车已经在门口排列等着。每个班的学生在各自班级的大巴车前方空地上集合。 顾小斐找到自己的班级团体，就气喘吁吁往对面的大巴车上走。 庞应国站在班级人群前方，“哎！顾小斐！先集合列队，等到齐了清点完人数再上车！” 顾小斐往车上跑，“老庞！这包太重了，等我放个包就下来——” 庞应国见他大汗淋漓的样子，摇摇头。 顾小斐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包放下来，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响。赶紧下车。 庞应国见到他，取笑道：“哟！这是带了多少吃的，累成这个样子，分老师点儿呗。” 顾小斐喘着粗气，挥了下手：“苹果要吗？” 看着顾小斐仿佛累成狗的背影，庞应国摇头叹气，“唉，现在的年轻人，背个苹果都能累成这个样子，看来还是平时锻炼少了。回头得让他们体育老师在课上跑圈的时候盯紧点……” …… 沈萧然姗姗来迟。 顾小斐已经重新精神焕发，和周围的同学聊得正嗨。 人到齐清点人数完毕，大家陆陆续续上车。 顾小斐率先找到自己放包的位置，朝沈萧然招手，“这里这里！” 沈萧然走过去，肩膀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阴郁瘦弱的男生瞥了他一眼，从旁边走过，丢下一句轻飘飘的“不好意思了”。 顾小斐替好兄弟抱不平，“他故意的吧……再这样下去迟早教他做人。” 沈萧然：“不必理他。” 坐在他们另一边的班长站起身，再次清点完人数，“都到齐了。” 引擎声响起，大巴车渐渐加速，上路了。 顾小斐向沈萧然抱怨，“你这包也太重了。” 沈萧然调侃：“一袋苹果就累到了？” 顾小斐睁大眼睛：“哪是因为一袋苹果？你到底在包里放了啥，也不跟我说，存心折腾我是吧沈小然。” 沈萧然莫名，意识到不对劲，拿过书包，提到手中就发现重量不寻常。手臂发力，上面的青筋浮起，肌肉群分明，单手将包拎了过来。 顾小斐张大了嘴，无声鼓掌。 拉链拉开，露出一个平坦的黄褐色大头，紧接着一张截形大脸闯入视线。 第20章 再现黑影 “胖头？！”顾小斐不可置信惊呼。 沈萧然的手顿住。 张小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只知道自己正抱着苹果大快朵颐，本就细微的光突然全部消失了，然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带到半空中。 他愣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算了，这苹果真好吃。 一边啃苹果，一边听着近在耳边的喘息声。 等啃完最后一个苹果，喘息声已经跟驴叫一样。犹豫了下，他摸黑扒拉塑料袋，把苹果核装回了塑料袋里。 然后在黑暗里静静待着，体验了把人力上下摇篮的快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后来他是被屁股落地时“咚”的一声吵醒的，屁股后知后觉一阵疼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然后他的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在他快要再次睡着时，世界突然明亮，接着看到沈萧然放大的俊脸和顾小斐一惊一乍的呼声。 车上的学生都沉浸在喜悦兴奋之中，像小鸟一样不停叽叽喳喳，车内一片喧闹，几乎无人注意到顾小斐的惊呼。 只有坐在另一边的班长像接通了胖头雷达，听见“胖头”的名字，眼睛“唰”的亮了，转过身来，“胖头？胖头怎么了？我要看我要看……” 话没说完就看到一个黄褐色大头，接着对上一双淡然的小眼睛。 本以为又能欣赏到胖头新萌照的班长：(???) 提问：正主突然出现在面前，粉丝应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胖、头？” “啾。”张小巴礼貌应声。 双手扶住激动得通红的脸颊，班长无声尖叫三秒钟，心理建设一秒钟，然后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摸到了！！！ 我摸到了！！！ 再次无声尖叫三秒钟，手在手感颇好的毛上不断摩挲。 好好摸！！！ 人生无憾了…… 正沉迷摸豚无法自拔，她的手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开。 顺着手看去，水豚的主人无声地看着她。 顾小斐热心地充当双簧后背的角色，“摸够了没？” “额……够了够了……” 沈萧然垂下眸子看了眼她的手。 顾小斐：“摸够了就快把手收回去。” “好的……”班长尴尬地收回手。 沈萧然温和微笑，“不好意思，我家水豚比较怕生。” …… 班长看着沈萧然腿上如老僧坐定般的水豚，觉得以沈萧然的定义，世上大概没有不怕生的生物了。 没关系！不能够亵玩，她可以近观！ 沈萧然弹了下水豚的大脑壳，眼含笑意，“搁我这大变活豚呢？” “啊——” 顾小斐一声惨叫，“我的苹果——” 沈萧然了然，笑着伸出食指划过张小巴大鼻头下的嘴，“贪吃鬼。” 张小巴不好意思地动动耳朵。 班长在一旁瞧着一阵手痒。 沈萧然手指微动，然后顺从本心地捏住水豚的一边耳朵不住揉捏，没注意到不动如山的小家伙身体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 此时张小巴的内心：w(?Д?)w 被捏耳朵的感觉好奇怪…… 班长：呜呜，我也想摸……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种难言的味道，对于水豚灵敏的嗅觉来说简直是生物炸弹。 “卧槽！” “陈大壮！你竟然真在车上吃榴莲！” “弟兄们！揍他！” “冤枉啊！不是我！啊！！！” “快说！把榴莲藏哪了？” “那么大块东西我能藏哪啊！藏我屁股下面吗？我去！谁摸我屁股！” “咦，好像真不是他。” “啊，那是谁？快点出来自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车内一阵混乱，女生捂住鼻子，男生互相搜查。 坐在最前排的庞应国默默抿紧了嘴巴，一侧脸颊隐隐约约鼓起一小块。 ……他只是喜欢吃榴莲糖而已，他有什么错？ 他也没想到一颗糖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见某位中年男教师腿上七八张黄色的糖纸，无声地抽了下嘴角，默默把边上的窗户打开。 张小巴默默把头死死埋进沈萧然怀里，试图让清新的草木香盖过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沈萧然嘴角微扬地环抱住水豚。 班长鄙视。他爽到了?_?｀ 呜呜，来我怀里——姐姐的怀抱永远对你敞开！ 阴郁瘦弱的男生坐在最后一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还露出一半大脸的水豚。 似是感受到某道不寻常的视线，水豚朝大巴车后排看了一眼。 …… 大巴车已经来到了山脚下，顺着盘山公路蜿蜒向上行驶。 路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张小巴微顿，从沈萧然腿上爬到靠窗的顾小斐身上，扒在窗户边上试图看清被远远落在车后方的景象。 可惜山路弯弯绕绕，刚才经过的地方早就看不见了。 顾小斐受宠若惊，“胖头竟然主动和我贴贴！” 沈萧然突然怀里空空，无声看了他一眼。 顾小斐全然不知，忘情炫耀，“胖头这是更喜欢我吗？” 班长：羡慕jpg. 他一把抱住水豚，“来我家吧胖头！沈小然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班长：我也能！！！ 顾小斐：“大客厅、大花园、大泳池咱都有！” 班长：咱都——这个没有……喔，我家不能养宠物┭┮﹏┭┮ 沈萧然柔声开口，“胖头，毛都被抱乱了。过来，我帮你顺顺毛。” 张小巴乖顺地回到沈萧然腿上。 沈萧然满意地抱住怀里的水豚，顺着不存在的乱毛。 顾小斐腹诽，奸诈。 班长：甘拜下风。 …… 大巴车停在半山腰处，学生们需要在这里下车，拿着被分配到的野炊用具爬到山顶。 满山红叶，空气里弥漫着山野才有的清新气味。 大家边赏景边往上爬，尽管带着用具，倒不觉得多费力。 未免被老师同学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张小巴被放回了背包里。 这次是沈萧然背着。 顾小斐看着沈萧然背着背包爬了这么久还气定神闲的背影，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第21章 有人偷水豚啦 观音山处地偏僻，近两年才实施开发，尚未开发完全。还没进入大力营销阶段，因此人烟稀少，生态环境极好。 开发商跟校长是多年好友，一次聊天时听说一中近期计划安排学生秋游，正愁没有合适的地点。他就向校长自荐了这块新开发地，并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安全隐患。 校长犹豫片刻后，同意了这个提议。 一来这座山目前游客不多，山顶正好有一块巨大的空地，可以供几个班的学生野炊，不怕一群放出去就开始野的小崽子打扰别人，也不用担心学生被人流分散。 二来正好可以帮好友试试这块新开发地，给点体验反馈和建议。 众人终于爬到山顶。 班长壮志豪情，“会当凌绝顶！” 顾小斐靠在栏杆上，展开双臂，“一览众山小！” 沈萧然不打算陪他们吟诗，背着包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不远处传来庞应国心力交瘁的声音。 “大家不要在边上打闹！注意安全！来几位同学生一下火，你们几个去处理食材。哎！顾小斐！又是你这个臭小子，给我从栏杆上起开！” 沈萧然把书包放在柔软的草地上，拉链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保证空气流通，旁人不凑近仔细看很难发现里面坐了只活生生的水豚。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等我回来。”说着隔着书包摸了摸。 “啾。” 刘文在灶火旁边静静看着这一幕。 “刘文，你行不行啊？隔壁班早就开烧了。” 他看了那人一眼，低头继续生火。 班长很想趁沈萧然不在，多跟胖头亲近亲近，可惜身担重任，分身乏术。 一阵兵荒马乱后，这顿野炊逐渐步上正轨。空气里飘荡着食物的香味，张小巴闻着有些饿了。 沈萧然来得正好，见水豚还乖乖待在书包里，不禁低笑，将拉链拉开，露出大头来，“在里面闷吗？” 张小巴“啾”了声，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食物。 沈萧然摸摸大头，将有意无意留的果蔬递给他。 张小巴抱住其中一根玉米就开始啃。 沈萧然见他在书包里吃得欢，没有要挪窝的意思，就把剩下的食物放在书包边上，把拉链拉上了点，柔声说：“待会儿想出来就出来，去草丛里玩玩也行。不要跑太里面了，这深山里还不知道有没有野兽。” “啾。” 知道小家伙是只聪明有分寸的豚，而且脖颈上戴着他之前套上的宠物定位器，沈萧然还算放心。 “哎，沈小然，别偷懒啊！” 沈萧然无奈扶额，把食物给水豚往书包旁挪近了些，起身回去加入野炊。 角落的草地上，一个书包里时不时伸出两只小爪子，抱住旁边的食物就缩回缝隙里去。 没消多久，张小巴就解决了全部的食物。玉米棒和果核一类的都被装进了书包底下那个塑料袋，和孤零零的苹果核团聚。 一只爪子捂嘴满足地打了个嗝，张小巴静静发呆消食，发起了饭困，昏昏欲睡。 那边的众人已经吃完饭了，边插科打诨边消了会儿食，开始收拾用具和场地清理。 沈萧然正想再去看看水豚，就被庞应国叫住，“沈萧然，过来我跟你讲讲这次竞赛的事情。” 顾小斐不知道疯哪儿去了，沈萧然拜托旁边的班长，“帮我看着点胖头。” 班长小鸡啄米点头。 班长见水豚一整天乖乖待在书包里，伸出爪爪吃东西的样子，早就心都化了。不用沈萧然说，也一直密切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只是好像好几次她隔着书包远程吸豚的时候，刘文都在那附近晃悠。 大概性格使然，在班上人缘太差了，没人与他一道，在这种日子里与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只能独自在角落消磨时间。班长没将这个巧合放在心上。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众人集合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几个人。 耳边少了道叽叽喳喳的声音，沈萧然皱眉，环顾四周，发现顾小斐不见了。 这是有人举手说，“陈大壮那几个人不在这里。” 庞应国肉眼可见地慌了，细心打理的发型一早在又是爬山又是当鸡妈妈的一天里迎风凌乱了，地中海露出全貌。 这种时候，学生们也没心思取笑老庞了，纷纷四处寻找同学。 庞应国强作镇定，“大家至少四个人一起走，别走散了，我们分头找。二十分钟后无论找没找到人都回到这里集合，不要走得太深入了，身边的同学互相监督。” 沈萧然看了一眼草地上的书包，跟着一队人先往一个方向去找顾小斐他们。 二十分钟后他们回来，发现顾小斐和陈大壮几人已经回来了。 一个个大小伙子抱着一堆柿子低着头，接受老庞的暴雨惊雷。 顾小斐偷偷看了眼沈萧然，做了张苦瓜脸。沈萧然冷笑，无声做了个口型：活该。 苦瓜脸瞬间枯萎。 一阵输出完毕，庞应国叹了口气，擦了把被风吹冷的汗，挥挥手让他们回去集合。 顾小斐揣着柿子艰难地走过来，“沈小然，你听我解释。刚才陈大壮他们说那边树林里有很多柿子树，我就想着跟他们去摘几个来。本来想叫你来着，你不是正好被老庞叫走了嘛。我也没想到这么远……” 沈萧然懒得听他解释，视线下意识投向草地，只见上面空空如也…… ！！！ 我那么大只水豚又不见了？！！ 正在清点人数的班长突然被拽住手臂，懵然转头对上沈萧然黑沉沉的眼眸。 “有看到胖头吗？” “胖头不就在……”班长看向草地，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瞬间明白了什么，张大了嘴，“胖头不见了？！” 柿子落了一地，果肉迸裂，黄色的汁液溅在裤脚上，顾小斐惊呼，“胖头不见了？！” 沈萧然看着班长，“嗯。你仔细想想，最后一次看见我的书包是什么时候？” “就是去找顾小斐他们之前啊……找人之前我还往那看了一眼呢，那时候明明还在的呀……”回忆起刘文频繁出现的身影，班长睁大眼睛，“该不会是刘文……” 沈萧然眼神一凛。 “报告，还是少一个人！”另一边也在清点人数的副班长焦急开口。 “刘文不见了！” 第22章 寻找胖头 庞应国刚擦掉的汗又冒了出来，很想对着山川，对着天空，对着云，对着风，对着漫山红叶咆哮，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啊！！！ 人心惶惶。 其他班级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见一班的人集合了这么久都没动静，有相熟的老师过来询问，“庞老师，你们班还不走吗？天色不早了。” 庞应国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有一位同学没找着。” “啊……”那个老师惊讶捂嘴，“这……要不我留下帮你们一起找找，让李老师帮我带学生们下山。” 庞应国看看天色，估计再过两个小时就要擦黑了，这么多人下山还要时间。 “不必了。剩下的学生必须得安全回到家，陈老师，麻烦帮我把他们一起带下去。我留下来再找找人。” “这……”陈老师衡量片刻，点头坚定地说，“放心，交给我，我一定帮你把他们安全带回家。你注意安全，实在找不到等明天报警吧，安全最重要。” “嗯，我明白。” 人群喧闹，庞应国拍拍掌将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大家听我说！天黑下山很危险，大家先跟着陈老师下山，大巴车就在我们下车的地方等着。” “那刘文怎么办？” “老庞你呢？” “大家留下来一起找找吧。” 庞应国皱眉，“一群未成年的小屁孩，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留在山上摸黑找人呢！人丢了，是我这个老师的责任，我留下来找人。” “可是……” “人多力量大嘛老庞，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安全的。” “好了！你们的父母都在家里等你们回去，都给我把自己管好了先！”庞应国朝陈老师拜托，“辛苦你了。” “嗯，放心吧。” 班长急得快哭了，“对不起，我没看好它……没想到刘文能做出这种事情……” 顾小斐难受自责，“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脱离大部队的，他一定是趁你们找我的时候把胖头偷走的……” 沈萧然看着手机上没有任何信号的宠物定位器应用，强压心绪，“不是你们的问题。不该把它独自留在那的，我留下来和老庞一起找。” “我也留下来！”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沈萧然看着班长，“陈老师一个人带两个班级，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是件很困难的事。她对一班没有约束力，有些人尚心思不定，琢磨着留下来，她需要你的帮忙。” 班长咬着唇挣扎一番，“好，我先下山去，明早就过来找你们。” 沈萧然转向顾小斐，“你……” “沈小然，让我留下来吧。我年轻力壮，皮糙肉厚，肯定能帮上忙的。” 沈萧然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儿，没说话。 顾小斐下意识抬头挺胸收腹，哭丧着脸，“胖头丢了有我一部分责任，不亲自去找我晚上肯定睡不着的。求你了沈小然，我也很担心胖头，你不能自己去找而让我在家里不管不顾……” 沈萧然叹了口气，“待会儿我走前面，你跟紧点。” “嗯嗯嗯。”顾小斐小鸡啄米式点头。 班长带着一班的学生跟上陈老师带的班级队伍。 庞应国刚深吸口气打算开始寻人，就见原地还剩两条漏网之鱼。 “沈萧然、顾小斐，你们俩还不赶紧跟上。” 沈萧然想了想，决定长话短说，“刘文偷走了我的水豚，我要找回它。” 谁？偷走了什么？水豚？？？ 信息量太大，庞应国直接愣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哪来的水豚？……你什么时候把水豚带来的？不是……刘文偷你的水豚干什么？” 沈萧然一一回答，“我养的水豚。是一场意外。我也想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总之，刘文不会傻到把自己搭进去，到现在还没出现，他们应该是发生了意外。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吧。” “诶……等等等等，”用了几秒钟理清事情逻辑，庞应国拦住沈萧然和顾小斐，“老师去找就行了，你们今天先下山。” 沈萧然：“老庞，我的水豚被偷走了。我不知道刘文把它带到哪儿了，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情况。” 庞应国：“为了找一只水豚，万一把自己搭进去了可不值得。你也说了是刘文带走的，他们应该在一起，我会找到他们的。这样，如果你的水豚真出了什么事，回去老师再给你买一……” “没有什么能够替代它。我不会再养第二只水豚，不会再养任何动物。它对于我来说，不只是宠物。我一定要找回它。”沈萧然定定地看着庞应国，字字坚定。 “老庞，你想好了。就算你把我们赶下山去，我们也会偷偷回来，到时候要是发生什么，可就真不在你掌控范围之中了。” 庞应国烦躁地抹了把脸，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被自己的学生威胁。 没想到这只水豚对他这么重要。 他知道沈萧然是个有主张的孩子，比绝大部分同龄人都成熟，而且骨子里是外界很难察觉的固执。与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兵分两路，不如一起走，他还能够照应照应他们。 沈萧然他尚可放心，但是…… 庞应国转头看向顾小斐。 这小子一看就不靠谱。 顾小斐跳起来，“老庞，你可不能赶我走，沈小然都答应让我跟着了。”他有样学样，“你要是不让我一起……我可是会自己偷偷回来的！” 庞应国无奈扶额，好的不学学坏的。 陈老师发现少了两人，队伍停下了。 庞应国朝她挥手，“没事！你们先下山去，他们俩跟着我！” 陈老师点点头，带着其他人下山去了。 班长最后转身朝沈萧然和顾小斐挥了挥手，口中呢喃，“一定要找回胖头啊……” “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找？”顾小斐问沈萧然。 他也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是来帮忙找胖头的，不能给他们拖后腿。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贯彻自己的承诺，以沈萧然马首是瞻。沈萧然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就是这么听话。 沈萧然沉吟半晌，“胖头身上戴着定位器，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一直没有信号显示。我这边只有它在信号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定位信息，我们先往这个定位方向找，希望胖头没离那里太远。” 顾小斐无脑点头，庞应国也没有异议。 第23章 狼群危机 张小巴觉得自己好像一进入沈萧然的书包，就会触动什么神奇机制。总是平白无故被转移地理位置，总有人上赶着当水豚人力驾驶器。 只是这次的驾驶器大约是由于地势和本身素质不过关，比上一次要颠簸许多。张小巴硬是被颠醒了。 醒来听到的同样是近在耳边的急促呼吸声，背他的人流了很多汗，蒸发的汗液携带着这人的气息透过拉链缝隙传入张小巴鼻腔。 不是熟悉的气味，但他闻到过。 张小巴很轻易地记起这股气息的主人，毕竟那人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 动物的直觉很灵敏，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对沈萧然莫名的敌意，而且这人一直用让豚不舒服的眼神看着他。 来者不善。 刘文有些后悔。 他在其他人去找顾小斐几人之际，趁乱把沈萧然的水豚带走。 看沈萧然对这只水豚的宝贝样，他打算利用这只水豚给他一次教训，好好报复一下他对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 其实他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计划着将水豚放在一个不被轻易找到的地方。听说水豚这种生物懒得挪窝，等沈萧然急够了，他再趁有空的时候回去把它偷偷带回来。 他就是看不惯沈萧然总是一脸淡然的样子。 为了防止水豚被找到，他走了条隐蔽偏僻的小路，也没打算走太远，免得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 没想到这路比想象中难走。 而且这只水豚未免也太重了吧！ 明明看上去不大一只，书包都能装得下，怎么背起来这么吃力。沈萧然平时到底给它吃了些什么，这毛下面的肉全是实打实的吧。 张小巴察觉这人没安好心，越走越偏僻，从里面扒拉开书包拉链。 刘文意识到背后动静的时候，水豚已经成功打开书包，跳下地去了。 在书包里视野受限，张小巴跳下时才发现落点线上有一块大石头，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在情急之下偏开头。 张小巴狠狠地撞了上去，弹到地上。好巧不巧，这是一片斜坡，圆滚滚的身子顺势咕噜噜地滚了下去。一路上碎石、草叶、枯枝碾了一身，得亏有一身皮毛缓冲。 不知道滚了几圈，张小巴四仰八叉倒在坡底。 缓了会儿站起来，身体撞在石头上比想象中疼，那块石头棱角锋利，张小巴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划到了。 做好了流一脖子血的准备，奇怪的是脖子一点儿也不疼。 张小巴下意识低头看，奈何头太大，脖子太短，压根儿看不着。 动动脖子，感觉到一圈摩擦和束缚感，他突然想起上次被救回来后，沈萧然往他脖子上戴的宠物定位器。 随身戴了这么久，他都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有这东西的存在。 刚才应该是项环帮他挡了一灾。还是沈萧然靠谱，买的项环质量够硬。 张小巴用了半秒时间默默致谢。 刘文被突然发生的一系列意外惊呆了，反应过来后赶紧跑到坡沿边上，见水豚“活蹦乱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只水豚又跑了…… “哎……” 那速度那叫一个惊人，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懒东西能跑这么快，在这种四周视线受阻的地理环境下，转眼就快看不到了。 它要不是在书包里，他还真只能在梦里逮它了。 都做到这地步了，他实在不甘心放弃，想到沈萧然，他咬咬牙追了上去，“艹！” 张小巴仗着自己身上有宠物定位器，跑得那叫一个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看哪里顺眼就往哪儿跑。 主要他来的路上都在书包里睡大觉，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 而他的定心符定位器，早就只剩一半身子坠在项环上晃晃荡荡，其余部分不知是被大石头磕飞的，还是在滚下坡的途中散落了。 突然脚下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还没反应过来，张小巴就随着大网一起被猛力一扯，悬吊在粗大坚韧的树干上。 网里的水豚一脸懵逼。 张小巴发现自己的运气真有点差。 刘文用尽全力追着水豚隐隐约约的身影左拐右弯，最后还是跟丢了。 茫然环顾四周，草木合围，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秋季的山野没有虫声，草木不复葱茏，周遭一片寂静，仿若与世隔绝。 他后知后觉感到害怕，无措地挪动脚步。 “啾啾……” 突然听到活物的声音，他受惊般倏地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棵树上方被悬吊在网里的水豚。 ？！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虽然不是个人，但在这种情况下有个熟悉的生物做伴，至少也有点安全感。 刘文下意识朝水豚走去，突然什么东西铺天盖地，下一刻他就和水豚面对面了。 哦吼。 张小巴睁着双小眼睛心如止水地看着对面网里的人。 他刚才发出声音是想提醒这个人，他不确定旁边还有没有陷阱。 没想到他不假思索就走过来了。 刘文知道是自己心理作用，但他还是觉得从对面那双小眼睛里看到了淡淡的嫌弃。 这种网很细密，有些硬度，他们根本不可能出去。 而且他没有手机。 这回刘文是真的慌了。 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现在被困在网里，如果一直没有人找到他们，他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渴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刘文抓着自己的头发，神经质般喃喃自语。 张小巴平静地看着他。 …… 天黑了，树影重重，千奇百怪的树枝在只有一丝月光的黑夜里，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诡异、死寂。山上的气温在夜里急剧下降。 刘文缩在网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时间越是流逝，他越是心惊胆战。旁边落下一片树叶，他都如惊弓之鸟。 看着对面熟睡的水豚，他简直恨恨又无语。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这么淡定，果然宠物跟主人一样讨厌。 张小巴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沈萧然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们，难道定位器出了问题？ “咕噜噜噜——” 一人一豚的肚子同时响起。刘文已经饿了很久了，张小巴倒是因为在睡觉，醒了才刚感觉到。 张小巴淡定地从网兜里伸出两只爪子，扯过近在咫尺的一片树叶，塞进嘴里，“咔吱咔吱”。 刘文睁大眼睛。卧槽！凭什么！食草动物了不起吗？ 刘文瞬间倍感凄凉。 张小巴又扯过一片树叶放进嘴里，看看夜色。别的他都不担心，只希望这座山里头没有野兽出没。 刚这样想着，四周陆陆续续出现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凶光。片刻后，他们就被这些眼睛包围了。 第24章 头狼进攻 沈萧然三人来到宠物定位器最后显示定位的地方，不要说水豚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刘文：没错，我还没有只水豚重要:-)。 “啊……他们不在这，这下我们怎么办？”顾小斐烦躁地把头发抓成了鸡窝。 沈萧然仔细地探查附近，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视线掠过旁边一块大石头，突然顿住，他走近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小粒黑色合成材质的不知名碎片。 碎片不足指甲盖大小，很不起眼。但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人类科技产物碎片就是个引人注意的点。 沈萧然摩挲着碎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起身四处查看，除了枯枝败叶，就是泥土杂草。 他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小斜坡，长腿一伸就顺着坡滑到了底。 庞应国刚巧看到这一幕，汗都来不及出，“哎哎……小心点，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 沈萧然在坡底寻到了几片更大的同样材质的碎片，还有一张小小的sim卡，心底的想法得到确认。 “胖头来过这坡底，宠物定位器碎裂不能用了。”他握紧手里的卡片。他不确定胖头是怎么到这下面来的，如果是摔下来的，是不是受伤了？ 顾小斐：“难怪……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找他们？” 他们都没想到刘文胆敢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连条小路都没有，要找他们简直是海底摸瞎。 “不如……”顾小斐提议，“我们分头找？” “不行。” “不行！” 其他两人同时反对。 庞应国气急，“臭小子你是不是傻，想都别想！” 沈萧然：“再往前走，已经离道路和人迹太远。深山处的情况未知，虫蛇野兽，这些都防不胜防。分开走太危险。” 顾小斐挠挠头，“诶嘿嘿……我这不是想加快效率嘛……听你们的，听你们的。” 沈萧然瞥了他一眼，“不要放松警惕，这里没你想象中的安全。想尽早找到胖头就不要因为大意受伤耽搁时间。” 顾小斐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知道了。” 手机铃声响起，庞应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显示号码愣了一下，按下接通键，“喂，刘文妈妈。” 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女声，“庞老师，刘文还没找着吗？” 庞应国深吸口气，“对不起。刘文妈妈，你确定刘文身上没带手机吗？” “没有，我们都没给他买，他上哪儿带的手机。”那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们把孩子交给学校，怎么能连孩子丢了都不知道呢？他是我们的希望啊！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庞应国：“对不起……” “庞老师，山外围找不到，你们再往里面找找哇，说不定这孩子糊里糊涂跑里面去了。这座山不是已经开发过了嘛，应该没有危险的。” 沈萧然微微挑眉。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那边换了一道暴躁的男声。 “我告诉你，我们把孩子养这么大，可花了不少钱。孩子是在你手上弄丢的，要是最后没找着人，没有个几百万的赔偿这事儿不能了结！” 庞应国皱了皱眉，“刘文爸爸，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孩子。” “一个孩子荒郊野岭的能跑多远？到现在还没找到人。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在山上找人，别是害怕了早下山去了。” “不……我怎么会丢下孩子下山呢……” 顾小斐第一次见这样的老庞，稀少的头发凌乱得心酸，低垂着头，像一棵挣扎在枯萎之际的老树，面对刘文的爸妈卑微到了泥土里。 “真出了事，你要是想赖账的话，我就把你告到名誉扫地，让你再也干不了这行！” “我……哎，顾小斐，你干嘛！”手里的手机猝不及防被抢走，庞应国惊了下，赶紧伸手想拿回来。 顾小斐边后退躲着老庞的手，边对着手机大喊。 “你们以为刘文是怎么丢的？这么大个人是我们一个班的人一起走唯独把他落了，还是我们逼他往犄角旮旯走啊！” “他是偷鸡摸狗把自己作丢的！自己丢了也就算了还霍霍其他人的宝贝。” “还有我听你们说的话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后面有个小石子，顾小斐被绊得一个趔趄，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把他扶稳了。 沈萧然收回手，轻飘飘地眼神示意他继续。 顾小斐仗着个儿高，继续轻松躲避老庞的手，“刘文丢了的事儿早就通知你们了吧。一个老师在翻山越岭地找学生，你们一对父母是真在家里坐得住啊。” “到底是谁害怕啊？这山真没有危险你们怎么不来找啊？找人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们非得开口闭口钱钱钱地浪费时间，还想不想找回孩子了？别耽误我们找人！” “你……” 顾小斐懒得听他们废话，果断把电话摁了，还给老庞。 庞应国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顾小斐嘀咕，“什么爹妈嘛？难怪刘文那副德性。” 庞应国摇摇头，继续找人。 两个学生在后面相互对视一眼，顾小斐挤挤眼睛，沈萧然微微勾唇。 …… 张小巴很佩服提出墨菲定律的人，真是越怕什么来什么。 狼群形成了包围圈，这个圈子越缩越小。 试探过后，确定他们没有危险性和抵抗能力，一只较为瘦小的狼率先猛地朝看上去体型较小，更没有威胁的张小巴扑上来。 还差一段距离没够着。 “啊——啊——啊——”旁边的刘文吓得声音破溃。 狼群被突然的大叫惊到，警觉地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吼声。 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紧绷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周围的狼群接二连三朝中间的张小巴和刘文扑来。 刘文吓得涕泪横流，张小巴怀疑他快晕过去了。扒着网尽量朝上面爬了一小段，张小巴庆幸狼不会爬树。 两张网吊得不矮，也不算很高。有几只狼的牙齿都险险擦过了网的下沿。 片刻后，狼群退开，从中走出一只尤为高大的狼，腿直身挺，翘着尾巴，不怒自威。 是头狼。张小巴紧紧盯着它的动向。 头狼围着它走了几圈，弓起背，龇起獠牙。 来了！ 张小巴扒着网用尽全力缩起身子，凶狠大张的嘴险险擦过他的屁股。 张小巴觉得屁股有点凉飕飕的，刚才好像被擦掉了点毛。 头狼一击不成，退后几步，再次蓄力。看样子能扑得比刚才更高。 这下完球了，他没更高的地方能躲了。 第25章 一头老牛 头狼骤然发力，张小巴以为今天自己要命丧狼口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不明物体横空飞来，正正好击打在头狼脆弱的鼻子上。头狼呜咽着退后几步。 张小巴看清落在地上的玉米棒，上面残留的的齿状痕迹清晰但不整齐。 ……这形状好生熟悉。 刘文一边哭得直抽抽，一边从沈萧然的书包里掏出玉米棒、苹果核、桃子核……疯狂朝下面的狼扔去。 果核铺天盖地而来，头狼下意识低头躲避。片刻后，毫发无伤。 果核散落在头狼周围，全部完美避开目标。张小巴安安静静待在网兜里，离谱地被其中一个果核无辜命中。 ？ 他甚至从头狼脸上看出了懵逼的情绪。 确定了，刚才那根玉米棒只是个美好的巧合。 头狼仿佛恼羞成怒，转移目标打算拿眼前这个乱丢垃圾的人类开锅。 刘文再次伸手向书包里，掏了个空。意识到里面的东西都被扔完了，手一抖，抱着书包死死蜷缩在网兜里。 月光下的野兽凶狠嗜血，獠牙冲他而来。刘文两眼一翻，这下真的晕过去了。 张小巴发了狠地用门牙啃咬限制住他的网，韧而硬的网寸寸断裂，却根本不足以让他出去。 而且，就算他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救不了这个人…… 绝望之际，一道熟悉的黑影蓦然出现。裹着阴气的老牛朝扑向人类的头狼冲撞过去。 头狼凭空被一股力道撞飞，从地上爬起来，惊疑地四处张望，却不见将它击飞的东西。 狼群躁动，本就低垂的尾巴死命夹在两腿之间。 头狼盯着网中的人类和不知名生物，似在衡量。片刻后，引颈长嚎，最后看了一眼未到嘴的猎物，率先转身。 狼群有序地跟在它身后远离了这片地方。 …… 漆黑的山林里，沈萧然三人打着手机手电筒艰难地穿梭过一片及膝的荒草丛。 沈萧然突然停下步伐，身后的顾小斐反应不及撞了上去。 “哎哟！沈小然你干嘛突然停下啊？” 前方的庞应国疑惑回身看向自己的学生。 沈萧然：“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 顾小斐：“啥声音？风吹树叶的声音？” 沈萧然皱眉，“像是狼嗥。” 顾小斐和庞应国大惊失色。 顾小斐：“这山里还有狼？” 沈萧然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你们的手机还剩下多少电？” 其余两人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各自查看手机电量。 顾小斐倒吸一口气，“15%。” 庞应国的脸色也不好看，“10%。” 沈萧然：“我跟你们差不多。” 顾小斐突然兴奋举手，“我带了充电宝！” 两人朝他看去。 庞应国眼神里充满希望，“快拿出来！好小子，总算靠谱了一次！” 顾小斐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放下手，“在我书包里……” 庞应国伸长脖子往他空荡荡的背后望了望，“你书包呢？” “在沈小然家里……”顾小斐欲哭无泪。 沈萧然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手电筒耗电量太大，我们的手机撑不了多久，之后还得跟救援队联系。这种情况下，摸黑前进不现实。” 他沉吟半晌，最终做下决定，“我们就地休整吧，等与救援队集合有了防身工具再继续找。” 其他两人也分得清轻重，都同意这一决定。 沈萧然：“这山里有狼，我们需要想办法取火，否则在这里过夜太危险。” 顾小斐犯了难，“燃烧物这里倒是有很多，但我们没有火源，难不成要像远古人一样钻木取火啊……先不说我们有没有这项技能，这得钻到什么时候去……” “谁说没有火源。”庞应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打火机，“这不就是？” 沈萧然和顾小斐惊喜地看着老庞手里的雪中炭。 顾小斐疑惑，“老庞你怎么还随身带打火机啊？” 庞应国咳了一声，“中年男人上有老下有小，还管着你们这一帮臭小子，也是需要点法子缓解压力的……” 顾小斐睁大眼睛，“天天警告我们不许抽烟，结果你自己竟然知法犯法？！” 庞应国：“知法犯法是这么用的嘛？你语文老师要在这里横竖得被气哭。” 沈萧然提醒，“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小斐：“对对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唉……那些年听的宣教终究是错付了！” “行了行了。”庞应国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地中海，“我回去戒了行了吧。我要是没抽烟，今晚还不知道怎么过呢……两个小子也不知道感谢我……” …… 三个人围坐在燃烧的火堆旁，一时静默。 “唉……”顾小斐叹气，愁眉苦脸，“我饿了。” 沈萧然：“后悔跟过来了吗？” 顾小斐：“那必不能够啊！我是一定要找到胖头的。” “嗯。”沈萧然垂眸，漆黑的眼底倒映着跳跃的火星，“我也是。我们要带它回家。” 庞应国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好了你们两个，抓紧时间去休息吧。” 顾小斐抬头，“老庞你呢？” 庞应国：“我帮你们守着。别进了人家肚子里都不知道。” 沈萧然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我们轮流守，时间到了我来替你。” “嗯。” …… 直到狼群的身影都完全消失，张小巴才松了一口气。精疲力尽地瘫在网兜里，睁着小眼睛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刚才真是啃得累死他了。 救命之恩不能忘。张小巴真诚地看向老牛，“谢谢你救了我们。” 老牛转身离开，“人类是朋友。” 张小巴：？ 所以我只是顺带的吗？ 不对，这只阴兽怎么会说话了？ 之前的猫妈妈成为阴兽后还做不了任何事情，这只阴兽却能从狼群里救下他们。 看来泄露的能量越来越多了…… 眼看老牛就要走远，张小巴开口，“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老牛停下身，没有说话。 张小巴又问：“为什么逗留在人间？” 半晌，苍老的声音传来，“我也不知道。” 老牛走远，留下一句低得几不可闻的话，“可能……是想再看看小主人吧……” 第26章 它的小主人 刘文悠悠转醒，想起晕过去之前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四处张望。 四下寂静，狼群消失了。 刘文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在做梦？” 突然惊慌地自摸身体，发现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一片冰凉，“我不会已经惨死狼口了吧……呜呜……我还没活够呢……我才十七……” 张小巴无语地看着他。晕倒后血液循环减慢，更何况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在山里吹了一晚上冷风，能不冰凉嘛。 “诶？脖子是热的……”刘文惊喜抬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小眼睛，尴尬地放下自摸的手。 张小巴其实看不懂眼前这个阴郁奇怪的男生。分明是对沈萧然有敌意，心存歹意偷走他，又从头狼口中救下他。明明自己都害怕得不行。 人类可能就是这么复杂吧…… 张小巴抬头望月，一望就是久久不动，又开始发起了呆。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倒是睡意全无了。 刘文实在对水豚的定力难以理解，它脖子不酸吗？哦，它的脖子存在感也不强就是了…… 下意识顺着水豚的视线望去，倏然愣住了。 一轮圆盘高悬于夜空，光辉皎洁。遮蔽月亮的云拨散开了，他才发现原本漆黑的山林不知何时起沐浴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温柔如水的色泽。 秋季夜晚的山林其实空气很好，像是与世隔绝，摒除了一切世间纷扰。劫后余生，他有种说不清的轻松。 那天办公室里老庞说了些什么来着…… 一人一豚静静地坐在网兜里抬头望月，也成了月下景。 今天是个满月的日子啊…… …… 翌日清晨，婉转的鸟啼声中，山林里响起落叶被踩踏的声音。 “哎哟！怎么抓了个人哟！” 一人一豚不知道什么时候看月亮看睡着了，这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皮肤黝黑的大叔站在树下。 刘文瞬间清醒了，激动地朝大叔伸出手，由于饿了太久，那只手颤颤巍巍，活像要宣布临终遗言。 “救……救命……拜托……给点吃的……” 大叔吓了一跳，以为要闹出人命了。这小孩儿是饿了多久，他记得他昨天才刚布置的陷阱啊…… 赶忙将人放下来，刘文落地的一瞬间，差点儿没站稳，大叔急忙扶他一把。 “孩子，你怎么会在上面？平常都没人会来这儿啊，这块基本是我们山民布置陷阱狩猎的地方。你没看到我插在附近的牌子吗？” 大叔四处望了望，在犄角旮旯找到了一块写着“前方狩猎区域，禁入”的牌子，看来是被什么动物叼去玩了。 “咦？这是什么？”大叔见另外一个网兜里有个东西，以为自己起码逮了只野猪，放下来才看清压根不是，瞧着又像大鼠又像小猪的。 “我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过这种动物呢？这东西看上去不能吃啊……” 张小巴静静地看着他。 “大叔……那东西不能吃……它是我带来的……”刘文气若游丝，“……能不能先给我点儿吃……” 话未说完，人就直直倒了下去。 可把大叔吓坏了，“孩子，撑住啊！好不容易等来人，你怎么就没了呢？！” 张小巴走到倒地的人旁边，伸出爪爪探探呼吸，探探脉搏。 嗯，应该只是低血糖。 不愧是脆皮高中生，这体质有够弱的。 大叔也反应过来了，不过他身上没带吃的，只能先把人背回家。 张小巴跟着大叔前行，才发现走出这一片山林，附近就住着几户人家。房子依山而建，就是很简单的木头房。 他其实想回去找沈萧然的，但一来他不认识回去的路，二来放心不下这个饿了一晚上就晕倒的脆皮高中生。 大叔家是一层两进的房子，把刘文背进左边屋子里的一个小房间，放在床上，进了右边的小厨房。 房间很简陋，一张床，一个看上去很有年头的木质衣柜。床边放了双小女孩的鞋子，颜色已经旧得很暗淡了。 张小巴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人像是咳尽了最后一口气仍停不下来。 他跟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了另一个小房间。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咳得侧着蜷缩起身子，胸前的衣服上沾了星星点点的鲜红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叔刚把粥端到刘文床头，就听到自己妻子又开始咳不停。 进来急忙取过枕头垫高她的下半身，一边帮着拍背一边红了眼眶，“怎么又开始咳了呢？前几天吃了药不还效果很好的吗……” 张小巴这才发现大叔黝黑的脸上带着日积月累的愁苦痕迹。 窗子外面出现一个小女孩，扒着窗户担忧地看着女人。 女人终于停下咳嗽，问男人：“青青呢？吃过早饭了吗？” 小女孩默默离开了窗边。 男人抚着女人的背，“放心吧，吃过了，正在外面玩呢。” 女人睡着了，眼下是两片极深的乌青。 大叔放轻脚步走出房间，重重地叹了口气，来到屋子后面的牛棚外，没注意跟在后面的水豚。 不大的牛棚里空空荡荡，一个小女孩抱着膝盖蹲在外边。 “青青，先把早饭吃了吧。” 女孩埋着头没吭声。 大叔红着眼眶走近，“是爸爸错了……过来吃饭吧，别把身子饿坏了……” “你没错……”小女孩发出闷闷的声音，“爸爸，我吃不下饭……让我在这待会儿吧……” 大叔僵住，半晌，转过身子抬了下手匆匆一抹，“那饭菜都放在桌上，饿了记得来吃。” 听见爸爸的脚步声远了，青青才抬起头，对上一双小眼睛，不由得一愣。 蹲着的小女孩没比张小巴高多少。 毕竟是小孩子，青青没忍住好奇，“你是什么动物呀？怎么会在这里呀？” 张小巴“啾”了一声。她当然听不懂，她也没打算得到答案。 只是突然出现的从来没见过的动物仿佛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尤其这个对象周身散发着宁静的气息，好像无论向它倾倒什么，都能被全盘接受。 青青没忍住对着水豚开口，“牛牛没了……我没有遵守跟它的约定……” 张小巴看到了那头老牛，在牛棚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第27章 它的一生 “从小到大，没有小朋友愿意跟我玩，一直都是牛牛陪着我。陪我回家，陪我爬树，哄我睡觉……” 抱膝蹲着的小女孩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张小巴意识到不对劲。 “爸爸没有错，我知道的……是因为妈妈生病了，是因为我要上学……”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下一瞬突然软了身子倒下去。 张小巴赶紧奔过去试图接住，也不知道以他这个小身板儿能不能接稳，至少做个缓冲吧。 一道黑影比他更快，在小女孩倒地的前一刻垫趴在了她下面。 “牛牛……”青青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触觉，双眼紧闭，呼吸急促，把脸深深埋进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黑影里，“对不起……” “快叫人！”老牛着急地对张小巴说。 张小巴扯开了嗓子，“汪——汪汪汪——” 大叔听到声音赶来，眼睛好像更红了，带着鼻音诧异地问，“哪来的狗叫得这么凶？青青没事吧……” 看见无知无觉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双手一抖。 …… 小房间里，刘文旁边躺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两人都闭着眼睛，一个面色苍白，一个面色通红，俨然一对难兄难妹。 妻子重病，好不容易才在片刻喘歇中睡着，大叔不想让她为女儿忧心，无法只能让刘文挪挪位置了。 两个房间，躺了三个病人，现在整座房子里只有大叔一个健康人。 小女孩额头上敷了一块冰毛巾，大叔不停拿布沾了温水拧干，帮她擦干手脚和身上的汗。 “怎么会发烧呢？爸爸怎么能连你发烧都没发现呢……”他吸了下鼻子，出去为女儿拿退烧药。 老牛在窗外静静看着床上的小女孩。 张小巴想了想，迈着小短腿走了出去。 一牛一豚站在树荫下，萧瑟的秋风吹乱了张小巴黄褐色的毛毛。 “这户人家是你的主人吧？” “嗯。” 张小巴仰头看着比起他高太多的老牛，“他们的家庭情况不太好。你的小主人……很伤心。” 老牛沉默许久，“她昨天在这棚子外待了一晚上。” 他趴下身子，“上来吧，看你一直仰着脖子就累。”难为了这么短的脖子…… “那就却之不恭了。”水豚爬上老牛的背，老牛站起身，又是一阵秋风掠过，黄毛乱舞，水豚仍稳稳地立在上面。 老牛摆着细长的尾巴，抬头望了眼高阔的天空，缓缓开口，“我在这个家待了很久很久，一开始这个家还没有小主人，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帮两个主人分担农活。” “我亲眼看着男主人亲手为我打造了这个棚子，在这里年复一年地生活。他们对我很好，我不像别家的牛那样动不动就被主人驱赶、喝骂。他们闲暇时就会来这里帮我洗澡、驱虫，和我聊天说话，或者牵着我去外面遛弯。” “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后来小主人出生了，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格外亲近我。人类刚出生时，真的是很小很小一团，软软的。我总怕一个不小心会弄伤她。” “小主人没事就喜欢来找我玩。后来两个主人外出干活时，就会把她放屋后面，让我看着她。我看着她从一个小团子慢慢长大、上学。” 一片落叶落下，被老牛一个摆尾甩走，然后被风裹着旋转飘荡，最终在水豚头上安了家。 “这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从来没有争吵。但是在人类世界，这大概是一个很贫穷的家庭。” “小主人很少有新衣服，脚上的鞋总是穿得很旧，大部分时候是不合脚的。所以我总是不舍得她走路，经常像这样让她到我的背上来。” “人类好像瞧不起比自己穷的人。那些小孩总是欺负小主人，不愿意跟她一起玩。小主人被欺负了就哭着来找我，我能感觉到她有时候有些孤独。不过两个主人特别疼爱她，日子过得平淡而快乐。” 又一片落叶落下，被老牛摆尾甩到一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主人生病了，我只知道是很严重的病。男主人整日愁眉不展。有一段日子，两个主人都不在家，小主人一个人寄住在附近一户人家里，不像以前那样每日去上学了。” “后来有一天，两个主人回来了，小主人也被接了回来，又开始上学了。女主人刚开始还能四处走动，后来只能像现在这样整日躺在床上。” “这个家越来越沉默，经常能听见女主人的咳嗽声。小主人越来越不开心，不再牵着我四处玩了，总是跑到我这棚子边和我说话、发呆。” “我想一直陪着她，可是我老了……” 背上的水豚轻轻眨了下眼睛。 “有一天男主人牵着我出门，我以为是久违地去上田或者放风。但是那条路很陌生，走了很久都没到。” “我已经很老了，没有力气了，中途经常得停下来歇会儿。男主人也跟着我停下，一直没有催我，也没有说话。” “后来我被牵进了一个带院子的屋子，远远就能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我在院子里看见很多陈旧的血迹，还有各种各样的刀具。” “我被绑在一根柱子旁，看着男主人不回头地走出了这个屋子，没有带上我，门在我面前锁上了……”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树荫下是许久的沉默。 良久，张小巴轻声开口，“你逗留在这人世间，不只是因为那小女孩。” 老牛一愣。 张小巴：“你恨你的主人吧。” 虽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它的怨气浓重，绝不可能只是出于挂念。 又是许久的沉默，老牛叹然，“也许吧……” “我以为我已经是他们的家人……我恨他瞒着我亲手将我送上屠宰场，恨他掐断了我仅剩的生命，恨他夺走了我能陪伴小主人的最后一段日子……” 一小团裹着黑气的水滴状雾团从老牛眼角落下。 咳嗽声终于停了，张小巴问：“你知道你的小主人跟你许下了一个约定吗？” 老牛茫然地眨了眨眼。 张小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笑，“你当然不知道，牛怎么能听懂人类的话。” 他看着眼前飘落的树叶，“她说她会陪着你，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本来想把你的骨灰埋在这大棚下，这样你们就永远不会分开。她知道你的日子不多了。” 老牛愣住，“她这样跟我约定了吗……” 张小巴：“嗯。但是她没想到她爸爸动了把你卖掉的心思，为了她和她妈妈。” “她不只是伤心，她在自责。” 老牛慌乱地踏蹄，“不……这跟她没关系……我的骨灰……我连我的骨头在哪都不知道……” 它突然停住，对张小巴说，“求你帮我一个忙！” 张小巴眯起小眼睛，“乐意至极。我本就是来还恩的。” 老牛趴下身子，“我需要去找样东西，不知道能什么时候回来，请你在这等我。” 水豚从老牛背上跳下来，积了一小堆的树叶从大头上晃晃悠悠片片散落，“我向你承诺，我会在这里等你。” 沈萧然应该没这么快能找过来，即使来了，他也会继续等老牛回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老牛郑重道：“谢谢。” 第28章 终于相见 刘文觉得自己饿得浑身发软，胃好像绞成了一团。 隐隐闻到一股粥香味，却看不到食物在何处。 周遭光怪陆离，撑着力气循着香味的方向一步步挪去。一道熟悉又讨厌的修长身影挡在面前。 他虚弱地恶狠狠吼道：“走开！别总是挡在我面前！” 沈萧然转过身带着轻蔑的笑意看着他，“我就算站在这不动，你也永远过不去。” “滚你妈的！”他的理智好像不受控制，一个拳头挥过去，不过因为饿极力道软绵绵的。 没有碰到人体的实感，面前的沈萧然仍带着令人不爽的笑意，像雾一样消散了。 他愣了一下，也没工夫想那么多。继续寻找食物。又一道略微驼背，身材不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爸……” 男人仿佛看不到他虚弱模样，指着他的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喝骂，“你还在这里晃悠什么呢？这次成绩怎么样？拿不到第一名就滚回房间学习去！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哪想到你到了高中没出息，根本争不过人家！” “不是……我饿……” “饿什么饿，家里缺你吃的缺你穿的了吗？供你读书到这么大，我们花了多少钱？石头丢进水里连个水花都没有。你要没这本事，这书趁早别读了，早点出去挣钱！” 刘文眼前一阵晕眩，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刘峰已经不见了。 本能往前跌跌撞撞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的桌上摆着一碗香糯白粥。 他迫不及待扑过去，来不及拿餐具，直接端起碗就要喝。 一只手臂摁住了他的动作，明明力道不大，他却挣脱不得。 “哎哟！小文，这粥这么烫别着急喝呀。烫坏了舌头可怎么办？” 刘文面带恳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烫的，妈，我太饿了，你先让我填个肚子……” “怎么会不烫呢？哎呀，这白粥也太没营养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另做一碗。”说着就要端走桌上的粥。 刘文慌乱地抓住碗，“不用了！我喝白粥就行了……” “白粥没有营养，小文，放开。” “有的……有营养的……” “我说放开——”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刘文看到女人骤然狰狞的脸，不自觉松了力道。 女人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乖，听妈妈的，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他眼睁睁看着唯一的食物被端走，那只手没拿稳，碗摔在地上，白粥洒了一地。 胃部一阵痉挛，他目眦欲裂，觉得窒息得喘不上气。 猝然睁开眼睛，他看着陌生的木头房顶，本能第一时间把搁在自己鼻子上的小手拿开，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 床头放着一碗粥，这个房间没有床头柜和桌子，大叔刚端进来就听见隔壁妻子的动静，仓促之下只好先放在这。 醒来之后，胃的感觉没梦中那么强烈，但更真实了些。刘文直接端起碗狼吞虎咽，半分钟不到就炫完一碗粥。 空虚的胃袋稍微充盈了些，他呼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身旁躺着的小女孩，吓了一跳。 大叔进来打算给女儿换额上的毛巾，见背回来的小孩醒了，“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刘文看着大叔肉眼可见的憔悴，心中疑惑，却也不欲多问，猜测这里是大叔家，四下望望，“当时被吊在我旁边的水豚呢？” “水豚？”大叔一愣，“哦，那只小家伙，它一路跟着我过来，应该就在附近吧。” 刘文刚下地就见水豚四平八稳地迈着小步伐走进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还真别说，共患难之后看这只丑东西都感觉格外眉清目秀了…… 可怕的吊桥效应。 …… 刚刚张小巴等到了老牛，它回来得比想象中快很多，将东西交给了他，“请务必代我把东西交给小主人。” 老牛抱着侥幸回到了那个“屠宰场”。自从死后变成阴兽，它就远远绕开这个地方，这里给它的回忆太恐怖太痛苦…… 但是有样东西它想要拿回，它刚死没几天，那在挣扎过程中掉在附近的东西也许还没被清理掉。 万幸，它找到了。 ……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吃了退烧药，体温已经渐渐恢复正常。睁开眼睛，迷茫地四处张望。 大叔快步走到床前，取下毛巾，探探温度，松了口气，“青青，饿不饿，现在要不要吃东西？” 小女孩恍惚地看着他，“爸爸，我好像看到牛牛了……” 大叔偏过头，快速眨巴几下眼睛，“好，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牛牛真的在这！是它接住的我，我不会感觉错的……”小女孩掀开被子急着下床，忽地看见地上水豚嘴里叼着的红绳。 张小巴走近床头，无奈腿太短，大头抵在床腿上。 小女孩来到床沿边伸手取过水豚嘴里的红绳。 红绳很长，并不好看，被编成一个环状，边缘粗糙，编得松松垮垮，一点也不规律整齐，看得出编织的人手法极其生疏。 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东西，“是我给牛牛编的项圈……”她看向水豚，“是牛牛让你给我的吗？” “啾。” 小女孩跑下床，大叔担心她身体，伸出手却还是停住了。 小女孩来到牛棚边，“牛牛！牛牛……” 老牛走过来，将头俯下抵在她脸颊边。 小女孩感觉到了，哭着道：“牛牛，对不起……” 老牛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我的小主人，不要伤心，不要愧疚。很遗憾不能再陪着你，愿你能快快乐乐长大。 张小巴看见老牛眼角划过一道水雾，没有黑气包裹。 …… 刘文刚刚压根没吃饱，小女孩突然情绪激动跑出去，他也不好意思跟主人家要饭。现在正大快朵颐中，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事实证明人饿了吃啥都香。 老牛站在窗外看小女孩被大叔哄着吃过饭，坐在桌边笨拙地试图将红绳项圈改制成手串。大叔想要帮她，被严词拒绝。 “我要走了。”老牛对张小巴说。 张小巴：“不恨了吗？” 老牛没回答，只是看着建造经年的大棚，声音苍老，“人类是朋友……” 黑影如雾消散，星星点点的小光晕比上次要多些，在空中瞎摸乱转。 张小巴眼前出现了一帧帧画面。 年轻的夫妻边互相打闹，边为自家牛刷毛。 小女孩不小心从树杈上掉下来，落在宽阔的牛背上。 夕阳下，小女孩灰头土脸，哭着来到牛棚边找自家牛牛告状，不知不觉靠在牛背上睡着了。 星星闪烁的夜晚，更大些的小女孩扭捏地拿出一条奇怪的红绳项圈，“我自己编的，有些丑，但你要好好戴着哦。听大人说，红绳吉利，能保佑佩戴的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她踮脚，已经很老的老牛俯下头，被套上一圈红绳。她抱着它的头喃喃，“牛牛要撑住，我一直会陪着你的……” …… 星星点点四散飞往不同的方向。 空间裂缝果然增多了…… “胖头。” 熟悉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小巴刚转身就落入一个草木香的怀抱。 “呜呜……胖头哇，可总算找到你了……”顾小斐咋咋呼呼扑上来想来个两人一豚大团抱，被沈萧然轻巧躲开。 老牛的那句话在张小巴脑海里浮现。 人类是朋友…… 第29章 a大遛弯 水豚王国，研究院。 “我们已经检测到了大王子失踪地点的空间波动，确定了具体位置。后续只需要研究出两个空间的连接方式，就能够找到大王子了。”身穿白大褂的院长挂着两个眼袋向国王禀报。 “还需要多久？” “这个……目前尚不能确定，我们一定尽快！” 院长也很无力，要知道他们一群研究员平常都是佛系研究，实验成功就庆祝一顿，实验失败就安慰自己一顿，该吃吃该喝喝。 这次要不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巴王子失踪了，一群人也不会跟打了鸡血一样。 然而尽管他们如此废寝忘食，进度还是很感人。 “嗯。”头戴王冠的男人威严点头。 “……” “……” 院长疑惑看去，“陛下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赶紧走开，别耽误他们找小巴王子。 男人摇头，“没了。” 男人慢悠悠踱出研究院，深沉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出来，这么快又要回去干活了…… …… “沈小然！我的早餐！”顾小斐人未到声先至。 沈萧然不慌不忙地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两个皮薄馅大的大包子，一根玉米和一袋豆浆。 顾小斐当场表演一个饿虎扑食。 “你家阿姨没给你做早餐？”沈萧然单手支颐看他狼吞虎咽。 “别说了，我妈……”上课时间快到了，顾小斐两三口一个包子，噎得捶着胸口直翻白眼。沈萧然不忍直视。 顾小斐吸了一口豆浆，“我妈最近迷上那些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人鱼线的长腿欧巴，天天看我一脸嫌弃。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要改造我，非逼我每天早起晨跑锻炼，起不来就不让阿姨给我做早餐……” 再啃下一大口玉米，“想要养眼倒是改造她老公去啊，折腾儿子算什么本事？” 沈萧然戏谑，“顾叔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 “岁月是把杀猪刀，没有男人能逃过中年发福的厄运，你顾叔也不例外。”顾小斐幸灾乐祸地摇摇头，“哦，你爸除外。沈叔真是男人四十一枝花，他日理万机的，怎么还有时间保持身材的？” 沈萧然：“只关乎自律性罢了。你要羡慕，就听赵姨的每天锻炼，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不！”顾小斐悲愤欲绝，“我的身子，由我不由天！” 把身材摆烂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也是没谁了。 顾小斐踩着点吃完早餐，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铃声正好响起。 沈萧然拿出课本，抬头却见刘文踩着铃声进来。 班级里一阵窃窃私语。 刘文的脸上有几处深深浅浅的青紫痕迹，他往常都是最早到，最早开始学习的人之一，今天却反常地差点儿迟到。 没有看任何人，他低着头走到自己位置上。 “他脸上怎么啦？”顾小斐朝沈萧然低声问，甚至用的气声，然而两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位置。 沈萧然：“……” 看着周围看似低着头，实则耳朵都快竖得跟天线宝宝一样，突然安静的大半个班级同学，隔了这么远依然听得清清楚楚的沈萧然沉默摇头。 那天清晨他们三人找到了张小巴他们遇到陷阱的地方，看见周围四散的果核，正好都是沈萧然前一天投喂水豚的食物，再加上那块牌子，沈萧然就猜到水豚或许被附近的山民逮住了。 找到最近的聚居地，一路询问，才终于找到张小巴他们。 老庞用仅剩的手机电量打电话给学校报告，他们给班长发信息。刚要出门上山找他们的班长一番激动自不必说。 找到那里之时，刘文正毫无形象地右手筷子，左手汤匙狂吃猛喝，抬头看见他们尴尬得被一口饭噎住，差点儿做了个饱死鬼。 老庞这颗老教师的心真是一刻也放不得，刚寻到失踪的学生，迎来的就是学生生死存亡之际，吓得他赶紧来个海姆立克急救法。 老庞：下次班级户外活动之前一定要记得看黄历！ 沈萧然观察了那户人家，对他们的情况心下了然。为表收留的谢意，离开之际抱着水豚，给了那个大叔沈家旗下私立医院一个知名医生的名片。 “带你的妻子去找他吧，医疗救治费用不必担心。” 大叔颤抖着手接过，泪流满面，无以答谢，膝盖一弯就要给他跪下，被沈萧然一只手扶住。 大叔膝盖半屈，想跪跪不下来。 ……这小伙子力气这么大的吗？ 后来的一路上刘文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 下课后，刘文又被庞应国叫去了教师办公室。 庞应国：“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看着眼前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男生，他试探道：“家里人打的？” 刘文抬头，“老庞，这事儿你别管。你管不了的。” 庞应国皱眉，叹了口气。家长的教育方式，老师确实向来很难插手。 刘文犹豫着，还是忍不住问：“那件事……有影响到你吗？” “啊？能对我有什么影响？”庞应国装傻，看了眼墙上的闹钟，“哎哟，要上课了，快回教室去吧。” 也就是被校长一顿批斗，扣了些奖金，暂停职称荣誉评选罢了。没有什么比学生安全更重要的。 …… “精神哥，你怎么认识来这儿的路的？” “我偷偷跟着我主人出门好多次，这路早被我摸熟了。他根本没发现我。唉，这主人也太没点儿戒心了，离了我可怎么办啊！” 一狗一豚走在a大校园里，引起一路学生的好奇驻足。 今天郝精神兴冲冲地来挠沈家的门，说要带张小巴出去遛遛。没想到是到郝蓝的学校来遛。 大门肯定是进不来的，也不知道郝精神平常都干些什么，轻车熟路地就带着张小巴从校园无人角落处的一个狗洞钻进来了。 上次是自家院子，这次是主人学校。 好一只偷感很重的狗。 看它的架势，瞒着主人独自一只狗来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愧是全国有名的院校，a大占地颇广，一路上草坪亭台湖泊应有尽有，建筑风景还挺养眼。 到了美术系所在的学院，这片很明显充满了艺术气息。各式各样的摄影照片挂了满墙壁，中国画、油画、素描琳琅满目，奇奇怪怪的雕塑随处可见。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有带画板的，有带摄影机的，有带刻刀的。 张小巴看得眼花缭乱。 “诶？这不是郝蓝家的狗吗？郝精神，又来学校玩儿啊！” 第30章 一杯奶茶 一狗一豚还没反应过来，郝精神就被腾空抱起。 “好久不见呀！到姐姐怀里来，姐姐抱抱——”女生背着画板，逮住泰迪就是一顿狠rua。 郝精神适应良好地窝在女生香香软软的怀里，被rua得舒服地眯起眼睛，“汪呜~汪呜~” 张小巴在一旁静静等待精神哥从爱的抱抱里出来，就对上女生亮晶晶的眼睛。 “这是……卡皮巴拉！！” 周围的学生早就暗中观察，蠢蠢欲动，这一声惊呼就像放了个信号枪，一群人呼啦啦就聚集过来。 艺术学院大都是小姐姐，张小巴只觉得顷刻间天都小了，周围全是腿，身上被上下其手。 “哪来的卡皮巴拉？” “好乖啊——一点儿也不怕人，一动不动让摸。” “跟姐姐回家吧，姐姐保你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张小巴默默摇头，他是有底线的豚，干不出始乱终弃的事儿。再说应该很难有人还能同时给他提供超豪华可温控大泳池、水豚专属坐垫、水豚专属洗手台以及主人亲自暖的被窝了。 郝蓝叼着片三明治，揉着头懒懒散散走来，辫子都没扎，半长的头发散落，呆毛乱翘。 昨晚灵感大爆发，创作到半夜，要不是想起今天跟人约好了写生，他高低得睡到饭点——吃晚饭。 远远就看到教学楼前围了一大群人，他对着女生打招呼，“早上好呀。” “不早了，你这是吃早餐还是中饭呢……”，黄菁抱着泰迪无奈道，“你家郝精神都比你勤快，人家可来得比你早多了。” 待走近看清眼前的男生，她惊讶调侃，“昨晚干什么去了？眼下那两坨都能媲美大熊猫了。” “画画呗，还能干嘛。”郝蓝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敲敲泰迪的头，“我说起来没看到你，又跑去哪疯玩了呢，又跑我学校来了。你到底从哪儿进来的？告诉哥呗，以备不时之需啊。” 郝精神睁着纯真无瑕的小圆眼看着自家主人，热情舔手。 “这群人都蹲在这干嘛呢？挖蚯蚓啊。”郝蓝好奇问道。 黄菁激动地啧了一声，“你家郝精神真是好样的，狗脉那叫一个广啊，连卡皮巴拉都能结交到。这不，喏，带到学校遛弯来了。” 郝蓝看着围得密不透风的一群人，仿佛看到一群饿狼虎视眈眈，想到里面此时孤立无援，战战兢兢的水豚，花容失色。 正好听见有人妄想拐骗小家伙回家，赶紧英勇冲进包围圈，“散了散了！人家有主了！” 一把抱起水豚冲出去，拯救小家伙于水深火热之中。 抱着面无表情的水豚风一样经过黄菁身边，“走！” 在一个人迹稀少的小亭子里停下，郝蓝放下水豚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张小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人突然抱起自己跑得那么急。挑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趴着惬意吹风。 黄菁跟了上来，脸不红气不喘，摇摇头，“就这么一小段路，郝黛玉，还是一如既往地废柴啊……” “我谢谢你啊，我对自己的废柴心知肚明，不需要一再提醒。”郝蓝歇完直起身子，“想想接下来去哪里写生吧。” “我想想……”瞥见迎风拂面，超然世俗般的水豚，黄菁眼睛一亮，“不找地方了，这儿不就有现成的素材吗？” …… 张小巴头顶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像个摆件静置于画室中央，连小眼睛都以极缓慢的频率眨动着。 周围闻风而来的一群人，边专心落笔边在心里感叹没有更适合当模特的动物了。 画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岁月安好。 郝精神因为自己的光辉事迹被勒令禁止进入画室，正在外面草坪上逮着一株可怜的小草使劲拔咬以泄心头之愤。 什么嘛，把巴弟带走了还不带我玩儿…… …… 沈萧然收拾完书包准备回家，突然接到郝蓝的电话。宠物社交带动主人社交，两人早互换了联系方式。 “喂，萧然，不好意思啊，你家胖头被郝精神带我学校里来了。” 沈萧然打开定位程序，果真见定位出现在a大。 自从上次在山上定位器损坏之后，沈萧然给张小巴又重新定制了一个。超豪华升级版，防水防火抗击打。 郝蓝看着蹲坐在一群女生中间，接受四面八方投喂的水豚，“等这边结束，我就把它送回家。” 沈萧然背上书包，“不用了，我去a大接它。” 顾小斐凑过来，“走咯！回家回家！” 沈萧然：“你自己回去吧。” 顾小斐如遭雷劈，倒退两步，作西子捧心状，轻颦微蹙，“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你？竟弃兄弟风萧萧中于不顾，一个人的归家路，该是多么的寂寞！” 沈萧然笑着睨他一眼，走出教室，“我家胖头。” …… 被称作狐狸精的张小巴眯着小眼睛吃得好不惬意，有人投喂有人rua，仿佛被三宫六院伺候的帝王。 这就是古代中国皇帝的生活吗…… 郝蓝看看时间，觉得沈萧然快到了，于是抱起水豚打算到校门口等他。一群人遗憾收手。 郝蓝：“来，胖头，跟姐姐们再见。” 张小巴伸出一只短短的小爪子左右挥了挥。 把郝蓝都给搞愣了。 “啊——胖头，姐姐舍不得你——” “呜呜~下次再来呀——” “你家主人还教你说再见吗？咱们胖头真聪明，这都能学会！” 张小巴已经被糖衣炮弹攻击了一整天，还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看得郝蓝叹为观止。这要是郝精神，尾巴都能甩到天上去了。 抱着水豚接上泰迪，没走多久他就觉得力有不逮，将水豚放下，“胖头哇，自己走走哈，多锻炼锻炼身体。” 张小巴也没拆穿他，乖顺地跟泰迪并排走在前面。要问水豚何以跟泰迪齐头并进，因为郝精神被郝蓝牵得死死的。 一狗一豚迈着八条小短腿在前面走着，后面的郝蓝看得差点儿被萌死。 来到校门口，路过一辆法拉利，看到车顶上立着一杯插着吸管的x巴克奶茶。郝蓝疑惑停下，热心肠地把奶茶拿下来。 谁这么粗心大意把奶茶放豪车上，碰倒了可不好。 第31章 你的crush突然出现 郝蓝手拿一杯奶茶，不知是车主离开前随手放这的，还是哪个行人临时有事暂时放的。 正纠结放置在哪里合适，手臂就被握住了，耳边传来一道贴得极近的轻佻声音，“弟弟，想要去哪儿啊……” 郝蓝一个激灵，张小巴仿佛看见他的鸡皮疙瘩散落一地。 男人注意郝蓝很久了，从他刚出校门就开始盯着。但郝蓝今天虽然不修边幅，懂的人还是能从他的衣着看出他不差钱。 直到郝蓝拿起这杯奶茶，男人直呼心想事成。估计这个漂亮的男生是个月光族，到手的钱都用来买名牌货了。 顾不得想那么多，郝蓝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他也好久没有找过男孩子了。猴急地上来就抓着郝蓝打算去办事儿。 郝蓝一脸莫名挣开他的手，“什么去哪儿？谢谢，不打滴，我只是在这等人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别在这玩欲擒故纵了。上车吧，酒店随你挑，或者你想在车里也可以……”男人一脸坏笑。 说到这个份儿上，郝蓝要还不明白就是妥妥的大傻比了，恶心地躲病菌一样后退一大步，“你有病吧，谁跟你欲擒故纵呢！精虫上脑的玩意儿，离哥远点，再往上凑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变了脸色，“适可而止啊，别玩过了。怎么，这个价钱还不满意？你小子倒是胃口大。不过……”他上下扫了郝蓝一眼，“看在你这脸蛋和身材的份儿上，跟哥走，包你一个月这个数……” 说着就想凑近他，结果腿被什么东西挡住。低头一看，和一张国泰民安的脸面面相觑。 心里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不过美色在前，男人左移一步……被挡住了。 右移一步……又被挡住了。 ？？？ 郝蓝被男人猥琐露骨的目光看得汗毛都要离家出走了，看都没看男人比了个啥，意识到他要抬脚，连忙将地上的水豚抱起，“你敢踢一下试试？！” 男人摊手，“我可没碰到它，谁让它不知好歹挡在我前面。” “考虑得如何？钱可以再加，只要把我伺候高兴了……” 眼看男人的手又要伸过来，郝蓝的拳头已经蠢蠢欲动，怀里的水豚突然截住了那只咸猪手，用嘴。 “啊——”男人一声惨叫，猛地将手抽回，手上两个血窟窿，大半只手被鲜红浸润，乍一看还挺可怖。 张小巴配合地松开牙齿。水豚的咬合力极强，他已经有意控制力道，否则就不单单流血这么简单了。 这个男人的举动太过越界，实在有失绅士风度。 一直溜达在另一个世界的郝精神被张小巴这一口搞愣了，“巴弟，你干哈儿突然咬人呢？咬人的宠物会被主人惩罚哒……” 得，主宠俩都是个神经大条的。 张小巴不想污染了它纯洁的心灵，想了想措辞，“精神哥，这人想欺负你家主人。” “什么？！”小小的泰迪瞬间雄起，开启疯狗模式，追着男人一顿输出。 男人边躲边惨叫，腿上又被咬了几个血窟窿。 郝蓝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赶忙把郝精神召唤回来，不好意思地上前想帮男人止血。 没想到男人一见危机解除，就对着郝蓝破口大骂，“你小子耍我呢！接奶茶的是你，放狗和那只莫名其妙的东西咬我的也是你！撒野撒到你李哥头上来了……” 郝蓝看了眼手里的奶茶，才发觉这是个晦气的烫手山芋，差点儿给扔到路边。 不行不行，保护环境人人有责，不能累着扫地阿姨。 男人骂到一半，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杯奶茶。 郝蓝摆手，“自己的垃圾自己解决，下次不要到处乱放了。” 男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有你好果子吃！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主动跪下来舔我！” 这还能忍？ 郝蓝面无表情掏出手机，“喂，警察叔叔吗？这里有人性骚扰以及威胁恐吓。” …… 沈萧然刚到a大校门口就又接到郝蓝的电话，“喂，我到校门口了。” “……你可能得来警察局接胖头了。” “？？？” 警察局里 两个年轻警察接到一通电话后面面相觑。 被审问完的男人盛气凌人地走到郝蓝面前，“你以为警察能办得了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他头一仰，鼻孔朝天，“我爸是李钢！” 他勾住郝蓝的下巴，“趁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我也不要你赔钱，你只需要……” 他凑近郝蓝耳边，轻轻吐出下流至极的污言秽语，“否则，你这身细皮嫩肉也得去牢里坐一坐。还有你这两只咬了我的宠物……我会叫它们知道管不住嘴的下场，我要让人把它们……” 狠话还未放完，一个拳头迎面而来。 郝蓝从椅子上一个起身弹跳，颅顶狠狠磕在男人下巴上，“我管你爸是谁！我还是你爷爷李铁呢！你爸管教不了你，我这个爷爷今天就来个大义灭亲！” 男人倒地眼冒金星，郝蓝直接扑上去单方面斗殴。 郝精神激动地跑圈加油，时不时趁乱上去补一口。 张小巴……静观其变。 其中一个警察赶忙上前想要阻止，对另一个说，“这事儿我们不好决定，去叫陈哥！”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在这时走了进来。 陈易皱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一个头发半长杂乱，不知是男是女的家伙骑在一个男人身上左右开弓。旁边的泰迪跟嗑了药一样。边上这只水豚…… 嗯？水豚？？ 这水豚好生熟悉，不会这么凑巧是同一只吧…… “奶奶个熊！老虎不发威，你真当哥是病猫啊……呼……呼……”郝蓝黛玉体质发作，打得有些累了，中场休息。 陈易正欲喝止，就见背对他的人停了手，发尾扫过白皙的后颈，入目的是一张发丝凌乱，潮红的脸。 嘴唇殷红，眼尾轻挑，眼中的神采因余怒未歇而灼灼逼人，五官精致，但很明显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喧嚣的世界在此刻寂静。 陈易脑内只三百六十度立体循环播放着一行字。 我他妈的恋爱了…… 这男人竟连黑眼圈都该死的好看…… 第32章 婴孩失踪案 张小巴发现这是上次救了他和那些小猫的其中一个警察。黑猫大哥好像就是被他领养走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郝蓝看着面前身形利落，散发着正义光辉的年轻警察，惊觉失态。 咳了一声，微微抬手，地上的男人下意识伸手挡脸，瑟缩了一下。 三个警察六只严肃的正义之眼下，面对这楚楚可怜柔弱不堪的经典受害人反应，郝蓝都恍惚觉得自己是个胆大包天的美术暴徒。 拨开被汗液黏在脸颊上的头发站起身，郝蓝彬彬有礼道：“不好意思，给各位添乱了。是这样的，眼见不一定为实……我说是他先动的嘴你们信吗？” “……” 郝蓝：“是真的，这个人下流无耻卑鄙狠毒，我也是逼不得已，不信问它们。” 三个警察顺着白皙修长的手指低头看向一旁的泰迪和水豚。 泰迪已经玩疯了，叼着男人被撕下的裤腿当破布乱咬，疯狂甩头。 嘿！哟！燥起来！ 郝蓝捂脸，这是谁家的狗，拖出去埋了吧，免得现眼。 水豚依然稳重地蹲坐在边上，见众人望来，配合地点头“啾”了一声。 没错，我作证。 警察们：……它是点头了吗？巧合吧…… 郝蓝欣慰，还是胖头靠谱。 他又咳了一声，“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相信警察小哥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哈……” 两个警察无语凝噎，这样是哪样嘛，这一豚一狗根本没提供任何证词啊喂。 陈易捂着胸口呼吸暂停一瞬，他刚才……喊我哥哥！ …… 一场混乱后，终于回归正题。 张小巴身负重任，咬着郝精神的牵引绳防止它亢奋成灾。 陈易暂时屏蔽脑内字幕，进入工作角色，严肃着一张脸了解清事情始末。 两个警察正襟危坐，虽然陈哥平时就挺憷人的，但是今天的气场怎么好像格外强大？ “事情就是这样的。”郝蓝感觉有些口干，打开随身携带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陈易盯着眼前上下颤动的白皙喉结，对身边的人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吗？”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有些为难，凑近陈易一阵耳语。 鼻青脸肿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得意地看着郝蓝。 张小巴摇摇头，这人真是不记打。 陈易不愉皱眉，指节在桌面上扣出响亮的两声，打断男人不纯粹的目光，“我们是为谁服务的？” 两个警察羞愧低头，“为人民服务。” 陈易颔首，“是为人民服务，不是为资本服务。” “要是问责起来……” 陈易：“我顶着。” 男人闻言放下二郎腿，身体前倾，“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陈易微眯起眼冷哼一声，“看你这不知悔改的样子，先在所里面壁思过个几天吧。” 男人不淡定了，“唰”地起身指着陈易怒骂，“你最好把脑子放拎清点，就你一个小片警，也敢得罪李家？敢拘留我，你有几个前途可以毁？” 陈易面无表情地摁下他的手，反手一折，在男人的痛呼中铐上手铐，“威胁警察，罪加一等。” “哇哦。”郝蓝由衷鼓掌。 陈易绷着脸。 一个警察刚刚登完记录，转身对上一只泛红的耳朵，担心询问，“陈哥，你发烧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这耳朵红的……” “闭嘴。活干完了吗？” “好的。干完了。” “……” 一道修长的身影大步走入警局，打破了无言的尴尬。 “受伤了吗？” 手腿负伤，鼻青脸肿的男人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含泪回头。 沈萧然来到墙壁旁的一排座椅前，抱住水豚上下左右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遍。 “……” 张小巴丝毫不挣扎，配合地仰头，抬爪，翻身。 确认自家胖头完好无损，沈萧然放下心来，“听说你们碰上了穷凶极恶还脑子不好的神经病流氓？” “……” 男人扶住桌子，觉得自己膝盖中了好几箭。 张小巴歪头，脑子不好倒是没错，但敢问什么样的流氓才算得上穷凶极恶？ 郝蓝挠头，“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用夸张手法，哈哈，哈哈……” 男人：用得很好，下次别用了。 沈萧然注意到诡异躲闪，被打得样貌失真的男人，脑中自动记忆检索，眯起眼，“李家少爷？” 男人身体一僵，没想到这都能被认出来。 刚刚沈萧然转身露出正脸之时，他就认出这是在沈家宴会上远远见过一眼的沈家公子。这气质和相貌，想不记住都难。 没想到他们跟沈家有关系，沈家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男人赔笑，“误会……都是误会……” 郝蓝察觉男人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光明正大顺杆往上爬，对着沈萧然告状，“这人不仅骚扰我，还意图对胖头不轨。” “什么……”男人愣住，胖头是谁？谁是胖头？哪冒出来的人？他欲图不轨……寻风流也是看人的好吗，这名字听起来就不符合他的口味…… 沈萧然低头看向水豚，“是吗？” 张小巴点头，“啾。”刚才他威胁郝蓝的话他都听见了。 警察们：……它又点头了，所以不是巧合？ 男人：“……我说是它先动的嘴你信吗？” 沈萧然瞥了他一眼，“回去跟老爷子解释吧。” 男人蔫儿了一样被带走，路过郝蓝身边时郝蓝挥手，“走好，钢子。” “……李钢是我爸。” “啊？”郝蓝顿了顿，漫不经心道，“一样的，李钢的儿子嘛。” “……” 沈萧然和陈易互相颔首，“又见面了。” 陈易：“我说这水豚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家的。” 他的余光一直追随着郝蓝，想起刚才这两人的互动，试探道：“这位是你朋友？” 沈萧然点头。 郝蓝抱着泰迪凑过来，“咦，你们认识啊。”他向陈易伸出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你好，我叫郝蓝。” 陈易盯着面前白皙修长的手，一握即松，“你好。” 背在身后的手搓了搓指腹。 郝蓝担忧，“那人过后不会找你麻烦吧？” 陈易笑了笑，“不必担心，他还撬不动我。”顿了顿，他问，“你们是同学？” “喔不是，我是a大的美术生，今年大二了。”郝蓝笑嘻嘻。 陈易被面前的笑容亮瞎了眼，心里一松。大二，成年了……嗯，也没差几岁，他还不算老。 电话声响起，一个警察接起，脸色凝重。 待电话挂断后，陈易询问：“怎么了？” “又有一户人家的婴儿失踪了。” 第33章 gay达效应 虽说骚扰者被带走了，但这事儿还没完。 作为在警局里当着一众警察胆大包天实施单方面斗殴的“暴力分子”，郝蓝受到了陈易警官的严肃批评教育，一个劲地小鸡啄米。 陈易警官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知错就改，暗道孺子可教，大手一挥，放人回家。 盯着那道牵着泰迪的背影久久不动，一只多余存在的手伸过来挡住了视线。 “陈哥？你没事儿吧？真不需要去休息一下吗？” 陈易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不需要犹豫，按规定办事，有事我顶着。” 小警察们挺直腰板坚定回复，“收到，坚决执行。” 手指在桌面扣出有规律的声音，“查一下，最近婴儿失踪的案件有几例了，案发地点或者家庭关系都有什么共同点。” 小警察坐在电脑前翻了翻档案，“加上今天的，已经发生了四例。案发地点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这几户丢失孩子的人家社会背景不一，有底层家庭，也有中产阶级甚至生活富裕的人家。” “其中有户人家甚至常年给孩子携带保镖，是个退伍军人，按理说警惕性不低。奇怪的是，据这个保镖所言，不过一转头的工夫，孩子就不见了，他甚至没察觉有人近身。” 陈易接过鼠标，一目十行，试图理清案件关系。 “附近的监控调了吗？” 小警察摊手，“都查过了，凑巧的是，这些地方要么是监控不普及的贫困区，要么监控坏了未及时修缮，就是个唬人的摆设。” 另一个警察推测，“你说这个偷孩子的人是不是提前踩过点呢？但他如何确定这些目标人物会在何时进入这些监控盲区范围？” “有对夫妻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去了离家有段距离的公园，他们说平常并没有去那儿的习惯。难道是随机选定作案对象？” 陈易沉吟半晌，“这些目前都不能确定，先去今天的案发现场及附近查查监控。” …… 郝蓝羡慕地看着沈萧然抱着水豚的手臂。 这臂力可真好啊……他啥时候也能有这样的体魄…… 真是不抱不知道，一抱吓一跳。 胖头最近是不是长大了些，平常看人家抱得那么轻松，还没什么感觉。今天亲身体验一番才感觉出小家伙有多敦实。 瞧这腰没腰，腚是腚的。 张小巴被旁边的视线盯了有一会儿了，也没管，埋在沈萧然怀里小憩，直到察觉这道目光的落点有些不礼貌了，转头疑惑看向郝蓝。 郝蓝对上一双平静澄澈的小眼睛，也不知道为啥就觉得自己像个猥琐偷窥狂徒。 就莫名做贼心虚。 尴尬地收回视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挠挠脸，扯扯郝精神的绳子，用力一甩，“驾！” 泰迪疑惑地回头看了眼突然抽风的主人。 张小巴默默将头埋回草木香的怀里，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做出很多动作。 郝蓝做完一系列动作才懊恼发觉自己有些过了，尴尬地轻咳一声，“不知道陈警官之后会不会被使绊子。” 沈萧然抱着分量不小的水豚悠闲漫步，丝毫不担心，“他不是个莽撞的人，既然敢出头，说明他有解决事端的能力。” 更何况……年纪轻轻就是一个片区的领头人，能力履历和家世背景缺一不可。 “我记得……郝家的背景并不比李家差。” 郝蓝“嘁”了一声，“李家算个嘚儿，也就能在这一片横横。” 他嘟囔着，“我就是不想像那些人一样拿世家压人……” “像我这样？”沈萧然似笑非笑。 张小巴抬头，“哼哼哼哼”地顶着他的下巴。 郝蓝慌忙摆手，“你跟他们哪能一样呢。他们是欺男霸女，你这可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沈萧然觉得唇边被黄褐色的毛毛拂得痒痒，不禁笑着轻摁住大头，“对付这种人，不需要讲规则。” 张小巴“啾”了一声，点头表示赞同。 …… 一豚得道，泰迪升天。 托巴弟的福，郝精神享受到了王爷般的待遇，接受来自美术系小姐姐们无微不至的伺候。 简直把a大当成狗生第二个家，每天带着张小巴按时报到，宾至如归，乐不思蜀。 沈萧然放学早就会来a大接水豚回家，次数多了，引起不少男大女大的注意。 一边疑惑这等天菜为何入学至今从未听说，一边制造各种偶遇搭讪。 有清纯小女生红着脸询问情感状况，有热情火辣的小姐姐直接拦路要微信。 这天沈萧然抱着水豚走在a大校园里，一人一豚的气场莫名契合，周围的美术生们握笔的手蠢蠢欲动。 一个戴唇钉露脐上衣低腰皮裤的男生迎面而来。 擦身而过的瞬间，沈萧然抓住探向自己裤兜的手，取出那只手里的纸条，发现上面写着联系方式和疑似酒店房间号。 男生抽出被抓住的手，指尖划过手掌，朝沈萧然眨了个wink，“等你哟~”潇洒走远，暗香浮动。 沈萧然将纸条扔进垃圾桶，低头对上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小眼睛，伸手遮住，“非礼勿视，小孩子不要看。” 张小巴动动耳朵，主人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郝蓝捂嘴肩膀直抽抽。 沈萧然睨了他一眼。 郝蓝挤挤眼睛，“听说小gay们之间都有gay达……” 沈萧然又捂住水豚的耳朵，“哦？所以你上次去警局也是因为这个？” “……” 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保安大叔看着眼前两人第无数次抱着水豚，牵着泰迪，大摇大摆从自己面前晃过，跨出校门，深觉自己的职业威严受到了挑战。 于是某天，再一次从狗洞钻进来的泰迪被一双腿挡住，抬头与保安大叔视线相交。终于失去了偷渡a大的唯一一个门道，从此望墙兴叹，和小姐姐们含泪惜别，天各一方。 张小巴表示祸福相依，终于不用每天跟着精神哥走大老远的路了。 感觉自己最近都清减了许多。 第34章 兽形本能 自从三过a大而不入，郝精神断了和小姐姐们再续前缘的想法，好几天没出现了。 没了泰迪的招呼，张小巴除了晚饭和睡觉时间，基本上都窝在水里做spa。没错，就连早餐和中饭都是在他的超级豪华大泳池里解决的。 由于沈萧然的嘱咐，王妈每日早中定时将水豚的食物端到泳池边上。 她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家少爷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豚奴。 唉，人不如豚啊…… 天气渐冷，泳池的水温被沈萧然上调到适宜的范围。 这才是一只水豚应该过的生活…… 张小巴惬意地划动四只爪爪，只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和小小的眼睛，享受水流淌过全身的安全感。 牙齿有些发痒。 他磨了磨大门牙。这几日这股痒意愈发地强烈而不可忽视。 许是变成兽形太久，他越来越受原始本能的影响。 之前在山上面对狼群时发了狠地啃网兜，还有上次咬了骚扰郝蓝的那个男人一口，仿佛唤醒了他的某种原始欲望。 王妈放在泳池边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张小巴忍了忍，最后还是爬出了泳池。 太阳逐渐西沉了，王妈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抽油烟机和炒菜声几乎能盖过其他一切声音。 张小巴默默盯着质量上好的皮质沙发陷入理智和欲望的漩涡中。 沈萧然推开门，入目的就是破烂不堪的沙发，莫名矮了一小截、倾斜着摇摇欲坠的茶几。 ？ 视线下移，才发现正专心致志啃茶几腿的水豚。 茶几是木质的，遭不住水豚如此的啃咬，已经濒临倒塌，而下面的水豚却深陷磨牙事业中，浑然不觉。 来不及换鞋，沈萧然大步冲至客厅，在茶几倾塌的前一刻长臂一揽。 张小巴正啃得起劲，突然身子腾空，到嘴的茶几腿儿没了。紧接着“砰”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转头一看，哦吼，太上头了，闯祸了…… 沈萧然又好气又好笑地敲敲水豚的大头，“傻不拉几的，是想变成一只水豚饼迎接我的归来吗？” 张小巴动动耳朵，难得心虚。 本能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沈萧然叹了一口气，“是我疏忽了。” 他之前看那本《水豚养殖技术》时，倒是有了解到水豚的门牙一生都在生长，需要通过经常性地啃咬硬物来缩短牙齿，从而保持其最佳长度。 但因为张小巴平时的生活习惯太“正常”了，从来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需求，简直不要太让人省心。 在短暂的疑惑之后，沈萧然也就忽略了这方面的准备。 现在能咋办呢？自家水豚自己宠呗。 在手机上下了个特殊磨牙棒订单，送货到家需要点时间。 怀里的小家伙忍得不容易。 他看着眼前倒塌的茶几。 既然都已经报废了…… 沈萧然拿着拆卸工具，满意地看着分离的四只脚和茶几板。 可以了，绝对安全。 拍拍身旁的大头，“去吧。” “咻！” 张小巴就像受惩罚关在家里好几天，终于被允许出去放风的郝精神，风驰电掣蹿到那一堆木头旁边，开始放飞自我。 若非多年修养在身，少不了一声“芜湖~”。 “咔嚓——” 沈萧然按下了拍摄键，非常顺手地如操作了无数次般发到了三人群里。 自从上次从山上回来，班长死皮赖脸揪着顾小斐来找沈萧然，跪求一个三人群，望校草大发慈悲从手指头缝里漏些胖头日常萌照。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跟皎皎如天上月的男神提出这等要求。 呜呜~(＞_＜)~，不能养，至少让她每日一吸。她是真的馋胖头身子…… 沈萧然倒无不可。 凑上门来的晒豚对象。 后来顾小斐悲催地在班长的虎视眈眈下，对着列祖列宗发毒誓——就因为他是纯纯的无宗教信仰者一枚。 这个三人群，天知地知，他们仨知，不能被其他任何一人知道。 否则她危矣…… 沈萧然靠在破烂的沙发扶手上，单手支着下巴，观赏水豚磨牙。 啧，这小牙齿还挺锋利。惹毛了可不得了。 王妈端着菜出来，人是物非。 “我只是炒了个菜……” …… 饭后，王妈收拾完回家去了。沈萧然去书房里解决完今天的作业，每日例行去健身房踢沙包。 气息略微急促，汗珠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下，被一只手拿着白布拭去。 沈萧然边擦汗边走出来，就看到自家水豚正在它的专属坐垫上撅着肥硕的屁屁上挪下挪。 察觉到沈萧然的出现，张小巴身子一僵。 真是太失礼了…… 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标记欲望…… 今天的胖头似乎有些奇怪，但这些明明是一只正常水豚所拥有的生活习性。 沈萧然摇摇头，来到水豚身边坐下。 他太习惯于把胖头当作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类相处了。 张小巴鼻翼翕张，嗅到沈萧然身上比平时更浓烈的气味，心里一阵涌动，仿佛有什么催动着他的脚步。 一番挣扎之下，张小巴离开水豚坐垫，在沈萧然疑惑地目光下走近他，将肉肉的鼻子怼在他身上摩擦。 他真的尽力了……不把屁股往沈萧然身上怼是他最后的体面。 他只能控制到这了…… 沈萧然微微挑眉，饶有兴趣看着自家水豚标记自己，忍不住逗弄，“加快速度，我待会儿要去洗澡了。” 张小巴一顿，人工香精往身上抹一遭，他这一通忙活还不得打水漂。最重要的是，到时候他一定会忍不住进行二次标记…… 水豚的大头抵着沈萧然手臂，不停顶动。 沈萧然佯装不解，伸手一揽，“怎么了？想要主人的抱抱？” 张小巴蹬动着四只小短腿，挣扎着下来，将头挤进他和沙发的间隙之中，顶着背部直往前推。 “哼哼哼哼——” 沈萧然失笑，“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洗澡。” …… 夜灯微黄的光线下。 水豚缩在温暖的被窝中，被身边熟睡的人不自觉揣进怀里，闻着他身上充斥的自己的气味，满意地陷入深眠。 某一个无人知晓的瞬间，憨憨的水豚变成一个身形纤细修长的少年，肉嘟嘟的脸颊在身边人的脖颈上轻轻摩挲。 第35章 王子的自我修养 天光大亮，张小巴懵懵地醒来，一身黄褐色的毛毛凌乱，憨憨的大头比往常还要呆滞。 明明刚睡醒，为什么这么累，是昨晚睡觉的姿势不对吗…… 一股尿意袭来，顾不得朝拜太阳，眯着眼睛迷迷糊糊跳下床朝洗手间走去，没注意里面不同于往常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已经是深秋了，清晨的凉意入骨。 浴室里。 飞溅的水珠冰凉，冷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无情地淋在男生身上。 额发掀起，露出鲜明的眉眼，五官在水汽的洇染下像一幅冷冷清清的水墨画。 水流滑过下颌，顺着修长脖颈而下，漫延至锁骨、宽阔的胸膛，没入紧致的腹肌、线条清晰的人鱼线…… 今天的身体比往常躁动许多。 沈萧然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个梦。 一个浑身赤裸的人钻在他怀里，如绸缎般滑腻白皙的肌肤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看不到面容，只是单薄的胸膛明晃晃昭示着那人的性别。 难道真被郝蓝说中了？ 活了将近十八年，他并未对谁产生过特殊好感，是以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性向。 关于昨晚的梦境，他唯独清晰地记得被那人的脸颊摩挲过颈侧的感觉，滑滑的，肉肉的，软乎乎的…… 骨骼分明的手指抚过内颈。 他确定那不是在现实中所见过的人，那只能是他的臆想。 他臆想出了一个没见过的男生…… 沈萧然面无表情，对于性向的认知并未在他心里掀起多大波澜。只是体内的躁动迟迟压不下去。 他无声叹了口气。 张小巴刚进来就被冰冷的水汽凉得一个抖擞，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 视线顺着往上，凹凸的膝窝，肌肉有力的大腿，身后挺翘的弧度，一丛……打住！ 张小巴晕乎乎转身。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 话虽如此，他好像还是看到什么东西雄赳赳气昂昂了…… 沈萧然抹了把脸上的水滴，余光中，侧方地上有一个黄褐色的小家伙一动不动。 眼睛一瞥，长而直的睫毛被打湿成一簇簇，低沉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晨起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带着不明意味的沙哑。 “抱歉，再等我五分钟……十分钟。” 水豚迈着细碎的小步伐走出去，就莫名鬼鬼祟祟。 沈萧然没心思注意，将水调大，把梦里依稀的身影驱逐出脑海，放缓呼吸。 他得尽快结束。胖头从不在人面前方便，这个点没在床上赖着，估计还挺急的。 安装了私豚定制洗手台的只有一楼客厅和二楼主卧的洗手间。水豚的小短腿上下楼太费力了，平时都是主人抱着上下，如非必要，并不想吭哧吭哧到另一层楼去上厕所。 张小巴踩着棉花一样回到床上，都忘了搓搓踩过地板的爪子。一如既往的呆头呆脑，缺乏表情，只是两只耳朵跟装了马达一样抖得飞起。 他刚刚要去干嘛来着？ 小眼睛望着火红温暖的秋日。 好靓的太阳……不是，好亮的太阳…… 浴室门打开，沈萧然已经换上了校服，擦着头发出来，胸前还敞着两粒口子没系，薄薄的胸肌若隐若现，“我好了。” 张小巴从床上跳下，没看人类一眼，径直窜向洗手间，后腿一踹，门“啪”地关上。 沈萧然系上扣子。这么急的嘛？ …… 张小巴窝在大泳池里。 早上沈萧然出门前，他又没忍住把人家标记了一遍。现在满脑子都是当时人类纵容带笑的表情和晨起时的美男淋浴图。 他之前盯着沈萧然的俊脸发呆的时候是很坦然的，所谓爱美之心豚皆有之。 但现在总是反复回忆人家的裸体就很不正常了。 难道我是一只小色豚？ 有失王子风度啊张小巴……人家把你当萌宠，你竟然馋人家的身子。 更何况没有爱情支撑，这不是耍流氓吗？ 使不得使不得…… 正在进行严肃的自我批评教育，就听见王妈的声音。 “胖头，那只小泰迪又找你玩儿来啦——” 王妈已经很习惯b区那只小泰迪的到访，一听见挠门板的声音，就知道是人家又来找胖头了。 最近还奇怪怎么好几天没上门来，担心一豚一狗是不是闹矛盾了。 见泰迪热情地扑上来舔水豚的大脸蛋，兄友弟恭地出门去，王妈露出欣慰的奶奶笑。 一见面郝精神就神神秘秘地跟张小巴说，这几天找到了一个好玩儿的新地方。 张小巴跟着泰迪往别墅区的一角而去……来到了一处儿童游乐设施点。 这别墅区大得很，他们确实还没来过这块地方。 这里的环境设计不错，三面草木围绕，空气很清新。场地中央的游乐设施比外面的要豪华多样许多。 由于是儿童游玩区，周围的监控摄像头不少，几乎没有监控死角。 郝精神一个飞扑，在游玩区角落的沙坑里滚得不亦乐乎，“来呀，一起快活呀！巴弟！” 从小爱干净的小巴王子默默后退一步，避开飞扬的沙子，敬谢不敏，“场地有限，你先玩吧。” “那好吧。”郝精神边刨沙坑边道，“我最近认了一个很酷的大哥，叫陈静静，待会儿等它过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张小巴：“大哥？陈静静？” “对呀。哎，它来了。” 一只左眼带疤的黑猫踩着沉稳优雅的猫步沿着围墙走来，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看见张小巴有些讶异，“是你？” “……黑猫大哥。”张小巴实在叫不出那个新名儿。 论名字对一只猫的形象有多重要。 郝精神抖抖满身的沙子，带着半身沙子走来，“嘿，你俩啥时候认识的？” 张小巴微不可见地撤开一点儿，正要回答，就见不远处墙角大喇喇露出半边身子的熟悉黑白毛团。可能觉得不够隐蔽，毛团往里挪了一丁点儿。 效果是没有的。 “……” 它应该是在躲着吧，他应该叫它吗…… 黑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那一团，也不奇怪，径直走向墙角，“陈悄悄，你又跟踪我。” 第36章 偷婴儿的恶猴 黑白团子一僵，见行踪败露，索性不躲了，径直跳出来。 “喵！我说你怎么在家对我们爱搭不理的，原来心都在别人家，你这个负心猫！”抽点时间跟张小巴打了个招呼，“哟，兄弟。” “……好久不见。” 这俩名字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张小巴邀请，“不如一起玩吧。” “哼。”陈悄悄心动至极，睨了黑猫一眼，“谁要跟它一起玩儿。” 黑猫如若未闻，蹲坐着舔舔爪子，漫不经心晃晃尾巴。 郝精神：“来吧来吧，相见即是缘分，交个朋友呀。” “既然你们诚心诚意。”陈悄悄矜持了半秒钟，傲娇同意，率先扑向吊网，“那走吧。” 郝精神佩服感叹：“巴弟，还是你脉广啊！竟然认识这么多猫。” “哪有。”还是你社交技能点满，几天不见，出门遛一圈儿，都能把人家警察的猫拐来。 郝精神兴冲冲跟上奶牛猫。 张小巴和黑猫如同两个大家长在后面慢悠悠走着。 张小巴：“黑猫大哥，在新家过得开心吗？” “还行吧。就是那主人每天放一大堆猫粮，头几天我差点儿没了。也不知道陈悄悄这傻猫是怎么被养到现在还没被撑死的。” 陈静静当了大半辈子流浪猫，看到食物就忍不住全塞肚子里，总有种吃了这顿没下顿的错觉。被收养的前几天，看着眼前吃都吃不完的猫粮，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张小巴看着摸爬打滚，停歇不了一点儿的奶牛猫。 ……大概人家消耗量大吧。 “那你喜欢这个新家吗？” “还行吧。” “喜欢新主人吗？” “还行吧。” “喜欢陈悄悄吗？” “……太吵了。” 不远处的奶牛猫一个挥爪，“喵！我可听见了！” “我还不喜欢你呢！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小弟给我按摩的时间都少了一半。每次打架他都向着你，凭什么每次被教训的都是我？” 陈静静：“……每次挑事的都是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我不听我不听！” “……” “他就是偏心，果然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奶牛猫自认为找到症结所在，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做个高冷的猫！” “……哦。” 张小巴鼓励道：“你加油。” 两个小姐姐嬉笑路过。 “你看，这组合真奇怪。” “猫和狗还能玩到一起，真稀奇！” “那是a区那个帅弟弟家的卡皮巴拉吧。” “唉，羡慕这群小崽子，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没有卷子也没有kpi。” “那就保佑自己下辈子别当人吧。” “那可不行，不做人还是少了很多乐趣的。比如……嘿嘿嘿……” 张小巴陷入沉思。 说起来，他能量好像攒得差不多了，变回人形也就这阵子的事了。 虽说当宠物无忧无虑，但他身为一国王子，肩负重任，不应沉湎于玩乐。何况他很想念父王母后、小拉和大臣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了。 要离开了吗…… 沈萧然的脸在脑海中浮现，熟睡的，带笑的，看书的，搏斗的，喂他吃饭的…… 有点舍不得呢…… “哇！猫猫，狗狗！” 两个正是猫嫌狗厌年纪的小屁孩儿来这边玩，看见一群猫猫狗狗，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儿扑上来。 在郝精神和奶牛猫看来，就是两个庞然大物的阴影直罩而下。 人类幼崽下手没轻没重的，它们可完全不敢被逮住。 “咻”地闪走。 两个小孩儿扑了个空，遗憾转移目标。 黑猫也不悠哉了，借着树木轻盈跳上墙沿，“走。” 只剩张小巴定定地站在原地。 “巴弟，快跑啊！” “兄弟，人类小孩破坏力一绝，快闪开呀！” 两个小孩凑近水豚，伸长脖子怼在大头前。 “这是什么动物啊？” “不知道哇。” “它长得好丑哦，一点儿都不可爱。” “怪兽！让我来消灭你！”一个小孩儿捡起地上的石头朝水豚扔来。 “还有我还有我，我们一起消灭它！” 这里的环境被打扫得很干净，只有沙坑附近和树木草丛堆里有一些极小的石子。有厚厚的皮毛遮挡，砸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 张小巴无悲无喜地转过身，懒懒蹲下，在隔三岔五不痛不痒的碎石击打下神游天外。 看来人类的审美差异还是很大的。之前遇到的人类，从行为举止看来，貌似都挺喜欢他的。 但这两个人类小孩儿也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丑。 那沈萧然呢？在他眼里他是什么样的？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雨天，沈萧然一开始好像很嫌弃他来着，后来还是他死缠烂打才被抱回家的…… 想起一直挂在书包上的熊猫挂坠，还有那个熊猫大盆。 张小巴不是很自信。 “这俩小孩儿真可恶，我们来救你了兄弟！” 两猫一狗急得不行，正要采取行动，那边捡石子捡到树下的俩小孩儿突然扔下石头，哭叫着跑开。 “呜哇——妈妈——有妖怪！” 嗯？ 两猫一狗一豚往树那边一看，只见一只裹着浓重黑雾的猴子蹲在树上，两只前肢里抱着一个熟睡的人类婴儿。 郝精神喃喃：“那是啥呀？” 张小巴倏然转头，“你们看得见它？” “咋了？我们又不瞎。” 树上的猴子发出嘲讽意味浓重的嘶叫声，尾巴一勾，倒吊在树枝上。怀里的婴儿被这大幅度的动作惊醒，发出响亮的啼哭声。 郝精神：“这猴子咋抱着人类小孩？” 奶牛猫：“人类不是很宝贝自家小孩儿吗？哪户人家心这么大把孩子给一只猴子带啊？瞧这高难度动作，这软乎乎的小崽子要掉下来就没命了吧。” 黑猫：“笨蛋。很明显人家父母不知情。” 猴子尾巴一晃，落在更高的树枝上，无所谓地看了它们一眼，单手抓着树枝荡到了墙头。 张小巴无暇思考这一异常，想起之前在警局里听到的案子，四肢一跃，迅速冲上前去，“抓住它，这孩子是它偷的！” 第37章 陌生男女 猴子手里的婴儿大概七八个月大，被这上上下下坐过山车一样的感觉吓到，小手小脚胡乱踢踹。 刚开始啼哭得很凶，到后来细细的嗓子都哑了，有气无力地有一声没一声儿，听得张小巴的心揪成一团。 别墅区很大，大得每户人家隔着很远的距离。往常就不常碰见人。 这个点，学生们在学校，总裁高管们在上班，富太太们不是在家里打麻将，就是相约出去逛街美容。 何况这一带是别墅区角落，确实偏僻。 两个小姐姐和两个小孩儿出现过后，这附近好像就没了人。 阴兽不具备肉身，有需要时能够随心所欲穿过一切障碍物。 这个婴儿的家人说不定还没发现孩子失踪了。 无人知晓这里出现了一只诡谲的猴子，无人发现有个婴儿被它堂而皇之抱走了。 一行兽紧追其后。 郝精神：“原来巴弟还能跑这么快。” 陈悄悄：“我跟你说，豚不可貌相，我可是见过一次的。” 郝精神：“啊？啥时候啊？” 陈静静：“别废话了，省点力气不好吗。” 陈悄悄：“切，大爷我有的是力气。” 追到了围墙的边缘，猴子扶住一根树枝轻松荡到对面的墙沿，张小巴在墙缘停住。 这距离太远，他跃不过去。 郝精神和黑猫差点儿撞上去，一狗一猫紧急刹车。 猴子停下回头，朝它们露出人性化轻蔑的笑容。 张小巴顺着墙壁而下，从上面过不去，那他就从地上过。 只是要花些时间，不知道会不会跟丢。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婴儿被偷到不知名的地方，他做不到。 一心二用顾着聊天的陈悄悄见小伙伴们都停下了，不禁疑惑，“你们停下来干嘛？” 陈静静：“过不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过不去？”奶牛猫步伐不停。 郝精神和陈静静回头，大惊失色，“喂！兄弟别冲动啊！摔死撞死可不值啊！” “二货！别把我们撞下去了！” 见那只丑不拉几的猴子还胆敢回头嘲讽它们，陈悄悄一整个被激将，“撞死就撞死！” 奶牛猫踩着一狗一猫的头奋力一跃，“干就完了——” “别……”黑猫懊恼一嚎，“傻缺！” 郝精神不忍目睹地紧闭眼睛，等了几秒没动静。 “我去……还真让它过去了……”黑猫震惊喃喃。 郝精神睁开眼睛，只见奶牛猫已经将将立在对面墙上。 猴子似也没想到它能过来，愣了下抱着孩子就要跑。 奶牛猫还没站稳就扑上去，“小样儿，别想逃出大爷的猫爪心！” 张小巴已经下了墙，向对面墙角赶去，“悄悄！小心孩子！” “啊……”已经腾空的奶牛猫一脸懵逼。 黑猫一爪捂头，“笨蛋，我们的目标是人类崽子不是猴儿啊……” 奶牛猫直冲猴子门面而去，一猴一猫一起摔下墙头，猴子手里的婴儿飞出，啼哭声骤然增大。 张小巴使出全力追着孩子的下落轨迹而去。 “砰！” 婴儿砸在水豚身上，小手死死揪着黄褐色的毛毛，惊魂未定，哭得响亮。 张小巴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变成一只豚饼了。 小崽子不晓得从高墙摔下地的危险性，只是纯粹被突然的下坠感吓到，哭了会儿，发觉身下骑着一只奇怪的动物，渐渐歇了哭声，开始玩手下的毛毛。 奶牛猫摔在猴子身上，身下是浓稠的黑雾，“艹，恶心死大爷了……” 慌乱地四肢扒拉半天，没爬起来，“啊哟！” 下面的猴子一个起身，直接将体型不大的奶牛猫掀翻在地，奶牛猫一个咕噜滚到墙边，脑袋撞得晕晕乎乎，“别跑……你给我站住……” 陈静静和郝精神下了墙。 “兄弟！六哇！” 黑猫把挣扎着找不着北的奶牛猫摁住，“歇着吧，把你能的。” 张小巴不知道近来失踪的婴儿有多少，又有多少是被这猴子偷走的。但听那天那个警察所说的，应该不只一个两个。 水豚一个缓缓的翻身，和小崽子一起躺在地上四脚朝天。 小崽子觉得好玩儿，蹬着小胖腿，嚎多了的嗓子发出沙哑稚嫩的笑声，小手还紧紧抓着那一撮毛。 婴儿的皮肤太嫩，张小巴担心强行掰开自己的爪子会弄伤他，眼看快要失去猴子的行踪，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忍痛自断毛毛脱身。 “精神哥，黑猫大哥，麻烦你们照看一下他！”简短地留下一句话，张小巴就朝猴子追了上去。 “诶！巴弟你去哪？”郝精神见水豚快速远去，看着地上翻过身来到处乱爬的小崽子，“……这要怎么照看？” 它充满希冀地看向黑猫，静哥见识多，一定知道怎么处理。 “……别这么看我，我最烦人类小崽子了。” “那咱们咋办？” 奶牛猫已经重新精神焕发，手贱地伸出一只猫掌去逗弄小崽子，下意识收起锋利的爪子。 这么大的小崽子，习惯用嘴去感知世界，看着梅花状的猫爪，好奇地张嘴一咬。 “喵呜——”陈悄悄飞快收爪，炸毛跳开。 小崽子笑呵呵地张开嘴，露出两颗细细小小的门牙。人类刚长出来的乳牙，锋利程度可不是盖的。 似觉得好玩，他爬着追上去，逮着毛茸茸又细长灵活的尾巴，小嘴一张。 奶牛猫吓得尾巴一扬，躲得远远的，后怕地将宝贝尾巴压在身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就是个小恶魔…… 陈静静：“……先把他带回去吧。” 人类崽子本来就难以应付，外面撒野空间太大，不稳定因素过多，照看难度系数飙升。还是先关起来再说。 郝精神：“好哇！带回哪儿去？” 陈静静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 张小巴远远缀在后面，几番险些跟丢。他倒不是不能再快点，只怕跟太紧会被猴子察觉。 周围越来越偏僻，道路不知不觉变得狭窄。 猴子停在了一棵树上，跃入对面的窗子里，进入一个房间。 这是一幢筒子楼，家家户户挨在一起，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停满了破旧的三轮车、自行车和电动车。晾衣杆杂乱支出，内衣内裤大喇喇地随风飘扬。 路边门口的垃圾无人问津，散发出恶臭的气味。张小巴被冲得难以呼吸。 正是正午时分，筒子楼里传来噼噼啪啪炒菜的声音，油烟裹着饭菜香味从小窗子里飘出，混合着垃圾的臭味，难以言喻。 猴子进入的是三楼的一扇窗户。 张小巴寻思着途径去探清里面的情况，却无意间发现不远处拐角有些奇怪的男女。 第38章 能量探测器 那一男一女穿着很普通的上衣长裤，乍一看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但他们的身形气质，张小巴总觉得与附近的居民格格不入。 仔细想想……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让他莫名想到陈易。 他们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注视的方向……好像也是那扇窗子？ 男人背上背着一个普通的黑色运动背包，女人肩上挎着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帆布包，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海绵宝宝挂坠。“滴滴”的细微声音从帆布包里响起。 女人听到动静，从里面拿出一根棍状的物什，其上的绿光明明灭灭。 “探测器有反应。” 水豚敏锐的听力让张小巴能清楚听见他们的对话。 男人不太在意地说：“不是很正常吗？楼里刚进去一只。” “不是那只，这次的反应比以往都要强烈得多，而且显示的方向不是那幢楼。这个方向是……” 眼看女人举着仪器往这边望来，张小巴迅速躲入墙角，当机立断原路返回。 看来那两人手里的东西能够探测异世界的能量，不知道意图何在。他不能够再留在这里。 反正已经知道了这片地方，找机会引人过来就行。 探测器的反应光亮和声音都在快速减弱。 男人皱眉，“它在远离！我们可能被察觉了。” 女人看了眼三楼那扇窗户，犹豫一瞬，最终没有追上去。 男人惋惜，“可惜了，这次的反应这么强烈，如果追到那东西说不定能有什么重大发现。” 但是探测器只有一个，能量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他们拿不准楼里这只猴子的危险性。那些失踪的婴儿很有可能在这里，生死不明。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抓住这只阴兽，救出他们。 …… 张小巴回到猴子丢下婴儿逃跑的那片地方，绕了一圈没找着郝精神它们，想了想，回到别墅区。 这个点王妈已经给他准备完午餐回去了，沈萧然还没回来，没有他的识别郝精神它们是进不去沈家的。 那就只有…… 张小巴看着熟悉的狗洞面无表情，身上刚长全乎的那片毛下仿佛在隐隐作痛。 郝精神和黑猫站在狗洞外朝他打招呼。 “巴弟你真的找来了！静哥厉害哇，你是怎么知道巴弟能猜到我们在这儿的啊？” “用脑子。” “噢，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我主人一直说我没有。” 郝精神率先钻进狗洞，招呼张小巴，“巴弟，快进来！” 张小巴磨磨蹭蹭往里钻……果不其然，又卡住了。 郝精神在墙内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张小巴平静道：“你们好好照顾小崽子，等郝蓝回来，我就不进去了。” “不行。”墙外的黑猫断然否决，“小崽子是你要救的，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带回来。” “这小崽子皮得很，我们完全应付不了，陈悄悄现在在里面估计已经疯了。谁知道他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快给我进去。” 张小巴想象了下两猫一狗用牙齿拽着到处乱爬的小宝宝回到家，想方设法让人家钻狗洞，顿觉不容易。 使了使劲儿，纹丝不动，“黑猫大哥，你看，我进不去。” “再用点力。” 水豚短胖的后肢一阵努力扒拉地面之后，就地躺平。 陈静静优雅踱步至洞边，“我来帮你。” “等等……”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张小巴赶忙出声阻止。 利爪出鞘，寒光一现。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痛，同样的部位同样的伤。 张小巴一个应激，蹿进了庭院。 “牛啊静哥！你怎么做到的？”郝精神对陈静静的滤镜层层叠厚。 黑猫挥挥爪子，抖下一片黄褐色毛毛，轻松钻进狗洞。 “无他，唯手熟尔。” …… 客厅里，场面混乱不堪，遥控器、果盘、水杯七零八落，零食水果撒了一地。 奶牛猫炸着一身毛竖着尾巴高居于置货架之上，看到张小巴三只兽，激动出不属于猫的粗犷叫声，“嗷！你们终于来了！” 张小巴转了一圈儿，才在茶几下面找到变成小花脸的小崽子。 小孩儿坐在茶几下，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揣着一颗滚圆饱满的大葡萄吃得满脸汁液。看到突然出现的憨厚大头，笑出两颗小门牙。 看着一地狼藉，张小巴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泰迪。 郝精神：“咋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出意外又要挨骂了，真是委屈你背锅了。 “接下来咋办啊？” 这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是打电话报警，但一群动物，如何打电话？ 就算他懂得拨号，人家也听不懂水豚语。就算人家能听懂，那么他离被抓起来研究的时候就不远了…… 沈萧然的学校他不知道在哪，a大的狗洞已经没了，再说郝蓝也不一定在学校里。 若是去警局找陈易他们，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张小巴看着疯狂跑酷的奶牛猫，叼着橘子的泰迪，懒懒打哈欠的黑猫。……算了，还是等郝蓝回来吧。 陈悄悄跳到电视机上，电量突然耗尽，瘫倒在那上面，“小爷饿了……” 是了，它们中午都没吃东西。 郝精神：“我主人出门之前给我准备了午饭，大家一起吃呀！” 泰迪热情邀请，咬着食盆拉来一碗狗粮。 张小巴犹疑，“这是狗粮吧……它们能吃吗？” 郝精神：“啊？不能吃吗？我看猫粮狗粮长得也没啥区别啊。” 泰迪凑到狗盆前埋头狂吃，尾巴开心地摇来摇去，趁着进食间歇道：“你们不试试吗？” “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最新口味狗粮，保管好吃到飞起。尝尝吧，又吃不死猫吧唧吧唧——” 陈悄悄凑过去闻了闻，眼睛一亮，“好香！” 一个饿虎扑食，活像吃断头饭，狗盆前霎时间没了泰迪的位置。 黑猫矜持走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猫狗盆。 “陈静静！还我狗粮！” “在家我的份都让你吃了，偿还的时间到了。” “明明是你自己吃不下才让我吃的！” “哦，有区别吗？” …… 郝精神蹲坐在原地弱弱开口，“说好的大家一起吃呢？” 那不是我的狗粮吗…… 第39章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胖头 在两猫一狗试图分一顿狗粮，其中两只都为吃独食而大打出手，消耗体力条的情况下，结果就是——这仨都没吃饱，甚至更饿了。 不习惯吃狗粮的张小巴懒得回家，就地取食，茶几上的水果已经消失大半。 小崽子丢掉吃得面目全非的葡萄，咿咿呀呀扒着他上下合动的嘴。 旁观一场狗粮大战后，看着蔫头巴脑的三只兽，张小巴给出建议，“精神哥，你家里应该还有狗粮吧，再倒些出来。” 郝精神无力地趴在地上，尾巴也不摇了，“我主人不让我多吃，放在厨壁上，我够不着……” 陈静静都没力气骂了，“你傻呀……你拿不到我们拿得到啊……” 上一刻还瘫软在地的奶牛猫下一刻拔地而起，“我的狗粮在哪里！” 厨壁是关着的，猫虽然能轻松攀上爬下，却很难打开柜子。 陈悄悄爬到厨壁旁的置物架上，伸出爪子扒拉厨壁门。可惜置物架顶端和厨壁之间尚有一定高度差，这爪子扒拉得很是艰难。 “加油啊兄弟！我们的肚子靠你啦！” “放心兄弟！包在我身上！” 陈悄悄发挥卓绝的运动天赋，用力一蹬，直接抱住了厨壁把手。在小伙伴们的鼓励下，后肢抵住厨壁底面，胜利近在眼前。 小崽子被姿势奇葩的奶牛猫吸引视线，乐呵呵朝那儿爬去。 无兽察觉被陈悄悄折腾半天的置物架逐渐松动。 奶牛猫成功取到狗粮，在欢呼声中借着置物架凯旋而归。这一踏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小巴无意间往上一瞧。 不好！ 置物架摇摇欲坠，小崽子正好在那下方，全然不知危险降临。 张小巴向那边冲去，却并无把握自己能够及时到达。 “咔哒！” 置物架半边完全脱离墙面。 “咿呀！”小崽子见水豚朝自己奔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开心地向他爬去。 “砰！” 架子擦着白嫩嫩胖乎乎的脚趾头砸到地上，似乎比想象中轻，声音不算大。但沉迷喜悦的两猫一狗还是被惊到了。 张小巴松了口气，然后被毫无所觉的小崽子摁住了大头。 总而言之，好一场双向奔赴。 张小巴顺从地低下头，头上的力道突然加重，紧接着一双小胖腿就在他眼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咿呀！” 张小巴向来慵懒眯着的小眼睛倏然睁大，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将难以言喻的喜悦泵输向四肢百骸。 小手用力摁着，靠手下的大头支撑着全身，摇摇晃晃地站着。 张小巴僵着身子和头，一动不敢动。 小崽子站了好几秒，笑着扑到水豚身上，肉嘟嘟的脸埋在大头上的毛毛里，像是亲亲像是啃毛。 也许是张小巴之前给他当了豚肉垫子，小崽子对水豚尤其亲近。 这边一崽一豚岁月安好，那边两猫一狗已经打开狗粮埋头苦吃了。 两只猫挤在狗盆前边吃边推来搡去。郝精神有地就是盆，直接吃洒倒在地上的部分吃得快乐。 阳光偏移，张小巴伏在地上，感觉懒洋洋的。身体逐渐倾斜，一个侧翻，躺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小崽子趴在水豚肚皮上，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也抓着毛毛睡着了。 …… “沈小然！” 沈萧然抽离思绪，“怎么？”发现一张大脸怼在面前。 顾小斐疑惑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是吗？” 顾小斐觉得今天的好兄弟很不对劲。发呆这种事情发生在沈萧然身上，本身就是让人稀奇的。 手扶下巴，细细端详。 沈萧然推开怼得过近的脸。 “我知道了。”顾小斐眼神莫名地看着他。 收回的手几不可见地顿了一瞬，“知道什么了？” 顾小斐盯着他不说话，突然“嘿嘿”一笑，“咱俩都这种关系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沈萧然看着他没说话。 “是不是在偷偷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啊？这种事儿直接问我就好了嘛。”顾小斐高兴地用手肘怼怼他，“难得你这么上心，我请帖都还没来得及给呢。” 他就知道以顾小斐的脑回路绝对能跑偏。 说来惭愧，他还真没注意顾小斐生日快到了。算算时间……这不还有一个月嘛。 顾小斐的礼物很好送，往年他送的无非是运动鞋、游戏机、手办……这些东西。 沈萧然：“那你想要什么？” “让我想想……” 顾小斐眼睛一亮，“我也要一只水豚！” 沈萧然果断驳回，“不行。” 顾小斐失落不解，“为什么？” “你家已经有一只来福了，确定还有心力再养一只水豚？” “来福不被我养得挺好的。” ……是放养得挺好的，来福这只憨狗，完全不需要爱的供养，自己就能满足自己爱与归属的需求。 “要养就得负责，不只是吃喝拉撒。养水豚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顾小斐眨眨眼，“不简单吗？我看胖头很省心啊。还有比胖头更省心的小宠物吗？” 沈萧然一哽，这点确实难以否认。 “胖头不一样。” “啊，哪儿不一样？” 要说哪儿不一样……胖头会自己上洗手间，自己冲马桶，自己洗爪子，自己开关门，自己遛自己还知道按时回家。 胖头很有分寸感，从不乱咬人和东西——除了这两天有些躁动之外。遇到问题绝大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可以说没有更独立的宠物了。 他一直知道胖头和寻常动物不一样。 “我这里有本《水豚养殖技术》手册，有空拿给你。看完还有想法再跟我提这事儿。” “好嘞！”顾小斐喜滋滋。 看胖头那样，就算别的水豚比它笨点，不乖点，又能麻烦到哪儿去。 …… 张小巴睡得美滋滋，梦见自己刚被沈萧然抱回家那天的晚餐时刻，鸡腿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他的嘴里。 好久没吃过荤的了，张小巴美得心里冒泡。 只是今天这鸡腿没什么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有股隐隐约约的奶香味。王妈放了牛奶吗？ 正疑惑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在耳边响起。 张小巴半梦半醒。怎么了怎么了？小崽子怎么了？ 不对呀，我不是在吃饭吗？ 睁开蒙眬的小眼睛，发现自己叼着一只小胖手。 第40章 突然的变形 张小巴赶紧松开嘴，幸好他虽然在梦里馋得找不着北，现实中也只是稍稍含住。否则一牙口咬下去，这小胖手不断也得血肉模糊。 郝精神三只兽早在安宁温馨的氛围下打了个盹。 听见这嘹亮的哭声，郝精神凑热闹地上前去，奶牛猫躲得远远的，陈静静恨不得把耳朵闭上。 郝精神：“他咋啦。” 张小巴也很懵。刚开始他以为小崽子是被自己吓到了，但小胖手上光洁平整，没有一点儿牙印，他这都松开嘴很久了，还是哭个不停。 泰迪狗鼻子耸动，“一股尿骚味儿。” 倒是提醒了张小巴，凑近小崽子屁股边，果然味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张小巴：“估计是难受了，得帮他把尿包摘下来。” “尿包？”郝精神拿爪子戳戳小崽子身下鼓鼓囊囊的纸尿布，“这东西？” “精神哥，帮我按住他。” 小崽子是趴着的，张小巴推着他将他翻了个身。但是由于哭闹，小胖腿不停踢蹬。 郝精神摁住小孩儿两条腿，也没想到满是肥肉的腿这么有力道，那是完全没按住。人小崽子一个踢踹，腿带狗掌一起往狗脸上招呼。 泰迪鼻子受挫，一个后仰倒下哀嚎，“真是要了狗命了——” 陈静静被泰迪笨无语了，看不下去过去帮忙，换了个安全的角度摁住小胖腿，没想到人家劲儿还真挺大的，于是召唤奶牛猫，“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陈悄悄是真的怕了这个小崽子，只恨不得离他三尺远，哀叹着上前。 四只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尿包摘下来，一齐瘫倒在地。 张小巴无欲无求地瘫着，可能是因为累着了，身体无端发热。 他已经在考虑以后不要孩子的问题了，继承问题就交给小拉吧。 小崽子太难养，连换个尿布都这么艰难。也不知道父王母后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生下他和小拉的。 下面得到解放，小崽子又恢复了好心情，遛着小鸟到处爬。刚睡了饱饱的一觉，现下简直活力四射。 郝蓝一个单身男青年家里，没有任何幼儿防护措施。 张小巴步步紧跟在小崽子身后。在水杯快倒时伸出爪子扶住，在小崽子要撞上茶几角时咬住衣摆往后拽…… 不生了……他真的不生了…… 再次听到小崽子哇哇大哭时，他已经看淡红尘。 郝精神：“他又咋啦？” 张小巴面无表情，“我也想知道。” 小崽子吃着手指头，又不满足地拔出来，爬到茶几边，捡起地上遗漏的一颗葡萄，开始用牙龈和仅有的两颗牙齿啃。 “……他好像饿了。” 当然得饿，这个年纪的小崽子吃得少饿得快，也不知道他被猴子偷走前是什么时候吃的东西。反正被它们救回来后，貌似就只吃了几颗葡萄。 一颗葡萄根本填不饱肚子，小崽子皱了皱小脸，又哭得呜呜哇哇。 张小巴看着空空如也的水果盘。……是我对不起你。 他怀着希冀走到厨房，扒拉开冰箱……空空如也。不愧是单身男青年的厨房。 郝精神：“给他奶不就好了。” 陈静静：“敢问我们四只公的，到哪里给他弄奶？” 陈悄悄痛苦闭上飞机耳，“受不了啦，人类崽子的威力太大啦——” 小崽子哭着爬向水豚，似要寻求安慰。 张小巴满心愧疚，心疼得不行，想着回趟沈家给他拿点能吃的。 正要动身，突觉心跳骤然加快，身体异常发胀，之前被忽视的热意涌上来，骨骼深处传来难以忽视的痒意。 这是……要变形的前兆？！ 郝精神三只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它们的巴弟就消失了，凭空出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人类少年。 而且这人类好奇怪，头上怎么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这耳朵瞧着跟巴弟的还有点儿像。 郝精神朝人类少年吠叫，“巴弟呢？你把巴弟弄哪儿去了？” 陈悄悄也炸开毛，“这人是谁？！” 黑猫竖着尾巴谨慎后退，“别叫了，这人就是你巴弟。”它死死盯着张小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崽子被这一出大变活人吓得止住了声儿，打了个哭嗝。 人类少年开口：“你们别害怕……” 郝精神和陈悄悄难以相信它们的小伙伴变成了奇怪的人，但这个人类的话它们竟然听得懂！而且他身上的味道和巴弟一模一样。 郝精神犹豫试探，“你……真的是巴弟？” 张小巴还是难以接受自己在小伙伴们面前形态突变的事实，但现实由不得他不面对，“精神哥，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的自我介绍吗？” “？”泰迪歪头。 “……水豚王国的王子。” “！” 郝精神：“竟然是真的？！” 张小巴严肃点头。 陈悄悄：“水豚王国在哪里？” “在另一个世界。” 郝精神：“另一个世界在哪里？” “……这个有点难解释……总之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 陈静静：“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陈悄悄：“你为什么能变成人？” 郝精神：“你变人咋不变完整？” “……”张小巴看着泰迪，“你说什么？” “你都变成人了，还留着俩耳朵干嘛？” 张小巴不可思议摸向头顶，摸到两朵毛茸茸的东西，“……” 看来时空乱流影响的后遗症确实严重，不仅变形的时机难以控制，连形态变化都不稳定。 知道很多东西它们难以理解，也很难相信，张小巴琢磨了会儿，凭借在人类世界看电视剧的丰富经验，开始解释（划掉）编造。 “事情的开始，是我不小心落入这个世界，在还是一只小水豚时，被一对黑心夫妻抓走想要卖水豚皮。” “哇哦……”泰迪和奶牛猫听得认真，充满求知欲，“然后呢？” “这个时候，沈萧然也就是我现在的主人救出了我。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苦心修炼成人，打算以身呃……打算陪伴他左右，为他排忧解难。不过道行不足，只变了一大半。” 泰迪、奶牛猫：“真仗义！不愧是我巴弟（兄弟）！” 陈静静不为所动。 “……真的，现实中就有这样的例子，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一条叫白素贞的蛇=_=。” 郝精神举爪：“所以你是水豚妖吗？” “……可以这么理解。” 第41章 穿件衣服可真难 小崽子吃着手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张小巴看了又看。 陈静静已经放下了尾巴，蹲坐着随意摇晃，看破一切的眼神里写着明晃晃的六个大字：你看我信你吗。 郝精神问道：“那你啥时候变回来呀？” 陈悄悄：“对啊。我们这样看你好累哦，以后一起玩都不方便了。” “……我也不知道。” 他倒是想变回去，他肯定不能以这样的形态回沈家，而且他现在赤条条一个…… 低头看了眼自己光裸的身体还有陪着小崽子一起遛的小鸟——他还没有小崽子穿得多呢，起码人家只有下半身吹风。 这个情况下，他连郝蓝家的门都出不去。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控制体内的能量。 突然想到什么，他摸了把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小崽子的脸，拜托三只兽看着小孩儿。 托了在人类世界生活这么久的福，加上郝精神经常带着他四处遛达，该有的常识他基本是知道的。 来到电话机旁，拨打了熟悉的三位数号码。 …… 放学铃打响，庞应国结束最后再讲的“一分钟”，沈萧然开始收拾书包。 习惯性打开宠物定位app，发现胖头这会儿竟然不在家里。平常这个点，胖头大概知道自己要回去，都已经很自觉地回家等着了。 打通了郝蓝的号码。 “喂，萧然，郝精神又闹什么幺蛾子了？等我回去收拾它。” 沈萧然：“……没有。胖头这会儿在你家，我待会儿去接它。” “啊，我还在学校呢，明天有幅作品要交。我把门密报给你吧。” “0000，你按这串数字进去就行了。” 上一刻还惊讶于郝蓝对自己信任感的沈萧然，“……”这密码是认真的吗？你能活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快到别墅区时，沈萧然听见警笛声，一辆警车停在门口。 陈易从车上下来，看见他一愣，“你住这儿？” “嗯。”沈萧然看了眼警车，“这里出什么事了？” “有人报警，捡到一个婴儿。最近婴儿失踪的案子频频发生，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关联。” 沈萧然点点头，不欲多问。 没想到两人一路同行，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沈萧然皱眉，“报警的人在郝蓝家？” 陈易愣住，“这里是郝蓝家？！” 报警的人是郝蓝？不对，电话里不是郝蓝的声音，是一道平静清澈的少年音。所以郝蓝家还有其他男孩子！这人是谁？！ 沈萧然内心狐疑，郝蓝独自居住，刚刚还在电话里说自己在学校，按理说家里应该没人，否则也没必要把密码告诉他。难道报案人报错了地址？ …… 张小巴挂断电话，想起自己本来打算回沈家给小崽子拿吃的。可是自己这个样子该怎么出去呢…… 警局离这儿不远，警察应该很快就会上门，他得在那之前让自己至少能见人。 突然发觉小崽子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安安静静的，张小巴刚转过身就被一只小手抓住了脚踝。 “嘛！”稚嫩的声音饱含活力。 被小崽子乌漆嘛黑的嘴惊了一下，“……”张小巴问，“你们给他吃什么了？” 陈悄悄叼着还包着小半截巧克力的包装纸，“他不是饿了嘛，我们拆了点吃的给他。” 郝精神骄傲挺胸，“我看我主人平时饿了就吃这些。” ……这么大的小孩儿吃巧克力没事吧？要不是怕小崽子吃出问题来，他早就拆了喂他了。 看着小崽子脏兮兮的嘴。 现在让他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小崽子抱着他的腿，不停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算了，吃都吃了。 当务之急是先找件衣服穿上，再把耳朵遮一遮。 来到主卧门前，张小巴暗道冒犯了，推门进去。 打开衣柜，好家伙……空空如也。 …… 郝蓝不小心把颜料弄到了衣服上，痛心疾首。 黄菁不能理解，“不至于吧，你缺这一件衣服嘛。” 郝蓝欲哭无泪，“我还真缺，你没见我今天穿的还是昨天那身嘛。” “昨天拿换洗衣物的时候，郝精神叼着我没来得及洗的画笔到处跑，这狗东西蹿进了我的衣柜……” 黄菁倒吸一口气。 郝蓝沉重点头，“全报废了。” 换来满目同情。 …… 张小巴翻遍了所有房间，没找着一件衣服。 其实郝蓝其他季节的衣服还是有的，虽然脱季，至少能应付应付，不过都收在储藏室里。无奈储藏室锁着，张小巴进不去。 满头大汗地瘫在沙发上，太难了……他不找了…… 门外突然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门打开，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会知道郝蓝家的密码？” “自然是他告诉我的。” 夭寿啦，沈萧然和陈易怎么会一起过来？他该怎么解释他出现在郝蓝家？他还没穿衣服呢…… 短短一瞬，思绪万千。 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神志仿佛已经飞到了宇宙之外。 沈萧然无视一道若有若无的嫉妒目光打开门。 陈易像一条滑溜溜的鱼似的率先挤进来。 他要做第一个踏入郝蓝家的人。 这是郝蓝的家，是他生活的地方。他在这里吃饭、睡觉、洗澡，他的心上人皮肤这么好，说不定洗完澡还会在床边护个肤。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 啧，他这进度有点快啊，才见一面就登堂入室了。 陈易侧过身，以主人翁的口吻道：“进来吧。” 沈萧然无语瞥了他一眼，径直进门，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呆乎乎的胖头，站在沙发边，没有表情的脸上好像带着点儿懵。 猫狗齐聚一堂，整个客厅就像被偷了家。架子倒在地上，茶具、遥控器、果盘、零食……横七竖八躺尸一地。 还有个光着屁股四处乱爬的小崽子。 陈易震撼在原地。 他心上人不愧是搞艺术的，这客厅结构一看就充满了反叛、自由、颠覆、感觉丰富性的后现代主义风格。 沈萧然没理存在突兀的小崽子，瞥了眼有些眼熟的两只猫，径直抱起水豚，“朋友还挺多。” 第42章 神秘报案人 张小巴觉得自己的灵魂又回来了。看来他体内能量还不够充足，就算变回人形也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 时空裂缝的乱流冲击下，可能不止他的能量稳定性受到了影响，他的能量空间大概是缩小了。 就像喝水时换了一个小杯子，即使装满了水，终究是比原来的少了。想要再倒点则又装不下，只能等杯子里原有的水被消耗掉。 换句话说，张小巴体内的能量已经储存满了，碰触到了变成人形的能量阈值，但由于储存容量不够，稍微变一下就消耗光了。 郝精神和陈悄悄高兴地围在沈萧然腿边，仰头对被抱在人类怀里的张小巴“汪汪”“喵喵”地叫。 “太好了！兄弟你终于变回来了。”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要不咱们不修炼了吧，修炼多累豚啊。咱们当个宠物不也能陪伴左右嘛。” 黑猫一个起跳，把就要撞上置物架的小崽子压倒在地，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他可不能再哭了，它已经受不了第三次魔音贯耳了。 小崽子不满地咿呀着想要起身，被黑猫死死压在身下。 张小巴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没有说话。 它们对他百分百信任，待他一片赤忱。但他终究是要变回人形，终究是要回到他的世界。 它真是个负心豚…… “这块毛怎么又没了？谁抓的？”沈萧然发现水豚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长出毛毛的地方又秃了，看痕迹像是猫爪抓的。 危险地眯起眼睛，视线在奶牛猫和黑猫之间游走。 陈静静和陈悄悄浑身一凛，莫名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 虽然它们听不懂人类的话，但猫科动物天然的警觉性还是提醒它们——又有刁民想害朕。大大咧咧如陈悄悄，都默默远离了沈萧然。更不要说陈静静这个罪魁祸首。 唉，我真是个豚颜祸水。 为给自己的小伙伴打掩护，张小巴埋在沈萧然怀里，“啾啾啾”地撒娇——起码他觉得自己在撒娇。 不过由于吻部突出，没法完全埋进去，大头抵着人类的下巴，完全没有小鸟依人的感觉，倒像是在面壁思过。 沈萧然胸口被软乎乎的鼻子抵着，下颌被黄褐色的头毛搔过，对上一双平静得有些呆滞的小眼睛，莫名被可爱到了。 仿佛春意消融，危险的眼神变得柔和，浮上星星点点的笑意，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 张小巴就不自觉一直直直地看着他。直到圆中带尖的耳朵被揉了一把，一股电流窜过似的酥意游走遍全身，当场表演一个高频振翅小耳朵。 陈易好歹是个正经警察，开始认真后观察现场，很快发现客厅是被人为……或者是兽为弄乱的。 他看着砸在地上的置物架。也不知道他们一下午都经历了什么。总觉得大部分杰作是自家精力旺盛的奶牛猫所为。 陈易不熟练地抱起在黑猫身下扑腾的需救助人员，姿势僵硬，一看就没抱过小孩儿。两只手抱在人家圆润的腰上，仅凭蛮力锁住小孩儿不让他滑下去。 小崽子在他怀里难受地挣扎，小胖手使劲扒开男人的下巴想要下去，发出不满意的抗拒声。 陈易被小崽子脏兮兮的嘴巴惊了一下。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其他人。 他皱了皱眉，把小崽子递给身旁的男生，“抱下。” 知道事情有些蹊跷，沈萧然没多说什么，接过小崽子。虽然也很不熟练，好歹知道揣着人家的屁股。 沈萧然一手小崽子一手豚。小孩儿和水豚在同一水平线上眼儿对眼儿，就像被圈在了同一个小小的世界。小崽子无端觉得很开心，伸手扒拉自己喜欢的胖头。 其实是想触摸，只是孩子还小没有控制力，小胖手差点儿戳到水豚的眼睛里去。 沈萧然借着肩宽手长的优势，直接拉开一崽一豚的距离。 陈易沉凝着脸回来。 沈萧然看他这样子，“人不在这？” 陈易摇头，他刚才检查了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可以肯定这个房子里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 这事儿很奇怪，别的沈萧然都不在意，但有人能够随意进出郝蓝家，这一点很危险。 沈萧然当场给郝蓝拨了个电话，询问还有没有人知道他家里的密码。 郝蓝：“没了呀。平常也没啥人来我家，打扫卫生的阿姨来之前都会跟我事先约好。怎么了吗？” 沈萧然：“家里有监控吗？” “没有啊。怎么了吗？” 沈萧然轻叹，“你家可能进贼了，换个门密吧。”他都怀疑现在这串门密就是个初始密码。 陈易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是怎么进郝蓝家的？又是来干嘛的？若说是窃贼，他刚刚巡视了一圈并没发现贵重物品丢失的痕迹。 难道是变态？！ 而且这人直接就用郝蓝家的电话报警，行事如此大胆。 陈易看着几只兽和小崽子。在场的目击证人倒是不少，可惜都不会讲话。 他朝沈萧然苦笑，“你家胖头要是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就好了。” 张小巴默然直视前方，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先把这小孩儿送到警局吧。”陈易想要接过小崽子，结果小崽子紧紧抱着沈萧然的脖子不放，死都不愿意回到陈易怀里，陈易一碰他就哇哇哭。 沈萧然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陈易确实为难，感谢道：“辛苦你了。”低头看了眼身上笔挺的警服，嘀咕，“一定是这身衣服让他难受了。” 沈萧然：“……” 沈萧然抱着小崽子和水豚跟陈易走出郝蓝家。 陈易完全没管自家的两只猫，虽然惊讶它们怎么会跑到郝蓝家，和郝蓝家的狗还有沈萧然家的水豚玩在一起，但手头的事情要紧。 而且等它们熟起来……说不定他也能要到郝蓝家的密码。就让它们多相处相处吧，他也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 陈易忽然回过味儿来。 他刚才是进了郝蓝的闺房、浴室#*&%！ 沈萧然原本想先把水豚送回家，但胖头扒着他的校服外套表示拒绝。 张小巴想去警局看看情况。 快到门口时，正好碰上回家的郝蓝。 看着扎着个小辫儿，露出白皙脖颈的男生，陈易的心怦怦直跳。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觉得男孩子扎辫子能这么好看…… 第43章 派出所闹剧 陈易向郝蓝解释了事情原委，担忧地看着他。 出乎意料的，郝蓝没有表现出多大反应。 沈萧然觉得正常。毕竟这人的神经不是一般的粗。 三人来到附近的保安室调取郝蓝家门口周围的监控。 郝蓝家门口对面安装有一个监控，刚好对着这一块地方。 稀奇的是，郝蓝家的门一整天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进出的画面。这人像是凭空出现，又人间蒸发。 他是从哪儿进去的？ 总不能是后面那个小小的狗洞吧。 安安静静待在人类怀里的水豚心虚地抖抖耳朵。被小崽子一把抓住，“呀！” 沈萧然再次分开这俩小的。 陈易看着瞳孔地震，花容失色的心上人，深感惭愧。身为警察，连自己的对象（未来的）都保护不了，他算什么男人！ 沈萧然欣慰。终于知道怕了。 “真相只有一个。”郝蓝咽了口唾沫，哆嗦着嘴唇开口，“我家……我家里有鬼……” “……” 调查无果，几人出来。 郝蓝疑惑，“不是说这小孩儿可能跟最近那些案子有关系，不查一下小区其他地方的监控吗？这别墅区别的不说，安全保障是真到位，监控不少，说不定真能逮到作案人呢。” 陈易不置可否，“先把小崽子送回去，这事儿之后慢慢查。” 沈萧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最近这些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上面应当施加了不少压力。今天这件事情很可能有所关联，却只来了陈易一个人。 他不紧不慢的办事态度也很奇怪。 去警局的路上又多了一个人。 郝蓝这会儿完全不敢回家，一想到家里有只阿飘就脊背发凉，说不定还不止一只…… 反正也无处可去，就跟他们一起走了，好歹小崽子是在他家里找到的。 …… 一进派出所，就听见里面吵翻了天，声音嘈杂激烈，间或有拍桌子的响声。 一群人将派出所的办公桌围得密不透风。 一个颓丧的男人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神情激动地揪着小警察的衣领，“我们的孩子已经丢了这么多天了，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是啊！每次我们问调查进度，你们只会让我们耐心等待，到底有什么线索，你们倒是告诉我们，至少让我们安心啊！” 一道声音带着抽泣，“我们的孩子才那么小……他们才那么小……要是没有人照顾……我们根本不敢想象他们现在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耐心等待？我看你们就是消极怠工，前面几天还见着你们四处调查，这几天根本就毫无动作！” 其他警察上前将激动的男人扯开，“安静！都安静！这里是警局，不得闹事！” 另一个男人高声喊道：“大家看看！看看这些警察的态度！该办的事儿一件不办，只会朝我们威压，说不定根本没在找我们的孩子！” 几句话激起千层浪，群情激愤，女人捂面哭泣，男人直冲上来。 场面混乱，几名警察制服住激动的人，又怕伤到人，毕竟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父母。束手束脚，身上难免添些彩。 小警察顾不得整理衣领，扯着嗓子试图安抚这些人。 “你们要是不打算找或是找不到，就早点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不要给我们虚无缥缈的希望……太煎熬了……” “我的宝宝啊……” “你们领导呢？我们要找你们领导！” “找什么领导，直接把他们投诉到上面去！” 张小巴闭上了耳朵。 陈易怕沈萧然和郝蓝被误伤，嘱咐两人留在外围，自己挤进人群中，握住一只即将挥到小警察脸上的拳头。 小警察腾不出手，已经做好了硬生生受一拳的准备……也就毁个几天容吧。没想到拳头被拦住了，看清眼前的人，眼睛一亮，“陈哥！” 周围的人见陈易气势不凡，但又年纪轻轻，高声问道，“你是他们领导吗？” 陈易宽肩长腿，身形利落，长相冷峻，气质沉稳可靠，往那儿一站震住了不少人。 他开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次的案件比较特殊，上面已经派遣人员前来调查，我们负责从旁协助。” “我们不会无视你们的诉求，我们无愧于人民。请大家相信我们。” 人群静了一瞬。 一个神情憔悴的母亲无力问道：“这案子到底特殊在哪里？” 陈易顿了顿，沉声回答，“抱歉，属于机密，无可奉告。” “特殊不特殊的跟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想找回自己的孩子。” “你们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要我们如何相信你们？” “我的囡囡还生着病呢……” 人群又开始躁动，局面又开始失控。 这些人其实并不都不相信他们，只是内心积攒多日的担忧、惶恐如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他们的心理防线，急需找一个地方发泄。 警察们心力交瘁地维持秩序，现场怒吼声、哭闹声、质问声交杂，突然插进来一道稚嫩嘹亮的啼哭声。 人群骤然安静，坐在角落沉默的、冲在前面打闹的、躲在后面哭泣的人都将视线放在那个在男生怀里嗷嗷哭的小崽子身上。 小崽子一开始还在玩水豚，后来逐渐发觉自己所处的陌生环境，张小巴就眼睁睁看他被激烈的声音和眼前的闹剧吓到，小嘴一瘪，小脸一皱就开始嚎。 不得不说，新嗓子就是好用。这音量，这穿透力，一点儿也瞧不出他中午刚嚎哑过。 不愧是你小崽子。 人类总善于爱屋及乌，尤其是父母亲们。看着和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婴儿哭红了脸，他们忍不住心疼，自觉失态，沉默地站在原地。 抓着警察衣领的人松开了手，一位母亲擦擦眼泪上前轻声哄着小崽子。有人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禁潸然泪下。 悲伤的气氛无声弥漫。 整个派出所只有小崽子逐渐减弱的哭声和温柔的安抚声。 小警察红了眼睛。 陈易握了握拳头，深呼吸，拍了下小警察的肩膀，“试着联系他的家人。” 第44章 直接进去了 张小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有些难受。 不久之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匆匆赶到，看到被沈萧然抱在怀里的小崽子“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算是知道小崽子的大嗓门儿是哪来的了。 小崽子看到妈妈，快乐地伸出小胖手要抱抱。 女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哇啊……小果……吓死妈妈了……” 原本感人的母子重逢场面被女人硬生生嚎成喜剧现场。 但不影响一些母子失散的母亲落下泪来。 小崽子的母亲也是个心大的人。 今天家里保姆请假了。她昨晚和一群富太太搓麻将到大半夜，今天吃完中饭就犯起了困，想着小眯一下，结果一不小心睡了大半天。 醒来夕阳红了，自家崽子没了。 女人扶着小崽子的头疯狂亲吻，把小崽子乐得嘎嘎笑，哭着问，“你嘴巴怎么了？” “……”带着小崽子一路过来的三人就很尴尬。 一群“直男”真是直到现在都没想到要给小崽子擦擦嘴巴…… 女人擦擦眼泪，拉着沈萧然的手真挚道谢，得知是住在同一个小区后更是热情得挡不住。 饶是淡定如沈萧然也有些难以招架。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到姐姐家里坐坐吧……” “姐姐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给你吃……” “谢谢，不必了。我没帮什么忙，都有劳警察先生。”沈萧然企图祸水东引。 陈易眼神一凛，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要的要的，警察同志是一定要感谢的，我到时候给你们送一幅这——么大的锦旗。不过我不好请你们吃饭，别到时候害了你们被人诬陷收受贿赂。” 陈易微笑颔首。 女人眼疾手快拉住想要悄悄离开的沈萧然，极尽感谢之言辞，其自来熟和话唠程度比起郝精神有过之而无不及。 郝蓝默默后退一步，这好人好事跟他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就只是路过。 场面控制住了，陈易对其他警察道：“好了，都回自己岗位上去，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而后对小警察轻声吩咐，“你去查一下这小孩儿的事。” “收到。”小警察不引人注目地离开了。 被母亲抱着的小崽子突然朝门口伸出小手。 迈着小短腿静悄悄出门的水豚回头看了他一眼，直直往一个方向而去。 …… 张小巴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中午跟踪到的那幢筒子楼附近。 陈易的上级可能已经知道了阴兽的特殊存在，听陈易的意思，他们无法过多介入。那么他带他们来这将毫无意义。 中午那对奇怪的陌生男女应当就是陈易口中上面派遣过来的人员。只是以人类世界的技术研究方向，他对他们能一次性抓住那只猴子不抱太大希望。 那些失踪的孩子晚一刻找到就多一分危险。 那只猴子放任在外一天就多一个可能失踪的孩子。 张小巴来自另一个世界，他的身体就是能够制约阴兽的存在。 他希望那些在茫然痛苦中挣扎的父母能找回自己的孩子。 他希望像小崽子这样的小孩儿能随时被父母抱在怀里亲吻。 这个危险分子所凭借的能量来自他们的世界，身为水豚王国的王子，他有义务抓获它，还这些人类一份安宁。 突然落起了冷冷的秋雨。 这个季节天黑得早，这会儿太阳已经看不见了，整个天色就像黎明之时。筒子楼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这个点是晚餐时间，这周围在外游荡的人很少。 张小巴运气很好，刚到达楼前就有一个男人撑着一把伞出来，另一只手持着一把闭合的伞，手机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头歪向一边。 “臭小子，出门前就跟你说了今天会下雨，提醒了你多少遍带伞带伞带伞。还要老子给你送伞，给我待那儿别动，感冒了别想我带你去看病……” 借着这个当口，张小巴窜进门里。歪着脖子的男人没发现一只水豚从自己的腿边擦过。 门“砰”的一声自动闭合。 这幢楼很旧，楼道狭窄，里面的灯早就年久失修，随着大门关上淹没了最后一丝光线。 他的祖先们生活在河边与沼泽地带，因为太过摆烂不会筑洞窟，就只捡现成的，说白了有坑就是窝。这种情况下，栖息地很容易受到惊扰，于是大家昼伏夜出躲在树丛里。 因此张小巴在漆黑的环境下适应良好。 台阶老旧，这种水泥台阶修得很高。张小巴望着长长的楼梯，差点儿想要放弃。 想想那些沉默的父母和被抱在女人怀里的小崽子，张小巴最终还是“吭哧吭哧”往上爬。 他的腿太短，前面还能依靠跳跃能力上去，到后来体力不支，只能慢慢地往上爬，有时候一层台阶要扒拉好几下才能上去。 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差点儿一个后倒顺着楼梯滚下去。 幸好幸好，再来一次他就不干了。 说是这么说…… 终于爬上三楼后，张小巴辨认了一下方向。这一层大约住了十几户人家，一间挨着一间。 张小巴沿着半露天的长长窄窄的走廊往前走，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住。 这应当就是后面那扇窗所对应的房门。 老建筑的隔音质量很差，他爬楼梯时就听到皮孩子在楼上跑跳的声音。 这会儿能听见走廊末端夫妻的吵架声，还有另一边孩子的玩闹声，隔壁隐约传来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声音，甚至能听见里面夫妻俩的聊天内容。 “老吴，隔壁这几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能那耍猴人搬走了吧。这不是挺好的嘛，天天听猴子的惨叫有够糟心的。” …… 唯独张小巴面前这扇门，里面似乎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难道不在里面？ 不知是不是房间里没开灯，门缝中一片黑暗，黑得浓稠，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儿追着皮球跑过来，对上一双小眼睛，兴奋地指着张小巴喊道：“妈妈！这里有只好大的老鼠！” 走廊一端传来女人的骂声，“老鼠有什么好看的！快给我回来！说了多少遍别去那里！” 等小孩儿抱着球不高兴地一步三回头走远了，张小巴贴在门上，试图听出些动静。 结果爪子扒在门板上的一瞬间……他进去了。 不是门开了，是他直接穿过了门倒了进来，这场景就像他之前在电视上一部电影里看到的火车穿过站台的一根柱子，进来就是另一世界。 张小巴有些懵地趴在地上，来不及回忆刚才那一瞬间，就被一股发酸的刺鼻浓重的恶臭味差点儿熏吐了。 他发誓这是他豚生中闻过最恶心的气味，没有之一。 第45章 激将法 气味霸道直冲鼻腔，他干呕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抬头望向屋里。 这会儿另一个世界倒说不上，总之里面的景象跟在门外窥看到的一片漆黑是截然不同。 房间很小，因此所有的人事物都无所遁形。 现场仿佛经历过一场大战，家具物品倒塌一地。 一具中年男性尸体躺在张小巴附近，四肢的静脉网清晰浮现，腹部高高隆起，身上已经出现腐烂绿斑。从尚且没有腐烂的部分可以看出他几乎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抓痕，有些浅，有些深可见骨。 最致命的一处在脖子上，男人的脖子开了两三道大口子，皮肉连着颈动脉和气管被深深划开。 生前最后一个表情被定格在脸上，面部肌肉组合排布成痛苦惊恐的模样。眼睛和嘴都还死死张着，喻示着死前遭遇的非人折磨。 六七个婴儿被随意丢在地板角落，不哭不闹，有的已经面色青紫，眼睛紧闭。 一男一女护在这些孩子身前，和周身泛着浓稠黑雾的猴子成对峙之势，原本如紧绷的弦，一触即发。 被张小巴的突然到来所打断。 那一男一女被忽然跌进来，趴在地上憨头憨脑的水豚搞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对面还有一只阴兽虎视眈眈，怕它趁乱攻击或逃跑，他们多少要揉一把眼睛。 男人死死盯着对面的猴子，问身旁的女人，“你没把能量网打开吗？” “我打开了啊……”女人虽然匪夷所思，却也不敢松懈丝毫。 “这小家伙怎么进来的？” 近段时间，各地出现了多起各种各样诡异的案件，国家察觉到了阴兽的特殊存在。 为免人心惶惶，造成社会动乱，上面秘密成立了特殊专案部门，直属于国家。 算起来，这个部门创立到现在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他们这些部员都是当初经过层层选拔进来的优秀警员。每个人进入部门前都要签几份秘密协议，后来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人。 抓捕对象不是人类，是一种他们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以往受过的严苛训练，引以为傲的各项技能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他们完全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时不时被召集在一起按照最新研究出来的方案进行紧急培训。 一群人摸着石头过河，直到最近才稍微步入正轨。 研究院不知怎么的，研究进度一下子突飞猛进。 由于之前他们抓捕阴兽时，经常引起小范围骚动，就给他们研制出了空间能量网。只要开启就能把它所包裹的空间拉进另一个特殊维度。 隔绝一切景象和声音。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场景，也不可能进得来。 所以这只豚鼠一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张小巴晕晕乎乎站起来。 猴子看着熟悉的水豚，警惕起来。 它中午就感受到这只水豚身上和它相似的能量磁场，以防万一丢下到手的小孩儿直接逃走。否则就凭几只普通的猫狗怎么可能制得住它。 猴子对着张小巴弓起背来，过于强烈的反应让对面的男女疑惑对视了一眼。 猴子拿不准张小巴的底细，不愿与他起正面冲突，“这是我和人类之间的恩怨，你不要多管闲事。” 张小巴：“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抓他们？” “无辜？”猴子咬着牙重复这两个字，周身的黑雾激烈涌动，状似癫狂，“我的孩子就不无辜吗？！” 它不停地踱步，啃咬自己的手指，“人类贪婪成性，残暴不堪，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知道鞭子抽在头上有多疼吗？你知道刀子割在身上有多痛吗？你挨过电棒的滋味吗？！” 猴子撕扯着嗓子，“你体会过自由不得，强迎欢笑，被迫受孕，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走上跟自己同样道路的痛苦吗？！” 它恨恨指着地上的男性尸体，“我的孩子一生痛苦，它没坚持住啊……它被他活活磋磨至死……谁来救救它……我的孩子就该死吗……” 张小巴看着它，向来平静呆滞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悲悯。 男人凑近女人耳边，低声询问，“它在说什么呢？瞧着挺激动的。” 女人嫌弃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道：“不知道，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男人嘀咕，“不就问了两个吗？” 猴子嘶吼，“我要报仇！我要他们也尝尝母子分离的痛苦，我要他们也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深陷困境却求路无门，什么都做不了！” 张小巴不打算与它争辩行为对错，它的手上已经沾染了人命，滋长了它身上的阴气和能量，同时神智也被更进一步地蒙蔽。 或许它一开始只打算报复地上这个男人，只是杀了人后难以操控自己的神智，变得更加癫狂。 或许它一开始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将所有人类视为仇敌。 这些他都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只猴子必须被捉拿归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地上状况不明的婴儿，张小巴知道拖延不得。 他必须得让猴子主动靠近他，他才有机会牵制住它。否则以他的身体素质根本碰不到这只猴子。 张小巴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心里暗暗对小猴子说了声抱歉，“他不过是为了生活。囚禁你们也是迫不得已。” 猴子死死瞪着他，看样子像是要将他撕碎。 张小巴继续激怒它，“他虽然打你们骂你们强迫你交配，但他起码给你们一口饭吃。你们不用风餐露宿，不必经历丛林法则，已经过得比其它猴子幸福多了。” “你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他供你们吃住，你们供他挣钱。小猴子身体弱撑不住想必他也没料到。”张小巴下了一剂重药，“他无心的。这不是他的错。” 张小巴都快把自己恶心吐了，对面的猴子气得抖得跟筛子一样，终于发狂地快速扑向他。 “快拿绳子！”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男人下意识掏出手枪。 枪声响起，子弹穿过猴子打在墙壁上，没有打穿墙壁，被看不见的能量网弹到地上。 猴子周身的黑雾波动一瞬，又恢复了原样。 他早有所料，也不妄想靠手枪就能伤到它，只是试图减缓它的行动。 与此同时，女人从他背后的包里迅速拿出了一根泛着蓝光的绳子。 确切来说，是一根形似跳绳的绳子，不过比跳绳长得多。两端带柄，材质正常。中间的“绳子”没有实感，像一道可折叠弯曲拉扯的浅蓝色激光。 第46章 你的主人已到达 张小巴计划的那叫一个完美。 先是言语激怒猴子，让它主动扑上来，再一个闪身躲避，然后这样，那样……直接把它压制在身下。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凄惨。 猴子也没想到这只水豚如此废柴，之前小心谨慎忌惮它的自己仿佛是个傻子。 张小巴根本来不及躲，就面无表情被猴子压制在身下。 猴姐，别这样。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真的。 是他高估了自己，对自己原形的能力认知还不够清晰。张小巴深刻地自我检讨。 猴子愤怒地攻击而来，张小巴粗壮的小短腿往上一蹬，直接将猴子蹬翻了个面儿。然后反身扑上去。 就这一猴一豚一上一下的工夫，那边两人拿起绳子冲上来支援。 猴子本能觉得那根绳子不简单，无意再与张小巴纠缠，推开他想要退开。没想到临脱身前一秒被这只弱唧唧的水豚死死咬住了手臂。 “快退开！让我们来！”女人朝张小巴喊道。 虽然不知道这只水豚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为什么要帮他们，但他们这些出过任务的都知道，被阴兽致伤是件很痛苦的事，由于伤口被阴气侵入，极难愈合。 张小巴坚决不松口。 那根绳子很眼熟，是他们世界抓捕阴兽所用的常规道具。 不知道人类是怎么研制出来的，但他知道只要阴兽想，人类的身体根本碰不到它们。 他若是放开它，仅凭一根绳子，他们是很难捕捉到它的。 “你为什么要帮人类！” 猴子急眼了，在水豚身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张小巴痛得全身发麻，依然咬着牙不松开。 这次真是牺牲大了，回去要沈萧然好好给他补补。 两人趁此机会用绳子将猴子绑得严严实实，两个手柄牢牢抓在手里，还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猴子不甘地怒吼着。 张小巴脱力地躺倒在地。 尘埃落定，男人脸色苍白，冒着冷汗向张小巴道谢。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能不能听懂。 女人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仪器。 男人在制服过程中手臂上不小心被猴子划了一道，伤口里的血肉泛着浅淡的黑气，模样可怖，不停抽气，看上去是痛极了。 女人将仪器罩在他伤口上，片刻后取下，包裹着血肉的黑气已经消失不见。男人的面色也稍微恢复了正常。 女人拿着仪器准备为张小巴治疗，却惊讶发现它的伤口干干净净，里面是鲜红的血肉。 张小巴看着那个小小的仪器。像是个治疗仪。 他们世界没有这种东西，因为他们和这些阴兽的能量同源，没有出现过人类受伤时的这种情况。 对于他们来说，被阴兽弄伤跟被普通的动物弄伤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是阴兽的力量更大些，被伤得更重些。 那边男人已经为自己消毒包扎完伤口，女人接过他的消毒包扎用品为张小巴进行紧急处理。 张小巴的失血量太大，这会儿软趴趴地瘫在地上，消毒过程中痛得浑身发抖。 “忍一下，这是必需的。”女人尽量放轻动作。 男人上前关闭能量网。 与此同时，女人帆布包里的探测仪滴滴响起，声音很响，强烈的光透出袋口。 这个能量探测仪也是最新研究出来的道具，用来探测阴兽的存在。不过在能量网铺开的空间内会暂时失效，原理他们也不懂。 男人取出探测仪，光并不偏向猴子所在之处。 他若有所思，试探性将探测仪靠近地上的水豚，没想到下一刻长鸣音震耳欲聋，绿色的强光刺人眼。 两人愕然。 男人不可置信，“它是阴兽？！”下一刻又自我否定，“不可能，它有实体，有血肉有温度，不可能是阴兽……” 张小巴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抵抗痛意和袭来的晕眩的困意，压根没心思去顾及自己身份败露的事情。更何况他打定主意过来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女人为张小巴包扎好，“先通知警局作案人已抓捕归案，让他们尽快派人员过来善后接应，这些小孩儿情况不太好。” 特殊专案部门只能进行单线单向沟通，向上接受国家命令，向下对接各区域的警局。 男人通知完毕，查看地上那些小孩儿的情况。他们刚进来时发现这些小孩儿安安静静地不哭不闹还吓了一跳，后来发现还有呼吸才松了口气。 “这些孩子像是被打了镇静剂。”呼吸脉搏的速率减慢，胳膊上残留有尚未愈合的针孔。 女人从床底下检查出一箱针筒，“用这些打的吧。看来本来是被受害人用在猴子身上的，现在被这猴子拿来用在人类身上。”她叹了口气。 “怪不得这么多孩子在这儿，这么多天来周围邻居也没发现半点不对。” “也不一定没发现。”女人顿了顿，“阴兽到底没有人类的智商，行事不够谨慎。就算这只猴子已经足够聪明，它连监控都不知道回避。” 两人陷入沉默。 人心难测，最经不起推敲。 猴子还在不断挣扎，光绳越缚越紧，它发出愤怒痛苦的吼叫声。 张小巴虚弱地睁开眼睛，“生前那么累，死后就歇会儿吧。” 猴子猛地看向他。 “你的孩子已经死了。它回不来了。” 何苦不断折磨自己。 张小巴失去意识前，恍惚看到了自家主人从黑暗中跃入的身影。 哦吼，他忘记身上还戴着定位器了…… 房间里的两人原本还在探究张小巴的存在性质，考虑将它带回去，就见一个男生突然从窗外闯进来，眉眼如霜，身上还穿着校服。 ……这里可是三楼！现在的学生真的是…… 沈萧然好不容易送走热情的女人和小崽子，发现自家胖头又双叒不见了，还想着是不是自己无聊回家了，结果点开app一看，定位出现在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 循着定位方向来的路上，随着路边建筑风格的变化，他心中疑云重重。 直到在窗外看到躺在血泊中生死不明的水豚，他的眼前仿佛全被鲜红浸染。 第三次了…… 第47章 抱走我家水豚 男生自浓稠的夜色中而来，额发和衣物被雨水沾湿，裹挟进秋冬刺骨的冷意。 无视腐烂可怖的尸体，无视地上的婴儿，无视诡异的猴子，无视惊愕的男女，径直朝人事不省的水豚而去。 水豚小小一团，大半个身子的毛毛被鲜血染红，已经干掉的部分呈暗红色，黏成一绺一绺的。平时总是看着他发呆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身上缠绕着好几圈绷带，包裹住腹背部，白色的绷带也已经被血色浸透。 浓郁的血腥味连尸臭味都掩盖不住。 沈萧然探出手，感觉到胸腔下跳动的心脏，手上的温度才恢复些。 “它伤在哪里？” 背对着他们的男生语调平静，声线沉沉，像一处表面波澜不惊底下暗流汹涌的死海。 男人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学生，回答道：“在背上。抓伤。” 沈萧然避开背上绷带包裹的部位，轻轻抱起水豚，看向旁边失去理智的猴子。 猴子被这平静的眼神刺得挣扎的动作一顿。 沈萧然：“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它？” 女人开口：“它会回到它该回的地方，从这个世间永远消失。” 沈萧然抱着水豚向门口走去。男人欲要阻止，被女人拉住了手臂。 “嘶……你想谋杀队友啊！”男人捂着受伤的部位，“就这样让他带走了？” “上面这次派给我们的任务是捉拿阴兽，保证失踪婴儿的安全。不要做多余的事。” “嘁，妇人之仁。” 女人危险眯起眼睛，“再说一遍？” 男人护着伤处跳开，往嘴上拉上拉链。 女人看着男生的背影，“这件事我会向上面报告，是否采取行动或者采取什么行动由上面决定。我们只绝对服从于命令。” …… 这地方偏僻，周围的宠物医院屈指可数，这个时间点还在营业的更是一家也没有。 沈萧然打车来到青城宠物医院。 司机刚到接客点时被浑身是血的水豚和胸口染血的男生吓了一跳，要不是怕被打差评，分分钟凭借浸淫业界多年练就的技术上演一次u型漂移，回头就跑。 路上司机频频通过车内后视镜打量他。男生眼眸沉沉，面无表情。 要不是感觉到这个乘客周身焦躁担忧的情绪不似作假，他差点儿就要报警了。 沈萧然抱着水豚走进青城宠物医院，大面积骇人的血色把护士也吓了一跳，赶紧安排紧急就诊。 还是前几次那个医生。 水豚是稀奇的宠物，他对这只水豚印象也是深刻。几乎每次来都带着伤，这次情况更是严重。他都怀疑它第一次来逃走是出于某种原因。 他暗中审视面前的男生，该不会人不可貌相吧。 医生揭开绷带，有些部分已经与皮毛和血肉粘连，水豚在昏迷中被疼得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 “医生，轻点。”沈萧然一边抚摸水豚未受伤的地方分散疼痛感，一边嘱咐。 “我尽量。” 好歹从业多年，就职于知名宠物医院，专业素养是有的。医生三下五除二拆下绷带，最大限度减少水豚的疼痛感和疼痛时间。 即便如此，沈萧然还是觉得时间无比漫长，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伤口完全露出的那一刻，他抿紧了嘴。 医生皱了皱眉，“被什么东西抓的，什么仇什怨啊抓得这么狠……” 不过他至少确定了眼前的男生不是什么虐豚分子。 检查一番后，医生一边开单子一边道：“情况还行，虽然伤口很深，但估计经过及时处理，处理得很干净，没有感染。这边需要进行伤口缝合，再补一下液就行了。我开点药给你，回去记得按时换药。” 张小巴在昏迷中被护士小姐姐扎了一针，久违地开始打点滴。 沈萧然抱着他坐在椅子上，防止他在昏迷中乱动。虽然水豚昏迷了也很乖，就连拆绷带时都只痛得哼哼几声，完全没给医生的操作增添难度，不过还是以防万一。 感受到水豚暖乎乎的身子，在他怀里平稳地呼吸。直到这时，沈萧然才完全放松下来，一直稳稳抱着水豚的手细微地颤抖。 他抱着水豚，开始整理思绪。 那些婴儿就是失踪的孩子。 那两个人是陈易口中的案件执行人。 那只像猴子一样的东西就是罪魁祸首，已经被捕。 陈易说这是特殊案件，消息严密。说明这只猴子的存在很特殊，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东西。 不过无论它是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胖头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那里离这边距离不近，也根本不在他平时遛弯的范围内或者路线上。胖头那么懒，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那里。 胖头不是横冲直撞的性子。明明已经有专门的抓捕人员了，为什么还要只身一豚以身犯险？ 有什么事是非要他去才能做的？ 他们找到小崽子的时候，胖头也在边上，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这瓶点滴快打完了，沈萧然暂时放下思绪，示意护士换输液瓶。 这些不是他自己琢磨琢磨就能想出答案的问题。 胖头跟其它水豚不一样，身上有很多谜团。他不是执意要知道，只是不能再让自家胖头深陷险境。 沈萧然看着咬着自己袖子吧唧嘴的水豚。 是他给的自由过了火。 …… 郝蓝见沈萧然突然朝外去，叫都叫不住，犹豫了一下，还是讪讪地坐了回去。 小警察带了拷贝的监控录像回来，神情怪异。 “怎么了？”陈易看他的表情。 “你看看就知道了。” 录像打开，画面一开始是一只水豚一动不动被两个熊孩子砸石子，郝蓝家的狗和他家两只猫在旁边急得直踱步。 “这俩熊孩子谁家的？这手欠的！不是，你给我看萌宠日常干嘛？” 虽是这么问，陈易还是相信小警察的办事态度，知道重头戏在后边儿，一直专注地看着录像。 两个熊孩子来到树下，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陈易迅速暂停，树上蹲着一团形似猴子的黑影。 “又是它。” “陈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要多问。” “哦。” “哼，大喇喇地被监控怼着拍，提前踩点躲监控？” “……陈哥，你再往下看。” 第48章 回家邀请 陈易突然想到什么，“不太可能吧……” 只见下一刻猴子抱着孩子跳离了监控范围，几只宠物似乎愣了一下，以胖头为先都追了上去。至此镜头里一片空旷寂静。 陈易气笑了，“这几只小东西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敢往上追？”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看不出来它们的萌宠生活还挺丰富？ 幸亏这几只现在都安然无恙。 倒是难得看到胖头遇事这么积极。说不定救小孩儿的人是在那时和它们遇上了，然后被这几只带回了郝蓝家里。 但依然是那个想不通的问题，据监控显示，可以肯定这人不是从门口进出的，那他到底是通过哪里进来的？为什么报警之后不等他们到来就悄然离开？ 陈易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警察匆匆推开门，向陈易报告，“接到通知，婴儿失踪案件的罪犯已被抓捕，双鹿区的警员已经赶过去协助，现在那些孩子都在最近的第三医院进行救治。” 陈易猝然起身，“联系家属。”接着他朝外厅走去。 下午那场闹剧之后，父母们的情绪冷静下来。 有的试图自己去想办法找到孩子，张贴寻人启事，一个个路人问过来。尽管大海捞针，他们也只能通过这些最笨效率最低的方式去博得一丝希望了。 有的还留在派出所，就像危重手术患者的家属一定要在手术室门外等待。即使漫长的时间如钝刀子割肉般磨人，他们还是期望能在案件有进展之时第一时间知晓，等待一场绝望的地狱宣判或是一束光降临。 听到孩子的消息后，这些憔悴无望的父母连哭都顾不得，什么都没问就开车去往陈易所说的医院见自家失而复得的宝贝。 没车的人慌乱地随便拉着身边的陌生父母，乞求载他们一程。都是同病相怜的父母，更何况目的地一致，无不是一口答应。 原本等待在大厅中的父母都走光了，角落座椅上睁着大眼睛见证这一切的青年就特别明显。 陈易一愣，脱口就是：“你怎么还在这儿？” 反应过来有歧义，赶忙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好像也没好多少。 郝蓝眨眨眼睛，“啊……回！我这就要回去了……那再见。” 郝蓝磨磨蹭蹭地转身要走，陈易突然福至心灵，拉住他，“要不你等我一下？我这边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交接和收尾，很快的。” 郝蓝愕然回头，“好啊。” 陈易见他点头，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抓着人家的手腕，顺势将他带到背风处，“那你在这等会儿。” 郝蓝乖乖点头，“嗯。” 郝蓝就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那批人之一，凉意刺骨的季节只穿了一件单衣和薄薄的浅色针织外套，白皙瘦削的脚踝露在外头，冻得有些苍白泛青。 傍晚更是来了一场雨，温度骤降，到现在还淅淅沥沥下着。 要说为什么一定要跟寒冷抗争，问就是艺术生的倔强。 警服不得外借，陈易若无其事般松开手，将空调温度调高几度。 看不见的角度下，手掌拢了拢。 好细，好滑…… 郝蓝松了口气，又在派出所里坐下。 他为什么不回去？因为他不敢回去啊啊啊！！！ 他家里可是很可能有阿飘在晃荡的。他根本没法想象他回家一打开门，和一张披头散发的脸大眼瞪小眼。 说不定人家根本没眼睛…… 天知道他从小最怕这些东西了！ 本来晚上还打算借住在萧然家，结果那家伙突然就跑掉了，打电话也没接。 他总不能去找黄菁吧。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人家小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住酒店吧，他天杀的没带身份证。 所以，他，郝蓝，一个20岁的可怜男青年，如今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但这事儿他能讲吗？ 不能！ 男人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刚刚陈易问他的时候他都想好去x足或者x当劳一坐到天亮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必须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这次案件虽说发生在他们辖区，不过自从上面引起重视专门调派人手后，相关信息就被大部分封锁了，陈易他们能接触的内容少之又少。现在他们只需要做一些收尾工作，整理汇报。 陈易确实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尽管如此，因为今天下午的闹剧他也已经加班了好几个小时。 郝蓝看见陈易，从椅子上起身。 “我身体不太舒服……” “你来我家住吧……” 两人同时开口。 郝蓝眼睛一亮。 陈易担忧皱眉，伸出手背抵着郝蓝额头感受温度，急问：“着凉了吗？哪儿不舒服？” “额……刚才……不太舒服，现在好了。”郝蓝微微后仰。 “真的吗？”陈易依然不太放心。 “真的真的。”郝蓝尴尬地轻咳一声，“只是有点咳嗽而已。” 手背感受到的温度确实正常，陈易放心了点儿，打算回去后给他泡副感冒药。 郝蓝还记挂着自己的安身之处，眼睛锃亮地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回去给你泡副药……”一不小心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啊？” “不是……”他知道郝蓝指的是什么事，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让他再说一次……还真不好开口。 本来嘛，他的出发点是很纯洁的。他知道郝蓝不敢回家，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担惊受怕。 问题是，他对郝蓝的心思不纯啊。在这个基础上提出这种事儿怎么看怎么别有用心。 “我想起来了，你邀请我去你家住！”郝蓝怕陈易之前只是随口一说，迫不及待提醒道。 “……记性不错。” “怎么突然邀请我去你家啊？”高兴之下他好奇问道。 “嗯……因为我家两只猫今天都在你家，习惯了一人两猫的生活，总觉得有些寂寞。”陈易从齿缝间硬生生挤出最后两个字，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心上人的面子由他来守护。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郝蓝那叫一个欢欣雀跃，正要答应，突然想起自家的空巢泰迪。 他想起今天只给郝精神倒了中午的狗粮份量，这个时候怕是都要饿成狂犬了。 负心主人的愧疚感虽迟但到。 “要不……你来我家吧。” 第49章 同床共枕 郝蓝一身轻简，自然也没带伞。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雨夜里。 陈易心怀不轨，束手束脚，与郝蓝之间的距离能再塞一只郝精神。 虽说伞很大，再怎么说也挤了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常年训练，块头还不小。没一会儿陈易的一边肩膀就湿透了。 “离那么远干嘛，都淋湿了。”郝蓝揽过他的肩膀，“自己人别客气。” 结果由于身高差距动作格外别扭，搞得自己像个被人搀扶的伤患。郝蓝干脆学学校里那群女生，挽着陈易的手。 反正现在路上也没什么人，娘就娘吧。谁说好兄弟不能手挽手了。 还别说，这姿势真方便。 陈易身子微僵，下意识观察郝蓝的步调，一齐踏出同一边脚。 雨声淅淅沥沥，掩盖了两人衣袖间的摩擦声，也掩盖了陈易震如擂鼓的心跳声。 “这个给你。” 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小东西，陈易诧异低头。 是一颗小小的水果糖。也许是草莓味的，亮红色的糖果被裹在透明的糖纸中，在夜晚的路灯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下午就想给你了。”郝蓝看着前面的路，“这东西虽然小，还挺漂亮的，吃起来香香甜甜。我沮丧的时候吃一颗心情就会好很多。” “我不太会安慰人，怎么说呢……”郝蓝搜肠刮肚组织语言，“他们的苦难不是你们造成的，该做的你们都做了，现实中总是有很多客观因素是人力难以对抗的嘛。当时场面乱成那样，你们都克制着没还手……” 越说越乱，郝蓝自暴自弃，以九年义务教育和五年高等教育的水平直接表达出中心思想，“我是说……你们已经做得很棒了，无需自责。” 陈易听罢，心里热热的，垂眸细细观赏掌心中小小的糖果，“我们没有自责，只是有点难受。因为共情，因为无力。” “放心吧，我们没这么容易崩。这是这个职业必须要面对的，我们早就做好了觉悟。”陈易把糖放进嘴里，“其实偶尔来这么一下也不错，我们需要冷静，但不能麻木。” 郝蓝放心地笑着，鼓掌道：“那你真是棒棒哒！” 陈易也勾唇笑着，他不爱吃糖，却细细品味嘴里的糖。 果真是草莓味的，香味馥郁，很甜很甜，就像他身旁的人。 …… 郝蓝是万万没想到啊…… 回到家突脸而来的不是阿飘，而是惨不忍睹的客厅。 他想象中苦哈哈的“空巢泰迪”正埋头独享一地狗粮，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实。 今天带了客人，不能发脾气。来，深呼吸…… 郝蓝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郝——精——神——” 终于可以想吃就吃，沉迷狗粮无法自拔的泰迪一个抖擞，差点噎着。 “你最新款的狗粮没了！” “汪呜呜呜——” 郝蓝除了画画，在生活中就是一个残废。 明明是陈易帮忙整理，最后陈警官反而变成了主要战力，他就是添乱的那一个。 “谢了兄弟。”添乱添出了一身汗的郝蓝瘫在沙发上，真心实意感谢道。 “小事。”陈易脸不红气不喘。 郝蓝注意到他湿透的肩膀，催促他去洗澡。 陈易见郝蓝汗流浃背的难受，想让心上人先洗，直接被郝蓝推着肩膀进去。 “别跟我谦让了。我家平常都没什么人来，客卧浴室里没准备东西，你直接在我这儿洗吧。备用的新毛巾在镜子旁的柜子里，内裤我给你找找，我记得有一条还没穿过的。” 陈易脱下湿衣服，露出训练有素的紧实肌肉，盯着墙上挂着的郝蓝用过的毛巾，不得不说差点儿变态了…… 雾气弥漫中，浴室门外映出郝蓝的身影。 郝蓝敲敲门，“内裤给你拿来了。睡衣只有一套，我昨天穿了还没洗，你要吗？” 还是郝精神的锅，昨天一顿作妖，他连第二套睡衣都没了。 陈易心动至极，还是摁下蠢蠢欲动的私心，“不用了，你穿吧。” 天气不暖了，他怕郝蓝晚上着凉。 再说了，他一想到郝蓝光着身子在家走来走去就要疯狂，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兽性。 洗完澡换上郝蓝给他的内裤，只能说……是真的勒。 踏出浴室，听着楼下郝蓝训狗的声音，他忍不住打量这间房间。 白天的时候他进来过，但当时心思都在搜人上面，没有注意那么多。 暖色调的房间，有很多设计奇特精巧的小摆件，看上去很软的大床上随手放着两个狗狗抱枕。是个很温馨舒适的环境。 视线落在床上，内心一番激烈挣扎，喉结滚动，缓缓靠近。 就一下……就一下…… 他顺从欲望扑到床上，身体在席梦思上弹几弹，跟想象中一样的软。将脸埋进被子里，深深长吸一口气，郝蓝的气息仿佛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郝蓝的房间，郝蓝的床，郝蓝的被子。他的身上是和郝蓝一模一样的味道，不，还是不一样的，就算用的沐浴露一样，郝蓝还是比他香…… 他忍不住吸了好几口气，埋在被子里不舍得起来。像个变态一样。 他就是个变态。 直到听见脚步声，他从床上弹起来。 郝蓝估摸着陈易洗完了，拿着睡衣进来打算洗澡。一进来就看见陈易不自在地站在自己床边，以为是不好意思。 视线上下一扫，落在鼓鼓囊囊的地方，郝蓝吹了个四不像的口哨，“身材不错呀陈哥。”末了比了个大拇指，“资本雄厚！” 他自顾自抱着睡衣进去。陈易僵了会儿，快速回到属于他的客卧。 他不能再在那儿待下去了，那地方就是个塞壬岛。 但只能说，如果上天有意要磨练你，就不会只给予一层考验。 睡前时刻，一个人在房间里瑟瑟发抖，看窗帘都是阿飘的郝蓝穿着睡衣抱着枕头敲开了他的房门，强作善解人意道：“兄弟别寂寞，我来陪你睡。” 半夜，陈易眼睛瞪得像铜铃，躺在床上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 郝蓝睡到一半把他当狗狗抱枕抱得死死的，脸枕在他弹性舒适的胸肌上，呼出的气息轻轻痒痒。 下面已经绷到了极限，要命的是他怕把心上人弄醒，半点儿不敢动。 幸福来得就像龙卷风。他都分不清这是上天的恩赐还是劫难了…… 真是一场有史以来最严酷的意志力训练。 …… 被主人严格要求零点之前要回家并且被完全遗忘了的两只猫被关在家门口，在凄风苦雨里团成两团。 “小弟今天不回家吗？” “不知道。” “早知道再吃一顿郝精神的狗粮再回来了，饿死小爷了……” “嗯……” 第50章 萌宠强制爱 张小巴这一觉睡了很久。 先是吭哧吭哧爬了那么久的楼梯，然后用尽全力跟猴姐“搏斗”，这一天的运动量能抵得上以前一年的了。 之后又是失血，又是缝针前打麻药的，就像给你一棒子打昏过去后又是递枕头又是唱安眠曲的。 因为一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熟悉的草木香，张小巴睡得死沉又安心。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晚饭后了。 王妈昨天临时接到沈萧然的电话说不用准备晚餐，今早过来又没看见趴在水豚坐垫上或者泡在泳池里发呆的胖头，还奇怪呢。 结果看到被裹成手握寿司的水豚真是又惊讶又心疼，问沈萧然怎么弄的却只得到一句笼统的“意外”。 王妈是个懂分寸的人，知晓沈萧然的性子，既然他不愿细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只是她也照顾胖头这么长时间了，虽说胖头没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她每天只是准备准备吃食。但胖头乖巧又懂事，温和又丑萌，她早就把它当自家小宝儿了。当即一场满汉全席就要在脑海中构思好了，被沈萧然驳回。 一来他顾忌胖头久不进食难以消化，二来这小家伙一醒来面对这突然的幸福说不准得以为是给自己的奖励，下次还敢这么干。 以身犯险不可取，是时候让它长点教训了。 今天没有太阳，张小巴对着窗外空茫的黑夜用了比往常更久的时间醒神。全然不知道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大补宴席。 一个勺子喂到嘴边，他脑袋空空地张开嘴，香香糯糯的粥顺着食道滑下，不冷不烫，很是熨帖舒适。 张小巴下意识眯起眼睛，嘴巴顺从配合地一张一合。 直到听见瓷勺轻撞碗底的声音，他转头“啾”了一声。 上下一碗。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摸摸他软软的肚子，判定他吃得差不多了，磁性好听的声音响起，“不能再吃了，不利于消化。” 张小巴不满地哼哼，对上沈萧然略微疲惫的眼睛，发现他眼下浅浅的青痕，也不哼了，迈着小短腿走向床边坐着的男生，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他膝头。 沈萧然会意，避开伤处将他抱起来。 张小巴再次伸出一只爪子，腿太短，够了半天，直到沈萧然主动低头，这只爪子才轻轻拍在他的眼眶下方。 沈萧然垂眸，长而直的睫毛扫过水豚的爪爪，张小巴觉得痒痒的，不过还是坚持把爪子放在原处，“啾？” “怕你乱动。” 前一天晚上挂完点滴回来已是深夜。虽然张小巴睡觉时很乖，平时基本一个姿势到天亮，但毕竟这次睡得太沉。以防万一，沈萧然担心他会压到伤口，干脆就没怎么睡地守着他。 今天用餐也是把水豚抱在膝头，只随便吃几口，看得王妈直在心里感叹。 以前还担心小然这偏冷的性子容易惹女孩子不高兴，现在看来不要太会照顾人。小然未来的对象是个有福的啊…… 但沈萧然只说了这短短四个字，微微笑着，面带安抚，像是在说“我没关系”。只是脸上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丝疲惫，给足了张小巴发挥自我想象的空间。 张小巴的心口“咻”地被一支名为“愧疚”的箭射中。主动推推沈萧然手里的碗示意自己不吃了，跳回床上动动小短腿扭扭屁股表示自己很好，然后拍拍床垫。 来，躺下，我哄你睡觉。 沈萧然只摇摇头，“我心里有个疑惑，只有得到答案才能安心睡觉。” 张小巴疑惑眨眼。话说，从醒来开始他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束缚感，脖子上不怎么舒服。 沈萧然食指轻叩膝盖，开门见山，“我们胖头是从哪儿来的呢？” 水豚身子一僵。 沈萧然将疲惫的脸逼近，满眼真诚地看着张小巴的小眼睛，柔和的灯光照在有些苍白的侧脸上，分割出脆弱的阴影，处处显示出我见犹怜的模样。 张小巴强行给自己心脏支上一层铁架子，装作听不懂地转头，小眼睛空洞地注视前方，耳朵心虚地动了动。 沈萧然伸出食指和拇指指腹揉着他圆中带尖的耳朵，“真的在发呆吗？我知道你听得懂。” 熟悉但依然强烈刺激的电流窜遍全身，张小巴的身子更僵了，耳朵像蝴蝶翅膀高频振动。 沈萧然觉得有意思，又揉了揉。观察到水豚隐隐发抖的身体，沈萧然眯起眼睛。前几次都是浅尝辄止，完全没注意到水豚的异常，看来耳朵是个特殊部位。 当然，他也不知道是种怎么样的特殊，只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于是平时进退有度的男生逮着水豚脆弱敏感的小耳朵揉了又揉，“想好了就回答我。”语气动作之间暗含威胁。 陌生的刺激感如浪潮涌来，一阵比一阵猛烈，压根儿没有间断。张小巴被这浪潮淹没，脑袋发懵，完全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东西。身子的颤抖越来越明显，最后身体一软，直接躺倒下去。 沈萧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倒一惊，反应迅速地接住他的身体，避免伤口裂开。 水豚在他怀里气喘吁吁，小身子不停起伏。 不知道会给水豚带来这么大影响，沈萧然自觉过分，暗骂了自己一句，抱着水豚轻轻拍抚，“抱歉，下次不揉了。” 只是水豚背上大半都是伤，沈萧然避开这些部位几乎是拍在水豚的屁股上。 张小巴缓过神来，感觉自己的尾椎附近被一拍一拍的格外别扭，推开沈萧然的怀抱跳回床上，背对他耳朵紧紧贴在头顶，完全不给可乘之机，再次不满地哼哼，迈着小短腿远离。 走到床尾时，一股反向的牵扯力从脖颈处传来，刚才一直被忽视的约束感明晃晃叫嚣着自己的存在。 张小巴看不见自己的脖子，顺着力的方向一看，好家伙……一根拇指粗细的绳子绑在床头，另一端不用看也知道是套在他脖子上，估计连了个宠物项圈儿，几乎没感觉难受。 关键这绳子几乎没有弹性，他完全无法再往前挪动一步。除非他抱着被勒死的觉悟…… 张小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主人。 沈萧然身上隐隐约约的脆弱感如破裂的泡沫倏然消失，脸上的疲惫散去，眼眸漆黑。 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第51章 豚有三急 沈萧然垂眸，轻轻抚摸水豚的大头，“你总是一转眼就不见，让自己一身伤，要是我哪次迟了一步才找到你该怎么办？” 他站起身，看了水豚一眼，“在你坦白之前，我只能把你绑在这了，如果不这样做我知道你总能找到办法出去。” 沈萧然端起碗勺出了房门。 张小巴看着房门“咔哒”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床上的水豚呆了呆，动动小耳朵，想起刚才被揉捏的感觉，又突然停住。小眼睛盯着探出窗沿的树枝，一动不动。 对面树上，两个人举着夜间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赫然是昨天抓捕猴子的二人组。 女人皱眉，“没想到它在沈家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昨天看这姓沈的小子的态度，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啊。” “照片拍好了吗？” “拍了好几张，高清多角度无遮挡。” “走，先回去。” ……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温婉的女人端了一盘五彩缤纷的果切摆在办公桌上。 睡得王冠都快掉下来的男人心虚抬头，文件翻得飞起。看到果盘，手一顿，感动惊喜，“辛苦了，我一定把这些吃得渣都不剩！” 女人一脸莫名，“辛苦什么？又不是我切的。” “辛苦辛苦，辛苦母后专门给我们端过来。”一只手从果盘里捏起一瓣苹果，圆脸少年吃得津津有味，眼睛快乐眯起，跟胖头神似，“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女人拍了把少年的手，看似轻飘飘的力道，柔若无骨的手收回时少年痛得呲牙咧嘴。 “明明有叉子，偏要上你那不干不净的豚爪子，出去不要说自己是水豚王国二王子。都是一个妈生的，你哥哥绅士守礼有风度，你怎么就偏偏放荡不羁爱自由。”女人摇头，温温柔柔看向他。 “去把作业补完，没补完前这些水果就只是你母后辛辛苦苦给你父王端的。” 男人幸灾乐祸，美滋滋叉起一片梨放进嘴里，特意嚼得慢条斯理，仪态万千，同时沉醉的表情展现出水果的美味多汁。 少年撇撇嘴，委屈收手，磨磨蹭蹭回到学习桌前，拿起笔半天没动，盯着窗外的树枝发呆。 唉……好想哥哥……回来帮我写作业…… 见少年手中的笔开始挥动，女人回归正题，“听说那边传来小巴的消息了？” 少年立马竖起耳朵。 男人继续享受妻子自两人结婚后唯二次亲自端来的水果。第一次是两人新婚当天，他的工资卡上交那晚。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什么？王位？这位置谁爱要他马上直接连张小拉打包一起拱手相送，连继承人都不用人家愁的。 不过要等到他们找到小巴之后。 “没错。我们通过传输机运过去的仪器人类世界那边反馈很有用，他们在抓捕其中一只阴兽的过程中发现了疑似小巴的存在。” 女人眼睛一亮，“那他现在在哪儿？” “现在寄住在一个人类高中生家里，据说这户人家在人类世界里可以说是家境极其优越。既然人家愿意收留小巴，一定是为我们儿子的颜值气质和才华所折服，不必担心小巴被亏待。” “嗯。”女人点头，对这其中逻辑完全赞同。 也不怪乎他们这么想，张小巴在水豚王国就是国宠般的存在，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到未化形的水豚崽崽，就没有不喜爱拥戴他的。 可以这么说，若是将来继承王位的是张小拉，这群躺生躺死的水豚上到国之重臣，下到乡间农夫，绝对分分钟揭竿而起，直逼王宫。 “不过还是得派个人去探探真假。”女人谨慎道。 笔尖停顿，少年非常之积极地举手，“我去！我去！我去接哥哥回来。” 男人摇头，“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我这个父亲出马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呐，父王你政务繁忙，就让儿子来跑这一趟吧。” “你学业繁重，正值关键时刻，父王老了，这国家还得靠你们年轻人，就让我去为大儿子保驾护航吧。” 女人双手抱胸靠在桌旁，静静看两人你来我往。 正在父子俩为这难得的偷懒机会奋力自荐之时，门“砰”地被推开。 身着白大褂的老头儿抱着一沓照片冲进来，这速度简直百年难得一见，“陛下！容臣无礼，但接大王子回国刻不容缓呐陛下！” “怎么了？” 他将照片铺在桌面上，一张张上面都是一只极其可爱美丽帅气的水豚，不是他们宝贝儿子是谁。 夫妻俩愣住，他们儿子怎么变回原形了？ “他们竟把小巴绑在床上？！” 张小拉“唰”的一下站起来，“什么？！让我看看。” 男人表演了个照片消失术，和女人对视一眼，“你哥哥情况艰难，父王考虑了下，还是认为你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最适合人选。” 张小拉：“？” 见父子俩达成一致，消息探听完毕，女人打了个优雅的哈欠，端走果盘。 “哎，我还没吃完呢……” 女人微笑，“政务处理完了吗？剩下的这些都是给我自己端的。” 风水轮流转，少年幸灾乐祸。 男人欲哭无泪，第无数次懊恼当年摆烂没摆过那几个兄弟。 女人端着果盘来到书桌前，欲检查作业进度，草稿纸上一只栩栩如生的黄褐色水豚赫然映入眼帘。 “张小拉。” “母后……我真的只是思兄心切，你能体谅我的对吧……” “体谅，我允许你回来之后替你哥把他这些天落下的作业做了。” …… 沈萧然回来就见水豚心如止水地对着窗外，眼睛阖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张小巴睁开眼睛。 睡了将近整整一天，哪里还能睡得着。不过是怕沈萧然杀个回马枪卷土重来，来个二次逼问。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张小巴逐渐感觉小腹充盈，一种特别熟悉的生理感觉来临。 糟糕。 他想尿尿。 第52章 我会无数次对你心软 张小巴昏迷加沉睡了将近一天，醒来就喝粥，这会儿膀胱内的尿意来势汹汹。 他看了眼绑在床头的绳子。 憋住，张小巴。 度秒如年的滋味不好受。幸好沈萧然不是把洗澡当spa的人，尽管如此，他擦着头发出来时张小巴脑中已经无数次浮现洪水决堤的场景。 沈萧然刚从浴室出来没来得及吹头发，就听见水豚急切的“啾啾”声，可以说是比以往的任何一声“啾”都要情绪鲜明。 也是难得，他家胖头在床上反复踱步，扯着绳子竭力挣扎向洗手间的方向，表现出义无反顾的精神。只是挣扎了半天还在床尾原地踏步。 沈萧然挑眉。视线落在水豚脖子上狠狠勒进黄褐色毛毛里的绳子上，转身下楼。 张小巴难以置信。他的主人当真如此狠心？！ 这些日夜相伴的日子，终究是错付了…… 他的礼仪教养，他的一世英名难道就要葬送在这张床上了吗？ 正在张小巴负隅顽抗之时，沈萧然拿着把水果刀出现了，直直向床边走来。 没擦干湿答答的额发散乱，面无表情，在这夜黑风高，空旷寂静的别墅里乍一看简直是个斯文变态。 张小巴吓得差点儿没守住防线。 经历了第一次去宠物医院之时自家水豚凭一己之力从牵引绳中逃脱的事情，沈萧然在床头绑了个死结，以防这个看似憨憨的小聪明再一次金蝉脱壳。 可见他当时欲教训胖头之决心。 绳子很粗，剪刀不大管用。这会儿沈萧然一言不发拿着刀把系在床头的绳子割断，然后把还在状况之外地水豚抱进了洗手间。 张小巴仿佛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他就知道谈判不成仁义在。 结果沈萧然将他端端正正放置在马桶上，抱臂靠在洗手间门边，曲着一只长腿，姿态松散，伸出掌心。 请开始你的小解。 张小巴头顶着自家主人直勾勾的目光，天知道他用尽了洪荒之力才抵抗住马桶冥冥之中的召唤把尿给憋住。 一人一豚无声地僵持着。沈萧然一副我站好了你随意的样子。 张小巴堵的已经不只是洪水了，宇宙大爆炸都在脑海中上演了一遍又一遍。 他面无表情地跟自家主人无言对视。 人不能，至少不能够。 沈萧然好整以暇地站着，看着水豚缺乏表情的脸逐渐透露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与他相视的小眼睛好像蒙上一层水雾，就是坚决不肯放闸。 站了几秒钟，他放下手臂走了出去，带上了门。里面瞬间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沈萧然扶在门把上的手一顿，低头无奈低笑。温暖灯光下的侧脸很是温柔。 张小巴在马桶上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解手，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畅快淋漓的感觉。世界寂静了，豚生圆满了。小爪子还讲究地拎着脖子上垂下的一截绳子。 他是不想拖着一截掉进过马桶的绳子到处遛达的，若是不小心碰到身子，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但遛达是不可能遛达的。张小巴还沉浸于刚才的释放感在马桶上发呆时，就被迟迟没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的沈萧然拎到洗手池边搓搓爪子，然后继续绑回床头。 张小巴：“……”还来。 这绳子可真能回收利用，幸好他刚刚拎了一爪子。 月上中天。 可能是这次伤势太重，好不容易积攒到一定程度的能量又被消耗来修复伤口了，尽管之前睡了很久，夜深之后张小巴又睡熟了。 寂静的夜里，沈萧然睁开眼眸。 暖黄的台灯灯光下，水豚拖着条绳子乖巧地埋在他胸前，背部的伤口朝上一动不动，很是让人省心。 小小的身子随着深长的呼吸一起一伏，脖子不舒服地动了动。 沈萧然垂眸看了会儿，直接伸手将水豚脖子上的项圈卸下。躺下身，一只手保护性地环住水豚的身子。 …… 第二天天光大亮，张小巴对上熟悉的红日，找回了熟悉的生活节奏。 沈萧然已经去学校了。 张小巴平和的朝拜结束，感受到和昨天松紧度不一样的绷带，料想沈萧然上学之前帮他换过药了。 看了眼绳子。可以，换了根加长版的，还是那么粗，至少他能自由上厕所了。 张小巴被这么一绑，倒没觉得任何不快，气定神闲，日子照过，只除了不能玩水。倒把王妈看得直唉声叹气。 卧室门被推开，泰迪精神百倍的声音响起。 “巴弟！你今天咋在楼上呢？这房间我还没来过呢。” 今天泰迪又来找小伙伴，王妈打了个电话给沈萧然征求了同意，将泰迪带进了房间。 郝精神一进来就看见被绑在床头的水豚，愣了愣，“你咋被绑着了？” “精神哥。”张小巴打了个招呼，“这段时间大概不能跟你出去玩了。” 郝精神绕着水豚走了一圈儿，埋头沉思，突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惹你主人生气了？” 张小巴愣了下。 “你是不是不乖了？我每次干完坏事下一次出门就会被我主人绑得死死的，当然我是无意的。” 张小巴想起昏迷之前从黑暗中走来的沈萧然，想起自己醒来时看到的沈萧然，想起他说他总是让自己受伤时的神情。 担忧不是假的，疲惫不是假的，他只是对他无可奈何。 张小巴开始反思自己。 是他太想当然了。沈萧然向来擅长控制情绪，总是表现得游刃有余。他被沈萧然无微不至地照顾久了，忽略了他的紧张和害怕。 是他忽略了沈萧然。 沈萧然刚进门王妈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满脸心疼，“小然啊，王妈也不知道胖头是犯了什么错，但是孩子被这样绑着还是太可怜了啊。水也没法泡，人郝精神来找他也没法一起出去玩。今天皮肤都有些皲裂了……” 沈萧然放下书包的手顿了顿，“我上去看看。” 张小巴自省了一个下午，见沈萧然进来就“啾啾”地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沈萧然低头仔细检查他的皮肤，好在没王妈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有些干。 沈萧然打湿了布避开伤口给他慢慢擦拭，“你背上有伤，不能去泳池。” “啾。”我知道的。 张小巴讨好地蹭蹭他的脸，沈萧然被蹭得有些痒，头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水豚的大头又怼上去，不禁失笑。 长叹口气，他解下了项圈，“下不为例。” “啾。” 我保证。 第53章 性感水豚，在线露背 日子过得平淡而舒适。 张小巴每天跟两猫一狗到处遛达，不过类似钻狗洞之类的行动，郝精神是再也不带他了。 那天郝精神唠了老半天才后知后觉巴弟受伤了，精神哥深觉巴弟离了自己就不行。 出门在外，小伙伴们把他当小布丁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比当初带小崽子还谨慎。 毕竟小崽子胖胳膊胖腿儿，四处捣蛋，一嚎惊天地二哭泣鬼神，一看就活力四射，瓷实得不行。 而我们小巴同志平时就静如处子动若耄耋老人，这一大面积受伤，小伙伴们看他仿佛残疾豚。 变形事件后第一次见面时，张小巴向一脸冷酷又时不时帮他赶走落在背上小鸟的黑猫问道：“你不怕我了吗？” 得到一个高傲不屑的眼神，“就你？”陈静静的目光落在他的绷带上。 呵，不过是一只差点儿丧失行动能力的脆皮水豚罢了。 张小巴白天享受生活，晚上享受美食，王妈之前计划准备的大补宴席终究还是给安排上了。末了再趴在床上享受沈萧然的人工spa。 在这种小资生活里，能量迅速得到补充，伤口再次飞快愈合。 沈萧然再一次拆开绷带打算换药看到光洁如新的水豚皮时，没什么反应，拖了一段时间，才抱着水豚去宠物医院复诊，获得医生责怪的目光x1。 医生看到张小巴不留一丝疤痕的皮肤后啧啧称奇，只当这只水豚是先天性无疤痕体质。 在医生一句“已完全康复”的诊断后，张小巴与纠缠多日还藕断丝连一阵的绷带彻底告别，转身立即沉浸在命定之爱豪华大泳池的温柔乡里，如获新生。 只是不知为何，近来身边的人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王妈看他时总是眼含爱怜，郝蓝遇见他后常常面部抽搐，就连顾小斐有次来沈家玩儿看见他开门后也是仰天长笑。 顾小斐得到好兄弟一个死亡微笑的眼神后，笑声戛然而止，亡羊补牢，“胖头啊，你快乐吗？我今天好快乐啊哈、哈、哈。” 张小巴也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话为什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包括沈萧然也很反常，最近顶多摸摸他的头，都不rua他了。 是冬天到了他的毛不好摸了吗？ …… 顾小斐又蹭了沈萧然一顿早餐。 沈萧然：“赵姨还没放弃吗？” 顾小斐唉声叹气，“她是铁了心了。”他摇摇头，“单一审美不可取，我得想想办法让她学会发现美，体会美的多元化。” 沈萧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总觉得顾小斐又要开始骚操作了。 顾小斐习惯了得不到反应，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沈萧然。 沈萧然接过，是之前借的《水豚养殖技术》，“怎么样？” 顾小斐一本正经，“我想了想，我有来福就够了，我要全心全意照顾它，不能当那种三心二意的主人。” 沈萧然就静静看他表演。 顾小斐还是颇为可惜，“怎么就这么难养呢？胖头明明那么省心乖巧惹人爱。” 胖头协会·忠实拥护者·班长路过，“呵。我们胖头，岂是寻常水豚能比的。” 下一刻她冲上来疯狂摇晃顾小斐的肩膀，“最新资源还没出来吗？最近学习压力好大啊！急需胖头的新物料续命啊！” 顾小斐被晃得头昏眼花，“姑奶奶……别晃了，我要吐了……你去找沈小然要啊……第一手资料在他那呢……” 班长：废话，我难道不知道吗？ 说来惭愧，她至今还不太敢跟沈萧然提这种小小的要求。当初实施建立的胖头生活萌照共享三人群（沈萧然晒豚专属群）已经让她受宠若惊了。 顾小斐晕得踉踉跄跄，无意间撞到了什么人。 班长眼疾手快扶了那个女生一把，“小心！”手放下之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一片冰凉。 “谢谢。” 扎马尾的女生站稳后礼貌道谢，低头想捡自己掉落的记号笔时发现顾小斐的鞋面上不知何时被笔划到了。 她的记号笔好死不死是最晃眼的荧光绿。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色名贵球鞋上添了一道亮闪闪绿兮兮的划痕，堪比毁容。 女生愣住，隐约知道这种名贵的鞋子不能水洗。 怎么办？这种痕迹能够清除干净吗…… 顾小斐见她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豪爽地大手一挥，“没事儿。家里鞋多得是，一天一换不带重样的，这双废了就扔了。” 班长嘴角抽搐，也是分不清他是善解人意还是无良炫富。 女生听见他这话严肃抬头，缓缓站起身。 班长：来了来了，传说中的我虽然穷，但穷人也有尊严，不管你这双鞋有多贵，我一定打工还你。 女生双手握住顾小斐的一只手，把顾小斐冰得一个寒颤，执手相看泪眼，“兄弟大义！我就受了这慷慨之举，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顾小斐：“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女生向班长点了个头。 “……”被不按套路走的剧情整无语的班长面无表情回了个礼。 女生走之前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我每周末在蜜蜜冰城打工，有空可以来光顾，保管料足。” 女生转身，背影挺直，校服洗得干净整洁，只是穿在身上小得不合身，略显违和。南方的教室除非冷极，否则在冬天很少开空调。一截细细的手腕和脚腕露在外面，在这寒冷萧瑟的冬日里冻得通红。 班长担忧，“她这样不会感冒吧？” “不知道，手拔凉拔凉的。”顾小斐摇头，“上次秋游她是不是没来？” “嗯。”班长叹了口气，“也是不容易……” 沈萧然收回视线，“不是要看胖头的照片？” 还在叹息的两人立马掏出手机，“要看要看！” 等了几秒钟，群里没有任何新消息，更别说照片了。 ？ “信号有问题吗？” 沈萧然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过，被锁在相册里的胖头生活照密密麻麻一闪而过。 沈萧然勾唇，“这段时间的照片对胖头不太友好，为免外传，我就不发群里了。” 两人凑到他手机前。 照片上一只水豚眯着小眼睛昏昏欲睡，因为之前清创缝针和换药，背上毛毛秃了大半。皮肉外露，堪称半裸，比老庞的地中海还要壮观喜庆。一只麻雀立在背上，就像在一片杂草丛里挑了一处空旷的荒地休息。 当时水豚就感觉今天的麻雀爪子尤其锋利，不过下一刻小鸟就被沈萧然驱走了，张小巴也没想那么多，眼睛一眯就睡过去了。 第54章 您的弟弟已掉落 “哈哈哈哈——胖头这样子，我看一百次能笑两百遍……” 顾小斐一想起那张照片就想笑，对胖头的思念到达了顶峰，一放学就说要去沈家做客。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顾小斐本来是专车接送，但因好兄弟的个人习惯，干脆让司机回去，跟沈萧然一起步行。 “哎，胖头现在还半裸吗？” 沈萧然表情复杂，“不了。” “啊……那毛这就长出来啦。”顾小斐很是遗憾，他还期待着再次一睹芳容来着。 沈萧然：“……长是长出来了。” 顾小斐不明白什么叫“长是长出来了”，想到自己最近在准备的事情，“沈小然啊，你说我生日办在哪儿好呢？” “都行。” “……又敷衍我。” 离顾小斐的生日不到一个月了，请帖已经开始准备。 顾家是个名门望族，顾小斐的生日自然不会草草举办，当天将会宴请来自各方的名流世家。这是顾小斐作为顾家独子以及将来继承人宣示自身地位和拓宽维护交际网所必需的。 顾小斐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他不喜欢隔着肚皮与人打交道，不喜欢虚与委蛇地说话，但也知道事关整个顾家的脸面，容不得他任性。 好在磨练了十几年，好歹学会换上西装，装成大人模样。舞会交际倒也像模像样。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希望能过一个轻松愉快，真正只属于自己的生日。 这次他打算邀请全班同学来参加他的“小生日会”。高一那会儿连人脸都没认全，没考虑过这事儿。经过一年多的同窗共处，顾小斐觉得同学们都挺好。 只除了极个别人，那个处处给他好兄弟找不痛快的。 不过自秋游回来后，那家伙似乎收敛了不少，顾小斐看他也没那么不顺眼了。而且山上那一通电话和上学时脸上的伤，让他觉得这人还有点儿可怜。 若是全班同学都邀请了，独独落下他一个人，总觉得不太地道，跟带头孤立人似的，顾小斐干不出这种事儿。但明知道好兄弟跟他不对付…… 从小穿一条裤子（并没有）玩到大的关系，顾小斐向来对沈萧然有什么说什么，“沈小然，我生日要是邀请刘文，你介意吗？” “随你。”沈萧然眼睛都没眨一下。 刘文之前的那些小动作和行径，在他看来幼稚得跟小孩儿一样，完全没放在心上。 唯一一次引起他情绪波动的就是偷走胖头事件。不过那次在山上找到胖头之后，看自家水豚对他的反应，或许这人还有他们没看到的一面。 顾小斐松了口气，不愧是自己的好兄弟，从不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刚要开启夸夸模式，就见沈萧然突然停下步伐。 “怎么了？” 沈萧然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这一带是他第一次遇见胖头的地方。 彼时他因为光秃秃得异常的绿化带注意到了窝在其中的水豚，后来想想，那些消失的植被应该是被胖头吃掉了。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大约维护城市绿化的人注意到了这片秃地，这一块裸露很快得到修复，融入了城市的郁郁葱葱。前面还插了一个牌子，写着“绿色是财富，让我们共同保护”。 现在这片又秃了，前边的牌子孤零零地竖着，守着最后的倔强，颇有点儿嘲讽意味。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沈萧然走近几步。这次没下雨，没有雨帘的阻隔，很快和一双小眼睛四目相对。 “……” 事实证明，让城市绿色破产，只需要一两只来历不明的水豚。 熟悉的浅坑进入视线。……看来水豚选窝的喜好都是一致的。 顾小斐不知道好兄弟杵在路边干嘛，好奇凑上来，就看见土黄色的地面上趴着一只灰褐色的方头大脸的憨憨团子。 咦，这一片本来是这样的吗？ 等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遇见了胖头2.0啊啊啊！ 心动jpg. 确认过眼神，就是对的豚。 这只豚一看就有胖头的风采，除了色儿不一样，跟胖头一样全身上下透露着一种不平凡，一定也是个省心乖巧惹人爱的豚！ 顾小斐被一本《水豚养殖技术》扑灭的养水豚之心在此刻死灰复燃，熊熊燃烧。 …… 大家早安午安或晚安，我是水豚王国的二王子张小拉。 听闻我的兄长被一个可恶人类绑在床上，不知那人欲行什么不轨之事。救兄心切，我立马抛下我的使命和责任，放弃一切作业，主动请缨来到人类世界。 本该早早到来，无奈母后不分轻重缓急，硬是要我补完三分之一的作业才能动身营救。 说来奇怪，我那历来疼爱兄长的父王母后在看到之后陆陆续续从人类世界传来的一张张照片，竟是一点儿也不心急。不仅如此，还揣着不让我看。 更奇怪的是，我那心思不纯的父王竟主动放弃这个大好机会，拱手让豚。 不正常，很不正常…… anyway，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我毅然决然踏入了时空裂缝，誓要救兄长回家。 当然，听说人类多狡猾善变，诡计多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想必我需要在人类世界逗留不短的时间。 再见了，我的作业。 以上，都是我曾经的美好……对未来情况的理智分析。 不曾想，落入人类世界之后，还未来得及大显身手，我竟猝不及防变回了水豚原形。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来自世界和亲生父母的恶意。 呵。原来如此。 是我太傻，懂得太迟。 咕噜噜噜—— 我饿了。 这里刚好有一丛草。不错，现成的食物。 “咯吱咯吱——” 这里还有个坑。不错，现成的窝。 啊，草没了。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要去哪里救兄长？我只知道他在沈家，但沈家在哪里呢？ 唉，动脑子好累。再说吧。我先躺一躺，反正目前也没有任何办法。 父王母后都不急，兄长的情况应该尚可。 哥哥，等我躺完就想办法来救你。 嗯？这个人身上有哥哥的气味。 第55章 兄弟碰头 “小拉？” “哥哥。” 两只相同大小憨头憨脑的水豚面对面站着，同样的眯眯眼，同样的缺乏表情，就像形成了一个镜像世界。 顾小斐捏着下巴打量地上的两只豚，“啧，得亏它俩皮肤不一样，要不然以后谁还分得清哪只是胖头。” 沈萧然：“分得清。” “啊？”顾小斐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你待如何分啊？” 沈萧然看着自家水豚，漫不经心地回答，“好看的那只是胖头。” 顾小斐一脸黑线，“得了吧，等胖头毛长齐了，这俩把毛一刷，根本就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他再昧着良心，也讲不出现在的胖头是好看的那只这种话。不过胖头肯定是最可爱，最搞笑的那只嘿嘿嘿…… “没事的，就算你是胖头的亲亲主人，认不出也不可耻。谁分得清池塘里头大小颜色一样的两条鱼呢？”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沈萧然没有争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就算把胖头丢水豚堆里，他也能一眼认出自家水豚。胖头就是长得比其它水豚好看漂亮。 那边的兄弟俩突然相见，一点儿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感动，两双小眼睛慵懒对视，气氛平淡如一潭死水。 张小巴疑惑，“小拉你也掉进来了吗？” “……我没有你这么差的运气。”张小拉豚脸严肃，豪情万丈，“我来救你了，哥哥。” ？ “救我？”张小巴想说自己在人类世界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真的谈不上被救，“你是怎么过来的？” “就是通过你踩进去的那条裂缝。” “小拉。”张小巴语气凝重，“裂缝不止一条，这些裂缝对人类世界造成了很大影响。” “我们已经知道了。”张小拉将这段时间关于时空裂缝的进展细细告知。 研究院在寻找确定锚点的过程中，无意间接收到了来自人类世界的信号。 种种异常频发，人类世界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寻根溯源，发现了时空裂缝的存在。他们几乎确定这些异常与裂缝通向的另一个空间或者世界有关。 关于时空裂缝，人类高层秘密召开了数十次会议，只是次次都无果结束。 以一众科学家和野心家为代表的激进派主张主动探索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另一部分人则忌惮于“丛林法则”，提议先静待观之。 两方争执不下，一方认为保守派畏畏缩缩，停滞不前。有道是落后就要挨打，这种时候不主动出击掌握更多信息，待事件扩大恶化后将措手不及。 另一方认为激进派想法冒进，是将整个人类世界置于险境。人类在宇宙之中的文明科技水平算不上高等，这种行为方式简直是露头就秒。 但这种异常能量太过特殊，人类倾尽了所有顶尖研究人员之力也探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这个世界从不曾有过的东西，它不与任何人类已知的存在有联系，科学家们对此研究毫无头绪。 各地异常事件的影响果真在恶化和扩大，由不得人类去慢慢研究和探索。无奈之下，人类大胆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向对面发送信号，试探对方的态度。 两个世界的联系由此开始。 水豚王国是个和平宁静的国度，大家伙们悠哉惯了，没啥弯弯绕绕的心思，也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一心寻找大王子的所在，突然收到了对面的信号和锚点，可不欢喜给个回执。 得知自己世界对对方造成的影响后，水豚王国慷慨授以处理办法。 阴兽在水豚王国不是稀奇的存在，抓捕阴兽对于水豚王国的民众们并不如何困难。他们有便捷完善的抓捕以及防护工具。 既然已经得知锚点，在寻找小巴王子的动力之下，研究院加班加点，很快研制出一台传输机。 张小巴之前看见的那条抓捕绳就是他们传输过去的。 不过水豚们虽然原形长得憨，却也不傻，还是留了个心眼子。那么多好使的工具至今也就传了几根绳子过去，剩下的他们要视人类态度而决定。 就算只是几根绳子也帮了人类大忙。他们通过研究这几根绳子捣鼓出了能量探测器和能量网。 能量网隔出的特殊维度与其说是一片人造空间，不如说是水豚王国的一部分。因此张小巴作为水豚王国原住民，当初一不小心就直接进去了。 可以说是短暂地回了一趟家乡。 而作为交换和诚意，人类需要帮他们找到小巴王子，并关注他的动向和安危，将消息传递给他们，比如照片。 “其他时空裂缝都已经被修复上了，只剩下这条以备不时之需。因为传输机还不能传输活物，我只能通过这条裂缝过来。” 早该想到，通过裂缝哪是那么容易的=_= “不过父王说研究院正在对传输机进行改造升级，等成功以后，这条裂缝将变成一个单向通道，防止水豚王国的能量外溢。接下来人类世界就不会出现新的阴兽了。” 张小巴消化了会儿这些事情，发现一个漏洞，“单向通道……那附近根本没有人把手，也没有警戒封道，若是有人类不小心掉进去……” 张小拉：“放心吧，我们的世界对外来生命和能量有自我排斥意识。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到时候只有我们俩能从那回去。” 一直担忧的事情得到解决，张小巴放心了不少，虽然他在人类世界这么多天也没有花过几秒钟想这事儿。毕竟他又没有应对方法。 “父王母后还好吗？” “好得很。”要是不坑他，把哥哥的作业留给他就更好了。 “对了，我听说你被人类绑在床上，没对你做什么吧？” 在张小拉的想象中，原以为自己白白净净的人形哥哥被柔弱可怜地束缚在床上，各种肮脏龌龊的恶劣行径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毕竟也是个快成年的高中生了，该懂的都懂了…… 没想到哥哥变回了原形。 把一只小水豚绑在床上……画面太诡异，他是真不知道这人是要干嘛。 张小巴听愣了，虽然不知道弟弟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还是解释道：“没做什么，他是我主人，对我很好的。” 张小拉半信半疑，哥哥太单纯，容易被人骗。 为了确定哥哥毫发无伤，他绕着张小巴仔细检查，突然小短腿一顿。 “咯咯咯咯——” 忽然响起的尖锐声音把顾小斐吓得一跳，“我去！” 第56章 王子的新衣 捡回来的灰褐色水豚不打声招呼就突然开始不停地“咯咯咯咯”，整个身子“咯”到颤抖。 水豚的面部缺乏表情，无知的人类根本理解不了这一串尖锐叫声中饱含的充沛情感。 顾小斐蹲下来，试探性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水豚的大头，结果人家完全不带理他的，“咯咯咯”得起劲。 连沈萧然也不禁侧目望去。 顾小斐指着张小拉看向沈萧然，“它抽风了？” 沈萧然回忆了下当初为了养胖头恶补的相关知识点，给出正解，“这种叫声一般代表它们心情放松或者愉悦。” 不过大概胖头比较矜持内敛，他还没有听自家水豚发出过这种声音。 “喔~”顾小斐恍然大悟，又饶有兴趣地戳了戳张小拉的大脑袋，“发生什么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呗。” 沈萧然：“……” 你看它像会说人话的样子吗？ 张小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圆润的肚皮一抽一抽仿佛要鼓不瘪的皮球，“哥……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咯咯咯咯——” 张小巴茫然地眨眨小眼睛。 看他的反应，张小拉想到一个可能，建议他到镜子前看看。 张小巴疑惑地迈着小短腿朝门口走去。为了正衣冠，沈家玄关处刚好有一面全身镜。 见其中一只豚毫无预兆离开了，顾小斐：“这小家伙别不是把咱们胖头宝贝吵到了。” 沈萧然觉得这个推测不成立。虽然不是人类，但胖头就是莫名好像懂得社会礼仪范畴并且严格遵守。它不会做出这种明晃晃嫌弃人家的举动。 而且以胖头的定力，这世上大概还没有什么能够吵到它。 瞥到墙边的全身镜，沈萧然面色一肃，不好。 黄褐色的水豚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 看到自己背上一茬茬明显刚冒头短短的毛毛，就像一个大型猕猴桃，张小巴完全失声。想起这段时间大家异常的表现，一切水落石出。 所以……他的毛被剔了？ 当然了，能够理解，毕竟之前他背上那么大片伤。 所以……他之前秃着背就出门了？ 张小巴当场石化。 这跟半裸放风有什么区别…… 太过失态了……太过失仪了…… 张小巴不是爱臭美脸皮薄的豚，只是从小受到的皇家教育让他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可以不帅，但一定要整洁，起码不能有碍瞻观。 可他这副模样…… 张小拉知道哥哥的性格，这会儿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过来安慰道：“哥哥，没事的，已经在长了。虽说冬天我们还会掉毛，恢复得慢点儿，至少已经覆上一层了这不是。” 张小巴：“……” 顾小斐怼怼沈萧然，“喂，是我的错觉吗？胖头怎么好像褪色了？” 沈萧然没想到自家水豚会突然想到照镜子。平时胖头从来不会一心两用，洗爪子时就只是低头冲爪子，走路时就只看向前方，除了眼前的事，就只有发呆能够占据一席之地。 因此沈萧然一直不曾担心它发现真相。 可现在从来不看镜子的胖头突然开始照镜子了，在那只陌生的水豚来到家里之后不久。 是谁揭开了这层皇帝的新衣，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 张小拉还在绞尽脑汁安慰哥哥，就倏然间浑身一绷。 有杀气！ 张小拉第一时间护在哥哥面前，锁定杀气来源。 果然，他就知道这个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人类不安好心，一肚子坏水。 都说越是少言寡语的人越是深藏不露，他一看这人就觉得不简单，跟他旁边那个咋咋呼呼的傻白不甜完全不一样。 即使张小巴依然瘫着张脸，但沈萧然现在已经能够敏感地察觉出自家水豚的情绪变化了，更别说连顾小斐都有所感觉。 看来这次对胖头的打击真的很大。 沈萧然看不得自家水豚这样子，想上前却被刚捡回来的家伙挡在腿前。他转到哪个方向，这家伙就跟着挪到哪个方向。 沈萧然垂眸，冷下声音，“走开。” 张小拉怂了一秒，又强行挺住。他不会再给这个人欺负他哥哥的机会了！ 沈萧然仗着身高手长，打算直接越过张小拉抱起自家水豚。 谁知这个刚来的执着得很，扒在胖头身上朝他疯狂吠叫。 顾小斐看着眼前老鹰抓小鸡一样的场景，虚心请教，“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萧然冷哼一声，“挑衅我？” …… 灰褐色的水豚被一根绳子五花大绑在镜子上，圆滚滚的肚皮朝外，小短腿不断挣动，气愤地朝客厅里吠叫。 “可恶的人类！放开我哥哥！有什么冲我来！拿根绳子绑住我算什么本事，你就只会这一招吗？是男人就解开我公平决斗……” 顾小斐戳戳它气呼呼的肚子，尽心尽力扮演反派角色。 “喂，聪明的话就识相点，你这小身板儿是斗不过我兄弟的。”他指了指客厅那边和谐的一人一豚，“看见了吗？人家有主了。你就算看上了人家也不能扒着不放啊，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嘛……” 张小拉：这傻子在讲什么？ 那边的沈萧然都听不下去了，“不出意外，它俩都是公的。” “喔~”顾小斐惊奇，“看不出来你还是只豚中同性恋啊！我理解，我理解，这在动物界中还是不少见的，爱情不分性别嘛，这是天性。不过还是得尊重我们胖头的意思……” 张小拉：这傻子到底在讲什么？ 沈萧然听到某个词心中一动，想起某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很快抽离思绪，眼下安抚自家水豚比较重要。 没再理那边的人豚小剧场，沈萧然摸摸水豚刚长出来的一茬毛毛，略微刺挠。不仅看上去像猕猴桃，触感也像猕猴桃。 张小巴感觉自己的背久违地被一只温暖的掌心抚摸，游荡在虚空中的神识这才归位。 沈萧然开启正确的安慰模式，“郝蓝他们是笑你可爱，我们胖头不管什么样都是最漂亮可爱的水豚。” 张小巴稍微被安慰到了点，他也知道郝蓝他们没有恶意，不会嘲笑他丢豚。 至于后半句话……尽管已经在镜子里看到了真实的自己，由于从小被全国民众推崇到大所建立的牢固信心基础，我们王子殿下对这话也还是有点相信的。 虽然人类审美不同，他或许比不上大熊猫，跟其它水豚还是能比上一比的。 只是他到底是有失礼仪了…… 沈萧然继续抚摸，“天冷了，你一天天地跟郝精神四处走动，我正打算给你置办几件小衣服。等穿上衣服，这背也就遮住了。” 张小巴耳朵一动，抬头小眼睛看着他，“啾？” 什么时候能穿上？ 沈萧然仿佛听懂了，“我让他们赶制，明天就能送过来。” 张小巴的颜色又回来了，这才注意到自个儿弟弟不见了。 回头一找，就看见弟弟被绑在镜子上面无表情，就像他在电视上看到的某部电影里被绑在柱子上听师父喋喋不休的猪八戒，浑身透露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这绳子怪眼熟的，竟然还留着呢。 第57章 没你的份 “胖头，它莫非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顾小斐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对对面在茶几上眯着眼排排蹲的两只水豚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相像，脑中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得不说，这是顾小斐凭借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难得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张小巴无悲无喜望着虚空，假装自己没听懂。 沈萧然端了一盆切好的苹果从厨房里走出来。 茶几上的张小拉立马开启十级警戒，面无表情对这个危险人类豚视眈眈。 张小巴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弟弟被绑得严严实实，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想到弟弟不顾变回原形来找自己，他却疏忽了弟弟，心中就很是愧疚。 于是我们胖头再次开启萌宠撒娇模式，拿出看家本领“面壁思过”。 这段时间张小巴对这一招数使得越来越娴熟，也尝到了甜头，基本上只要一拿出来，沈萧然就是有求必应，屡试不爽。 看着拿大头抵着自己胸口的水豚，沈萧然又被可爱到了。尽管被抵了一百次，沈萧然仍然招架不住这样呆呆的胖头，而且越看越可爱。 这小家伙其实很聪明，都已经懂得怎么拿捏他了。 张小拉被自己素来端庄的哥哥撒娇卖萌的样子惊傻了。 他的哥哥竟沦落至此！ 这人类果然颇有手段，已经将他哥哥驯化到这个程度。 心中顿生悲凉，是他没用，明明是来救哥哥的，竟还要哥哥放下身段讨这个人类的欢心反过来救他。 沈萧然心情甚悦，就把张小拉给放了。 张小拉现在对这个人类敢怒不敢叫，鼻子一耸，突然闻到一股子香味。 嗯？这股味道……何方苹果，竟如此香甜诱豚？ 灰褐色的水豚完全忘了警惕敌人，眼神迅速锁定沈萧然手里的盆子，接着视线紧紧黏在了上面。 …… 今天王妈要接幼儿园的孙子回家，得耽搁会儿。自家水豚食量大，沈萧然担心它饿着，先切了盆顾小斐前几天又送过来的苹果给它垫垫肚子。 两只小家伙眯着如出一辙的小眼睛，惬意地排排坐吃果果。 与张小巴矜持优雅的吃相不同，张小拉左右开弓，吃法豪迈，声音极其响亮，就差整只豚钻进盆里了。 顾小斐才深知豚与豚之间的差距，“……我原以为，每一只卡皮巴拉吃东西都像咱们胖头这样……原来还能这样吃的吗？” 张小拉吃得专心致志，兴致勃勃，全神贯注。 孤陋寡闻了吧人类，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不像张小巴这段日子每天三顿不落，间或被主人投喂点点心夜宵，能量节节充盈。张小拉来到人类世界把周围的草丛吃光后，就因为懒得动弹一直饿到现在，再加上能量流失，大门牙嗑得飞快，一番风卷残云，没一会儿就快把一大盆苹果解决了。 呵，想用糖衣炮弹麻痹他。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磨刀不误砍柴工。等他吃饱了，再保护哥哥。吧唧吧唧—— 张小巴心疼弟弟饿成这样，两只爪子抱着一瓣苹果安安静静地退让到一边，偶尔吃完了就再捞一瓣，不争不抢。最后绝大部分苹果都进了张小拉的肚子里。 沈萧然瞥了眼埋头苦吃的灰褐色水豚，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又端了一盆仔细切好的苹果出来。 张小拉吃着这个盆里的，看着那个盆里的，两眼放光，兴奋地“咯咯”冲上来，被沈萧然一个手掌抵住大头，“这儿没你的份。” 他把盆放到张小巴面前，一个随意的走位将张小拉挡得严严实实。 张小巴没动，想让弟弟多吃点儿，把盆往那边拱了拱。 沈萧然又把盆推回来，柔声道：“它已经吃饱了。” 张小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吃了独食，忽略疯狂发出信号的胃愧疚附和，“哥哥，你吃吧，我吃饱了。” 张小巴不相信。他当初吃这么点儿可根本不够。 沈萧然见他这么坚持，挠挠他的下巴，“胖头听话，先吃点垫垫，晚上还有一餐，不用担心它。” 张小巴这才抱起一瓣苹果慢条斯理吃起来。不过只吃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说什么也要推给弟弟，把张小拉感动得直喊哥哥。 待弟弟吃完之后，张小巴又带弟弟做spa去了。 沈萧然看着这一幕，不太爽地眯起眼睛。 顾小斐：“苹果多得是，再切一盆不就好了，又不是没有。” 沈萧然：“那你去切吧。” 胖头对这刚来的家伙似乎有点太好了，好得他越看这家伙越不顺眼。 顾小斐摆手拒绝，“不了不了。” 笑话，他长这么大连皮都不会削。上次秋游野炊都在打着四处social的幌子混水摸鱼。要他切苹果，怕是能再来一次歃血为盟。 …… 张小拉看着眼前的豪华游泳池，“嘁，咱们王宫里的池塘都比这里大。” 张小巴教育弟弟，“小拉，不可如此，人家愿意收留我们就已经是大恩了。” “哦……” “这个泳池其实很舒服的。” 张小拉不以为意，能有多舒服？ 见哥哥跳进去熟练地找了块地方窝着，连鼻子嘴巴都不愿意冒出来，张小拉也跟着下水。 全身被暖意温柔包裹的一瞬间，张小拉舒服得打了个颤。 这水能变温？这是什么泡澡圣地！ 沈萧然和顾小斐过来时，一眼就看见水面上游荡的两双颜色不一的小耳朵。 两只豚潜水够了，舒服地钻出水面，一只又化身拖拉机，一只发出宝娟式的豪放叫声。 顾小斐举一反三，“我懂，这也都代表开心。” 沈萧然：“……嗯。” 一群体型丰满的小麻雀飞过来，自动自发站在两只水豚的背上叽叽喳喳。其中一只身材滚圆，站在张小巴头上肚子都差点儿抵到黄褐色的头毛，一个没站稳掉下去。 看着使劲扑棱翅膀硬是半天才上来的小肥啾，张小拉不解，“哥哥，这些鸟怎么肥得跟球一样？” 张小巴：“可能平日里跟着我吃东西营养太好了……” 张小拉：“？” 顾小斐把两只水豚的萌照拍下发到了群里，手机一下子被无数的啊啊啊刷屏了。 沈萧然也“咔嚓”一声将画面定格下来，不过照片里硬是只有一只黄褐色的呆萌水豚出镜，一拳之隔的灰褐色水豚仿佛被无情裁掉了一样。 …… 王妈怕沈萧然饿，接了孙子就火急火燎赶过来。 在厨房里热火朝天一阵之后，端着热乎乎香喷喷的菜肴出来，就发现一只方头大脑旁边还有一只方头大脑。 “……” “这只又是哪儿来的？！” 沈萧然：“也是路上捡的。” “……” 第58章 哥哥，我们回家吧 顾小斐回家吃晚饭去了。 走之前高高兴兴想要带走张小拉，沈萧然不让。 满心欢喜了好几个小时，以为自己终于要拥有一只省心独立好水豚的顾小斐如遭雷击，“是我把它抱回来的！” 沈萧然：“是我先看到的。” 顾小斐：“见者有份！” 沈萧然：“放下。” 顾小斐：“说好的兄弟一生一起走，有福同享有赃同藏！” 沈萧然：……谁跟你说好的？什么时候说好的？ 顾小斐委屈上了，“你都已经有一只了，这只给我不成吗？你又不喜欢它……” 沈萧然揉揉眉心，“这是为它好。” 顾小斐不服气，“怎么了？我家环境又不比你家差，改天我也买一个水豚坐垫，天天带它遛弯泡澡啃苹果。你看它多喜欢我家的苹果。” 沈萧然不欲多言，“顾小斐，放下它。” “我不！”顾小斐难得硬气。 “那我只能把你怂恿来福吃狗屎的事情告诉赵姨了。” “……算你狠。”顾小斐磨磨蹭蹭放下蹲在他怀里眯着小眼睛完全事不关己的灰褐色水豚，嘟嘟囔囔，“亏我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富贵，和来福多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怀里的小家伙这会儿好像迫不及待离开他的怀抱。 张小拉：好险，如此金光闪闪的名字他承受不来，他还是喜欢自己朴实无华的本名。顺便同情一下哥哥。 …… 水豚兄弟俩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晚餐。 王妈今天时间紧，忙不过来，两只水豚的晚饭是沈萧然准备的。 张小巴看着自己盆里被切得整整齐齐，非常容易入口的蔬菜水果，再看看弟弟面前天然完整无加工的南瓜、苹果、胡萝卜……想起自己刚来沈家的日子，感叹感情果然是培养出来的。 张小拉只觉这是人类给他的下马威，嗤之以鼻，埋进食物堆里吃得毫无形象。 沈萧然时不时拿小勺喂胖头一口食物，若有所思。 他当然不是菩萨心肠随便往家里捡流浪动物的性子，只是直觉这只水豚和胖头有关系。 相同的地点出现稀奇的水豚，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这只水豚和胖头一样不寻常，说不定身上有相同的秘密，他不能让顾小斐带走它。 顾家是他顾及不到的地方，他不确定胖头身上藏着的秘密被除了他以外的人发现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想赌。 不知道这只水豚来找胖头的目的是什么…… 刚起了借点手段盘问这只新来的心思，就又被压下去。 胖头会生气。 而且一只不会说人话的水豚也盘问不出太多东西。 兄弟俩吃饱喝足之后，并排着发呆消食。看得王妈都舍不得回家了。 张小拉思维恢复运转之后，突然开口：“哥哥，吃也吃饱了，我们回家吧。” 张小巴愣了愣。 张小拉：“我原以为你被人类绑着不得自由，还在想该怎么带你离开。现在看来，我们要偷偷离开是件挺容易的事。通道已经连接稳定，我们今晚就能走了。” 黄褐色的水豚沉默着没有答话。 “哥哥？” 张小巴一时觉得心里闷闷的，像堵了一团棉花，轻轻柔柔，不沉重也不迫人，就是有点儿难受，是很少出现过的情绪，因此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再留一阵子吧。” “为什么？”张小拉有些担忧，“我能感觉到，你的能量就快存满了，说不定哪天一睁眼就变成人形了，万一被发现……” “哥哥，这在小说里是要被送去实验室切片研究的。” 张小巴觉得才长了点儿毛的背上凉凉的，转而一想，冷静道：“不会的，这个世界的人类高层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了，目前有求于我们，他们不会傻到因小失大。” “谁知道有没有丧心病狂的科学家偷偷搞反人道主义的实验……”张小拉嘀咕。 “三天。”张小巴狠狠心给出一个期限，“再留三天吧。我想尽可能告个别。”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迟早要走的。尽管不能够当面告别，他也不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张小拉没有反对。他看得出自己哥哥舍不得这个人类。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人类对哥哥确实不错。 好吧，是很好很好。 反正他也不想回去写作业，就陪哥哥多留几天吧。 …… 到了平常的睡点，洗完澡的沈萧然照常把胖头抱上楼。 张小拉见自己哥哥被抱走了，迈着小短腿跟上去，吭哧吭哧好不容易爬上二楼，寻到哥哥所在的房间，刚要进去就吃了个闭门羹。 沈萧然关门之前丢下一句，“外面随你睡。” 嘁，不进就不进…… 今晚的胖头有点儿蔫蔫的。 沈萧然以为他还在因为背上的毛而失落，“小衣服明天中午就能送到，到时候让王妈帮你穿一下。” “啾。”谢谢。 沈萧然对他太好了，好到他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不仅收留他，好几次救他于危难之中，还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他却不能为他做什么。 想化身田螺姑娘都没机会。沈家有定期上门清洁打扫的保洁人员，家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做饭有王妈。一点儿能干的事儿都没剩下。 沈萧然好像什么都不缺，除了大熊猫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他大熊猫也模仿完了，萌也卖完了，还能做点什么事情呢？ 沈萧然把水豚放在床一侧，关上顶灯，打开台灯，用被子将张小巴裹得严严实实，又压了压被角才躺下。 约摸感觉到自家胖头仍然不太开心，骨骼分明的温暖大掌在他背上轻柔地一顺一顺。 张小巴在今天之前很久没被沈萧然rua过背了，忍不住沉浸在这种舒服的感觉中，把困扰的心事丢到一边。眼睛越眯越小，渐渐地只剩下一条缝，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意识彻底坠入黑暗之前，迷迷糊糊有了一个想法。 沈萧然见水豚睡着了，慢慢停下动作，睁着眼睛躺了会儿，下床开门。 灰褐色的水豚很随意地趴在房门口呼呼大睡。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套了个跟哥哥身上一个型号的定位器颈环。 沈萧然这才稍稍安心。 这个家伙的到来总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 第59章 奇迹巴巴 张小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主要是因为昨天被绑在镜子上的前半段时间挣扎得太激烈，远远超出了他的日均活动量。 张小巴早就朝拜完今日份的太阳了，经过他旁边，“小拉，早。” “哥哥早……”张小拉愣愣地回应，觉得今天的脖子不太舒服，转了转头，忽觉不对劲，“我脖子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哦，就是我脖子上这个东西，是个宠物定位器。”张小巴仰着方方的大头，艰难地露出几不可见的脖颈。 张小拉：“啊？那个人类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不知道，早上起来就见你戴着。”张小巴摇摇头，“没事的，戴一阵就能适应了。我们现在不是人形，没有自保能力，容易遇上危险。多亏他还考虑到保护你的安全。” 张小拉：……是这样吗？他怎么就不太相信呢。 …… 郝精神现在出息了，上门找巴弟还带着两只猫，俨然一副攒局之势。 甫一进门，看见客厅里熟悉的大脑袋，郝精神热情地扑上去就是一顿舔。 只是今天巴弟咋不配合它低头呀，它够得好累啊。嗯？这不是巴弟的气味！ 张小拉正发呆地好好的，就被一道忽然窜上来的黄色身影突脸，被舔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正打算严肃警告这只冒犯豚的泰迪，它又突然受刺激般向后跳开。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一只更加熟悉的水豚从门把上落到地上。 张小巴跟小伙伴们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 张小拉立马上前告状，“哥哥，那只泰迪冒犯我。” “不会吧……”张小巴不相信精神哥是欺负豚的狗。 “它刚才舔我的脸，我躲都躲不开。” 张小巴了然，替小伙伴解释，“这是它们种族表达友好的方式，理解一下。” “……那好吧。”他不理解但尊重。 两猫一狗惊呆了，一时忘了反应。 狗辨别颜色的能力较弱，郝精神这会儿仔细一对比，才发现自己刚才舔的豚颜色确实不太对。 张小巴：“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张小拉。” 张小拉：“嗨。” “……” “又来了一个拉弟……”郝精神圆眼睛一亮，蓄势待发。 刚变成兽形不久的张小拉被吓得走出人形的步伐，两只后爪倒退几步，前爪往前一挡，“谢邀，刚才已经舔过了。” “是哦。”郝精神想起还没跟今天的巴弟表示欢喜，又摇着尾巴朝巴弟扑去。 张小巴善解狗意地低头。 奶牛猫稀奇地围着张小拉跑来跑去，恍然大悟，“它也是水豚妖吗？” 陈静静探究地看着眼前的灰褐色水豚，看上去非常之深沉。 张小拉一凛，这两只猫不简单。 张小巴没想到当初难得编的一个谎，现在还得继续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毕竟他相关经验匮乏。 大脑袋灵机一动，黄褐色的水豚在泰迪的舔舐下面无表情发出波澜不惊的惊呼，“呀，有老鼠。” 狩猎基因觉醒，黑猫一改深沉，迅速进入一级战斗模式。猎杀时刻！ 奶牛猫想也不想就朝张小巴面对的方向窜过去，黑白相间的猫猫头茫然四顾寻找猎物，“哪里哪里？” 张小拉：“……” “哥哥，它们……” “不用防备，它们都是很好的兽。” 不，他只是担心哥哥跟这群兽玩多了会被拉低智商。 …… 张小巴婉拒了两猫一狗的玩耍邀请。虽然他很想珍惜和伙伴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到了中午，小衣服送来了，是已经洗过的，有好几件，各种样式的，甚至能跟顾小斐的鞋一样一天换一套，一周不重样。 王妈像给孙子挑衣服似的，乐呵呵不厌其烦地给胖头一件件上身试穿，被萌得不要不要的，每试一件就把胖头从头到尾夸一遍，顺便拍下照片给沈萧然发过去。 “哎哟，这套咱们胖头穿着真好看！” “这套也好看！” “来来，我们再试试这套……” “还是因为咱们胖头长得好啊！真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可爱……” 张小巴乖巧顺从地任凭摆布，时不时仰个头，抬个爪。淡然的小模样丝毫不见在花式夸奖中迷失自我。 那边沈萧然收到图片，点开来是一只穿着黑白竖纹背心的水豚，脸部一如往常呆憨。 想起胖头上次的t台秀，嘴角不禁溢出一声低笑，被顾小斐察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跟胖头有关，于是嚷嚷着要看照片。 最后王妈像所有奶奶一样，给胖头换上了一套最厚实的小衣服。 张小巴被从头裹到屁股和后腿。布料毛绒绒的触感极好，是件卡皮巴拉样式的，跟张小巴一个色儿，前面写着“可盐”，后面写着“可甜”。 看得出来这些衣服都是专人设计。 张小巴戴上卡皮巴拉卡通头形的连体帽，在打了暖气的屋子里被热得晕晕乎乎，这布料厚实得小短腿都迈得艰难。 王妈看过去就是一只大卡皮巴拉包着一只小卡皮巴拉，笑得合不拢嘴。 注意到被冷落在一边的灰褐色水豚，不免心有愧疚。 张小拉后退到墙角，然后面无表情被换上了一套绿色恐龙套装。 灰褐色的大头从绿帽子里钻出来。 听我说谢谢你。 王妈满意地拍下两只水豚的定装照，喜滋滋回家去了，等孙子回来要拿出来给他看看，乖乖一定很喜欢。 王妈出门后，张小拉就见自家哥哥从玄关矮柜的抽屉里叼出一个形状糟糕的纸牌子，挂着根绳子，一面好像写着什么字认不清。 张小巴又从沈萧然的书房里叼出一支笔。 看着自由进出的哥哥，张小拉想起当初想方设法为带哥哥逃跑做准备的自己（虽然最后什么都没准备），有些心疼自己浪费的脑细胞。 一阵捣鼓之后，两只水豚叼着纸牌子全副武装出门了。 张小拉不知道哥哥今天为什么突然勤快地说要逛街，反正在家太热了，正好出来凉快凉快。 第60章 挣钱不易，胖头叹气 两只小家伙穿着小衣服并排走在商业街上，翘起的恐龙尾巴和肥嘟嘟的圆屁股一扭一扭，引来无数路人的注目而视。 “哇啊！好可爱的衣服！” “主人呢？主人在哪里，跪求链接！” “好像不在耶，快！咱们去挑个麻袋，管它什么颜色。” “这两只是猫猫还是狗狗呀？” “看爪子好像都不是……” 张小巴在店员小姐姐的纵容目光下，逛遍了一家家店，选定了心仪目标，心里大致有数了。 带着弟弟来到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张小巴松开纸牌子，“小拉，帮我挂在脖子上。” 于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就看见一只假·恐龙艰难地帮一只真·卡皮巴拉套上绳子。主要这个头本来就够大了，戴个帽子就更大更难套了。 一众路人被萌得心都化了，想上前帮忙，又死死摁住自己的脚。 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啊，为了多看会儿萌场面！ 已经有路人打开app直播或照相了。 好不容易帮哥哥戴上纸牌子，按照哥哥的指示把牌子一翻，露出一面鬼画符。 “上面写的啥啊？” “是中文嘛？” “是的吧，虽然形状奇葩，还是能看出是方块字，你看这横撇竖点……” “让我仔细瞅瞅。” 一个路人凑到张小巴胸前，眯着眼仔细辨认，一字一顿念出，“摸、一、次，一、毛、钱……” “额……下面还有一行。一、毛、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呼……幸不辱命。这主人字写得可真丑……” 张小巴把从路边捡来的一次性塑料碗端端正正摆在身前。 张小拉伸出一只爪子扶住，以防轻飘飘的碗被风刮走，他看着朴素不大的碗，心有忧虑，“哥哥，你要挣多少钱啊？” 张小巴：“一百三十六块。” 张小拉：“那这个碗会不会太小了？” “没事，装不下就再找一个碗。” 张小巴正襟危坐，开始营业。 这个定价是他研究了半天人类的货币体系和市场价格定下的。 他想要买那个东西，定价低了攒不够钱。但他又不想坑人，毕竟自己根本没有付出什么成本，定价高了良心不安。 于是思索再三，决定一毛钱就差差不多了。这样只要一天被摸四百五十四次，三天下来就能攒够钱了。 若说是一次一块钱，有的人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一次一毛钱……早说呀！这点儿巨款他们还是有的。这主人是个会做生意的！ 一群人一拥而上，两只豚瞬间就被各种肤色、各种大小的手掌淹没了。有的勇士硬生生劈开一条通道埋首吸豚，反正今天穿着厚厚的小衣服，张小巴一点儿也不觉得被冒犯。 可怜张小拉以为自己就是个看碗的，结果转眼就跟哥哥一起陷入了魔掌窟。 喂，我不做生意的。 挤不进圈子的人颇有素质地在后面排成几列队伍，不明原因的路人被吸引过来询问，不消片刻便吃了这口安利。没多久，就成了几条长龙。 一群人rua完水豚神清气爽，等要付钱之时才发现没有二维码。 “咦……找不到二维码。” “会不会印在牌子背面？” 那人翻了下张小巴胸前的牌子，“没有诶……” 有人这才注意到平平无奇的塑料碗，“是要给现金吗？” “啊……现在谁身上还带一毛钱现金啊……” 张小巴兄弟俩被一群压力大的社畜rua得帽子脱落，毛都差点儿被秃噜完了，晕晕乎乎，瞧着一副可怜样儿。突闻噩耗，犹如晴天霹雳。 “哥哥，听上去他们好像没钱……” 张小巴惭愧地低下头，“是我疏忽了。” 他忘了这边的货币早已经大多以电子的形式流通了。 张小拉：“那怎么办呢？” 是啊……那怎么办呢？他没有手机，也没有账户，不可能凭空变出二维码。 有些人疯狂蹂躏了两只小家伙这么久，这会儿拿不出钱，也挺不好意思的。再说两只小家伙这么乖，躺平任撸不反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也挺心疼的，也不知道那个主人最后看到空空如也的碗会不会拿它们撒气。 于是有人去附近的便利店收银台换取零钱，其他人见状也受到启发。不一会儿，附近的几家零售店人满为患。 收银员最后死死捂住抽屉，无比真挚道：“再也没有一毛钱了！真的没有了！大家到隔壁去吧！” 隔壁…… 隔壁也是一样的情况。 换钱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张小巴露着大头蹲坐在冷风中，看着面前叮铃作响的碗，就像寒冬腊月里被人买了根火柴的小女孩儿，心情难以言表。 不大的塑料碗很快被各式各样的硬币和纸币填满。 为什么有各式各样的呢？ 因为有的人换不到零钱，直接壕气地一掷一元。 就当给两个小家伙改善伙食了。 张小巴得看着零零碎碎的钱，张小拉又去附近打算搜罗几个还算干净的一次性碗。 别说这大城市的市容市貌真真好得紧……这路面比他的脸还干净。 张小拉为了在瑟瑟寒风中等他的哥哥，最后忍辱负重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在几只野猫的敌视和哈气中，叼起碗就撒腿跑。 夕阳西下之时，兄弟俩艰难地用带蹼的爪子摸出一块块或一张张零钱，一个个数着。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数了两遍，共挣六元巨款。 毕竟还是有很多人给不出零钱就不了了之了。 兄弟俩对着零钱陷入无言的沉默。 张小巴动了动，还是把零钱一个个艰难地放回碗里。 张小拉：“哥哥，这些远远不够啊。” “嗯，就算每天都能挣这么多，也只有十八块。” 张小拉上前伸出爪子帮忙一起装，不忍心看哥哥失落，“我们再开两天张，不是都说老店自带流量嘛，也许之后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呢，说不准还有回头客呢……” “不必了。”张小巴摇摇头，“附近的零钱已经被换得差不多了，就算有更多的客人，拿得出零钱的也只在少数。” “今天辛苦你了，小拉。” “哥哥……” 张小巴感慨，“原来豚民们挣钱是件这么不容易的事……” 第61章 保护小衣服 顾小斐刚收拾完书包，就被失去理智拿着手机冲过来的班长揪着衣领质问，“啊啊啊啊——丧心病狂！！竟然让我家两个崽崽街头卖身！！！” “咳咳……什么街头卖身……有话好好说……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 下一刻一块手机屏幕怼到脸上，顾小斐用尽全力，尽力成一个斗鸡眼儿，终于看清了画面内容。 哟，这小衣服真可爱！改天也给来福做一件大号的。 等等…… 顾小斐后仰身子，眼珠子归位，眯起眼睛，老爷爷看手机。 这不胖头和—— 嘶……说起来沈小然到现在都没给这小家伙起名字。 这俩宝贝干嘛呢？都上互联网了。 【震惊！惊现两只卡皮巴拉换装y街头卖身！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上传视频的是一位叫bb的萌宠博主。 【bb：天啦噜！不知道哪儿来的绝世小可爱被主人拉出来站街，又乖又好撸，价格良心，摸一次只要一毛钱！】 【溪里湖涂：来人呐！三分钟，我要这两只的全部信息！】 【胡言乱语：在哪里？在哪里！告诉我在哪里？！】 【饭后一根糖：有事好商量，放开它们！让我来！】 【青青河边艹：是真的！我就在现场，超萌超可爱！两只小家伙乖乖地营业了一下午！】 【胡言乱语：你们倒是告诉我在哪里呀！！！】 【荷花：它们的主人呢？就把自家宠物放这了？】 【黑凤梨：说不定就在人群里拍照直播呢。】 【我家猫主子最萌：在此为我家两只豚豚影响了公共秩序向大家道歉，等我下课就带它们回家。】 【在线教导主任：楼上的，你确定你这么说你家猫主子不会生气吗？还有，哪个学校哪个班的，等我向你班主任实名举报上课玩手机(￣_,￣ )】 【吃不了细糠：呜呜┭┮﹏┭┮，我也想养，只可惜在下穷命一条。】 【胡言乱语：哈喽？有人吗？喂——】 “这……”顾小斐一时语塞，“不是……又不是我让它俩去站街的，这事儿得问沈小然啊。” “怪了，他又不缺这点钱，让胖头走网红路线干嘛呢……” “那你快去问啊！”班长心急如焚。她的俩宝贝，她都没怎么摸过呢，哪能便宜了这帮人，先来后到懂不懂啊喂！ 顾小斐指指自己。 行吧，已经习惯了。再说他也好奇得抓心挠肺。 沈萧然习惯性查看了下胖头的定位，尤其注意最近神秘出现的水豚在哪儿。 两只小家伙果不其然在一块儿，只是……这位置有些奇怪，怎么跑附近的商业街去了？ 刚想循着定位去探究一下这两只在干嘛，就被顾小斐怼了个手机在面前。 “沈小然，你干的什么好事呢？就胖头这张大脸庞，火了以后还怎么随心所欲跟小伙伴出门遛弯儿啊？” 沈萧然将顾小斐的手臂推远，看清屏幕内容的下一刻就利落地把书包往背上一甩，大步跨出教室。 顾小斐：“哎！还没解释清楚呢，你着急去哪儿啊？尿急吗？” 班长伸出中指推了推眼镜，冷哼一声，“怕是畏罪潜逃。追！” …… 张小巴带着弟弟收完摊，兄弟俩互帮互助，一只蹲下身，另一只叼起装了钱的碗放到对方背上。 两只水豚就这样稳稳当当驮着碗，为了减少磕碰的可能性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衣服都脏了，尤其是钻了垃圾桶的张小拉。恐龙尾巴和圆嘟嘟的屁股依然一扭一扭，只不过这会儿帽子都脱落了，头毛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向后飞扬。 张小巴在想事情。 没有电子账户，不论通过何种方法他都无法在三天之内攒够钱，那他就买不了那个东西了…… 不知不觉来到他们掉落到这个世界的道路上。 张小巴感觉爪子磕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被往前一绊，背上的碗和钱飞了出去，大大方方的脑袋砸进前方一滩黑色的不明液体中，圆咕隆咚的身子翻了个滚，以至于脑袋被上色得全面而均匀。 跟在屁股后面的张小拉见前面的哥哥突然飞了出去，想也没想要上去帮忙，爪子一磕，迅速重蹈哥哥的覆辙。 背上的硬币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则跟哥哥一起成了只非洲小黑豚。 “绿色是财富，让我们共同守护”的标语牌静静躺在路面上，仿佛在报当初吃草之仇。 两只豚短短的四肢挥舞一阵，狼狈地起身。察觉到墨汁顺着脑袋往下流，张小巴慌忙低下头。 沈萧然辛辛苦苦设计的小衣服，不能让他就这么报废了。 “谁把墨水撒在路边上了？这么一大滩……”张小拉嘀咕着平静甩头，黑色的液滴四散。 一只八爪鱼黑影从墙角鬼鬼祟祟蠕动而过，发出恶作剧的低低笑声。 张小巴注意到了这一幕。 “是八爪鱼阴兽。” 张小拉：“他们还没抓完呢。” 张小巴摇摇头，“这个世界出现的阴兽比想象中多。” 飞出去的纸币被风吹得很远，有些硬币也在路上滚了好长一段距离，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两只小家伙在夕阳下冷风中找钱捡钱，好一会儿才找着一大半。 其实挺累豚的，但张小巴觉得这些是好心的人类辗转换得的，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张小拉则想着哥哥今天“辛苦”了一天只挣这么点儿已经够惨了，要连这么点儿都没了那就太惨了…… 沈萧然他们赶到之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心酸画面。 两只小家伙顶着张大黑脸，小小的眼睛这里瞅瞅，那里瞅瞅，时不时叼起一毛钱慢腾腾放回路边的塑料碗里。 要不是风格鲜明的小衣服，顾小斐一时还真不敢认。看了只想感叹，哪儿来的可怜孩子！ 沈萧然径直走向一只大黑脸，抱在怀里。 张小巴愣了愣，忍住没抬头。 沈萧然一点儿也不介意污黑，摸了把大头，“胖头，抬起头让我看看。” “啾。”衣服会弄脏的。 张小巴不知道其实头上的墨汁这么久早就已经风干了。 饶是沈萧然此时也猜不明白小家伙的意思和顾忌，反常埋头的水豚让他放不下心，只能强硬地掰过大头。 第62章 离开之际 “我去！还真能认出啊！”顾小斐不可思议。 之前在视频上隔着一段距离，两只小家伙捂得严严实实，几乎只露出两个黑色的大鼻头，顾小斐也只认出是这俩宝贝，根本不知道小恐龙和小卡皮巴拉下面到底是哪只。 这会儿两小只的脸黑得跟炸弹黑娃儿似的，就更分不清楚了。 “你懂什么？这就是、爱~”班长当场飙了一段公鸡打鸣儿一样的高音，还是只破锣嗓子的公鸡。末了脸红脖子粗，声音一个破溃，止不住地咳。 顾小斐无语地拍拍她的背，“您老就歇着吧，女低音逞什么能啊。” “咳咳……要不人家有你没有呢，到时候丢了连自家水豚都认不出。” “呵呵，好像你能认出一样。” “……”班长尴尬地转移视线，落在一边的黑面小恐龙身上，眼睛一亮，“所以——这只就是新来的小家伙！” “啊啊啊——姐姐抱抱！” 张小拉感受到超乎那只泰迪的热情，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把抱起。 班长偷摸着瞟了眼沈萧然的反应。很好，甚至没往这边瞥一眼。 果然原配的地位不可动摇。 胆子瞬间膨胀，她抱着怀里的水豚开始疯狂地rua，誓要把胖头的份一起rua回来。 “等等，什么味儿？”班长试探着吸吸气。 顾小斐就在旁边，也闻到了，“像是……垃圾堆的气味？” “这儿也没有垃圾桶啊……” “好像是你身上传出来的。”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身上传出来的。” 二人同时举起手臂，拉起领子闻了闻，最终一致将目光转移向一声不响的黑面小恐龙。 恐龙小衣服上还沾着来源不明的食物残汁…… “小家伙……你不会掉垃圾桶里了吧？” 张小拉动了动耳朵没说话。 本王子就进去了又怎么样。 班长一秒伸直手臂，将水豚轻轻放在地上，“哎哟看我，小家伙喘不过气了吧？” ……你但凡动作再慢个一秒呢？ 沈萧然把张小巴的大头前前后后摸了一遭，没有任何异常，倒是沾了一手的黑渍。 沈萧然手指伸到鼻下嗅了嗅，垂下的睫毛近在眼前，根根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沾染了浓重的黑，极大的色彩反差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就像把清冷皎洁的月亮拽入了泥潭，张小巴莫名产生了一些些罪恶感。 质地粘稠，有点儿腥味，像是跟水产品有关。沈萧然判断这墨汁无害，纵容地揉了把脱色的大头。 翻过小家伙胸前的牌子，还是别树一帜的熟悉笔迹。费了番工夫看清内容，“……丢了多少钱？” 张小巴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一只爪子四根手指，还带蹼，实在不好比划，就“啾啾啾啾啾啾”叫了六声。 沈萧然会意，抱着水豚一个个地方找钱。 顾小斐见一向养尊处优的好兄弟时不时到犄角旮旯蹲下捡钱，捡的还是一毛钱，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小然，就这么点儿钱，算了吧。” 沈萧然只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搜寻，“胖头辛苦一下午挣的钱，要不要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顾小斐一愣，看着胖头澄澈的小眼睛，良心中了一箭，信念感拉满，寻觅欲熊熊燃烧，“实不相瞒，在下最擅长找东西。胖头，让老衲来帮你！” 班长：“我也来我也来！” 一行人掀掀石头，拨拨灌木丛，搬搬障碍物，直到天都快全黑了。 越是到后面越难找，顾小斐揉揉感觉快废了的眼睛，捶捶背，“齐了吗？” 沈萧然：“还差一毛。” 其余两人哀叹。 张小巴过意不去，扯着两人的裤脚示意他们回家去，他自己留下来找就行了。 结果两人完全会错了意，自顾自加油打气，“放心胖头，一定给你找齐了的！” 张小拉早就懒得动了，敦实地坐在地上，打算歇一会儿再继续找。 沈萧然眼尖地瞥到小恐龙屁股下冒头的银色物体，“你坐着的是什么？” 张小拉歪了歪头，起身回头一看。 哦吼，衣服太厚实了，他都没感觉到自己坐着块硬币。 …… 钱终于找齐了，顾小斐和班长也没了探究的欲望，母上大人催得急，道了声别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沈萧然包里揣着六块钱，抱着张小巴走在回家的路上，华灯初上，张小巴的影子被沈萧然完全包裹，只在路面上投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风有些冷冽。沈萧然拎起卡皮巴拉帽子给小家伙重新戴上。 张小巴还是担忧头上的墨汁，刚想把帽子扒拉下来，就听见头顶上传来的低沉柔和的嗓音。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挣钱了吗？” 后边跟着的张小拉默默一顿。张小巴又开始装听不懂。 沈萧然轻笑，“每次这种时候就开始不讲礼貌。” 怀里的大头一僵。 沈萧然想着这时候要是没戴帽子，一定能看见两只小耳朵心虚地抖动。 “你的小秘密，这么坚决严守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过度探究。但是胖头啊……” “我的东西，包括钱，你都可以随便用。不要再把自己这么廉价地卖出去，一毛钱……”沈萧然发出意味不明的鼻音。 便宜了那帮人。回家得把水豚从头到尾洗一遍。 张小巴不赞同这个说辞，“啾”了一声。 他才没有把自己卖出去。 沈萧然恍若未闻，“以后需要什么就管我要，我可是你的主人，不必有所顾忌。” 张小巴又沉默了下来。 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呢？ 何况这次的东西若是管他要是会暴露的…… 见小家伙没有任何反应，沈萧然长叹一口气，别无办法，只能报复性地使劲秃噜大头。 回头见小恐龙慢腾腾地缀在后边儿，越落越远，干脆也给一把抱起。 “怎么一股垃圾味儿，回家都得洗澡去。” …… 三日之期快到了。 张小拉泡泡变温泳池，吃吃苹果，和哥哥一起养养麻雀，和那群初见闹乌龙的猫狗玩得出乎意料地合拍，在没有作业的人类世界玩得乐不思蜀。 他完全不想回去了。如果不是哥哥身上的能量太强的话。 约定的最后一天，张小拉难得严肃，“哥哥，不能再拖了，你的能量已经充盈，现在尚且无法控制，要是在人类面前化形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 从来不觉得时间能够流逝得这么快，张小巴这三日硬是找不到办法去买东西。 难道就要这样抱憾离开了吗…… 张小拉就没见哥哥这么愁过，也是无能为力。 两只水豚正排排躺在一处河边发呆，不远处的一猫一狗玩泥巴玩得不亦说乎。 陈静静高冷蹲坐在一边，想不明白它们一向爱干净的种族怎么就出了陈悄悄这么个玩意儿。 就在这平平无常的时间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63章 突然而至的……好消息? 来人径直朝躺着的两只水豚而去。 陈静静直起身子警惕地注视着这人，猫爪子一挥。 “喵嗷——陈静静你干嘛！疼死小爷了！” “别玩了，这人好像是找张小巴他们的。” 奶牛猫和泰迪带着满身泥从泥滩里一骨碌爬起来，这才注意到有个不明人士。 “两位王子殿下，我来替水豚王国的国王和王后带个话。” 许久不曾听见的称谓让张小巴动了动耳朵。 今天两只水豚穿的小衣服是斑马条纹和小鸡仔儿。天气不错，沈萧然上学之前把王妈戴得严严实实的小帽子给摘下了。 白色的肚皮在冬日暖阳下晒得暖乎乎的，两只小家伙懒懒地翻了个身子，慢吞吞起身。 张小巴看清眼前的人。 “是你？” “之前不知你是来自那个世界的王子，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包涵。” 来者正是前段时间婴儿失踪案中，张小巴在筒子楼碰见的抓捕行动中的女人。 张小巴点点大头，“无需介怀，还要多谢你之前帮我止血包扎。” 他顿了顿，在人类世界这么久，他了解到了一个叫做“中二”的词。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那个称呼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颇为中二。 “这里是人类世界，入乡随俗，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 “好。”女人也不扭捏，张小巴这么个关键人物，她自是知晓名字的，“那……你是想让我称你“小巴”，还是“胖头”？” “……可以的话请叫我小巴，谢谢。” 女人不禁扬起嘴角。她承认她是存了些逗弄的心思，毕竟这种憨萌的生物可不多见。反应意料之中的可爱，尤其顶着张面无表情的大脸维持礼仪风度还真有点儿意思。 “之前情况特殊，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周卫。”她蹲下来，伸出右手。 张小巴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上面，一人一豚进行了友好会晤。 三只腿站得艰难，张小巴很快放下爪子。周卫颇为可惜。 张小巴：“周卫姐，父王母后让你带的什么话？” 周卫有些惊讶，没想到一国王子愿意这样称呼自己，看来是真的入乡随俗了。 “只要这世上的阴兽还未抓捕完全，两个世界的时空裂缝还存在一日，水豚王国和我们就不可能斩断联系。为了更好地帮助我们，也为了日后的友好合作，我们共同达成一致——让其中一个王子留在这边进行世际交流。” 张小巴预料到了什么。 “按照贵国国王和王后的意思……”周卫想起他们的原话，抽抽嘴角，挑挑拣拣着说，“由于你来得更早，目前更了解这个世界，并且化形在即，所以……就由小巴你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期限未定，视未来情况决定。” 张小巴愣在原地，小眼睛呆呆地望着周卫，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有点儿茫然，有点儿……高兴？ 周卫：“对了，他们还要求小拉殿下立即返回。” “等等，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要是想使阴谋诡计把我哥哥一只豚留在这儿这样那样怎么办？” 本来见来人不认识，而且有哥哥应付，反正天塌了有哥哥顶着，已经躺回去了的张小拉听到最后一句话，立刻又一骨碌爬起来。 他不要一只豚回去！ 算算之前落下还没补完的两天作业，再加上这三四天的……还有哥哥这段时间落下的三个多月的作业(???)……没有哥哥，他孤身一豚……先王在上，这作业他做不完呐—— 为什么留下来的不是他？为——什——么—— 周卫并不急着解释，不紧不慢按了几下手环，半空中投下一段影像。 张小巴仰起大头看着画面中的两人，思念只增不减。 男人难得戴正了王冠，温婉美丽的女人一开口，张小拉就觉得皮有点儿紧。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回来，想清楚了，现在不回来，等到回来的那一天，所有作业加倍。”女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让世界上所有学生痛苦的话。 张小拉面无表情后退一步。 反正……那也是回去之后的事情。只要他永远不回去，他就永远没有double。 “你是不是想着一辈子待在那儿？” 张小拉：(???) “传输机就快要升级完成，明天之前没有见到你，过两天我亲自过去。别忘了，作业加、倍。” 张小拉心灰意冷，一只水豚头的大鸡崽儿瘫在地上生无可恋。 “是不是委屈为什么是让你哥哥留在那儿？小巴留在那儿，也还是要在人类世界继续完成学业的。若是把你留在那儿……怕是山高皇帝远。说白了，你哥哥比你自律，优秀，认真，靠谱……” 周卫姐说的还是委婉了。 张小巴迈着小短腿过去拍拍弟弟的大头以示安慰，“在哥哥眼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 “哥哥……”张小拉热泪盈眶，感动万分，“那我能把作业寄过来给你做吗？” “……” 张小巴：“不做作业，学习会退步的。” “可是我不可能做得完的。哥哥……而且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你的……” 看着呆着张脸可怜兮兮的弟弟，张小巴第一万次心软，“好吧。” 播放的影像进入尾声，女人撂下一句话，“不要心存侥幸，自觉点回来。” 她暗地里捏了把旁边的男人。 一直当个人形立牌的国王咳了一声，“你母后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张小拉仿佛从他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解读出了一句话：儿砸，父王也爱莫能助，不如回来与我作伴吧。 他翻身爬起来。回就回，谁怕谁，反正有哥哥帮我做作业。 “小巴，母后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虽说你的身份特殊，在那边也不必有太大负担，难得换了一个环境，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女人柔下目光，“我和你父王都很想你。” 影像结束，投影消失，周卫放下手臂。 张小巴喃喃，“我也想你们的。” 周卫：“我的传话结束了，请两位做好准备。” 她对张小巴道：“你在人类世界的身份不用担心，我们会为你安排妥当一切。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跟我说，不必客气，这是上面给我安排的任务和责任。” 张小巴小眼睛一亮，“目前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帮忙。” 第64章 玻璃罐子 张小巴本打算向周卫要些钱，不多不少，一百三十六块就行了。 结果周卫一听，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台走在人类世界潮流前沿的新手机，“这是给你置办的，本想等你化形之后再给你。” 她打开手机app，给张小巴演示了一遍支付操作方式，“支付密码以及各个app的密码和账号都记在备忘录里面，虽然这台手机隐私保密性很好，还是建议记下来之后把内容删除。” “我们每个月会打一笔钱到你的账户里，还请随便花。” “手机里有各项操作的视频教程，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私人联系方式已经保存在里面了。” “谢谢。”没想到对方如此细心，张小巴真诚道谢。 周卫勾唇，“应该的，华国人向来注重待客之道。” “想必你离开沈家之前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等你消息。”她把手机放进张小巴小衣服胸前的口袋里，道了声别后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两猫一狗竖着耳朵听了个全程，可惜这人话它们是一句也听不懂，三脸懵逼。只看见半空中出现了造型奇特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叽里呱啦一大堆后又消失了。 周卫前脚刚走它们就迫不及待凑了上来。 陈静静：“发生什么事了？” 陈悄悄：“我看见她给你那个小砖块了，我跟你说别看东西小，那里面啥都有！我小弟还经常拿着看郝精神它铲屎官的照片。哎快拿出来给大伙儿爽快爽快！” 郝精神：“哇！巴弟你好厉害呀！竟然真的会讲人话。你们刚刚在聊啥呢？”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张小拉无精打采道：“各位，我要回去了。” 郝精神：“啊？今天这么早就回家吗？” “是回另一个世界。” 两猫一狗听得一愣。虽然它们知道小伙伴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却没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回去…… 泰迪一声惨叫，扑上去逮着张小拉不舍地舔舐，其疯狂程度非往日能比，“汪呜——拉弟啊！你咋这么早就走了呢！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呐！汪呜呜——” 突然迎接狂风暴雨的张小拉：……会不会说话呢。 “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先离我远点儿……我喘不上气了喂……” …… 一行兽二里相送，来到那片光秃秃的“前草丛”旁边。 陈静静四处望了望，“就这儿？” 张小拉往前走几步，回过头，“我走了兄弟们。” “汪汪——” “喵——” “我们会想你的。” 张小拉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哥哥，“哥哥……” 张小巴不禁往前走了几步，“小拉……” “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约定？ “……” 张小拉转身决绝地走向这片地后方的墙壁。 墙壁神奇地向两边撕裂开来，露出诡异漆黑不见底的裂缝，一股人力不可违抗的吸力突如其来，黄色大鸡崽儿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墙壁严丝合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喵嗷——” 两猫一狗惊呆了。奶牛猫好奇地扑到墙壁上这挠挠那挠挠，石灰簌簌脱落，硬是没扒出一道缝隙。 陈静静：“你们竟然住在墙壁里面。” 郝精神：“原来你们这么惨啊巴弟，腿都抻不开吧。” “不……” 别乱说，我们没有。 张小巴放弃解释。 从刚才起，他的身体就一阵阵发热，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知道自己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人形。 事不宜迟，他需要尽快回去。 “精神哥，悄悄，黑猫大哥，之后我会以人类的形态生活，有机会再见。” 张小巴朝小伙伴们做了个仓促的告知，转头朝家里奔去。 陈悄悄停下扒墙，“他说啥？” 郝精神：“厉害哇！巴弟修炼够道行了，变成人了！” …… 张小巴回到家里之时已经浑身酸痒难忍，热得不知不觉脱掉了小衣服。 下午尚未过半，王妈还没过来，离沈萧然放学也还有好几个小时。 张小巴慢慢地环视客厅。 这里有很多他喜欢的东西，沙发，新的木茶几，他的专属坐垫和洗手池，大食盆——虽然上面印着沈萧然喜欢的其它动物，不过毕竟每天一日三餐朝夕相对，也是有感情的。 还有大大的泳池。 可惜现在不是蔷薇开花的季节，如果还能再欣赏一次蔷薇满园的盛景就好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的，即使是水豚坐垫他也没资格带走。 张小巴费力地跳上客厅的展示柜上。那上面有一个很好看的玻璃罐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若是有客人，一进门就能第一眼看到。上面贴着他呆憨憨的大头照。 也不知道沈萧然是在什么时候拍的，角度魔鬼，大大的鼻头像是要往人脸上怼。 玻璃罐子里装着几十个零零碎碎的硬币和少许的几张一毛钱纸币。 只有这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幸好还有东西是属于他的。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张小巴紧紧抱着玻璃罐子，要下去时发现柜子出乎意料的高。若是平时不成问题，他现在有些四肢无力。 转个身屁股朝外，一只小爪子试探性地在半空中摸索，这里伸伸，那里伸伸，终究还是缺乏安全感，又收了回来。 …… “喂！沈小然！沈小然！沈——小——然——” 沈萧然皱眉抬头，“做什么？” 顾小斐担忧地拿手背抵了抵他的额头，“你没事吧？我叫你好几声了，怎么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没事。”想起前两天莫名开始挣钱的胖头，沈萧然拿出手机看了眼自家水豚的定位。 小家伙正好好地待在家里…… …… 张小巴抱着玻璃罐子费劲扒拉地爬上楼梯，终于来到卧室里。 身体疼得很，这一次的反应比上次剧烈得多。 他抱着罐子蜷缩在熟悉的大床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令人安心的青草香仿佛抚平了一些疼痛。 也不知道这次能量是不是真的积攒满了，如果这种痛还要再经历一遍，下次化形前他就先让精神哥它们三只一起上把自己撞晕过去…… …… 顾小斐：“决定了，我今天上你家玩儿去。” 见沈萧然没有反应，他怼了怼他，“喂，你好兄弟难得去你家玩儿，你都不开心开心吗？” 沈萧然：“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哼。要不是想胖头了，我还懒得去你家呢。”顾小斐迅速从包里掏出一袋红艳艳的苹果，“看！最新品种！” 他闭眼陶醉地闻了闻，“如微风般清新，如旋律般美妙，香甜与酸涩交织，自然与纯粹结合，无人能抗拒它的魅力，豚也不行。保管胖头爱不释口！” 为了自家沉迷苹果的水豚，沈萧然由衷表示欢迎，“不用这么客气，下次苹果到了就行。” 第65章 临别礼 一个气质慵懒干净的少年走在商业街上，衬衣领子洁白平整，暖色毛衣看上去居家温柔，就是一件大衣略显奇怪。 倒不是大衣的款式颜色有问题，这大衣一看就做工精细，价格昂贵。 问题是少年穿着这身大衣，衣摆直逼地面，每次抬脚就得在衣摆上打个脚跟子。 路人不禁纷纷注视，疑惑这是否是什么潮流新风向。 好吧，其实这身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沈萧然的。 其实衬衫也长了一大截，被他塞在进裤腰和袖子里了。 张小巴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熬了多久。 心力交瘁，意识逐渐昏沉之际，他明晰地感觉到玻璃罐子被自己身体捂暖的热度，这才意识到疼痛不知何时已然褪去，抱着罐子的手白皙剔透，五指分明。 他无力地坐起身，一低头差点儿被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白晃了眼。 伸手在光滑的胸膛上摸了摸。 没有毛还真不太习惯…… 脖子上松松地挂着一样东西，是沈萧然给他戴上的颈环。 少年垂眸摩挲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解下颈环，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床头柜上。 还没来得及给人形的自己置办衣物，张小巴只能盯上沈萧然的衣柜。 他就不信这个世界的人类都拿衣柜当摆设，一开一个空。 沈萧然的衣柜整洁而干净，没有什么跳脱的颜色，衣服低调有品位。 张小巴随便拿了身沈萧然不常穿的。 头一次偷拿别人的衣服，还偷偷上身，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变态，他心虚得很。待穿完衣服，少年白嫩嫩的脸颊和膝盖都覆了层薄红。 还是不可能还的，日后有机会他一定送沈萧然一套新的。 最后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颈环，张小巴在心里道了个别，离开了沈家。 他要去准备一个临别礼。 此时张小巴揣着兜里唯一的手机和玻璃罐子，走在冷风中死死咬着腮帮子。原因无他，太太太冷了…… 眼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两个字，后悔。 他怎么就挑了件大衣呢，他就应该拿件羽绒服才是。 没有毛的冬天太可怕了。这里不像水豚王国冬暖夏热，带着潮湿的冷意刺骨寒凉，就像穿透皮肤肌理和骨髓一层层入侵，少了层毛的张小巴仿佛看到了先王。 怪他在沈家的温室里待太久了，还忘了没有毛的自己已经今非昔比。 好想家里的变温泳池啊…… 不对……那不是他的家…… 对面正好是张小巴兄弟俩前两天站街的地方，聚了一堆人，没一会儿又失望地散开了。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诚心诚意携硬币以撸水豚，不曾想早已豚走茶凉，无不是哀叹而归。 张小巴冻得神智不清，光是抑制住不成器的身子欲通过骨骼肌战栗抵御寒冷的本能，不在人前失仪，就已经用尽了洪荒之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留下的长尾效应。 直到牢记于脑中的店名映入眼帘，张小巴推开玻璃门。被暖气包裹的一瞬间，仿佛重获新生。 “欢迎光临！想要买什么随便看看！” “你好。”张小巴径直来到柜台前，目标明确地指着一处角落，“我想要买这个。” 在心里感叹美少年的店员面带标准微笑顺着张小巴的手指看去，“……嗯？” “我要买这个。”张小巴以为店员没看清，走过去抱起一个两米多高的熊猫人偶服，“一百三十六块对吧，我有的。” 不是……这不是钱的问题…… 哪家好孩子到他们文具店买人偶服啊？ 店长一时抽风进的货还真有脱手的一天？她都做好了让这东西结蜘蛛网的准备了。 这么小众的存在都被你发现了？ 秉持着职业素养，店员维持住标准微笑，“一百三十六块，这边扫码。” 张小巴掏出还没捂热乎的新手机，不太熟练地点开app。 少年略显笨拙的动作让店员疑惑。这年头还有小孩儿不会玩手机吗？ 啊，也许是家中拮据，没给小孩儿买过手机……看这情况，也许家里大人用的还是老年机吧…… 店员看着操作界面，心中充满怜爱，随时准备尽微薄之力。 嗯？！ 这不是最新款的xx牌手机吗？好家伙！抵得上她四个月的工资了！ 就这四面折叠，是她她也不会用…… 站街前的那段日子，张小巴恶补了许多知识，对人类世界的物价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略知一二。 想着之后还得给自己买几身衣服，不晓得付了钱之后还剩多少，他谨慎地查看余额。 少年每一步都进行得很慢，就像边操作边回忆着什么，以至于店员能够轻轻松松看清他的界面。 当余额跳出来之时，店员倒吸一口气，险些抽过去，精心练习的微笑终究是破裂了。 多少？！ 那是多少？！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把眼睛，差点儿又被巨长的一串零闪瞎了贫穷的双眼。 这数字她甚至不会念╥﹏╥ 没想到人类给了自己这么多钱。接下来至少在生活用度上不必发愁了。 张小巴平静地付款，礼貌询问，“请问这里有隔间吗？” 店员下意识直着死鱼眼幽灵般伸出手掌引导方向。 “谢谢。” …… 直到大大一只熊猫人偶走出了商店，冷冷的寒风在脸上胡乱地拍，店员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悲伤之中。 这破班她不上了……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把她的怜爱还回来…… …… 沈萧然一整个下午没怎么听课，翻开的奥数练习册比往常少完成了一半。 放学铃声响起，他又查看了次胖头的定位。依然在家里。 突然想起什么，点开那只新来的定位。 页面显示已离线，最后的定位点是……他两次捡到两只小家伙的地方。 他迅速站起，“我先走了。” 顾小斐：“诶，等等我呀！兄弟你还记得我要去你家吗？” 人影片刻间就看不到了，比上一次还迅疾。顾小斐嘀咕，“咋了又尿急啊……” 沈萧然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跑了起来。 胖头不会不打招呼就走的…… 也许是意外……也许定位器又坏了…… 张小巴在沈萧然回家必经的路口等了很久，终于远远看到了自己要告别的主人。 ？ 他为什么跑得这么快？ 头一次见沈萧然这么着急，张小巴犹豫了片刻，还是跨出了脚步。 沈萧然急着回去见自家水豚，突然半路杀出一只“大熊猫”。“大熊猫”笨拙地迈着小步子靠近他。 “不需要传单。”沈萧然瞥了一眼欲要绕过。 “大熊猫”：？ “大熊猫”似是愣了下，又拦住了他，伸出两只软绵绵胖乎乎的手，艰难地动了动。 看呀，你最喜欢的大熊猫。这么一大只呢，一对一近距离拥抱，开不开心？心不心动？ 二次被阻挡，沈萧然终于将目光落在这只“大熊猫”身上，水墨画一样的眼角勾勒出冷冽的弧度，声音磁性微沉，薄唇吐出的字眼冰冷，“让开。” 人偶服里的张小巴僵着手臂，无措地眨眨眼。沈萧然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陌生至极，冰冷至极。 不应该的…… 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到面前的“大熊猫”伤心了。沈萧然看着朝他张开的圆圆手臂，暗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配合地抱了一下。 第一次以人形与他的主人面对面拥抱，即使隔着厚厚的人偶服，张小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振动，呼在自己颈侧的气息。 拥抱一触即离。 “大熊猫”呆呆地站在路口，看着修长的身影消失。 …… 沈萧然气息微促地打开门，王妈从厨房探出头，“小然回来啦。胖头这孩子把小衣服脱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可别冻着了……” 男生脚步一顿，捡起地上黑白相间的小衣服，朝后面跑去。 “诶……怎么了这么急？” 泳池空旷，冬天的寒意下连鸟儿都噤若寒蝉，平常喜欢待在水豚背上和头上的肥雀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沈萧然寻遍洗手间和木茶几下，没有一丝小家伙的痕迹。 视线一瞥，展示柜上的玻璃罐子不见了。 他上了楼，打开房门，床头柜上的颈环打碎了他最后一抹希望。 他的胖头离开了…… 第66章 你的小巴突然出现 “喂，顾小斐，男神他怎么啦？”班长悄咪咪朝顾小斐低声问道。 顾小斐愁容满面看着那边看似毫无异常笔尖唰唰的好兄弟。 只是看似，这几天沈萧然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抱着几本地狱级别的练习册做得心无旁骛。 虽说自家好兄弟原本话就不多，但连续几天没在课间掏出手机观摩胖头的美貌，没在“晒豚群”里分享胖头的萌照，就连班长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班长哭诉，“胖头之前的照片都被我盘包浆了，他再不发照片我就要弹尽粮绝了。长夜漫漫，我该用什么支撑自己跟卷子战斗……” “两只小家伙不见了。” 班长维持着大张的嘴巴，硬生生把夸张虚假的泣音憋回去，“……谁不见了？” 顾小斐叹了口气，“胖头它们不见了。” 那天他带着新品种苹果欢天喜地地上门，预备给胖头一个大大的惊喜。在门外pose都摆好了，结果开门的不是某只大头大脑的小家伙，也不是沈萧然，而是本应在厨房忙活的王妈。 正奇怪着，一进门就看见沈萧然盯着手里的颈环沉默不语，长而直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神色，整个人无端落寞，就像被主人丢弃在路边的小狗。 后来他跟着沈萧然以宠物丢失的名义调了监控，沈家的门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无人进出，胖头下午两点左右回来过，之后再没出现过。 沈萧然苦笑，胖头这么聪明，如何会莽撞地从大门而出，如此轻易被他们找到？ 他们又调了附近其他地方的监控，小家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水豚的踪迹。 “然后呢？”班长急问。 顾小斐：“没有然后了。” “怎么可能？你们就这样放弃了？男神没有张贴启事？没有动用神秘的人力资源？你们有钱人不是神通广大吗？”班长不可置信。 明明上次胖头丢失后，他宁可冒着危险翻山越岭也要找到自家水豚…… 顾小斐烦躁地把头发撸成鸡窝，“他说不用找了。” “为什么？！” “他说两只小家伙是自己离开的。”顾小斐看着呆若木鸡的班长，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很难以置信对吧？我也不想相信。为什么呢？沈小然明明对它们那么好，为什么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呢？” 但是沈萧然说得平静而笃定，不是猜测，不是赌气，也不是自我安慰。 后来他担心好兄弟的精神状态再次上门，偌大空旷的别墅安静得可怕。明明以前也一直很安静，胖头乖巧不吵闹，但之前只让人觉得宁静安心，现在却令人压抑窒息。 胖头的大盆子还放在原处，展示柜上的玻璃罐子不翼而飞，顾小斐也不敢问到哪儿去了。水豚坐垫被放在二楼卧室对着床铺的门口。 沈萧然写完作业就窝在健身房里踢沙袋，一踢就是一晚上。 顾小斐真的忧心好兄弟会抑郁，但沈萧然整日若无其事，正常吃饭上课放学，对此事只字不提。 顾小斐大大咧咧惯了，也没遇见过好兄弟这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提吧，这不是往人家心窝子捅嘛。 不提吧，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好兄弟一天天地行尸走肉下去？ 顾小斐暴躁地把头挠成蒲公英。 上课铃响起，班长神思不属地回到座位上。顾小斐抱着蒲公英头抵在课桌上恍若未闻。 班级里出现一阵窃窃私语，老庞的教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他听见老庞拍了两下手掌。 “安静，都安静！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将与大家一同度过剩余的高中时光。接下来请这位新同学向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 班级里很快安静下来，就前边两个女生还是忍不住轻声低语。 “太幸福了，又来了一个！” “完全不一样的类型诶！” “这么一来我们班的平均颜值绝对是横扫整个青城中学的存在。” “学习之余就应该有帅哥缓解一下眼睛疲劳。” “哈哈，正好一只眼睛一个……” 什么鬼？ 顾小斐从课桌上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大家好，我叫张小巴。刚从北市回来，希望与大家度过愉快的一年半。” 少年姿态从容地站在讲台上，端庄大方，毫无只身一人来到新环境的拘谨不安。干净清冽的少年音响起，就像流动的清泉，语速平稳，不卑不亢。 沈萧然从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中撩起眼睑，对上一双清澈无波的眼睛。 冬日的阳光趁着难得的好天气透过窗户洒满教室，讲台上少年的头发在金色的光束下隐隐呈现出柔和的褐色，看上去柔软好摸。 分明是清新温润的长相，上唇略微丰满，瞧着软嘟嘟的，慵懒无谓的神情下平添一份可爱。 少年的身姿挑不出错，比起他来实在算是纤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被丢在记忆角落的梦境突然跳出来狂刷存在感。 沈萧然微微蹙眉。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欢迎掌声。 顾小斐跟着鼓掌，见沈萧然难得对周遭有点儿反应，生怕错失良机地凑上去耍宝，“放心，你在我眼里还是整个青城最帅的酷仔。” 以为好兄弟会像之前那样无语地睨他一眼，没想到他直勾勾地盯着人转校生看。顾小斐直回身子，摸着下巴和好兄弟一起端详这个新同学。 “别说，帅是挺帅。嘶……就是这眼睛瞧着也不小，怎么老一副睁不开的样子，就跟胖头一样哈哈哈……” 糟了！ 顾小斐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只想找条黄河跳进去。 就让河里的泥沙把他的嘴堵死吧…… 一旁的男生听见最后的几个字眼，肩膀微动，视线落在少年身上若有所思。 此时的张小巴虽然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挺高兴的。 他又见到自家主人了。 沈萧然在家写作业时，他曾见过封面上的学校班级。前几天周卫询问他对于就读学校的意见之时，他就想当天入学了。 可惜他那时的形态还不够稳定，办理入学手续也需要一定时间。 周卫他们的效率很高，昨晚一确定形态稳定，他今天就背着书包上学来了。 之前当萌宠时被沈萧然注视多了，这会儿被沈萧然盯着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好了，我们流程就走到这儿。张小巴，你就坐沈萧然边上吧。”老庞指着沈萧然里侧的空位。 第67章 帅哥互夸 本来按张小巴的身高安排在最后一排是不合常理的。 青城一中的座位制度跟国内大部分高中一样，遵循男女同桌的惯例。 在张小巴插班之前，他们高二一班男生比女生尴尬地多出一人。 原本高一开学之初沈萧然是有同桌的，不过后来老师们一致火眼金睛地发现他的同桌上课都心不在焉。 比起中年秃头的老师，枯燥无味的黑板知识，自然是身旁认真做题又水灵灵的大帅哥更有吸引力。 老庞无奈当了斩断女生恋爱幻想的反派角色，无视眼含热泪的女生们，给沈萧然换了一个又一个同桌。奈何我们沈校草魅力太大，没有一个同桌能坚持住清心寡欲，成绩直线下降。 最后老庞看这个平时宝贝得不行引以为豪的学生，就像在看唆使商纣王挖比干心肝的妲己，怂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一整个蓝颜祸水，真是又爱又恨。 当然，长得帅身材好气质佳又不是人家的错。 最后老庞终于看清这帮色欲熏心，心志不坚的女学生，与沈萧然商量之后，让他代替原来那个小可怜成了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学生。 对于此番变动，沈萧然表示无所谓。 现下张小巴插班入学，成了班级里多出来的第二个男生，自然而然被安排在了班里唯一一个空位，沈萧然的边上。 张小巴顶着全班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走到了最后一排，心中暗道幸运。 不等张小巴开口，沈萧然就站起身让出空间。 张小巴：“谢谢。” 少年从身前而过，原本从正面看着不太明显的脸颊从侧后方看过去肉嘟嘟的。那晚的梦境又一闪而过，沈萧然垂下眼眸。 见新同学坐到了自己位置上，老庞翻开教材，“好了各位，别往那儿瞟了，收收心，这节课讲的是重点内容好好听啊。” 张小巴了解了今天的讲课内容，准确地翻开书页。 在入学之前他翻看过这边的教材，那些内容他在水豚王国都已经学过了，跟上课业毫无压力。只是不知道这边的出题难度如何。 沈萧然低头继续完成刚刚写到一半的物理竞赛题，垂下的睫毛点缀着眼睑勾勒出眼角冷淡的弧度，漆黑的眼眸专注，侧脸像画家精心定点描摹的画卷。拿着笔的手指骨分明，赏心悦目。 旁边的新同桌一直时不时暗戳戳地瞄他，虽然眼睛小，那笨拙的掩饰还是不成气候。 明明之前这样的视线只多不少，他还是有些分了心。索性放下笔，支着下巴，直直地看回去。 张小巴知道自己偷看人家很不礼貌，却还是忍不住在意。自以为自己掩饰得非常之小心，视线非常之隐蔽，结果猝不及防就和被偷看的对象对上了视线。 被当场抓包，张小巴神色一顿，心虚一秒，干脆也不掩饰了，直接问出了自再次见到沈萧然就在意了很久的问题，“你的黑眼圈很重，最近睡得不好吗？”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沈萧然愣了下，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嗯，我养了三个多月的小家伙跑了。” “啊……”猜测得到证实，张小巴压在书页下的手指愧疚地蜷了蜷，试图安慰，“往好了想，或许它还在你周围，只是你没有发现？” 沈萧然随便勾了勾嘴角，“或许吧。”他漫不经心问道，“你不问我养的什么吗？” 张小巴眨眨眼，“你养的什么？” “一只卡皮巴拉，别名水豚，很乖，很聪明，专咬坏人，却总让人操心。是水豚中最漂亮的崽，黄褐色的毛，背上有一圈儿应该还没长齐。” ……往事不要再提。 曾经的社死情景历历在目，张小巴内心羞耻但面无表情。 沈萧然：“你看见过它吗？” 张小巴又眨眨眼睛，“抱歉……没有。” 像是要避开什么，他看了眼黑板，将书本翻到对应的内容，一副准备认真听课的乖宝宝样。 “刚才在讲台上，为什么盯着我看？” 磁性的声音近在耳旁响起，平时清冷禁欲的声线在课堂上特意压低压轻，无端附着着一丝无意间的性感。 左耳一麻，张小巴抬头对上沈萧然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再次眨眨眼睛，“因为你长得好看。” 不动声色观察对方神态的沈萧然神情一顿，猝不及防收获一枚相貌夸奖，也是他没想到的。 为了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更加诚实可靠可信，张小巴平静无波加大称赞力度，“真的，你长得太好看了，在底下存在特别突出，我一进来就注意到你了。” 这话是事实，他说得毫不违心。 沈萧然礼尚往来，“嗯，谢谢，你也很好看。” 前面的男生：……这是什么变相的凡尔赛。现在都流行帅哥互夸吗？ 前面的女生：直球受，禁欲攻……对不起了姐妹们，先嗑为敬！ “咳……咳咳……咳咳咳咳……”不远处顾小斐的咳嗽声从试探提醒到中气十足再到丧心病狂，沈萧然和张小巴不禁随着声音望过去。 “行了顾小斐，再咳下去隔壁班都要以为一班闹人命了。” 老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两人又同时抬头。 顾小斐恨铁不成钢地扭头。 好兄弟，我尽力了，你不争气啊…… 老庞：“我都盯你们好久了，还聊个没完了。” 秉持着无论成绩好坏还是新来的都要一视同仁的原则，老庞潇洒转身，冷酷无情地下达命令，“你们俩给我到后面站着去。” 留给沈萧然一个看不出来你小子竟然是这样的眼神。 很明显只听到了最后一段话。 沈萧然：…… 在顾小斐爱莫能助的目光和全班好奇的视线下，两位“帅哥”分别拿起崭新的课本和奥赛题册站到了《谦虚礼让》的黑板报前。 第一次被老师罚站，张小巴的感觉还挺新奇。 在水豚王国，他和小拉由先生一对二教导。先生对他很是偏爱，一方面是张小巴课业优秀，尊师重道，温和有礼，另一方面全靠张小拉衬托。 即使先生知道他偷偷帮弟弟写作业，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道几句。 这会儿张小巴捧着课本边听课边做笔记，样子要多乖顺有多乖顺，看得老庞暗自点头。 沈萧然不动声色扫了眼课本上的字迹。 优雅流畅，行云流水。也许是书写者很懒，甚至懒得用力，笔触极轻，能写得这么漂亮也是个奇迹。 但无论如何跟惨绝人寰是绝对沾不上边儿的。 沈萧然收回视线，捧着题册的指尖轻叩。 第68章 辈分不能乱 一节课面对最后边的一位大学霸和一位目前成绩未知但态度极好极其捧场的新同学，老庞心中的成就感拉满，甚至找回了当年还是毛头小子初入职场时的热情澎湃和神圣的责任感。 整节课讲得激情四射，唾沫横飞，flow良好，carry全场。 此般超常发挥下，铃声响起之时，他落下最后一个字完美收尾，吸溜一口保温杯，神清气爽地揣着教材走出教室。暗暗琢磨下次该以什么合理的借口让那两个提神醒脑丸站到后面去。 张小巴一回到座位上就立即趴倒。 沈萧然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张小巴的声音闷闷传来，“累了。” 沈萧然挑了挑眉。 张小巴是真的累了。果然新鲜感只是一时的兴奋与刺激，回归真实的自我才是永恒真正的快乐。 他之前在沈家过着那般神仙日子，乍一端端正正地站将近四十分钟，若不是尊重人民教师，早就蹲在地上画圈圈了。 难得老庞不拖堂，一班学生高兴坏了，只觉得今日的课间时间无比充裕，放肆地聊天打屁上厕所，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悄悄打量新来的转校生。 顾小斐穿越几个座位来到最后一排，却是掠过沈萧然趴在张小巴桌头。 顾小斐，江湖人称“社交悍斐”。不看眼色，不问时机，在人家新同学埋在桌上休息之时赫然出现，开门见山。 “兄弟，你上课的时候在和沈小然聊什么啊？难得见他和刚认识的人关系这么好，聊得这么来。” 前面的男生：呵，聊什么？ 不就是聊不平凡的相貌以及不微弱的存在感。怪不得学神不跟他们玩儿，原来帅哥只跟帅哥惺惺相惜嗷嗷嗷—— 前面的女生：呵，那可不？ 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一见倾心的必然。 我常年高居校园榜首，无人匹敌独孤求败，游走于人群之外，无悲无喜。直到遇见你，才第一次体会罚站的艰辛，感受人生的酸甜苦辣。 你，就是我的意外，是我唯一温柔以待的色彩。 原来不是禁欲攻，是冷淡深情攻啊啊啊—— 张小巴从手臂上抬起头，疑惑：“关系好？” 顾小斐一惊，凑近，“我去，兄弟你眼睛怎么又小了！” 下一刻脸就被对面的好兄弟往外一推，“注意礼貌。” “哦哦。”顾小斐挠挠后脑勺，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说话不经大脑。” 张小巴好脾气地摇摇头，“没关系。” 顾小斐瞬间开朗，好奇地问，“老庞刚才说你之前在b市读书，是什么学校啊？你是b市人吗？” “只是一所不知名的郊区学校。”张小巴将周卫早就给他准备好的身份信息复述一遍，“我是青城人，不过父母在外地做生意，从小在b市长大，今年年末刚回来。” 顾小斐：“哦，你父母转战青城啦？做什么的？有机会我去捧捧场呀。” “不，他们还在外地，给我准备了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回来。” 顾小斐一愣，看了眼好兄弟。 跟沈小然一样独自居住啊…… 想起好兄弟在胖头出现之前和失踪之后，每天一个人两点一线，吃饭看书踢沙包，一整栋大别墅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怜悯之心顿起，顾小斐拍上他的肩膀，情真意切，“没关系！你还有我们！” 张小巴面无表情地在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忽然煽情？ 沈萧然默默扶了扶额。 然而顾小斐被自己的一系列脑补虐到，友爱之火熊熊燃烧。像是临终托孤，在张小巴的不解目光中抓住他的左手放在掌心里，慈爱地拍了拍。又抓住沈萧然扶额的右手叠在上面，慈爱地拍了拍。 乍一失去支撑，沈萧然头一点差点儿磕在桌子上。 他凉凉地瞥向罪魁祸首。 然而顾小斐毫无所觉，抓着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手，目光和善，语重心长，“既然你们有缘成了同桌，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听顾哥的，未来的日子里一定要和谐友爱，互帮互助，相依相持，相濡以沫，啊。” 前面的男生：……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成语。 顾小斐继续，“沈小然他总是独来独往，现在除了我之外，有你陪着他，我也可以安心了。” 顾小斐结束搭桥，深沉地点了两下头。两个寒夜里孤独行走的人，就应该相互取暖啊…… 沈萧然抽出手掌，目光核善，语气平常，“顾小斐，用语错误，下节是老唐的课，相信她听到你的成语运用战绩一定很激动。” 顾小斐一僵。 他喜欢嘴嗨，日常一不小心就会乱用成语，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操蛋的是他考试写作文一个情之所至就独辟蹊径，胡乱引申。把教书育人二十余载从未经历过如此离谱滑铁卢的老唐气得立下严规。 从此以后，但凡被她抓到用词错误一次，罚抄该语境下正确词汇和错误用词在成语词典里的释义各一百遍。 若有多个正确词汇适用于该语境，则都抄一百遍。 以上规定仅针对顾小斐。 顾小斐哭爹喊娘，“别呀——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词的真实含义，这不是说顺了朗朗上口嘛……” 张小巴从刚才起就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你几月份出生的呀？” 听见新同学突兀的发问，他愣了下，“12月啊，咋的？” “哦。”张小巴点点头，根据自己推算出的对应人类世界的出生时间，一本正经，“我10月出生的，比你大，不能叫你顾哥。应该你叫我哥的。” 听说华国很注重辈分，是社交礼仪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顾小斐如遭雷击，放开张小巴一直乖乖放在他手心的手掌，踉跄着倒退两步。 我为你们殚精竭虑，牵线搭桥，暗通曲款，你们竟然一个要告发我，一个要当我大哥？！ 见顾小斐让出了位置，一群原本顾忌着新同学在休息，老早蓄势待发的男生女生将张小巴的课桌团团围住，又特别小心地没碰到沈萧然。 顾小斐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就被同窗们层层挤到了小巴外环。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沈萧然拿起水杯站起身，慢悠悠往前头走，“我去接水。” 第69章 眯眯眼招谁惹谁了 眼下这个场面，张小巴在水豚王国出王宫之时经常经历。 包围圈中，我们王子殿下镇定自若，落落大方，面对七嘴八舌的提问回答得井然有序，不急不缓。 好家伙，明明是多对一交流，硬是没有一个人的问题和话被落下，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刷到了存在感，受到了同等的重视和在乎。 可以说是非常有礼体面且雨露均沾。 这么一通良性沟通下来，这群人深觉新同学平易近人，非常好说话，于是越加放肆。 到后来张小巴的身高体重，家中几口人也，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泡澡，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苹果，目前单身，无恋爱经验，芳心未许……都被秃噜得干干净净，比查户口还仔细。 教室里边靠墙壁的一排，三个满身中二气息的男生一脸严肃，目带审判地盯着包围圈中的转校生看。 赵伟：“这新来的人看着好像还不错？” 严刚：“斐子对他也挺亲近的。壮哥，你怎么看？” “别叫我壮哥。顾小斐那缺心眼的看谁都和善，还是得我们来替他把把关。”陈大壮捏着下巴，眯起眼睛，“这小子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别被他斯文的外表欺骗了。” 赵伟惊讶道：“怎么说？” 陈大壮：“他看上去就没那么简单。” 严刚严肃问道：“何以见得？” 陈大壮一脸深沉，“就凭他是个眯眯眼。” “……” 赵伟、严刚：？ 陈大壮放下扶着下巴的手，“怎么？不信？” 赵伟：“不是，壮哥，再怎么说以貌取人都是不对的……” 何况人家离眯眯眼还是有点儿距离的。 “都说了别叫我壮哥。”陈大壮扶着并不存在的眼镜，“你们想想，二次元中哪个眯眯眼不是狠角色？” “不二周助、诸葛青、市丸银、冲矢昴，就连那只圆咕隆咚，四处鬼混，酗酒贪吃的招财猫变身后都是高级妖怪日本斑狐，那威风凛凛的，跟换了个芯子似的。” “你们真相信这世上有表里如一的眯眯眼？” “这……”浸淫二次元多年的两位非常之纠结。 赵伟提出异议，“但是那小子好像也不算眯眯……” 陈大壮竖着手掌伸出手臂，打断他的“单纯”发言，然后千帆过尽般地摇摇头，“想得太简单了少年人。” “他不够眯只是因为基因作祟，长了双比不二周助略大的眼睛，下限遭到限制，而不是他不想眯。”他语气肯定。 “你们看他现在的眼睛是不是就眯得比刚进来时小？” 赵伟、严刚仔细一看，“还真是！” 陈大壮盖棺定论，“说明温和的外表只是他的掩护罩，越是需要释放友好信号之时，他就越表现得柔弱无害。” 实际上因为站了将近一节课更加懒散没精神的张小巴揉了揉眼睛。 周围兴味盎然逐渐上头的同窗们见新同学好像确实是需要休息，自觉散开，“快上课了，你再趴会儿吧，下节课再聊昂！” “好哦。”张小巴乖乖地招招手，点点头。 大家回到座位上还有些意犹未尽。不是他们话唠——虽然有一小撮人确实是个话唠，主要是这个新来的帅哥给他们的感觉很舒服。 在这个尖子生环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作业试卷雪花飞舞的环境里，待在他身边时感觉焦躁都抚平了，世界都宁静了，佛门都可以皈依了…… 赵伟和严刚越想越觉得壮哥说得在理，被完美洗脑，深信不疑。 严刚：“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斐子傻狍子入虎口啊壮哥，那小子人傻钱多，被坑了可咋整？” 陈大壮闭上眼睛，额角青筋鼓起，咬牙切齿，“再说一遍，不要叫我壮哥！” 非常时刻，他不打算跟这俩傻逼兄弟计较，睁开眼睛作沉思状，“不急，我们先试他一试。” 张小巴趴着放空了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埋着头一只白皙斯文的手在课桌上摸索。 快要碰到水杯的时候，身后“路过”一个男生。这人在经过张小巴位置之时，非常之“凑巧”地伸了个懒腰，待到放下手时，长臂非常之“不经意”地伸得笔直。 “啪！” 水杯非常之不幸地遭受了无妄之灾。 可能是祖先们生活在热带雨林中，渴了就直接饮用河里的水，受到基因传承的影响，张小巴不太喜欢喝热水，即使是冬天，也没有用保温杯的习惯。 相较于还要费劲扒拉旋杯盖的样式，他更喜欢掀开盖子就能入嘴的敞口杯。 购置杯子时，张小巴拿起货架上入眼的第一个敞口杯子就打算了事。 不放心跟来的周卫看着他手里廉价的三块钱不带盖子的塑料杯，虽然有所预料，还是被他的懒和随性震惊。 这种杯子她刷牙都嫌弃。 操心地抽出杯子放回货架，帮他挑了一个带盖儿的适合学生用的可爱玻璃马克杯。 若是置之不理，被别人知道他们就让一国王子用那种杯子，他们华国的脸面往哪儿搁？ 现在这个刚走马上任没几天的马克杯受到命运召唤般地碎了一地。 严刚刚收回来的手臂一僵。 完了，不小心用劲大了……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打翻一下而已啊…… 原本陈大壮三人的计划是装作不小心打翻张小巴的水杯，弄湿他的课桌，试探他的反应，如果有幸能弄湿他的课本或衣服就更好了，效果更佳。 “要是那小子忍字当头，定力极强怎么办？” “那就图穷匕见，挑衅刁难。这个年纪的男生哪个没有点儿血性在身上？就不信他忍得住。一定要让他失去理智，展示出最真实的一面。” 这会儿严刚看着愣在桌上仿佛还没反应过来的那只手心虚极了，下意识脱口而出，“对不……” 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吞回去。 张小巴茫然地抬起头，白皙细嫩的脸上挂着趴久了压出来的红印子，额发柔软，在煦暖的阳光下显得特别无辜。 严刚有一秒对壮哥的定论起了质疑。 不过理智的小火苗最终还是被扑灭在对眯眯眼的偏见下。 第70章 谁还没有点可爱的东西 张小巴眨巴两下眼睛，意识到自己的杯子被人碰碎了。 他听到了那人未尽的道歉，转过头，是一个高高大大，身板结实，有些局促的黑皮男生。 “没关系。”张小巴睡眼惺忪地朝他点点头，礼貌回应。 严刚一愣。 这么平静？ 看来是时候图穷匕见了！ 他双手抱胸，表情凶狠，一看就像电视剧里第一集就领盒饭的浮于表面的无脑炮灰反派，恶狠狠地冷哼一声。 教室里边的陈大壮和赵伟屏住呼吸。 来了来了！ 发挥你的实力吧！刚子！ 顾小斐正好目击了严刚非常之夸张做作的碰瓷水杯全过程，这会儿见他表情傻逼，语气不明，一副地主家傻儿子要找茬送人头的样子就满满的疑惑和心塞。 这人干嘛呢？ 这浮夸的演技是要冲刺年度最烂表演男高奖吗？ 不是，他无缘无故找张小巴的麻烦是脑抽了吗？ 顾小斐站起来正要化身正义使者挺身而出，救新朋友、沈萧然寒夜中的同伴于危难之中，就听见严刚掷地有声的一句。 “你这杯子丑到我了！” 刚要迈出的正义步伐顿在原地。 那边全神贯注关注局势的两人差点儿跌倒在地。 担心路过的人踩上玻璃，正要捡起的张小巴观察了两秒粉身碎骨的杯子，客观评价，“有吗？我觉得挺可爱的。” 这可是周卫姐帮他挑了好久好久的。 严刚：“……呵！娘不拉几的，是男人怎么能用可爱的东西呢！” 张小巴不明白其中逻辑，指着沈萧然露出一角的熊猫挂坠，“可是他也在用可爱的东西啊。” “……” 靠，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学神还用这东西？ 这……这要怎么继续…… 严刚也察觉到周围凝滞尴尬的氛围，一时间进退不得，欲哭无泪。 天知道他虽然看着人高马大，校园恶霸，但他的家教严啊。就算一身腱子肉，他这辈子还没有恃强凌弱过呢。 欺负人的正确姿势是什么样的？他不会啊(tot) 然而事已至此，成王败寇。他今天一定要让这小子露出马脚！ 心一狠，牙一咬，放狠话，“我就直说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是男人的话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没有哪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能拒绝怼到眼前的战书，他相信在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这小子一定控制不住自己！ 陈大壮、赵伟：兄弟干得好！ 张小巴平静地摇摇头，“不打架。” “既然你接下战书了那我们就……啊？”严刚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 张小巴好脾气的再次重复，“不打架。” “……为什么？” 张小巴坐直身子，眼睛依然睁不太开 ，“暴力行为不可取，打架是不对的，打架又痛又累人，而且我不讨厌你。” 严刚被最后半句话会心一击，不自觉倒退一小步，又强行撑住，“不行！今天这场架非打不可，这战书你不接也得接！” 他学着电视剧里混蛋校霸的样子，一把拎起张小巴的衣领，结实的手臂高高抬起。 陈大壮和赵伟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不是吧刚子，玩这么大！ 少年白皙而优雅的脖颈被衣领紧紧勒住，勾出脆弱无辜的线条。 严刚举着紧握的大拳头半天没落下，对着眼前这张清俊的脸蛋思索打哪儿比较合适。 严刚此刻就是无比后悔，后悔以前没打过架。 这小子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会被他一拳头打进医院吧？ 顾小斐刚要再次迈出的正义步伐又硬生生顿在原地。 这兄弟今天没事儿吧？ 张小巴静静地被抓着领子，不挣扎不反抗，一截脖子甚至软软地微微后仰着。他疑惑地看着这个行为诡异的同学，分明没有感觉到恶意。 思索再三，严刚还是决定尽量控制力道。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他的拳头划出肉眼可见的轨迹，以慢悠悠的速度，轻飘飘的力道朝少年脸蛋而去。 顾小斐一屁股落在椅子上。 行吧，他不管了，这人开心就好。 绵软无力的拳头在触到少年的前一刻被一只骨相分明，真正有力的手掌握住。 沈萧然垂下眼眸，声音淡沉，“要耍宝去找个榴莲。” 一提起榴莲，陈大壮就表情怪异，觉得自己的屁股不大对劲。 严刚懵逼地看着比自己还高的男生，然后就被快要替兄弟尴尬死的陈大壮二人捂着脸拖走。 谢幕吧刚子，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沈萧然低头抚平张小巴的衣领。细嫩的脖颈两侧后知后觉浮现出红痕，小巧的喉结近在眼前。 “下次要知道躲。” 张小巴微微抬头方便他整理，“他不是真的要打我。” 想起自家三番五次受伤的水豚，沈萧然无奈，“那也要躲，人心不可测。万一他一时脑抽，万一他上了厕所没洗手，万一他突然被不良分子魂穿了，你要怎么办？” 前面的男生：……什么鬼？ 张小巴想了想，觉得同桌说得在理，虚心接受教育，“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躲开。” “嗯。”沈萧然满意放下手，“不过这样的奇人应该也不多了。地上的碎片别用手捡，拿扫把扫。” “哦。”原本懒得去拿扫把的张小巴还是去拿了扫把。 前面的女生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出了残影。 是她看得不够全面了，人类是多面的，属性是复杂的，cp的设定可以是变化多端的，好比现在她身后这一对爹系攻和乖巧受！ 她博爱！她不挑食！各种营养各种口味的狗粮请务必往她嘴里胡乱地塞！ 严刚生无可恋地趴在课桌上。 这脸面不要也罢…… 严刚：“是我无能，愧对兄弟们给予的厚望了！” 赵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说，你也尽力了。” 严刚悲愤地换了个姿势，似乎踩到了什么碎片，疑惑低头，观察片刻，“壮哥，这好像是你的杯子诶。” 陈大壮沉思中，没注意到称呼，“哦，学神不小心碰碎的。” ……这么巧啊。 赵伟看向陈大壮，“那小子不接招怎么办？” 陈大壮胸有成竹，“不必担心，我还有一计。” 赵伟正色，“洗耳恭听。” 张小巴动了动耳朵，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趴回了课桌上。 第71章 熟悉的即视感 语文课下了之后，沈萧然被庞应国叫到了办公室一趟。 不为别的，就是看他和新同学感情好到上课互夸相貌，自身水平又杠杠的，希望他能在课余时间帮忙探摸一下人家的知识水准在哪儿。 庞应国掏出薄薄的卷子递给他。 看着是真薄啊，总共六张卷子，囊括语数外物化生！ 庞应国：“正好帮忙把这沓卷子带给小巴同学摸摸底。” 沈萧然接过卷子，“既然有摸底试题了，哪儿还需要我？” “这叫双管齐下，多方验证，确保结果的可靠性。” 庞应国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比起卷子，老师还是更相信你。如果张小巴的情况不乐观，还是需要你扶持扶持。当然，是在留有余力之外。这只是一个请求，不是要求。” 不是他地域歧视，但说实在的，b市的知识考察难度和学生竞争压力和他们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得早点儿给新同学上上难度，好有个心理准备，免得月考马失前蹄。自信心受挫是小事，万一一蹶不振就不好了。 听说小巴同学在原校成绩优良，希望能跟上这里的学习节奏。 沈萧然带着老庞的良苦用心回到教室，就见自己的新同桌又被团团围住了，以一对多，不急不躁，社交能力满分。 同样是social达人，新同桌和顾小斐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个疯狂蹦哒在人与人之间的界线上，并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模糊，一张小嘴不停叭叭。 一个进退有度，恪守社交礼仪，认真倾听，给予重视和答复，让人如沐春风，不由得敞开自己。 沈萧然将老庞的良苦用心放在张小巴桌上，“老庞让你把这些摸底卷做了。” 欢畅的交谈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汉字、英文、各种符号琳琅满目的薄薄一沓卷子上，男默女哀，目露同情。 “唉。”一位同学屈肘比了个诚心实意的拳头，朝张小巴保重道，“小巴加油！” 一群善解人意的同学纷纷散去，留给小巴同学足够的时间空间去感受老庞的用心良苦。 张小巴沉默地看着桌上的卷子，默默扭头，眺望窗外。 今天的太阳真红啊。 沈萧然拿起杯子，对于同桌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避世行为只发表了一句感言，“老庞的唠叨水平登峰造极，连顾小斐都受不了。” “真的真的！”顾小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我这个亲身体验者最有立场作证了。” 他看着六张卷子，啧啧摇头，“老庞真是丧心病狂啊！小巴啊，你听哥……我说，早死早超生。论拉扯，你敌不过老庞的。” 张小巴又沉默地回过头。他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和同学们的作业量不一样，明明先生给他和小拉布置的作业从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顾小斐语重心长道：“这就是孔子大人传承给华国人的因材施教的传统美德啊……” 沈萧然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冲洗了遍杯子，接完水回来张小巴还在支着颐发呆。从正面看不大明显的肉嘟嘟婴儿肥一样的脸颊肉聚拢团起，将嘴巴顶歪，睁不开的眼睛被挤得更小了。 张小巴正放空着脑袋，手臂突然被冰了一下。 转过头，沈萧然神情疏懒地拎着只水杯抵在他小臂上。 “杯子清洗过了。把题目做了，水借你喝。” 张小巴上节课间原本就是口渴了才找水喝，结果水没喝到一口，喝水的容器都没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节课，方才还经历了一场1vn多人聊天，这会儿已经口干舌燥，嘴唇干得快起皮了。 “多谢。”张小巴也不扭捏，接过沈萧然的杯子一口一口喝着，即使渴极，也没大口大口灌。 少年仰起头，小巧精致的喉结上上下下地滚动，看着很软的下唇抵在他的杯口上。 沈萧然移开视线，“渴了怎么不去买水？” 张小巴喉结咕噜一个来回，咽下水，“太远了，我觉得我还能再忍忍。” “……你已经知道小超市在哪儿了？” “不知道啊。” “……就在教学楼后面不到50米处。” “哦，知道了。” “……既然不远，离上课还有些时间，你可以去买瓶水甚至重新挑个杯子。” “可是我现在不渴了诶。” “……”所以你是永远不会再渴了吗？ 见少年一步不挪窝在座位上的架势，真是有种熟悉的即视感。 张小巴解完渴，杯子里还有一些水，犹豫着不知放哪儿好或是倒掉比较合适。 沈萧然：“我不渴。你先放着慢慢喝。” “好。”张小巴遵守承诺，喝了水就开始做卷子。 沈萧然瞥了一眼，做题速度出乎意料地快。 张小巴一落笔就进入专注模式。 老庞的摸底试卷跟平常试卷不太一样，难易跨度极大，基础题极少，中等难度的题目也就零星几道，余下的不过是难→很难→极难→地狱难度的过渡模式，而且知识点涵盖范围全面。 张小巴写着写着，有一瞬间想到了远在水豚王国的弟弟。 说起来，小拉怎么还没把作业寄过来？ 看来小拉想让他帮忙做作业的心情并没有他想象中迫切。 到底还是长大了点…… …… 水豚王国 张小拉抽抽搭搭地做着堆积如山的作业，“母后骗我……传输机根本没升级好……” 王后叉起一块苹果，“我只说快升级好了，又没说什么时候升级好。” 张小拉：“你明明还说过两天就来找我！” 王后惬意地嚼着苹果，“都这么大豚了还不懂结合语境吗？过一天也是过两天，过一年也是过两天。先王当年急急忙忙退位之时，说自己过两天就要撑不住驾鹤西去了，不还是悠哉悠哉二十多年才走的？” ……是他没结合吗？他就是太结合了啊！！！ 这件事儿先放在一边。 张小拉含泪控诉，“那为什么要把传输机藏起来不让我靠近！我想见识见识都不行吗？防我跟防内奸一样，我还是你无敌可爱的宝贝小儿子吗？” 王后：“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探索欲这么强烈了？” “小拉，别打你哥哥的主意。”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上肩膀，张小拉脑门滑下一滴冷汗，僵着身子埋头奋笔疾书。 第72章 一块鸡腿引发的三角关系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打响。 悬挂在教室墙壁上方音箱中的《卡农》钢琴曲刚刚奏响第一个音符，张小巴刚刚放下笔还未盖上课本，一阵风突然从身后扬过。 后脑勺稍长长了的发尾调皮地拂动。 这风……倒是没有冬日的冷冽。 紧接着又一阵风从身后扬过。 再一阵风从身后扬过…… 张小巴还在奇怪今日的穿堂风怎么一阵一阵跟闹着玩儿似的，天花板、走廊上、旁边的楼道内骤然响起一阵桌椅摩擦地板的刺耳声和杂乱无章、急促密集似闷雷的踢踏声。 那阵仗，仿佛地震了一样。 张小巴还没反应过来，桌椅之间的过道瞬间被他那群眼泛绿光的同窗们挤满，一改之前的和善面孔，一个个表情急不可耐，活像犯罪分子。 窗外的走廊上乌泱泱掠过一群大部队。 躁动在滋生，按捺已久的欲望冲出闸笼。 张小巴面无表情地盖上课本，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凌波微步而来的顾小斐抓住手臂。 “吃饭啦快跑啊再不走食堂就被那群饿狼挤满啦！”顾小斐语速飞快，字眼机关枪一样不带停顿往外蹦。 张小巴看了眼好整以暇收拾桌面的同桌。 顾小斐：“别管他他不挑！” “我也……”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改往日弱鸡形象的顾小斐一把拽起，身不由己朝教室外踉跄奔去。 ……不挑。 张小巴觉得自己像牵着郝精神，实际上是被郝精神遛的郝蓝。 顾小斐带着他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张小巴被挤得晕晕乎乎，像是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往前走。嘈杂声中听见顾小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说你们，明明占据了这么优越的战略位置，怎么就不懂把握呢？”语气中饱含浓浓的为暴殄天物的惋惜之情。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几十本课本横七竖八摊开在课桌上，圆珠笔黑笔记号笔掉了一地。 早有所料的老师错开饿狼群揣着保温杯悠哉悠哉走出门。 反正他吃教师食堂，就不挤压这群小兔崽子的抢饭空间了。唉，每天一到食堂就能吃上热乎乎饭菜的日子真是毫无波澜而无趣啊~ 沈萧然捡起张小巴被猝不及防拉走时，不小心碰掉的笔，不急不缓走向食堂。 等他排队打完饭菜，张小巴二人早已经开动了。 “沈小然！这边这边！”顾小斐惊天动地地嚎了一嗓子，手臂挥出残影，立即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周围的同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见怪不怪地低头扒饭。 沈萧然端着餐盘走到张小巴对面，一落座刚要动筷就察觉到一道收敛至极的渴望视线。 不动声色地将筷子移向青菜上方，停顿半秒又移向土豆丝，再停顿半秒移向鱼香肉丝，最后拐了个弯夹上红烧鸡腿。 视线突然强烈，沈萧然心下了然，蓦地撩起眼睑对上对面少年看似无欲无求的眼睛。 “想吃鸡腿？” 张小巴一愣，而后诚实点头，“嗯。” 青城一中可以说是比较完美的一所公立高中。 建校历史悠久，生源拔尖，师资力量强悍，基础设施完善，教学理念多元化，相比于其他同等级的学校，风气较为轻松开放，不一味压榨学生的时间，主张劳逸结合，素质教育。 当初沈父沈母为儿子挑选公立学校时也是颇费了些心思。他们只是想让儿子换个单纯些的环境体验校园生活，可不是让他来历练的。 而青城一中最为历届初中毕业生所趋之若鹜的，就是它出了名干净卫生、菜色丰富、美味可口的校内食堂。 其实就是很平常的食堂，吃大锅饭打大锅菜。 但、是！ 这里的空调不会名存实亡，夏天的制冷效果堪称同一领域的业界楷模。这里打菜用的餐盘不会用逃脱漏网的零星菜叶或者乍看无异，一摸满手的油星无差别攻击。 在这里永远不会被吃到一半出现在餐盘里缺了大半个身子的不明昆虫的腿儿创到，永远不会吃到半生不熟或者齁咸得仿佛致力于让人味觉失灵的菜，永远不会面临因为排队晚而没有肉吃的窘境。 番茄炒蛋不是蛋炒番茄，青椒炒肉不是肉炒青椒，排骨汤里的排骨不会和学生玩捉迷藏，肉丸汤里的肉丸信手拈来。放料实在，物美价廉。 最、重、要、的、是！ 这里的打菜阿姨她不手抖！ 一中食堂：我本平平无奇，奈何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综上所述，青城一中的食堂被各校学生们捧上神坛，当之无愧登上一中圣地的宝座。 唯一的遗憾是学校担心学生浪费粮食，每个人只能打两荤两素。 张小巴给沈萧然当萌宠的日子里什么都好，就是再没怎么尝过人间百味，俗称调味料。 彼时的张小巴站在打菜窗口前，面对整齐排开的十道菜，理智丧失，看到什么点什么。 待拿着打满菜的餐盘时，才发现角落里的……红烧鸡腿。 红烧鸡腿，张小巴自来到沈家之后的那个傍晚起，心中唯一的执念。 张小巴将自己的目光硬生生拔开，自我批评，怎么能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别人碗里的？ “抱歉，不用管……”我。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可以拍艺术照的手举着筷子将他念念不忘的红烧鸡腿夹到了他碗里。 张小巴眨眨眼，问了句废话，“你不吃吗？” 沈萧然语带揶揄，“你比我更需要它。一个更希望品尝它的人，相信它更愿意去往你的胃里，也算是一种死得其所了。” 张小巴想了想，将自己盘里最喜欢的苹果里脊肉往沈萧然面前推了推，“不介意的话，吃这个吧，这道菜我还没动过。” “好。”沈萧然没有拒绝。 顾小斐感觉面前有一道诡异的结界，此刻他与好兄弟的距离无比遥远。 看着两人我夹你一块鸡腿，你分我一盘苹果里脊，好不和谐……这样的兄弟情，着实让人羡慕嫉妒！ 危机感油然而生。 “我也要鸡腿！沈小然，你从来没给我夹过鸡腿！”顾小斐不乐意了。 没想到顾小斐也想吃，张小巴愣愣地看着被咬了一口的鸡腿。 沈萧然以为他不好意思吃，“别理他，一时抽风。” 张小巴又咬了一口，不明显的婴儿肥一鼓一鼓。 他没打算让鸡腿，毕竟他都咬过了。 只是顾小斐想吃应该早点儿跟他说的，用筷子扒一扒还能试着分分呢。 第73章 食堂争执 “我也要鸡腿！我也要鸡腿！我也要鸡腿——” 见沈萧然不理自己，顾小斐晃着身子开启念咒模式。 身后背对着吃饭的赵伟受不了如此魔音贯耳，夹了块鸡腿转身放到顾小斐碗里，“不就是个鸡腿嘛，给你给你给你。斐子，别念了，我看碗里的饭都跟长了嘴一样。” 顾小斐目露嫌弃地看着碗里咬了一半的鸡腿，“……这等货色。” 赵伟：“哎呀有就不错了，当初没把握住机会，现在就不要嫌弃人家残缺了。” “我也不是一定要鸡腿……”顾小斐翘着嘴嘟嘟囔囔，“只是一想到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的情谊，沈小然竟然连一口菜都没给我夹过，我就……悲、从、中、来！” “喂，嫌弃的话倒是把鸡腿还我啊……”陈大壮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严刚死死地摁住他，“壮哥，冷静，冷静。就当舍鸡腿为大家……” “你让我怎么冷静？”他指着赵伟盘里色泽诱人的鸡腿，“他又不是没有，干嘛夹我的？！好你个赵大伟，慷他人之慨被你玩得明明白白！我弄死了一上午脑细胞，好不容易吃个鸡腿我容易吗我……” 严刚继续摁住他，“是是是，他混账，他有罪，他不是人，咱们慷慨不跟他计较。peace and love，peace and love……” 赵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盘里的鸡腿放入嘴里，一进一出就是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以免陈大壮起歪心思。 看得张小巴微微张嘴，盯着碗里的鸡腿跃跃欲试。 沈萧然若有所察，“他嘴巴大，别跟他学。这个饮食习惯不好，细嚼慢咽才健康。” 张小巴点点头，放弃了刚刚萌生的想法。 顾小斐咬了一口残缺的鸡腿。 有总比没有好吧…… 还真别说这鸡腿味道挺不错的，怪不得今天这么多人打…… 于是他一边啃鸡腿，一边顾影自怜，只差一条林黛玉的手绢。 “谁说我没给你夹过鸡腿。”沈萧然夹了一口张小巴的苹果里脊肉，悠悠然开口。 顾小斐暂停走心，“唰”地抬头，，明显不信，“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 沈萧然：“在你三岁的生日宴上，作为对寿星的祝福，我为你送上了一块鸡腿。” “啊？”顾小斐一脸呆滞，宛若叼着鸡腿的二傻子。 眼神逐渐明亮，笑容逐渐明媚。 “原来还有过这么一段呢！那会儿我还不太记事，怪不得不记得。” 心胸突然宽广，顾小斐美滋滋啃完最后一口鸡腿，端起碗，“哎呀，多了个鸡腿，饭都不够吃了。我再去打碗饭。” 听得陈大壮拳头硬了。 顾小斐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开后，后边桌子的严刚感叹，“不愧是学神，那么小的事儿都记得。” 张小巴心生羡慕，好奇问道：“你们每一年的生日宴都互相出席吗？” 沈萧然吃完最后一口苹果里脊肉，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嘴，“不知道。我四岁才开始记事。” “哦，原来你比我们大一岁。” “不，我们同岁。” “……” ？ 陈大壮、赵伟、严刚：！！！ 陈大壮觉得自己的鸡腿也不是不能赞助一下，何况他也过过嘴瘾了不是？ 几个人还未来得及对学神随口忽悠发小的事发表只言片语的感想，嘈杂的食堂里，倏然响起的碗筷摔地声如平地惊雷。 紧接着他们听到顾小斐的惊怒声，“喂！你他么的干什么！！” 他们闻声望去。 顾小斐刚还喜气洋洋的脸色涨得通红，胸膛急促起伏，一脸不可置信地怒瞪着对面双手抱胸的女生。 他的身后是一个跪坐在地的女生，橡皮筋掉落在一边，头发乱糟糟地散落，遮住面部看不清表情。菜叶和肉挂了满头，油汁、汤汁顺着头发不停滴落。 对面的女生烦躁地扯了把自己沾了一滴油星的衣角，趾高气昂，“她不长眼，弄脏了我的衣服，就该得到惩罚。” 顾小斐跳脚，“明明是你故意伸脚想要绊倒她，被溅到是你活该！” “哦？你有证据吗？”女生眉毛一扬，语气轻佻。 “我亲眼看到的！”顾小斐往旁边一指，“他们肯定也有人看到了！” 然而无人应声，不知是没看到还是不愿多管闲事。 一个女生没忍住想要站起，旁边的同伴抓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咄咄逼人的女生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看，你一个人的话可做不得真。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伸出了脚又怎么样？学校有规定学生在食堂还不能伸伸脚了吗？” 她做作地捂嘴，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顾小斐被她厚颜无耻的歪理邪说堵得一时语塞，“你……你就是故意的！” 她微微蹙眉，似是很委屈，“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可是有很多人作证的。” 她身后的三五个女生适时开口，“是啊，我们姚姚可不会干这种事儿。” 甚至有人学顾小斐，“我们都亲眼看到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其他姐妹都能作证。” “我作证。” “我也作证哈哈。” “你就别在这儿自诩伸张正义了，你看人家领你的情嘛，她到现在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呢。” “我劝你离她远点儿，她可是个小白眼狼，你今天为她出头，说不准哪天呀，你掉进水里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低着头的女生撑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了，掌心浸满油污，指尖埋进盖在地上，染上酱油色汤汁的米饭中，手背上的青筋浮起蜿蜒至指边。 顾小斐不甘示弱，“滚你妈的！你顾哥我青城青少年游泳大赛100米蝶泳冠军，掉水里能一串水花刨死你！” “你！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管你说的什么意思！”顾小斐指着为首的女生，“你，道歉。” 自始至终态度轻蔑的女生沉下脸，“让我道歉？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嘿，这破事儿我已经管了，你想怎么样？”顾小斐撸起袖子。要不是看对面都是女的，他早揍上去了。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顾小斐看过去，是张小巴一行人。 张小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向下看。 顾小斐这才发现地上的女生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裤脚，似是阻止。只是刚刚情绪太过激动，他完全没有察觉。 张小巴没有看对面一眼，只朝顾小斐道：“先带她离开这儿，她需要收拾。” 女生的头一直死死地低着，顾小斐才注意到周围人或冷漠或探究或怜悯或戏谑的目光。 他没有任何感觉，可以愤怒，可以争辩，因为这些目光投射的对象不是他。 第74章 不愧是发小 顾小斐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走上前抓住女生的手臂欲要将人扶起。 她却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踉跄又跌了回去。 张小巴阻止顾小斐，“她脚伤了。” “啊……”顾小斐恨恨地瞪了对面一眼，毫不犹豫半蹲下身在女生身前，“上来，我背你。” 但她看着眼前还带着少年青涩，并不甚宽广的背部，像是怕碰到般往后躲了躲。 迟迟没感觉到动静，顾小斐催促，“快上来呀。放心，我还不至于背不动你。” 然而身后还是没动静。 顾小斐疑惑回头。 张小巴拿了几张纸巾递给她，“不必有顾虑，他中午可以叫他家司机送衣服过来。” 沈萧然看了他一眼。 地上的女生似乎在犹豫。 张小巴没有催促，耐心地伸着手。 埋进饭里的手缓缓伸出，她把掌心、指间的饭粒搓落得干干净净，才接过张小巴手里的纸巾，沉默地擦拭着头发。 饭粒和菜叶纷纷滚落在地。 她擦了很久很久，像是要确保自己的身上没有食物残渣残留。 张小巴伸手捻起她颅后方一粒一直没擦到的米饭，“已经干净了。” 女生将擦拭后的纸巾攥进了手心，慢慢地伸出双手搭在顾小斐肩上，却只是轻轻搭着，身子与他的背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顾小斐感觉到搭上来的手，二话不说扶着女生的腿腾地一背而起，然后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骨骼错位的声音，“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几人被吓了一跳，“斐子你没事儿吧？” “没……事。”耍酷惨遭滑铁卢的顾小斐从齿缝间倔强地挤出两个字。 笑话，大话都放到整个食堂学生的面前了，有事也得没事！ 事关男人的尊严。 女生经这一下猝不及防贴在了他的背上，男生洗得干净平整的冬季外套顷刻间染上了脏污。 就像那个被她拖入深不见底泥潭的人…… 她下意识挺直了背避开，慌忙用手擦拭着眼前的污渍，却越擦越糟，眼睁睁看着脏污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圈。 “哎！脏了就脏了，你就安心趴着吧，你这样我……”他想说自己吃力得一逼，但为了岌岌可危的面子，换了种委婉的表达方式，“……不太好背。” 女生身子一僵，安静地趴回顾小斐背上，偏瘦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 顾小斐毫无所觉，“走，咱们先去校医院。” 张小巴看了她一眼，用几张新纸巾换了她紧攥在手里沾满油污和残渣的纸巾。 扔进垃圾桶里，他不带情绪地瞥了眼对面，转身跟上了顾小斐。 沈萧然一直没有说话，等同桌跟了上去，才迈开长腿。 项姚盯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不爽地皱起眉头，毒蛇一样阴毒的目光落在那个偏瘦狼狈的身影上，恶意像海浪般在胸中翻滚。 …… “斐子，你行不行啊？” “行……当然行……”顾小斐背着女生走得气喘吁吁。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额……你的样子可不是这么说的。”陈大壮看着他在大冬天里满头的汗，听着他驴叫一般的喘息声，生怕他一下没抽上气厥过去。 “呵……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少年人。” “确实！牛逼啊顾哥！平时有够低调的啊，就你这小身板竟然还得过青城蝶泳冠军呢！我看你这细胳膊窄肩的也不太像啊，人家不都倒三角嘛，腹肌有木有啊？” 赵伟说着就要把魔爪伸向顾小斐的衣服下摆。 “喂……兄弟别搞啊……”顾小斐快撑不住了。 就像跑1000米时，后半段全靠毅力撑着，连迎面而来的风都无比嫌弃，这时若是有人擦到，即使只是轻轻地擦过袖子，都一下子觉得有万般阻力，只想躺平。 “他只会蛙泳。”沈萧然突然懒懒地开口。 “这样啊。” “……啊？！”三人震惊地看着他，连张小巴都愣了一下。 “唉，就算你家有钱有势也不能这么搞黑幕啊……” “斐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这……你这也太离谱了……哎！” “你也知道……离谱呢……”顾小斐在和意志力搏斗的时刻顶着三人唾弃的目光，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感叹三人奇特的脑回路，还是该欣喜他们对自己的话如此深信不疑，还是该为自己在兄弟面前的不堪形象感到悲哀…… “我连……游泳比赛……都没参加过……哪来的……冠军。” 赵伟：“啊……草！你不早说！欺骗我们感情。我刚刚连怎么体面地和你绝交都想好了。” 顾小斐：“……” 我谢谢你还考虑着给我留最后一丝体面。 严刚：“刚听你张口就来，个头衔说得那么具体顺溜，还真被你唬过去了。不过你扯什么蝶泳啊？吹牛也不结合实际，小心嘴瓢。” “这不是……蝶泳技术含量高……又漂亮嘛……一听……就高大上……要唬人……就唬得彻底点儿……输人……不输阵……” 没想到顾小斐在如此艰苦卓绝的条件下，都不改话唠本质，克服困难也要跟人聊得有来有回。 听着他愈来愈气若游丝的发言，张小巴忍不住打断聊天，“你要不先别说话了，把气息调匀些。” “你说的……对。” 沈萧然：“。” 顾小斐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他停下艰难回头。 女生指着路边的一排水龙头。 顾小斐：“你要清理？” 她点点头。 顾小斐自是看不见，依然将她小心地放下。 张小巴扶住落地的女生。顾小斐一开始还倔强地站着，几息之后终是弯下了男人的脊梁，手扶膝盖腿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众人只以为女生是打算将衣服上的油污稍稍清洗，没想到她直接把水龙头开到了最大，紧接着毫不犹豫将头伸到了水龙头下方。 寒冬腊月，天气愈发寒冷，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早已经落尽了叶子，光秃秃地严肃站桩。 没了树叶的遮挡，一阵阵寒风掠过直击门面，透心凉，心飞扬。即使穿了三四件衣服，他们一群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儿依然飞扬得一阵“嘶哈”。 更不要说流了一身汗的顾小斐了。 见到这一幕，大家震惊之余忍不住把脸皱缩成表情包。 第75章 失语者 “喂！你疯啦！”顾小斐看得一阵牙酸，也顾不得喘气了，当即冲上来。 旁边扶着的张小巴还在愣神中，被水珠飞溅了一脸，冰凉凉的感觉刺得他一个哆嗦。欲要将人扶离，女生却执拗地不肯离去。 她只是和别人不一样。她不想被人嫌弃…… 沈萧然垂眸伸手将呆愣着的少年脸上的水珠揩干，赏心悦目的手摩挲过秀挺的鼻梁和触感极佳的脸颊。 温热的指骨和手背让张小巴回忆起了被抱在沈萧然腿上撸毛的日子，一时有些心绪难明。 现在他们只是刚认识的新同桌，人与人之间有本能的交往界线，即使是以后也再不可能如当初那般亲密了…… 顾小斐在一旁无奈跳脚，“哎，你……哎，唉……” 众人有些难受地在一边静静等待，等到女生彻彻底底冲洗干净了头发，关上水龙头。 她把头发尽可能拧干，露出一张文静惨白的脸，嘴唇哆嗦着冻得毫无血色，脸上还残留着风干的泪痕，一双眼睛被眼泪洗得干净而又倔强。 “唉……”顾小斐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咱们抓紧时间，免得你中风。” 张小巴：“要不我来背吧。” 顾小斐：“不用，我还没那么弱鸡，别瞧不起你顾……我。反正我衣服已经脏了，脏我一个人就行了。” 女生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低头重新趴在了他背上。 校医室。 校医仔细检查了一番女生的腿，开始开药，“问题不大，脚踝扭伤了，韧带骨骼没有受损。这两天先冰敷着，每次十分钟，天冷别冻伤了。” 她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顾小斐，“这里没冰块。小伙子既然都把她背来了，就送佛送到西，去把毛巾过遍冷水拧干吧。” 顾小斐接过，“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校医继续对坐在小床铺边的女生嘱咐，“两天之后改热敷，接下来要帮你缠上绷带，回去之后这只脚保持制动，睡觉时拿东西垫高，待会儿给你开点消炎止痛的药。” 她看了眼时不时安静点头的女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又是自己弄伤的？” 张小巴几人神色一动。 撑在床铺上的手无意识抓紧了白色床单，女生又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校医没再说什么，正好顾小斐拿着冷毛巾冲了进来，她把毛巾敷在伤处上。 张小巴：“这儿有吹风机吗？” “吹风机没有，拐杖倒是有两根。”校医递过来两根拐杖，“你们这群不是风就是雨的小屁孩儿整天毛毛躁躁，动不动就有人摔断个腿，搞得我不得不在校医室里备几根拐杖。” 她看着床上的人，“要先通知家长请假回家吗？” 女生倔强地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校医朝他们无奈地耸耸肩。 顾小斐：“这……只有住校生寝室楼有吹风机，女生宿舍我们不方便进啊……” 他看了一圈儿，除了校医阿姨，全是大老爷们儿，“等你一个人爬上楼梯，怕是该干的头发都干了，该中的风也中了，还得费一番工夫再走一遍老路……嗷——” 校医收回手，“你这小孩儿会不会说话？哪有咒人年纪轻轻中风的？” 陈大壮三人窃笑，终于有人治治顾小斐这张破嘴了。 顾小斐揉着吃痛的肩膀，“我就是想问那咋办啊？” 正巧一个马尾女生走进校医室，露在外面的脚腕冻得青白。 “黄姐，我又来跑单啦！感冒灵来一盒！” 几人看到来人眼睛一亮。 “苏浅浅！这儿有个大单子！” money雷达启动，苏浅浅瞬间闪现到床边，手掌贴在胸口微微俯身，“大人有何吩咐？小的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苏浅浅很快扶着人离开了。 听说事情经过后，她本不愿意接受money。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多正常。纯洁的同窗情谊怎能染上金钱的铜臭味？ 然而张小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是误工费，耽误她跑腿送感冒灵的费用。 顾小斐眼疾手快地转了一笔账过去，转到某宝不用等待接收的那种。 沈萧然非常自然地把两根拐杖递给她，在学神理所当然的强大气场下，她糊里糊涂就接了过来。 陈大壮把女生扶到她旁边，干脆地一放手，她下意识扶住了需要帮助的同学。 严刚和赵伟扶着她俩转了180o，招手，“好走不送。” 苏浅浅就这样接了个大单。 脸色苍白的女生转过头来，再次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抿抿干涩的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一手握拳，朝他们伸出了大拇指，弯曲了两下。 顾小斐意识到什么，震惊在原地，“她……她不……” “你不知道吗？”赵伟诧异，“七班的岑希，我们学校唯一一个残疾学生，先天性的失语者。估计因为没有听力障碍，日常学习没有问题，她父母还是把她送到了我们学校。” 严刚点头，“毕竟父母都希望孩子待在一个更加‘正常’，更加接近社会的环境，期望孩子的身心发展更加健全。” 张小巴低声道：“然而在‘正常’的环境下，她会成为群体中的‘不正常’个体。” 沈萧然开口，“而人都具有慕强和排他性。” 顾小斐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一路她都不讲话，我还以为她社恐……” 忽然想到什么，他气得面目全非，“草！那群人还故意在她面前说什么‘她到现在可是一句话没说过呢’。”他掐着嗓子模仿那人轻蔑调笑的声音，越想越气。 “其心可诛！真是其心可诛！” 陈大壮疑惑，“不过她刚刚比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啊？” “谢谢。”张小巴回答，“她在向我们道谢。” 一群人沉默了下来。 “听黄姐刚才说的，她经常来这儿吗？”张小巴朝校医问道。 她摇摇头，“加上这次，也就两次。只是她第一次也是被不认识的同学带过来的，脸肿成了个馒头，连眼睛都睁不太开了，看着是比这次触目惊心多了。” “我一看就是被人打的，但问她她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连旁边的同学要讲都被她阻止了。” “也许对方并不常动手，也许除了这两次外她经常受伤，只是自己不肯上校医室来，所以我不知晓。” 第76章 实名举报 陈大壮三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跟刚转学过来的张小巴，社交简单的沈萧然不同，他们一直都知道学校有这么一号人存在，也有听说过她的处境不好。 不过毕竟无亲无故，说是校友其实就是陌生人，偶尔遇见她被为难，也只觉得小打小闹，没有插手的欲望。 现在看来，她所受的痛苦比他们所以为的要多得多。 不过顾小斐不知道岑希的存在是他们没想到的。 或许是这两人的世界太过遥远了吧…… 顾小斐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着长大的小孩儿，那张破嘴要放别人身上早被人撕了。他看着跟谁都玩得开，其实是因为内里没有阴霾。 他对其他人不设防，把自己敞亮给别人看，于是他们才把自己的小龌龊和尖刺收起来，不自觉在他面前展现光明的一面。 他的保护罩薄如蝉翼又固若金汤。 校医室因几个男生的反应陷入沉闷又压抑的氛围。 校医头疼地叹了口气，开始赶人，“好了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一个劲儿深沉什么呢。赶紧给我午休去，按时午休，延年益寿。这事儿我会向他们班主任反映。” 她靠在门框边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不免皱了皱眉头。 话是这么说了，但一想到七班那个风评差劲的班主任，她还是不太有底…… …… 顾小斐烦躁地逮着一块可怜的小石子踢来踢去，“你们说他们老班知不知道这事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是不一定知道。但那群人如此毫不避讳，他丝毫没有察觉的可能性不大。”张小巴瞧着小石子被他一脚尖踢得低空起飞，窜出去老远，心念一动，视线四处探寻着。 “听说七班的班主任就不是什么好鸟。”顾小斐嘟囔，“中午旁边那群吃饭的什么反应嘛，这都看得下去……” 陈大壮截过他脚边的石子，脚尖一磕，满意地看着它仿佛后坐力拉满，直直窜出了一段更远的距离，“听说项姚是教育局副局长的侄女。” 顾小斐不满意了，“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战斗石，要踢自己找石头去。项姚是谁啊？” “哼，我就算随便找一个都踢得比你远。你刚跟人家吵了那么久，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呢。” 陈大壮真就随便踩住了个石头，一个用力，结果高估了自己的黄金右脚并且低估了人家石头的体积和风骨，“嗷”地一声单脚乱跳。 引得顾小斐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叫你显摆！嘁，副局长侄女就得人人认识吗？” 陈大壮没工夫和他掰扯了，因为一块天选之石跟严刚、赵伟开始了腿脚争夺战，而后不知怎么的就发展到互相小学鸡式人身攻击。 “我们今天帮她，不一定是好事。” 凛冽的冬风呼啸而来，沈萧然不动声色走在张小巴左边，借着身高优势当了个结实的人形挡风屏。 他这个新同桌貌似怕冷得很。 顾小斐一愣，“你是说……” 张小巴：“只要霸凌者存在，就永远会有被霸凌者。我们无法次次都及时出现帮她，其他人也是。如果她不学会反抗，旁人的拔刀相助只会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凌。” “除非，以法律强权直接对施暴者施以约束。” 张小巴没经验，逮着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就要踹，被沈萧然眼疾腿快抵住了脚。 “新手请从新手村出发。”沈萧然不得不融入幼稚小团体，在路边帮张小巴挑挑拣拣了一块形状完美，大小适宜的石子。 否则他怀疑自己的新同桌将会成为青城一中历届第一个踢石头把自己踢进校医室的学生，到时候黄姐对他们的认知可能还得刷新下限，并往校医室里再添几双拐杖。 张小巴学着顾小斐和陈大壮的姿势——主要是陈大壮，因为壮哥踢得更远，盯准沈萧然为他精挑细选的石子一踹。 “嗷——” “谁？！是哪个臭小子在乱扔石头？” 还在动手动脚的陈大壮三人听见这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挺胸立正，一瞬间心虚地以为他们在混乱之中不小心把石头踢飞了。 而罪魁祸首张小巴一脸懵然地站在原地，一张小脸看着就很乖。 也不知道是沈萧然挑的石子太标致，还是壮哥的姿势太适宜，还是他天赋异禀。这道弧线实在出乎意料的完美且危险。 任和仁捂着额头飞快转向他们这个方向，严厉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掠过他们学校知名的优秀学生，掠过那个一看就是个乖乖学生的小孩儿。视线在顾小斐和陈大壮三人之间游移，然后迅速锁定一看就做贼心虚，欲盖弥彰的三人组。 陈大壮三人见一边镜片破裂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迎面而来，不禁更加正襟危站，看在任和仁眼里就更加确认无疑。 “任主任好！” 任和仁被三道中气十足的问候声震得原本就疼的头一阵嗡嗡，刚开口训斥，“你们三个……” “抱歉主任，石头是我踢的。”那个乖乖学生突然开口道歉。 他脚步丝滑地转了个方向，威严地一咳，“校园里禁止乱踢石头！要是伤到老师和学生怎么办？” 张小巴勇于承担错误并积极补救，“抱歉，我下次不会了。我陪您去医务室看看吧，需要换一副新眼镜吗？” 他以前从没玩过这样的，这里不是王宫，到处都充斥着少年人的青春恣意。 在这里他不是大王子，仿佛挣脱了某种枷锁，让他一下子得意忘形了。 见小孩儿态度诚恳，任和仁难得高举轻放，“不用了，就磕破点儿皮，眼镜也用不着你们赔。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哪有自己挣的钱，当前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下不为例。” 这是一位好的教育工作者。 张小巴点点头，心想他还真有自己挣的钱。虽然只有六块钱，还是和小拉一起挣的。 任和仁满意点头，为自己又矫正了一个学生的错误行为而愉悦，正要离开。 “任主任。”张小巴叫住他。 “怎么了？” “我要举报一个学生。” 任和仁愣了下，“你要举报谁？” “项姚。” 顾小斐和陈大壮三人一脸呆滞。 草？ 还能这样？？ 沈萧然勾起了嘴角。 第77章 猝不及防的问题 张小巴其实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他和小拉一直由先生在王宫中教导，在此之前并没有经历过校园生活。 水豚王国的豚民们都情绪稳定，与世无争，极少对别豚抱有攻击性。他们从不会对什么人事物抱有偏见，或者说他们对什么都无所谓。 别豚强或者弱，跟他们一样或者不一样，与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豚生在世，上学工作已经够累了，其余时间不就是吃吃喝喝泡泡澡嘛，折腾那么多干嘛呢。 因此在水豚王国的校园里，这种情况是从未发生过的。 “校园霸凌”，这个词是张小巴来到人类世界后才从电视剧里了解到的。 他只知道人类霸凌者向来以此为乐。他们对遭受欺凌的人造成一生无法磨灭的痛苦阴影，若干年后，却未必还清晰记得当初自己痛快折磨过的人的面孔。 若要等他们自己幡然悔悟，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学生是受校园管理，那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向校园纪律的管理者反映。 顾小斐几人都懵了。 该怎么说呢…… 大约是少年人倔强的中二天性作祟，遭遇不平时，他们总下意识排除向父母和老师寻求帮助的途径，仿佛一旦有大人介入，就是他们不讲武德，没有本事，并对此感到莫名羞耻。 他们更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解决，去找回场子，以此证明自己受到欺负不是自己太弱，而是对方不长眼睛。 张小巴这一招实名举报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项姚？”任和仁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再次验证，“高二七班的项姚？” 张小巴：“没错。” 项姚这个学生任和仁是知道的。七班班主任林自成经常对她赞不绝口，品学兼优，七班的学生代表也向来是她。父母皆是高知人士。 这个学生还有一个身份，教育局副局长的侄女。 任和仁：“她怎么了？” 张小巴：“不知您是否知道岑希？” 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任和仁摸不着头脑。 这个学生他也知道，毕竟是特殊学生，学校也格外注意她的各方面生活和成绩。 据林自成反映，学生们对这个特殊学生很是关照，热情友好，平时跟老师们在学习上的交流也不成问题，因此学校还算放心。 见任和仁点头，张小巴正色，言简意赅，“岑希一直在遭受项姚以及她同伴的长期霸凌。” 一听到最后一个词，任和仁不由得严肃起来，霸凌事件在校园里向来可大可小。 “项姚同学一直成绩优良，品行端正，可是有什么误会？” “可去他妈的品行端正吧！”顾小斐不可思议，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是什么惊世谬论？ 他宁愿把这个词儿颁发给一坨屎，都不想放在项姚身上恶心人！ 任和仁皱眉呵斥，“顾小斐！注意文明用语！” “卧草！您怎么还知道我名字？” 顾小斐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众多毫无感情的学习机中的一个，怎么会被教导主任认识？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随心所欲，放飞自我，纵享丝滑了？ “草谁啊草！”任和仁眉毛一竖，“……整个学校就你最咋咋呼呼，每天围着沈萧然跟哈士奇似的，谁还能不眼熟你啊。再说每天各式豪车高调接送的，除了你也没谁了。” 更别说还有顾氏继承人这层身份。 顾小斐只听到了一句话，小声嘟囔，“这是侮辱我还是侮辱来福呢，你才狗呢……” 任和仁凭借多年与学生刺儿头斗智斗勇练就出的耳力，灵敏捕捉到了顾小斐的只言片语，“你说什么？！” 顾小斐一个激灵躲到张小巴身后，逆转身高差距，硬生生把自己缩得小鸟依人，“我说我家来福是狗！” “嘁，出息。”一旁已经解除危机的陈大壮满脸不屑。 顾小斐小鸟依人地嗔他一眼，也不知道刚刚寒风萧萧立军姿的是谁！ 张小巴心平气和地开口，拉回正题，“我们没有证据。但岑希遭受霸凌是事实，她曾不只一次受伤，对于此事校医黄姐了解一二。今天刚在食堂伤了一条腿，或许您可以单独问问七班的学生。” “至于项姚还有没有对她做过其他事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顾小斐从张小巴身后伸出举起手臂，“我作证！” 陈大壮：“我也作证！” 严刚：“我也！” 赵伟：“我也！” 任和仁下意识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优秀学生。 沈萧然将视线从同桌身上移开，“我也作证。” 任和仁听他们所言不假，不得不上心，“我知道了，学校会对此事调查清楚。” “任主任。”张小巴再次叫住他，郑重道，“在还未水落石出之前，请不要直接找项姚和岑希对质。” 若岑希长期接受打压甚至威胁，以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不一定站得出来。而在那之后，岑希会陷入更糟的境地。 这个要求其实有些难为人。学校处理此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两位正主当面核实情况，然而任和仁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任和仁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先去找黄姐了。 顾小斐激动地手臂一伸揽过张小巴的脖子，越看这张小脸越帅，欢喜得恨不得亲上几口，“小巴同志！干得漂亮！” 小巴同志面对热情夸赞不骄不躁，且下盘稳得出奇。 顾小斐想起刚才飞得精彩的石头，缠着他非要拜师学艺。 沈萧然轻而易举地把整个扒拉在张小巴身上的顾小斐薅下来，“别把他衣服弄脏了。张叔到了没？” 顾小斐才想起自己还要换衣服，“噢，对了，我得先去校门口找张叔，你们先走吧。” 沈萧然放慢了步子，配合同桌慢悠悠地走着。 身后的三人心照不宣地一致将目标转移向沈萧然给张小巴挑的那块石子，原本炙手可热的天选之石躺在角落无人问津。 一场小学鸡之战再次一触即发。 拐了个弯，风又变大了，砸在脸上像是刀割。 张小巴微微地瑟缩了一下，磨人的风突然消失了。 一道宽阔挺拔的背影仿佛不经意挡在身前，骤然变小的风声中，他清晰地听到了沈萧然疏懒的声音。 “小巴同学，你怎么知道顾小斐家有司机的？” 第78章 桃树三结义 张小巴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后知后觉自己大意了。 当豚时还能装作听不懂，这下是真的避无可避了…… 眨眨眼睛，淡淡的清冽少年音中听不出一点儿心虚，“课间跟一位同学聊天时听说的。” 沈萧然：“哦？怎么会聊到顾小斐？” 实际上不常撒谎的张小巴看着近在眼前的背影，心虚得紧，脑袋瓜子飞速运转，某些已经说过的话非常顺溜地就一回生二回熟地脱口而出，“……因为他长得特别突出，我一进教室就注意到他了。” 沈萧然：“……”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张小巴突然就被一个疾风少年一个熊抱，耳边回荡着顾小斐情真意切的嚎声。 “呜呜——我慧眼识珠的兄弟啊！我异父异母的兄弟啊！终于有人get我的美貌了。长这么大，无数人夸我斯文乖巧惹人爱，夸我长得帅的你是独一个啊！” 沈萧然：……斯文乖巧惹人爱？ 那群人都已经盲目恭维到如此地步了吗？ 沈萧然再次把顾小斐薅下来。 张小巴觉得顾小斐误会了什么。 他只是说他长得特别突出而已。 但见顾小斐一副感天动地，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他善解人意地没作解释。 顾小斐深叹相见恨晚，“我就说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特别熟悉特有亲近感，原来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走！在这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咱们三兄弟就来一场桃园三结义！” 好嘛，孩子大了，学聪明了，不搞歃血为盟那套了，知道走形式主义了。 桃园是没有的，桃树倒是有那么一棵。 张小巴内心毫无波澜地被顾小斐风风火火拽到了小超市门口的一棵桃树下。沈萧然也没阻止，悠悠然跟在后头。 不过人家结拜兄弟时的背景cg是绚烂纷飞的桃花，他们只有独剩一片叶子摇摇欲坠的老树。 顾小斐：“不都让你们先走了嘛，怎么还特意走这么慢等我呢，我换了个衣服回来你们竟然才拐了个弯儿。” 张小巴：“……” 顾小斐：“一定是我们和谐友爱的小巴主张的，沈小然那家伙哪儿会无缘无故等我啊。” 张小巴：“……” 也可以这么说吧。 顾小斐想一出是一出，拉着张小巴在光秃秃的树下“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张小巴毫无准备，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被大步上前的沈萧然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来，稳稳立住。 小超市的老板娘刚扔完垃圾回来，就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迎面一跪，目光如炬，坚定不移。 吓得她慌忙摆手，“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小伙子！这次又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要辣条还是泡面，阿姨送你就是了。” 顾小斐挪了挪膝盖，往旁边平移十厘米，对着老板娘身后的桃树，目不斜视，“谢谢阿姨，不过您先让我把这义给结了。” “……” 场面片刻寂静，最后一片独苗苗像是终于受不住这抓马场面，颤颤巍巍地凋落，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老板娘看看热血沸腾的小伙子，看看光秃秃的桃树，再看看旁边像是一道来的光看身形就很出挑的俩小帅哥。 沈萧然默默伸手遮住了张小巴的小脸。 张小巴刚刚站稳，还来不及重新看清世界，就被一只骨节分明而温热的手遮住了眼鼻口。这只手掌心宽大，指节修长，轻而易举将他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细微的光线从指缝中溢进，视野受限，模糊的光影中，其他感官对于周遭一切的信息接收显得尤其灵敏。 沈萧然正站在他背后，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他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近到他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就像他以熊猫人偶的身份跟他告别的那个傍晚。 老板娘直到走进超市，还时不时用奇异的目光往这边瞟上一瞟，嘴里嘟囔着，“现在的小孩儿我是看不懂了，这就是代沟吗……” 沈萧然若无其事收回手。 张小巴眨眨眼，“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手随意揣回兜里，掌心上仿佛还残留着软软的睫毛轻刷过时的酥痒，像是春天的柳梢拂过面颊，不经意又挠人。 “毕竟是刚转学过来的新面孔，还热乎着，还能保鲜几天，别这么快被顾小斐霍霍了。” 张小巴：“？” “兄弟们，快来呀！这地冻得我膝盖凉！咱们速战速决，再跪下去就要老寒腿啦咳咳咳咳……”顾小斐扯着嗓子催促着，结果灌进几大口西北风。 然而沈萧然并不想陪他玩角色扮演。 小时候的“插”血为盟已经够够的了。 张小巴也不是很想善解人意了。 光天化日之下跪在树下成何体统。 “想玩吗？”沈萧然漫不经心地插兜垂眸看着他。 张小巴看了眼跪得直挺挺，瑟瑟发抖的顾小斐，铁石心肠地摇摇头。 “那就不玩了。”沈萧然握住他的手腕往真正的目的地走去。 顾小斐不见动静，一回头发现他一心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俩好兄弟双双无情离自己而去。 “喂！别走啊！大不了咱们不磕头了！” “……”张小巴不易察觉地加快了步伐。 注意到身边人有些异常的步速，沈萧然勾唇回头，“你想清楚了。如果要论称兄道弟，你可是我们当中最小的，就要做好当老幺的觉悟，顾哥之类的是再也不能自称了。”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斐、弟。” 顾小斐如遭雷击。 当乖乖少年张小巴也转过头面无表情对他喊了一声“三弟”后，顾小斐顷刻间受不住地一手撑地，作吐血状。 艹，失算了！ 不可！万万不可！ “巴哥”是不能有的。 一日“顾哥”，终生“顾哥”！ 顾小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膝盖，拍拍手心，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在来来往往同学奇怪的目光下追上俩好兄弟。 “哎！等等我！形式不重要，大家平起平坐，一辈子的好兄弟！” 继“插”血为盟夭折之后，桃树三结义也不了了之。 第79章 狭路相逢萌者胜 “来这里做什么？你要买东西吗？” 张小巴乖乖被沈萧然握着手腕往超市里走。沈萧然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 张小巴的手腕很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骨感。即使隔着厚厚的冬季校服，也能被沈萧然轻而易举一把把住，握出纤细的线条，修长的手指甚至还留有余地。 “不是我买东西，是你买东西。”沈萧然带着他来到生活用品区域，松开手，随意地靠在货架上，下巴一抬，“挑个杯子。” 他若是不趁着午休带这个新同桌来买杯子，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看到他的新杯上任。 张小巴这才明白他的意图。 怪不得刚才放任顾小斐来这儿胡闹。 张小巴“哦”了一声，一秒拿好杯子。 沈萧然以为他是拿起来看看，结果他转过身对他道：“我好了。” 沈萧然挑了挑眉，接过他手中的漱口杯放回货架上，“好好挑。总不会挑房子也这么随便。” 当然不会。 当初挑宠物小别墅时，他挑得可认真了，整整绕场走了一圈儿呢。 因为那是沈萧然给他买的。 张小巴在琳琅满目的敞口杯区漫不经心挑着。 两个女生手挽手从一列列货架旁逛过，其中一个突然定住脚步，轻撞同伴，轻声低呼，“好幸运！竟然在小超市遇见男神！原来男神也会逛小超市的吗？” “咦，旁边那个就是你们班新来的转校生吗？哇塞！确实帅！好羡慕你啊姐妹，这是什么双倍幸福呜呜呜——” 旁边那个听到男神踪迹原本还没什么反应的姐妹，在听到现场另一个人的存在时，宛如觉醒了狗仔基因，迅疾如风地将好姐妹拉到货架后面。 好姐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一闭一睁，就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拽到了一边儿，被迫狼狈为奸……呸，同流合污……呸，沆瀣一气…… 算了，就这样吧，都是成语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两人躲在货架后面，正要探头，肩膀同时被拍了一下，因为做贼心虚所以宛若惊弓之鸟，尖叫着一蹦三尺高。 顾小斐被她俩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大嘴巴正要叫，就被其中一个女生伸手一揽，紧紧捂住了口鼻。 另一个女生捂住了好姐妹的嘴巴。 顾小斐犹豫了一下，为了合群也试探着伸出一只手，被女生一瞪。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顾小斐讪讪地收回手。 沈萧然看了眼身后靠着的货架，淡淡收回视线。 眼前的少年完全不受惊扰，因为自己一句“好好挑”，按部就班一个个杯子看过来，可以说是另一种天赋的心无旁骛。 货架后方。 顾小斐面色痛苦地拍着死死捂着自己口鼻的手，“晃——开……” 女生捂得更紧，低声道：“别说话！” 低头一看，被男生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松手，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 顾小斐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从未觉得空气如此美妙。 待缓过来，他低声问出了刚刚就想问的疑惑，“你俩狗狗祟祟躲在这儿干嘛呢？” 郁芹芹反应巨大，低声反驳，“谁狗狗祟祟了，你才狗狗祟祟呢！我要向老唐举报你乱用成语！” “别呀！”顾小斐低声请求，细想一遍，又重拾自信，站上了制高点，“不对，我这次绝对用得很符合语境，你去举吧。” “你……”郁芹芹哑口无言，她也不能真去举报，要不然自己狗狗祟祟的事实就暴露了。 好姐妹：……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上并不存在这个成语。 顾小斐赢得回合胜利，宛如战斗获胜的大白鹅惹人手痒痒。 他自来熟地凑到另一个女生边上，“同学，你哪个班的？没见过诶。” “……七班，蒋书书。” 顾小斐一秒扩充朋友圈，“幸会幸会。对了，所以你们到底躲在这儿干嘛？” 蒋书书看向郁芹芹，“所以我们到底躲在这儿干嘛？” 郁芹芹挠挠脸，“这个嘛……额……说来话长……” 蒋书书：“那就长话短说。” 郁芹芹正色，“此事内有玄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姐妹，我相信以你的悟性和天资，一看就可明白。” “我呢我呢？”顾小斐指着自己。 “一边儿去。” 沈萧然静静看着少年挑杯子，视线从他柔软蓬松，因为上午趴着休息有些炸毛的脑袋移到那只白皙干净的手。 那只手短暂又随意地掠过一个又一个杯子，于是他的余光也游移过一个又一个杯子。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一个特别而又熟悉的图案。 张小巴挑到最上层的某一处杯子时停顿了下来。 那里静静立着一个玻璃杯，上面印画着一只头顶红苹果，眯着小眼睛的卡皮巴拉，画风童话可爱。 并且不知算不算是一段孽缘，卡皮巴拉杯子旁边正好是一个印画着憨萌熊猫的同款玻璃杯。 ……为何它们总要同框？ 既生豚，何生熊猫？ 俗话说，同框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张小巴发誓自己不是只肤浅的豚，没有任何雄竞心理。 这种情况要是放以前，他是绝对不会产生任何想法的。 但是吧，沈萧然的书包挂坠、他以前的熊猫食盆、沈萧然经常翻出来不厌其烦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他的黑白条纹照，还有明显私人定制的黑白条纹小衣服，这些都不由分说自顾自地闯入他的脑海里。 想起自己连化形后的告别，都是套着大熊猫的壳才跟沈萧然进行的第一次平等的拥抱。 而且当时沈萧然不知道急着回去干嘛，敷衍得显而易见。 这几天因为见主人心切，一直在努力撑过化形关卡和准备化形后事宜而忽略了那个傍晚的张小巴，此刻心中后知后觉地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 并不很难受，就是细细密密的，似有若无的，就像薄雾一样在胸腔中飘飘荡荡，没有形状，没有重量。 他可能是有点儿委屈的。 极少有过这种情绪的张小巴这样想着。 第80章 校园卡炫富 张小巴知道人和豚的审美是不同的，就连豚和豚的审美都不一定相同。 但他还是忍不住站定在货架前，默默地尽量客观地比较着两个杯子上的图案。 大熊猫真的比卡皮巴拉可爱吗？ 张小巴细细品评着。 平心而论，这只拿竹子的黑白团子确实憨态可掬。不过以他作为豚类的标准审美看来……果然还是比不上他们卡皮巴拉。 但那又怎样呢？ 架不住人家是沈萧然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不知是处于什么样的心理，大概是不愿某天熊猫玻璃杯被买走之后，卡皮巴拉的杯子还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张小巴决定了是它，伸手打算拿下来。 却不知沈萧然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右后方。 白皙干净的手和骨相分明的手在半空中相碰，宽大的手掌下意识将小一号的手握在掌心之中。 灼热的温度从手背蔓延开来，整只手臂像是麻了一瞬，他的心脏有些不受控制。 握住他的手他无比熟悉。他曾被这只手坚定地抱在怀里，曾被这只手温柔地顺着毛毛，甚至被这只手洗过澡。 虽然一次有些仓促寒碜，一次他昏迷了没印象。 他转过头，对上身后男生微微错愕的漆黑眼眸，闻到了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青草香。 当三个脑袋排列成序，由下至上从货架后方狗狗祟祟探出来时，迎接的就是这如bl漫画场景般的一幕。 下方的两个脑袋不约而同捂脸无声尖叫，化作90o翻转版本的《呐喊》画像。 最上方的脑袋睁着一双单纯童真的眼睛，不解望向莫名其妙就神奇同频的两个脑袋。 中间的脑袋突然撤回，又倏地冒出来，带着一个外壳可爱的手机。 郁芹芹按捺着尖叫，激动着心，颤抖着手，按下手机屏幕上的拍照键。 手抖得跟饿了三天三夜似的，定格的照片倒是清晰明确，光影比例无一不完美。 沈萧然晃神片刻，收回手，“抱歉。” 手背上的热度消失，张小巴摇摇头，拿起卡皮巴拉玻璃杯，“我挑好了。” 想起沈萧然刚才伸手的动作，张小巴了然，又拿起熊猫玻璃杯，“你是想要这个吧。” 看了眼已经被少年挑走的卡皮巴拉杯子，沈萧然无意横刀夺爱，便也不作解释，“嗯。” 三个脑袋缩回货架后方。 蒋书书紧紧握住郁芹芹的手和她手里的手机，一字一顿郑重道，“姐妹，我悟了！” 郁芹芹目露欣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苗子。” 她用另一只手艰难抽出自己的手机。 蒋书书的目光如垂涎的饿狼紧紧跟随那个手机移动。 郁芹芹警惕地保护好自己的手机，安抚好姐妹，“表着急，我这就发你。这照片独一无二，举世无双，这手机万万不可出事！” 蒋书书点头，“你说得对！快发我快发我！” 顾小斐感觉自己在一个很孤独的频道，不甘寂寞地凑上来，“你俩到底在说什么呢？你偷拍沈小然和小巴干嘛？我也想悟！” 郁芹芹和蒋书书同时望向他，就像看到了一根笔直的钢铁，无能为力摇摇头。 “不行，你没有慧根。” “少年，走你的路去吧，现在还不到你能知道的时候。” 顾小斐急了，好奇心像猫爪子一样挠得心痒痒，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别呀！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大家一起悟的嘛？” 郁芹芹飞快捂住他的嘴巴，“闭嘴！你再大声吵吵下次不带你了！” 顾小斐掀开她的手，“不带就不带，反正带了也是我光在一边看你们俩眉目传情，我就只是个孤独的局外人。” 说着就要迈开步伐走出去，“谁还没有个小伙伴了？拜拜了您嘞。” 结果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两人一人抓着一只手臂死死扯了回来。 “你出去当什么电灯泡？拜托你有个做单身狗的自觉……” 顾小斐试图迈开步伐，“什么电灯泡？什么单身狗？谁还不是条单身狗了？放开我……我要回到我俩好兄弟身边……” “不行！我们绝对不会放你出去锃光瓦亮……” 正在局面胶着之际，低沉的声音在三人头顶淡淡响起。 “你们在干嘛？” 三人猝然抬头，就见沈萧然立着双笔直的大长腿懒懒靠在货架边上，双手抱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 新来的小巴同学也一手拿着一只可可爱爱的杯子，好奇地看向他们。 两个女生果断放开手，下意识还在抵抗的顾小斐“啊”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郁芹芹局促心虚地不敢抬头，看着沈萧然的胸膛，“男神……不是，沈同学，我们就是逛超市恰巧碰上了顾小斐，一时兴起进行了一场拔河较量。太费力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午休了，拜拜！” 说着她拉着蒋书书飞速消失。 “……” 张小巴头顶上默默打出一个问号。 看似毫无逻辑的一段话……实际上毫无逻辑。 他看向呲牙咧嘴从地上爬起身的顾小斐，“所以你们在干嘛呀？” 顾小斐摸了摸摔疼的鼻子，放下了心。 还好还好，笔挺依旧…… 不过他倒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回忆了半晌，他耿直摇头，“我不造啊。” 他只是看见了两个狗狗祟祟的同学，莫名其妙加入了狗狗祟祟的阵营，然后受到了隐隐约约的排挤，心灰意冷欲找俩好兄弟抱团取暖之际，又遭到了执意强势的挽留，然后自然而然进行了一场拉锯战，最后差点儿赔上了自己的妈生鼻。 张小巴：“？” 沈萧然明显已经习惯了傻狍子一样的发小，只是朝张小巴问道：“还缺什么没有？” 最好趁这次一次性买好。 张小巴认真想了想，“没了。” 于是三人朝收银台走去。 老板娘看见显眼包似的顾小斐两手空空，警惕地后退一步，“刚刚是阿姨误会了，做不得数。要泡面和辣条的话，还是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啊？”都已经忘记这回事儿的顾小斐一愣，“哦，没事儿，我不要了。” 老板娘轻呼了一口气。 张小巴心不在焉地将两个杯子放到台面上，掏出校园卡。 “滴——” 沈萧然身形微顿。 东张西望的顾小斐瞥见机器余额显示屏上跳出的一大串数字，“我去！头一次见到这么炫富的！” 第81章 我比卷子更可靠 三人走出超市，顾小斐还在感叹这独树一帜的炫富方式。 沈萧然不自觉垂眸看向身边的少年。 一如既往地睁不开眼睛，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面无表情。 但他总觉得新同桌不太开心。 要说从哪儿看出来的……他也不知道。 就像是朝夕相处了很久之后，自然而然形成了能够相互感应的默契磁场。 他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只是太过荒谬…… 前面一直叽叽喳喳的顾小斐突然吱哇乱叫。 “谁这么缺德啊！这都快破壳了！” 小超市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杨树下，一个鸟窝掉在地上，周围是几个破碎的鸟蛋，七零八落的蛋壳碎片中，可见蛋中的幼崽已经成型。 看起来原本要不了多久就能够破壳了。 这棵树虽然离得不远，但地处偏僻，很少有人靠近，也就是走路习惯东张西望的顾小斐能注意到。 从色泽暗淡的蛋壳，已经完全干瘪的幼崽尸体可以看出这个鸟窝已经被捅下来很久了。 鸟妈妈失去了孩子和赖以生存的窝，应该也早已经离开了。 因为顾小斐的大嗓门儿，周围不少学生围了上来。一群十七八岁共情能力正强的少年少女七嘴八舌讨论着如何处理幼崽尸首。 张小巴却独自走到了杨树和人群后方。 树根之上，有几团小小的黑影磕磕绊绊地蹦跳着小步子四处探索。 懵懵懂懂的幼崽，死后才开始看见这五彩缤纷的世界，还来不及长出毛来，还来不及跟母亲学飞飞，只是凭借本能在这段日子里学会用爪子走路。 它们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死了，也许知道了，但不太理解死亡的含义。 它们太小了，小到没意识到自己未生而破壳的怨与恨，带着懵懂打量这个注定与它们无缘的世界。 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它们即使新奇也只在这棵熟悉的树边活动。 这群幼崽特别活泼，自顾自地朝各个方向小步小步地蹦哒。 张小巴蹲下身子，抱起一只，挪动一小步，再抱起一只，再挪动一小步，再抱起一只…… 于是沈萧然就看见自己的新同桌蹲在树后边，时不时挪动一下，做低头捡起什么东西的动作。 不一会儿，就只有一个圆润的屁股露在外边。又过了一会儿，一颗有点儿炸毛的脑袋又从树干后方的另一边冒出来。 就像采蘑菇的小男孩儿。 沈萧然不禁弯了弯眉眼，走上前欲探究这少年究竟在干什么。 张小巴不想将它们装进漆黑狭小的口袋，抱起最后一只阴兽幼崽，放进校服衣襟里。 转身对上沈萧然微微愕然的视线。 沈萧然看着少年空荡荡的怀里，“你……在抱什么？” 张小巴眨了下眼睛，“无家可归的空气？” 沈萧然：“……” 他的同桌貌似、好像、确实，有些奇怪。 …… 或许是张小巴的气息让它们亲近安心，或许是温暖拥挤的怀抱像极了在蛋壳里被妈妈孵在身下的感觉，幼崽们一路都乖乖地待在张小巴胸前，不乱跑不挣扎。 张小巴本就不是对事耿耿于怀的性子，因为这个小插曲，那微妙的一点儿委屈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已经发信息给周卫。这些幼崽虽然目前毫无危险，但意识懵懂，没法自我消散，还是尽快通知特殊专案部门过来处理的好。 趁沈萧然暂时出去了，张小巴将怀里的幼崽们放在抽屉里，趴着对它们小声道：“你们乖乖待在这儿，别乱动，小心别掉下去了。” 这些鸟宝宝还不会飞呢。 虽然不会摔伤，还是受不得吓的。 小鸟们叽叽喳喳着在抽屉里蹦蹦跳跳，倒是很听话地没有靠近边缘。 沈萧然接完两杯水回来，就见少年专心致志地在写老庞布置的试卷，侧脸淡然平静。 这次是真的平静。 静得心如止水，甚至有点儿想睡。 他都有些怀疑之前察觉到的低落情绪只是一场错觉。 中午的教室很安静，门窗紧闭，隔绝了呼呼作响的寒风，窗帘也拉上了。 大部分学生都犯了饭困，趴在课桌上午憩，即使不太舒适，趴得手麻脖子酸的，也依然睡得津津有味。毕竟这种闲暇的时光是如此难得。 小部分人百无聊赖玩着手机，也很注意地把屏幕光线调低。 偶有书卷轻轻翻过的声音。 满室静谧，仿佛连窗外的风都静止了。 严刚不知梦到了什么，受刺激颇大，腿狠狠一蹬，把前桌的陈大壮硬生生给踹醒了，骂了一声脏话。 赵伟见他反正也醒了，就神神秘秘凑过来分享情报。 “哎，我刚才看见张小巴莫名其妙对着抽屉自言自语。” 陈大壮当即醒了神，“你确定？” 赵伟严肃地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永远不要怀疑我的侦查能力。” 严刚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抱怨，“就你们话多，有什么事儿不能醒来再说啊……” 陈大壮和赵伟对视一眼，同时伸手疯狂揉搓严刚的板寸头。 严刚猝不及防遭受到暴风雨般的蹂躏，待彻底清醒，抬头之后，就见俩罪魁祸首打着哈欠趴在桌上，一脸无辜，“咋啦？有什么事儿等我们睡醒了再说吧。” ……草！ …… 眼见少年的眼睛愈来愈小，明显是困倦得不行了。 倒是没想到对方如此信守承诺。沈萧然把两只水杯轻轻放在桌上，检查张小巴已经完成的题目，越看俊逸的眉毛挑得越高。 他收走张小巴剩下的卷子，“可以了，不用写了。” 张小巴疑惑抬头，“庞老师不是要求全部做完吗？” ……庞老师？ 明明很正经但又很新奇的称呼让沈萧然愣了下，忍不住眼带笑意地揉了把面前炸毛的头，手感如想象中一般柔软蓬松，像小动物柔顺的毛毛。 “这些卷子已经没有写的必要了，晚点我出些题目给你做。现在，就趴着好好睡一觉，好孩子要多睡觉才会长个子。” 沈萧然抽出他手中的笔，帮他盖上笔盖，整理出桌面，“庞老师也说了，比起卷子，他还是更相信我。” “好哦。” 张小巴刚答应一声，就阖上眼睛趴倒在了桌子上，呼吸深长均匀，一秒入睡的速度让沈萧然哭笑不得。 第82章 给件外套那是绰绰有余 “报——” 赵伟回到座位上，和其他两人头碰头，成了三个围成圈儿的斗鸡眼。 赵伟：“张小巴刚才出门去了。” 陈大壮：“他竟然离开座位了？！” 严刚：“话不能这么说，人也是要解决生理需求的……” 赵伟：“问题是，他不是往厕所的方向走。而且举止奇怪，明明怀里啥都没有，手还一直揣着。” 陈大壮：“确实奇怪。” 严刚：“是不是怕冷啊……” 陈大壮：“刚子，你追上去探探。” 严刚：“又是我？！” 陈大壮：“军师需坐镇营帐。” 赵伟：“第一手资料可都是我提供的。” 陈大壮：“去吧侦察兵！” 严刚：“……岂可修。” 旁边路过的同学看着头对头搞抽象的三人，叹了口气摇摇头。 …… 周卫已经到了。 张小巴揣着一窝鸟宝宝走在碰头的路上。 偶有路过的学生悄悄打量这位动作奇怪的同学。 你说他冷吧，人家一脸淡定，腰背挺直，身姿优雅。 你说他不冷吧，好好的帅哥偏偏走路揣着个手…… 不过当真正的显眼包出现在身后时，张小巴也就显得无比正常了。 同学们的目光都默契聚集在后面鬼鬼祟祟得恨不得昭告天下的黑皮男生身上。 严刚用不知道哪儿来的红领巾围住口鼻，“小心翼翼”地紧跟侦查对象，但凡遇到墙角必扒，时不时一个诡异的走位躲在路人同学的后面。 搞得被当作遮挡物的同学频频回头，高度怀疑他欲对自己图谋不轨，纷纷加快脚步远离。 张小巴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回头。 黑皮男生瞬间无所遁形，故作淡定地揣着衣兜点着脚尖抬头望天，吹出一串惹人尿急的漏气口哨。 张小巴没什么反应，扭头继续向前走着。 严刚松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自然的演技一键三连，继续鬼鬼祟祟跟着。 又到了一个路口，张小巴再次停下脚步回过头。 逐渐自信大意的严刚身体一僵，脑子一抽，光天化日之下马步一扎，当场打了一套虎虎生威的军体拳。 惹来周围同学不明觉厉的打call和掌声。 怀里的幼崽们激动地跳出衣襟，站在张小巴的肩膀上拍着翅膀。张小巴也礼貌地配合鼓掌。 严刚在同学们惊叹的目光下逐渐迷失自我。待一套军体拳打完气喘吁吁地回过头来，张小巴早已不见踪影。 ……绝对不能让壮哥和大伟知道。 …… 张小巴与周卫碰头，将鸟宝宝们交给她。 周卫拿出能量绳，绳子很长，一根能串好几个鸟宝宝。 鸟宝宝们很信任张小巴，非常乖顺地被张小巴交给周卫，只是有几只不舍地抓着他的衣襟不愿离开。 张小巴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让周卫姐带你们回家。到没有怨和恨的地方去。” 以虚无的能量状态留在这个世界，它们注定会越来越痛苦。 它们不知饥饿，不知冷暖，它们会渐渐意识到自己和其它鸟儿的不同。它们永远长不出羽毛，永远不能像其他小鸟一样飞翔。 这世上除了它们自己，没有同类能够看到它们，听见它们的啼鸣。 当找不到和世界的牵绊，孤独将会无限膨胀，懵懂的怨气终有一天会将它们淹没，变成像那只猴子一样的阴兽。 张小巴嘱咐周卫，“它们都很乖，不要绑得太紧了。” “放心吧。不会让它们受苦的。”周卫串葫芦一般将鸟宝宝们一只只串上。 张小巴脱下校服外套，系在绳子两端，小脸冻得苍白，嘴唇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周卫眉头一皱，“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 他摇了摇头，“这样能让它们安心些。” “行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处理吧，相信我们，你快回去，别冻病了。”周卫无奈，只能开始赶人。 “嗯，我回去了。再见。”张小巴最后看了鸟宝宝们一眼，出声道别。是跟周卫说的，也是跟它们说的。 …… “情况如何？” 见严刚回来，陈大壮忙问道。 严刚一脸失落，“他的反侦察能力太强了，我没跟多久就被他甩开了。” “跟丢了？！”赵伟不可思议。 不是，他们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校，又不是什么地形复杂、路口众多的地方，这也能跟丢？ 陈大壮拍拍严刚的肩膀，“不怪你。看来张小巴确实不对劲，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在校园里也对跟踪如此敏感。就算发现你跟踪了，他若是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为什么要甩开你？” 赵伟：“但是看他对岑希事情的态度，不像是会伤害斐子的人……” 陈大壮：“我也不想怀疑他，但他确实形迹可疑。而且你没发现他才来不到一天，学神旁边就一点儿斐子的位置都没有了吗？” “确实。”想到中午食堂的鸡腿事件，严刚无法不赞同。这心明显都偏到太平洋了。 陈大壮拍板，“不管了。试试总没错，启动b计划！” 张小巴回到教室时，身体仿佛都冻僵了。 沈萧然抬头看见少年衣着单薄，面色苍白，下意识蹙了蹙眉，“外套呢？” 说着拉下拉链，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 张小巴眨眨眼，“被几只小鸟叼走了。” 沈萧然无语。 这拙劣离奇的借口，到底是在敷衍他呢……还是在敷衍他？ 他时常怀疑他的新同桌是不是真心骗他的。 这样想着，沈萧然把他的外套披在张小巴身上。 张小巴身子一暖。 外套内面还附着沈萧然的体温，他隐约嗅到一股子青草香。很暖和，很舒适。 但他看着沈萧然单薄的衣着就替他觉得冷，“我能忍的。你也会冷，我的行为不应该让你为我负责。” 沈萧然垂眸，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能将少年鸦羽般的睫毛看得根根分明。 “不是说是被小鸟叼走的吗？” 张小巴：“……” 沈萧然嘴角微勾，“小鸟能不能为你负责我不知道，但我火力旺，给你一件外套是绰绰有余的。” 他不由分说地替张小巴拉上拉链，一拉到底。 沈萧然的外套比张小巴大上一号，将少年裹得严严实实。衣摆盖过膝盖，白皙的手藏在袖子里，线条流畅的下巴也被竖着的衣领遮住了一半。 可以说是非常的保暖。 但张小巴不太相信他的说辞。待会儿还有体育课，一节课在外边会很冷的。 见少年不信，沈萧然伸出手掌。 张小巴：“？” 沈萧然：“你摸摸。” 撸了撸袖子，白皙斯文的手覆了上去。 确实掌心灼热，连指尖也丝毫不见冰凉。 沈萧然把他的袖子拉下来，重新将手遮严实了，“我没在逞强，毕竟每天踢沙包，这点身体素质的自信还是有的。若是不放心，待会儿再让你摸摸，保证还是暖热的。” 第83章 非礼啦—— 密切关注门口动静的陈大壮见张小巴出了教室往厕所的方向走去，急忙朝严刚和赵伟两人使了个眼色。 张小巴穿着沈萧然大大的外套，行动不太方便。将长长的袖子卷了几卷，露出皓白骨感的手腕，衣摆也撩得比平时艰难些。 这个点厕所除了他还没人过来。. 张小巴在淋漓的水声中默默听着门口的窃窃私语。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门口的声音很小，原本一般人类是绝对听不清的，但他毕竟是水豚王国出来的…… “你去躺地上。” “哈？凭什么是我？” “就我和刚子这个块头，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欺负得无力还手的弱鸡吧。演员外形也得和角色相契合啊。” “滚，你才弱鸡！你全家都是弱鸡！” 接下来是一阵有来有往的物理攻击力为零，魔法攻击力0.00001的语言battle…… “哎哎……别吵了！再吵人都要走了。” “事到如今，就以男人之间的方式公平对决吧。” “行，也只能这样了。” “剪刀石头布……剪刀石头布……剪刀石头布！布！布！布！” “靠……” “呼……妈的，终于分出胜负了。看吧，连老天爷都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啧，这地太脏了主要是……” “这不是问题，道具我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等张小巴面无表情地放完水，面无表情地洗完手，再面无表情地整理完衣袖转身时，两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男生推着一卷不知哪儿来的大麻袋骂骂咧咧地进了厕所。 门被严刚贼眉鼠眼地掩上，一转头就瞬间霸气侧漏。 这次对手戏是跟默契十足的兄弟们一起演，严刚非常之放开，不再束手束脚，演技比起上次简直是突飞猛进。 “啊！” 大麻袋非常做作且目标明确地倒在张小巴跟前，卷起的麻袋摊开，露出里边啥事儿没有，表情痛苦的赵伟。 严刚和陈大壮对视了一眼，气势汹汹上前，对着地上的赵伟就是一顿揍。 “让你偷吃我辣条！” “让你嘲笑我成绩！” “让你踩我凳子！” “让你脚臭！” “让你嘴欠！” …… “？”赵伟蜷缩着身子无助抱头，“啊艹……喂……你们……不是……” 这俩骂得这么具体，简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罪状列举。 严刚这小子也完全不似上午面对张小巴时那般怜香惜玉。虽然是收力了，但怎么他还是有那么点儿痛啊喂！ 他合理怀疑这两人对他积恨已久，趁着这次假公济私！ 这么想着，赵伟无意间转头，瞥见头顶小半张脸藏在衣领下，波澜不惊看着他们的张小巴。 靠，差点忘了正事儿！ 赵伟略带真情实感，再适当艺术加工一些浮夸色彩，非常之凄惨地哀嚎着，就像一个孤立无援惨遭校园霸凌的小可怜，紧皱眉头，闭着眼睛不停打滚。 不过怎么滚都没滚出麻袋范围。 倒让严刚和陈大壮不太好下手。 “嗷——别揍我屁股！” “你倒是别滚来滚去啊……” 赵伟有些憋屈，努力配合演出挨打的他竟还要遭受嫌弃…… 场面略显混乱。 赵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张小巴静静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 就走了…… “啊！别打啦！！” 赵伟疯狂朝其他两人使眼色。 奈何那两人沉迷演出无法自拔，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 确认了，就是在公报私仇…… 赵伟气极，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给陈大壮和严刚看得一愣一愣的。 赵伟冲到张小巴身前，在他离开之前把门一抵，“喂！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我都被打得这么惨了，你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算了，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他语气间有点儿委屈，“岑希你都帮，怎么到我这儿就无动于衷了？” 陈大壮和严刚意识到他们刚才不小心放飞了，有些心虚地站在原地双手交叠，像两个小媳妇。 张小巴伸了伸脖子，把遮住下巴和嘴的衣领往下拽了拽，语气平淡，直击要害，“你们不是演戏吗。” “额……” 可恶哟！竟被看穿了！ 赵伟尴尬懊恼地忘了动作。 陈大壮和严刚像是一下子有了底气，姿态一变。 看吧！就说打得还不够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夸张的吸气声。 四人扭头看去。 午休醒来本想上个厕所经过的女生捂着嘴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衣衫不整的三人，还有被壁咚在门边，被大大的外套包裹着看起来格外无辜弱小的少年，魂不守舍往后退了几步。 “等等！你听我们解释……”赵伟伸出尔康手。 陈大壮两人又叠着手小步后退，疯狂摆手划清界线。 郁芹芹深吸一口气，看在赵伟三人眼里就像在酝酿一场未知的暴风雨。 郁芹芹放下手，洪亮的女高音刺破了校园冬日午后的寂静。 “不好啦——小巴被非礼啦——” 这一声唤来了早就与小巴同学建立友好关系的同窗们，也唤醒了一群嗷嗷待哺的吃瓜猹。 赵伟伸着尔康手亚麻呆住了。 啥东东？？？ 张小巴还在状况之外，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牵住了。 郁芹芹没想到最先受到召唤而来的是学神。 那个往日里对凡事都漠不关心的学神竟然“咻”地就出现了！ 沈萧然将张小巴牵到自己身边。 顶着学神平淡的眼神，以及走廊上和窗户内探出来的几十上百双充满求知探索欲的目光，赵伟感受到这短短十几年最大的一次压力。 “那个……我……额……不是……” 沈萧然其实赶来看到现场之后就明白没出什么事，但还是看着他们三人，语调平静，字句清晰。 “我看不懂你们的脑回路。但顾小斐没你们想象中那般脆弱，他不是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玻璃器皿，看上去是傻了点，其实比很多人要聪明得多。你们大可相信他选择朋友的眼光。” 话到这里顿了顿，“虽然无伤大雅，但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第三次的好。” 他说得温和有礼，嘴角带笑，但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都压得三人不知不觉低下了头，深感惭愧。 而且最后一句怎么听它都就是一句威胁啊喂。 第84章 王子求抱抱 沈萧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无事发生般牵着张小巴回了教室。 一路上挡道的同学都下意识自觉让出了道路。 厕所里的三人变成了三只臊眉耷眼的鹌鹑。 嗑到刚出炉的糖兴奋不已的郁芹芹碍于男女有别，站在男厕所门口朝他们冷哼一声，“我看中的cp你们也敢拆！” 然后火急火燎追随她看中的cp而去，誓要嗑到第一手糖。 真是吓死她了，邪教差点儿就冒出来了。得亏她心狠手辣当机立断把苗头掐死在摇篮中。 余下的陈大壮三人呆立在原地。 不是……她说啥呢？ 好像是一句中文里掺了两个英文字母。 中文他们都熟，英文他们也认识。就是这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呢？ 还未等他们仨琢磨出郁芹芹的意思，就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同窗和猹儿们群起而攻之。 同窗们的护犊子发言如下。 “糊涂啊大伟，我们的班宝你都敢欺负。” “你们仨今天抽什么风？再找小巴麻烦小心我们揍你！” “要是把巴宝气走了，你们去哪里赔我们一个优雅乖巧性格好的小帅比？” …… 猹儿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如下。 “牛啊大伟！柜门都踹得稀巴烂了，这么高调啊！” “唉，听哥一言，你们不相衬啊！趁早死了这份心思吧。” “是啊是啊，3v1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做人嘛，还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啊。” …… 好好的私密男厕所变成了批斗舞台。 遭受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陈大壮三人涨红了脸。 如果能重来（πーπ）…… 赵伟遭受的炮火最密集，忍不住在窘迫中爆发，“滚滚滚！老子钢铁直！都几点了，一个个目无校规不守纪律，正事儿不干围在这儿干嘛呢？快回去上课！” “他们是要回去上课，你们三个给我到办公室来。”班主任的魔鬼声音幽幽响起。 走廊上挤满的学生立即作鸟兽散，窗边的脑袋也一个个“咻”地缩了回去。 独留厕所里的陈大壮三人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怎么还惊动老庞了啊…… 教师办公室里。 老庞坐在椅子上，头疼地看着眼前中二期姗姗来迟，或者说是无比漫长的三个学生。 “你们三个到底在搞什么？” 三个大高个背着手站在对面，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你推我搡。 终是带头搞事情的陈大壮站了出来，挠着头道，“老庞，我们已经醒悟了，会去赔罪的，这事儿你能不能别管了。” 听了学神的一席话，他们突然特别惭愧。 学神的境界就是高啊！ 兄弟之间就应该相互信任！他们怎么能质疑斐子的智商呢？ 斐子选择的好兄弟，就是他们的好兄弟！ 庞应国静静看了他们半晌，开口答应，“好。”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时，又被庞应国抛出的下一个问题激得心脏一提。 “那么打架的给我站出来。” 这三个衣衫不整的，凭他多年的执教经验，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大壮和严刚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一步，倏然发现中间少了一个人。 飞速扭头一看，赵伟无辜地站在原地，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他可没打架，他就是个挨打的hiahiahia~ …… “有没有磕到哪里？” 沈萧然一路把张小巴牵回教室。 他知道陈大壮等人不会真的对少年下手，不过毕竟是看着像大老粗的三个缺根筋，难保他们不会玩脱了。 张小巴却没有马上给答复。 明明他还是胖头时，每次发生意外之后， 沈萧然都会不假思索地抱着他上上下下翻来覆去地检查。 现在却只有一句不痛不痒，客气疏离的问句。 鬼使神差的，张小巴吐出了一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说的话。 “手有点儿疼。” 少年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语调平静波澜不惊，就像毫无感情的念词，沈萧然听来却总觉得有股子委屈撒娇的意味。 他不由得心一跳，语气中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急，但依然温和安抚人心，“哪只手疼？扭到了还是擦伤了？让我看看。” 张小巴见眼前的男生目含担忧，想要卷起他的袖子，又因为不确定是何种或者什么程度的伤势而没有轻举妄动，只能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 心中有些愧疚，张小巴垂下眼帘，“对不起，我撒谎了。” 暗暗观察少年手臂情况的沈萧然一愣，觉察出同桌的反常，“怎么了？” 他直直看着少年，试图看出少年的确切情绪和反常的原因。 然而张小巴最擅长的就是面无表情。 他注定什么也看不出。 张小巴觉得自己有点儿作作的，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这是不对的，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但之前多日来的思念和若有若无的酸涩仿佛突然遇到了什么催化物，在心中急剧发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就只是一句正常的距离有度的关心询问罢了。 他怎么就突然委屈上了？ 这样是不行的。 他这样想着，却又一次放任自己在沈萧然面前任性，“可以抱抱我吗？” 话音刚落，就被温柔地抱住了。 是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拥抱，力道不大，留给他随时撤退的空间。 张小巴的下颌抵在男生宽阔的肩膀上，嗅着熟悉好闻的气味，仿佛回到了当初变回原形时被沈萧然抱在怀里的日子。 他感受到男生身体辐射的热量。确实火力旺，尽管对方穿得少，他依然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更温暖的炙热。 沈萧然轻轻环着少年。少年没有退开，没有说话，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抱着。 张小巴就像缺爱跟主人撒娇的宠物，被主人抱抱ruarua之后就被动满血回复。 正要适可而止地退开，门口就传来一道热血又义无反顾的声音。 “张小巴对不起！以后有什么事儿——卧槽！你俩在干嘛？！” 等到察觉怀里的少年有主动退开的意思，沈萧然才放开手，看向来人。 张小巴退开后对站在后面的赵伟道：“没关系。” 赵伟：“啊？” 张小巴：“我接受你的道歉。” 赵伟：“哦……噢。” 不是…… 经历过角度清奇的厕所大批斗事件的赵伟现在对某方面的事情尤其敏感。 但观面前两人的表情举止，坦然自若，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在大惊小怪。 赵伟看着学神慢条斯理替少年卷起袖子的手。 难道真是他腐眼看人基了？其实人家只是兄友弟恭、和谐友爱、充满社会主义兄弟情的拥抱而已。 都怪那群鳖孙子对他进行了思想上的荼毒！ 郁芹芹无比愤恨地咬着小帕子。 她耗尽心力忍了这么久没有激动尖叫，一动不敢动，辛辛苦苦不敢惊扰的幸福画面就这么被这个突然乱入的家伙给热血没了！ 她、好、恨、呐！ 第85章 说好的再摸摸 “走走走！上体育课去！”顾小斐兴冲冲地呼朋引伴，打破了教室这一角落诡异的氛围。 体育课他可最喜欢了。不用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们催眠，可以光明正大在课堂上活力四射。 当别的同学在课堂里苦哈哈地学习时，而他们……在尽情玩耍啊哈哈哈——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炎炎夏日同龄人在灼灼烈日下汗流浃背地站军姿，而他在空调房里翘着二郎腿吃西瓜…… 果然幸福往往是对比出来的，俗人的快乐就得建立在同龄人的苦哈哈之上。 顾小斐完全没有学习落后于别人的焦虑感。 内卷是什么？内卷能使他快乐吗？ “稍等。”然而沈萧然却岿然不动，换了一只手继续慢条斯理地帮同桌卷袖子。 他们的小巴同学则安安静静地伸着手，两人的表情是如此的自然且理所当然，就像曾经发生过千百次一般。 两双直男的眼睛加上一抹暗戳戳的目光，就这样看着他们疏懒冷淡的学神仔仔细细地帮他们的新晋班宝整理好袖子。 暗蓝的校服面料映着冷白的手，衬着一系列动作格外温柔又赏心悦目。 于是周围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 顾小斐和赵伟觉得自己好像被裹挟进了一种奇怪的磁场氛围。 该怎么形容呢…… 赵伟大脑空空，顾小斐绞尽脑汁。 就像一个慈爱的老父亲替临行的儿子整理着装？ 不对，他一点儿也没瞧出如山的父爱。 那么就像一个细心的哥哥事无巨细地照顾四肢不勤的弟弟？ 不对，他哥在这种情况下只会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并且让他爱咋咋滴。而且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连个袖子都不会卷吧。 那么……就像一个温柔的主人帮自家乖巧可爱的宠物打理毛发？ 嗯…… 顾小斐捏着下巴越瞧越像，越瞧越像。最后一脸震惊地放下手。 沈小然不会把小巴当胖头了吧？！ 那道暗戳戳的目光兀自看透一切。 唉，智者是多么的寂寞。 直到将两边的袖子卷成美观的轴对称，确定边缘整齐，不会轻易因运动而散滑下来，沈萧然才满意地收手。 “可以了，走吧。” “嗯。”张小巴点点头，跟着他站起来往外走。 他还不认识去操场的路。 顾小斐和赵伟走在后头。 “我都听说了，你们又骚扰小巴。”顾小斐语气不太好。 刚刚他感觉中午的饭消化完了，简称馋了，就回心转意去小超市找小辣条去了。 当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那种。 因此错过了男厕的故事。 “喂，小巴刚来一天都不到，到底哪儿招惹你们了？赵大伟，你们有些过了啊。” 赵伟连忙道：“哎哎，别生气别生气。经过学神的一番点化，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刚刚我还跟张小巴道歉来着。你放心，以后张小巴就由我们罩着了。” “真的？”顾小斐半信半疑。 赵伟大力拍着胸脯保证，“自然是真的。大伟出品，绝无戏言。” 顾小斐哼了一声，“罩还轮不到你们罩，别再犯二去找人家麻烦就行了。” 他这三个兄弟，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看着人高马大，膘肥体壮，实际上中二未泯，能动口绝不动手，一般动口动手都动不过人家。 估计三个加起来在沈小然手上都过不了一招。 真遇到麻烦，这仨就是纯纯一腔热血送人头。 顾小斐深沉地叹了口气，得亏有他成熟靠谱顾哥在，否则这仨可怎么办啊…… 突然发现三缺二，顾小斐问道：“怎么只有你道歉，陈大壮和刚子呢？这事儿可不兴一代三的。” “这个嘛……” 操场边。 赵伟指着场内跑得跟盛夏中的狗子似的两人，“他们目前腾不出空。” 顾小斐：“这是被罚了？怎么没你事儿？” 赵伟：“当然没我事儿。他俩的罪名是殴打同学，我可是纯纯正正的受害者。” “……你是说，他俩殴打了你？” “嗯哼。” ……就没见过被揍了还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人。 这仨肯定是玩脱了。 张小巴手揣在比平常空间富足的衣兜里，看着跑道上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两人很是同情，“他们要跑多少圈呀？” 赵伟一脸幸灾乐祸，“十圈。” 小巴同学一下子被震撼到了，人类真是个有毅力有韧性的物种。 就这十圈，放在水豚王国，不啻于要豚民们的命。 顾小斐左右看看，“老庞又不在这儿，他们跑这么认真干嘛？这么实在？” “老庞不在，我在啊。”赵伟优哉游哉指指自己，“我就是老庞亲口钦定的监督员。但凡他俩有一点儿混水摸鱼，嘿嘿……我就直接告到办公室hiahiahia……” 顾小斐默默后退一步。 这就是兄弟间反目成仇的恐怖吗？真是好歹毒的老庞，不愧是陈年老姜。 “是该让他们长长教训了。”沈萧然淡淡开口。 话刚说完，一只暖乎乎的小他一号的手就直愣愣地挤进他垂在身侧的掌心。 又光明正大地滑落至他的指尖。 沈萧然心间一跳，手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他就像被一根横冲直撞的逗猫棒大喇喇搔了一下。 那只本来打算要离开的手似是疑惑地停顿了一下，又重新握住了他。 张小巴以为他贪暖，善解人意地用在兜里暖了许久的手给予他热量，目光澄澈，“是冷了吗？要不我把外套还你吧。” 说着就要拉开拉链。 室外风大，操场这边又没什么遮挡物，比不得在教室里。他就不放心地再次摸摸沈萧然的手掌和指尖，本来刚因为感受到的暖热依旧而放下了心，又因沈萧然一个小小的动作生了忧。 沈萧然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低沉的声线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不冷。只是被你吓了一跳。” “嗯？” 张小巴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 对其他人他是绝对不会这么放肆的，主要还是作为一只宠物跟沈萧然朝夕相处太久了，各种亲昵少不了。 也就是沈萧然生性内敛，要是其他主人，每天逮着自家宠物亲都不知道亲多少次了。 怪他在沈萧然面前总是下意识卸下防备，一不小心就习惯性地忘了控制社交距离。 他对于沈萧然而言，只不过是认识不到一天的新同桌而已。 张小巴再次暗暗告诫自己。 “抱……” “不是你的问题。”沈萧然松开他的手，声音淡淡，“是我心思不纯。” 毕竟他几乎确定自己的取向为男。 张小巴：“？” 第86章 滚走了，滚回来了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走走走，集合去！” 不是很明白沈萧然意思的张小巴被顾小斐推着肩膀往前走，后边串着个赵伟，像一个安静沉稳的火车头和两截哐哐当当神龙摆尾的车厢。 沈萧然手揣进裤兜里，缓步跟了上去。 高二一班循着哨声在操场一角集合。 光头老师目光逡巡了会儿不见自己的体育委员，疑惑问道：“陈大壮呢？” 赵伟举手，“报告！他俩在跑圈！” 光头老师皱眉，“又抽什么风？上课集合了，当什么追风少年？” 陈大壮和严刚呼哧呼哧地从旁边跑过，感觉风都剌嗓子，听到此言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赵伟再次报告，“是老庞下令的罚跑。” “哦。”一听是他们班主任的指令，光头老师也懒得询问原因，“那就先不管他们了。” 希望的曙光破灭，陈大壮和严刚绝望地继续拉着风箱追风，悲愤地望了赵伟一眼，留下两道无比苍凉的背影。 这些年的肝胆相照，一起cos过的y，终究是错付了！ 赵伟佯装看不见。 呵，他们把他压在厕所地上揍得忘我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情谊！ 光头老师：“那就班长出列点人数。” 齐耳短发的女生出列，有气无力地点着人头。 张小巴刚来，也没有固定的排列位置，沈萧然那个头毋庸置疑是在最后一排的。对自己身高有准确认知的小巴同学想了想，还是站到了顾小斐边上。 他看着无精打采的女生，问顾小斐，“班长怎么了？” “唉。”顾小斐叹了口气，偷偷瞄了沈萧然一眼，凑到张小巴耳边低声道，“前几天胖头……就是沈小然家的水豚丢了，我们都很喜欢那个小家伙。沈小然失魂落魄了好久，今天瞧着才精神了些。” 张小巴心中一动，忍不住扭头望了沈萧然一眼，很是愧疚。 察觉到视线的沈萧然也看了过来，目光微疑。得到一个面无表情的点头招呼。 沈萧然：？ 顾小斐继续道：“别看咱们班长戴个眼镜文文静静，你是没见过她抱着胖头照片，为豚痴狂的样子。我今天吧，一个没忍住把事情告诉她了。喏，魂不守舍一天了。” 他深沉地摇摇头，“其实我也很不好受的，但晒豚三人群怎么能一蹶不振，全军覆没呢？还是得靠我发光发热逗逗乐。” 张小巴：“？” 他的照片？ 晒豚三人群？ 班长刚好点到这里，与新来的转校生视线相交。 她愣愣地停住手。 自突闻噩耗之后，她就一直沉浸在再也见不到胖头的悲伤之中，连新来的转校生都没仔细看过。 这会儿仔细一看。 这张与世无争的脸。 这优雅矜贵与可爱乖巧兼备的气质。 这种不经意间的治愈感觉…… 简直是人形胖头(＞﹏＜) 她的胖头哇——呜呜呜—— 见班长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张小巴下意识伸手掏手帕。 掏掏掏…… 什么都没掏着。 他差点儿忘了，这是沈萧然的外套。 “怎么了？有兔崽子逃课吗？” 光头老师唤回了班长的思绪，她连忙整理心情，将剩下的人数快速点完。 “老师，除了陈大壮和严刚，人都齐了。” “好。”光头老师开始布置这节课的活动任务，“这节课我们练篮球。” “欧耶！” 男生们发出兴奋雀跃的欢呼声。 体育课的规矩，每节课两人一组去器材室搬运所需的运动器材。 今天原本轮到沈萧然和严刚，不过严刚人在操场飘，分身乏术。 正打算按学号顺移，光头老师无意中瞥到了一张俊秀的新鲜面孔。 “哟，新来的？给你个和同学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就你和沈萧然一起去吧。” 于是张小巴迎来了豚生以来第一个搬运篮球的任务。 器材室在操场对面主席台的下方，因常年开启时间短，通风性不足，有些窒闷，空气中充满了皮革味。 尘埃在光影中浮动，冬日的阳光从狭小的窗户探照进来，形成漂亮的丁达尔效应。 “我们需要搬多少？”张小巴出声问道。清冽的声音在算得上密闭的器材室里尤其好听。 沈萧然带着他来到装着篮球的网兜前，“全提走。” “好哦。”张小巴弯腰抓住一袋篮球网。 用力一提，“啊。” 篮球滚落一地，少年面无表情地提着空荡荡的网兜，下方的袋口还在因这动静而晃荡。 一个篮球弹跳着碰到了一个跳高垫，又骨碌碌地滚了回来，直到挨上少年的脚尖才停下来。 沈萧然看着乌龙场景中“处变不惊”的少年失笑，放下提起的篮球袋，刚要帮忙捡起附近散落的篮球，却听少年突然开口。 “你看。”张小巴低头盯着脚边的篮球，辨不清语气，“它虽然在猝不及防间滚走了，却又在我不经意间滚回来了。” 沈萧然静默一瞬，忽然忍不住低笑出声，“我们小巴同学不适合把‘滚’字挂嘴边。” 张小巴疑惑抬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 沈萧然下意识伸出手掌想要揉揉面前这颗蓬松的小脑袋，又想起自己抓了篮球网兜的手不太干净，于是手掌一翻，手背轻拍了下少年的头，“年纪轻轻的思考什么人生哲理。” 他拾起一个篮球，“我们分头把滚出来的篮球逮捕归网吧，他们该等急了。” “哦。”张小巴抱起脚边的篮球。沈萧然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 虽然两人商定分配的工作量是一人两袋篮球，真到搬运的时候，张小巴刚提起一袋——提之前特意检查了袋口方向，沈萧然直接一手两袋举重若轻。 他向张小巴展示了下空着的左手，然后理所当然地把剩下的一袋也提走了。 张小巴双手提着一袋圆滚滚的篮球跟了上去。 等得不耐烦差点儿要再遣一人的光头老师远远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学生回来。 待两人走近，他看着两人手中的篮球，对沈萧然调侃道：“哟，对新来的这么好？”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高声了一句，“那当然！这可是我们班宝！” “班宝？”一听这话，他打量了一眼完全没有少年激情，一点儿也不活力四射的新学生，不赞同，“男孩子哪能惯着，男人得有男人的担当才行。” 第87章 打篮球，我吗? 众所周知，难得的体育课中，学校里的运动器材向来是不够的。 女生们由于基础薄弱，留在操场上从运球过障碍物开始训练。女生所需的篮球分发完毕后，剩下的器材已经不多。 面对一群急不可耐蠢蠢欲动的小兔崽子，光头老师一声令下，“男生们自动分组，进行3v3比赛训练。” “哟呼~” 十七八的少年们仿佛一群刚被释放出来的泼猴，嚎叫着一拥而上。 顾小斐兴致勃勃地揽着沈萧然和张小巴，“正好咱们仨一组。” 张小巴罕见地没有给予礼貌回应，沈萧然看了他一眼。 顾小斐完全没注意，手在额头上支了个小帐篷，“陈大壮他们行不行啊？这么久都没跑完。” 赵伟慢悠悠道：“快了，最后一圈了。我去瞧瞧。”瞧瞧那俩货知错了没。 “行，告诉他们，我们等他们决战紫禁之巅！”顾小斐兴冲冲地转身，寒风掠过，地上只剩下空荡荡的网兜。 “……” “哎呀，没有了。”张小巴毫无感情地可惜道，转身就走，“没关系的，我在旁边看看比赛就行了。” 刚挪了一步，就被一只粗犷有力的大手拎住了衣领子。 以防自家同桌难受，沈萧然及时拉住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扶着他的肩膀辅助180°转身归位。 光头老师拎着少年的衣领子没放手，给了张小巴一个“小兔崽子想跑，没门儿”的眼神，放声一吼，“哪个臭小子多拿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男生抱着球跑过来，抱歉道，“怪我太激动了，没注意到队友已经拿了。” 他把篮球递给张小巴，“哪能让咱们班宝在人群外孤苦伶仃地看球呢，就算咱们没有也得紧着班宝给啊。” “……”张小巴慢吞吞地接过篮球，“……谢谢。”其实倒也不必。 光头老师见他没有借口无路可退了，这才放了手，走之前又留给了他一个“i am watching you”的眼神。 张小巴看着他走到不远处，挑了个位置坐下，果真无论旁边学生的战局多么激烈，都直直地盯着这边。 少年面无表情地抱着球转过身，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道实时监督的视线。 “咳……”沈萧然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耶！有球了！”本以为自己要在这节课当个游魂的顾小斐兴高采烈，又化身火车厢，推着张小巴往空余的篮球场上走。 正巧赵伟带着瘫软成面条的两人回来。 顾小斐招呼道：“刚子、大壮！就等你俩了！” 陈大壮和严刚有气无力，两股战战，“我们回来了。” 奶奶个熊的赵大伟…… 亏他们还以为这小子良心发现，终于于心不忍回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结果这家伙竟然是揣着条件过来的。 赵伟：“唉，何必呢？明明都打算给你们放水了，非要犟。” 陈大壮：“去你的！谁要边跑边喊‘赵伟是宇宙无敌炸裂苍穹举世无双大帅哥’？前面那一大串荒谬离谱的前缀也就算了，我们特么有那个时间喊一百遍，最后一圈早跑完了！” 张小巴善解人意且暗藏居心地开口，“不如你们先歇会儿吧，等体力恢复了再比赛也不迟。” “不必！”陈大壮大手一挥，斗志昂扬，开始放狠话，“这场决战我们已经等了太久，最后站在紫禁之巅的注定是我们！” “呵，就凭你们见底的精力条？当你们顾哥是吃素的？”顾小斐针锋相对，目光掠过抱着球的少年，“当沈小然是吃素的？” 陈大壮三人目光掠过顾小斐和张小巴，开始慎重。 确实，学神是有些难办的。 依旧是剪刀石头布。 顾小斐这队先行开球。 场地小，成员少，意味着快节奏，每个人需要承担更多的攻防守任务，用不到那些复杂的战术配合，因此个人技术尤其突显。 球鞋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战局胶着。 心知学神是个硬茬子，陈大壮特地让其余两人一起对沈萧然进行盯梢。 顾小斐拍着篮球，见沈萧然被那两人防得严，对面的陈大壮又虎视眈眈，当机立断把球传给仿佛隐身的张小巴，“小巴！接着！” 张小巴已经尽可能遗世独立了，奈何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他下意识接住猝不及防传过来的球，陈大壮立马转移目标。 张小巴这边无人盯梢，顾小斐对他给予了莫大的厚望，“小巴！冲啊！” 少年拍着球，往对面的篮筐移动。 陈大壮直追而来，双眼之中仿佛有战火熊熊燃烧，“虽然我们对你有所亏欠，不过球场之上无兄弟，我会使出浑身解数，这就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尊重……啊嘞？？” 莫名其妙就截到球的陈大壮懵得直接抱球跑。 什么情况？！ 他才追了没两步，手就随便一伸，怎么就截到球了？ 他假动作都还没使出来撒！ 兄弟你都不躲的吗？！ “吁——”尖锐的哨声在不远处响起。 由于球员们都过于懵逼，一直盯着这边的光头老师不得不出声提醒陈大壮犯规。 陈大壮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低级的错误，但这不是重点。 “张小巴！你竟然如此看轻我！”陈大壮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张小巴被吼得愣了一下，“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如此敷衍？！”他继续质问。 沈萧然见少年呆呆地站在人高马大的陈大壮面前，仿佛不知所措，被衬得可怜巴巴。连风都来欺负一下，把少年蓬松的头发吹得呆毛乱翘。 他不禁蹙了蹙眉，刚挪动脚步，就听到少年一声诚挚的道歉。 “我很抱歉。” 张小巴认真看着陈大壮，“能否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尽力。” 沈萧然停住了步伐。 气势汹汹的陈大壮突然卡壳，连火星子都被扑灭得一丝不剩，浑身不自在，“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就要打一节课的……你这……唉呀！” 他挠了把自己的头，“我都还没跟你道歉呢，你跟我道哪门子歉啊！对不起！”陈大壮中气十足地喊出最后三个字。 “还有我，我也还没道歉呢！对不起！”严刚紧跟其后。 赵伟：“虽然我已经道歉过了，不过这边还是跟一下队伍，对不起！” 张小巴被三个男生围住，仿佛被三只闯祸的大狗殷殷乞求原谅。 少年浅淡的声音揉裹在风中。 “没关系。” 第88章 决战紫禁之巅 随着两队球员准备就绪，战斗再次打响。 顾小斐队错失良机，这次轮到陈大壮发球。 光头老师百无聊赖地坐在场边。 虽说一群小兔崽子你来我往打得津津有味，毕竟平时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刷题打游戏了，在他看来跟拍皮球差不多。 直到沈萧然一个灵活的背身切球，迅速摆脱了严刚和赵伟的防守，直直切入篮下，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球入篮筐，沉沉落地，在地面上几下重重的弹跳之后，被一只骨相分明的手扣入手中。 “好球！”他大喝鼓掌，终于提起一点儿看球的兴致。 接下来基本上是单方面碾压，沈萧然一枝独秀。 即使陈大壮等人连连失分，憋闷得不行，也不得不承认，学神在技巧、灵活度、弹跳力这些方面都比他们强太多，简直难以望其项背。 最后旁边场地的同学都中止了较量，不约而同聚集在周围观战，渐渐沉浸其中。 无他，场面简直是赏心悦目。 他们不是那群花痴女生，不过真的就吃这一套。 这种竞技运动中，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大男主爽文画面，试问哪个男生拒绝得了？ 简直是被狠狠俘获好吧！ 而且怎么说呢…… 虽然很难得，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学神打篮球，只是这次学神好像终于认真了，毫不放水，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他们实在大饱眼福。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实力带飞的场面，怎一个酷字了得！ 几局下来，由于实力过于悬殊，沈萧然甚至没有进行多少正面身体对抗，不过气息微促。随手撩起因薄汗而紧贴的额发，露出骨骼优越的光洁额头。 完全没派上用场的张小巴由衷鼓掌。 好厉害。 “咩哈哈哈——”顾小斐双手叉腰仰天长笑，顺便狐假虎威，“就问你们服不服，菜鸡们！” 原本甘拜下风的陈大壮三人这就不能忍了。要是学神这么说也就罢了，顾小斐跟他们半斤不差八两的，这话怎么听怎么不爽。 周围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窗们趁机起哄。 “大壮！这还能忍？” “就是就是！就斐子那水平，被谁瞧不起都不能被他瞧不起啊！” 不蒸馒头争口气。 陈大壮破釜沉舟撂下军令状，“废话少说！咱们再来一局，先说好，这次谁要是输了就得背着对方绕教学楼跑一圈，还要边跑边喊指定口号。就问你敢不敢！” 他相信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他们缺的就是一条绝路！ 顾小斐在沈小然式buff下，自信心已经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完全不带怕的，狂野一笑，“既然你态度这么诚恳，这战书我们就接下了！” “哟哟哟！” “芜湖！” 煽风点火的一群人瞬间化身森林野人。 真正的紫禁之巅决斗正式开启。 大约真的被自断的后路激发出了潜能，这一局陈大壮三人的注意力和状态有种孤注一掷的好。球虽然到了顾小斐队手中，沈萧然和顾小斐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拿分。 沈萧然又一次被包围，他护住球，判断对方没有防守漏洞，余光一瞥，嘴角勾起。 在加油声中，球被又一次传出，这一次的传球目标却不是顾小斐。 糟了！ 陈大壮三人同时暗道不好。 张·隐之第六人·小巴稳稳接住了球，离他最近的严刚最快反应过来，疯狂回守。 眼看小巴同学气场摇身一变，仿佛睁开眼的不二周助，连呆毛瞧着都坚定了不少，严刚欲哭无泪。 尼玛的陈大壮，叫你自尊心爆棚，没事儿去挑衅人家！这下好了，丢脸丢大了要…… 张小巴秉持着尊重对手的竞技精神和遵守承诺的契约精神，这次确实是拿出了百分百的竞技态度。 身形一晃，人群中传来叹为观止的惊呼声。连沈萧然都愕然地愣住。 严刚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张小巴转眼就到了篮下。 ！！！ 这是人的速度？！ 紧接着手心一重，下意识抱住手中圆滚滚的物体。 低头一看。 哦，篮球啊。 ？！ 等等！ 他手里的是篮球，张小巴手里的是什么？！ 小巴同学全力以赴冲到篮下，低头一看，哦吼，球没了。 槽多无口，围观人群一时静默无言，无话可说。 而严刚在军令状的刺激下，竟难得没少根筋，当机立断跨入内线脱手一投。 球在篮筐沿上不断打着圈，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一个不稳，落入了球网。 “哇！！！” “真的让陈大壮他们赢了！” “屌丝逆袭啊！” “斐子，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个巴掌？” 顾小斐呆若木鸡地扒住鸡窝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把军令状撕了还来不来得及？ 沈萧然没理已经在脑内演示一百种逃避现实方式的发小，在嘈杂声中来到张小巴身边。 张小巴朝他仰起脸，“我害顾小斐要背人跑圈了。” 沈萧然把他的呆毛压了压，“赛场本就有输有赢，输了本是件很正常的事。是他自己飘了非要去挑衅别人。这件事情告诉我们，没事儿不要乱蹦哒。” 张小巴颔首，头上的呆毛又顽强地翘起，“有道理。” 突然被一只古铜色的手臂强势搂住，粗犷的声音激动不已，光头老师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班宝同学是吧，我观你骨骼惊奇，是个练田径的好苗子！要不要考虑来我们校田径队？保证在我的悉心教导下，不出一日，你绝对能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张小巴礼貌婉拒，“谢谢老师的厚爱，不过我当前还是以学习为重。” 然而光头老师铁了心要挖苗子，“学习好啊，学习多累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人干的事儿吗？来老师这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广阔天地吧孩子……” 沈萧然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老师，他也是清北的苗子。你确定要跟老庞和学校抢人？” 光头老师一愣。这位班宝同学这么厉害？ 沈萧然趁机揽着少年离开。 光头老师回过神来，仍不死心，在身后苦苦挽留。 “同学，你天生是田径的料子啊！咱们学校还缺清北的学生吗？咱们学校缺的是一个世界冠军啊！这不离高三还有一年嘛，你大可以主攻学业，课余时间来练练也行啊，鱼和熊掌可以兼得的嘛……” 张小巴喃喃自语，“可是我不想要熊掌。” 沈萧然闻言低笑，带着他走远，“那咱们就不要。” 第89章 我是小菜鸡 事实证明，人生在世，最好不要太过嘚瑟，否则容易栽跟头。 顾小斐弱柳扶风地扶着额头，脚步踉跄仿佛要现场来一套醉拳。 “哎呀……哎呀呀呀……我好像有点儿……” 还未呻吟完，就听见一声诧异的惊呼，“快看！老庞戴假发了！！” 顾小斐手一放，扭头四顾，“哪里哪里？” 结果老庞人影是根本没见着，倒是注意到周围同学们一言难尽的目光。 反应过来的顾小斐恼羞成怒，“赵大伟！你诈我！” 赵伟悠闲地双手放在后脑勺上，“既然不晕了，就赶紧背人跑圈儿去吧。再不去就下课了，到时候可就是全校师生一起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了。” ……我去！他得跑快点儿。 顾小斐：“跑就跑，反正有沈小然陪我一起。” 陈大壮：“谁说他俩也要跑了，跟我们立赌约的是你啊。” 顾小斐：“！” 严刚：“我们自始至终说的都是‘你’，不是‘你们’。” 顾小斐仔细回忆…… 回忆不起半点。 陈大壮：“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只针对嘴欠的人。” “……” 这仨一定要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始明事理吗？ 顾小斐可怜巴巴地回望沈萧然和张小巴。 沈萧然：“早死早超生。我们先把篮球运回去，就不参观了。” 张小巴：“加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呜呜……连小巴都这样…… 顾小斐悲伤地回头，脚步沉重地向教学楼走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周围实力吃瓜的同窗们一窝蜂跟了上去，连远在操场的女生们都闻风而来。吃瓜群众的队伍愈发壮大，在后方亦步亦趋。 遥遥一望，顾小斐仿佛大佬出街。 意料之中，已经无人练球。沈萧然和张小巴把四散的篮球装回网兜里。跟来时一样，张小巴又只分到其中一袋。 待把篮球全部运回器材室，物归原位之后，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 沈萧然朝角落走去，“还没下课，想回去吗？” 张小巴诚实地摇摇头。 他不想。体育老师说不定还在守株待兔。 “那我们就在这待会儿吧。”沈萧然手臂一抬，拎起器材室角落的体操垫，铺在器材架边上，率先坐了上去，后背放松地靠在架子上，支起一条长腿，拍拍身边的位置，朝少年一抬眸。 没有拒绝的理由，张小巴坐到了沈萧然身边。学着他靠在架子上，再支起一条腿。 器材室由于位置偏僻，不太见光，冬日里是有些阴冷的。 两人静静地坐了会儿，沈萧然逐渐陷入思绪。在某一刻察觉身边的少年像小动物一般，一挪一挪逐渐贴近。 他撩起眼睑。 张小巴浑身散发着和谐友爱的光辉，“这里寒气重，你穿得少，挨在一起总归暖和点儿。” 沈萧然没有解释自己不冷，任由少年紧紧挨着自己。大腿相触，手臂相贴。 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寒凉的充斥着难闻皮革味的器材室里，男生和少年依偎着相邻而坐，无端营造出宁静温馨的氛围。底下的体操垫似乎变成了沈家客厅里的沙发。 他们默契地想起了一人一豚在午后沙发上看书rua毛、发呆睡觉的日子。 阳光逐渐偏移，沈萧然肩上突然一重。 低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一边脸颊被挤出一团软乎乎的肉，看得沈萧然一阵手痒。 终究是不忍心打扰。 少年睡相极好。一动不动，呼吸轻而匀称，这种姿势下，也没有张嘴流口水，头发细软，乖得不像话。 阳光似也偏爱这副模样，在他脸上辗转流连不愿离去。 沈萧然伸出修长的手，替少年将扰人的阳光严严实实遮挡在睡梦之外。 …… 蒋书书的脑细胞正在物理课上疯狂冲锋陷阵，慷慨赴死。 她表情认真，无比专注，逐渐迷茫，眼神失焦。 就是说，每次上物理课，她都怀疑自己的iq不太达标。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对半年前选科时的自己说…… 你特么对自己的认知清醒一点！ 第无数次深深懊悔之际，楼下一道熟悉的跳脱声音由远及近。 “我是小菜鸡——我是小菜鸡——我是……小菜鸡——” “噗！！！” 边上抓紧老师讲题间隙喝水的男生喷出一大口水，前桌的校服瞬间遭殃。 “抱歉抱歉……不知哪位仁兄如此大张旗鼓，菜也不是他的错，昭告天下做什么？” 连台上慷慨激昂的老师手中的粉笔都微妙一顿。 蒋书书刚好坐在教室内侧的窗边，悄悄探头往下一望。殊不知后边的一列同学都跟她一齐悄悄探头。 这一幕在讲台上的老师看来简直无比显眼，就像一列探头探脑八卦的大鹅。 不过这位老师并没有呵斥。 咱就是说，老师也是人，也是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八卦玲珑心的。 脚步无声移动。蒋书书完全没发现自己物理老师正站在她边上，跟她一起往下瞧。 楼下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果然，那个高二一班的顾小斐正背着一个壮男，边绕教学楼跑圈儿边高声大喊。 越跑越慢，声音越来越撕心裂肺。 周围还围着一群跟跑的学生，声势浩大，仿佛追星现场。 蒋书书眯眼仔细一瞧。 很好，都是高二一班的，她甚至在一片乌压压的头中看到了自己的好姐妹，估计这会儿正乐得不行。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气急败坏暗含羞耻的暴喝。 “顾小斐！！你给我滚上来！！！” 楼下一群人纷纷顿步，中间的显眼包心虚地一个趔趄，跟壮男倒成了一团。 “唉。” 耳边是她们物理老师看似怜悯，实则幸灾乐祸的叹息。 “可怜的老庞。这群学生有朝气啊，大概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吧。” 蒋书书还来不及惊一惊，门口又是“笃笃”两下敲门声。 她一边嘀咕今天这节课还真不寻常，一边向门口望去。 物理老师像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心虚地绕过讲台来到门口，“任主任，有什么事吗？” 第90章 抽样调查 任和仁一个教导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还是在这个点，不仅物理老师，底下一众学生也很是诧异且忐忑。 难道他们班谁惹祸了？ 任和仁环视了一圈底下的学生，不动声色扫过项姚和脸色苍白的岑希。已经新换上的镜片后方的威严眼神让每个学生不禁正襟危坐。 “学校临时有一个抽样调查任务，需要对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情况进行更进一步的了解，七班被选中为调查对象。接下来我随机点几个人，来我办公室进行谈话。你们继续上课，希望没影响到你们。” 物理老师：“哪说得上什么影不影响的……” 任和仁状似随意挑了几个学生，转身离开前拍了拍物理老师的肩膀，“老庞这些年兢兢业业，也挺可怜的，头发都不剩几根了，这些话可千万别让他听着。” “……好的。” 任和仁中午去找黄校医谈了会儿话，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严峻。 如果霸凌现象属实，并且已经到了岑希两次不得不上校医院的程度，至少说明这当中包括数不胜数的暴力行为。 不过毕竟岑希一直坚称是自己伤的，黄校医也没见过霸凌人士，没法绝对地盖棺定论。 之后他又去找了林自成，提及自己今日无意中看见岑希的腿伤了。 但据林自成的口风，七班同学关系和谐，班风良好，学生们向来对岑希照顾有加。 林自成：“只是岑希同学或许是因为语言障碍，不太主动与人沟通，而且我怀疑……” 他好像很为难地开口，“这么说可能有些直白，但据岑希同学平日里的表现，我怀疑她的心理和精神状况有问题。” “就如您今日所见，她的身上时不时会添些伤。” “因为她有自残倾向。” 自残倾向…… 这是林自成作为班主任给出的说法。 想起在校医室提起林自成时，黄校医话里话外地暗示林自成师德败坏，他不禁对这个学校一直重视欣赏的班主任起了疑。 蒋书书一脸懵逼地被挑中了，这会儿跟其他几个同学一道跟在任和仁后面。 主任室在另一幢办公楼。本就是上课时间，楼下空地上空无一人，何况这里平常根本没什么学生老师活动。 那些领导的办公室一天到晚房门紧闭，他们在对面走廊上从来没望见过人，经常怀疑他们学校的领导们是不是在家偷懒。 这栋办公楼安静得令人窒息。蒋书书几个学生感受到莫名的威压，拘谨地在后边安静如鸡，连脚步声都不敢太大。 任和仁确实是随便挑的人，但也不是完全随机挑的。 至少他要避开那几个眼熟的平常时常跟项姚一起走的女生。 到了主任室门前，他打开门，对身后的学生道：“只是一些很平常的问题，旨在了解你们的真实情况，照实回答就行，不必有压力。这次是一对一谈话，你们一个个进来。” 他随意指了一个学生，率先进行“抽样调查”。 蒋书书和余下的同学在门外面面相觑。 搞这么正式的吗？ 蒋书书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前面出来的同学都说确实是一些很平常的问题，也很容易回答。只是几乎每一个人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对劲。 蒋书书进去轻轻掩上门，双手不由自主交握在身前。 任和仁伸手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不用紧张，只当寻常聊天就行了，你们的回答最终会以匿名的形式被保存。” 蒋书书：“好的……” 如之前一样，任和仁从一些生活作息、学习节奏、意见建议等不相关的问题开始着手。面前摊开一本本子，还真在一丝不苟地做记录。 毕竟这些回答对于学校纠察自身问题还是有点儿价值的。 发觉任主任的态度还挺和蔼的，不催促不严肃，随着回答蒋书书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察觉学生的情绪变化，任和仁逐渐开始旁敲侧击。 “对老师们的教学方式都还适应吗？” 蒋书书：“老师们的教学水平都很高。” 一中老师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听不懂也是她的问题，比如物理…… “看来我们七班的老师都深受同学们欢迎啊。” 蒋书书一顿，非常违心地附和，“是啊……” 除了那个利欲熏心、冷漠自私的林狗…… 任和仁将这微妙一顿看在眼里，边记录着什么边丝滑地进入下一个话题。 “听你们林老师说，七班学生之间关系都很不错。我记得你们班有一个特殊学生，好像是叫岑希。” 蒋书书颤了颤眼睫。 “当初学校录取她也是经过了多方面的考量，还是觉得她完全可以并且有权利像正常学生一样，上学升学，交友玩闹。这一年多下来，相信你们相处得都很不错了。” 他注意到女生无意识收紧的双手，扶了扶眼镜，“不过根据与林老师的交谈，我们了解到岑希可能有一定自残倾向。” 蒋书书“唰”地站起，胸腔中似有一股气在横冲直撞，气极反笑。 自残倾向？！ 亏他编得出来！ 任和仁像是没看到，继续道：“不过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们不能凭林老师的一面之词就加以确定。你们作为同学，毕竟和她相处时间最多，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对这个凭空捏造出来的，替施暴者掩埋罪行的，让受害者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问题…… 想到中午在食堂原要站出来，又被同伴拉住的自己。 她那时不是被拦住了。真要站出来，难道旁人还真拦得住她不成？ 归根到底是她退缩了。 但她不能一退到底，成为沉默的刽子手。 蒋书书下定决心，重新落座，直直地看向任和仁，“您刚才说这次的回答是匿名的对吧？” 任和仁：“我保证。” 蒋书书深吸一口气，“关于刚才的问题，我想重新作答……” …… 前面做完“调查”的学生已经回去了。 好奇的同学凑上来，“这么快？都问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特别的，就问问学习怎么样，生活怎么样，老师怎么样，同学怎么样的，老生常谈了都。” 他们瞄了眼角落艰难起身的岑希，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最后一个问题。 第91章 约定 庞应国这大半生来最得意的学生是沈萧然，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学生就是顾小斐了。 他倒是想像菩提老祖一样—— “日后你犯起二来，不把老师说出来就行了。” 奈何现在几乎全校师生都知道—— 喔，那个高二一班的顾小斐。 又是一次念叨得口干舌燥的教育，他也不知道顾小斐下次犯二的时候能想起多少，手撑额角，头疼一挥。 顾小斐就如刚被放出五指山的猴子，蹦蹦跳跳找好兄弟去了。 结果找了一圈儿都没看见两人的人影，灵机一动，寻去了器材室。 “沈小然——” 乍乍乎乎地喊着名字，头往器材室门口一探。 器材室内，两个男生亲昵安然地靠坐在架子边。 少年还在熟睡。 沈萧然放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的手，朝顾小斐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抵在嘴唇边。 顾小斐点点头，比了个ok，蹑手蹑脚蹲在张小巴旁边。 少年睡得恬静，皮肤白皙，呼吸清浅，头发在透进来的阳光下呈现出神秘的褐色，宛如童话世界里沉睡的小王子。 顾小斐低声道，“不愧是小巴，睡得真有素质啊。” 要是他这么睡，哈喇子都能把沈小然肩膀浸得湿透。 当然，前提是沈小然愿意给他靠。 沈萧然看了眼时间没有出声。 顾小斐就闲不下来，安安静静蹲了没一会儿，就欠欠地伸出手戳向了他觊觎已久的小肥肉。 刚在少年脸颊上戳出了一个小坑，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钳住了手臂。 沈萧然一言不发看着他，目光核善。 “嘿嘿……”顾小斐讪讪地收回手。 不过张小巴还是被戳醒了，眼睫微颤，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顾小斐心虚的“罪过罪过”，还有沈萧然低沉柔和的声音，“醒了？” 于是这次睡得尤其沉，刚醒来的小巴同学呆呆地看着沈萧然收好了垫子，呆呆地被沈萧然牵住了手腕，呆呆地听着顾小斐叽里呱啦，跟着两人朝教学楼走去。 经过三楼楼梯口之际，正好瞧见岑希拄着双拐杖费劲地拐出教室。 周围的学生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倒是很多人看着她的后背眼神异样。 张小巴发完呆了，几步上前扶住她，“你要去哪儿？” 岑希看见他们眼睛一亮，把一根拐杖收入另一只手中，从冬季校服大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颜色老旧的圆形铁盒子。 她把铁盒子往前一递。 顾小斐指指自己，“给我们的？” 岑希点点头。 顾小斐好奇地接过来，一打开盒子，浓郁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 一个个胖乎乎的方形饼干堆叠在铁盒子里，挨挨挤挤。 顾小斐：“哇！看上去好好吃！都给我们了吗？要不你自己留点儿吧。” 岑希摆摆手，伸手比划了一阵，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顾小斐一头雾水。 沈萧然看向张小巴。 张小巴翻译道：“里面的饼干是她妈妈亲手做的，她每天都能吃到，不缺这一份。不过这个铁盒子是家里专门用来给她带小饼干的，问我们回家之前能不能还给她。” 顾小斐连忙回答，“当然，你放学之后稍微等等我们吧，顺便还能送你回家。” 岑希犹豫着点头。她其实不想麻烦他们，不过就快上课了，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 岑希朝他们三人招招手，重新拄着拐杖转过身打算回教室。 张小巴三人突然眼神一变。 “岑希。” 岑希顿住拐杖，沈萧然大步跨到她背后，迅疾且轻地撕下一张纸。 她回过头发现沈萧然站在她身边，微微疑惑，沈萧然只朝她清浅地笑笑。 她再看向叫住她的少年，张小巴朝她认真道，“谢谢你的饼干。” 岑希腼腆地扬起嘴角，弯起眼睛，露出他们所见的第一个笑容。 仿佛被冰雪掩埋的花朵破冰生长，就像被乌云遮盖的星星一闪一闪。 告别了女生，三人继续朝楼上而去。 顾小斐再也憋不住地忿忿不平，“太可恶了！肯定又是什么姚的那群人！她们不学习的吗？怎么一整天的没事干专找人麻烦。还有那群看热闹的，有眼睛看没手撕啊！” 张小巴没说话。 沈萧然边走边慢条斯理地把那张写满污言秽语的纸撕得细碎，尽数扔进教室后头的垃圾桶。 …… 最后一节课偏偏又是老庞的。英语老师请假了。 老庞，拖堂专业户。 尤其是后边没课了，更是拖得毫无压力，无所顾忌。 好不容易等到老庞宣布放学，早就收拾好书包的顾小斐跟火烧屁屁一样跳起来，冲到沈萧然和张小巴身边。 “快点儿快点儿！” 由于他是最馋嘴的一个，铁盒子干脆放在他那边。说好的回家之前还别人的，不知道七班都放学多久了，岑希是不是还在等。 结果有一个人比他更急，“咻”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苏浅浅周一也打工吗？太辛苦了吧……” 待两人收拾完书包，三人一起下到三楼，发现刚刚冲出去的苏浅浅站在七班门口，面色是抑制不住的担忧慌乱。 顾小斐打招呼，“哟，苏浅浅你怎么在这儿？咋啦？” 苏浅浅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岑希不在教室里。” 顾小斐一愣，“我们还想还她东西呢，是不是等不及回家啦。” 张小巴往教室里望去。七班应该下课很久了，教室里的学生几乎走光了，只剩下一个还在扫地的值日生，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地打扫。 苏浅浅反驳道：“不可能。我中午跟她约好一起回家的。” 张小巴和沈萧然对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 顾小斐：“那她腿都瘸了，这个点跑哪去啦？” 那个值日生出门准备倒垃圾，经过他们身边时，丢下一句，“她被项姚她们带走了。” 顾小斐面色一变，慌忙叫住那人，“喂！等等！她被她们带哪儿去了？” 那人没理他，提着垃圾走远了。 却不想顾小斐这个轴的直接追上来，抓住他不放，“岑希被带哪儿去了？” 那人挣扎无果，无奈道，“我哪知道啊。” 顾小斐着急得气愤，“你……你们明明看到她被带走了，明明知道那群人不怀好意，为什么不阻止？” 那人面无表情，就这么看着他。 张小巴搭上顾小斐的肩膀，“找人要紧。” 苏浅浅面色凝重，“果然是被找麻烦了……” 顾小斐无头苍蝇似的急得团团转，“学校这么大，我们去哪儿找啊？” 沈萧然：“去没有监控的地方。” 第92章 没有用的 虽说缩小了很大的范围，但真要找起来，一中没有监控的地方还是不少的。 苏浅浅楼上楼下地跑着，把每一层楼的女厕所都找了个遍。 张小巴三人以教学楼为中心，分头呈辐射状往外寻人。 额头上急出的热汗转眼又被寒风吹散。校园四处有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这个点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四周空荡，他们从来没觉得学校这么大过。 最后四人寻觅无果，聚集在教学楼下。 苏浅浅：“都没有。说好的校园霸凌经典场景是女厕所呢……” 顾小斐一声低骂，“艹！这群人不会把她带外面了吧？她腿还是那个情况……” 张小巴刚来一天，对学校的完整地图尚且不熟悉，根本无从推测，下意识看向沈萧然。 “还有哪里？隐秘的、没有监控的、人迹罕至的……” 沈萧然沉吟片刻，眼神一动，看向教学楼后方，“小超市。” 小超市只有一扇门，早就关门了，监控设在大门门口。 这里是整个学校最边缘的建筑，但在小超市后边有一片绿化。很小的一片灌木丛，荒草野蛮生长，一丛丛几乎及膝高。 灌木分布严密，挨挨挤挤，可能是间隙不足，加上荒草夺取养分，长势并不喜人，奇形怪状。由于品种原因，枝叶还算繁茂，并不似教学楼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光秃秃一排。 这里不知是从没打算规划，或是被人遗忘了，大家都怀疑这片绿化从建校开始就没有人打理过。 这儿后方就是学校的围墙了，实实在在的边缘之地，地儿又小，没有铺设的小道。再加上小超市严严实实挡在前面，很少有人注意过这里。 就算有人注意到，那也就只是注意到罢了。 毕竟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闲着蛋疼没事儿干，往这块道路不通又没什么用处的小地方钻。 至于为什么要加个“一般”，因为万事皆有可能。 顾小斐就是那个“非一般”的闲着蛋疼没事儿干，高一入学之初解锁新地图一样这晃那晃，最后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拉着沈萧然非要往里钻的人，美其名曰要踏足校园的每一寸土地。 直白地讲，就类似于来福标记地盘。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当然，这儿没什么特别的，没有宝藏，没有毒蛇。 只有因为人迹罕至，枝叶间大片小片的蜘蛛网。 灌木掩映之间，一个女孩倒在地上，衣衫凌乱。外套被暴力褪去了一边，内衫上卷，领口大开，下半身光裸。 无神望着橘红天空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她坐起身子，艰难地套上裤子，匆忙拉下衣衫，遮住一身的伤。 受伤的脚轻轻着地，疼得眉头紧锁，仍然坚定地一瘸一拐往外走去。 她得早点儿回教室。 她跟浅浅约好了一起回家。 她跟顾小斐他们约好了要拿铁盒子。 小超市拐角处，寻来的张小巴一行人与狼狈的女生撞了个面对面。 岑希扶着墙角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却安静得令人心疼的女生，苏浅浅捂住嘴，眼眶迅速泛红。 张小巴三人愣了一下，默契地背过身去。 苏浅浅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情绪上头的时候，松开紧握的拳头，上前迅速帮女生把领口、衣摆和外套理好。 深呼吸一口气，“好了。” 张小巴三人闻言转过身来。 迎着几人的目光，岑希低垂下眼眸，神色不安，眼神闪躲。仿佛干了坏事，应该受人唾弃的是她。 她只是…… 她明明最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 这副卑微的，软弱的，可怜的，处处昭示着她与他们不同的模样。 他们会不会怜悯自己？会不会从此对她小心翼翼？会不会到最后发觉跟她当朋友是真的很麻烦？ 苏浅浅扶着她，语气隐忍，“你的拐杖呢？” 岑希低着头比划。 张小巴：“被项姚她们抢走了，不知道丢在哪里。” 平时最沉不住气的顾小斐此时却没有骂骂咧咧，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像中午在食堂那样蹲在她身前。 “上来，我背你。放心，一回生二回熟，我背人的技术是愈发熟练了，司机就在校门口等着，这么一小段路轻轻松松拿捏。” 天色也不早了，岑希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的伤磨磨蹭蹭到天黑，抿了抿唇就趴了上去。 被项姚一群人经手的拐杖是找不到了。经过校医室时，黄姐已经回去了，门上了锁。 不过他们学校的校医室安全管理向来不严格。沈萧然试着推推窗户，果然推开了。 他利落地翻身进去，递了两根拐杖出来，张小巴接过。 沈萧然：“只能先斩后奏先向黄姐再借两根了。” 穷惯了的苏浅浅比较在意一个问题，“之前借的两根拐杖怎么办？还不了了啊。” 沈萧然翻出来，合上窗，“让黄姐直接找项姚要去，是还是赔是她们的事情。” 几人坐上顾家的车。 车内气氛窒闷。 苏浅浅轻轻吸了吸鼻子。 岑希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着急比划。 ［我没事的。你别哭。］ 反正被发现了，苏浅浅也不掩饰了。狠狠一吸，红着眼眶，带着哭腔。 “我要是早点儿来就好了。我要是早点儿来你就不会被她们带走了……” “我们要是没找过来，你没有拐杖，就要这么一步步走回去吗？你是不是还打算爬楼梯回教室找我们……万一我们已经回去了呢……多疼啊……” 岑希又是着急地比划。 ［我不疼的。真不疼，已经习惯了。］ 苏浅浅越来越绷不住，“呜呜……你比划啥呀？我看不懂……你不带着手机嘛，你倒是联系我们呀……我们肯定蹄子一刨就冲过来了啊……” 岑希的手顿住，缓缓抱住了她。苏浅浅埋在她肩膀上哭得惊天动地。 坐在对面将女生所有手语尽收眼底的张小巴缓缓开口，“岑希，你有没有想过反抗？” 女生没有动作，天色渐黑，她的侧脸融进昏暗里看不清神色。 张小巴又道：“我已经把你和项姚的事情报告给任主任了。” 岑希轻轻转头看向他，环着苏浅浅的手在她后背动作。 车窗外华灯初上，路灯明灭下，张小巴看清了手语。 ［没有用的。］ 第93章 明天见呀 车子在一幢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 苏浅浅已经平稳了情绪，拿起拐杖，扶过岑希，“我送她上楼，你们先回去吧，我家就在这附近。” 张小巴三人没多说什么，替她们打开车门，一起将岑希扶下车。 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在小路边扔完垃圾回来，看到眼前价格不菲与这片格格不入的豪车，也只是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面色担忧。 不想正好碰见伤了腿的女生从车上艰难地被人扶下来。 “希希！” 岑希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她迅速背过身，急切中带点恳求地朝张小巴比划。 ［不要告诉我妈妈。］ …… 在岑希妈妈的盛情邀请下，原本要打道回府的几人一起跟着上了楼。 房门打开，是一套面积不大但整洁干净的老式套房。 正在饭桌前摆碗筷的男人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愣了下匆忙走上前，“怎么了这是？” 李素萍低头帮女儿换鞋，给客人准备鞋子，“说是自己不小心扭伤了。” “这……严不严重？鞋等会儿换，咱们去医院看看先。”岑建华说着就去拿手机和钥匙准备出门。 岑希慌忙摆摆手。 ［同学已经带我在校医院看过了，医生说休养几天就好了。］ 岑建华开始换鞋，“校医院靠谱嘛？” 岑希急急比划。 ［真的没事，不要去医院花这个冤枉钱了。］ 岑建华皱眉，“花点钱算什么，万一骨折了没处理好会落下病根的。” 接收到女生的求助信号，顾小斐帮忙解释道，“叔叔不用担心，我们校医不能说华佗在世，那医术也还拿得出手，至今从没误诊记录，看了病的学生都说好。” 张小巴：“药已经给她带回来了，记得抹就行。” 岑建华这才歇了上医院的心思。 岑希趁着在车上已经把自己拾掇得差不多了，只有外套脏污。 李素萍以为是摔倒时弄的，扶着她到房间换衣服，忍不住心疼。 “去食堂吃饭这么急做什么，不都给你带了饼干，好歹垫垫肚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小斐闻言一拍脑袋，“差点儿忘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铁盒子，不好意思地说，“阿姨做的小饼干，今天我们给吃了……主要是我。” 岑建国看到东西一愣，面色复杂地接过铁盒子，“谢谢你们送希希回来。其实今天我和阿萍都很高兴。” “希希自从上了高中以后，虽然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我们都感觉她很压抑。这孩子……明明是我们俩不争气，害她一出生就跟别的小孩儿不一样，却从小到大都很体贴我们，受了苦也不说，总是自己憋着。” 四人的眼神一动。 毕竟女儿情况特殊，岑建华和李素萍一直担心她在学校里因为这份不一样会遭受歧视，所以一开始也曾猜测她跟新同学的关系不好，偷偷联系过她们班主任。 不过那个林老师态度坚定地安抚他们说，岑希和同学们相处得都很不错。 他们才放了心，只以为是高中课业压力太大了。 岑建华：“她上高中以后就没怎么在家聊起她的同学和朋友，之前有段时间倒是偶尔会提起一个女孩儿，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提过了。今天看到你们，我们俩都很欣慰。” 张小巴眨了眨眼，“一个女孩儿？” “啊，就你们班一个叫方俞的女生，听希希说起来，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们……现在还在一起玩吗？”岑建华下意识把面前几个年轻人当成了女儿的同班同学。 方俞…… 四人相互对了对眼神，显然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应该是七班的，但他们见到的岑希从来都是一个人…… “怎么了吗？”岑建华见几人反应不对，还以为两个女孩子之间闹崩了。 “叔，其实我们跟岑希不是同班的，不太了解她们之间的情况。”顾小斐心直口快。 “啊？” 苏浅浅暗暗揪了顾小斐一下，“但我们是朋友。” 顾小斐疼得不动声色地直吸气，“对对，我们虽然不同班，但缘分来了挡不住啊，友谊就这么美好地降临了。” 这一段插科打诨把岑建华逗笑了，历尽风霜的脸上笑颜舒展，眼神慈祥，“希希很幸运，你们都是好孩子。” 房门咔哒一声，李素萍从房里出来，看见岑建华手中的铁盒子眼神诧异，“今天希希忘了带走吗？” 岑建华扬扬铁盒子，“希希今天送给同学吃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李素萍高兴地说：“你们要是喜欢，阿姨以后再多做一份，让希希给你们带学校里。” 张小巴：“谢谢阿姨，阿姨做的饼干很香很好吃。不过做这么多太辛苦了。” 顾小斐疯狂点头，间歇性高情商，“阿姨做的饼干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您要是天天给我们做，怕是都得进我的肚子里，假以时日我必定少年发福。所以我们还是馋了去蹭蹭岑希的就好了。” 李素萍被夸得眉开眼笑，“没想到我做小饼干的手艺还不错，这门手艺还是岑希上了高一之后我才学的。” 她嗔怪道，“你们学校学习抓得也太紧了，学生动不动就要留下来互助学习，这可不得饿肚子。” 顾小斐一头雾水，“啥互……”话未问完，就是一声惨叫，“啊——” “呀，孩子怎么啦这是？”夫妻俩被吓着了。 苏浅浅收回禁言的右手。 沈萧然微笑道：“没事，他自小有抽筋的毛病，一会儿就好了。” “哦哦……” 张小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阿姨，岑希怎么没跟您一起出来？” 李素萍：“还在收拾呢，我刚把她扶进去就被推出来了。这孩子，大了连这种时候换衣服都不好意思地偏要避着我。” 苏浅浅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一蜷，张小巴和沈萧然似有所察地对视一眼。 房门在这时打开，女生扶着门框出来。李素萍赶紧扶住女儿，这才发觉一直忘了招待客人。 “这个点了，我下去再买些菜，你们填饱肚子再走吧。” 餐桌不大，就是四四方方的小矮桌，要再加几个少年少女肯定是很勉强的。桌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朴素家常。 不过他们并不嫌弃这种事情，只是岑母少不得要专门跑一趟，说不准为了招待他们还要大鱼大肉破个费。再说家里人已经做好饭菜了。 四人婉拒了岑母的邀请。 临走前，换完鞋的张小巴转身朝女生摆摆手，“岑希，明天见。” 苏浅浅也挥挥手，“明天见。” 顾小斐元气满满，“明天见！” 沈萧然：“明天见。” 岑希看着他们，弯了眉眼，用力地点点头，向他们招手，“嗯。明天见。” 这一天，她久违地期待天亮，期待上学。 第94章 摸肚肚 四人出了门，氛围就突然压抑了起来。 顾小斐都不复刚才的嬉皮笑脸。 四个人沉缓的脚步声在楼道内回响。 待下到一楼，出了居民楼，苏浅浅向后看了眼，才开口，“我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很多伤痕，新的旧的，藏在衣服下面。我怕……这只是我窥见的小小一部分……” 项姚那群人很放肆，也很谨慎。 每次开始实施暴虐，寻求变态的愉悦之前，都会确定附近有无监控。并且熟练地把握好度，不在显眼的地方留痕迹，足够折磨人，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之前岑希脸上的伤和这次的腿伤，不过是她们没料到的两次“意外”。 苏浅浅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心不在焉地朝他们伸出手掌，“我回家了，拜。” 她离开后，三人坐上车。 昏暗的车厢内，顾小斐低着头一言不发。 突然狠狠砸了一拳椅垫，“这些变态恶毒的混蛋！今天岑希怎么会是那副模样？她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胸口起伏，越想越愤怒，“等明天去了学校，我要她们好看！” 坐在对面的沈萧然慢悠悠开口，“你想怎么要她们好看？揍她们一顿，吃个处分，然后让她们继续变本加厉地朝岑希发泄怒火？” 顾小斐：“……那就揍到她们不敢动她为止。” 沈萧然点点头，“嗯，把她们揍进医院，吃个一级处分，赔个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并且人家根本不缺那个钱，说不定不把你告到警局不罢休，惹你个一身腥。等她们一出院，再把岑希折磨一遍。哦，应该不止一遍。” 张小巴把沈萧然的阴阳怪气翻译一遍，“她们想要找岑希麻烦，总能寻到机会的。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岑希身边保护她。” 顾小斐也不是真的莽，真的傻，就是一时气极。此时也冷静下来了，抠着无辜昂贵的皮质椅垫，嘟囔道，“那要怎么办嘛……” 张小巴：“不知道任主任调查的进度如何了。七班和我们甚至不在一层楼，岑希现在这个状态确实让人不放心。” 沈萧然的轮廓在窗外路灯的投映下有种冷淡的味道。 “她们有特权，我们也有特权。还得问问岑希的意思，不过我想她一定没意见。” “啥意思？我们有啥特权？”顾小斐一脸问号，“别耍酷了沈小然，快点儿告诉我……”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顾小斐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母上大人”四个字。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挂了电话，伤心欲绝扑到沈萧然身前。 “沈小然！我要去你家蹭饭！就因为赵女士饿了，他们竟然不等我这个亲亲儿子把饭给吃完了！我才不吃残羹冷炙，我要去你家吃饭！” 沈萧然嫌弃地避开他，“坐好。安全带不是给你扯着玩的。” 他看向张小巴，“家里有人备饭吗？” 顾小斐突然想起小巴同学现在就是个孤苦伶仃，独身一人的可怜孩子。沈小然起码还有王妈一起陪着吃饭呢。 一想到小巴同学回去之后，一个人面对偌大的餐桌，冷冷清清，独自进食，说不准内心一个脆弱，就跟电视里那些悲情男主角一样，边抹眼泪边嚼饭。 顾小斐可被自己想像的画面心疼坏了，连忙热情相邀一同蹭饭，“咱们仨相识第一天，可不得一起吃顿饭纪念一下。小巴也一起来吧，王妈的手艺可好了！” 沈萧然：“如果不介意的话。” “好啊。”张小巴确实也挺想念王妈做的饭菜的香味了，虽然没怎么尝过。 …… 张小巴看着沈萧然用虹膜解锁了大门，拽着书包带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莫名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明明才离开这里没几天而已。 顾小斐进门熟练地换上鞋，“王妈，我来啦！” 王妈已经将饭菜摆上桌了，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哟，小斐今天来啦。” 再看到后面跟进来的俊秀少年后，她不由得一愣。小然还没带小斐以外的孩子回过家。 “这位是……” 沈萧然替张小巴拿了双鞋，介绍道，“这是我的新同桌。” “阿姨好，我叫张小巴，今天刚转学来一中。”张小巴礼貌问好，背着双肩包郑重问候的样子特别好好学生。 就是那种最讨长辈欢喜的好好学生。 王妈一看张小巴就对这孩子喜欢得不行。不仅是乖巧气质模样好，还因为她对这孩子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就跟自己的孙子似的。 于是在沈家的餐桌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明明是三个一样大的男生坐在桌子前就餐，唯独张小巴碗里的菜最多，一整个冒尖儿了。 王妈还在不停往他碗里夹菜，听说张小巴独自居住就想起这些年的沈萧然，开始操心起来，嘴里絮叨着。 “孩子你一个人住在家记得锁好门窗，一日三餐不能含糊，可要按时吃啊。来，尝尝这个红烧鸡腿，这可是王妈做得最好的菜之一。” 张小巴被投喂得脸颊一鼓一鼓，看见鸡腿眼睛一亮，咽下嘴里的东西，“谢谢王妈。” 顾小斐看得目瞪口呆，故意闹道，“我的碗像我的心一样空，王妈我不是你最爱的崽了吗？” 王妈笑呵呵，满足得不行。 自从两只小家伙失踪后，饭桌上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温馨热闹过了。小巴这孩子一来，好像缺了的位置就全乎了。 小然都不似前几天那样像完成任务一样地吃饭了。她能感觉到，今天的小然是开心的。 王妈也夹了一块鸡腿给顾小斐，一个高兴，“你们都是王妈最爱的崽！” 顾小斐佯装同情道，“可怜的小宝，要是听到他奶奶除了他以外，竟然还有三——个最爱的崽，怕是要哭到趴倒。”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这话可不能让小宝听去了。” 张小巴优雅夹筷，匀速进食。 默默地吃……再吃…… 碗里冒尖的饭菜渐渐见了底，吃得一本满足。 终于，让他坐在沈家的饭桌上，不受限制吃上王妈做的饭菜了。 确实很香。 沈萧然见少年吃进去的食物多得离谱，看样子还打算继续往吃得红润的嘴里塞，忍不住像喂胖头吃饭时那样，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肚子。 ……结果隔着厚厚的冬季衣物，根本摸不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沈萧然愣了一下，收回手。 张小巴像是没察觉，或是早已习惯，完全不受影响，一口一口吃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第95章 留宿 沈家的客厅一如张小巴悄悄离开之前的样子。 温馨舒适的沙发，角落的宠物饮水机，甚至连那只熊猫食盆都仿佛没有动过位置。 只是他的水豚坐垫不见了。 他不知道这几天沈萧然在家是怎么过的，为什么明知他离开了还留着这些不必要的物件在外边。 是睹物思豚，还是在等他回来…… 张小巴站在展示柜前。 中间那个突兀空缺的位置再没有填上其它东西。 趁沈萧然在厨房里，顾小斐悄悄对他道，“这空着的地方本来摆着胖头的大头照玻璃罐，你知道罐子里面装着什么吗？” 不等他回答，顾小斐就憋不住地自问自答，卖不了一点关子，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与有荣焉的浓浓炫耀。 小拇指和大拇指一伸，比了个骄傲的“六”，“里面装着六块钱。” “那可不是普通的六块钱，是咱们胖头自力更生，挂着小牌牌，领着小伙伴，站了一下午的街挣到的！还有哪家宠物有我们胖头这本事，不挣多也不挣少，就挣个这么吉利的数字！” 张小巴垂着的手忍不住抠了抠裤缝。 “两只小可怜中途把钱弄洒了，里面还有十块硬币是我找回来的呢。” 顾小斐想起那个从黄昏找到黑夜的日子，觉得一切的头昏眼花和腰酸背痛都是值得的。 “沈小然这个闷骚的，看着毫不在意，实际上就差把那六块钱供起来了啊哈哈……专门摆这儿，还贴上胖头的大头照，生怕别人看不到，不知道这是胖头自个儿挣的。” 他乐着乐着，语气突然低落下来，“只可惜胖头失踪后，这罐子也不见了。不知道是沈小然收起来了还是……” 余光忽然瞥见修长的身影从厨房出来。 顾小斐紧急暂停难得的伤春悲秋，话语一收，手臂一伸，揽着张小巴绕圆心做旋转运动，背对展示柜，仿佛第一次上沈家做客，东张西望。 “怎么样啊小巴？我就说沈小然的家很大很漂亮吧……” “嗯。”张小巴配合地点点头，视线一顿，透过二楼的栏杆缝隙看到了放在主卧门口的水豚坐垫。 就像他第一天到沈家的那个雷雨夜里，为了让沈萧然安心入睡，咬着个垫子爬上二楼，陪在他的房间门口。 就像他一直陪在那里。 再次重逢的沈萧然眼下的青黑很重…… “既然你也觉得不错，不如今晚就在这留宿好了。外面天都黑了，这片地广人稀的，这会儿回家多危险啊。正好两个留守儿童相依相伴。” 顾小斐想一出是一出，并且深以为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他再也不用担心两个兄弟会在无人的深夜里对窗孤独了。 他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大聪明。 沈萧然端着切成块的兔子苹果的手一顿，“你管两个年满十八周岁的成年人叫留守儿童？” 他将盘子放在茶几上，“现在这个房子里，只有你跟‘儿童’两个字勉强能搭上点儿边。” 哇靠，还真是…… 突然觉得自己平白无故矮了一个辈分是怎么回事？ “年龄只是一个数字。虽然我的生理年龄还未成年，但按我的心理年龄，在下早已是个成熟boy。”顾小斐故作深沉，还是忍不住较真，“再说过了这个月我就满十八啦。” “哎，对了。”他看向张小巴，“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月底就是我生日了，之前邀了全班同学来我家玩儿，回头我把请帖补给你。” 沈萧然叩叩茶几，“不如坐下来说话？” 张小巴早已眼巴巴望着盘子里的苹果很久了，生怕它们氧化了。 浓郁的香甜气味，是熟悉的品种。 被顾小斐拉着坐下后，一块块吃得仔细又满足。 沈萧然看着这一幕，不着痕迹放慢了自己吃苹果的速度，有意无意地引着顾小斐讲话。 最后绝大部分苹果都进了少年的肚子里。 顾小斐毫无所觉，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中被一个好兄弟隐形克扣了食物给另一个好兄弟。这会儿安逸下来，才想起一件一直有些好奇的事情。 “诶小巴，你怎么还懂得手语啊？也太酷了吧！” 之前每次都在气头上，导致他现在才问出这个问题。 张小巴眨了眨眼，“有个朋友，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所以之前去学了手语。” 准确来说，不是一个朋友，是许多个朋友。 水豚王国也是有一小部分残疾豚的，这当中，有的豚天生就有听力和语言障碍，有的豚则是因为一些后天的不幸意外。 为了能和豚民们无障碍良好沟通，接收他们所表达的热情和喜爱，理解他们的需求，张小巴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就主动向父王母后请求，希望能请一个手语老师。 他想学手语，他想听懂那些很少有豚去注意、去听的孤独语言。 小小的小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看到那些豚民们淹没在豚群中的落寞神情。他想要告诉他们，他听到了他们无声的话语，知道他们不能诉诸于口的喜爱，也想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欢喜和感激。 所以他去学了这门特殊的语言，并且在之后成长的许多年里仍不停地深入学习。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据实说。 顾小斐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在遇到岑希之前，他从没想过身边有这么多无声的缄默者存在。 “小巴呀，有时间能不能教教我？我想着，能学点儿皮毛也好。” 张小巴弯了弯眼睛，“好啊。” 沈萧然懒懒地举起一只手，“带我一个。” 这时顾小斐的手机一振，他掏出一看，“哎哟！忘了时间！”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拎起书包，“门禁要到了，母上大人发最后通缉令了。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就要睡来福的狗窝了。” “沈小然，你照顾好小巴啊！”说着就一溜烟跑了，真就把张小巴留这儿了。 一张喋喋不休的嘴没了，满室突然恢复寂静。 沈萧然端起空盘，“没关系，我送你回家。” 张小巴眨眨眼，抬头看他，“我可以在这留宿吗？” 沈萧然端着盘子的手一顿，“可以。洗漱用品和被褥衣物客房都有备。” 张小巴合上正准备撒个小谎的嘴。 就这么不问原由地让他留下了？ 不愧是他认证的好人。 第96章 不要因材施教 张小巴已经很久没过过如此丰富的一天了。 先是插班入学，压下思念和欢喜在“前主人”面前伪装陌生新同学，而后被罚站，被迫冲食堂，再然后是一节“活力满满”的体育课。 仅用一天就成为青城一中这一届高二一班班宝的小巴同学，现在就是很想泡个澡。 当张小巴换上备用的睡衣下楼时，只有一个想法。 人形上下楼梯就是方便。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兀地决定留宿能有什么用，就是在看到二楼卧室门口的那个水豚坐垫时，心里有点儿难受。 至少他能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制造点声音，转移沈萧然的注意力，在他睡不着的时候陪他看看电视、打打游戏、聊聊天。 ……或者写写作业。 当他在书房找到沈萧然，被台灯下男生专注的侧脸吸引，不由自主愣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沈萧然抬起头，似早有所觉，并不意外，懒懒地一手支颐。 “小巴同学，你的书包呢？” “嗯？”张小巴茫然地答应一声，“在玄关。” 少年站在门口毫无动作，就这样看着他，像是在等他下一句话，明显没明白他问自己书包的用意何在。 沈萧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墙上的闹钟，似笑非笑，“九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写？” 张小巴顺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看，再默默望向刚刚光顾着看脸，完全没注意到的摊开在桌上的习题本。 “……” ……好久没学习了，他竟然忘了每日一作业。 一个人空间富足的书桌，即使并排坐着两个男高，也并不算太拥挤。 少年穿着面料舒适的新睡衣，明明是成熟冷淡的灰蓝色，却无端被他穿出了温暖干净的感觉。 就像星星栖在云上，温暖裹进窗里。 张小巴身上是沐浴后的淡淡香味，是那种像夏天一样的甜甜果香。 少年一定洗了泡泡浴。 沈萧然不记得当初是谁置备的这款浴剂了，跟他用的并不是一个款式。不过他私以为这款香味和身边的少年很是适配。 那种纯真的，清新的，让人心生欢喜的感觉。 刚洗过的头发柔软蓬松，后脑勺的发尾暗戳戳翘起，明显吹头发的时候没注意到。 回忆起刚才少年愣愣看着他的那一幕，沈萧然低着头，不自觉柔软了眼神。 真的很像啊…… 呆呆看着他的样子跟胖头一模一样。 张小巴写得特别投入。 ……毕竟他的时间不多了。 熬夜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熬夜。 ……明明他是留下来替沈萧然纾解寂寞的。 想起自己初衷的张小巴微微转头看向身边人，发现他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脑，敲起了文档。 文档内容是密密麻麻，复杂而又深奥的各科题目。 张小巴天真疑惑地问道，“这是在……” 沈萧然微微偏头，手下不停，语带笑意，“沈氏私人定制，小巴专属摸底题。” 张小巴：“。” “不是说了？我比试卷更可靠。” 张小巴：“。。” “老庞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这样才能因材施教。放心，这回比老庞那套卷子精简实在多了。” 张小巴：“。。。” 确实精简，那些稍微有点儿难度的题目是一道都没有了。 也确实实在，每一道题都在他的能力上限来回蹦哒。 ……突然间没有写作业的动力了。 …… 夜晚的沈家别墅一如既往的寂静，张小巴睁着眼睛躺在客房的床上。 想着明明是在沈家，却和沈萧然分隔两床可真不习惯。 想着上楼时没在主卧门口看到那只水豚坐垫。 想着沈萧然今天有没有开心点。 想着沈萧然是不是又睡不着。 想着想着，就被一阵阵席卷而来的困意裹挟进了黑甜的梦境。 少年担心的男生在这个夜晚，没再用透支体力换取睡眠，没再熬到深夜才勉强睡去。 或许是前阵子太过缺少睡眠，这一觉仿佛具有代偿性质。他睡得格外的沉，沉到失去了平日里清晰的逻辑思维，沉到这个荒谬离谱的梦境如此真实。 阳光像鎏金一样洒进落地窗。周遭静谧。 午后客厅的沙发上，怀中的水豚懒懒眯着小眼睛，如往常一样安静乖巧。 沈萧然一边rua着手下蓬松柔软的毛毛，一边悠闲地翻过一页书卷。 随着纸张被白皙指尖摩挲过发出轻妙的沙沙声，手底下柔软的毛发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绸缎般细腻光滑的触感，抵在膝盖上的部位绵软q弹。 一双光裸的，带着少年特有青涩骨感的手臂揽上他的脖颈。 温凉软软的皮肤抵在他的颈内，似不经意地摩挲一下，下颌被什么蓬松的东西酥痒擦过。 他微微低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慵懒睁着的干净迷茫的眼睛。 他在器材室里按捺着没捏着的小肥肉埋在他颈间，连带着微厚的上唇嘟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年蓬松的头发上，泛起神秘的褐色光泽。 他直起腰身，面无表情，语调无波，却平白透露出一股子委屈的意味，“为什么一定要摸底？我不喜欢‘因材施教’。” 沈萧然手扶着少年柔韧纤细的腰微怔。 少年微微皱眉，低下头来，“我的耳朵好痒。” 沈萧然抬眸，愕然地发现少年头顶两只圆中带尖的耳朵，绒毛细密，毫无违和感地嵌长在少年头上。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快要触到那只小耳朵的一瞬间，他睁开了眼。 窗帘缝隙外的天光已经大亮，沈萧然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快要迟到了。 浴室里又在大清早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淋浴声。 沈萧然下楼时，张小巴已经在餐桌前坐了好一会儿了。 身前的早餐一口没动。 听到声音，张小巴有些担忧地望去。 毕竟沈萧然从来没起这么晚过。 “小然啊，今天怎么起得这么迟？身体不舒服吗？” 时间不早了，王妈将两人的早餐打包，担心地问道。 “没有。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说着他看向张小巴的碗碟，“怎么还没吃？” “想等你一起吃。”张小巴见男生眼下的青黑消失了，有些高兴。 沈萧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随手揉了揉他的头。 少年顺从地轻眨眼睛，完全没有半点不适应。 两人带上早餐，告别了王妈，打开门。 一只棕色的不明物体飞速朝张小巴扑来，就差形成一道残影。 第97章 伙伴重逢 沈萧然对眼前的一幕毫不意外。 郝精神和陈悄悄、陈静静自从那天两只水豚小伙伴接连回家和离开后，第二天照旧来找张小巴玩儿。 是巴弟的主人开的门。 人类只是垂着眼睫静静地看了它们片刻，轻轻地说了句话，像是在问它们什么，但它们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那时候沈萧然只是明知不可能有答案却还是心存侥幸地问了它们一句，“你们知道它在哪里吗？” 但郝精神三只兽不知道这个人类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看上去很不开心，只知道巴弟不在家。 后来两猫一狗每天上午或早或晚来沈家门口点卯。 有时开门的是那个慈祥的人类阿姨，有时开门的是那个人类主人。 即使它们要找的小伙伴不在家，那个人类还是每次都会给它们开门，不说话，也不驱赶它们，只是等它们得到结果后，静静看着它们离开。 它们没想过巴弟是不是离开了。 毕竟连张小拉离开之际都和它们郑重其事地告别了，张小巴不可能不辞而别。 郝精神和陈悄悄对张小巴之前信口胡诌的人豚故事深信不疑，深以为巴弟辛辛苦苦化作人形之后，一定会回来陪在主人身边，以报救命之恩。 对此陈静静嗤之以鼻，也懒得对两只单纯的傻帽戳破。 它也确实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张小巴，只能每天跟着一猫一狗过来碰碰运气。 那小子最好还会再出现，否则它就对着它们兄弟俩来时的那片墙角撒一辈子的尿，不带埋的那种。 今天的门刚开一条缝，郝精神的狗鼻子就灵敏地闻到它心心念念的巴弟的味道，圆圆的小眼珠子一亮，尾巴甩得飞起，想也不想往前扑。 只不过它现在的巴弟早已不是当初的小水豚了，郝精神一脸懵逼地扑到一只小腿上。不过这根本不影响它的热情，扒拉着少年的校裤开心地咧开嘴。 “巴弟！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上哪儿去了呀？我们都找不到你！” 张小巴看清腿上的泰迪，一声“精神哥”差点儿脱口而出，幸亏及时想起身边男生的存在。 重见小伙伴，他也很高兴。主动抱起扒在腿上的泰迪，被热情地舔了好几遍脸。 郝精神没忘记避开嘴巴，它还记得巴弟不喜欢别狗舔他嘴。 门口的奶牛猫也高兴地四下乱窜，“天呐兄弟！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啊！你那个小砖块我都还没玩上呢，简直亏大了！” 黑猫一巴掌呼在奶牛猫头上，陈悄悄被一只猫爪摁在地上，挣扎着破口大骂。 陈静静：“窜得我头晕。” 碍于沈萧然在旁边，张小巴没法跟小伙伴们解释它这几天的去向，而且快上课了，他也没时间跟它们叙旧，只能耐心等郝精神舔完之后，放下泰迪，朝它们招了招手。 转头朝男生道，“走吧，得迟到了。” 沈萧然将这宛如跨物种老友重逢的情景尽收眼底，什么都没说地颔首，跟张小巴出了门。 陈悄悄还被摁在猫爪底下，“喂兄弟！别走啊！我还想玩小砖块呢——” 郝精神跟着郝蓝social人兽界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巴弟那个招手是下次再见的意思。看巴弟背个书包，应该是像他主人一样上学去了。 但是—— “巴弟为啥不跟我说话啊？这么久没见，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讲呢。” 陈静静游刃有余地摁着奶牛猫。平时那是懒得理它，真要较起真来，这只不带脑子的家养猫哪抵得过它黑猫·闯荡多年·刀口舔血·大哥。 陈静静舔了舔一只空闲的爪子，“没看那个人类在他旁边吗？他要是跟我们说话就暴露了。” “啊？暴露啥？”郝精神单纯的狗脑子难得反应过来，“他主人还不知道他是他啊！” 这话虽然乱七八糟，不妨碍陈静静理解，“当然不能让那些人类知道，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些什么。” 沈萧然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少年，“你好像很开心？” 张小巴眨眨眼，“有吗？可能是因为又要见到同学们了吧。” …… 两人一进教室就注意到苏浅浅脸上和毛衣领子外脖子上露出的一道道红痕。 “你们俩可算是来了。”顾小斐凑上来。 张小巴不明所以，“怎么了？苏浅浅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 苏浅浅和岑希的境况其实从某方面来说有些相似。 家庭条件都不太好，甚至很糟糕。岑希因为语言障碍遭到歧视欺凌，苏浅浅因为格外贫穷而与班上的同学格格不入。 两人都是外柔内刚的性子，纤细的身体比其他同龄人都要承受了太多太多。 只是苏浅浅比岑希幸运得多，遇上了一群天真烂漫得有些犯傻的同学，还有尽职尽责、一视同仁的老师。 就连刘文这样阴郁不讨喜的个别人士都实际上没什么特别坏的心肠，除了之前对沈萧然莫名其妙的敌意，也并不会贬低排斥其他人。 也许是基于此，两人一见如故，苏浅浅比谁都要对岑希所遭受的不公平感同身受。 昨晚回家后，苏浅浅躺在床上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气愤。今天一大早就匆匆吃了早餐去往学校。 要说早起，这可是苏浅浅的领域。毕竟是经常天蒙蒙亮就早起兼职打工的人。 苏浅浅到达学校时，其他学生都还没来。 学校教室还是那种最基础的老式门锁，生活技能小达人苏浅浅没花几秒就成功撬开了高二七班教室的门。 花了些时间翻桌上的习题本封面名字，找到了项姚那几人的座位，然后…… 把用绿色荧光笔画的巨大得趴满了整张纸的王八，用强力胶贴在了每一个座位上。 张小巴、沈萧然：“……” 张小巴：“真是有分寸的一击。” 沈萧然扶额，“我们班这群人确实是干不了坏事。” “是吧。”顾小斐恨铁不成钢，“我当时听说之后，特别遗憾她怎么不把王八直接画那几人的桌子上，这样就不是撕张纸的事了。” 张小巴、沈萧然：那可真是狠呐。 顾小斐：“结果她说，她一开始是想这么干的来着，不过那样如果被追究起来……” “毕竟是学校的公共财产，到时候还不得要赔桌子。”当时的苏浅浅一脸精打细算地解释道。 第98章 为什么…… 张小巴：“所以项姚她们就因为这个对她大打出手？她们怎么知道是苏浅浅干的？” 顾小斐叹了口气。 虽然几只王八罢了，根本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甚至幼稚得别具一格。但项姚高傲惯了，因为其睚眦必报的性格和家庭背景，同班同学都处处让着她。哪里肯吃这种哑巴亏。 何况这人的目标群体这么明显，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笃定是岑希干的。 蒋书书试图为岑希辩解。 她一直被动承受着这几人的欺凌，要报复早报复了。就算要报复，那可是一个在沉默中爆发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不痛不痒地简单了事。 不过项姚压根不听。 或者说，她根本无所谓到底是不是岑希干的。 她只是缺一个宣泄对象，一个挽回她面子的工具人。 当苏浅浅听说这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对岑希动手，立马从一班冲了下去，对着满脸胶原蛋白却一脸恶毒的项姚狠狠一推。 “给我离她远点！” 项姚被苏浅浅推了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桌子角上，吃痛得呲牙咧嘴。 抬头一看，苏浅浅把岑希死死护在身后，对她们怒目而视。 身边的那群小姐妹将她围住，不知真情假意地关心她的伤势，其态度之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撞骨折了。 项姚推开几个碍事的人，面色难堪，“你是谁？敢推我？” 苏浅浅冷笑，“我是你祖宗，你祖宗推你一下怎么了？” 项姚一下子气急败坏，话语从齿间狠狠挤出，“你找死……” 有认识的人开口，“我认得你，一班的苏浅浅！” 一经提醒，项姚很快将人对上号，轻嗤一声，“你就是那个连校服都买不起，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连学校秋游都不敢去，到处打零工的苏浅浅？” 一字一句，配上轻佻的语气，轻慢的眼神，讽刺意味十足。 然而苏浅浅完全不受挑衅，不觉难堪，面无表情，“怎么？” 项姚指指她身后的岑希，“她对我们使了小手段，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苏浅浅倍感荒谬地哼笑，“一点‘小手段’，就值得你们将人团团围住，怎么？又想扇巴掌还是把人弄骨折？那你们这一年多把人往绝望里逼，又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把身后扯着她衣角的手拿开，“就算要找麻烦，麻烦冲我来。那几张王八就是你祖宗我贴的！” 项姚一听这话，眯起眼，“你应该知道我叔叔是谁。就凭你这一穷二白的情况，别以为你在别班我就动不了你。” “怎么？我一没校园霸凌，二没作奸犯科，连考试都没做过弊，狠狠遵守校园纪律。就算你叔叔是个教育局局长，哦，还是个副的，又能怎么样？还能把我开除不成？”苏浅浅不屑道。 “开除啊……那确实不现实。但是……”项姚突然逼近她，扯过她的领子。 “只要你还在这所学校，我就可以随意糟践你……我知道你们班主任是个难得的好老师，只可惜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平时再口若悬河，在权力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见苏浅浅依旧无动于衷，她前倾身体附在她耳边，宛若恶魔的低语，“你知道那个哑巴是怎么在我们手底下过日子的吗？” 苏浅浅瞳孔一缩。 “她的头上被淋过的东西可多了，剩菜、泔水、尿液、粪便……我们想起来了，会拿东西堵住她的鼻孔，逼她张嘴。” “像现在这种季节，我们能做的就更多了。可以随意殴打、踢踹、扎刺，或者把烟头塞进她衣服里……反正包裹得严实，没人会注意到这些痕迹，她也不敢告诉别人。” 苏浅浅紧绷着下颌，垂在身侧的拳头青筋突起，修剪圆润的指甲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 “知道食堂后面那片湖吧。我们有一次趁着人走光了，把她拖到那湖边，踹进去，然后摁住她的头，隔十几秒松一次力道，每当她挣扎出水面时，再把她摁进去。” 少女清脆的声音天真愉悦，言语中却充斥着最腌臜的恶意，“你不知道那有多好玩儿，就像打地鼠一样。只可惜她太不经折腾了，没玩几次就昏过去了，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得亏她醒得早，要不然为了不被发现，差点就被我们扔湖里去了……”她就这样随意地说出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像是开玩笑，像是认真。 一个带着熊熊怒火的拳头突然狠狠砸在她脸上，说得痛快的项姚吃痛地捂住颧骨后退几步。 苏浅浅扑上去，把她死死抵在身后的课桌上，红着眼睛，“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岑希见情况不对，跌跌撞撞地拖着脚伤冲上去抱住她的手臂，想要阻止，想要劝她冷静。 然而心疼得不行，盛怒之中的苏浅浅根本没有理智去注意其他。 打小身体就弱的岑希压根拖不动这个四处打工连轴转，把身体整得倍儿棒的女生。 项姚被压在桌边，后腰狠狠抵着课桌的棱角，痛得不行。这个姿势还难以使力，挣脱不得。 眼珠子一转，那群小姐妹像是被暴怒中的苏浅浅吓到了，围在旁边没一点动作。 “痛死了！你们愣着干嘛？！快把她拉开啊！”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步犹犹豫豫，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直到所有人都犹豫着动了，才一齐上前拉住疯了一样的苏浅浅。 苏浅浅对抗着这些力道，依然死死压住项姚，愤恨而又难以理解地吼道，“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项姚皱眉忍着疼痛，被问得烦躁，“什么为什么，我无聊，我开心，我不高兴，就想找个哑巴玩玩，你管得着嘛！” 苏浅浅不可置信，骂出有生以来第一句脏话。 “操你妈的！”又一拳狠狠砸在她脸上。 松了一只手，岑希和那群女生得以拽开她 。 项姚刚站直身体，就气极地扑上来想要报仇。 场面愈发混乱。已经到教室的七班其他学生一言不发统一远离了这片真空地带，不愿掺和。 第99章 我是不是做错了 当一群混战中的女生失去理智，互扯头发，抓来抓去几乎是必然结果。 毕竟对于女生们来说，头发是最明显的弱点，而指甲是最方便的利器。 苏浅浅虽然是1vn，还是凭借自己过人的身体素质和不顾一切的蛮劲，跟项姚一群人打得不相上下。 身上挂了不少彩，不过对面的每一个人也完全没讨到什么好。 岑希拉架不成，只能在混乱之中替苏浅浅抗点儿伤。 一声教案拍在木质桌面的沉闷声响，一道装模作样的严肃声音响起。 “那后边，什么情况？” 意识到要上课了，两方人马逐渐歇战。 人群散开，林自成看清了站在中央的岑希和苏浅浅。 岑希下意识后退一步。 没有询问情况，也没有指责谁，他拿着教案指着苏浅浅，“那个女生，你不是我们班的吧。没事不要跑到七班闹事，赶紧回去上课去。” 苏浅浅就像初生的狼崽一样，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在一道道情绪不明的目光下，将岑希挡在身后，隔着一整个教室，对讲台上道貌岸然的男教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个助纣为虐的伪君子…… 她转身扶着岑希两边瘦削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不论老师拖没拖堂，下课铃一响我就冲下来找你。千万千万不要被她们带走！” 岑希用力地点了下头。 “报……告？” 昨晚看bl漫看嗨了，今早险些起不来床，差点儿迟到的蒋书书迎面碰见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苏浅浅，一瞬间怀疑自己没睡醒走错教室了。 当即后退一步，看了看门框上的牌匾。 没错啊。 苏浅浅与她擦身而过，她清楚地看见她侧脸和脖颈上的抓伤，接着就看见教室里同样挂了彩的项姚一群人。 哇擦！！！ 勇士！ “所以她跟她们打架了？还是她先动的手。” 沈萧然揉揉眉心。 顾小斐深知学校评判学生纠纷的处事尿性，挠挠头，确认道，“啊。” 张小巴留下一句，“我先出去一下。”就闪现出了教室。 顾小斐：“我去！飞人博尔特吗？” 是无论见多少次都会狠狠震惊的速度。 沈萧然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卡在上课之前，张小巴回来了，带着一支从校医室买来的药膏和一盒创可贴。 他把东西放在苏浅浅桌上。 本在呆呆看着窗外的女生抬头看他，红着眼睛轻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不该为了泄一时之愤去对那群人搞恶作剧。 她不该明知岑希身在狼窝孤立无援，还与她们起冲突激怒她们。 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岑希…… 女生脸上和脖颈上的抓痕虽不深，随着时间流逝，却一道道开始泛红加深，有的地方甚至有些渗血，看着触目惊心。 “或许你能够教会她反抗。”张小巴没说她错了，也没说她没错，只是把药往前推了推，“尽早涂，免得感染留疤。” 少年回到座位上，顾小斐转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的庞应国这才踏入教室，仿佛姗姗来迟。 讲台上的老庞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最后一排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在课桌底下掏出一份早餐。 小巴同学正在坐姿端正地听课，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股子食物的香味闯进鼻腔，惹得他肚子开始咕噜咕噜作响。 疑惑扭头。 一中学生心目中的学神兼男神此时正一手毫无异常地撑在桌面上支颐，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在课桌底下把王妈打包好的早餐打开。 仗着距离远和落落大方的态度，唾沫横飞的庞应国完全没发现，某沈姓学生胆大包天欲违反课堂纪律，并且还怂恿拐带另一张姓乖仔一起“不拘一格”。 沈萧然：“别饿坏了肚子。” 张小巴明白他的意思，坚守纪律，“现在是上课时间。” “现在是早餐时间。”沈萧然示意他伏下身。 张小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下意识乖乖照做了。 刚低下身子，一个三明治就抵到了唇边。 身体的本能在理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引着嘴张开，咬下。 张小巴含着一口三明治。 “……” 沈萧然弯起眼睛，笑眯眯，“吃都吃了。” 好吧，确实吃都吃了。 张小巴就着沈萧然的手，一口一口吃起了三明治，腮帮子有节奏地鼓动。 看得沈某人心情舒畅，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吃到一半，张小巴反应过来，自己伸手接过三明治，“你也还没吃吧，别光顾着我。” “好，一起吃。” 王妈今天做的是西式早餐，膳食营养搭配合理。 于是隔壁桌就直愣愣地看着学神和他们的乖乖班宝一起低着身子偷吃三明治，吃完三明治开始啃玉米，啃完玉米开始吃鸡蛋——蛋壳还都是学神剥的，吃完鸡蛋又开始喝牛奶…… 两截粉笔头准确无误地砸在坐看吃播，看得一愣一愣的两人头上。一对同桌双双抱头。 “你们两个！旁边是有世界第八大奇观吗？不专心听课看什么呢看得跟两个呆子似的！” 庞英国呵斥完顺着两人刚才的视线看去。 让他看看什么东西比他的课堂还有吸引力！ 沈姓学生和张姓乖仔恰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一抹嘴，直起身子。 庞应国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和刚转学过来的乖学生，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但到底不是福尔摩斯。 移回视线，伸手一指，“你们两个，给我站到后面去。” 两条被殃及的池鱼欲哭无泪，认命地站到《谦虚礼让》旁边，《和谐友爱》的黑板报前。 他们能怎么办呢？ 他们能跟老庞打小报告，说他们的学神和班宝偷吃了半节课的东西，并且种类丰盛，营养丰富嘛？ 那肯定是不能的！ 这种背刺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们高二一班和谐友爱的集体精神。 学神和班宝的名誉由他们来守护！ …… 高二七班。 学生们埋头写着课堂习题，仿佛刚才的闹剧根本没发生过。 林自成背着手四处巡视。 像是得了闲，有些无聊，随口“教育”。 “同学之间有些摩擦是难免的。有的同学，安安分分读书，不要总想着把事情闹大。” 岑希咬唇低着头，像是要把自己缩起来。 第100章 欢迎加入和谐友爱二(一)班 林自成刚好晃荡到死死低着头的女生边上。 “也别跟其他班那些不三不四的学生来往。我教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大庭广众之下闯到其他班来找人打架的。” “家境不好不要紧，最怕的是没家教。” 低着头的女生捏紧了手中的笔，指甲缺血泛白，猛地抬头，死死瞪着眼前这个借着教育名义肆意贬低他人的男人。 从来不反抗的女生突然展露出攻击性，但终归只是个家境贫寒、软弱可欺的哑巴罢了。 没人会在乎被关在囚笼里的兔子如何挣扎发怒。 林自成只觉得自己为人师表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心中不快。 “岑希同学，这是面对老师应该有的表情吗？” 岑希依然死死地瞪着他，像在反驳他的冠冕堂皇，像在揭露他的阴暗龌龊。 班上的气氛仿佛凝固一般，没人敢出声，也没人真有心思继续做题。 蒋书书紧张地替女生捏了把汗。 唯独项姚好整以暇地侧着身子，观赏着这场好戏。巴不得两人起冲突，让这哑巴好好长长教训。 不过是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疯婆子维护她罢了，真以为自己有人撑腰了？ 转眼就不知好歹地硬气起来了。 是忘了方俞吗？ 这些不自量力的人撑得起她的腰吗？ 她要把她挺直的背重新敲断，让她知道她永远摆脱不了她们，就是供她们取乐的命。 直直的两道目光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挑起了男人心底的怒火。 他指着岑希，“你再瞪一眼试试？” 语气沉郁吓人，岑希却半点不为所动。 她不能说话，像是通过这种无声的方式，将这个师德败坏的男人钉在十字架上，接受审判，接受唾弃。 林自成恨她让自己下不来台，仿佛听见学生的窃笑声。 然而并没有。 他再受不了这两道刮骨的目光，高高扬起巴掌。 岑希却连眼也不眨，倔强得像一头孱弱不堪，却依然护着同伴的小兽。 “林老师，你在干什么？”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严肃威严的声音。 林自成慌忙放下手转身，“任主任。” 他当机立断主动认错，避重就轻，“是我没控制住情绪。因为学生态度不端，挑衅师长，屡次教育不改，一时气极无法……” “是这样吗？”任和仁看着岑希。 蒋书书紧张地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替岑希解释反驳。 出乎意料的，这次岑希再也没有沉默低头。 她看着任和仁坚定摇头。 林自成睁大了眼睛，目光暗含威胁地盯着她。 任和仁没有问林自成要解释，只道，“任何情况下，一名合格的教师都不当殴打学生。回去写一篇检讨交给我，这次给予口头警告，不要再有下次。” “是，我检讨。”林自成压下嫉恨、尴尬和不满，佯装诚心诚意地应下。 主动切换话题，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任主任是有事找我吗？” 任和仁扶了扶眼镜，“只是刚好路过这里，正好通知你件事情。本来想在门口等你下课，没想到……” 像是没看到林自成僵硬的表情，他继续轻描淡写道，“从今天起，岑希同学由七班转到一班。下了这节课，就收拾东西过去吧。” 他看了眼岑希的腿，“老庞应该会安排学生过来帮你的。” 林自成怔住。 什么？转班？ 学校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给岑希转班？难道她跟校领导告了状？ 可这些事儿校长早就是知情的，怎么会突然想要插手起来？项局可是提前留过话的…… 他谨慎地打量起岑希。这个哑巴还有本事找关系？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项姚一时惊诧，下意识撑着桌子“唰”地站起来。 任和仁瞥了她一眼，没给什么反应。 脑海里回响起昨天校长室的谈话。 “和仁啊，这件事儿，我们不好管……” “什么叫不好管？我所了解的情况已经全部详细向你汇报了，你应该有数，这是一起性质非常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她们已经年满十六岁了，甚至可以承担法律责任！” “任和仁！项局长很疼爱这个侄女，之前方俞的事就能反映出他的态度。我也很同情这个同学，但是同在教育系统内，他这个当官的想要给我们使绊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说谁？方俞？” …… 老庞难得没拖堂。 几乎是下课铃一响，苏浅浅和顾小斐就一左一右齐头并进，拽着张小巴和沈萧然直奔楼下七班教室。 “岑希！我们来啦！” “你要转到我们班怎么不跟我说呢，害我担心死了。”苏浅浅抱着岑希扭来扭去。 她刚听老庞宣布这个消息，现在还处于兴奋之中。 岑希早上本来想跟她讲的来着，结果就发生了那么一摊事儿。场面混乱之下，她没来得及说。 她朝沈萧然感激地笑笑。 沈萧然笑着微微颔首。 张小巴这才知道沈萧然昨天在车上的打算。 “干得好啊，沈小然！”顾小斐开心地捶了一拳沈萧然的手臂，被衣料底下紧实的肱三头肌狠狠羡慕到了。 岑希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几人一人出一份力，很快将东西分配完毕。 一班少一副桌椅，顺带岑希现在这套课桌椅也被顺走了。 岑希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手里抱着尽量多的东西。 “走，我扶你……哎，你腿都这样了，书就别搬了，这三个年轻力壮的男生总得派上点儿用处。”苏浅浅拿过她抱的一大摞书，叠在顾小斐怀中。 顾小斐被猝不及防增加的一叠书压得手臂一低，一个闷哼，“唔……您就不能提前告知一声？我虽年轻，但我……” 苏浅浅：“你不行？” “但我力大无穷啊！有需要早说嘛，叠，尽管叠！” 沈萧然搬着一大张肚里装着几叠书的桌子，对张小巴点点下巴，“那么小巴同学，给他加点，彰显他能力的时候到了。” 张小巴跟着沈某人学坏了，作势一动手臂。 顾小斐急忙后撤几步，视线受阻，艰难探头，“喂喂，男同志的需求请自行解决。” 张小巴面无表情，“性别歧视哦。” 沈萧然：“扑哧。” …… 项姚的目光像沟里的毒蛇一般，刺向两个放松笑着的女生。 别以为那个哑巴能逃得掉。 她没玩够的玩具，从来没有人能从她手上抢走。 她要让那个打工妹为早上的事情付出代价！ 第101章 岑希，一班罩着的 庞应国安排了苏浅浅和岑希当同桌，说是方便照应新同学。 向来热情友爱的高二一班同学们这回有些发挥失常。 主要岑希情况特殊，看着文文静静，腼腆内向，也不知道在七班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他们怕自己太热情会吓到人家。 于是一众人犹豫着没动作，又老是偷偷摸摸地拿眼睛瞅人家。 一群人自以为自己偷看得自然无比，浑然天成。 实际上你瞟一眼，我瞟一眼，他瞟一眼…… 岑希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要不是这些目光没有一点恶意，她早就单脚跳离这块地方了。 直到张小巴为了避免刚来的女生紧张不适应，过来和岑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一人用说的，一人靠比划，倒还聊得有来有回。 其他同学见此场景，不禁感到新奇。 围观着围观着，就兴致勃勃加入了这场聊天。 虽然他们看不懂岑希比划的是啥意思，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单方面输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现他们的热情。 致力于让柔弱的新同学充分感受到高二一班和谐友爱的集体主义精神。 再加上人形翻译机小巴同学的不时反映，沟通愈发通畅。 甚至有人主动分享起自己的辣条、饼干、薯片等小零食。 俗话说，唯美食不可辜负也。美食是沟通心灵的桥梁。要想走近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 岑希没有拒绝，腼腆地弯着眼睛接过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张小巴突然问道，“阿姨今天做小饼干了吗？” 李素萍不止做了，今天还特地多做了一倍。 刚刚搬位置时被她放进了书包。 岑希一经提醒，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借着妈妈的极品小饼干进行了一次友好的礼尚往来。 于是一众人就被狠狠抓住了胃。发起的主动技能遭到200%反弹。 苏浅浅还没吃过这饼干，眼疾手快地狼口夺食。 张小巴在饼干争夺战中，默默地退出人群范围。 沈萧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毫不吝啬地称赞，“我们小巴同学就是厉害。” 张小巴八风不动享受着沈氏独家摸头技能，“谢谢夸奖。” …… 上午第三节课后。 苏浅浅见岑希打算上厕所，便主动请缨扶她去了。 陈大壮吹着口哨，吊儿郎当晃出教室，打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吸收日光精华。 高二一班就在楼道边上。 他眼尾一扫，瞥到一道正在上楼的违和身影。 口哨变调，脚尖一顿，原地转身，冲进教室后门，一个急刹车，振臂高呼，宛如农民起义。 “同志们！高二一班齐心协力的时候到了！敌人正在靠近，守护我方柔弱小饼干代言人！” “壮哥，你在说啥啊？” “别理他，估计又抽风了。” 张小巴听懂了，抬头问，“项姚找上来了？” 陈大壮忙点头，“刚在上楼梯，估计要到了。” 有孤陋寡闻的同学问旁边的，“项姚是谁？” “就那个教育局局长还是副局长的侄女，走路跟长颈鹿似的，之前天天逮着岑希欺负的那个坏女人！” “握草！人都转到一班来了还死咬着不放？！” “这能忍？当我们高二一班是吃素的？” “走？” “走。” “走！” “走！！！” “同志们！抄家伙！” 队伍逐渐庞大，场面异常热血。 每个人手中抄着各种各样奇葩的家伙，有课本、尺子、扫把、拖把、汽水罐……甚至还有拿早上吃剩下的鸡蛋。 班长高声把关，“大家冷静！大家冷静！尖锐物品不要拿！尖锐物品不要拿！” 话音刚落，抄起一本物理课本卷成筒，紧随众人一块气势汹汹地往后门涌去。 早在这些人在七嘴八舌的时候，陈大壮已经率先奔出了教室，往楼梯口一杵，双手一张，站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想都不要想！” 项姚在倒数第三个阶梯上停住脚步，冷嗤，“一班尽是些神经病。” “那就请你离我们这群神经病远点儿。” 一位阴阳大师当着她的面，把一张纸贴在楼道壁兼教室外墙上，上书“项姚与狗，不得入内”八个大字。 项姚瞬间气得涨红了脸，猝然伸手把纸扯下，撕得稀巴烂。 那位同学无所谓地耸耸肩。 项姚：“这层楼又不是你们一班的，凭什么不让我过去？” 陈大壮：“就凭你居心不良！”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项姚懒得跟他们掰扯，“让那个哑巴出来。” “不可能！” “岑希现在是一班的人，我们罩着的，懂？” 大部队已到达现场，把楼道口挡得死死的，工具不一，就像东拉西凑的杂牌痞子军。乌泱泱一站，倒也有些气势如虹的意味。 项姚被这阵仗唬得一愣。没想到那个哑巴只是转个班，就有这么多人护着。 眼神冷飕飕地掠过每一张脸，“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着？要跟你那局长叔叔告状吗？” “去呗，让我们看看在学校里挡个道能受到啥处罚。” “给我们离岑希远点儿！” “在一班的地盘上，你别想见到她一面！” 项姚冷哼一声，完全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她不爽被这么多人居高临下看着，迎着陈大壮继续抬脚往上走。 “喂喂，我警告你，别再前进了……”陈大壮看着女生越来越近，几乎怼脸而来，身体不自觉后撤，结果被后面的一群人堵得死死的。 “别再上来了！男女授受不亲啊！” 项姚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推开他就要上去。 一个黑板擦迎面而来。 一看就是个身经百战的老资历，刚擦过一整面数学课黑板的那种。 嚣张的女生脸上猝不及防被盖了一层厚厚的粉，粉白相间的粉笔灰簌簌掉落，很是滑稽。 不可置信地晃晃头，粉末满天飞。 气急败坏的惊怒声尖锐刺耳。 “是谁——！！！” 刘文已经拿着拍干净的黑板擦回了教室。 “嘁，最烦这种仗势欺人的家伙。” 项姚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整个人气到发抖，正要破口大骂，跟这群人拼了。 其他人推开陈大壮，“大壮你这赤手空拳的行不行啊！差点儿就让她上来了。一边儿去，还是得我们带家伙的挡前边。” 紧接着书筒、扫把、易拉罐、水果……气势汹汹地往前一怼。 这群人来真的…… 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硬着头皮上去。 脸上颜色精彩的项姚咬咬牙，恨恨离去。急促的脚步更像落荒而逃。 刚从厕所回来的顾小斐见同窗们都聚集在楼梯口，兴奋地凑上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新奇的事了？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一位同学正要侃侃而谈方才一班众人的英勇一战。 苏浅浅扶着岑希回来了。 班长课本一展，拍在那人嘴巴上。 “没什么大事儿，刚蹿上来一只长颈鹿，被我们赶跑了。” 苏浅浅、岑希、顾小斐：？！ …… 张小巴看着他们，有感而发，“这是个很好的班级。” 沈萧然勾唇一笑，“很高兴你能喜欢。” 第102章 恶之初 苏浅浅被下了记过处分。 岑希站起。 ［我去找他们。］ 苏浅浅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却也能猜到她的打算。 拉住她，“不用去了。确实是我先贴的乌龟，也是我先动的手。” ［可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出意外，按学校的套路，最多一年后就会撤销了。” 其实老庞已经帮她据理力争过了，可惜没用。现在气得在办公室里把茶叶当领导嚼。 “万一到时候又因为那个告状精不给撤呢？”顾小斐忿忿不平。 “这也太过分了吧！现在还有哪个学校因为学生打一次架就给记过啊？虽然你是先动手的，她们还是群殴呢！要不是你强悍，还轮得到她们去告状？” “再说了，你为什么贴乌龟，打架，那群领导心里没点儿数？” 任和仁找过他们了。 真的就像岑希告诉他们的那样，没有用的。 任和仁后来回去查了关于那名叫“方俞”的学生记录，依稀想起了这名女生。 半年多前转学了。转学申请理由正常，随父母搬迁外地。 现在看来，她的转学和项姚她们脱不开关系。 但他知道也没用了。 去食堂的路上，顾小斐今天都没心情抢饭了，越想越气。 “艹！就她有关系？谁还没个关系了！沈小然，我们上！” “等等。”沈萧然和张小巴同时出声。 “你们俩到底在等什么？”顾小斐不能理解。 张小巴问，“你还记得岑叔叔提到的方俞吗？” “怎么了？”顾小斐被突然岔开的话题弄得一愣。 “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她的事情。”张小巴看向顾小斐，“我记得你跟七班的一个女生认识？” …… 一面之缘，一起说过话，一起听过墙角，一起悟过“道”，还一起拔过河。这在顾小斐的理解中，确实就是正儿八经的认识了。 虽然他甚至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但郁芹芹有啊。 于是经过两任中间人，张小巴成功见到了蒋书书。 中午这个时间点，在校园里晃悠的人本就少。 他们坐在校园一角的紫藤萝长廊中，周遭僻静。 可惜这个季节，长廊上只剩下灰褐色的藤条蜿蜒盘虬，看上去萧索孤寂。 不过冬天冻不死它们，来年的春天，又是一大片勃勃的生机和浪漫。 长廊里有五道身影。除了蒋书书和张小巴三人，郁芹芹也因为好奇跟了过来。 他们倒不在意，反正也不是商谈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蒋书书犹豫着开口，“你们……是为了岑希吧。” 张小巴并不掩饰，“是的。” 她扯扯嘴角，“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郁芹芹转头看顾小斐，顾小斐转头看张小巴。 张小巴斟酌着开口，“听岑叔叔所言，方俞曾经和岑希的关系很好，为何现在从不见两人来往？是否与项姚有关？” 蒋书书微讶，“方俞半年多前就转学了呀。” 其余几人愣了一瞬，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之前张小巴向班上其他人打听，都说没听说过这号人。原以为是个极其低调，存在感薄弱的女生。 原来是高一还没读完就转学了。 “不过……虽然申请的转学理由稀松平常，但我们都心里清楚，她是被项姚逼走的。”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时候，蒋书书又抛下一句话。 顾小斐和郁芹芹瞪大眼睛。 沈萧然：“因为岑希？” “嗯。真要说起来，很多人都认为她的转学，岑希才是直接原因。” 蒋书书一时无言，指关节抵着嘴唇，似在考虑如何表述，从何说起。 其他人耐心等候着，谁也没有催促。 半晌，她缓缓开口。 “一开始，大家对岑希的态度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岑希情况特殊，我们不自觉地会去关照她。她父母开学之初还来班上给我们送过水果和零食，担心她融入不了群体。” “其实不用他们送，我们也很乐于跟岑希交往的。岑希虽然比较腼腆，但性格是真的特别好。” “现在想来……当时方俞和岑希也就是偶尔说上两句话的关系。” “不知从何时起，项姚开始频频针对岑希。一开始只是一些小小的恶作剧，我们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放在心上。” 蒋书书说到这里，神情里浮上一丝懊悔。 “我们不知道项姚对她的恶意从何而来，但大抵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和旁人的纵容下，无声滋长和蔓延。等我们意识到严重性，欲要制止之时，项姚那个小团体已经对她动上了手。” “我们多次劝阻无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告诉林自成。”蒋书书咬牙切齿，“结果这个狗东西……” 张小巴等人眉头一动，已经猜到了结果。 当时的林自成坐在办公桌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心不在焉听着学生们对项局长那个侄女的状告词。 待大家义愤填膺地告完状，面前的班主任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面面相觑之时，林自成慢悠悠地开口，“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先回去准备上课吧。” 那时他们尚不了解这个班主任的真面目，天真地回去了。 后来岑希被欺负了一次又一次，却不见他有任何“处理”。他们甚至从没见他约谈过项姚。 当他们再次去找这个班主任时，得到的还是同一句话。 他们懂了，这件事情，他不打算管。 ——林自成甚至帮项姚掩盖恶行，并且不时贬低暗示岑希，不许她把这些事说出去。 “渐渐地，一部分同学懒得再管，开始对岑希的遭遇熟视无睹。”蒋书书撇嘴苦笑，“也是，又不是多好的关系，被霸凌的也不是他们，伸张几次正义，骗得过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少年人的热血总是一时的。他们在匡扶正义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很多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为了受害者，还是自己的一时高光和其所带来的成就感。 他们一边站在道德制高点痛快地斥责项姚一行人，一边对岑希没有尽头的苦难束手无策。 他们的生活已经被太多事物填满，学习、目标、兴趣、交友、玩乐……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去一次次插手一个普通同学的遭遇。 有些事情看了太多次，人是会麻木的。 第103章 方俞 “我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制止，但项姚她们总能一次又一次找到机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好像我们越是维护她，岑希下一次就会被欺负得更惨。” 蒋书书眯着眼望着被云掩住大半的太阳，在寒冷的冬日里呆呆地悬于天上，仿佛刚睡醒一般，懒懒地散发着几不可觉的热量。 “有一次，我们阻止项姚之时，言辞有些激烈。之后连续几天，岑希发高烧请假在家。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一个女生忍不住透露……” “岑希请假的前一天，她在放学后看见岑希被项姚她们扔进湖里，一双双手摁住她的脑袋，湖水一次次淹没她的头顶。” 项姚几人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悚人的兴奋和快意，就像被恶魔附身的疯子。 “那次跟之前的侮辱凌虐都不一样，她差点儿没了命……” “艹……”顾小斐和郁芹芹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若不是蒋书书还未讲完，他们绝对滔滔不绝，出口成脏。 郁芹芹：“这么要命的事情，那个女生没有阻止吗？” 蒋书书苦笑着摇摇头，“哪儿敢啊。她们那么多人，项姚嚣张惯了，万一阻止不成，反被一起丢水里怎么办？” 顾小斐还想说什么，被沈萧然拍了下肩。 他瓮声瓮气地对蒋书书道，“你继续。” 蒋书书垂下眼帘。 “从那以后，更多的同学不敢再管岑希的事，包括我。我们很茫然，害怕自以为的正义会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种情况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她自嘲地扯扯嘴角，“还是有私心作祟的吧。干出那种事的项姚太可怕了，我们终于还是开始忌惮她。连报警也不敢，怕事情闹大了学校拿我们开涮。” “我们只是个高中生，我们还要考大学，不能在人生的这个阶段出岔子……” 众人默然。 “岑希在学校变得越来越瑟缩，总是被一层焦虑环绕，对一些事情变得莫名固执。” 张小巴三人想起在寒冬里，那个执意将头伸到水龙头下的女生…… 蒋书书感叹道，“在那个几乎所有人都摊手站一边的情况下，只有方俞坚定地站在岑希身边。那时的方俞大概就是岑希的浮木，冬夜里的火光。两人一度形影不离。” 张小巴注意到措辞，“一度？” 蒋书书点点头，“我们也没察觉是哪一天起，岑希忽然对方俞冷淡了起来。方俞本就因为岑希的事情被项姚带头孤立，和我们越来越遥远，从那以后，就形单影只。” “再后来，她就转学了。” 顾小斐突然想起在食堂争执之时，那个满脸刻薄的女生对他说，岑希是小白眼狼。 …… 岑希的小腹阵阵坠痛。 意识到什么，她连忙翻书包，发现自己上次因为项姚突如其来的找麻烦，忘了放新的卫生巾进去。 她的体质弱，这一年来精神又一直持续紧绷，例假向来不规律，所以她一直会在包里备一包卫生巾。 这次真是猝不及防。 将需求写在纸上，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苏浅浅。 苏浅浅看了一眼，道：“等我一下。” 她的下一次例假还有十好几天，包里也没备，只能向附近的女同学先借一片救急。 扶岑希从厕所回来之后，苏浅浅道，“我去小超市帮你买一包。” 岑希感激地点点头，伸出两根大拇指屈了屈。 这个动作苏浅浅已经能看懂了。她笑笑，这绝对是这阵子岑希最常对她比划的动作。 她没说什么“朋友之间，不必见外”的话，目前这样的相处方式能让岑希自在些。 腹部阵阵地疼，虽不强烈，但岑希还是不太舒服，趴在课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境光怪陆离，杂乱无章。 许是睡得不沉，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 她回到了高一那年。 往事像一卷剪辑得乱七八糟的胶带，又一幕幕重现。 开朗爱笑的女生一张脸气成了河豚，拉着她许久没被人牵过的手，“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半张脸高高肿起。那时的她已经很少与人交流了，突然被一个不太熟的同学强势地拉去看校医，一时无措，忘了反应。 “方俞……” “那群恶心的东西，还有一群胆小鬼！以后我们俩一起玩儿！” 她呆呆看着那道坚定的背影，从此生活中又有了光。 …… 新上映了一部她们都很喜欢的电影续作。 她满心欢喜，难得主动来到方俞课桌旁，兴奋地比划，想约定周末一起去看电影 。 方俞皱眉疑惑，“你说啥？” 她愣住，突然想起别人并不能理解她的手语，她刚才一时兴奋忘了。 失落的情绪突如其来。 耳边一道没忍住的笑声“扑哧”响起。 方俞哈哈大笑，“骗你的。看电影是吧，走起！”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最近回家自学了手语。怎么样？成果不错吧。” 她百感交集，又感动又高兴，却佯装被逗的懊恼，抓着她的袖子轻轻一推。 方俞笑着顺着力道往后仰，衣领微敞。 她无意间瞥见原本被衣物遮挡的皮肤上，有几处近似圆形的灰褐色瘢痕。 那样的颜色和形状，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那是烟头的烫伤痕迹。 …… 后来她想，怪不得那段时间项姚已经很久没有拉她出去了。 原来是没有工夫。 那场电影，她没有赴约。 她又回到了形单影只的日子。 每次看到方俞，就远远避开。 她看得到方俞失落的神情，看得到她的欲言又止。 看见方俞也成了和她一样形单影只的人。 她无数次想跟以前一样，上去环住她的手臂一起同行。 但这样孤单的方俞，总比满身是伤的方俞要好。 她是这样想的。 …… 场景一切。 很平常的一天。 方俞的座位直到上课铃响都还是空着。 她有些担心。 林自成开始讲课前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方俞随父母转学去外地了。” 她想，都是她害的。 是她把方俞当作垂下的蜘蛛丝，拉着她一起坠入了地狱，最后又一脚将她踹开。 身上四处突然泛起剧烈的疼痛。 她艰难睁开被泪水浸得视野模糊的双眼。 项姚带着变态快意的脸出现在她上方，在失焦中面目不清似恶魔。 她听见她笑着说，“方俞之前也是像你这样，被我们扯开衣服，扒下裤子，惨得哟……痛得起都起不来。” 她疼得睁大眼睛，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知道她为什么不敢说出去吗？跟你一样，我们拍了视频呀……哈哈哈哈哈……都在我手机里呢……” 眼泪还是滑进了耳朵。 …… 她不知哪来的胆子，趁着项姚手机玩到一半和人说笑的时候，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 然后是拼命地逃，见缝插针地躲。 她抖着手把里面方俞那些视频全删了。 那些不堪的画面刺激着她的眼球。 她在泪眼模糊中，咬着牙把所有的视频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 眼前出现了一双脚，鞋子崭新而昂贵。 下一刻，头皮剧痛，她被拽住了头发。 第104章 不用这么懂事 岑希猝然睁开眼睛，呼吸急促，满头冷汗，头皮上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剧痛。 她慌乱地抬头四处地望，一样的浅绿色窗帘，一样大小的黑板，周围的同学和教室的布置却完全不一样。 她已经不在七班了，她来到了浅浅她们班。没有项姚，没有方俞。 不再是随时可能被拉出去折磨的午后，她久违地感受到令人安宁的静谧。 不远处陈大壮的呼噜声打得音律奇异，震天响。 严刚受不了地一脚踹上他的凳子。 陈大壮惊醒，睡眼朦胧，抹了把口水，一脸痴呆，“我不会感觉错，巨龙即将从地底苏醒……” 周围玩手机的同学“哧哧”笑出声。 严刚无奈道，“壮哥，拜托你呼噜声小点儿，实在不行来个节奏在线的也行啊……” 岑希被逗得肩膀颤动，下意识看向身旁，发现位置是空的。 她一愣。 浅浅还没回来？还是去厕所了？ 她没在桌上和抽屉里看到新买的卫生巾。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阵恐慌。 她站起来，去拿倚在后面的两根拐杖。 赵伟没有午睡的习惯，放下手机正要去倒个水喝，就见岑希艰难地拄着拐杖往外走，拐杖点地的频率忙乱。 他追上去扶住她，“苏浅浅呢？她还能让你一个人出门啊。这……我一个男的，也不方便扶你去厕所啊。” 他环顾四周，正要喊一个女同学陪她一起，岑希拽住他，摇头加摆手。 赵伟歪头，“啥意思？不要人陪？不去厕所？” 没有纸笔，岑希顾不得跟他玩你划我猜，到楼道口方向一拐。 赵伟急忙阻止她，“你去哪儿？这种时候你还敢一个人下楼？小心被项姚抓走！” 他眼睛一瞪，像吓唬晚上不乖偏要往外蹿的小孩儿。 岑希无暇理他。苏浅浅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越来越慌。 着急地绕过赵伟，拐杖匆忙地点地，差点儿在台阶上滑倒。 赵伟看得提心吊胆，见她执意要下楼，叹了声跟上去扶住人，嘴里嘟嘟囔囔。 “算了算了，我陪你去。咱们班都威武雄壮地放话了，不能让项姚动你一下。这要是早上刚放完狠话，中午你就被掳走了，多打脸啊……以后这一中还有没有咱们二一班的立足之地了……” 岑希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快点！再快点！” 她下意识想去小超市找苏浅浅，经过七班那层楼时，突然顿住拐杖。 赵伟：“怎么了？想通了要回去了？” 岑希没有再下楼，也没有回头上楼，而是顺着这层楼的走廊往里去。 赵伟一头雾水，“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得不到回答，他只能认命地当无脑扶手，岑希往哪儿他往哪儿。 眼看离走廊尽头的厕所越来越近，最后女厕所的门近在眼前，他慌忙拽着岑希。 “停停停！你什么毛病？非要跑这层楼上厕所，这世上还有人认坑吗？这我可不能陪你进……” 话未说完，他就隐隐约约听见门后头的说话声和令人不舒服的笑声。 恍然发觉这种教学楼厕所的门竟然关着。 不正常，很不正常。 这不就跟他们仨昨天揣着心思，要试探张小巴一样吗？ 里面绝对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岑希想也没想就去推门。 推不开。 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她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去推，门却纹丝不动。 她疯狂拍门，喉咙中发出沉闷的单音。 赵伟仔细辨认嘴型。 ！！！ 浅浅？ 苏浅浅！ “谁啊！”门后传来一道声音，随后打开一条缝，“不知道这里被姚姚用了么？上厕所去另外一层！” 与此同时，里面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响起一道尖锐的痛呼声。 开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伟一把连人带门推开了。 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两人先后冲了进去。 紫藤萝长廊中，张小巴接到了周卫的电话。 …… 张小巴接到周卫的消息，说苏浅浅在七班楼道边被一棍子打晕后，带着其余四人匆匆赶到七班旁边的厕所。 场面一片混乱。 刚才这里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很多学生围在外边探头探脑。之后不知哪位一班学生接到其他班友军的通风报信，接着整个一班气势汹汹地全班出击。 女厕所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其他学生见到沈萧然，不自觉让开了位置。 张小巴四人借着沈萧然开辟出的道，匆匆挤了进去。 厕所里，以赵伟为首的几个一班学生死死牵制住项姚几人。 项姚脑门儿上一个硕大的肿包，见引来了这么多人，难得有些慌乱，挣扎得面红耳赤，“放开我！快给我放开！” 赵伟：“不行！休想逃离犯罪现场！你有胆子做这种事情，你没胆子被人看吗？！” 另一边，岑希死死抱住苏浅浅。 苏浅浅边上散落着两根绳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脑门上也红红的，却跟没事人似的轻拍岑希背部，轻声安抚。 “没事的。我真没事儿。她们刚扒拉我，我就被你的拍门声弄醒了，当即给项姚来了一个铁头功。你看，你看她脑门儿上那个大包，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哈哈笑着，发觉抱着她的女生还是不吭声，身体微微颤抖。 无措地摸摸鼻子停下干笑。 张小巴半蹲在岑希边上，“岑希。” 岑希抬起头，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苏浅浅皱着眉抓过她的手。一片冰凉，布满冷汗。 岑希不对劲！ 张小巴扶住她的两边肩膀，直直看着焦虑症发作的女生。 “岑希，看着我。” 少年的嗓音清冽镇定，带有抚平人心的力量。 岑希抓着胸口看着他的眼睛。 “跟着我呼吸。” “三二一，吸气。” 她跟着张小巴缓缓深吸一口气。 屏住呼吸，再缓缓呼出。 循环往复。 身体渐渐停止颤抖，抓着胸口的手也逐渐放松。 镇静下来以后，她看见苏浅浅担忧的眼神。 苏浅浅：“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 她轻轻挣开苏浅浅的手，红着眼睛看向张小巴。 ［你们不要再管我了……离我远一点……我会害了你们的……］ 苏浅浅疑惑问他，“她说什么？” 张小巴没有回答。 岑希情绪太过失控，比划得语无伦次。 ［都是因为我……爸爸妈妈也是千方百计地……为了让小时候的我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说话……掏空了家里……都是因为我……］ 张小巴默然片刻，轻柔地抚上她的头顶，打断她，“是因为他们爱你，是因为我们都很喜欢你。” 她滞住了动作。 “岑希，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们想这么做，是因为那些坏人。我们也是，方俞也是。” 她缓缓睁大了眼睛。 “岑希，你可以再自私点，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 红红的眼睛终于溢满了水雾，一滴大大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紧接着一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落下眼眶。 她埋在少年怀里，天生残缺的声带发出沉闷破溃的沙哑泣音。 第105章 反抗吧，相信吧 他们第一次看到岑希哭。 在食堂被绊伤了脚的时候没哭，被扣上油腻饭菜的时候没哭，他们在小超市后面找到她时也没哭。 她在短暂又漫长的高中生涯中踽踽独行，捱过了一次又一次侮辱、谩骂和凌虐。看似脆弱不堪，却只哭过寥寥三次。 第一次是得知方俞被拍了视频那天。 第二次是被顾小斐背上背的时候，藏在他背后，谁也没看见。 单调沉闷的泣音回荡在女厕所里，像是在痛苦蜕变中成长的小动物在拉长了脖颈呜咽。 周围很安静。 明明聚集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只是看着那个被校园霸凌磋磨许久的女生，很多人低下了头。 沈萧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了眼，接通。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长而直的眼睫下，眼神中不带一丝情绪。 岑希的哭声渐渐减弱，到最后已经沙哑得不行。 待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不好意思地离开男生怀里，张小巴递给她几张纸巾。 “这次哭个痛快，反正以后在一班大概也没有哭的机会了。” “对！” “没错！” “绝对没有机会了！” 一班的同学们信誓旦旦。 她抹着眼泪点点头。 她这次哭得是有点儿放肆了。 从小医生就告诉她，要避免用力用嗓，尽量保持情绪平稳，减少哭泣，避免声带状况恶化。 小时候她每次哭，岑父岑母都紧张得不行。 不想让父母担心，不想让家里用来给她治疗的钱打水漂。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比其他小孩儿能忍，忍着委屈，忍着不哭。 渐渐地，就不爱哭了。 这次是时隔多年的一次放声大哭。 张小巴却没有像岑父岑母一样，着急地哄她，阻止她哭。 有些事情，总是更重要一点。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午休时间，你们一群学生聚集在这里做什么！还有没有纪律了！都回教室去！” 林自成原本在午休，不经意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项姚之前暗暗让人给他发的信息，匆忙套上外套就赶过来。 欲如之前几次那般，在事态扩大之前，利用老师的威严将其压下。 然而，这次散开的学生却寥寥无几。 他见几个一班的学生依然八风不动地制着项姚那几个女生，呵斥道，“你们几个哪个班的？对我们班的女同学动手动脚！还不快放开！” 并没有人放开。 赵伟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不放不放就不放。这几个是女同学吗？难道不是几个女疯婆子吗？” 他看着项姚，嗤道，“哟，还搬救兵？今儿个就算是校长来了，我们也不放！” 项姚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赵伟点点头，吊儿郎当，“我等着，等到天荒地老也没事儿。” 林自成指着他，“你们几个是一班的吧！老庞教的什么学生？你们再不知悔改，我就向学校报告了！” 顾小斐骂道，“我去你的！你也配说老庞？” 林自成被骂得脸上无光，准备上前亲自将几人拉开。 眼看他要动手，沈萧然挡在同学面前，垂下眼眸，淡声道，“林老师别急，等警察上门之后，我们自然会放开她们。” “什么……”林自成错愕地仰头看着眼前比他高了不止一点半点的男生，即使自己年长，并且对方看上去温和淡然，却依然感受到一种类似于上位者浓浓的压迫感。 张小巴和岑希看着那边的情况。 听到“警察”一词后，岑希不安地看向张小巴。 “我们还没报警。”他从口袋里掏出华国人给他置办的手机，点开拨号界面，递到岑希面前，“这个最终决定由你来做。” 张小巴直直看着揪住衣摆的女生，“反抗吧，岑希。” 苏浅浅急切地看着她，握紧了拳头。 反抗吧！反抗呀！ 岑希却没有接过。 ［我们没有证据。每次项姚她们开始……之前，都会把我全身都搜一遍，也会很谨慎地避开监控摄像头。我没有任何留证据的机会……］ 张小巴依然保持着动作，没有收回手机，“岑希，你相信我们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仍然点头。 这样从深渊中拉住她的人，她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们。 张小巴：“那就相信我们。你只要敲响了审判锤，剩下的全部交给我们。” 那一瞬间，岑希想了很多。 想到项姚对她拍的那些视频。想到项姚第一次拿着手机对她的威胁。想到学校。想到辛苦工作拼命挣钱的父母。 想到张小巴说的，她可以不用这么懂事。 她是如此相信着他们。以至于少年的话音刚落，她就接过手机，按下了那枚绿色按钮。 张小巴温和地弯起眼睛，“做得好。” 苏浅浅“耶”了一声，紧抱住岑希，“你太勇敢了！你太棒了！” 岑希咧开嘴角。 林自成和项姚慌了，他们觉得事情开始不可控了。 她怎么敢的？！ 项姚：“岑希！你忘了我手里的东西了吗？！” “你们不能这样，学校都还不知情，你们这样私下报警，损害了学校名誉你们担当得起吗？”林自成欲上前夺过张小巴的手机。 沈萧然抓住他的手臂，轻松地一折一压，“这样的事，既然学校管不了，那就由警察来管。” 林自成痛得倒吸一口气，挣扎不得，一步也不敢挪，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小巴叙述完了情况，报完了警。 张小巴挂了电话，对苏浅浅道，“你看看手机还在不在身上。” 苏浅浅一听这话，满脸茫然地掏口袋。 摸到了新买的卫生巾……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眼睛一瞪，又慌乱地四个口袋都掏了掏。 她的二手小破机！她的三百块！ 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战斗鹅一样地冲到项姚面前，开始胡乱搜身。 项姚被赵伟几个钳制住，避无可避，只能大喊，“干什么！你发什么神经？！” “干、什、么？”苏浅浅举着自己搜到的小破机，一字一顿，瞬间狂暴化身母夜叉，“有你这么丧心病狂的嘛！三百块钱的手机都要抢？！” 第106章 我们不接受 苏浅浅炸了，差点儿就要对着项姚一顿暴力输出。 幸亏警察叔叔及时到了。 和警察一起赶到的还有庞应国、校长跟任和仁。 庞应国和任和仁一到现场，就注意到苏浅浅凌乱的着装和岑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连忙上前，语气担忧。 “你们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告诉老师，老师带你们上医院去。” 岑希摇摇头。 只不过是刚刚哭得太狠了，眼睛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她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时候了。 苏浅浅摸摸有些肿的后脑勺，想起昂贵的检查医药费就肉疼，大喇喇地摆摆手，“没事儿！” 张小巴看了她一眼，对两个老师道，“她脑袋被打了一棍子，刚晕过去了，最好送医院检查一下。” 庞应国和任和仁脸色一变，“你这孩子……这也叫没事儿？” “额……”苏浅浅莫名心虚。不过班宝咋知道自己之前被打晕了？ 苏浅浅只不解了半秒钟。 当务之急，还是先避免小钱钱长出翅膀。 “那个……其实我现在感觉……” “让她们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相信待会儿她们的家属会很乐意赔偿。”张小巴不急不缓道。 如果他们不想自己的女儿罪加一等的话。 苏浅浅光速闭嘴。免费的医疗和钱傻子才不要，何况还能让那些人破破财。 爽！ “嘶……感觉有点儿晕啊……” 那边校长却是一到就剐了她们一眼，听林自成说了几句话，就赔着笑脸凑到两个警员跟前，抽出两根中华，一看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谢，我们不抽烟。”陈易手底下的两个警员手掌一竖，面不改色地严肃拒绝。 至于是真不抽还是假不抽就不知道了。 校长面色一僵，毕竟是老狐狸，下一刻就自然地收回香烟，“不抽烟好啊，你们身体健康才能在岗位上更好地发光发热嘛。” 他图穷匕见，“两位警官，今天是学生不懂事儿，胡乱报的警。学生之间的小矛盾，学校会按校规处置，哪儿用得着劳烦你们呐，您说是吧。” 两个警察在准备调查事宜，其中一位警员不带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接到了报案，我们就得受理。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另一位警员受不了了，状似客气道，“您要不先去旁边坐着？” 换句话说，你踏马别杵在这里碍事！ 校长语塞，“好……” 虽然旁边一张凳子也没有。 狗腿如林自成这会儿也顾不得帮他搬凳子了，毕竟自己都顾不过来。 一群涉案的学生，年纪在十七、十八之间，鉴于还是高中生，不管成没成年，一律都通知了监护人和父母到场。 周围的学生都被赶回教室了，只剩作为报案人的张小巴、作为受害者的苏浅浅和岑希、项姚一群人和几个老师校长一同移步谈话室进行调查。 张小巴经过沈萧然身边时，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萧然揉揉他的头，气定神闲，“去吧。相信你。” “嗯。”张小巴点点头。 一切会如他们所愿。 施暴者会付出代价。 受害者会得到解脱。 …… “希希！” 岑建国和李素萍风尘仆仆赶到，甚至工作服都没来得及脱。 李素萍一手捧着岑希的脸，一手欲探探她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却又怕弄疼她，顿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去。 他们说不出自己接到电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只是这会儿看着女儿，想起电话里的内容，心疼得无以复加，恨那些伤害他们女儿的人，更恨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李素萍忽然想起什么，快速卷起岑希的袖子。 冬季的衣物袖子厚实，她卷得艰难。 岑希却没像往常一样避开，静静地等待着。 当那些或深或浅、或新或旧的伤痕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之时，岑建国红了眼眶，李素萍抱着岑希泣不成声，连拥抱都不敢用力。 仅仅是手臂上就有这么多，那常年被遮盖的躯干上呢…… 他们不敢想。 他们认不出那些伤痕是怎么来的，但他们知道，他们的希希当时一定很疼。 疼了无数次。 岑希回抱住李素萍，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张口。 ［妈妈。］ 他们这么善良的希希…… 他们这么懂事的希希…… 他们的希希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些人要对她付诸这么大的恶意…… 岑建国血红着眼睛，冲向那群恶魔。 项姚一行人尖叫着连连往后倒退。 已经赶到的家长们纷纷护在自己的孩子面前。 张小巴比两名警察反应更迅速地拦住了他，“叔叔，冷静。” 两名警察也急忙制住这个受到刺激的父亲。 “放开我！我要让她们付出代价！”岑建国用力挣扎着，像一头失去理智发疯的牛。 “她们会付出代价的。” “叔叔，别冲动，岑希现在需要你。” 似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岑建国慢慢卸了力道，缓缓蹲在地上捂住脸，扛住了一个家几十年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们的希希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 历尽风霜，不轻易哭的中年男人的一句句质问让人心酸。 苏浅浅擦了下眼睛。 一个穿着讲究，衣料平整的男人走到他们跟前，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瞥了眼李素萍和岑建国身上污迹四布的旧工服，语气不疾不徐。 “岑先生，这件事是我们项姚做得不对。小孩子不懂事，我们这边愿意进行赔偿，您开个价，只要不过分，我们都愿意承担。” 内容是有诚意的，表情是斯文有礼的，只是隐隐居高临下的姿态，透露出一丝游刃有余的傲慢。 不愧是父女。 张小巴默默想着。 岑建国闻言缓缓站起，干多了体力活的男人比对面那个戴眼镜的结实几倍，他俯视着对面的男人，“你是想要和解？” 眼镜男微微皱眉，稍稍后退，保持与他的平视，“是这个意思。” 李素萍停止了哭声，扶着岑希站到丈夫身边，夫妻俩异口同声，“我们不接受和解。” 第107章 你妈有没有教过你 听到自己爸爸要给他们岑希一家钱时，项姚虽不快，为了给自己省点麻烦，到底还是按捺住情绪。 就当撒钱喂了狗了。 现在见岑父岑母竟不要这笔钱，不同意和解，忍不住冷哼一声，仿佛刚才被吓得慌不择路的不是她。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都不要，他们的女儿供我取乐一年，换他们一个跨越经济阶层的机会，多划算的买卖？还穷上瘾了……” 声音不大，只有她身边的那群女生听清，一群完全不觉事态严重性的人窃笑不已。 张小巴面无表情地举手，“警察先生，那边有人对受害者及其家属出言不逊。” 项姚被突如其来的指控架在半空中，瞪了他一眼，终究是不敢再开口了。 张小巴只扫她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对面忽然变了姿态的眼镜男身上。 男人的语气不复之前浮于表面的温和有礼，看上去利诱不成，想上威逼，表情冷漠疏离。 “岑先生，我劝你们再仔细想想。我和妻子都很忙，目前只想尽快了事，趁现在的主动权尚在你们手上，条件随你们提。但是……” 他推了推眼镜，“如果你们执意要追究的话，先不说能否立案，就算要打官司，不知以您家中的经济情况，能支撑几场官司？” 岑建国脸色难看。 “我的妻子不巧是位律师，就算避嫌不能够上场，圈中的顶尖人脉比比皆是。我们家姚姚对令媛确实多有不敬之处，但据我了解……” 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他看了张小巴一眼，“关于报案人所述的内容，你们并没有任何证据证实其真实性，是这位小朋友所杜撰也未可知。姚姚虽然被家里宠得娇惯了些，这些事情却是绝不会做的。” 就算做了，他相信自家女儿绝不会傻到让人留下证据。 项姚自得傲慢地勾起嘴角。 旁边一群家长嚷嚷起来。 “是啊，我家小孩怎么会做这些事儿！” “报案要讲证据的，可不能由你们空口白牙就给我们孩子定了罪……” 面对这些人的反泼污水，岑建国怒吼道，“难道我女儿身上这些伤都是假的不成！” 眼镜男适时开口，“这些伤不可能为假，只是你们凭什么说这些伤是姚姚她们造成的？” 岑父岑母哑口无言，咬紧了腮帮子。 他们没学过多少知识，只懂得勤勤恳恳工作，老实了半辈子，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面对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他们竟连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岑希心疼地抚抚爸爸妈妈，李素萍一颤，抱紧她，说不清谁更心疼谁。 她放开岑希，转头朝眼镜男坚定道，“要和解，不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拿女儿换钱。要打官司，我们就陪你们打！” 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他们女儿的尊严和创伤，只有一次拾回和愈合的机会。 即使结果不如人意，他们也要让希希知道—— 她不必变成习惯隐忍痛苦的人。 他们的希希不能因为他们的无能和退让，在往后余生中遇到诸如此类的事，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如果这件事就此揭过，他们的希希以后该如何过活呀…… 他们应该是希希的依靠和羽翼，而不应该是她的枷锁和顾忌。 男人浑然不惧，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既然你们如此坚决，那只能陪你们耗耗时间了。” 两个警察恰时推门而入，环视一圈，“接下来我们要进行一对一调查，监护人和家长可以陪同在身边，其他人员请先到门外等候。” 项姚路过岑希身边，压低声音，“就凭你们也想告我？放拎清点儿吧，这是命，得认。你等着，回去之后我就把你那些视频给大家都看看！” “那就是罪加一等了。”一道淡而清冽的声音突然插入。 项姚猝然扭头。 这人是属狗的吗！怎么什么话都能听见？！ 张小巴学着眼镜男的说话方式，“令堂是律师，不知是否曾教过你，传播此类视频会构成什么罪名？” 从前的小巴王子是从不这般讲话的，只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其中一个警察皱眉，敏锐质问，“什么视频？” 眼镜男眉心一跳。 项姚装傻充愣，“谁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位警察却依然紧盯着她。 苏浅浅听到那两个字，回忆起她们刚才在厕所对自己的行为，突然间福至心灵，心中掀起滔天骇浪，为岑希又气又心疼的同时，伸手一指。 “那些视频在她手机里！” 毕竟只是个未踏入社会的学生，平时再嚣张跋扈，这时也难以镇定。项姚不自觉握紧手机。 眼镜男见自家女儿这个模样，心里就有数了，暗含责备地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开口。 “警察先生，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有效证据，你们并没有足够的理由硬行查看我女儿的手机，也未经过任何法律程序和批准。我们问心无愧，但我们的隐私权不容侵犯。” 苏浅浅恨恨咬牙。就你会说话！这么能叭叭还娶什么律师老婆啊，自己去当律师得了！ 哦，幸亏他没当律师，否则这天下不知又多了多少逍遥法外的人。 “证据，我们有。”自来到这个地方后，大部分时候都没说话的少年每一次开口都语出惊人。 各种各样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张小巴淡淡看了眼项姚，“建议你看看自己手机里那些视频还在不在。” 项姚心里一惊，却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 除非她脑子坏了，才会在警察面前不打自招。 张小巴转而对两个警察道，“警察先生，关于我在电话里的举报内容，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请先过目，或许可以节省不少调查时间。”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项姚握紧出汗的手心。 不可能，他才刚来学校两天，怎么可能会有证据？ 两名警察点头，“既然有证据，自然是要先出示证据的。” 张小巴却没有立即出示，而是看向岑希。 他没有询问，但岑希明白他的意思。 证据，那些惨痛的、耻辱的、不堪入目的证据，他能否将其展露给别人看？ 岑希朝他展颜一笑，点点头。 有这么多人支持着她，她怎么能够再畏首畏尾，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 当一群人踏出门时，那些霸凌者和家长已经全无方才的高傲和淡定。 当充斥着污言秽语的声音传入耳朵，布满暴戾残忍的视频映入眼帘时，无人再能出口辩驳半句。 他们亲眼看到那个女孩遭受了怎样的侮辱，怎样的虐待，怎样的暴力。 视频有很多，令人反胃的笑声，克制而痛苦的呻吟声，每一个都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当岑父岑母看到一个个烟头摁在脆弱的皮肤上，看到女儿险些被淹死在湖里，看到她倒在地上被扯得一丝不挂时，几乎心痛得要晕过去。 其实张小巴的本意是只出示给两名警察看，但岑希主动提出，她要让那些家长亲眼看看自己女儿的恶，她要让他们无路可退，再不能欺骗自己。 幸亏周卫推荐联系的那位技术大拿贴心，提前帮视频里的女生打了必要但不影响判案的码。 项姚面色苍白，两眼还有些呆滞，想到什么，她迅速掏出手机，手指快速点动。 没有……什么都没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拍的视频会出现在张小巴的手机里？！ 发直的眼神一转，她发狠地笑看着岑希，“你以为删了我手机里的视频就没事了吗？吃了你上次的亏，后来的每一个视频我可都有备份。你摆脱不了我的……” 岑希嘴唇绷得发白。 张小巴又听见了，“建议你回去看看自己的备份还在不在。” 面对这似曾相识的话，项姚嘴角一僵，要狠不狠的表情甚是搞笑。 苏浅浅毫不客气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喂，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别忘了给啊……哈哈哈哈哈……” 还没笑完，就被一直等在外面的庞应国和任和仁揪着领子，提溜进开往医院的车子。 岑希望向张小巴。 被云朵半遮着的太阳完全展露了身形，阳光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温暖的光束洒落头顶，暖洋洋的，给人暖春即将来临的错觉。 岑希想，明年的春天，学校里的紫藤萝一定又开得很漂亮。 原来那时少年对她说的相信，是这样周到的保护和反击。 原来他一直明白她的顾虑和怯懦，原来他真的已经替她斩清了藏匿在暗处的荆棘和触手。 她真的只需要迈出那一步，从此她再也不会被那些阴霾束缚。 眼镜男的脸色难看极了。 一把扯过项姚，“闹成这样，还不快跟我回去想想办法！得赶紧让你妈联系那些朋友，看看这场官司该怎么……” 话未说完，一个电话打进来。 他正是心烦，刚要随手挂断，却看到备注姓名。 “喂……” 项姚见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个度，太过夸张，即使心慌意乱也忍不住问，“怎么了？” 男人有气无力飘出一句话。 “你叔叔出事了……” 第108章 默契 关于项姚小团体一群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涉及刑事范畴。 当地检察院提起诉讼。 各路家长为此焦头烂额，用尽了人脉，请最好的律师团队，意图将责任最小化。 然而，尽管他们开出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价钱，那些声名赫赫的律师却没有一个愿意接下这个大单子。 一群人求路无门，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几天后，才从一位与项姚母亲交好的律师那里得到模糊的口风。 沈、顾两家介入了这件事儿。 姓沈和姓顾的多了去了，青城不乏名流大佬，但有如此大能耐和影响力的，在他们的认知中也只有那两家了。 但问题是，他们也就只能在普通人面前找找优越感，真要论起阶层，他们连上流社会都挤不进去，更不要说与那两家接触了。 他们到底何曾得罪过他们，还惹得两家联合出手？ 一群人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项姚已经多日不敢出门，整天担惊受怕度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明明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她一闭眼，就是狭窄压抑的牢房。 当她听到父母转述的消息时，只觉五雷轰顶，眼神发直地喃喃自语。 “姚姚！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姚姚……” “沈……顾……沈萧然……顾小斐……” …… “叮咚——” 门铃响起。 张小巴迈着小步子到门边开门。 门外的周卫一看到地上憨憨萌萌的小水豚，眼睛隐晦一亮，双手蠢蠢欲动。 正对玄关的客厅中，两猫一狗围着一台顶昂贵的手机，看得目不转睛。 巴弟这里简直是猫狗天堂，各种玩具、各种猫粮狗粮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他还随意让它们玩小板砖！ 那可是陈悄悄觊觎已久的小板砖！ 里面包罗万象，大千世界。不要说陈悄悄和郝精神了，就连陈·刀尖舔血·闯荡半生·静静都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时不时伸出一只爪子上滑，上滑…… 三只兽俨然一副网瘾猫狗的模样。 它们甚至还学会了点赞，张小巴教的。 周卫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与张小巴打完招呼后，侧过身。 厨师们提着新鲜自然无污染的丰富食材鱼贯而入。 这些都是他们内部的厨师，厨艺水准堪比米其林大厨。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厨师们径直走进厨房，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调制酱料、热锅、烹饪、烘焙。配合默契，分工明确。 周卫边踏入客厅边调侃，“难得能吃到这么丰盛又高水准的晚餐，真是蹭了王子殿下的光啊！” “哪里。贵国人才济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各位师傅的手艺登峰造极。”张小巴在后头慢悠悠地挪着小短腿。 厨房里的师傅们闻言，一个个乐开了花，心中骄傲感满满。默默鼓足干劲，准备使出毕生功力，务必让如此肯定他们的小巴王子享用到最极致美味的一餐！ 因为郝精神一群小伙伴们还是习惯跟兽形状态下的巴弟一起玩儿，张小巴便化为了兽形。 口吐人言的水豚轻盈地跃上沙发，蹲坐在一只软软的坐垫上。 这是他在沈家养成的习惯。变成兽形后，日常在家蹲坐时，总想找个垫子窝着。 “还是要感谢周卫姐之前的帮忙。” 张小巴这次请周卫到家里吃饭，也是为了感谢上次的事儿。 他知道周卫职责特殊，平日里忙得很，要收拾之前空间裂缝留下的烂摊子，与还游荡在这世间的各类阴兽战斗周旋。 结果却藏匿在校园中，替他监视项姚一群人的动向，暗中保护岑希的安全。 属实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了。 周卫爽朗地摆摆手，“小事一桩。还得亏你提出了这个需求，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摸鱼借口。这可比我那些工作轻松多了。就是可怜了林临，得一个人打两份工。” 此时周卫的搭档，暗中跟踪不远处一只阴兽的男人强行忍下一道喷嚏，纳闷地摸摸鼻子。 周卫没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rua了把水豚手感极佳的毛，然后掩饰般道，“那群人也是不讲武德。我们光顾着保护那个叫岑希的小姑娘了，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对其他人出手。” “要不是那个小姑娘警醒，及时赶到，我恐怕就顾不得隐藏身形了。” 张小巴懒懒看着两猫一狗因为一个猫狗争宠视频变得剑拔弩张，泾渭分明，相互呲牙。 那块“小板砖”简直成了一条楚河汉界。双方猫狗互不低头，又不肯离小板砖一步。 深刻诠释了什么叫“为爱将就”。 最后视频里的傲娇绿茶猫败于聪明体贴的男友力max大金毛，气得奶牛猫嗷嗷乱叫，陈静静毫不犹豫一爪举报。 笑话。 它看了眼对面高兴得更傻了的泰迪。 它们怎么可能比不上这种狗东西？ 张小巴有个疑问，“听说项姚的叔叔落马了，这件事也是你找人做的吗？” “哪能啊。”周卫连忙否认。“我可没有这么大权限，把手伸得那么长。像我们这种国家部门看着地位超然，实际上条条框框也多，最忌讳越权行事了。” “给你推荐的那名技术大佬，也是民间高手，不是国家人员。你知道的……”她朝张小巴挤挤眼，“毕竟是违规操作。” 张小巴一本正经地点点大头。 他能明白，若是水豚王国那些亲王重臣不顾规则秩序，随意利用身份获得便捷和特权，建立几千年的水豚王国别的不说，光是机关系统就早就乱套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雪崩有时候只需要一点溶雪。 张小巴想起那天男生在车上被光影切割得分明的轮廓，和他们赶到现场后接的那个电话。 心中有了猜测。 原来沈萧然当时所说的“特权”，根本不仅仅是将岑希转到一班。 他们默契地几乎同时出手布置，阴差阳错间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一个晚上和早上的时间，就能搜集到如此充足的证据，以至于一个稳坐位置多年的副局长说落马就落马。看来沈家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 郝蓝见饭点都过了许久，两猫一狗还不见影子，不由得有些担心。 陈易倒是一点儿也不急。 三只小家伙这几天不着家的时间直线上升，盆里的粮就没吃完过，其它两只也就算了，连陈悄悄都开始剩饭。 一看就是找到二家了。 不过既然郝蓝这么担心，他就陪着出去找找，就当二人漫步了。 芜湖，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之后二人转了一大圈，都没找着两猫一狗的影儿。 郝蓝正着急之际，昏黄的路灯下，前方拐角处晃晃悠悠出现三只小东西，仿佛结伴醉酒晚归的负心汉。 “……” 两猫一狗艰难迈着步子，一步一饱嗝。 没办法，今天的特制粮实在是太香了！ 这就是兄弟发达的幸福吗？ 啊……撑死它们了…… 陈易单手抱起陈悄悄，拍拍沉甸甸的肚子，“哟，您老吃得不错啊。” 陈悄悄差点儿被拍得吐出彩虹，艰难地挣扎，“喵嗷嗷……给小爷放尊重点儿！小爷的肚子是你能乱拍的嘛……” 一道轻哼落下，三只兽瞬间感到如芒刺背。 陈易悠悠道：“我不管你们的二家是谁。再不知节制地吃，就全部给我减肥去。” 减、肥！！！ 它们莫名听懂了这个词儿！ “减肥”！ 所有好吃懒做的宠物的头号之敌！ 男人，你竟如此狠心！ 第109章 未完成的约定 三周后，庭审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检察院之前起诉的罪名是强制侮辱罪、聚众斗殴罪和故意伤害罪。 那群家长们想方设法欲免去最后一项罪名。 然而证据太过充足，经鉴定，岑希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累计总长度达十余厘米，同时患有焦虑症和抑郁症。 还有张小巴提供的那一个个视频，由施暴者亲手所拍摄，堪称作案回忆录。 自食恶果，她们辩无可辩。 法院的审判过程几乎没什么争议，结束得很快。 最后经济赔偿之余，项姚作为主要作案人，被判处两年刑期，其余人被判处十个月到一年不等。 考虑到其年龄和学业问题，允许缓刑一年。 不过这一年到底有多少用处，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她们被青城一中开除了。 “一中的毒瘤终于走了！”苏浅浅张开双臂，感觉今天学校的空气无比清新。 “女儿坐牢，项姚她妈妈在律师界的名誉受到了很大影响，听说最近家里闹着呢。而且林自成也被一起开除了。”顾小斐喜气洋洋，摇头啧啧两声，“那么难看的档案，估计以后没有学校愿意要他了。” 岑希的事儿，看上去只是一桩小小的校园霸凌案件，实际上却是牵连甚广。 并且在沈、顾两家的暗中推动下，所有涉及人员均受到最严格的判决和处分。 例如青城一中原校长由于收受贿赂、玩忽职守，上交赃款后，被免除职位，开除党籍，前途算是断送得彻彻底底。 张小巴看向沈萧然，自然而然问道，“那位项副局长，现在情况如何了？” “啊？项姚那位叔叔？”顾小斐听得一愣，差点儿以为自己听落了什么话，“他咋啦？” 苏浅浅也茫然地摇摇头。 沈萧然对上少年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眸子，意味深长。 “项旭民，侵占公款，收受贿赂，擅用私权，证据确凿，判处贪污罪、受贿罪及滥用职权罪。数罪并罚，上交罚金，有期徒刑八年。” “哇……”顾小斐惊叹，“这得是贪了多少啊！” 岑希静静地笑着听几人聊天。 她今天很高兴。 不是高兴欺负她的人终于得到了惩罚，也不是高兴带给她阴影的人都离开了这里，而是因为学校今天撤消了对苏浅浅的处分。 她是如此心满意足，却不知几个伙伴们还为她准备了一份心意。 他们正坐在顾小斐家的豪车上。 一如那天他们送伤痕累累的岑希回家。 不过今天没有作妖的坏蛋，天边的火烧云绚烂夺目，后车厢中的聊天氛围热烈。 他们约好了去最近的湿地公园逛逛。 车越来越远，人流却越来越多。 岑希诧异地瞧着窗外，这不像是去湿地公园的路。 黑色的豪车在商业中心缓缓停下。 之前常常接送的那辆车定期保养去了，顾小斐随手从顾宅的地下车库里挑了辆贼拉风的车。 毕竟是要送小伙伴去见旧友的，排面不能丢！ 尽管颜色低调，那不同凡响的色泽与大气流畅的线型却是掩饰不住的，更何况那个纯金的标志极其显眼。 就算是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这样的车也是不常见的。 往来的人都不免侧目，还有许多路人掏出手机拍起了照。 岑希不禁往对面望去。 那里有一家电影院，当初她和方俞约定的电影，原本是要在这儿看的。 票价不便宜，但是听说银幕很大，图像清晰，音响品质特别好。 她从没去过电影院，没必要，也不舍得花那个钱。 当时她订下那两张电影票时却很开心。 那原本会是她第一次与朋友一起去看电影。 她期待兴奋得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好几个滚。 只是那些烫伤的疤痕打碎了一切。 后来她也没再来过这儿。 望向车窗外的目光倏然顿住。 身边传来少年干净清冽的声音。 “去吧，去赴那场未完成的约。” 岑希转回头呆呆地看着他们，隐隐有一丝无措。 说要一起逛公园的几人此时却是笑吟吟地望着她。 张小巴轻声道：“别再让她久等了。” 她像是被无形的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把。 车门自动上翻开启，她冲下了车。 她的脚伤已经好全了，没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她似乎从来没跑得这么恣意过。绕过障碍物，穿过人流，直直奔向那家当初约定过的电影院。 而电影院的门口，有一位故人正在等她。 车后座上，几人目送那道背影冲向约定的终点。 苏浅浅喃喃道：“她们会和好如初吧。” 顾小斐皱眉，“你们说方俞会不会怪她？” “换作是你，你会怪她吗？” 沈萧然姿态放松地靠坐着，一只长臂搭在材料舒适高级的靠背上，手掌懒懒垂下，指尖与身边少年肩膀的距离可有可无。 从对面看，就像将张小巴隐隐约约揽在身旁。 顾小斐想都不想，“当然怪！” 苏浅浅睁大眼睛看他，洗耳恭听。 顾小斐：“当然，我不是怪她让我被全班孤立，游走在班级边缘。应该说根本不是她让我变成这样的。这个选择是我自己做出的，当初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绝对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我怪的是，她什么都不说就单方面疏远了我。有什么事儿不能商量呢，这小姑娘也太死心眼了点儿。” “哦？那你待如何？”苏浅浅好奇地虚心请教。 顾小斐摸摸下巴，试探性道，“干掉她们？” 眼看其他人无语的表情，他连忙改口，“我也知道不现实，学校那个态度，当时报警又没有证据，事后还很可能被学校报复。” 他眼珠子一转，“实在不行，干不过她们还骗不过她们嘛。大不了就来一个‘放学后一起看电影的好朋友在学校里竟然形同陌路’！” 苏浅浅……苏浅浅无言以对，并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沈萧然手指无聊般一下一下不经意点着少年的肩膀，悠悠问，“若是她们当着你的面找她麻烦，你能忍住不出手？” “额……好问题。”顾小斐语塞。 大部分人确实不能随心所欲处事，现实中有太多无奈。 他会怎么样，能否用更好的方式去处理，可能也只有真的身临其境才知道吧。 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张小巴，“话说小巴那些视频哪来的？” 张小巴顶着对面两道好奇的目光和旁边存在感强烈的意味深长的视线，眨眨眼，正要开口。车前盖传来“咚”的一声。 几人循声望去，是两个专注拍照的人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张小巴趁机转回话题。 “方俞不怪岑希。” “真的？”对面那两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沈萧然摸了把他的头没说话。 张小巴刻意忽视了这个动作，告诉他们方俞的回答。 那天那个勇敢善良的女孩子认真地告诉他，“我怎么可能怪她。明明是我给了她一点希望，却又一走了之。” “我明明想陪她度过这三年，只是不远不近陪着也好。可是我的伤被父母发现了……” 字句中没有一丝埋怨，却皆是歉疚。 于是他想，她们应该再见一面。 在那部经典老电影重映的今天。 第110章 美的多样性 【一中第一帅：兄弟们，九点集合啊！】 【然：［ok］】 张小巴看着聊天界面里沈萧然那个头顶一连串苹果憨头憨脑的头像，又确认了一遍集合时间，慢慢打出一个“好哦”。 抬头看了眼时间。 八点二十分。 今天是顾小斐邀请全班同学去他家开生日party的日子。 由于某未知原因，顾小斐特邀俩兄弟提早去顾宅，美其名曰要带从没来过的张小巴好好参观参观。 并且为了彰显兄弟情谊（实际上是在家等得急不可耐），在前一天自说自话地约好亲自来接他俩。 “对了，小巴，你住哪儿啊？到时候我去哪儿接你？”自说自话结束的顾小斐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当时张小巴正巧注意到前方地上一块形状绝佳的石头，一看就跟沈萧然那天给他挑的那块极其相似。 看了眼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可能被伤及的无辜人员，右脚蓄势待发，“到檀君庭门口接我就行了。” 豚之右脚被中止发动。沈萧然脚尖一动，送上一块“沈氏严选”，“这块更好。” 檀君庭，沈萧然和郝蓝所住的别墅区。 顾小斐下意识以为张小巴住在那附近，为了他方便接送，所以干脆将檀君庭作为集合点。 而当张小巴踢出历史性破纪录的一脚后，想起之前的留宿事件时，已经为时已晚。 八点三十，张小巴将准备的生日礼物装进斜挎包里，准时出了门。 在水豚王国，通常大家约好了九点集合，那就不可能有豚八点五十九以前到，早到一分钟都是对时间的不尊重。 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华国人有一个秘而不宣的默契。 ——快了。 当然，不排除有的人不喜欢让他人等候的可能性。 于是，当张小巴提早了整整二十分钟，八点四十到达别墅区门口时，觉得自己稳了。 果然，门口不见其他人，他一定是最早到的。 殊不知在家等得急不可耐的顾小斐八点就到达檀君庭，直奔沈家。 习惯早起的沈萧然喝了口粥，习以为常地瞥了眼挂钟。 在顾小斐聒噪的催促声中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餐，抹嘴，然后被急吼吼拉到约定地点。 期间阻止了顾小斐欲打给小巴同学的五个催命符。 于是当张小巴觉得自己这把稳了之时，不远处的车门打开，露出两个男生的身影。 遥遥六目相对。 …… 沈萧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面无表情上了车，硬着头皮坐在他边上。 眉尾轻挑，“地广人稀，回家危险？” 张小巴目不斜视，“……我没这么说。” 当时他准备好的借口还没派上用场，沈萧然就一口答应让他留宿了。 “咳。”顾小斐轻咳一声，“我当时是这么说的没错啦，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你俩就一个别墅区的距离嘛……” “……其实，”张小巴揪着挎包带，“两幢别墅区域间的距离也不算近的。” 沈萧然似笑非笑，“嗯。” 顾小斐倒没有多问，眼神怜爱地看着张小巴。 可怜的孩子，一定是一个人在家里太寂寞了，当时才会借着他的话顺势留下来。 …… 与沈萧然为了一个人居住，上下学方便而临时购置的别墅不同，顾小斐的家在中心地段一处闹中取静的老宅。 占地颇大，庄重肃穆，迎门而立，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张小巴有些诧异，这样的环境是怎么养出顾小斐如此跳脱的性格的？ 这样的疑惑持续到进入主楼，一个英气漂亮，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睡袍，打着哈欠拾级而下。 “顾小斐！今早的锻炼你是不是又翘掉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胸肌腹肌人鱼线……” 气势磅礴的呵斥在看见沈萧然和张小巴时顿住，眼睛一亮，无缝切换温柔婉约模式。 “小然来啦。这位是？”她看向优雅挺拔的少年，自动剔除站在最右边的自己儿子，只觉得左边这俩小帅哥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养眼。 所以说，为什么这俩孩子不能是她儿子呢？ 顾小斐一瞧母上大人看张小巴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押对了宝。 将少年往前一摆，伸出双手作展示状，“嘿嘿，这是我新认的兄弟小巴！” 张小巴猜到了女人的身份，“赵姨好。” 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少年站在面前向自己问好，赵君妍只觉得神清气爽，一点儿也不见平日的雷厉风行，笑呵呵道，“不用客气，当在自己家玩儿就行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斐说。” 旁边一双碍眼的手一直展示橱窗模特般，在少年身侧变换各种角度左右摇动，存在感极其强烈。 赵君妍笑容满面，挤出一句话，“顾小斐，你抽什么风？” 顾小斐为张小巴加上手动光环，“母上大人，您看，这是不是一种美的具象化？” 赵君妍继续微笑，“当然。” 顾小斐眼睛一亮，深觉有戏，手掌往小巴同学胸口一拍，并顺势往下，“胸肌、腹肌、人鱼线……” 沈萧然挡住那只要往少年小腹部拍的罪恶之手，顾小斐也不在意，继续给母上大人洗脑，“……这些小巴都没有。” 张小巴：……有一些些被冒犯到，谢谢。 赵君妍继续微微笑，“所以呢？” 顾小斐：“所以啊，美的形态不只有一种。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不是一定要具备胸肌腹肌人鱼线才能算是帅哥滴！” 赵君妍点头，“这我赞同。” 顾小斐喜出望外，咧开嘴角。 “那么，你有人家那优越的脸蛋吗？” 嘴角一僵。 “你有人家那优雅的气质吗？” 嘴角拉直。 “这些你都没有。” 顾小斐成了张苦瓜脸。 “五十个俯卧撑。” “……其实还有一种美，叫心灵美……” “一百个。” “yes sir！收到！小小五十个俯卧撑，轻松拿捏！” 看着这相亲相爱一幕的张小巴被一只修长温暖的手牵住了手腕。 沈萧然拉着他向里走去，“在想什么？” “在想基因的遗传性。”他诚实回答，看了眼典型颜控的赵君妍，“顾小斐的父亲应该很帅吧。” 沈萧然想起中年发福的顾叔，低笑，“嗯。毕竟是年轻时和我爸并称青城玉面双骄的人。” 第111章 抓马的一幕 一位佣人为张小巴和沈萧然端上两盘早上新鲜制备的芒果慕斯和两杯红茶。 芒果慕斯看上去香甜软糯，张小巴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口感轻盈，入口即化。 搭配微苦的红茶，平衡解腻。 作为过来人，很清楚长辈在场时，晚辈容易感到拘谨，放不开来玩儿。尽管赵君妍很喜欢这俩小帅哥，也非常善解人意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正好她好久没去公司视察了。 张小巴目送英气十足的女人接过一个佣人递来的包，手臂一展，在另一个佣人手下披上干练飒爽的风衣，说走就走了。 宅子内里和其庄严深沉的外表完全不同。 由于顾小斐的生日派对，已经提前布置装饰好了一切。气球彩带、蜡烛鲜花，四处洋溢着活泼欢乐的氛围。 管家正带着几名佣人仔细巡视，做最后的确认和补充调整。 张小巴发觉顾家的人不少，管家、佣人、园丁、司机，就连厨师都有负责中餐和西餐的师傅各好几名。 其实这才符合他的常规认知。 当初他在沈家时，见只有一个王妈进进出出，很多琐事都是沈萧然亲自做的，甚至那晚王妈提议雇个司机，都被沈萧然拒绝了。 他那时还以为是因为华国人吃苦耐劳的传统美德。 嘴巴一张，忽然被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掐住了下颌。 “小心咬到舌头。” 耳边传来磁性无奈的声音。 他垂眸一看，才发现芒果慕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吃光了，他刚刚舀了口空气。 转过头，正要说什么，入目是两瓣薄而好看的嘴唇，弧度中带着淡淡笑意。 由于姿势原因，张小巴挺翘的鼻尖差点儿抵上对面这双唇瓣，两人皆是一愣。 门一推，一道气沉丹田的声音平地响起。 “斐子！老子来啦！出来接客……握草！！！” 以陈大壮为首的一群人一推开门，就看见沙发上少年和男生坐得很近，线条优美的白皙下巴被捏在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中。 从他们的角度看，两张不同风格的帅脸间几乎没有距离。 “握草！” “嘶——” “嗬！！！” 惊呼声和吸气声此起彼伏。 他们仿佛、好像、似乎撞破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赵伟一拳敲上手心。 他就知道！这怎么会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诶嘿嘿嘿……” 一道没克制住的猥琐又兴奋的笑声乱入，众人的目光集聚而去。 郁芹芹慌不择路躲在岑希后面，被苏浅浅一把拉出来，“您可真会挑地方，躲哪儿不好，明眼人都知道是你出的声儿……” 郁芹芹顶着众人奇异复杂的目光，摸了摸鼻子，“那个……要不……咱们先退下？给他们留点儿私人空间？” “哎！你们终于来啦！”顾小斐哆嗦着手边擦汗边走出来，声音虚脱中洋溢着热情，发觉众人神色不对，“你们怎么了？” 他善解人意，“是不是被我富丽堂皇的家吓到了？没事儿！就当自己家就行了，不必拘谨，宾至如归啊！” “额……” 一时竟不知该吐槽他的成语用法，还是该告诉他，你俩好兄弟背着你搞在一起了。 虽然他们刚进来时也确实被他家宅子狠狠震惊到了。 那边的两个男主角已经恢复了正常姿势，朝这边走来，一点儿也没有被人“撞破好事”的心虚。 倒是“撞破好事”的众人不自觉紧绷住了。 顾小斐诧异地看看俩好兄弟，再看看如临大敌的一班众人，不明所以。 张小巴坦坦荡荡地开口，“我想你们大概是误会了。” 众人疯狂点头，“是是是是……” 张小巴：？ 沈萧然站在少年身后挑眉。 张小巴：“刚才那一幕是个意外。” 继续疯狂点头，“是是是是……” 张小巴：“……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 “是是是是……” 张小巴：。 。 。 “啊……不不不……”郁芹芹清醒过来，朝两人不停挤眉弄眼，“我们相信……我们当然相信你们。你们说是吧？” “是是是是……” 张小巴：。 。 。 。 她率先走进去，仿佛非常忙碌地四处望望，“不是要露天烧烤吗？露天呢？烧烤呢？” 终于要进入派对环节，顾小斐也顾不得去探究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兴奋地响指一打，带头朝一个方向而去，“跟我来！” 众人逃难般呼啦啦随他而去。 沈萧然毫无所觉般地揽住少年跟上去，“走，烧烤去。” 顾小斐感叹，没想到大家对露天烧烤如此期待。早说嘛，以后每年生日他都办烧烤派对！ …… “顾、小、斐！你怎么想的……在寒冬腊月……办露天派对……” 班长站在大草坪上，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得话都说不拎清。 “你们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而且……我也没想到今天风这么大……这么冷啊……” 顾小斐委屈不已，同样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意境是非常有意境的。 绿意盎然的大草坪，一张张铺着洁白餐布的小圆桌，以插着浅蓝色花朵的花瓶作装饰，其上摆着甜品架。各类点心、果汁应有尽有。 更别说还有全景环绕的音响播放着舒缓轻快的轻音乐。 唯一的不足就是，四周平坦宽阔，毫无遮挡物。西北风跟有脾气似的不断往脸上招呼。 待久了，人有点儿哆嗦。 原本抢着吃的众人这会儿却抢起了烧烤架。 沈萧然悠悠然站在一处烧烤架前，翻翻烤串，撒撒调料，得心应手得跟其他瑟瑟发抖，手忙脚乱的人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张小巴羽绒服外叠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伸着手在另一半特意空出来，没有架烤串的烧烤架上取暖，眼巴巴等着烤串出炉。 不一会儿，霸道的香味随风飘荡至每个人的鼻腔。 一个个想要不劳而获的人觍着脸围住这边。 “嘿嘿……你们的烤串真香啊……” “味道也一定很好吧……” “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尝尝生熟？”终于有一个人图穷匕见。 “目前没办法分你们。”沈萧然瞥了眼默不作声乖乖在旁边等了好久的少年，语气带笑，“这里还有一个小朋友需要先喂饱。” 张小巴：？ 众人：散了散了，狗粮吃撑了谢谢。 第112章 原生 顾小斐许完愿、切完蛋糕后，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儿。 “等等，我礼物呢？” “噢，对对对。差点儿忘了！”陈大壮一拍脑袋。 之前一进门就撞见那么“隐晦”的一幕，急着进入下一趴，完全忘了这回事儿。 他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喏，我们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以我们的经济条件，各自买来的东西估计你也用不上，大家干脆就集资给你买了双名牌球鞋。” 毕竟球鞋这种东西，没有哪个男生会嫌多。 “球鞋好哇，球鞋我喜欢！”顾小斐兴冲冲解开缎带，拆开盒子。 ……里面还是一个盒子。 再解，再拆…… 再拆，再解…… 顾小斐看着俄罗斯套娃般的盒子，期待的心都冷却了，“……这是什么意思？” 陈大壮摸摸后脑勺，憨厚一笑，“这不是头一次买这么贵的东西，我怕磕了碰了挤了湿了就不好了嘛，以防万一就多包了几层。” 班长扶额，“个人行为，勿上升班级。” 沈萧然送的是一颗带有顾小斐喜欢的球星亲笔签名的篮球，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反正他知道顾小斐从来懒得拆东西。 顾小斐看到签名兴奋得恨不得抱着好兄弟亲两口，沈萧然提前预判一个走位。 顾小斐扑了个空，也不在意，抱着篮球亲了好几口，说要收藏起来。 张小巴从挎包里掏出一包特制狗粮。 跟一班同学一样，他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思来想去，想起顾小斐当初送他的苹果，决定礼尚往来一下。 顾小斐拿着那包特制狗粮，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有牌子，没有配料表，可疑得像三无产品。 “小巴啊，这个……真的能给狗吃吗？” “可以的。”张小巴点点头。 顾小斐狐疑地拆开袋子，试探性地闻闻，还没说什么，就被一道黑白色的影子扑倒在地。 远远一个佣人追过来，试图将扒在他身上膘肥体壮的哈士奇拽开，“抱歉少爷，来福突然发了疯一样往这边冲，我牵都牵不住。” “没……事儿……来福，快从我身上下来……你有多重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嘛……” 结果哈士奇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根本拽不开，埋在他胸口不停哼哧。 “哇！这就是来福吗？” “瞧这油光水滑的，啧啧，估计吃得比我还好。” “果然狗肖主人。” “喂，最后那个谁！我可听到了啊！”顾小斐被压得哎呦哎呦叫，“别围观狗了，快把它从我身上拉下来呀！” 张小巴走上前，捡起顾小斐胸口上的狗粮，往旁边一放。 趴在他身上的哈士奇瞬间“咻”地随狗粮而去，宛如追击飞盘一般，弹跳而起的后肢给了自家主人重重一击。 “唔……” 顾小斐揉着胸口，被佣人扶起身，气哼哼，“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就送你们好了！” “不用不用，消受不起谢谢……” “嗯？”揉胸口的动作一顿，“刘文今天是不是没来？” 其余人环顾一圈，“是没来，可能家里有事儿吧。” 顾小斐嘟嘟囔囔，“亏我还纠结了这么久，不来也不事先说一声……” …… “真是出息了！拿你老子辛辛苦苦挣的钱去给那些富家哥儿买礼物！你是脑子坏了还是嫌我们家的钱花不完！” 阴暗的屋子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微微驼背的男人面红耳赤，浑身酒气，怒目圆睁，表情恐怖得骇人。 刘文低着头，“那是用我上次自己留下的奖学金买的。” 迅疾的风声掠过，手臂粗的棍子狠狠抽在男生单薄的背上。 刘文闷哼一声。 男人暴怒，一棍又一棍砸下去，“你还敢顶嘴？你还敢私自藏钱？” “什么时候奖学金轮得到你支配了？那是你的钱吗？那是老子在你身上投入的千分之一的成本！” 刘文没再说话，身上的痛楚强烈得他听不清男人的话。 女人看不下去，从背后抱住男人，“好了好了！别打了！孩子要打出事情了！” 男人尤不肯停手。 女人叫道，“动静闹得这么大，丢不丢人呐！隔壁邻里都要听到了！” 男人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下手，仍然不解气，拿棍子指着刘文，“给我滚回房间复习去！” “每天花大把时间学习，成绩一点儿也不见长，脑子没有别人家小孩聪明，就给我加倍努力！还出去玩儿？你还有这个闲工夫嘛！” 男人的声音被关在门外，质量差劲的门板却隔不住粗声粗气的怒骂声。 刘文坐在书桌前，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写着题目。 门被悄无声息推开一条缝隙，如影随形的目光如藏匿在阴沟里的怪物，无处不在，令人窒息。 刘文似无所觉，或是习以为常，手中的笔触不停。然而愈来愈乱的字迹透露出主人的压抑和疯狂。 门又悄无声息掩上，一道极轻的脚步远离，不一会儿，又出现在门口。 门被推开，女人端着剥完皮、去过籽、切好块的水果轻轻走进来。 站在边上静静看了会儿，她皱眉轻声道，“小文啊，你这笔是不是不太好用。” 笔尖一顿，刘文头也不抬，“没有。这是我用得最顺畅的笔。” 女人自说自话，“明天妈妈给你买支新的，他们都说用那种笔能金榜题名。” 他继续落笔，什么都没说。 女人放下盘子，出了房间。 醉酒的男人仍在骂骂咧咧，女人不住安抚。 忽然一句咒骂破开房门，男人的声音直冲入耳。 “倒不如当初就死在山上，我们还能得到一大笔赔偿！” “你在胡说什么呢！” 一根紧绷多年的弦猝然间断裂了。 …… 张小巴背着书包和沈萧然并排进入教室。 既然住址已经暴露了，两人也住在一片区，也就理所当然地每天一起上下学了。 很平常的一天。 但是众人看似低调隐秘，实则明目张胆投射而来的目光是如此诡异，诡异到他忍不住低头自查了番衣着。 衣着整洁，没有穿反，没有污渍。 再摸摸嘴角，没有残渣。 张小巴抬头茫然看向身旁的男生。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13章 官方cp 沈萧然好看的眉尾轻挑，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小斐反常地没有咋咋呼呼凑到他们课桌旁晨间唠嗑，屁股有刺般躁动不安坐在位置上，冲他们指指手机，眼睛跟抽风似的。 沈萧然若有所思，拉着还处于茫然状态的少年先到位置上，接着掏出手机，点开qq、微信，过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 想了想，登录上贴吧。 青城一中贴吧，刚点进去，最顶上就是目前最热门的帖子，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吸人眼球。 【有生之年！我一不小心搞到真的了！论一中男神和二（一）班宝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配图是在小超市的货架前，男生站在少年后侧方，一低头，一抬头。恰到好处的光影之下，两人的侧脸挨得极近，视线相交，伸出的两只手在半空中交叠，小号的那只几乎被完全包裹住。 由于拍摄者由心而发的拍摄手法和镜头处理方式，暧昧的氛围几乎要冲出屏幕。 【我当前桌那些年1l：二（一）班新来的班宝同学，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那相貌、那气质、那身段，放眼整个青城的高中，绝对无人能出其右！除了一中男神。】 【我当前桌那些年2l：咱们男神，相信就更不用说了。常年霸榜学校成绩榜和校园心动对象榜，然而别说片叶不沾身了，那可真是连花丛都没踏入过！在他身边出现得最多的，除了那位众所周知的傻白甜，就是竞赛指导老师。】 【我当前桌那些年3l：然而就是这样一轮天上月，终究还是坠入了人间！自从班宝小王子入学以后，命运的齿轮就开始悄然转动。据我浸淫耽美小说和漫画多年的直觉，这两人绝逼是一见钟情！】 【我当前桌那些年4l：否则为何班宝同学入学第一天，两人就一起逛超市（注意！是单独两人！没带某顾姓小少爷！）试问这和偷偷约会的情侣日常有什么区别！镇楼图为证！】 【我当前桌那些年5l：中午两人还在食堂互相分食红烧鸡腿和苹果里脊肉，试问这和分桃而食又有什么区别！】 【我当前桌那些年6l：不仅如此，当班宝同学被某三壮男欺负时，男神直接闪现而来，放完狠话后，牵走我方班宝。试问这和霸气护妻又又有什么区别！】 【我当前桌那些年7l：并且据我观察，两人在当天下午的后半节体育课上无故双双消失。至于在顾姓小少爷表演那可载入一中历史的一幕时，这两人在哪里，又在干些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我当前桌那些年8l：如今的两人更是形影不离，几乎每天一起上下学，你们看男神和那顾姓小少爷何时如此腻歪？可见终究是竹马打不过天降，经年抵不过心动！】 【我当前桌那些年9l：以上纯属个人自嗨，圈地自萌，请勿上升人身攻击［狗头保命］】 【柠檬汽水甜甜圈10l：该说不说，这俩的颜确实配我一脸！】 【先天圣体学习机11l：虽然我至今不能接受男神学长不是我的，但如果是班宝学长，我愿意忍痛割爱！】 【钢铁直男12l：不是，你们过度解读了吧……这不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好兄弟一起逛个超市、分个肉、护个短、翘个课怎么了？】 【柠檬汽水甜甜圈13l：这位钢铁兄台此言差矣。你见过学神跟其他人逛过超市吗？见过他跟其他人分过肉吗？见过他跟其他人翘过课吗？见过他这么着急过一个人吗？】 【钢铁直男14l：这……】 …… 【此生挚爱背单词245l：还真别说，感觉班宝小王子来了之后，男神有人气了许多。以前下课聊天谁不是绕过男神座位聊的，玩笑都不敢开一个，现在这种帖子都有人敢发出来了。】 …… 【一班第一帅567l：谁是傻白甜！顾少那么聪明机智、优雅酷炫吊炸天，怎么可能是傻白甜！这位楼主，别以为你有马甲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 【拒绝玛丽苏666l：这……这楼怎么回事？】 【希希希希667l：不好了……】 …… 【毛茸茸到碗里来715l：我一班的我作证，他俩纯纯兄弟情！】 【别叫我壮哥716l：我一班的我作证，他俩纯纯兄弟情！】 【刚子不是钢子717l：我一班的我作证，他俩纯纯兄弟情！】 【社会你伟哥718l：我一班的我作证，他俩纯纯兄弟情！】 …… 楼就在沈萧然眼皮子底下一层层飞速建高起来。 他闲闲地看着手机，想见证一下这幢楼何时封顶。 顾小斐致来一条慰问。 ［兄弟，别怕！就算全天下人都误会你们，我还能不清楚咱仨之间情比金坚的兄弟情谊嘛！］ 沈萧然定定地看了几秒，干脆没回。 …… 【我当前桌那些年1024l：卧槽！！！这帖子怎么爆了！一中哪儿有那么多人刷贴吧！这下玩大了……】 张小巴有不看别人通讯界面的礼仪习惯，但见男生难得盯着手机看得兴致勃勃，忍不住好奇，“怎么了？” 沈萧然再刷新时，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他放下手机，看向前边异常忙碌的背影，语气揶揄，“我俩火了。” 张小巴：？ 正疑惑之际，英语老师抱着一捧批好的卷子跨入后门，放在离门最近的张小巴面前。 “小巴啊，这卷子麻烦你帮老师发一下，让大家先看看错题。”不等张小巴回答，就抱着肚子急匆匆朝厕所方向跑去。 “需要帮忙吗？”沈萧然考虑到他刚转学来没一个月，可能还没认全班上同学的人名和脸。 张小巴摇摇头，“我可以的。” 王子必修课，一次性记住所有社交过的对象的名字、身份和容貌。 …… 郁芹芹正在忙碌“澄清”中，聊天软件突然跳出学神的好友申请。 她小心脏怦怦直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她的马甲有这么透明嘛╥﹏╥ 点开界面，一行申请备注跳出来。 ［沈萧然：那张镇楼图发我一下，包括其他照片，原图，谢谢。］ ！！！ 第114章 跳河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搞到真的了的郁芹芹将标着“cp放糖”的相册原图全部一键发送给沈萧然。 话说学神怎么知道她还有照片的？ 待照片全部发送完毕后，刚加上的男神本人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沈萧然：库存更新后，也麻烦继续发我。］ ！！！ 郁芹芹差点儿化身尖叫鸡。 随着那幢cp楼在贴吧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另一幢楼就悄然显示出了存在感。 严刚看着视频中围着红领巾鬼鬼祟祟，之后又激情现场来一套军体拳的壮男，内心一个大艹，疯狂拉响一级警报。 刚想威逼利诱那位楼主把帖子删掉，耳边附来两道幽幽的声音。 “反侦察能力太强？” “被甩开了？” 严刚：“……”务必再听我狡辩一下。 …… 张小巴的试卷发得差不多了，过程很顺利，在一张姓名为“陈斯斯”的试卷出现之前。 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姓名，在脑海中把一班所有人都过了一遍，确定没有这个人。 只当是其他班的同学写错了班级，混进来了。 他暂且跳过这张试卷，继续分发余下的。 刘文沉默地接过试卷。 张小巴见他神情不对，脸色难看，“你没事吧？” 没有得到回答。 两个男生在过道上打闹而过，一不小心撞上了刘文的后背。 他一个震颤，闷哼一声，表情痛苦一瞬。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撞到他的男生连连道歉。 “走开。”刘文头也不抬道。 两个男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对视一眼，耸耸肩。反正只是不轻不重的一撞，见他像是没什么事，就摸摸鼻子跑开了。 张小巴留意了一眼，将试卷发给下一个人。 直到只剩下那张“陈斯斯”的卷子。 那边批斗结束的中二三人组已经开始菜鸡互啄。 赵伟和严刚一掌将自己的分数遮盖得严严实实，挡着对方的视线，跟刮彩票的中年大叔一样，一点点移开手指，然后同时一喜。 “你先说。” “不，你先说。” “这次我绝对能一雪前耻！” “呵，那可未必。英语，我可是从未有过败绩！” “那就一起亮分数！” “好！” 分数一亮，高下立见。 严刚抱着自己的“58分”不甘心地扑倒在桌上，“可恶啊——” 赵伟高举着自己的“62分”宛如挑衅成功的大鹅。 陈大壮看得急不可耐，却迟迟不见自己的试卷下发。 严刚难得超常发挥一次，不想依然惨败于赵大伟，大受打击，心生阴暗，将不怀好意的目光转移至另一位兄弟。 “壮哥，你的卷子还没发到吗？” 张小巴正想将那张试卷放回英语老师办公室，肩膀被拍了一下。 陈大壮猴急又诧异，“你一直拿着我的卷子干啥呢？” 张小巴看着面前五大三粗的男生，沉默一瞬，“陈斯斯？” 陈大壮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要告诉我，一个月了，你一直以为陈大壮是我本名。” 张小巴深表歉意，“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赵伟和严刚笑得直锤桌子。 一道羞愤至极的声音响彻教室，“都说了别叫我壮哥！这年头谁真取名叫大壮啊！” “陈大壮！课堂上禁止大声喧哗！带着你那38分的卷子给我滚回座位上去！” …… 刘文课后回来，发现自己桌面上多了一支药膏。 他看了眼教室后排，少年被许多人围在中间聊天，温和而斯文。 那支药膏没有被打开，丢进了抽屉。 放学后，沈萧然支着脸等少年慢腾腾收拾着书包。 “元旦快到了，小巴同学有没有什么计划？” “元旦？”还没在人类世界跨过年的张小巴没听明白这个陌生的词汇。 沈萧然触及他茫然的眼神，明白了什么，轻笑，“新的一年就要来临。” “喔。”张小巴眨眨眼，原来是人类世界的新年要到了。 沈萧然继续解释，“到时候学校会放假。” 见少年还是没什么反应，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似在等他的下文。 沈萧然轻叹口气，挑得不能再明，“新的一年，想和小巴同学一起过。” 张小巴心脏扑通一瞬，拉上书包拉链的时候差点儿夹到自己的手。 他听身旁的男生语气带笑。 “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少年直直地回望他，“乐意之至。” 接下来的一路上，张小巴都没怎么看路。 也没注意到自己的书包又被沈萧然拎走了。 他在想人类过元旦都有什么习俗，一般是在家过还是在外面过，若是在外面过，又有哪些地方适合他们去。 还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刚才沈萧然的话像一种约会邀请。 不是那种普通约会。 而是像水豚王国里，那些贵族公子在舞会上对心仪的世家小姐的那种邀约。 直到快到校门口时，他才发现周围许多学生都在看他们，目光略微诡异。 就跟他们今早刚进教室那会儿一样。 ？ 张小巴问身边的男生，“我们做了什么名扬全校的事吗？” 沈萧然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的报警事件出名了吧。” 张小巴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那件事儿都过去好久了，大家总不至于到今天才反应过来。 由着少年疑惑，沈萧然不着痕迹挡住一部分人太过灼热的目光。 小朋友一看就还没开窍，被这些狂热分子吓跑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座石桥。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石桥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文像一具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双目无神地盯着河面，书包随意丢在地上。 张小巴直觉不对。 下一刻，那道身影如生机尽失的提线木偶般爬上石桥扶栏。 两人同时冲了出去。 最后一片衣角擦着张小巴的手坠落。 张小巴当机立断跳下了河，匆匆留下一句，“快去叫人！” 然而话音未落，余光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紧随着他一起跃入了水中。 寒冬里冰冷的河水冻得他心慌。 第115章 水豚毛毛 人迹罕至的低势河岸边，张小巴率先钻出水面，沈萧然在水中托住体力尽失的刘文。 张小巴将刘文拖上岸后，立即返身向沈萧然伸出手。 沈萧然握住少年冰凉的手，一个借力，上了岸。 那只冰凉的手却仍紧紧握着他没有松开。 被河水浸湿得分明的眉眼疑惑微抬。 张小巴忘了松手，一颗心还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他说不清在反应过来沈萧然紧跟着他跳下桥时是什么心情。 他知道沈萧然不是那种明明不会水，还头脑一热非要往里跳的人。 但大部分人类的水性都很一般。他在人类社会的新闻上看多了因为救人而力竭淹死的事件。 他紧抓着男生，温吞的性子使他不会向人发泄情绪，只是愣愣问道，“你怎么也跟着跳下来啊？” 沈萧然见少年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咽下原本要说的责备话语，给“贼喊捉贼”的少年一个湿漉漉的拥抱，另一只没被牵住的手抹去少年发尾即将落入后颈的水珠。 低声安抚，“我没事。两个人救总比一个人救轻松点儿。” 刚从刺骨的河水里出来，他们两人都浑身寒凉，但张小巴依然从这个拥抱中汲取了点儿温度。 紧贴的胸膛中有力的震动让他渐渐安定下来，后知后觉对方的心脏跳的节奏比他快上许多。 “沈萧然？” 少年的下半张脸埋在男生的肩膀锁骨间，闷闷地发出声音。 “嗯。”沈萧然低低应了一声，依然抱着他没动。 直到张小巴感觉对方胸膛中的震动频率差不多与自己一致时，男生放开了他。 想起数次让自己身陷险境的水豚，心下无奈。 看来这舍己为人的优秀品格是改不过来了。 虽然他知道水豚水性极佳，憋气时间也长，但谁知道人类形态构造下的器官功能是不是依旧给力。 或者退一万步说，万一他的猜测是错误的，面前的少年只是一个刚好喜欢犯懒、吃苹果、泡澡，拥有短跑天赋，脑子聪明的普通人类高中生呢？ “要不……我们先看看人吧。”张小巴指着旁边被他们救上来就晾在一边，无人理会的自杀人员。 刘文被救得快，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清醒地感觉到腥臭的河水和泥沙灌进自己口鼻，清醒地感觉到逐渐窒息的痛苦，也清醒地感觉到死亡逼近的恐怖。 此刻劫后余生，咳出异物之后，手脚大张，平躺在地上大喘气。 他想起差点儿命丧狼口的那个夜晚，觉得自己实在是脑抽，才会干出自寻短见的事儿。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窒息…… 只是那个家太过压抑，太过疯狂，他什么时候也能像那只水豚一样淡定，视其如无物就好了。 背上浸水发炎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不舒服地坐起身。 “看来是没什么事。”上方传来男生淡淡的声音。 张小巴蹲下身，看着他，“怎么就要跳河了？” 刘文垂下眼睫，“喔，就是想着割腕太痛，安眠药要花钱买，跳楼可能会砸伤路人，影响房价。” 张小巴：“……” 他好像不是问他选择自杀方式的心路历程…… “跟我们回去把身上收拾一下吧，背上的伤别感染了。” “不用管我。”刘文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沈萧然淡淡开口，“你确定就这样回去见你爸妈？” 艰难起身的身子一僵。 沈萧然掏出手机叫车。 刚才跳桥时来不及留在上面，没想到经这么一番折腾也没丢，手机质量很好，泡了水也没坏。 “总不会受虐上瘾了？还是不好意思接受我们的帮助？” “谁不好意思了！”刘文粗声粗气反驳，“倒是你们的手是粘了502吗？两个大男人在外面腻腻歪歪的才让人害臊呢！” 张小巴一愣，才发现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拉着人家的手。沈萧然单手持手机操作得得心应手。 张小巴松开手，朝桥上走去，“我去把包拿回来。” 他们仨的书包都丢在桥上了。 沈萧然瞥了刘文一眼。 “干嘛！” …… 考虑到刘文的别扭性子，估计去沈萧然那儿会跟浑身长了刺一样难受，张小巴善解人意地将人带到了自己家。 隆冬里，穿着厚厚的衣衫在冰得刺骨的河水里泡一遭，饶是火力旺如沈萧然都有点儿受不了，更不要说祖先生活在热带地区的张小巴了。 他没忍住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暖融融的水将寒意从四肢百骸驱散，张小巴舒服得眼睛都快没了。 要不是想到自寻短见差点儿就没了的人，他起码得泡到水凉。 虽然这是个恒温浴缸。 张小巴换上家居服下楼时，沈萧然已经收拾完过来好一会儿了，闲散地坐在沙发上端详他给自己准备的那个坐垫。 刘文披着条浴衣坐在另一端，恨不得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银河，只恨自己没有手机，逮着沙发纹路就快观察出一个宇宙了。 单方面的尴尬弥漫在这沙发一端，直到张小巴下楼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场无言的寂静。 沈萧然将目光从坐垫上的黄褐色絮状物上移开，黑漆漆的眼眸定定看着裹在淡蓝色家居服中，无比柔和无害的少年。 张小巴下了楼，“怎么过来了？” 沈萧然目光一动，旁若无人直起身子拨开少年的额发，手背覆上他光洁的额头。 “过来看看见义勇为的小巴同学是不是还活蹦乱跳。刚刚王妈的孙子烧迷糊了。” 这个季节容易生病，最近发烧的小孩儿大人不少。 张小巴微微俯身，乖乖让男生试温，担忧地问道，“小宝没事吧？” 触感很舒适，温度没有异常，沈萧然撤开手，替他理理拨乱的额发，“不用担心，只是普通病毒感染，沈氏的医生不至于连这都治不了。王妈已经赶过去了。” 张小巴点点头。 “喂，这儿还有个人呢。”刘文没好气地提醒。 这俩搞什么老夫老夫那一套，欺负他单身狗没人爱吗？ 张小巴见他披着浴衣，腿都岔不开，再加上沈萧然在旁边，不自在得像羞怯怯的良家妇女，贴心道，“我拿套衣服给你吧。” “不用了。”刘文果断拒绝。 张小巴的衣服他不能穿回家，否则被他爸妈看到又是没完没了的质问。 他的衣服正在烘干，反正再等一会儿就好了，这短短一段时间就没必要换来换去了。 张小巴也就作罢，想到课间那一幕，问，“药膏擦过了吗？” 第116章 物理降温 “额……嗯……”刘文支支吾吾。 他白天那会儿满脑子想着怎么去死，哪儿顾得着擦药膏。 刚才穿衣服之前他倒是想擦，但背部本来就难够到，他的伤口被水那么一泡之后恶化了，动作一大，扯到之后就疼得很。 尝试了几下，搞得满头大汗，他糟心地放弃了。 张小巴一看就知道他还没擦过药膏，“药膏带着吗？” “……书包里。” 张小巴将他的书包拿来，放在他面前。 刘文一顿，顶着少年清澈关切的目光，还是配合地从夹层里把药膏取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大概是张小巴和那只水豚有些相似，他对他有那么点儿天然的好感。 正要去找面镜子硬着头皮再次艰难尝试，张小巴朝他伸出手。 刘文：？ 张小巴：“我帮你擦吧，背上不好处理。” “……”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刘文立马抓紧浴衣，再次果断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可不想成为他们吃醋y的一环。 “真的吗？”张小巴对他的“可以”保持怀疑。 下一刻，刘文手中的药膏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 沈萧然微笑，笑得温和友善，“我来吧。” 刘文还来不及拒绝，就被看似随意，实则压根无法动弹地摁住。 浴衣一抽，他恍惚中感觉自己的清白没了。 背上一痛，激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嗷！你踏马能不能轻点儿！” “尽量。”沈萧然毫无感情地像执行任务的机器人。 张小巴看着这和谐友爱的一幕，暗自点头。 看来他们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 刘文擦了把疼出的一头汗，换上烘干的衣服，只想快点儿离开这。 不说这高品质大空间的别墅让他感到哪哪儿不自在，就说另外那两人的相处模式，就让他觉得自己多余存在，杵在中间啥也不是。 也不知道顾小斐是怎么整日乐哈哈掺和在这俩中间的。 碍于背上有伤，他拎起书包肩带挂上一边肩膀，“我走了。” 张小巴已经替他叫好了车。 这地方离他家不近，因为之前的事儿，他原本就没多少的零花钱也没了。 欠的人情已经太多，他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别扭了。 命都让人救了，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刘文拽着垂落下的书包带子，扭头道，“这条命以后会还你们的。” 两人被他这无比认真的中二发言搞得一愣。 沈萧然无奈，“这条命是你自己的，别整天送来送去的，就算是你父母也做不了主。” 听出了他的意思，刘文扯扯带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小巴将他忘带的药膏递给他，“撑过这两年，然后走远点儿，看看更远的地方。” 老庞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刘文低头接过药膏，“更远的地方……就没有逼迫和痛苦了吗？” 张小巴愣了瞬，摇头，“没人能知道。” “所以走走看吧。”少年笑得温和。 刘文恍然，定定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脚尖一挪，面向沈萧然，眼睛别扭地不知道看哪儿。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这次谢谢你们了。” 说完，不等回答，就故作淡然地开门，跨出去，一关。 偌大的别墅内只剩下两个人。 看着关上的门，沈萧然揉揉眉心，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 见他脸色不好，面上似有倦态，张小巴坐到他身旁，“怎么了？” 男生闭着眼睛一个倾身，靠上他肩头。 身体忽然贴近，青草香顷刻间浓郁，炽热的鼻息喷洒在颈间。 还不待张小巴心扑通一下，就听低沉磁性的声音顺着骨骼传来，带起一阵酥麻。 “头有点儿晕。” …… 自称火力旺的沈萧然发烧了。 一心顾着小巴同学是否生病，没想到自己说倒下就倒下了。 免疫力真是一门玄学。 平常身体健康得踢上百回沙包不带喘的人，这次一个大意，竟是病来如山倒。 也许是那会儿在河里情绪起伏有些大了，沈萧然在昏沉中自我分析。 当张小巴手背覆上男生额头时，实在是被烫手的温度吓了一跳。 他翻箱倒柜找起了医药箱。 这些都是当初给他置办住处的华国人准备的，因为他从没用过，一时也忘了放在哪儿。 沈萧然躺靠在沙发上，一手扶额，半睁着眸子看少年难得忙碌的背影。 一扇柜屉打开时，一样类似玻璃材质的东西露出一角，反射着别墅内明亮的灯光，在他眼角一闪而过。 张小巴提着找到的医药箱，拿出温度计给他量了量。 38.6c。 比预想中情况好点，但也不低，需要吃退烧药了。 张小巴吃力地将沈萧然扶到房间里。 沈萧然躺在软软的床上，被少年的气息包裹，见少年像只忙碌的小松鼠烧水、看用药说明书、准备东西，不自觉咽回了提醒他可以找私人医生过来的话。 不知是身体太难受，还是床太舒服，或是少年的存在让人安心，昏昏沉沉中，沈萧然不知不觉陷入了浅眠。 再次醒来，是被身上隐隐约约的动静扰醒的。 头还是有些晕，但比睡过去之前已经舒服了许多，只是出了些汗，身上有些粘腻。 隐约记得少年中途将他轻轻唤醒，扶着他的头颈，给他喂了粒退烧药。 可能是因为退烧药含有镇静成分，过后他就沉沉睡过去了。 身上的动静还在持续。 意识回笼，沈萧然下意识要伸手制住对方，身边熟悉的气味提醒他是在张小巴家里，手微微一动又落回了床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小撮翘起的呆毛，那张俊生生的脸逆着房间的灯光，看不分明。 目光下移，少年正双腿岔开，跪坐在他的膝盖两侧。 裤腰上一道牵扯力传来，他一把抓住少年打算往下扯的细瘦手腕，发烧中的声音微微沙哑，“小巴同学这是在做什么？” 张小巴突然被握住手腕，见他醒了，眼睛微微一亮，目光澄澈，丝毫没有登徒子的心虚，“听说最好的方式是物理降温，我想给你擦擦身子。” 给沈萧然喂了药过后，刚刚他又给他量了下体温，温度是下来了，但还是有点儿发烧。 这个温度，物理降温是最适合的。而且沈萧然吃了药之后出了一身汗，放着不管怕是会加重感冒。 虽然擅自脱人家衣服不礼貌，但特殊情况还是得特殊对待。 因为男生醒了松了口气，不自觉就骑坐在了人家腿上，手还抓在人家裤腰带上，话语间却像是尽职尽责的医生对患者治疗时的一本正经。 第117章 戳破 沈萧然目光一转，床边放着一盆温水，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的衬衫大敞，肌肉紧实的胸腹部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 显而易见，刚才身上那隐隐约约的动静就是某位秉公办事的“医生”在一粒粒解他的扣子。 沈萧然无声叹息，膝盖一屈，坐起了身。 敞开的衬衫从宽阔的肩膀上落至手臂两侧。 张小巴毫无防备，被这一动顺着男生的大腿往下滑了滑，正正好坐到了男生的胯上，手不自觉撑在壁垒分明的腹肌上。 线条匀称流畅的两处胸肌近在眼前，沈萧然的烧还没退全，身上散发的热度比往常更甚，张小巴仿佛感觉到带着荷尔蒙的热气扑面而来，愣愣地睁大了眼睛。 沈萧然垂眸。 他第一次见少年睁全的眼睛，是眼尾微微上挑的形状，搭上黑得像黑曜石般纯粹的眼眸，有种纯洁又不经意的勾人。 平时总是懒懒半睁着，这样的风景倒难得一见。 沈萧然以目光细细描摹着少年的五官轮廓，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少年最细微的特征也无所遁形。 更不要说以沈萧然双眼5.2的视力。 少年依然习惯性地面无表情，只是两只耳朵像熟透了的小番茄，红得似要滴血的左侧耳垂上攀着一枚小小的黑痣，被鲜红衬得愈发的明显。 就像莹润肌肤上的一点亮片，惹人采撷。 沈萧然的喉结滚动一番，抑制住想要将它含住试试能否舔下来的冲动，一只撑着床面的手捧上少年一侧脸颊，指尖轻触耳垂，声音是与刚才不同的低哑。 “你感觉到了吧？” 张小巴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屁股下面硌得很。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皇室完美教育没告诉他，遇到这种状况该怎么完美体面地处理才是最优解。 “有一点需要向你坦白，我的性别爱好为男。”沈萧然继续放炸弹，看着少年从未有过的难以掩饰的窘迫，心中不禁犯坏。 张小巴听见这句话后，撑在男生腹部的手没忍住动了动，身下的某样东西存在感明显增强，身子更僵了。 “我现在，是应该坐着不动，还是起身离开的好？” 先生说了，遇到不会处理的事情就要虚心求教。 沈萧然被可爱到了，轻笑一声，揉了揉指间圆润的耳垂，无奈叹了口气，“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那他该怎么办？ 张小巴不知所措地僵坐着，唯一敢动的圆润脚趾头微微缩了缩。 沈萧然闭了闭眼睛，双手扶住少年的腋下，将人从他身上提开。 张小巴没想到他生着病还能有这么大力气。屁股离开男生那个部位后，终于敢使力了，配合沈萧然的力道从他身上下来，端端正正坐在一边。 沈萧然揉了揉眉弓，将手臂从衬衫袖口中完全撤出，下了床，一手挑过挂在盆沿的毛巾，径直向浴室走去。 张小巴担心他晕倒在浴室，“没问题吗？”犹豫了下，“……还是我帮你吧。” 沈萧然脚步一顿，没让自己回头看坐在床上的少年，“还是别了，我怕到时候难以收场。” 他握上门把，“放心，现在精神得很。”各方面上的。 天知道他刚才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将少年从他身上拔走。 张小巴愣愣地坐在床上，无端想起某个早晨，他还是“胖头”时，在沈萧然房间的浴室里看到的那一幕。 嘴唇抿了抿，一双耳朵更红了。 沈萧然过了很久才出来。 出来时，张小巴不在卧室里。 想到什么，他出了房间，一步步下了楼，来到他之前躺靠在沙发上，于昏沉中瞥到的地方。 打开柜屉，一个无比熟悉的玻璃罐子跃入视线。 在他看来尤其可爱的萌憨憨四四方方的大头贴，满满当当的硬币和纸币，他不用打开来数，都知道里面是不多不少正正好的六块钱。 虽然他早就几乎确定，这切切实实的证据还是成为断定他那个离谱猜想的最后百分之一。 怎么会猜不到呢？那个少年几乎没在他面前伪装过自己，就连放这罐子的柜屉都没上锁。 还是对他太信任了啊…… 沈萧然柔和了眼神。 脚步声自楼梯口传来，他快而轻地合上柜屉。 张小巴在一楼找到上半身光裸的男生后微微一愣，料想他大概是饿了。 他们回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沈萧然的衬衫都被汗浸湿了，面料昂贵，不能机洗，就算手洗，也不适合用烘干机。 对于张小巴来说…… 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还衣服的机会。 当初他从沈家离开时，不声不响穿走了沈萧然一身衣服，后来早早买了一套差不多的，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送出。 现下就是大好的chance。 他将崭新的衣服递给沈萧然。 沈萧然看着已经脸色如常的少年，仿佛之前卧室里那暧昧的一幕从没发生过。头一次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克制。 他就应该在戳破窗户纸后，再往里捅两下。 给这没开窍的脑袋开开光。 换上衣服，意外地合身。 他瞧着眼前这一身熟悉的颜色和款式，眉头轻挑，依稀记得他似乎有套差不多的。 仔细一想，似乎很久没看见过那身衣服了。 “这衣服像是全新的。” 张小巴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之前不小心买大了，穿不了。你穿着正好合适，也很好看，是它的有缘人。” 言下之意，你与这衣服天生一对，这衣服就送你了不必客气。 沈萧然没有推拒，只故作细细打量一番，意味深长，“如此合身，那还真是有缘了。” 两人一同移步沈家用晚饭。 王妈匆匆离开之前没忘了将饭菜保温，两人端出来就能直接吃上。 张小巴这段日子三不五时去沈家蹭蹭饭，已经是沈家餐桌上的编外人员了。 王妈准备餐食时，也会考虑他的喜好。 张小巴夹了块红烧鸡腿到碗里，没有马上吃，想了想，缓缓开口，“关于元旦……” 沈萧然停下筷子，静静听他讲。 然而话刚开头，两人的手机同时一震。 群聊通话。 顾小斐不知何时把他俩拉到了一个小群里，班长、岑希、苏浅浅和陈大壮三人都在内。 一接通，顾小斐的大嗓门儿就急吼吼从听筒内冲出。 “兄弟们，跨年快乐谷走起啊！” 第118章 疯狗 顾小斐财大气粗，一声不吭买下了所有人的票。 苏浅浅感动得语无伦次，群里直接被“谢主隆恩jpg”刷屏。 岑希点了个“送花花”，真情实感地担忧她以后会被哪个男人用钱骗走。 班长兴奋得说自己晚上要多做一套试卷。 陈大壮三人直接化身唐老鸭版尖叫鸡，隔着话筒都快把沈家房顶掀开了，直到“咚”的一声闷响，陈大壮“嗷”的一声，话筒里传来中年女人的河东狮吼。 三人瞬间安静如鸡。 陈大壮他妈可是散打教练，惹不起惹不起…… “哎？沈小然和小巴呢？静音了？哈喽？嗨~” “我们在。”张小巴在顾小斐音调愈发诡异之前应道。 顾小斐一听这话，“你俩这么晚还待在一起呀！” 群聊界面的其余人突然齐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顾小斐没心没肺地羡慕道，“住得近可真好哇！想什么时候串门就什么时候串门。” “可惜顾家老宅不能挪地儿，他们又不准我搬出去，说我考上一中全靠老宅的风水好。他们宁愿相信玄学也不肯相信自家儿子的智商……” “我们在吃晚饭。”张小巴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多余解释这一句。 沈萧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群里其他人仿佛被这句话解除了禁言。 “吃晚饭呐，吃晚饭好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用晚饭了，那个……吃得愉快……再见！” 小伙伴们忽然之间一齐开始胡言乱语，顾小斐正纳闷着，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是不是被绑架了，这一个个就争先恐后退出了群聊。 “嘿？”他疑惑了一秒，突然想起自己追的热血漫要开播了，“握草！来不及了要！” 说风就是雨地留下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挂断了电话。 群聊通话里只剩下两个寂静的头像。 头像的两个主人正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就这么丝滑地被说定了。 “要不，下次元旦再约？”张小巴提出“两全其美”的建议。 苏浅浅和岑希难得这么高兴，他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 沈萧然心中一动。 下次元旦…… 他弯起眼睛，笑得温柔，水墨画般的眉眼在温暖的灯光下是如此宜室宜家，好看得张小巴恍了平时那窝在犄角旮旯八风不动的心神。 “好啊，那就下次元旦。” 他想将他留住，年复一年。 …… 张小巴躺在自个儿卧室的大床上，呆望着窗外的下弦月，满脑子都是几个小时前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沈萧然才在这张床上睡过，他埋进枕头，好像能闻到隐隐约约的青草香味。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此刻却像羽毛一样拨弄人的心神。 投进窗子的淡白月光下，少年白皙的耳朵又染上了薄红。 所以那是约会吧…… 王子和公主的那种。 沈萧然都表明心意了，他不能再犹犹豫豫模棱两可，不能像电视上那些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 首先，他们得确定关系，他要给他名分。 怎么确定关系呢…… 他想想…… 想想…… 睡眠质量向来极好的少年还没想个开头，就在如水的月光下睡熟了。 沈萧然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气笑，高低得在梦里把几个小时前的少年狠狠逗一逗。 …… 12月31日。 众人如约在快乐谷前碰面。 班长远远看着沈萧然和张小巴朝他们走来，一手摸着下巴，“嘶……” “怎么了？”苏浅浅第一次上游乐园，在大门口就忍不住新鲜地四处张望，班长这违和的一声气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岑希也疑惑地看向她。 班长下巴一指，前方两个长相出众的男生无意间碰上的手臂一触即离。 “你们觉不觉得他们的状态不大对。” 苏浅浅深沉地眯起眼睛，也学班长摸着下巴，半晌，放下手，“哪里不对？” 岑希倒微微睁大眼睛，像是看出了什么。 班长跟她对视，“你也觉得对吧。” 岑希点点头。 苏浅浅求知若渴，“到底怎么了？” 班长想不通地解释着，“他俩之前一直就是老夫老夫模式，怎么突然又回到暧昧期了……这也行？” “啊？” 苏浅浅还没琢磨过味儿来，顾小斐就冲上去，怼在沈萧然和张小巴中间，快乐地一边揽住一个好兄弟。 “走！玩儿去咯！” “……”班长，“不用看了，现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快乐谷是青城近两年新建成的一处游乐园，投入资金巨大，游乐项目众多，分为多个区域，设计童趣又不失浪漫，各个游乐设施如同艺术品陈列其中。 开放后，不只是小孩子，也颇受当地年轻人喜欢，甚至有不少邻近城市的游客慕名而来。 由于园区太大，至今还有一部分区域项目还未完成，不对外展开。 顾小斐壕气，买的都是vip票，几乎不用怎么排队。 众人正往检票口去，不远处突然起了一阵喧闹。 张小巴耳朵一动，微弱的哀嚎声痛苦绝望。 他停下前往检票口的脚步，直直往围着好事者的地方而去。 顾小斐一回头，“哎？小巴呢？” 沈萧然跟上少年，留下一句，“你们先进去。” 空地上，一个男人一手持棍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一只脏兮兮的中华田园犬身上。 大狗遍体鳞伤，四处鲜血直流，缩着身子不住呜咽，却因破旧的牵引绳被牢牢拽在男人手中，根本无法逃开。 场面血腥而残忍。 有人举着手机拍起了录像。 一个年轻女人不忍再看，上前阻止，“别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这只狗不是你家的吧，我经常见它在这一带流浪的。” 男人面相凶恶，手上棍棒不停，啐了一口，“原来是没人养的，怪不得这么疯，冲上来就咬我！看我今天不打死它！” 大狗的呻吟声越来越弱。 女人着急得直跺脚，想拦住棍棒又害怕被误伤，“它平时很乖的，从来不咬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围听说原因的人“吁”了一声。 “妹子，不要管这只畜牲了，咬人的狗就该尽早打死。” “是啊，这狗啊，不论什么原因，只要咬了一次人，就肯定还会再咬人的！” “别在这儿圣母心泛滥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第119章 滴——好人卡 张小巴远远就听清了这些人类的话语和冲突。 由于担心这只“疯狗”被打得还不够狠，疯起来无差别咬人，周围好事的人都不敢凑太近，稀稀拉拉站了一大圈儿。 张小巴很轻易就进入了内圈。 刚一完全看清眼前的场景，紧接着就听那只仿佛快要断气的大黄狗扯着嗓子颤颤巍巍飘出一句。 “狗日的……老子不就是咬破了你的裤腿儿……至于嘛……” ……看来这位狗兄确实已经神志不清了，张口就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张小巴边上前边对男人道，“先生，请停手，这其中有误会。” 然而男人手微微一顿，而后头也不抬，手中的棍子却似乎挥舞得更狠了。一声声硬物砸上皮肉的闷响回荡在空旷的地带。 一块模糊的血肉飞溅而出，年轻女人捂着嘴尖叫着后退。 大黄狗最后骂了一声，奄奄一息。 张小巴直觉不对。这男人似乎不是为了泄愤，只是单单急于置大黄狗于死地。 周围的看客只觉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闪过。 少年徒手接住男人挥得迅疾的棍子，棍棒砸在掌心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响。张小巴微微蹙了蹙眉。 男人突觉手中的棍棒受阻，一抬眼对上一双黑亮无波得像是能直直看进人心底的眼睛，他眉头一动，而后一脸正义凛然。 “小兄弟，不必可怜这只畜牲。咬人的狗养不熟，估计这畜牲之前的主人就是因为这个把它扔掉的。这次不打死，指不定下次就把谁家小孩儿给咬残了。” 周围的人一听最后一句话，纷纷附和。 他们哪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他们只知道这只畜牲今天咬了这个男人，以后就有可能咬他们和他们的孩子。 谁知道这只看上去脏兮兮又狼狈不堪的狗身上有没有携带狂犬病毒？ 男人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道德，有时候代表的是绝大多数群体的利益。 他心下得意地等着少年顺理成章被“道德绑架”，知难而退。 却不料眼前这个看起来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十七八的少年，在悠悠众口之下，仍不为所动。 张小巴仿佛没听见周围或不满或劝说的话语，上前欲抱起伤痕累累的大狗。 他没时间与这些人辩解大黄狗到底咬没咬人，也无意与人类探讨他们是否有权利去定夺一只流浪狗的生死。 大黄狗的情况不容乐观，他需要尽快将它送到医院进行救治。 少年的手就要触到大狗之际，一根棍子横在了中间。 张小巴顺着棍子望去。 “小兄弟，还是不要靠近它的好，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禁不住它一口。” 听起来是满含担忧的善意话语，男人的眼神却让张小巴觉得很不舒服。 是隐藏在深处的，潮湿黏腻的恶意，如同生长在下水沟里的苔藓。 不明显，但祖先们遗传在基因里的危险直觉还是让张小巴敏锐地感知到了这股恶意。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棍子。 “不劳你操心，我们的安危自己能够负责。” 张小巴眼神一动，身侧的男生侧脸俊逸而平静，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将挡在他面前的棍子缓缓抵开。 男人看着突然出现的高大男生，手下默默用劲，最后憋红了脸都无法挪动棍棒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中的棍子偏离，少年抱起了那只令他不安的畜牲。 “走吧。” 带着一只体型不小，浑身脏污带血的大狗，他们也不指望有司机愿意接单。 沈萧然联系了顾小斐，直接上了在附近候着的顾家豪车。 离开之前，他走到一个始终举着手机的女人面前，语气温和，“我们只是普通学生，不希望生活受到干扰，麻烦这位女士删除视频。” 女人一愣，看了眼不远处高调的豪车，心不甘情不愿地在男生的视线下将刚拍的视频删除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儿和巴拉两兄弟站街挣钱的性质不一样，一旦放到网上，必定引起一阵针锋相对，口诛笔伐。 人心难测，众口铄金。 他不希望他的少年经受一丝一毫的恶意揣测。 又一次来到青城宠物医院，还是之前几次的那名医生。 大黄狗已经昏迷过去了，不止皮外伤严重，多处骨折，并且有腹腔内出血，医院紧急安排了一场手术。 三个小时后，兽医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看向他们的眼神意味不明。 张小巴以为情况很糟糕，“医生……它还能活吗？” 兽医严肃着一张脸，一时没有回答。 张小巴心中一沉。沈萧然垂下眼帘，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轻轻抚上他的头顶。 兽医警惕地瞥了眼男生，对少年道，“你跟我来一下。” 沈萧然的手微微一滞。 张小巴莫名。 男生的表情似有些无奈，揉了揉他的头，“去吧。” 张小巴跟着兽医拐过一个角，正一头雾水，这位医生转过身，表情严肃得像法庭上的审判员。 “孩子，你实话告诉我，这狗是不是你朋友弄伤的？” “？”张小巴一愣，“哪个朋友？” 医生只当他要包庇，眼神复杂。 “当然是今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位朋友。之前我还不敢肯定，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抱着受重伤的小动物上门，之前是一只水豚，这次又是一只狗。也不知道那只水豚怎么样了，也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医生怜悯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国没有《动物保护法》，但是虐待生灵绝对是要遭受人道谴责的。我看你是个乖孩子，可别跟人狼狈为奸，助纣为虐了。你朋友如果有心理问题，建议早点儿带他去看看……” 被“遭遇不测”的张小巴一时哽住，想起自己前两次的伤，为无辜天扣黑锅，差点儿就成乌龟王八的沈萧然澄清。 “狗xio……是我们在路上遇到救下来的。” “还有那只水豚现在吃好喝好，一点儿事也没有。”就是每天都要因为自己过人的学习水平被“因材施教”，写的作业都与沈萧然看齐。 医生细细打量他的面部微表情，狐疑，“真不是他？” 张小巴认真点头，目光澄澈，“真不是他。” “他是个特别好的好人。” 第120章 信任 沈萧然支着条长腿倚在墙边，见两人从拐角重新出现，微微挑眉，“了解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在问张小巴，还是在问医生。 那位兽医尴尬地咳了咳，心虚地错开视线。 了解得简直不要太清楚……这位少年就差把他的爱宠日常拍成纪录片怼在他眼前放了。 真是个大大的误会…… 张小巴朝沈萧然点点头，没有提及那个大大的误会，“说是送来的及时，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行了。” 大黄狗麻醉效果还没过去，张着个狗嘴，一条大舌头耷拉在嘴边，又可怜又滑稽的。 不久之后才恢复了神志，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下意识就要跳起。 第一时间被一只手摁住，“这里是给你治伤的地方，别乱动，否则伤要加重了。” 大黄狗转了转眼珠，见是它的救命恩人，非常信任地没有再动，四脚朝天仰躺在床上，只在嗓子里难受地咕噜几声。 它想起那个把自己当钉子打的人类，恨恨地骂了一声，“下次别让老子碰见他，保管给他腿咬个对穿！” 这次好歹没把自己骂进去了，张小巴估摸着是醒全了，提醒道，“请慎行，咬人的狗在人类社会容易被捕杀。” 尤其它还是无主的。 大黄狗不甘心气哼哼地咕噜几声，突然咕噜声戛然而止，耳朵一翻，四肢一个弹动，又被张小巴第一时间给摁住了。 它震惊扭头，“你竟然能听懂我说话？不对，我竟然能听懂你说话？不对，老子竟然能跟人类交流？！妈妈……老子出息了……” 沈萧然刚刚接到顾小斐的电话出去了，张小巴便没了顾忌，摁着它的手没敢撤开，“狗兄，你之前跟那个打你的人类有什么恩怨吗？” “没有啊。”还在自己实现跨种族交流的震惊中的大黄狗随口一答。 张小巴：“那你为什么咬他裤腿？” 大黄狗回过神来，一直吊儿郎当的狗脸此时特别严肃，“他身上有很浓重的血腥味，那个人类给我的感觉特别危险，总觉得他要去干什么坏事，我下意识就拦下了他。” “……谁知道这人这么狠，破条裤腿就要狗命……” 张小巴闻言也脸色一肃。大黄狗说的血腥味，他也闻到了。 只不过有些职业的人类身上多多少少是会沾点儿血腥味的，所以他并不能确定什么。 但大黄狗对那人的直觉和他相同，这就很值得琢磨了…… 早就打完电话的沈萧然在门外等了会儿，估计一人一狗聊得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推门步入。 一进来就见少年绷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撩了下他软乎乎的颊肉。 温热的指尖拂过脸颊，张小巴被撩回神，对上一双泛着笑意的眼眸，如春雨初歇的远山林脉。 “小巴同学这是要挂帅出征？” “……”张小巴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将自己的顾虑告诉沈萧然，“今天上午打大黄狗的那个人，可能是个危险分子。” 话题跳得像云霄飞车，沈萧然一怔，问，“怎么说？” “我没有证据，也不能肯定……”张小巴不自觉锁起眉头，“只是一种感觉，那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无论是在他闻来浓郁的血腥气，还是那人看他的眼神和对大黄狗略显怪异的行为。 他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又会不会在今天作妖，只是下意识对沈萧然说了这些。 不过就算那人要做什么，他们也已经找不到他了。 “我知道了。”沈萧然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操作几下。 斩钉截铁的回应和百分百的信任让张小巴愣了愣，“你知道了？” 沈萧然朝他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张小巴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食指之后的两片薄唇上。 恍恍惚惚想起顾小斐生日那天，在顾宅沙发上的情景，他的鼻尖差点儿就碰上了男生的唇。 思绪一下子如脱缰的野马，他只知道男生将手机附在耳边，打了个什么电话，又向护士借了个纸笔，画了幅画像。 当那个奇怪男人的模样跃然纸上之时，他骤然回神，听到了沈萧然的最后一句话。 “让游乐园的监控室和各处工作人员都注意些，若是发现了这个人，务必密切关注其行踪，如有异常，随时向我汇报。” 见男生结束了通话，张小巴眨眨眼，“快乐谷？” “嗯。”沈萧然瞥了眼少年又明晃晃红得彻底的耳朵，假装没注意到之前那道直勾勾盯着自己嘴唇的视线，“那人的兜里有张游乐园的门票。” 早上那个男人的动作幅度太大，口袋里的门票冒了个头，沈萧然抵开棍子时瞧见了。 张小巴浑然不知自己的少男心事被自己无比信任的耳朵出卖了个彻底，“那个游乐园……” “沈氏旗下的。”沈萧然漫不经心回答，在少年茫然的目光中牵过他的右手，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支药膏和棉签，“现在，让我们处理一下这只手。” 那根棍子的表面粗糙，男人当时是发了狠地挥，张小巴接下棍子时，不止掌心受到了重击，细嫩的手心皮肤也被擦伤多处。 细细密密渗出的小血点早已经凝固，在白嫩的手心中有些刺目，沈萧然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遍，确定没有倒刺扎入，才开始小心地上药。 那专注的眼神，轻柔的劲儿，精准的肌肉控制，要是刘文在场，分分钟化玉帛为干戈。 张小巴这才觉出火辣辣的疼，不过很快就被清凉的药膏覆盖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为了更好上药屈膝半跪在他面前的男生，抿了抿嘴唇。 怎么被抢先了…… 男生擦药擦得专注，垂下的眼睫又长又直，每一根都在凭空拨动张小巴的心弦。 他攥了攥手，眼睛忽闪，“万一我的直觉是错的……” 沈萧然头也不抬，轻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不出任何事。” 张小巴：“辛苦工作人员了。” “放心，额外任务，会加工资的。”沈萧然莞尔。 涂完药，收起东西，转头就对上一双充斥着震惊、疑惑、迷茫、失望的狗眼。 ……头一次在一只狗的眼睛里看到这么复杂的情绪。 大黄狗躺在床上，发觉这两个人类的话它是一句都听不懂。 刚以为自己觉醒了通人言的特异本领，才飘飘然一会会儿，就被一下子砸回了地面。 大黄狗默默扭回了头，沈萧然似乎看见这狗不屑地喷了个鼻息。 呵，老子就喜欢踏踏实实做狗。 第121章 耳熟的声音 既然大黄狗已经无大碍，看上去也挺靠谱，不像郝精神和陈悄悄一样动不动放飞自我，多少能照顾好自己，张小巴和沈萧然为它雇了一个宠物看护员，就动身去快乐谷与大家汇合。 两人到达之时，正巧顾小斐和陈大壮从魔鬼大摆锤上下来，脚步虚浮，面如菜色，神情恍惚，分分钟能打120的节奏。 刚站稳的两人同时猝然捂嘴，严刚和赵伟默契地迅速甩开两个塑料袋口，往前一递。时机之恰当，面色之平静，动作熟练得后面排队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只熟悉的大手遮住了张小巴的眼睛，紧接着是两道撕心裂肺、难以描述的声音。 严刚和赵伟拍着那两人的背，面无表情，如同程序设定般第不知道多少次劝道，“收手吧，壮哥、斐子。” 陈大壮吐完一轮，豪迈抹嘴，双手撑膝回头，极尽嘲讽，“呵，你不行了吧……”声音宛如重度肾虚患者。 “笑话……我看你才不行了，顾哥我还能再大战三百回合……”顾小斐腿抖得像筛子，哆哆嗦嗦站直身子，坚强回怼。 陈大壮动作一顿，咬咬牙，“那就再来……” “……再来就再来……” 张小巴看着莫名其妙battle上的两人，看不明白，“他们在干嘛？” 沈萧然只能说，“不用试图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严刚和赵伟劝不回执意作死的兄弟，回头看见张小巴和沈萧然，“你们终于来了！那狗没事儿吧？” 之前久久不见两人，顾小斐给沈萧然打了个电话，大致情况他们也知道些。 “已经渡过危险了。”张小巴望了一圈，“班长她们呢？” “去玩旋转木马一类的休闲项目了。” 这一带都是刺激类项目，岑希的嗓子不适合玩这些，苏浅浅和班长干脆也不掺和了，三个女生手挽手，抱着抽奖抽中的爆米花去了休闲区。 顾小斐和陈大壮相约的下一战是“飞跃蓝天”，俗称过山车。 两人如八旬老太上战场，一打眼望见姗姗来迟的两位，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基操，当即一同架走。 快乐谷的过山车是其标志性游乐项目之一，刚开放时就闻名全国，是国内最高的垂直下坠过山车，轨道长，时速快，拥有多个环形轨道。 顾小斐和陈大壮这次是铁了心豁出去要一局定胜负。 沈萧然被顾小斐踮脚架着脖子往前走，不放心地回头询问少年，“可以吗？” 张小巴有些新奇地望着呼啸而过的列车，不绝于耳的尖叫声中，他点点头，“我想试试。”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园。 在水豚王国，张小巴大部分时间是在王宫中度过的，一是王宫里什么都有，二是他也没怎么想过探索新地图。每一次出宫都是为了见豚民们，或是出于某项任务，直奔目的地而去。 像过山车这种项目，出于安全考虑，大臣们也一定不肯让他玩的。 但是周卫带来消息的那天，母后说了，希望他在这里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有时候他怀疑父王母后让他到这个世界交流，是藏了私心的，毕竟大有人选，何至于让一国王子只身定居在这个世界。 或许他们只是想让他体会剥去大王子这层身份的另一种豚生。 其实他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些新奇的玩乐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只是既然有机会，也不妨体验体验。 这么想着，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裹住。 他听见男生低沉的声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我会一直牵着你。” “好哦。” …… 列车缓缓停靠，一行人从过山车上下来。 掐着点过来的严刚和赵伟一抖塑料袋，呕吐声此起彼伏。 顾小斐不想再战了，不只是因为他快吐虚脱了，主要是男人的尊严受到了重重一挫。 他的目光滑过气定神闲的竹马，沈小然也就算了，毕竟从小就不简单…… 视线最后落在面无表情的少年身上，顾小斐痛心疾首，“兄弟，你好歹给点儿反应，这样我们很没面子啊喂……”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全乎！ 沈萧然轻笑，也是没想到少年能够全程面无表情地睁着眼一声不吭，像是和列车融为一体，甚至连下车前的坐姿都端端正正。 他看着少年眼底闪烁的微光，望向别处跃跃欲试的眼神，了然，“还想玩什么？” 张小巴看向大摆锤，刚要开口，一道熟悉的虚弱声音传来，“我还想玩大摆锤！” 他一愣，循声望去，面色苍白的小哥小辫散乱，泪光点点，弱柳扶风，倚在健硕高大的男人身上，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脸意犹未尽。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儿。 陈易扶住这位有一颗倒拔杨柳心的“郝黛玉”，又心疼又无奈，单手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他嘴边，“先喝口水，休息一下。” “好吧。”郝蓝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几大口水下去，糙汉地一抹红润的唇角，一抬眼瞥见他们，眼睛一亮，抬手朝他们这边挥了挥，“萧然！” 沈萧然也已经看见了他们，嘴角一勾，“好巧。” 郝蓝拉着陈易过来，“确实巧，这么大个游乐园都能碰上！”他看向张小巴，一愣，恍惚中好像看见了胖头。 想起无故失踪的小水豚，忍不住有些低落，但碍于沈萧然在面前，他连忙收拾好心情，“这是你同学吗？” 即使知道张小巴已经单方面认识了，沈萧然还是形式主义地进行了双方介绍。 郝蓝和陈易与张小巴打了个招呼。 郝蓝向他们邀请，“一起玩吗？” 沈萧然瞥了眼陈易揽在他肩上的手，似笑非笑，没有立即答应。 张小巴之前从陈悄悄口中知道了“不得了的事儿”，再加上最近开窍了，一下子搭上了筋，眨眨眼，“我想去鬼屋看看。” 沈萧然垂眸看了他一眼，勾唇没说话。 郝蓝可惜，“那边我们已经玩过了，那只能先分头玩儿了。” 双方道别之后，郝蓝正想直奔大摆锤，转头见陈易盯着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陈易收回视线，又喂了他几口水。 只是觉得那个少年的声音有些耳熟…… 第122章 再遇小胖崽 鬼屋本只是张小巴随口一说，不巧被吐了一回合的陈大壮和顾小斐听到，当即重拾意气，战意再起。 于是小巴同学又默默被两人架走了。 沈萧然自然而然跟上去，路上遇到了逛了半圈回来的班长三人，也颇有兴趣，结伴而行。 道路两旁的气球五彩缤纷，小丑拿着一顶帽子变魔术，周围的建筑童趣而奇幻，糖果和爆米花的香甜气味弥漫。 这个区域小孩儿居多。 一群童话角色npc穿着梦幻而夸张的服饰，乘着花车而过，与游客们招手互动，孩子们兴奋地尖叫着围上去，道路一时水泄不通。 被架在中间的张小巴又感觉到了熟悉的阴暗粘腻的视线，警觉四望，却没有发现目标。 “恩人！” 别致的称呼一下子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张小巴一行人也循声望去。 一个打扮精致靓丽的女人直直朝他们这边而来。 张小巴朝她看了半晌，总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游人擦身而过，女人后侧方的几个身材健硕的男人露出身形，同时进入视线的还有一个被抱在健壮手臂中的熟悉的小胖崽。 。 他想起来了，是那天披头散发来警局找小胖崽的年轻母亲。 看来这座游乐园确实火，一个元旦，熟的不熟的都在这儿碰上了。 女人如那天一般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 沈萧然深觉失策，方才就应该和郝蓝他们一起走。 陈易这个挡箭牌还算好用。 被一个壮男抱在怀里的小胖崽从刚才开始就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张小巴直瞧。 几个月不见，小胖崽长大了许多，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简直是全天下奶奶最喜欢的梦中情孙。 张小巴怀疑如果没有这些保镖跟着，这位年轻母亲真不一定能抱得动他。 那边的女人正拉着沈萧然热情唠嗑。 这边的小胖崽：盯~ 张小巴不动如山。 他与小胖崽不过一面之缘，婴儿的忘性大，先不说小胖崽记不记得他，就算记得，凭小胖崽现在匮乏的语言系统，也不太可能跟人描述他们的“一面之缘”。 一根肥肥短短的小指头突然伸出来，精确地指向张小巴。 “胖胖！” 张小巴一动不动。张小巴僵住身子。张小巴看向别处。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众人的目光聚集而来。 女人猝然回头，喜不自胜，询问保镖，“小果刚才说了什么？好像不是‘爸爸妈妈’，小果又会新词了！来妈妈亲一个，么啊！小果真棒！” 小胖崽被亲得乐得咧开嘴角，露出又新长出的几颗洁白的小牙齿，指着张小巴又欢快地喊了一声，“胖胖！” 鼓励式教育果然有用，比刚才那一声更标准了。 “盼盼？”众人顺着小胖手一看。 张小巴若无其事地调整身位。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顾小斐疑惑，“小巴，你和这小崽子认识？” 沈萧然明白了什么，压住嘴角，替他解围，“可能是认错了人吧。”眼底却满是笑意。 不过张小巴心虚地直视前方，点头附和，全然没有注意到。 众人没纠结这个小插曲，只有小胖崽的母亲在心里回忆了一遭，硬是没有想起身边有哪个青葱少年跟“盼盼”有关系，只当是小崽子看到的某个动画片角色。 大概还是一个自家孩子很喜欢的动画片角色。 小胖崽眼巴巴地朝张小巴伸出两只小胖手，咿咿呀呀地明显是要抱抱。 张小巴想起那日小孩儿摁着自己的头晃晃悠悠抻直了腿儿，靠在他身上睡得很香，不自觉柔软了心。 保镖艰难抱着不断挣动的小少爷，征求地看了眼自家夫人，在得到首肯后，让少年抱过了小胖崽。 小胖崽一到张小巴怀里，就安生了下来，乖乖环住他的脖子，肥嘟嘟的脸埋在他的颈窝中，小嘴里嘟嘟囔囔着众人听不懂的婴语。看得其他人啧啧称奇。 张小巴抱着沉甸甸的小孩儿，心里满满当当。 果然重量可观。 女人见自家宝宝在少年怀里如此乖巧，不禁起了醋意，紧接着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这位小哥哥，既然小果这么喜欢你，你也这么喜欢小果，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家宝宝？” 今天快乐谷有一个很新颖的美甲活动，做完的姐妹都说好，她的朋友圈全是晒各种美甲的，可馋死她了。奈何小果黏她，陪她做美甲又肯定是待不住的。 原本都已经歇了心思，万幸天无绝人之路。 她生怕被拒绝，连忙从保镖手中接过婴儿车，“小果是有点儿重量哈，抱累了可以把他放车里，只是这孩子坐车里总不太安生，不过没事儿，我让保镖跟着你们……” 小胖崽趴在张小巴怀里听妈妈叭叭了一大串，浑然不知自家母亲正在竭力将他暂时转手，乐得见牙不见眼。 张小巴不由再次感叹这位母亲心大，不过他还挺稀罕小胖崽的，遂欣然同意。 女人转手宝宝成功，高兴得不停道谢。 嘱咐了保镖几句之后，试探着退场，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发现小胖崽环着少年脖子不哭不闹，不停咿咿呀呀，像是老友重逢有许多话要说，心情复杂的同时脚底一抹油就溜了。 剩下少男少女们和保镖面面相觑。 陈大壮：“那……咱们还去鬼屋吗？” 顾小斐：“带着个小崽子确实不适合去那边了。” 张小巴被小胖崽亲了一下巴口水，“没关系，大家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小家伙有我照看。” 岑希适时出来，［到时候小家伙就交给我吧，我其实挺怕这些的，就不进去了，我们一起在外面等你们。］ 反正快乐谷的鬼屋规模不大，进出一趟也用不了几分钟。 如此正好。 一行人达成共识之际，一个纸桶凭空飞来，好巧不巧扣在小胖崽脑袋上，金黄的爆米花滚落了一脸。 意外来得太突然。 小胖崽懵懵地眨巴眨巴眼睛，鼻尖萦绕着香香甜甜的气味，下意识舔舔嘴巴，甜滋滋的，正要乐。 一群保镖惊慌失措地围上来。 “少爷！” “少爷！没事吧！” 小胖崽又懵懵地仰头看着他们。 接着是七手八脚摘下他脑袋上的纸桶，又是清理脸上的爆米花，又是掏帕子给他擦脸，语气紧张，仿佛砸到他的不是一桶爆米花，而是一块砖头。 小胖崽左看看右看看，乌溜溜的眼珠子逐渐起雾，小脸慢慢皱起，嘴巴一张，“哇啊——” 第123章 不怕 爆米花桶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主人大概是被几个健壮保镖这么大阵仗给吓到了，生怕露头就秒，没敢现身。 张小巴几人哭笑不得，周围热闹喧嚣，眼前兵荒马乱，小胖崽的嗓门不减当初风范，堪称魔音贯耳。 一群人围着他好一阵哄，谁知越哄哭得越狠。 张小巴听力超群，离得最近，受到的物理伤害最重，不舒服地抿抿唇，下一刻耳朵上就罩住了一双大掌。 他侧头只瞥到了线条分明的下颌。 顾小斐痛苦地捂住耳朵，别无他法，对着小崽子一拜再拜，“小祖宗，行行好，别嚎了！” 哭声顿歇。 顾小斐不可置信抬头，“不是吧，真有用？这么点儿大就知道当大佬了？！” 然而小崽子看也没看他，眼睫上还挂着两滴泪珠，两眼发光，指着不远处一个动画角色npc，带着鼻音叫道，“汪汪！” 张小巴望去，是一个犬类角色，棕色的卷毛，圆溜溜的眼珠子和鼻头，固定在玩偶服上的热情笑脸，戴个警官帽。在这座绚烂新奇的快乐谷里，大概就是最平平凡凡不起眼的那类npc之一。 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这npc大概跟精神哥有点儿像。 ……他好像知道小家伙为什么对这个npc情有独钟了。 顾小斐看了一眼，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揉了把小胖崽肥嘟嘟的小脸蛋，“早说你要汪汪嘛，哥家里就有一只，只要你今天不嚎嚎，借你玩儿一天都行！” 顾家老宅草坪上，精力旺盛，被佣人定时定点牵去玩飞盘的来福后肢发力，潇洒腾空，精准叼住目标，突然打了一个响鼻，到嘴的飞盘没了。 …… 为了防止有人使用照明或闪光灯，破坏游客体验感，鬼屋不允许带手机进入。 沈萧然排队入场前，察觉到张小巴时不时看自己一眼，干脆回头低声问，“怎么了？” 他不觉得少年会怕这个，毕竟是坐云霄飞车都面不改色的人，况且少年自身的存在就挺离奇的。 张小巴仰头看着他，眼底映着暖阳，像两颗带着温度的绚烂宝石，突然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学习能力超强，“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我会一直牵着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所以不要怕。 他想起沈家别墅夜晚常亮的灯光，想起沈萧然床头必备的台灯，想起那个雷雨夜里隐没在黑暗中紧绷的轮廓。 他不知道男生对黑暗的恐惧到何种程度，又为何恐惧。但无论如何，他会带他走出去。 沈萧然感受到细嫩的掌心，听着这熟悉的发言，一怔，眼底泛起笑意，声音低柔，“好啊，那就麻烦小巴同学带我走出去了。” “你们俩聊什么呢！排到了，快进来呀！” 顾小斐回头催促，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岑希没来，班长只能紧紧抱着苏浅浅的手臂。 那边最靠谱的两个男生自成一个小世界，感觉稍微靠近都能瞬间通电，成了大功率照明器。 再前边三个中二分子嘻嘻哈哈，趁着难得的氛围感表演骑士恶龙与深渊。 她别无选择，只得无奈将安全感寄托在顾小斐身上，挽着苏浅浅跟紧了他，“今天就将护花使者的名誉赐予你，请保持你的勇气，千万别掉链子啊……” “放心吧！”顾小斐回头在胸口比了个“ok”，“小小鬼屋，不在话下，拿捏。” …… “啊~~~” 幽暗的鬼屋中，伸手不见五指，偶有瘆人的微光一闪而过。 脸上突然凉凉的，顾小斐一摸，一卡一卡扭头，下一刻便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贴面，后者的假发发梢正垂落在他脸上。 已经年满十八的成年男人顾小斐一蹦三尺高，硬生生叫出了山路十八弯，抱紧苏浅浅的手臂，比另一边的班长还要小鸟依人。 前方陈大壮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远远传来。 班长恨铁不成钢，“说好的拿捏呢？能不能消停点儿，你这一惊一乍的比鬼屋还吓人！” “我也不想啊……不是，我怎么感觉今天的npc都专朝我贴脸开大呢……”顾小斐哆哆嗦嗦，声调都快虚没了。 女鬼npc小姐姐心满意足退开。嘿嘿，早就听前面的同事说这里有一个特好吓，吓起来特好玩的男生，果然还得是同事们慧眼识珠~ 她整整假发，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后方两道人影缓缓前行，一高一矮，手紧紧牵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对小情侣。 左边的男生身形颀长，黑暗中看不清五官，但光看轮廓就知道铁定是个大帅哥，衬得右边高挑的“女生”都有些娇小。 小姐姐打眼一瞧，觉得在这种特定场合，这对情侣之间的氛围还是太过平淡。 众所周知，他们鬼屋npc就是个工具人，向来乐于助人，成人之美，作用之一就是情感催化剂。 一看这对情侣龟速前进的步履，就知道右边那“女生”绝对很害怕。这种时候……往往预示着她的高光时刻即将来临！ 是时候到她上场了！ 张小巴牢牢牵着沈萧然，漆黑之中，他也不知道男生是什么样的神情，有没有闭上眼睛，但为了给予对方安全感，还是放缓了步伐，一步步走得匀速又稳稳当当。 拐过一个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垂落在他颈侧。他下意识伸手一摸。 刚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一张阴森森的脸突然怼到他眼前，披头散发，面色青白，表情在线。 小姐姐此前酝酿许久，可谓是使出毕生表演功力。嘿嘿，颤抖吧，尖叫吧，扑进怀里去吧！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红娘！ “啊。”张小巴松开手，以为自己抓的是小姐姐的真发，礼貌道歉，“不好意思。” npc小姐姐：……？ 这反应不太对……握草！这声音更不对！ 空气突然安静，一片尴尬的漆黑。 左侧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气声，莫名好听，小姐姐分明觉得那人是在笑。 哪知下一刻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我有点怕。” 张小巴一怔，虽然男生的声音平平淡淡无波无澜，他还是一瞬间心软得不行。 抿抿唇，交握的手松开，揽住比他高上许多的男生的腰，“不怕，我在。” 两道无比相配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npc小姐姐呆若木鸡。 这剧本不太对劲？ 第124章 奇怪的npc 岑希抱着小胖崽在鬼屋出口等张小巴几人。 小崽子抓着方才扣他脑袋上的那个爆米花桶，翻来覆去地捣鼓，玩得不亦乐乎。 刚开始还试图埋进整个大脑袋，去舔尚残留一丝甜味的底部，转眼就将纸桶揉得面目全非，无辜的爆米花桶最后在尖细的小乳牙下被碎尸万段。 小胖崽确实实心，抱着跟个秤砣似的，婴儿的身子软软的，挑战度更高。岑希细瘦的手臂抱了几分钟就受不了了。 一旁的保镖想接手，奈何由奢入俭难，小胖崽被香香软软又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抱过了，对硬梆梆又板着张脸的大块头叔叔是有点儿嫌弃的，扭动着一身小肥肉，皱着张小脸，一百万个不乐意。 无法，只能将他放入婴儿车里。 但小胖崽已经开始学走路了，一下地就跃跃欲试，一点儿也不安生。 小崽子天赋异禀，在郝蓝别墅那会儿就已经能按着张小巴的大头站直身子了，学步也早。 不过家里人听说小孩子太早下地走路不好，这么小的孩子，骨骼、肌肉发育尚且不成熟，难以承受站立行走的负重量。小崽子一颗自由奔跑的心因此被一次次摁住。 俗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最近小崽子下地走路的欲望是愈来愈迫切。 这会儿时候特殊，小崽子也差不多大了，生怕他施展魔音，保镖便把他抱下车。 岑希蹲下身，笑吟吟地拉着他的两只小手。 “啊唔唔！” 小胖崽一踩到地就开心得不行，仿佛终于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在岑希的借力下，摇摇晃晃慢腾腾地迈着两只小胖腿，小表情兴奋又认真。 年轻母亲恶趣味，给小崽子买的吱吱鞋，每踩一步就吱一声响，小胖崽在一声声吱吱叫中，莫名受到鼓励，愈发来劲。 岑希的眼神欢喜而又柔软。 她一直是想有一个弟弟妹妹的，只是岑父岑母为了给予她全部的关爱和耐心，从来不准备再要一个孩子。 一辆庞大且梦幻漂亮的南瓜车缓缓驶过，风铃摇曳，花团锦簇，绚烂夺目。 大人小孩儿都兴奋地围上来，拍照的拍照，欢呼的欢呼。 人群瞬间涌动。 岑希和小胖崽正好在南瓜车的行驶轨迹边上，小崽子小小一只，周围全是挨挨挤挤的腿。 岑希第一时间将他拉进自己怀里，保镖们也反应迅速地围成一圈人盾。 南瓜车上放着轻快浪漫的乐曲，只是再优美的旋律，经过沉闷的室外音箱，与嘈杂的人声混合，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小胖崽在姐姐怀里睁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嘬着小指头穿过一双双腿的缝隙四处新奇地看，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处，“汪汪！” 岑希和保镖们都没注意。周围有些混乱，岑希恢复了些力气，当即抱起小崽子站起身，在保镖的开道下退到人群之外。 担心小家伙被吓到，岑希刚要低头看看情况就被一只小手抓住了领子。 小家伙指着一个方向，“汪汪！”急切地扭动着小身子，似乎想要跟上去。 岑希抬眼一看，是刚才那只头戴警帽的狗狗npc。 没想到小家伙对它这么执着。 岑希估计张小巴他们快出来了，想了想，向保镖示意她带着小崽子去找那只npc玩会儿，最后其中一个保镖留在鬼屋出口等与张小巴几人汇合，其余保镖跟着岑希和小胖崽往狗狗npc的方向而去。 就在岑希他们离开之后不久，闹腾腾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惊慌的声音，“朵朵！朵朵你在哪里！” …… 张小巴远远看到一点光亮，心知出口快到了。 考虑到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都有点儿爱逞强、好面子，就算是沈萧然应该也不例外，否则也不会明明怕黑，还只是强作冷静地说一声“有点怕”，全程安安静静地跟着他。 快到出口之时，张小巴放下了揽在男生腰际的手，无意识轻蜷手指。 下午温度上升了不少，太阳直照，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玩出了一身汗。沈萧然火力旺的人设就倒了之前发烧那么一次，进鬼屋之前脱下了外套，只着一件内衬和轻薄暖和的毛衣。 张小巴的耳朵又悄然染上了红晕，沈萧然好像有腰窝。 得亏光线还不够充足，没有人发现少年的异常。 只是张小巴刚放下手，就被一只大掌复又牵住了。有些冰凉。 低醇磁性的声音近在耳边，尾音却勾着一抹笑意，像一根羽毛挠死人不偿命。 “说好的一直牵着我，带我走出去。小巴同学可不能食言。” 陈大壮他们早已经在出口等着了，对着顾小斐就是一番狠狠的嘲笑。 顾小斐忍无可忍，来福式暴娇，看到两个好兄弟情同手足地拉着手出来，顿觉解脱，连忙迎上去，“走走走！咱们去下一个地方！” 他将手机递给两人，对沈萧然道，“我刚不小心按亮了屏幕，好像有人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有备注，也不知道是谁。” 沈萧然眼神一动，接过手机。虽然没有备注，但这个号码他今天刚拨打过。 除了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点开信息界面，抵在手机后的食指轻叩，若有所思。 正巧张小巴问了句，“岑希和小家伙呢？” “哦，刚才保镖说他们追一个npc去了，就是小崽子被爆米花砸到那会儿看到的那狗。” 沈萧然猝然抬头。 …… 岑希抱着小胖崽远远跟在那只泰迪警官后面。 这只npc扮演者大概是个急性子的人，步速比游乐园里的其他npc快上不少。 当然也可能是个社恐，只要来去如风，那些小孩儿和大人就没法扒拉他，找他合影。 一度排斥与人交际的岑希很是理解。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们打算在快乐谷玩一天，岑希就抱着小胖崽以正常步速不慌不忙缀在后面，权当散步了。 周围的设施美轮美奂，每一小处设计都值得好好欣赏。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只npc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要说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也不知道这npc要去哪儿，七拐八拐的，行进路线好像有点诡异。 小胖崽在她怀里啊啊唔唔地拍着小掌心。 岑希笑了下，没忍住亲了一下他的小胖脸。 第125章 危险人物 孙强此刻很糟心。 他挑了很久的目标，才挑中这么个最不起眼的npc偷梁换柱，眼看都捕到猎物了，怎么就被后面那个小崽子给盯上了？ 那只畜牲果然不祥，游乐园门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偏偏朝他狂吠，咬住他的裤脚死活不放，就像知道他要去干嘛似的，还给他招来两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早知道就该再用点力，早点把那只畜牲打死！ 他对那两个小子颇有怨气。 在游乐园里看见他们时，还试着打过这小崽子的主意，奈何这看上去营养过剩的小胖子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孩儿，被身边那些状似保镖的人护得严严实实，他压根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得退而寻找其他猎物。 本来猎物都到手了，只要他到了那些项目还未开发完全的地带，就能开始享受。 孙强已经踩过点了，那里几乎没有监控。 一切都还算顺利，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被岑希和小胖崽一行人尾随了。 他穿着笨重的玩偶服，还带着个猎物，专挑拐角多的地方打转，累得气喘吁吁，意图甩掉他们，可是这群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又不追上来，又不停下，就一直这么不远不近缀在他后面。 搞得他跑也不是，躲也不是…… 孙强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难道那些人发现他的身份了？ 估摸下时间，迷药效果快要过去了。他没时间跟这群人玩什么跟踪游戏了。 这么想着，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岑希见那只泰迪警官不走了，艰难地转过身，看样子是专门在等他们。 看来是被人家注意到了…… 岑希不太好意思，重新把因为抱不动而放进婴儿车的小胖崽抱起来，朝那个npc快步走去。 走近后，她才发现这个玩偶服做工很是细致，手上却有明显的缝制痕迹，脸上的五官非常拟人化，衬得那张永远固定弧度的笑脸热情得有些怪异。 她莫名想到一个词，恐怖谷效应。 撇去某种隐隐约约不舒服的感觉，她放下小胖崽，试图沟通。 对面的npc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不像其它角色那样摆出各种活泼的姿势与游客互动，乍一看就像个没有生命的大型玩偶。 一个保镖上前解释，“你好，我家少爷似乎很喜欢你，如果你目前没有急于完成的工作，能否陪我家少爷玩会儿？” 孙强听罢，松了口气，强忍心中不耐，“我有急事，没时间陪他玩。” 由于长期吸烟、酗酒，他的嗓音极其沙哑，透过一层厚厚的玩偶头罩，沉闷又压抑。若是沈萧然和张小巴在这，必定一听就能认出来。 岑希和保镖们听他这么说，稍稍失望，但也不好为难打工人，只能把小崽子抱走，好好哄哄了。 小胖崽一着地就摇摇晃晃上前，由于穿得厚实，像只小企鹅一般。最后两步不太稳当，失去平衡，一下扑到泰迪警官的腿上。 他隔着软乎乎的玩偶服抱住孙强的腿，慢慢站稳，不知是单纯想亲近还是怎么的，踮着脚伸长了一只小胖手去够泰迪警官蓬蓬的肚子。 小手在鼓鼓的玩偶肚皮上拍拍，嘴里嘟囔着大人们听不懂的字词。 玩偶服中的孙强脸色一变，猛地后退一步。 小胖崽突然失去着力点，一下子狠狠扑倒在地上。 岑希和保镖们一惊，连忙将他抱起，仔细检查，幸亏小衣服厚，只有手掌有点儿擦伤。 保镖匆忙掏出今天出场率有点高的手帕替他清理尘土，对这个态度冷漠的npc有些不满。 “既然你没时间，我们也不打算纠缠。你不耐烦我家少爷，大可以跟我们说，我们抱走就是了，至于这么大反应嘛！摔伤了孩子怎么办？” 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对他虎视眈眈，像是随时准备冲上来算账。 “……不好意思。”孙强找了个借口搪塞，声音有些紧绷，“这头罩视野有限，没注意到这小孩儿，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吓了一跳。” 现在不是跟人起冲突的时候，他心中的不耐和急躁到达了顶峰。啧，这群人怎么就这么难缠…… 小崽子倒没哭，只是伸出根小手指指着对面，“咿呀！” 方向赫然是他刚拍过的泰迪肚子。 孙强心一跳。 岑希下意识顺着望去，没有在意，只当他喜欢摸那种软乎乎的感觉。对着小崽子安抚一会儿，打算打道回去找张小巴他们。 虽然她对npc的举动也有些生气，但人家都解释了是没看到人。 他们现在所在这地方大约有些偏僻，人不多，离鬼屋有段距离。 正想劝保镖们算了，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接通，是张小巴打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中的少年神情严肃，“岑希，你们现在在哪里？” 地点不好用手语表达，岑希左右张望，将手机摄像头对准路边的一个标牌。期间泰迪警官在镜头中一闪而过。 张小巴瞳孔一缩。 可惜摄像头朝外，岑希并没有看见。 与此同时，每个保镖都收到了留在鬼屋接应张小巴几人的那个同事的消息。 孙强隐隐觉得氛围出现了变化。 “岑希，带小家伙回来吧，大家都饿了，急着吃晚餐。”视频里少年的声音清冽平静，仿佛没有看到某个犯罪嫌疑人。 “对对对！我现在好饿啊！” “低血糖都要犯了！你们快点儿回来呀！” 顾小斐和陈大壮夸张的声音插进来，中气十足，一点儿也没有“饥饿”和“低血糖”的自觉，台词功底差得一逼。 岑希却深信不疑，对着屏幕点点头。 保镖们不动声色半包围了泰迪警官，绷紧肌肉，只等岑希抱起小崽子离开那个危险人物面前。 就在岑希刚弯下腰之时，一道带着哭腔的尖锐女声倏然从几米之外传来。 “一定就是他！朵朵失踪之前他就在我们附近！” 抬眼望去，几名游乐园的警卫与一个哭花了妆容的女人向这边疾步而来。 糟了！ 岑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大力扯回身体，紧接着脖子一凉。 还未中断视频的手机摔落在地上，传出伙伴们惊忧的声音。 保镖们正要冲上前的步伐硬生生顿在原地。 第126章 失踪的孩童 由于沈萧然留下的指令，园区要求各处员工按时上报情况，一名扮演泰迪警官的npc却迟迟没有汇报消息。 园方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那名员工，负责人察觉出不对劲，立即派人去那人的工作活动地点附近寻找，最后在一处男厕隔间找到了昏迷的人。 隔间门是反锁着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有人在里面蹲厕。要不是事关小boss，他们不敢含糊，在每一扇门外一一确认，发现这扇门后无人回应，强行踹开，还真很可能错过。 人是找到了，工作服却不知所踪。 他们喊不醒人，不确定这名员工是什么情况，只能先将人送往医院，同时向沈萧然反映情况，然而当时沈萧然正好进了鬼屋…… 在这个当口，他们又接收到一例儿童走失的消息，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联系不到小boss，他们也不能干等着，当机立断派人寻找可疑人物。 于是就有了如此不凑巧的意外…… “希希！” 苏浅浅远远看见岑希的脖子上架着一抹明晃晃的刀尖，掌心瞬间布满冷汗。 听见熟悉的声音，岑希动了动眼珠子。她的脖子已经僵硬得发酸。 她不知道他们僵持了多久，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大概是被划破了，不过在极速分泌的肾上腺素下，她倒没感觉到痛。 她是歹徒穷途末路的最后筹码，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被轻易放走。 但她更担心的是她脚边的小家伙…… 岑希视线下移，紧张地看着因为站不住扒拉在她腿边的小胖崽，想要动腿将他往外抵开，又怕引起歹徒的注意。 保镖们也愁坏了。 这小少爷怎么就老往危险上凑呢…… 实际上孙强根本没把小胖崽当回事儿，一个走路都不稳的小崽子罢了。 沈萧然在路上就让人报了警，紧急疏散人群。 孙强一看到张小巴和沈萧然，眼底泛起恶意，抵在岑希脖颈上的刀刃又往里压了一分。 那抹刃正是从与玩偶服格格不入的缝制处钻出的。 几行新鲜的暗红色血液顺着脆弱的脖颈蜿蜒而下，刺激旁人的眼球。 与其对峙的保镖和警卫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泰迪玩偶夸张的笑脸在此情景之下异常诡异，头上的警帽更是无比讽刺。 远处的家长捂住了自己孩子的眼睛，担心造成童年阴影，以后孩子一看到警察就瑟瑟发抖可就误会大了…… 苏浅浅等人慌得手足无措，同伴在歹徒刀下，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陈大壮抓了把短茬茬的头发，“怎么办？还是放他走吧，人跑了可以再抓，孩子可以再救，他这一刀下去岑希可就没了。” “这种亡命之徒，从来都手狠，就算放他走，岑希也不一定安全。等到他达成目的或者杳杳无踪，无所顾忌之后，一切就无可挽回了。”顾小斐突然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仿佛深谙这类歹徒的心理。 张小巴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办啊？”班长焦虑得将唇咬得苍白。 孙强挟持着岑希节节后退，已经离开事发点有一段距离，游乐园常年封关的偏门近在眼前。 保安在人命的威胁下只能无奈打开闸门。 小胖崽终于扭着屁股爬离了岑希和歹徒，一直紧盯着他的保镖们松了口气，岑希也好歹放了心。 孙强呼吸急促，眼中闪烁着兴奋嗜血的光芒。快了，就快了…… 他准备好的车就停在附近，只要上了车他就能继续狂欢，那群没用的警察不还是又抓不到他！ 他们一步步紧跟着，在接近门口时被歹徒喝止。 “站住！再敢靠近一步，我就在她脖子上开一道口子！”孙强死死盯着众人的一举一动，“隔着这个操蛋的衣服我可把握不好力度……到时候划得多深就看她的命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足够我离开这破地方了。” 外面的街道还未进行人员疏散，要是让他出了这道门，就麻烦了…… 沈萧然看了眼时间，抬眼，下颌紧绷，“尽量拖延时间，不能让他走出这道门。” “不就是唠嗑嘛，这我熟啊！”顾小斐撸起袖子，仿佛刚才一脸深沉的是他双胞胎兄弟，朝对面高声一喊，“大哥！我有个问题，你把人小姑娘藏哪儿去啦？” 孙强循声望去，见是那两个小子的其中一个同伴，嗤笑，“别想了，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救不了她。” “那……” “别费口舌了！”孙强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脚步不停，慢而警惕地往门口方向退去，“拖延这招对我不管用。” “额……嗐！瞧大哥说的……”顾小斐被秒揭穿，有些尴尬地挠挠脸，“我就是……” 孙强边退边望向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还能耍什么花招。 “我就是想问……”顾小斐挠了半天脸，众目睽睽之下憋出一句，“你今天吃了吗？” …… …… 一排乌鸦飞过…… 紧张的犯罪片突然变成了默片。 沈萧然扶额。 陈大壮三人默默与这只傻狗拉开了距离。 岑希脚尖一磕，差点儿平地摔跤命丧刀下，哭笑不得，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泰迪警官沉默了半晌，挤出一句，“……傻叉！” 顾小斐尴尬地回头，低声抱怨，“这办法不好使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张小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他，“歹徒现在一心逃命，不会有闲工夫跟人聊天，也没有那么……傻。” 毕竟现实不是电影，反派死于话多。 沈萧然说的拖延也不是这么个拖延法。 一道稚嫩而惊恐的哭声蓦然响彻全场，闷闷的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罩子。 “妈妈——呜呜呜……这是哪里……我要妈妈——” “朵朵……朵朵！”被警卫拦住的女人发了疯一般挣扎着要冲出去，“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的泰迪警官身上。 这道未停歇的孩童哭声，赫然是从他所在的位置传来的。 第127章 这世道要个抱抱可真难 “我害怕……呜呜呜呜……” “妈妈——我要妈妈——” 泰迪警官鼓鼓软乎乎的肚子突然开始变形，四处时不时突兀地往外鼓出一大块，就跟要变异似的。 随着孩童的哭闹声愈发大声，那动静也逐渐激烈。 歹徒脚下踉跄，明显受到干扰。 “该死的！别闹了！”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醒来！要不是怕把人弄死了没意思，他之前就应该多加点剂量…… 孙强挟持着岑希，动作受限，竭力稳住身体平衡，还要时刻注意对面那些人的动静，颇有些分身乏术。 这是个好机会。 张小巴和沈萧然对视一眼，顷刻间形成了某种默契。 岑希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但有什么一下下抵着她的腰背部，加上孩童传出的哭声，她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下骇然。 竟然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地拐运孩子，他想做什么？买卖儿童？还是摘取器官？ 小胖崽多次拍打和指向泰迪警官肚子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道小家伙看到了…… 众人只见泰迪警官的腿动了动，孩童的痛呼声响起。 “叔叔喜欢哭闹的小孩，但不是现在……”孙强恶狠狠对着和自己一起被约束在玩偶服里的女童警告道，“你乖一点，叔叔就带你回家，要是再闹……不乖的孩子是要受惩罚的！” 对面的众人突然面色大变，目露惊恐。 孙强刚心下疑惑，持刀的手臂一重，不由得一坠，横在岑希脖颈前的刀刃顷刻间移了位。 那重量，简直像是缀了一团二十斤的沙袋…… 孙强下意识看去，手肘上惊现一只小胖崽！ 刚才众人深陷顾小斐以一己之力打造的尴尬默片中，忘了注意小崽子的动静，直到一张小胖脸蓦然进入视线，小身子一倾抱住歹徒的手臂，他们才发现小家伙不知何时爬上了旁边叠得高高的货物箱。 果然崽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保镖们吓坏了。那刀尖离他们小少爷的小胖脸不过几厘米！ 小胖崽趴在泰迪警官宽厚的手肘上，“啊呀”一声，向近在身前的岑希伸出一只小手。 他要姐姐抱抱，可是刚刚在姐姐腿边扒拉了半天，她都没反应，那他只能自食其力另辟蹊径了。 岑希低头看到小家伙时吓了一大跳，完全顾不得身前的刀，就要伸手将他抱过来。 孙强一见又是这个碍事的小崽子，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目露凶光，手腕一翻，刀尖一转。 惊恐的尖叫声中，一道身影仿佛是闪现至他面前，紧接着一股力道袭来，金属尖锐又刺耳的碰撞声铿然响起。刀刃偏移，险险擦着白嫩嫩的小胖脸而过。 张小巴顾不得发麻的手掌，丢下随手捡的石头，抱过快要扒不住的小胖崽，迅速退至一边。 小胖崽见是“胖胖”哥哥，很是高兴，毫不挣扎，乖顺地被抱在怀里。 岑希的反应很快，趁此机会将歹徒手臂用力往外一推，拼命跑开。 孙强刚反应过来一大一小都跑了，那个在门口逼得他动不得棍的男生已经欺身上前，对着他脆弱的肘前侧迅猛一踢。 即使隔着厚厚的玩偶服，孙强依然整只手臂发酸发麻，不可避免失去行动能力。 刀柄脱出手掌，但因缝制处的开口不大，凶器没有落在地上，悬在玩偶服手掌处晃晃荡荡。 迎面又是接连不断的狠踢照头而来，几乎不给喘气时间。他被踢得连连后退，脑袋在透气性不足的头罩中受到冲击，晕晕乎乎，最后终于站不稳倒在地上。 头罩摔落，露出一张狼狈而又凶恶的脸。 沈萧然一脚踩上匕首，半跪在他右手肘上，垂眸寻找拉链之类的开口，打算把孩子救出来。 “小心！”少年惊慌的声音响起。 沈萧然毫不犹豫地俯身。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抹刀刃划过，几缕头发飘飘荡荡落下。 孙强左手持刀，竟是还有一把。一击不中，又是一刀。 以沈萧然的反应，是能避开的。但这一刀从上往下扎，对准的方位……他若是避开，刀刃势必会扎进他身下的玩偶服。 而此时的玩偶服中，挡在孙强身前的是那个孩子…… 张小巴一瞬间手脚发凉，仿佛心跳骤停，想也不想朝沈萧然冲去。 如慢镜头般，那抹刀刃在他眼中离沈萧然的后心越来越近，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但他好像还是来不及…… 张小巴生平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孙强眼中闪过浓重的恶意。 既然喜欢出头，喜欢当好人，那就当到底吧…… 沈萧然不闪不躲，唇线绷直，已经做好了徒手接白刃的准备—— “砰！” 一声枪响。 血色浸染了泰迪玩偶的左侧手掌，孙强一声惨叫，面色痛苦地瘫下了手。 沈萧然放松了肌肉，牵唇苦笑，“终于来了。” 众人欣喜望去。 陈易姿势帅气地放下枪，还穿着一身常服，轻松了口气，嘀咕，“这真是我出警最快的一次。” 天知道正和心上人浪漫二人世界，突然接到同事通知，说一名跨地区流窜作案的连环杀人犯正在此地，欲实施犯罪是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窥探他的私人生活，还大嘴巴走漏了风声，整个警局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在快乐谷约会，出警途中直接把还在假期中的他给“捎上”了。 “吁~枪法还是陈哥好，这么远还能避开人群精准射击！”几名警察吹了个口哨，调侃一声，冲上前将歹徒完全控制住。 身后响起一声轻呼。 陈易回头，郝蓝捂着嘴站在他身后，睁大了一双明眸。 陈易心下一慌。郝蓝这么柔弱，这么善良，是不是觉得刚才那一幕太血腥了，会不会怕他，避开他，再也不见他…… “郝蓝……” “哇靠！这也太帅了叭！”“柔弱善良”的郝蓝两眼发光。 哪个男生能拒绝打枪？何况是用来锄强扶弱，与罪恶作斗争？ 反正郝蓝是绝对无法拒绝的。 陈易被扑得身体一倾，下盘却依然稳固。 “易哥！能不能教教我？拜托了拜托了……” 陈易飘飘然，“没问题……不过不能用真枪……” 沈萧然刚站起身，就被紧紧抱住。 顾小斐和其他人冲上来，“沈小然，你真是吓死我们了！” 沈萧然朝他们勾勾唇示意自己没事，一手坚定地回抱住呼吸急促的少年，感受到微微发颤的身躯，一手顺毛般一下下捋过他的头发，“不怕，不怕……呼噜毛，吓不着……” 年轻的母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女儿，母女俩劫后余生地相拥号啕大哭。 …… 小胖崽一脸茫然，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坐回货物箱上了。 第128章 菀菀类豚 这次出动的警力不一般，出警人数众多。 后来张小巴几人才知道，这个拐带孩子的男人不是人贩子，而是个穷凶极恶的儿童虐杀犯，纯纯的反社会人格。此前已经在多个地区作过案，每一场案件的性质都极其恶劣，给许多家庭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他的作案动机很简单，纯粹是为了追求血腥的刺激和快乐。作案对象随机，唯一的偏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喜欢将他们诱拐或绑架至隐蔽的地方，以各种残忍的方式折磨至死。 众人一阵后怕暂且不提。 小胖崽的妈妈听闻消息，着急忙慌赶来，做了一半美甲的手抱起儿子心有余悸地亲了又亲，声音哽咽。 “小果啊，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妈妈再也不做美甲了……” 小胖崽终于有人抱了，还附带一顿热烈的亲亲，高兴得不行，属实是整场惊心动魄下来全场最冷静的崽。 一旁的保镖自觉失职，噤若寒蝉，也不禁对自家夫人脱离重点的忏悔欲言又止。 沈萧然对女人的发言表示怀疑，并且为小崽子未来的成长之路默默点了根蜡。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小崽子的时候，这里还有个受到惊吓小孩儿需要好好哄哄。 张小巴紧抱着沈萧然久久不动，男生没有催促，只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柔声哄着。直到怀里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 除顾小斐以外的几人面面相觑，眼神相交。 苏浅浅：我们现在杵在这儿的作用是？ 班长：嘘……一个成熟合格的背景板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沉默。 岑希：这我擅长！ “咕噜噜噜——” 陈大壮捂住肚子，顶着五人齐刷刷的目光，很是为难。 陈大壮：我饿了……啥时候去吃饭啊？ 严刚：不知道哇。人小俩口这种危难之后的煽情环节，咱也不好突然说要恰饭啊。 赵伟：壮儿，俗世的欲望其实不过如此……给我忍着，一顿不吃又死不了人。 陈大壮瘪嘴。 陈大壮：那他俩要抱到什么时候啊？ 严刚：不知道哇。 “小巴不会睡着了吧？握草！你怎么哭了！” 某傻白甜的声音突兀响起，六人震惊扭头。 顾小斐不知何时走到了沈萧然身后，正瞪大了眼看着张小巴，一整个不知所措。 苏浅浅、班长、岑希、陈大壮、严刚、赵伟：“……” 沈萧然抚着少年的手一顿，微微抬眸。 班长一手点额头，收到！ 然后上前将愣在原地的顾小斐径直拉走，“走走走。饿了嘛不是？吃饭去吃饭去。” “啊？上哪儿吃啊？不等他俩吗？” 沈萧然开口道：“你们先去吃，我们待会儿还得做笔录。” “哎，对哦。”顾小斐才想起这回事儿，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那你可得好好安慰小巴啊，看样子真被你吓坏了。” 他自言自语地感叹，“不愧是我看中的结拜兄弟，就是重情重义……” “行了快走吧。人不一直安慰着嘛？用得着你嘱咐这一句？”班长火急火燎将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拉远。 陈大壮乐呵呵地跟上去。 “我没有哭。”张小巴轻轻松开沈萧然。 “嗯，没有哭。”沈萧然微微粗粝的指腹轻轻搓过少年的眼角。 少年确实没哭，只是红了眼角，一看就离哭不远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沈萧然低声道歉。 张小巴摇摇头，“你没有错。” “因为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是吗？” “嗯……” 沈萧然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笑容，“还是我掉以轻心了。看来下次遇到这种坏人，放倒后的第一步得先五花大绑外加搜身。” “你俩小话讲完了吗？讲完了就跟我上警局做笔录去吧。”陈易非常不爽，他和心上人今天的约会泡汤了，这会儿见不得任何人在他面前撒狗粮。 小年轻就是好，随时随地谈恋爱，不像他，假期放到一半，说回去上班就得滚回去上班。 要是他再晚生个几年……说不准能和郝蓝上同一所高中，他一定天天陪郝蓝一起上下学、写作业、逛操场、出去玩儿……想想就美。 所以这俩小子现在谈的就是这种恋爱吗？ 陈易想想就酸成柠檬精。 “易哥，那我先回去了，结案顺利！等你回来教我打枪哦！”郝蓝满脸兴奋地道别。 陈易要回警局，郝蓝一个人玩也没意思，打算打道回府。当然，重点在最后一句。 陈易瞬间阳光明媚，微笑回头朝心上人招招手，一看见那活泼可爱又文艺的小辫子就满足得不行。 他可是有同居身份的人，一回家就能见到未来老婆的快乐谁懂！ 陈易满面春风，意气风发，像族群里唯一求偶成功的雄孔雀。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一群兔崽子震惊的目光。 “听到了吗……” “听到了……” “他说等陈哥回去教他干嘛……” “教他打枪……” “嘶……” “没想到啊没想到，陈哥诱骗小孩儿也就算了，私底下竟然还是个老不正经……” “……”他看这群兔崽子是皮痒了。 …… 张小巴和沈萧然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月上中天。 两人就近解决了晚饭。 手中紧牵的手有些冰凉，沈萧然握着张小巴的手一起放入自己宽大的口袋。 下午那件事对少年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要大。那之后，张小巴不到不得已都必须拉着他的手，仿佛这样时时刻刻的肢体接触才能让他安心。 这个时节的夜晚尤其寒冷，沈萧然在兜里搓搓少年冰凉的指尖，“要回去吗？” 张小巴又靠近他一步，直到肩膀紧紧相贴，摇摇头，“在外面逛逛吧，我想看烟花。” 他突然有件事想做。 已经九点多，游乐园的方向上空升起绽开了一朵朵烟花，烟花放完，就是闭园时刻了。 沈萧然一只兜里揣着两只手，牵着张小巴走在安静的夜里。 寒风冽冽，月光却温柔。 这一带这个点行人车辆稀少，偶有过路人，都不禁侧目对这两个气质出众又极其亲昵的男生多看两眼。 不知道逛了多久，少年轻轻打了个哈欠。 沈萧然停下脚步，“回去吗？” 张小巴却依然执着地摇头，看了眼男生精神奕奕的俊脸，放下心来，“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吧。” “好。”逛这么久，也是为难这连杯子都懒得买的小孩儿了。 没问少年为何执意要待在外面，沈萧然找了张避风的长椅，带他坐下。 张小巴刚开始还坐得端正，到后来头一歪，靠在沈萧然宽阔的肩头上，眼睛半眯，眼睫像犯懒的蝴蝶翅膀，应付地上下扇动着。 明显是困到不行，却还是强撑睡意。 沈萧然哭笑不得，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他的头，免得他强撑失败，摔个倒栽葱。 某一瞬间，不远处市中心的钟声响起，四面八方的烟花争先恐后直冲云霄，天空一时无比绚烂。 肩上一轻，兜里的两只手相握着抽出。 下一刻，刚刚仿佛快不省人事的少年已经立在他身前，而后单膝跪地。 “沈萧然，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 少年牵着他的手，清俊的脸庞映着浪漫的五光十色，声音清洌干净。 张小巴第一次告白，久久听不到回答，正忐忑着，被轻巧一拽，坐到了男生腿上，对上一双灼灼发亮的星眸，耳边传来低沉含笑的声音，“不好意思，愣着了，还以为你要求婚呢。” ……他本来是打算让母后把王子妃的王冠传送过来的来着，但人类相恋结婚讲究循序渐进，他觉得还是应当尊重这边的习俗。 “我愿意。” 张小巴微微睁大了眼眸。 沈萧然如若珍宝地捧着少年的脸，看着他眼底倒映的璀璨烟花，忍不住凑得极近，声音蛊惑，“既然已经是男男朋友的关系……我现在可以亲我的男朋友吗？” 正待看少年的反应，下一瞬便唇上一软。 张小巴一触即离，不自觉抿抿唇，“当然可以。” 担心男生腿疼，正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一把揽住腰。 四片唇瓣再次相贴。 这次的感觉竟完全不一样，嘴唇仿佛触电般发麻。 微微分离的缝隙间，他听见男生低沉微哑的声音。 “亲吻的方式有很多种，我要的可不是这一种……” …… 不远处，顾小斐手里提着的夜宵掉落一地，一句惊天动地的“握草”马上要脱口而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班长：“给我憋回去。” 顾小斐疯狂点头，拍打着她的手。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捂人鼻子？ 待又能呼吸新鲜空气，顾小斐震惊扭头，“你们怎么这么平静？” 陈大壮摊手，“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有你一天到晚傻呵呵的看不出来。” 顾小斐沉默，望了那边片刻，没有反应。 其他人提起一颗心，这傻小子不会被自己俩兄弟好上了刺激到了吧？ 半晌，顾小斐皱眉开口，“沈小然这家伙，不会搞菀菀类豚那一套吧？” “……” ！！！ 第129章 狗中名人 “汪！来了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让我康康！” “就那个，背书包的那个。” “……你搞笑吗？两个都背着书包呢，你说的是哪个嘛？” “哎呀！就我屁股对着的那个，矮的，睁不开眼的那个……” “汪呜……他就是老大说的那个，能跟我们交流的神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还没我长得精神好看嘞。” “嗤，别吹了，论精神你能比得过东边房子里那只家养的泰迪吗？再说人不可貌相，老大还能骗咱们不成？” “汪汪！前面的狗！看完就赶紧后撤，我们后面的狗还要近距离观看呢！” 周围各种各样的犬声不绝于耳。 张小巴和沈萧然走在上学的路上。 沈萧然发誓自己这辈子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狗。 各式各类的狗挨挨挤挤地聚在四周，黑的白的，黄的花的，大的小的，家养的无主的，无不伸直了脖子探头探脑，各种形状的尾巴晃花了眼。 场面毛茸茸又别致的浩荡壮观，就像什么重大的狗狗朝会。 随着两人前进的步伐，这些毫无纪律和规律可言的狗狗队伍也浩浩荡荡向前挪动，随机吓跑一名怕狗或原本不怕狗的路人。 “不知它们是在讨论什么？”沈萧然被包围在狗群之中，却不惊不惧，仍然闲庭信步似的走着，对眼前的场景饶有兴趣。 张小巴默默听着四周汪成一片的狗言狗语，眨眨眼，“不知道……” 他和沈萧然确定恋爱关系已经好几日了，他准备在发展到下一步之前，向沈萧然坦白自己的身份。 但是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据周卫所说，目前残存在这个世界的阴兽已经不多了，但也越来越难抓。 它们因为游荡在世间，找不到归处，变得愈发暴戾。并且大概由于见识得多了，竟不似以前那般横冲直撞，还学会了与他们迂回作战，这智商是显着提升了一大截。 时局尚不稳定。再说若是现在突然告知他，张小巴担心把自己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恋人给吓跑了。 还是循序渐进，徐徐图之的好。 张小巴浑然不知自己的新鲜男友早已经将他的马甲看穿了大半，也没料到在之后的某一天，他会“突然告知”得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在想什么？” 磁性低醇的声音突然靠近，就像那个漫天烟花的夜晚，近在耳畔，让人耳朵发麻。 那天的吻接得他心有余悸，是真·“心悸”。 他没想到只是简单的唇舌相碰，竟然能引起身体这么大反应。 换了个新身份的沈萧然好像解开了什么枷锁，游刃有余的温柔之下，偶尔透露出一股强势，让人深陷其中又难以抗拒。 那晚到最后，他几乎在男生怀里滩成了一汪水，连对方的肩膀都快搭不住，若不是男生有力的臂膀一直揽着他的腰，他怕是早就滑到地上。 尽管如此，对方的唇舌温柔而又热烈，善解人意的微微分离之后，又是不知餍足的倾覆而上…… 不得不说，先生说得不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目见之不如足践之。那晚他确实学到了很多…… 张小巴直直盯着前方一只凑热闹的哈巴狗，愣是不分给身旁的人一丢丢视线，悬于左耳垂上的小痣又在薄红之下招摇着存在感，“我们得想办法让它们散开，再这样下去怕是会阻碍交通。” 而且还会上新闻。 他如今已经对人类的吃瓜速度深有体会。 沈萧然定定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小黑痣片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还不是时候。那晚太过兴奋，已经差点儿把少年吓到。逗一逗就罢了，可不能太过火。 他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更何况还有几十双狗眼一瞬不瞬盯着他们。 张小巴想了想，放下一侧肩带，拉开拉链，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类似迷你手机的呼叫接收器，按下上面的红色按钮。 不一会儿，一只大黄狗一瘸一拐撒蹄而来，脖子上挂了一只相同的机器。 大黄狗已经不似初次见面那样奄奄一息，一整只狗精神奕奕，不过一身皮毛依然不太干净，身上包着不少绷带。 那天之后，张小巴又去青城宠物医院探了次病。本寻思着替大黄找个新主人，免得它拖着一身伤病四处流浪，要是再被人打一顿恐怕就要没命了。 可是大黄狗拒绝了。 大黄从前是有主人的，一个捡垃圾为生的老奶奶。 老奶奶一生未嫁，无儿无女，在捡垃圾的路上捡回了快被冻死的小大黄。 从此以后，大黄陪着老奶奶每一次出门和归家，帮她捡捡罐子，运运空瓶。一人一狗过得清贫但温馨。 大黄把老奶奶当成自己唯一的主人，老奶奶将大黄当成自己唯一的孙子。 可惜老奶奶的年纪很大了，一次雨天路滑，在回家途中摔倒之后，由于没钱治病，只能日复一日地躺在家中。 大黄替老奶奶捡起了垃圾，再加上微薄的积蓄，一人一狗勉强度日。 但病情不可避免地恶化，尽管大黄狗已经竭尽所能地照顾，老奶奶还是在不久之后撒手人寰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是躺在老旧的床上，蘸着大黄叼来的碗里的水，颤颤巍巍地替它擦拭毛发。 后来大黄还是每天认认真真地出门捡垃圾，然后回来守着这间不起眼的小房子。 直到某天它叼着瓶子回来时，看见一群人将老奶奶早已死去多日的尸体运出了门。那个常向老奶奶收钱的人将房门上了锁。 它又成了没有家的流浪狗，也不会再有主人了。 大黄能够很好的养活自己，没多久就混成了这一片的狗中老大。只是还是没学会将自己弄干净。 张小巴尊重它的意愿，没再提替它找新主人，只是帮它擦洗干净身子，将那条破旧脏污的牵引绳洗净，改制成一个项圈，挂上那个小机器，教会它遇到困难时如何呼叫他们。 本是准备给大黄狗用来寻求帮助的，没想到他们倒是先呼叫上了。 张小巴看得忧心，忍不住几步迎上去，低声叮嘱，“大黄兄，你慢点跑。” “知道知道。这不是怕你找我有急事儿嘛。” 大黄都用不着问张小巴找他干嘛，一对上面前几十双黑黝黝的狗眼，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些家伙……” 它一挺胸脯，“放心，交给我。保管它们各回各窝，各找各狗粮。” 第130章 熟人 马尾辫的清秀女生提着扫把和簸箕走出教室。 今天轮到苏浅浅值日。她向来到得早，习惯趁人不多之前先把走廊清扫一遍。 早上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太阳难得有些精气神地悬在天上。只是二一班在顶楼，不仅风大而且迎风，苏浅浅露在外的脚踝和手腕依然冷飕飕的。 她打了个寒颤，埋头扫地，决定速战速决。 工打多了，苏浅浅手脚也麻利。扫帚所过之处不能说一尘不染，但也是不留一丝碎屑。 她从教室后门门口倒退着往前门扫，再次后退时，脚跟踩上了什么东西。 “喂，女人，你踩到我的鞋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掩傲慢的男声，苏浅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挪开脚，转身道歉，一气呵成，“抱歉抱歉同学……” 待看清面前的人，不禁有些愣住。 眼前的一男一女瞧着和他们差不多大，却一身私服，像学生，又不像学生。 就算是他们学校的不良少年少女，也不过是化化妆，染染头发，改制改制校服。要么校服上衣牛仔裤，要么私服上衣配校裤。总之，总得有点儿校服元素，还没有学生敢明目张胆从上到下摒弃校服，毕竟任和仁“爱的教育”可不是吃素的。 对于苏浅浅这种从不作妖，也不叛逆的标准学生来说，一身私服走在学校那可真是堪比裸奔的不自在。 但面前的两人衣着合身且有设计感，男生朝气而不失风度，女生精致而不失温婉，这一身一看就挺贵。至于具体有多贵，没接触过这块领域的苏浅浅也不晓得。 总之，一句话概括，就是这俩与他们学校格格不入。 面孔都挺生，神情虽不一样，一个矜持一个张扬，身上却有一股子相同的气质，跟学神和小巴有点儿像，又不全然一样。 那个男生随意打量了一眼苏浅浅洗得发白又不合身的校服，漫不经心移开目光，“你说什么？” “对不起啊。”苏浅浅莫名其妙，心里嘀咕，不会年纪轻轻就耳背吧。 “盛繁。”一旁气质端庄典雅的女生不赞同地看了男生一眼，声音如琴音流水，柔和悦耳，“适可而止。” 男生却没有理她，继续道，“你知道这双鞋什么价位吗？” 苏浅浅摇头。 盛繁伸出一只手掌。 “五百？”苏浅浅眼神清澈。 盛繁抽了抽嘴角，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数字。 苏浅浅整个人连带扫把簸箕都呆住了。 哇靠！！！这种价钱的鞋是能穿出来乱走的吗？！顾小斐的鞋有这么贵吗？ 她一直知道顾小斐的鞋很贵，但也从没了解过具体数字，如果当初准备生日礼物按这个标准走，把他们卖了还有希望凑一凑…… 男生似很满意她的反应，悠悠然开口，“这么贵的鞋，你踩到了，说声对不起就算了？” “那怎么办？”苏浅浅越看越觉得这男的拿鼻孔朝人，有那么点儿项瑶的影子。嘶……冻死人了，她还急着打扫呢。 盛繁将那只被踩到的脚伸出一步，漫不经心的语气如大贵族般不容置疑。 “擦干净它。” “……” 一阵寒风掠过，苏浅浅看着那只洁白无瑕就差光可鉴人的球鞋，一时槽多无口。 她的鞋子刚刷过，这几天天又晴朗，地面干燥，她一路走来鞋底几乎没怎么脏，更别说刚那一脚她压根没踩实。 又一阵风掠过，苏浅浅冻得一哆嗦，随手取过一旁的毛巾蹲下身往那鞋面一抹，反手往肩上一挂，起身，抵着簸箕将垃圾一扫而入，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有病”，提着扫把和簸箕步入教室。 走廊干干净净。 徒留盛繁伸着一只脚僵硬在原地，看着那条明显是用来大扫除的抹布远去，绷着嗓子问，“她刚才说什么？” 千颜一声浅笑，轻轻启唇，“有病。” “……” …… 大黄不愧是这一带的狗老大，威严在线，一声令下，凑热闹的大狗小狗、野狗奶狗们就四散开来，该遛弯遛弯，该吃狗粮吃狗粮去了。 张小巴和沈萧然因为这个小插曲，卡着上课铃踏入教室。 班长回头看着两人隐匿在宽大的校服袖子之下，踏进教室门的一瞬间才放开的手，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顾小斐那天说的“菀菀类豚”。 上课铃已经打响了，班里却热闹非常。 张小巴从嘈杂交织的各色人声中辨出几句对话。 “又有转校生吗？” “不会吧……再过一个月就期末了。”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那个女生好有气质呀，看上去就像那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落落大方的大小姐，长得又漂亮！” “如果真是转校生，不知道会不会转到我们班来。” “算了吧，虽然女的美男的俊，但看上去不是好相与的。而且也不一定和咱们一个年级……” “嘿嘿……我有班宝和男神就够了……” 沈萧然放好书包，不小心点亮了手机屏，发现屏幕被顾小斐的信息轰炸了。瞟了一眼，眉头轻挑，神情微讶。 张小巴发现他的异常，“怎么了？” “来了两个不算熟的熟人。”沈萧然对此并不在意，拿出刚入手的，打算待会儿用来消磨时间的地狱级题册——两本。 温声道，“帮你一起准备了。” 张小巴：“……有劳。” “不客气。”又是低沉含笑的声音，像三月的春风拂过柳枝。 张小巴悄悄揉了把酥麻的耳朵，明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还是乖乖打开题册。 他最近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新属性。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个声控。 门口传来脚步声，不止一道。 率先进入教室的是老庞，身后两步之遥，学生们热烈八卦的主角之一从从容容步上讲台。 台下一时寂静，一个个学生好奇注视着讲台上的男生。 苏浅浅深沉地叹了口气，得，一班又多了个神经病。 老庞习惯性先拍两下手掌，“这位是学校最近安排的交换生，请新同学向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盛繁施施然环视底下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靠门最后一排帮少年拉外衣拉链的男生身上，挑衅地勾起嘴角。 “盛繁，来自鼎瑞中学。听闻这里有我的老熟人。” 第131章 鼎瑞中学 短短一句自我介绍，全班哗然。 “鼎瑞中学？！” “那个赫赫有名的贵族学校？！” “怎么突然和咱们学校扯上关系了？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竟然愿意交换到我们这儿？” 有消息灵通的同学解释，“好像是因为鼎瑞吸引走了一大批顶尖的师生资源，公立学校日渐式微，最近教育局为了扶持公立学校出台了一些政策，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确实，鼎瑞中学虽是所贵族学校，那些少爷小姐大多一毕业就出国留学，但学校终究讲究学术实力，鼎瑞每年都会以不菲的全额奖学金和全免生活费的诱人条件招收那些顶尖苗子入学。 再加上教师薪酬待遇出了名的丰厚，优秀的教师人才也对这所学校趋之若鹜。 这就间接导致了原本地位稳固的青城一中师生资源大幅度下降。 近年来鼎瑞中学风头很盛，在各大竞赛上碾压各所公立学校，除了他们一中，因为一中这届走狗屎运出了个沈萧然。但也仅仅有个沈萧然。 学校这两年恨不得将所有的赛事都报上沈萧然的名字。 总之就是青城公立学校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教育局开始重视这件事，但鼎瑞中学背后的资本他们又惹不起，不能暗戳戳更不能明晃晃打压，只能曲线救国，友好互通。 刚才那位同学又继续分享八卦，“好像一开始确实没人愿意来咱们学校来着，毕竟学习、生活各方面条件都差远了。听说鼎瑞的食堂是24小时开放的，他们晚自习的学生上食堂还能吃到西厨做的点心……” “嘶溜……咳咳。”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之前，他赶紧住脑，“言归正传，我刚说到哪儿来着……” “说没人来咱们学校呢！”一名热心群众举手发言。 “哦哦，对。没学生愿意交换，学校也不好强制不是？这事儿就搁置了下来。不过不知道为啥，这会儿突然就冒出俩愿意走群众路线的。估计学校生怕他俩幡然醒悟，一申请就给弄来了，要不这时间也太不尴不尬了。”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看起来校服都没来得及准备，要不和仁能让他们这样在校园里晃荡。” “那位大小姐呢？” “在七班呢。”郁芹芹指指自己手机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蒋书书发来的尖叫鸡，“七班男生这会儿都疯了。” “理解理解。” “嗯？等等！”那位小灵通忽然坐直，“学神以前不就是鼎瑞的？！” “啊？这消息是真的啊，我以为谣传呢……” “话说，那个叫盛繁的后面说啥来着？” “他说这里有他的老熟人……” 周围的同学倏地将目光聚集在最后一排的男生身上。 看那个盛繁刚才那眼神，怎么也不像是什么关系好的“熟人”…… “好久不见呐盛繁！没想到还能在一中碰见你！” …… 嗯？！！！ 众人震惊扭头，目光的聚焦点猝然转换成顾小斐。 顾小斐被盯得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就像是横空出世的千古绝画，挠挠头，“咋了？” 郁芹芹：“……你也是鼎瑞的？” 顾小斐面色一肃，义正言辞，“说什么呢？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一中人。” 他眨眨眼，“只不过小学和初中是在鼎瑞读的。” 众人哑然。 是啊，众所周知顾小斐和学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家境也优渥，既然学神以前在鼎瑞，顾小斐当然也很可能在鼎瑞。 郁芹芹看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丝愧疚。 ……只是顾小斐没头没脑的德性时常让他们忽略这一点。 讲台上的盛繁明显也在顾小斐这一声招呼后愣了一下。 他是在听说沈萧然在一中高二一班后来了这里，千颜还没争过他呢，给弄到七班去了。 原来这二哈也在二一班啊…… 不过这都不重要。 盛繁再次将目光放到那道出众的身影上，维持住属于重要角色的出场表情。 结果那名帅哥还在帮身旁的少年搞那什么破拉链，那叫一个专心致志，头都不带抬一个，对方才周遭的议论和目光恍若未觉。 盛繁冷傲挑衅。盛繁目光如炬。盛繁面如怨妇。 “咳咳，盛繁同学。”庞应国打断了这名交换生的独角戏，“自我介绍完毕就坐下来上课吧。” “好的。”盛繁幽幽收回目光，“那么我的位置是在……” 庞应国：“这里。” 盛繁顺着庞应国的手心，看着那紧贴于讲台侧面，独占鳌头，独领风骚的vip座位，幽幽地在穿堂寒风中石化了…… 庞应国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班里座位都满了，若是桌子加在后排，不仅要顶风上课，而且离垃圾桶太近，离黑板太远。老师考虑到你中途插班，一个人孤零零坐那后面融入不了班集体，所以特地给你将桌子加在这里。” 盛繁：……我谢谢你。 在众人同情非常的目光中，新来的交换生默默坐进了那离黑板、讲台、老师最近的vip宝座。 带着一种输人不输阵的心理，庞应国在对手学校的学生面前又开启了鸡血模式，使出浑身解数和看家本领，其中热情和激昂，比起张小巴转学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课铃响，粉笔入盒，庞应国捧着茶杯和教案容光焕发走出教室。这把超常发挥?(????)?。 盛繁最后一次掏出手帕，默默往脸上用力一抹。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脸比那只鞋面还要脏…… 呵，终究是不入流的学校。如此小的教室，这种师生配置比例，连加张桌椅都困难。 沈萧然当初放弃直升鼎瑞高中部的机会，竟然就挑了这么所学校？ 如此不屑着，转过头去。 ？？？他是和那破拉链杠上了吗？！！ 张小巴校服外套的拉链坏了。 要不人家瞧不上一中的条件呢，只能说全国绝大多数中学的校服质量着实堪忧。保暖性、透气性不好也就算了，如今连拉链都掉链子了。 少年向来怕冷，平常拉链拉得严严实实尚且不够。 沈萧然在桌上捣鼓了会儿那拉链，还是无法。 手机一振，他看了一眼，拎起那件外套对张小巴道，“王妈把衣服送来了，我去取，这件得让王妈更换个拉链。” 张小巴习以为常地披着宽大的外套，领子竖到下巴，窝在座位上乖乖地点头。 第132章 男朋友 沈萧然拿着那件坏了拉链的外套出了门。 张小巴嗅着衣领中的青草香味，仿佛被沈萧然的气息包裹着。 课间的教室吵嚷，张小巴却如坐于莲台之上，一切熙攘都与他无关，往桌上一伏就是一片净土，很快与周公相会。 一群欲过来净化净化心灵的同学见班宝又趴桌上睡觉了，只能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腿。 “喂，沈萧然去哪儿了？” 身边突然响起一道有些傲慢的声音，张小巴缓缓埋了埋头，侧过脸来，睁开惺忪的睡眼。 轻轻的晨风拂过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少年白皙的脸上，睫毛如蝶翼，半睁的眼睛迷茫而又无辜，漆黑的眼珠子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干净。 哪个童话世界逃出来的的小王子…… 这是这一刻盛繁脑子里下意识冒出的想法。 余光瞥见少年手臂下压着的一本练习题，露出一角，上面写着主人的姓名——“张小巴”。 ……盛繁瞬间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世界上不会有哪个王子取名如此随便…… 一看就属于父母不太有文化的那种家庭。 但是面前这个少年的气质又浑然天成，是独特与古典的结合，不像是普通家庭培养出来的。 盛繁回忆一番，缓缓开口，“城东的控股张家？” 张小巴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那是城北的建材张家？” 张小巴摇摇头。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是水豚王宫的张家。 盛繁再想不出哪个拿得出手的张氏。看来真是他看走眼了。 “你刚才是问沈萧然吗？”张小巴终于从刚睡醒的恍惚状态中出来，清晰地想起了之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问话，“他去校门口了。” “这个点，他去校门口做什么？”盛繁将目光从少年脸上移开，注意到他明显宽大的校服，视线一顿。 正好有同学出教室，后门开启关闭，带起一波寒冷的气流，张小巴往温暖的领子里缩了缩，有问必答，“他去帮我取外套了。” 盛繁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不可思议，居高临下，气势迫人，“你身上穿的外套是谁的？” 少年双臂置于课桌面，坐姿乖巧，毫不避讳地仰头看他，“沈萧然的。” 他不知道盛繁问这个问题做什么，没想到他话音一落，面前的男生就不能承受般倒退两步。 “你……你你你……怎么可能？”盛繁大受震撼，并且不愿相信，“他怎么可能会借别人外套？” 沈萧然一直是个边界感极强的人，就算在鼎瑞之时，也不像其他世家公子那般或是攀结关系，汲汲营营，或是拉帮结派，四处鬼混。 他好像对谁都从容有礼，与谁都能谈笑风生，却从不深陷于任何一个圈子，也因此在他们这样的阶层环境里难得的尤其干净。 而他分明不会对谁如此亲近，就连顾小斐，他都没见沈萧然借衣服给他穿过！ “为什么不可能，沈萧然人那么好。”明明他“转学”第一天，沈萧然就友善地借他外套穿来着。 张小巴被问得莫名，教室后门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寒流一阵一阵的，他窝在座位上一点儿也不想动。 “人那么好”？ 盛繁差点儿就要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他说啥？是他理解的那个“人好”？ 嫉妒使人面目狰狞，盛繁质问道，“你你你……你明明自己有外套，为什么要穿别人的！” “哦，我的外套拉链坏了，拉不上。”张小巴诚实道，“我比较怕冷。”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盛繁想起沈萧然课前课后一直在捣鼓的拉链，一时语塞，又竖起眉头。 “人家借你你就穿吗？男生的外套是能随便穿的吗？要是让他以后的女朋友知道怎么办？”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同是男生也不行！” 前面的郁芹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但他以后不会有女朋友。”张小巴懒得厘清这其中毫不紧密的逻辑关系，釜底抽薪。 盛繁情绪上头，话赶话，“你凭什么说他以后不会有女朋友？” “因为我们不会分开的。”他还要为沈萧然戴上王子妃的王冠呢，等戴上之后，沈萧然就是水豚王国的大王子妃了，他们水豚王国的离婚率可是几乎为零的。 少年看着男生笃定地说出这句话，从始至终是真连一个姿势都没变过。 吵吵嚷嚷的教室瞬间安静，犹如盛大的交响乐里插入了一声惊天唢呐，熙熙攘攘的猹群里扔进了一只稀世奇瓜。 盛繁脑子生锈了一般，呆若木鸡，无声地张了张嘴巴，最后飘出三个字，“你说啥？” “他说他是我男朋友，一辈子的那种。”一道磁性愉悦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沈萧然拎着外套踏入教室，分明是对旁人说的话，视线却只在张小巴身上。 一直窝在座位上的张小巴乖乖起身，配合地伸手收手，几乎没怎么动，就在沈萧然的手下无缝换上了王妈送来的外套。 沈萧然挡着风口，仔细地将拉链拉到底，理好衣领，再理理少年又睡到乱翘的头发，听到少年嘀咕的一句话。 “不会是一辈子的男朋友……” “嗯？”沈萧然危险挑眉，目光如跨年那晚隐隐藏有攻击性，只不过性质不一样。 “我会负责的。”张小巴认真地抬眸看向他，眼中倒映着男生的身影，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道，“一定会给你名分，在我的家乡，同性之间也可以成婚。” 成婚之后，你就是我的王子妃了…… 张小巴默默想着，脖颈连着耳后根红了一大片。 沈萧然盯着左耳垂上那颗小痣，心中似有火焰在翻涌。 没有追问少年的家乡在哪里，男生轻笑一声，“好啊，等小巴给我名分的那一天。” 此时全班同学的共同心声：我嘞个大艹！就这么水灵灵地公开了？！ 与两人之间仿佛有条结界的盛繁如遭雷击，又撑不住地倒退几步，抖着手指着沈萧然，像是信仰崩塌，像是伤心欲绝，像是恨铁不成钢，“你……你竟然搞基！” 他重重一哼，拂袖离去。 前桌：“他咋啦？” 郁芹芹兴奋难抑地拿着手机激情打字，忙里抽闲回答，“谁知道。” 第133章 没人比我更清楚 有人欢喜有人愁。 班长神情复杂地将沈萧然为张小巴换装整理的一幕尽收眼底，其眼神之温柔，动作之熟练，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自从小巴同学插班入学后，沈萧然的每日步数不可避免地显着增加。 譬如刚刚来回一趟校门口，帮张小巴换好外套，又自然而然地拿过他的空杯子，不顾一室惊愕，施施然去饮水机边接水去了。 张小巴从一开始觉得不合适，到诚心诚意感谢，再到如今稳稳当当窝在位子里，乖乖坐等男朋友送水，可以说是被沈氏温水煮得透透的了。 沈萧然接完水正要回去，就被一脸纠结的班长轻声叫住。 班长做贼似的左右张望。 只能说优等生一身正气，光明正大惯了，实在没偷偷摸摸的经验，不谨慎还好，这一谨慎地四处张望，贼眉鼠眼，偷感极重，一看就跟演技浮夸的演员搞特务接头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双重身份。 所以说，盛繁若是不注意到这一角落的异常，都对不起她的“谨慎”…… “无人”的角落，班长纠结地拧着双手，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躲在拐角处听墙角，结果听了一阵默然的盛繁差点儿以为自己听觉出问题了。 沈萧然端着水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着自己出教室之前把挡风的后门关好了，也没催促。 班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对朋友的义气终究胜过了面对男神的紧张和那些小顾虑，放过快拧成麻花的双手，深吸一口气，直视对面的男生坦言问道，“男神，你是不是把小巴当成胖头了？” “……”沈萧然默然片刻，这是个好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太对，“为什么这么问？” 然而班长见他这一默然，更觉顾小斐歪打正着。一瞬间脑中闪过各种绝世虐恋、追妻火葬场、替身梗、带球跑……啊呸！ 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从小巴转学来的那一天起，男神就从胖头失踪的阴影中恢复了状态。 生怕那么善解人意的小巴被懵懵懂懂引入爱河，结果被骗身骗心，错付真心，班长当场急了。 “我知道胖头失踪后你心里很难受，小巴和胖头确实很像，连我都经常一不小心晃了神。但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连物种都不一样！ “你不能因为想念胖头，就把小巴当作寄托，那真的是喜欢吗？要是小巴以后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竟然是一只水豚的替身，“他该怎么办啊……” 班长苦口婆心，字字掏心掏肺，心中很不忍心斩断小巴这虚幻的幸福，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眼睁睁看着少年弥足深陷，明明痛苦却无可自拔，不如就让她来当这个抽刀断河的恶人！ 盛繁……盛繁惊呆了。一瞬间脑中闪过各种“菀菀类卿”、“你不过是有一分像他罢了”、“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旁边的教室门有学生进出，视线下意识放在这位穿着突兀，表情管理丧失，据说是一班交换生的同学身上。 盛繁站直身，掩饰尴尬地咳了两声，抬起下巴傲然回视。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背靠墙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思考人生吗！ 那位同学一头雾水，不愿搭理他，径直走进教室。都说这个新来的交换生不好相处，还真是…… 待人离开，怕被发现，盛繁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去。 踏入教室，经过少年身旁时，眼神闪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 张小巴一脸迷茫，不解其意，干脆脑袋一空，不想了。 真正无人了的角落里，一直无言的沈萧然让班长有些不知所措，见男生听罢依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心头浮上一丝恼怒。 “那个……” “你觉得……我若只是将小巴当作一只水豚，我会亲他？”沈萧然缓缓开口。 “啊？” “那天晚上，你们也在吧。” “！！！” 寒风掀起额发，露出男生优越的额头和眉骨，沈萧然垂着长睫，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杯壁，那上面是一只憨态可掬，半眯着眼睛的卡通水豚。 “胖头也好，小巴也好，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我能在水豚群里一眼认出胖头，也能在人海中一眼找到小巴。”他顿了顿，勾起唇角，“我有多喜欢他，没人比我更清楚。” 脚尖微移，他端着水杯留下一句，“该回去了，小巴同学还等着喝水。” 独留班长一人在萧瑟的寒风中，塞了一嘴冰冷的狗粮。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把几分钟前的自己拉出来，抽上一个脑瓜子。 叫你听信谗言！叫你思维发散！顾小斐是谁？那二货胡口说的话是能相信的吗！ 然而她却忽略了，沈萧然自始至终没有正面回答过她的第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高二七班。 蒋书书抱着手机在同桌诡异的目光中扭成了一只蛆。 “你看那些东西看走火入魔了？”同桌忍不住开口。 在他看来，他这位年年月月都在跟物理磕生磕死的同桌，突然有一天，看起了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各种美型的、清新的、狂放的、荷尔蒙爆棚的、不可描述的漫画和小说偷偷塞了一抽屉。 现在每天对着两个男人嗑生嗑死，时不时一脸变态，面目全非。他有天无意间瞄到她的手机屏幕，是贴吧界面，文字内容一整屏，蒋书书煞有其事地小声告诉他，是什么同人文。 再后来，他发现全班女生都不太对劲，时不时对着个贴吧一脸虚幻的痴笑。他忍不住好奇问她们到底是个啥贴吧，那群女生又一脸讳莫如深。 “我不是走火入魔。”蒋书书扭完后坐直身子，表情虔诚，“我是走大运了！” “我是为了沈萧然而来的。” 一道如琴音般悦耳的声音响起，蒋书书警铃大作。 教室中间，一群男生围绕着一个模样好气质佳的女生，女生就算面对如此场面，也依然落落大方。 “你不会是喜欢咱们学神吧？”一个男生开玩笑似的一问。 没想到千颜展颜一笑，不躲不避地承认，“是，我喜欢他。” 第134章 确定没废?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男生们没想到千颜会这么大方地承认。 几十颗少男芳心默默碎了一地。 原本沉浸在各自小世界中的女生们犹如突然觉醒，同时抬头看向男生的包围圈中央，眼中闪烁着“扞卫正道”的坚毅光芒。 一个男生正捧着自己的一颗心缝缝补补，悼念自己还未开花就被斩草除根的爱情。 没什么的……没什么呜呜……早就认清这操蛋的命运了嘛不是……只要是在这所学校里，哪个有点儿恋爱想法的女生没对学神动过心思？ 他要是女的他也喜欢学神去！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上肩膀，白皙小巧，指端粉红，一看就是只女生的手。 爱情的种子又蠢蠢欲动。 啊！我这死灰复燃的爱情…… “让开。” “……哦。” 蒋书书剥开一个口子，凭借自己娇小的身躯挤进包围圈中。 而后，越来越多的女生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而来，将那些愣头愣脑的男生拨开。 不一会儿，形势陡变，男生们一脸懵逼地站在外围，千颜顷刻间被一群表情严肃的女生包围。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完了完了…… 外围的男生们面面相觑，紧张不已。 这是要撕逼的节奏啊……此前所有女生都已经达成无言的默契，安分守己留在原地，公认男神是大家的，这会儿这位大小姐突然当众“告白”，这不无疑是公然向所有女生发出战贴嘛？ 好不容易走了项瑶和林自成那几个老鼠屎，他们班还没安生多久呢，又来？ 一群男的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一定把罪恶的苗苗掐死在摇篮中，待会儿一定要保护好这位被围攻的大小姐。 虽然情敌势不两立，但爱情它是无辜的啊！ 千颜略微偏头看着这群在一股莫名力量的支持之下自带威压的女生，心下了然。 这场景她熟，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变成被霸凌的对象，毕竟以她的家世地位容貌，在鼎瑞从来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 “姐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你听我细细道来……” …… “岑希！上次的数学测试卷成绩出来了！”班长刚从办公室问完题目回来，正好帮忙把数学卷子带过来提前发放。 岑希小碎步从座位上跑过去，接过一沓厚厚的卷子，朝她弯眼一笑，已经全然没有当初瑟缩木讷，倔强紧绷的样子。 一中的学生是经过中考一轮筛选的，成绩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其实岑希的成绩很好，尤其是数学。 她心静，善于钻研，加上天赋使然，在数学上的能力很突出。即使是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她的成绩也没落下多少。 学习是他们家目前唯一的最好出路，岑希一直谨记这一点。 庞应国清楚她内敛腼腆的性子，虽然对自己的学生有信心，绝对不会重蹈七班的覆辙，但岑希总是不声不响，他担心这小姑娘渐渐被众人忽略，又要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去了。 于是等某天岑希适应得差不多了，庞应国向数学老师推荐了这个新的课代表人选。原来的课代表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琐事上，早就多次表达了要“辞职”的意愿。 不提其他，岑希作为课代表，每发一遍试卷和作业，就是在同学面前又刷了一次存在感。更别说各科有关的小道消息，课代表少不了被急不可耐的同学询问。 刷脸，创造交流机会，增强存在感。老庞的算盘打得就是这么简单。 盛繁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他独成一排，人又傲得像要日天日地，一班的同学虽然性子都热情，但谁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大病。于是这会儿满室热闹，他孤零零一人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但盛繁不在乎。 尔等平凡人，没有来往的价值。 盛少倔强地给自己搭台阶。 上次数学测试时他还没来，这会儿试卷纷扬，也不关他的事儿。盛繁靠在桌边闲闲四顾。 教室靠窗有个傻逼三人组，看个试卷成绩跟聚众赌博似的，不一会儿呆了一个，哭了一个，疯了一个。 ——看上去是乐疯的。 顾小斐不知道又干了什么不带脑子的事儿，被班长拎着耳朵吱哇叫唤。 ——废物，一个顾家大少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人欺负。 张小巴前边那个女生，抱着手机一脸严肃，又突然竖起耳朵，悄悄偏过头暗戳戳偷瞄后排，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简直令人寒毛直竖。 ——头一次看到蜡笔小新的笑如此具象化…… 沈萧然见少年伏在桌上，脸被压出了深深的红印子，将外套随手一叠，一个形状标准的小枕头出现。 他轻轻扶起少年的头。张小巴眼睫微微颤动，听男生低沉柔缓的一句“继续睡”，又趴在新安的舒适“枕头”上沉沉睡去了。 ——哼！狗男男！ 想起自己在拐角处听到的“隐密”，他看向少年的目光又复杂起来。 岑希试卷发到了张小巴这一桌，看着两张叠在一起，卷面同样完美的卷子，再一次叹为观止。 她将两张试卷一齐静静交给沈萧然，旁边却忽然间冒出一只手，半路截走了两张卷子。 看着上面鲜红的分数，盛繁并不意外，大致瞄了眼卷子，嗤笑一声，“就这出卷难度？沈萧然，你确定没被这所学校养废？” 语气太过突兀嘲讽，张小巴醒来，呆呆地抬起头。 沈萧然瞥见少年的嘴唇有些干燥，拿过少年桌边的水杯递到他唇边。 张小巴的眼睛还水光潋滟地发着直，感觉到有东西抵着下唇，就自然而然微微张口，就着男生的手小口小口喝起水来。 岑希笑得一脸慈祥，盛繁看得一脸牙疼。 喝完水，思维也差不多开始转动了。看着岑希，突然想到什么，张小巴温声开口道，“泰迪警官的衣服已经送到了，有时间可以一起去小果那儿，哄小家伙高兴高兴。” 他之前就见岑希很喜欢小家伙。 果然，岑希闻言眼睛一亮，高兴地快速比划着。 一旁的盛繁看得一愣，愕然住了。 他之前就隐隐觉得这人哪儿不对劲，“你是残疾人？！” 第135章 因材施教的威力 “咚”的一声响。 盛繁倒吸一口气，吃痛抱头，脸上充满不可置信，眼神不善地扭头。 “你敢打我？！” “你还敢没礼貌呢！”苏浅浅收起原打算问题目的数学练习册，看也不看这位大少爷，“打你就打你咯，我还跳起来打的你呢。” “你……” “咱们走，别理他。”苏浅浅护短得紧，生怕岑希被挑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岑希笑眯眯的，看上去完全不受影响，愉快邀请好朋友，［周末一起去找小家伙玩吧。］ “小胖崽吗？” 小巴速成班卓有成效，他们已经能完成与岑希的大部分日常交流。 苏浅浅想了想，“我周末白天得去做兼职，下午四点下班之后去可以吗？” 两人一起望向张小巴和沈萧然。 沈萧然无所谓地颔首。 张小巴：“那我们周六下午四点去接你。” “好呀好呀！”第一次有人接自己下班，还有免费的顺风车可以搭，苏浅浅心情美妙。 “喂……”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有道题我研究了半天，都能全文背诵了，就是想不明白，你快替我讲讲，待会儿就上课了！”苏浅浅约好时间，就急吼吼地将岑希拉走。 盛繁：“喂！” 逗谁呢？这种情况还能讲题？ 岑希坐下，竟真的开始“讲解”起了数学题，苏浅浅下巴抵着笔，状似全神贯注，频频点头。 她怎么懂的盛繁是不知道，但是…… “这女人竟敢忽视我……”盛少生平第一次遭受这种对待，气得不行，正要上前。 “盛繁同学，你最好别过去。” “呵。”盛少抬起高傲的头颅瞥了眼张小巴，“你让我别过去我就不过……” 话音一顿，发觉周遭莫名安静。 他疑惑转头，发现不知何时起，教室里打闹的、扯皮的、吃零食的、刷题的同学都停止了动作，跟太阳花似的统一朝向他这边静静地看着他，一只腿迈出座位蓄势待发。 这种感觉…… 就像无意间进入某家黑店，周围的食客、老板和店小二都对自己虎视眈眈。 他皱了皱眉，缓缓收回踏出去的脚。 如芒刺背的感觉消失，太阳花们又继续自己的事情，周围渐渐恢复了喧闹。 ……这群人怎么回事？无限流npc吗？ “这里是一中。”沈萧然淡淡开口，漫不经心掀起眼帘，眼中是微不可察的愉悦，“收起鼎瑞的那一套，鼎瑞的规则不适用于这里。” 盛繁定定看着他，神情莫辨，半晌，讽刺道，“这里确实不是鼎瑞，空间小，设施简陋，人员混杂，教学水平也不过如此。” 他拿起手边的一张卷子，“你这样的智商天赋，平时就跟他们一起进行这种训练……哼，迟早被我们拉下位置。” “你知道因材施教吗？” 清冽干净的声音平静淡然，一只白皙俊秀的手从他手中救出那张无辜惨遭嘲讽的卷子，递还给前边欲言又止的男同学。 盛繁闻言垂下目光，用惯常高傲的姿态俯视张小巴，“你想说什么？” 却莫名从少年无悲无喜的眼中看到了一句，“少年，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不由得一愣，就见少年弯下腰，在抽屉里摸索一阵，头上的呆毛一翘一翘，就像在箱子里找糖的小朋友，然后掏出一大叠a4纸大小的练习题。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 “日常的测试和训练我们虽然都有参加……”张小巴将那沓a4纸递给他，“但我们的作业是不一样的。” 盛繁尚且天真地瞟了他一眼，不在意地接过那叠平平无奇的a4纸，随意一瞧。 目光一顿，眉头缓缓皱起，眼神逐渐认真，面部肌肉逐渐僵硬。 “这是……” “因材施教。”张小巴认真道，“那些是沈萧然给我出的日常作业。” 盛繁瞳孔地震。 这些只是……日常作业？！ 他硬着头皮翻看题目，“……哼，这些题，给我些时间，我也能完成。” “哦。”张小巴明白似的点点头，“你是嫌太简单了。” 盛繁：…… 张小巴又将压在自己手臂下的那本练习册递给他，“这是我们新买的练习册，我刚做了一半不到，可以借你今天先训练训练。” 是盛繁第一节课间看到的那本，封面角落标注着主人朴实无华的名字，题册名和封面设计也是最大众化的那一类，丢进图书馆里和其他练习册一起放一个书架格上，都不会被人注意一眼。 总之就是一个词，平平无奇。 “好啊。”盛繁拿过那本练习册，“我就先将就一天。” 他倒要看看他们的“因材施教”是个什么样的。 转身离开之前，张小巴叫住了他，“盛繁同学。” 他顿住脚步，偏过头。 少年的语速不急不缓，语气平淡，咬字清晰，明明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此时坐在课桌之后，却像是坐于高台之上。 “鼎瑞中学实行的是精英式教育，就读的除了天才，皆是非富即贵，有一批批磨砺而出的精英从其中踏入社会，也必然会有一批人受能力所限而处在另一个极端。但他们有家世作靠背，即使学无所成，依然可以出国留学，继承家业，或是吃着家族红利逍遥一生。” “但是一中的学生不一样，他们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绝大部分来自普通甚至贫困家庭，背负着自己的梦想和父母的期望，竭尽全力地读书几乎是他们追寻光明的唯一途径。” 张小巴的目光在岑希、苏浅浅和刘文的身上一晃而过。 “这其中，许多学生不是天赋超然，而是一步步爬上来的，个中艰辛，非你我所能理解。一中不是竞赛生、尖子生的学校，是所有一中学生的学校。若是如鼎瑞那般，则必定是以牺牲一部分人的未来为代价。” 张小巴定定地看着他，话锋一转，“而且两所学校的定位并不一样，一中是要靠重本率和群体成绩吃饭的。” “噗……”前边的郁芹芹差点儿喷出一口水。她都要被自己学校感动了，听到最后一句瞬间清醒。 呵，学校，他们终究不过是互利互惠，互相成就的关系罢了=_= 盛繁默不作声，神色隐在光影之间分辨不清，半晌，轻哼一声离开。 张小巴静静地收回目光，脸颊上倏然迎来一瞬柔软，他愣愣地睁大眼睛。 “小巴同学真帅。”沈萧然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石榴籽似的耳垂，愉悦地低笑出声。 张小巴：“谢谢……” …… 盛繁翻开那本练习册。 屏气凝神，逐渐迷茫，目露烦躁，状似抓狂，越做越怀疑人生。 ……沈萧然从哪儿挖来的地狱本？！ 刚刚那个张小巴说什么？刚买的？做了一半不到了？！ 这是怎么做的啊喂！ “盛繁！”班长捧着薄薄一沓试卷走向他，“这是老庞给你准备的摸底题，让你这两天写好交给他！” “……” 盛少看着桌上薄薄几张却又颇具“厚度”，涵盖各科内容，琳琅满目的试卷，再看看自己手贱拿来的练习册，深刻感受到了因材施教的威力。 第136章 毒唯 盛繁正在食堂排队打菜。 饭桌的位置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周围吵嚷，不少学生迅速解决了午饭，端着空盘到餐盘回收处。 餐具碰撞的响亮声音与嘈杂的人声混合交织，竟神奇地没那么刺耳了。 他到现在脑子里都还充斥着最后一节课铃响时，那恍若地震，仿佛千百只饿虎出笼的一幕。 真是活久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没见过饭。 盛繁是等那波虎潮过去，才施施然走向食堂。结果看到还带摆尾的队伍，差点儿想一走了之。 但是一中的校门中午是关闭的，非特殊情况学生不得外出，自然也没办法到外面用餐。 他掂量了一秒，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憋屈地排起了队。 他都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排队是在什么时候了…… “盛繁。” 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盛繁侧过身，挑眉，“还有比我迟的。” 千颜无奈苦笑，“别调侃我了，这里的一些事情确实是出乎意料。” 她随口一问，“在新班级还愉快吗？” 盛繁一顿，想起那奇葩的座位，魔幻的题目，成沓的摸底卷，疑似npc的同学，还有那震惊三观的“隐密”和男男恋情，表情扭曲一瞬，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呵呵。” 他瞥了千颜一眼，“你应该过得不错吧，那群男的肯定都围着你转。” 千颜却沉默一瞬，看着不远处跟大家一起吃着大锅饭、大锅菜的俊雅男生。 与他们的格格不入不同，即使沈萧然的模样气质如此出众，家世与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已经很好地融入了这个环境。 此刻男生正坐在简陋的餐桌边，饶有兴致地旁观顾小斐等人众口夺食及插科打诨。 夺来夺去，每个人吃进肚的份量恒定不变，简而言之，夺了个寂寞。 不过任凭他们如何掀风作浪，都波及不到对面一点。 张小巴的盘中餐是最丰盛的，毕竟旁边有一个乐此不疲的投喂者。 “这道菜也不错。”沈萧然又夹了一筷子给他。 张小巴匀速认真地咀嚼着，脸侧的婴儿肥一鼓一鼓，咽下嘴里的食物，“你不够吃了怎么办？” 沈萧然佯装认真地思考了一瞬，“那就吃你盘里的。” “。”虽然不知道这种单纯将食物换了个地方的行为意义何在，不过张小巴也没有拒绝，他承认自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中体会到了一点乐趣和愉悦。 “我听到一个传闻。原想找你证实一下。”千颜的目光掠过那个比贴吧上的照片好看许多的少年，最后落在两人的碗筷上，“现在看来不用了。” 盛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住了。 就算张小巴不过是沈萧然白月光的替身，那也起码和那个白月光相似。即使两人分手了，按照他对这种替身梗套路的了解，沈萧然要么追回白月光，要么寻找下一个替身，或者更傻逼一点，这俩人从此分分合合纠缠一生。 总之，千颜要是进去掺和一脚，那绝对是个炮灰，连性别都不占优势的那种。 …… “哎，斐子，你那老同学怎么对学神这么大敌意啊。” 一行人吃饱喝足，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两边草坪里的小草被寒风摧折得蔫蔫的。 张小巴就不一样了。 小巴同学围着沈萧然替他准备的羊绒围巾，衣服里贴着暖宝宝，一只手被沈萧然热烘烘的大手包着插兜里，全身暖融融的。 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被卡其色围巾遮住一小半，更像儿童绘本里的小王子了。 “你说盛繁吗？”顾小斐作为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就是拥有完美错过热闹现场的神奇体质。 三壮士骚扰班宝时他不在场，一班怒怼长颈鹿时他不在场，早上课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中，他也不在场。 顾小斐饭后一包辣条，一掏口袋，封口一撕，霸道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陈大壮三人如闻到特制狗粮的来福一拥而上，一包辣条瞬间被分食了大半。 张小巴埋在围巾下的鼻子微微动了动，黑溜溜的眼珠子望向顾小斐手中的辣条。 沈萧然看了眼少年，朝顾小斐伸出手。 顾小斐一愣，“你要？” 本只是随口一问，他知道沈萧然根本不喜欢吃这种小零食。结果沈萧然“嗯”了一声。 顾小斐目瞪口呆，以至于剩下的辣条被连包拿走都没反应。 沈萧然也不是要吃独食。主要辣条脏手，有个包装袋方便些。 两人已经默契十足了。虽然沈萧然什么也没说，张小巴就是知道那是帮自己拿的。 少年从袖子里伸出一根白净的手指，“一根就够了。” 意识到不是沈小然吃，顾小斐合上了嘴巴。 陈大壮三人边享受白蹭的辣条，边将上午的事儿告诉顾小斐。 “那是盛繁不地道了。”顾小斐评价，他回忆了片刻，“当初我们在鼎瑞，其实跟盛繁并不熟。那时也没见他对沈小然态度这么差啊……就是这人忒爱炫耀，跟沈小然参加一个竞赛，要来讲一声，拿到钢琴十级证书，要来讲一声。” “嘶……这么一想，好像沈小然干过的牛逼事儿他都会干一遍。” “握草。”陈大壮吸溜一根辣条，口齿不清，“这人不会跟之前的刘文一个德性吧。就那啥，我要证明你行的我也能行，没啥了不起。” “我觉得他只是在追逐沈萧然的步伐。”张小巴咽下一小口辣条，突然开口道。 “啊？” 张小巴：“他应该是仰慕沈萧然的。” 赵伟睁大眼睛，联系盛繁对张小巴的态度，也“握草”了一声，“这不就一毒唯？！” “什么叫……毒唯？”这是没接触过的领域，张小巴勤学好问。 “额……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偶像独美，不能有任何cp。” “哼，竟然当街吃这种垃圾食品。”前方传来一声熟悉傲慢的哼声。 他们的话题对象和另一个交换生大小姐正站在对面。 沈萧然慢条斯理从少年手中抽出一根辣条，放入口中，挑眉，“有什么问题么？” 第137章 真香 盛繁正准备好好嘲讽一番的话噎住了。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沈萧然和辣条毫无适配度。 疏懒矜贵的男生捏着根辣条，沾了满指红油，吃得满嘴流油（并没有）的画面太过惊悚违和。 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沈萧然有一天会碰这种东西！ “喂，学神。”赵伟看着对面风中石化的男生，悄悄用胳膊肘怼怼沈萧然，“你是不是要塌房了？” “塌房是什么意思？”张小巴又懵懂地问。 赵伟挡嘴小声道，“现在不是科普的时候。”指指对面的男生，“对面的信仰看上去摇摇欲坠啊。” 盛繁难以接受地看看“蒙在鼓里”的替身小男友，又看看嚼辣条的“负心渣男”，“你……你……” 沈萧然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这所学校，不！一定是这个奇怪班级的问题！ 沈萧然没有理他，取出干净的手帕缓缓擦净指端的油迹。 “好吃吗？”张小巴好奇地问。说好的只吃一根，但因为太好吃，他刚才忍不住又吃了几根。 沈萧然将手帕脏面朝里叠好，放回去，“还可以。” 张小巴慷慨挤出最后一根辣条，“我这还有。” 沈萧然失笑，将他的围巾往下折了折，以免沾上油渍，“饱了，你吃。” “好哦。”张小巴点点头，满足地又咬了一口。 千颜将沈萧然的举动尽收眼底。 眼前的男生真的变了很多。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改变，只是在鼎瑞之时，从不曾向他们展露这些面罢了。 看着两人平常而又亲近的互动，她想起蒋书书夸大渲染的缠绵悱恻、不顾世俗的爱情故事情节。 虽然一听就漏洞百出，不切实际，但被保存在手机里的那张照片中，男生看少年的眼神是做不得假的。 她沉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盛繁，该午休了。” “我不！”没想到盛繁却突然情绪上头，坚定地看着对面。 他必须尽早把沈萧然掰正回来！ “你看。”赵伟时刻关注“毒唯”动态，凑到张小巴身边小声倾囊相授，“再教你一个新知识点，毒唯脱粉回踩是很恐怖滴。不过学神估计也没啥黑历史可踩，看这货的样子怕不是想打架。” “哦——”张小巴听得认真，虽然个别词汇陌生，但凭他的理解能力，结合语境尚可明白。 少年虚心汲取着新知识，又直觉最后一句话不太对。 他没从盛繁身上感觉到攻击性。 沈萧然对少年如此好学的好习惯颇为无奈。 少年那天坐在他胯上，一脸认真地问他该如何是好的情景又在脑海中浮现。他已经开始琢磨，之后的某天，该如何招架少年磨人的种种问题。 盛繁似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长吸一口气，心一绝，“沈萧然，趁他们俩都在场，我正好把这事儿给讲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白月……呜！” “呸！”他推开怼进嘴里的辣条尖尖儿，“顾小斐你做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果然还是不能理解顾小斐这只二哈的行为逻辑！ 顾小斐被推开手也不恼，他就是觉得盛繁人不坏，这会儿之所以闹得这么僵，在他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位大少爷没尝过辣条的绝世美味。 顾小斐：“感觉怎么样？” 辣条添加的调味剂太多，即使盛繁刚才一下就推开了他和辣条，嘴里还是难免残留有辣条上的小料。 舌头在嘴里隐晦地动了动。 · · · ！！！ 顾小斐：“怎么样怎么样？” 其他人也有点儿好奇这位傲里傲气的大少爷对他们校园必备好物的评价。 连千颜都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盛繁：“……哼，就，也就一般吧。” “一般？”顾小斐不能接受差评，中评也不行，“一定是你没正经吃到……大壮、刚子，帮我摁住他！” 盛繁：“你……你们干嘛！放开呜……” “那边的！我隔大老远就闻到味儿了！在学校里当街吃辣条，什么风气！” 顾小斐：“我去！又是和仁！怎么老在饭后碰见他？” 年轻人不知道，中年人，尤其是无所事事的中年人，饭后散步消食是每日必备项目之一。 转眼间，任和仁已经如发现目标的执勤者，直直朝他们而来。 视线如探照灯般，掠过三好学生沈萧然，掠过他实名认证的乖学生张小巴，在抖腿、立正、望天，一看就非常之局促不安的顾小斐和陈大壮四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刚被迫吃完一根辣条的盛繁身上。 盛少冷傲皱眉，“你看我干嘛？” 学校里能不能吃辣条他不知道，就算不能，该逮的也应该是对面六人，关他这个被胁迫者什么事儿。 盛少坦坦荡荡。 任和仁看着他嘴边一圈儿豪放不羁的红油，冷笑一声，“很好，就冲你这态度，三千字检讨周一交给我。” 盛繁不悦，“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写检讨？” 任和仁扬长而去，留下一句，“凭你现在进了这所学校，而我是你们的教导主任。” 看着中年男人远去的背影，盛繁差点儿气得跳脚。 “他为什么就盯着我，不抓你们！” 顾小斐、陈大壮、严刚分别抬头欣赏三个不同方向的天空。 沈萧然难得怜悯，掏出那块用过的手帕，“擦擦嘴吧。”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不用还了。” 赵伟狂拍大腿。 张小巴将下半张小脸埋进围巾。 千颜掩唇轻笑。 盛繁：“……” 我%&*@#！ …… 放学之后，盛家司机在校门口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自家少爷。 千家小姐都已经走了。司机看看时间，不放心地给少爷打了个电话。 学校冷清的小超市里，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盛繁手忙脚乱接起，对着手机小声道，“我有要事，别再打电话给我！” 临近关门的小超市没多少人，老板娘坐在柜台之后，警惕地盯着那道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身影。 这人怕不是想逃单。 就见那人将货架上所有种类的辣条一网打尽，沉甸甸的购物篮“咚”的一声放上收银台，左看看右看看，特务接头般小声快速道，“结账。” 老板娘：……真是学校待久了，什么学生都能见到哈。 第138章 误会就是这么来的 午休时间。 顾小斐一脸纳闷地走进教室。 陈大壮吹着口哨打算去放水，经过他，“哟，斐子，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哪个混蛋欺负你了？老子帮你去找回场子！” “你？算了吧。”顾小斐瞥了他一眼，丧气道，“今天没饭后辣条了。” “啊？你校园卡忘充钱了吗？我借你不就得了！” “不是。”他摇摇头，稀奇道，“也不知道哪位仁兄这么狂放，超市阿姨说，昨天放学后有人把所有辣条全买走了。” 不远处的盛繁身形僵了僵。 陈大壮震惊，“所有？！” “昂。”顾小斐沉重点头，“这几天小超市暂时都没货了。” 班长接水路过，“上学路上买呗。” “你不懂。”顾小斐一脸深沉，“那不一样。我要的是随心所欲的滋味，而不是蓄谋已久的享受。” 班长：……老唐有你真是她的福气。 ……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顾小斐心情倍儿好，比平常早醒了十分钟，精神奕奕。 敦敦喝了几大口水，一跳而起，就要去呼唤两个好兄弟。 然后在离还没醒的小巴同学三步远的位置，对上了沈萧然的视线。 “ok ok。”他无声地比了个手势，怂怂地拐了个弯，眼神一亮，直奔教室最前排。 “盛繁！醒醒！别睡了！起来嗨！” 盛繁却依然趴在桌上没抬头。 “喂！盛繁！上体育课了！” 盛繁动了动，埋在手臂里瓮声瓮气道，“……知道了！别管我，时间到了我会下去。” “啊。”顾小斐挠挠头，“那好吧，你可别睡过头了。咱们体育老师跟其他混工资的可不一样，在出勤这块盯得可严了。” 主要就这哥们儿现在在班上的人缘，要是睡过头了，都不一定有人喊他。 顾小斐不放心地离开，转头就乐呵呵找陈大壮他们去了。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时，沈萧然轻轻顺了顺少年的头发。 张小巴迷迷糊糊抬起头，两颊睡得红扑扑的，习惯性盯着正前方的大黑板看了好一会儿。 唇边触感冰凉。 他就着递过来的水杯小口小口喝了几口水，小巧的喉结滚动一阵，微微后撤。 沈萧然了然地收起水杯，轻声道，“上课了。” “嗯。”少年点点头，然后依然眯着眼一动不动。 沈萧然已经很习惯了，替他理好衣服，牵上他的手。 张小巴配合地起身，智能娃娃一般跟着他往外走。 其实操场距离教学楼不远，提早五分钟下楼就绰绰有余。但众所周知，小巴同学走路向来很慢。 沈萧然拉着人，配合着他的步调。 当两人到达集合点时，人已经差不多齐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如一条鱼般混入队伍。 可惜这道身影没穿校服，注定了他到哪儿都不可能低调。 自从那节篮球课被拒绝后，光头老师又不死心地劝了张小巴几次，每每情真意切，就差给他跪下了，奈何郎心似铁。 之后每次见到小巴同学，这位体育老师眼中的惋惜和哀怨都如快化为实质一般。 可不嘛？就好像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刚好掉入秘境，刚好还是秘境终点，眼前惊现一个稀世珍宝……结果这宝贝它说什么都不肯跟他走！ 就算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扼腕不已。 不过这次倒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哎！那位同学！出列！” “就说你呢，那位戴口罩戴帽子的！” 盛繁帽檐压得低低的，顶着众人目光，不情不愿地出列。 光头老师：“又是个新同学？这上体育课呢，你戴个帽子和口罩是要去当狗仔吗？” 盛繁：“学校又没规定体育课不能戴帽子和口罩。” 光头老师是个暴脾气，当即双手叉腰，顶顾小斐两个手臂粗的肌肉勃发，“这节课练排球，你确定你这打扮能看见球？” 盛繁嘴硬，“区区排球，我戴个头盔都能打。” “行。”光头老师气笑了，“那待会儿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排球两支队伍所需人数较多，这次没让大家自由组队，由体育老师进行分队。 一支队伍六人，张小巴、沈萧然、顾小斐和盛繁正好在一队。 陈大壮、赵伟和严刚站在网对面，照例嘴欠地要先放一番狠话，“准备好接受制裁吧，斐子！” 顾小斐不甘示弱，“你们等着，我这回绝对一雪前耻！” 一雪前耻有点儿悬。 他们这边另外两位同学的排球水平一般。 盛繁的能力确实不错，反应力、敏捷性和爆发力都堪称优秀。只是压得过低的帽檐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了视线，错失了几个球。 再加上不是划水，甚似划水的小巴同学。 他们这边劣势明显。 排球从某方面来说，比篮球更考验默契度和配合度。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沈萧然和顾小斐依然稳定发挥，也无济于事。 几个回合下来，顾小斐心态爆炸。看看那两位同学。 算了，技术这种东西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提升的…… 再看看小巴同学。 上次的篮球比赛历历在目。 顾小斐：“……” 他只能哭丧着脸对唯一还有希望的盛繁道，“盛繁，要不你把那帽摘了呗。再这样下去，我们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啊……” 盛繁也打得窝火，似是犹豫了两秒，又坚决道，“不行！” “干啥呀你这是……”顾小斐不解地嘟囔着。 “小心！” 顾小斐听到喊声抬头，就见一颗篮球疾速朝盛繁飞去。 然而他和盛繁隔了个对角线。 盛繁正烦躁，反应慢了半拍，再加上戴着帽子视线受阻，当他抬起头时，篮球几乎逼着脸而来。 瞳孔骤缩。 “嘭！” 一只白皙俊秀的手贴着他的鼻尖，截住了篮球。 “你没事吧？”张小巴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盛繁惊出了一身冷汗，思维停滞片刻，才缓过神来，“……谢谢。” “不客气。” 他看着表情平静的少年，又看向赶过来的沈萧然，口罩下的神情有些复杂。 在沈萧然经过他身边时，沉沉地留下一句，“往事不可追，珍惜身边人。” 张小巴耳朵一动。 沈萧然挑眉，长臂一伸。 盛繁刚深沉地迈出脚，就被揪住了连帽衫，突然锁喉。 他气急败坏地转过身，“你干嘛！” 沈萧然放开手，“什么意思？说清楚。莫名其妙说这种话，叫小朋友误会了怎么办。” “我！”他声音放得那么低，张小巴怎么可能听得清？ 见沈萧然坦荡得让人牙痒痒，他气不过，再也憋不住那个秘密，“好啊，我就说清楚！你那个白月光！张小巴！你不就是拿他当替身吗！” 白月光？ 张小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沈萧然眼神出现了一瞬迷茫，随即了然。 “胖头？” 盛繁愤怒地哼了一声，“你竟然还有胆说出来！” 沈萧然轻呼一口气，揽过从刚才起看似平静，实则呆住的张小巴，“小巴同学，告诉他，‘胖头’是谁？” 张小巴眨了眨眼，诚实回答，“是沈萧然之前养的水豚。” “。 。 。 。” “什么——？！” 没理混乱震惊尬破天际的男生，沈萧然趁机教育自己的小男友，“情侣间的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以后遇到不好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就算百分百相信我，也要告诉我。我愿意向你解释所有事情。嗯？” 张小巴虚心接受教育，乖乖点头，“知道了。” …… 放学回到房间的盛繁一把摘下口罩和帽子，赌气地扔到桌上，露出一脸痘痘。 “哼！我就说辣条不是好东西！” 第139章 好哄 “这里这里！” 尽管别墅区门口就大喇喇地停着那么一辆高调又花里胡哨的车，顾小斐还是生怕兄弟们找不到他似的，钻出车窗疯狂向两人摆手。 沈萧然远远看见那辆色彩极致缤纷的车，只觉得眼睛疼，开始考虑起自己最快多久能拿到驾照。 岑希和顾小斐坐一边，看着两个男生一前一后上了车，一切看似与平常无异。 张小巴安静地坐着，与沈萧然之间隔了半个拳头大小的距离。 这点儿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与两人往日里总是下意识肩膀挨肩膀，手臂贴手臂的相处习惯一比较，就显得很不对劲了。 岑希悄悄碰碰顾小斐。 ［他俩怎么啦？］ “嗯？”顾小斐又仔仔细细将两兄弟从头到尾瞧了个遍，没心没肺道，“他俩这不是好好的嘛！” 乐呵呵的声音在密闭的后排空间清晰可闻。 张小巴眨了眨眼睛，悄悄抿唇，两颊不明显的小肉团微微鼓起。 沈萧然看着朝向自己的那一团，手指微痒。 怪他，昨天排球课上实在被少年的乖巧配合可爱到了，还球时没忍住，把小朋友抵在树下亲了亲。 虽然当时附近没什么人，他也把小朋友挡严实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学校在少年心中似乎是个纯洁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 结果就是，打定主意循序渐进，徐徐图之的沈萧然，又一个不小心把小朋友给刺激到了。 车行驶了一段距离，顾小斐左看看，右看看，挠挠后脑勺。 好像，似乎，今天的车厢是比往常安静了许多？ 岑希无奈地看着他。 你终于发现了。 顾小斐挤眉弄眼。 暖场我熟，看我的！ “昨天那个篮球是真惊险，要是砸上了，至少脑震荡，幸亏小巴把球截住了！” “好像是隔壁班的男生抢不到篮球场地，跑这附近来了，光头后来把他们狠狠训了一顿，还揪着人过来向盛繁道歉。” “结果一群人被盛繁嘲讽得面如菜色，差点儿就是一场群殴，然后……哈哈……盛繁也被光头狠狠训了一顿。可惜你们当时不在，你俩还个球也太久了！” 张小巴：“……” 沈萧然：“……” 有时候他深深觉得，来福都比顾小斐会说话。 在气氛变得不可控之前，沈萧然动了。 张小巴只觉肩上一重，偏过头，对上男生额发下漆黑的眼眸。 男生靠在他肩上，自下而上望着他，长而直的睫毛上扬，明明是水墨画般温润俊雅的眼睛，此刻却无端隐隐约约的可怜巴巴，像受了委屈又不想被主人发觉的小狗。 张小巴不动如山的心即刻间狠狠塌陷了一大块。 “第一个问题。”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他怀疑沈萧然是不是发现了他的声控属性，时常喜欢凑到他耳旁说话。 “小巴同学生气了吗？” 磁性的嗓音犹如在低醇的酒中浸泡过般，慵懒温润，钻进他的耳道，直撩他的心弦。 张小巴垂下眼睫，又抿了抿唇，两颊的小肥肉再次鼓了鼓。 “没有生气。” 沈萧然的手蠢蠢欲动。 “第二个问题。” “可不可以理理我？” 张小巴瞥了他一眼，“理你了。” 意思是，明明之前是男生一直没找他说过话。 沈萧然失笑。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没办法做到完全游刃有余。有些事情，他也得费些时间想想，该怎么做合适。 “以后不在学校了。” “嗯。”张小巴耳垂通红，“我不是害羞，只有学校不行。” 他在水豚王国一直接受先生教导，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校园，其实很开心。 虽然这里也有一些心思恶劣的人，有一些肮脏龌龊的事，但在他心里，这还是一片传道授业解惑的净土。 可惜小巴同学当初跟郝精神去a大遛弯之时，没遇见在小湖边、在小树林里、在寝室楼下亲嘴的小情侣，否则也不至于形成这样的刻板印象。 沈萧然轻笑一声，“知道了，除了学校都可以。” 张小巴：“……” 看着存在感强烈的小肥肉，沈萧然终于不克制内心的欲望，“小巴。” 张小巴刚半睁着双无辜的眼睛转过头，就被一双大掌覆上脸颊，搓扁揉圆。 沈萧然心下喟叹，水豚这种生物好不好哄他不知道，小巴同学是真的好哄…… 怎么能这么乖？ 顾小斐在对面听得一头雾水，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在说什么？ 小巴生气了吗？ 关学校什么事？ 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秀恩爱了？ 岑希很满意，心情颇好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 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今天本来约好了要去看看小胖崽，下午却临时接到小果妈妈的电话，说小家伙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发起了烧，家里人急急忙忙送小崽子去了医院。 幸好只是低烧，发现得及时，很快得到了控制。 苏浅浅那边也正好碰上了突发状况，一位原本接她班的同事家里人下午出了车祸。事有轻重缓急，苏浅浅只好代她留下来加班了。 反正还有加班费。 说好的要接苏浅浅下班。 几人干脆将日程改为临时聚餐，聚夜宵。 苏浅浅在闹市区的一家蜜蜜冰城打工。 这片区域繁华，道路规划却受诟病已久。 恰逢周末，许多社畜和学生带着家人、朋友或恋人来到附近逛夜市，放松心情。 一排排小轿车堵在道路上，如蜗牛一般缓缓前行。 张小巴他们的车自然也被堵住了。 不过与其他一辆接着一辆屁股的车不同，他们的前后大喇喇地空着一大段距离，并且在这种极易路怒的时候，也无一辆车敢插队。 问就是赔不起。 已经能看到奶茶店的门面了。 他们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在对苏浅浅动手动脚。 另外一个店员似乎看不下去劝了几句，被男人骂了一番，敢怒而不敢言。 汽车缓缓前进。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侧过脸来，对着苏浅浅笑得恶心，嘴脸傲慢，目光猥琐。 张小巴目光一顿，与沈萧然对视一眼。 这人真是不记打。 第140章 那些年小巴咬过的人 苏浅浅此时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面前的男人举止轻佻，目光下流，穿得人模狗样，却比以前调戏她、向她收“保护费”的那群混混还要令人反感。 更糟心的是，这人进店时，同事姐姐悄声在她耳边道，这人竟是她们的“少东家”。 “妹妹，看你模样这么嫩，怕是才刚满十八吧。” 男人在言语间离她越来越近，借着搭话的机会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状似体恤员工，“这个年纪，怎么不在学校里好好读书，倒跑这街头闹市打工来了？” 苏浅浅忍着恶心，心不在焉收拾着操作台面，“乒乒乓乓”一阵，动作幅度大而夸张，仿佛在昭告天下“她很忙”，随意张口应付。 “谢谢老板关心，本人高中在读，热爱生活热爱学习，不旷课不逃作业不泡吧，只是趁着课余时间打打零工。老板放心，我精力旺盛，脑瓜子好使，保证学习工作两手抓！不影响学习，也不耽误每一个客人！” 李铭的手被她“大刀阔斧”的动作甩下了肩膀，不见尴尬，反而饶有兴致地又靠了上去，直接揽住她的身子，视线在女生白皙光滑的脸蛋和年轻青涩的身体间徘徊。 天知道他憋了多久。 自从上次倒霉碰上沈家那小子，被轻描淡写告了一状，保释出来之后，他就被自家老爷子禁足在家，看他看得跟家贼一样。 连伺候的佣人都是老婆子和老头子，更别说偷偷找人过来暖床了。 关了几个月的禁闭，他妈替他说尽了好话。好不容易，老爷子寿辰上一开心，松了口，结果条件竟是将产业下的几家小小店面交给他管理，期间盈亏自负。 老爷用心良苦，本意是磨练磨练自家不成器的孙子，大事干不成，就从小事练起。 奈何烂泥扶不上墙，李铭游手好闲惯了，又眼高手低，毫无悔过和感激之情，只怨老爷子存心羞辱他，竟让他堂堂李家大少干一个小小经理做的事情。 这要被他那些朋友和同龄人知道，他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压根没把老爷子安排的任务放在心上，李铭一重获自由，就去找以前那些老相好。 不料这一个个之前随叫随到，恨不得凑上来舔他脚似的，现在突然都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老爷子派人用了手段。 无奈之下打了几天野味儿，终究都不怎么合胃口。 说实在的，他还是对那辫子小哥念念不忘。 但那漂亮弟弟，他是不敢动了…… 四处物色不到新猎物，不承想合适的人选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浅浅虽不如郝蓝那般绝色，胜在清纯小白花的长相和同样朝气蓬勃的学生气息，加上年纪小，涉世浅，无依无靠，又在他手底下打工，实在是个合胃口又好拿捏的对象。 一想到将一张白纸涂上合他心意的颜色，李铭就兴奋不已。 “这不就是勤工俭学？” 他凑到苏浅浅耳边，气息喷洒在女生脖颈耳侧，激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你不过是个小姑娘，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别的小妹妹都在肆意人生，你却在这苦哈哈地干活，有些顾客不好应付吧……” 犹如恶魔的低语，引诱懵懂无知的少女堕落，“李哥我见不得你们这些上进的小姑娘被生活磋磨，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我很乐意资助的。小姑娘嘛……就应该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见少女神情一动，终于图穷匕见，“这样，你跟我到清净的地方，我们好好谈谈资助金额和条件。” 不敢吭声的同事姐姐在后面疯狂朝她摆手。 “清纯小白花”苏浅浅已经忍得脸部肌肉都抽搐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啪！” 李铭捂着脸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生怼着一顿炮语连珠。 “老娘打了这么多年工，什么垃圾没见过，你当我是吃童话书长大的？资助？资助到床上去？”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有几个十八岁的小妹妹在肆意人生！我们班长一天做几套卷子你知不知道？” “我打不打工关你屁事儿！我的顾客们素质都很高，只有个自负又精虫上脑的二世祖色胚叫人恶心头疼！” “你！”这已经不只是被下面子，简直是把脸按在地上摩擦，李铭脸色发青，“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是不是不想干了？” “不就是个兼职罢了，老娘年轻力盛，有颜有脑，上哪儿找不到兼职？我倒要看看你的手能伸多长！”苏浅浅说不干就不干，边骂边雷厉风行地解下围裙，摘掉帽子。 李铭咬牙威胁，“工资不想要了？” 苏浅浅想到自己兢兢业业干了这么久，心一抽。 不要就不要了，她还能咋地，难不成指望这畜牲遵纪守法，按照劳动合同给她结算工资嘛。 见人要走，李铭眼色一沉，一把拦抱住女生，对另一个同事命令道，“关门。” 苏浅浅气得面色发红，愣是挣脱不开，对着他就是狠狠一脚。 李铭吃痛，却依然死死钳制住人。 那名同事惶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小李总，现在是营业时间，还有些订单还没……” “我说，关——门！”李铭眼神可怖地盯着她。 突然腰眼一麻，一个尖尖的东西往他腰上杵了杵，他身体一僵。 那东西又接连往他腰上一怼，一怼，又一怼…… 李铭的脸上滑稽地似笑非笑。店员同事的表情逐渐怪异。 苏浅浅倏然就挣脱开了，诧异一瞬，转身看见男人身后熟悉的少年，眼睛一亮，“小巴！” 张小巴点头示意，若无其事收起路边捡来的树枝，“这位先生，你已经在法律的边缘试探。” 李铭缓过气来，气急败坏，深觉自己被耍了，边转身边破口大骂，“你跟老子讲法律！臭小子不要多管闲……” 骂到一半倏然顿住，他看着少年，眼都直了。 这小子长得真好看…… 就是从刚才起，他的手就一直在隐隐作痛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完全不妨碍色字当头一把刀。 李铭心头闪过一百种把人搞到手的方式。 直到少年身后又出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熟悉身影。 第141章 掉马前夕 艹！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沈家这小子？ 李铭暗暗骂了一声，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别跟我说，这又是你朋友。” 疏懒俊雅的男生垂下眼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不巧，正是。” 李铭：“……” “苏浅浅没事儿吧？呼……呼……”顾小斐和岑希一前一后赶到。 方才道路堵得太厉害，汽车寸步难行，几人忧心苏浅浅势单力薄吃亏，干脆直接下车。 不得不说，小巴跑得是真快，真正意义上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顾小斐每次见，都不禁叹服。 岑希一到达，就紧紧抱住苏浅浅的手臂，离男人远远的，目光警惕。 苏浅浅倒没有一点儿后怕，反倒挑衅地看着李铭。 不就以为她是学生打工妹，好拿捏吗？谁还没有个安全感爆棚的朋友了！ 李铭接收到她得意洋洋又嘲讽十足的目光，狠狠地咬了咬牙，却一时无法轻举妄动。 “咦？这色狼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顾小斐摸着下巴，盯着他突然出声。 李铭一僵，这才正眼看了下顾小斐。 艹！这不是那咋咋呼呼的顾小少爷是谁？ 也不知道今天这运气算好算坏，难得碰上两个小美人儿，结果旁边站了俩门神。 不管怎么说，今天得先把这两个大少爷应付过去。等这两人不在了，他有的是手段把两个小美人搞到手…… 尤其是那个耽误他办事儿，自己送上门来的少年。 那优越的比例，矜贵的气质，软乎乎又不乏少年韧性的模样和身体，难以想象尝来是怎样一番美妙滋味…… 李铭不自觉直勾勾盯着张小巴，碍于在场的人，欲望被隐藏在眼底，只不过那眼中的晦暗不明直叫人不舒服。 “你再看一眼试试？”疏懒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如若春风拂面，却分明暗藏无数锋利刀刃，听得他心一颤，后背发凉。 迅速收回目光，李铭向沈萧然赔着笑脸，“这一次二次的，闹的都是什么事儿啊。真是抱歉，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是您的朋友。我在这向他们赔个不是，这位妹妹的工资双倍……不，十倍结算！” 苏浅浅可耻地心动了。 何止是动了，简直能当场奏一曲《原谅》，恨不得马上冲回柜台后穿回工作服。只要不谈“资助”，一切都好说。 手臂一紧，文静内敛的女生微笑着看着她。 苏浅浅虎躯一震，心虚地移开视线，目光坚定。她们穷人，也是有尊严的！ “……以后找乐子，我一定擦亮眼睛，保证不会再动到您的人身上去。沈少有情有义，不过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您看这事能否就此揭过？老爷子刚过八十大寿，实在是怕他气坏了身子……” 那边李铭甚至开始了道德绑架。 “你放心，这次我不打算向老爷子告状。”沈萧然的大掌包裹住少年的手，漫不经心把玩着他手中的树枝。 李铭闻言眼睛一亮，心下松了口气，暗嗤这些小少爷果然耳根子软。 无意间瞥到沈萧然的动作，他眼神怪异。 难怪…… 这就有些不好下手了…… “李铭。” 男生的声音淡而温润。 李铭连忙回应。 沈萧然却并不是在喊他，像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名，“2011年9月26日，强迫同班贫困特招生发生关系，并以此威胁 ，此后一年内又多次强迫，致使未成年怀孕，怀孕前期不改暴行，女生流产大出血，落下恶疾，被迫休学。” “2015年4月16日，迷奸同寝男同学，拍下视频，进行网络传播，点击量达10万人次。” “2020年5月21日，性虐待私人秘书，致其死亡。” 街边的路灯昏黄，店铺一侧灯火明亮，男生立在其中，清晰的下颌线在明暗的光影勾勒下，显得有些冷峻。 沈萧然不带情感地陈述着一桩桩罪名，如同宣读罪状书。 每说出一件，李铭的表情便慌乱一分。 其余人看他的眼神愈发厌恶。 “2022年8月7日……” “够了！”李铭抖着身子打断沈萧然的罪状列举，眼神可怖，“你想怎么样？说吧，什么条件？” 沈萧然却懒得多看他一眼，“不想怎么样。回家等律师函吧。十倍工资别忘了付。”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牵着张小巴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不顾身后男人的呼喊、咒骂和哀求。 顾小斐、苏浅浅和岑希跟三只鹌鹑一样跟在身后，又开始了眼神交流。 顾小斐：沈小然好像生气了。 苏浅浅：连你都看出来了！何止是好像生气，简直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岑希：虽然但是，好帅哦。 苏浅浅：细细细！临走前还记得帮我要工资，暖男我沈哥！ 岑希无语，但总算是放了心，这样看起码以后苏浅浅不会被渣男随意用钱骗身。 张小巴静静被沈萧然牵着，穿过车水马龙，走过热闹街市。 在一处长椅旁，估摸着少年走累了，沈萧然拉着他坐下。 “刚才那人那么看你，你为什么没反应？” 张小巴愣了愣，缓缓回答，“他如何看我，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 沈萧然闻言，哑然失笑，将头抵在少年肩上，“我真是愈发小气了，见人盯着你看，就不高兴。” 张小巴像平常沈萧然揉他的头那般，指尖穿梭过乌黑茂密的发丝，继续未说完的话，“而且，我知道你会保护我。” 沈萧然微微偏头，露出一只眼睛，上挑着看他，灯光下的眼眸深邃又明亮，笑意吟吟。 长臂一伸，将少年拥进怀里，“怎么这么能讨人欢心？” 张小巴埋在他肩颈之间，理所当然回答，“自然是因为你喜欢我。” 听见男生轻笑一声，他问出从刚才起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收集的罪状？” “这个嘛……”沈萧然故意拉长了声调，“很早之前了……在我家胖头和那人闹到警局之后。” 他知道李家有钱，要保释轻而易举。 但梁子终究是结下了，何况狗改不了吃屎，有备无患罢了。 当时明明是郝蓝报的警，沈萧然却只字不提，张小巴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又说不出来。 他们在车上看见李铭时对视的一眼窜进脑海，张小巴眨眨眼。 话说，沈萧然当时为什么看他？ 第142章 意外? “我说……你们一定要不分场地地腻歪嘛？” 一道声音在街边幽幽响起。 张小巴刚刚生起的疑虑被打断，越过沈萧然的肩颈，望见对面张扬的迈x赫。 路灯下，香槟金的豪车反射出金属的冷酷光泽，简直要闪瞎豚的眼睛。 车窗半降，一只手臂潇洒地搭在窗沿上，露出一张……完全看不见的脸，“哼，也不害臊！” 后边的顾小斐一手掩嘴，提醒身边两个女生提高警惕，“一看打扮就像个可疑分子。” 车里的盛繁额角青筋直冒，“本少爷这叫低调出行！顾小斐你是不是眼瞎？你见过哪个可疑分子开这种级别的车？” “……” 几人看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人头，以及和路灯相映成辉的香槟金豪车。 ……那可真是低调啊。 顾小斐放下手，嬉皮笑脸地跑近，“嘿嘿，开个玩笑嘛！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了。” 盛繁阴转多云，“哼。” 苏浅浅也随之走近，“这大晚上的你不去享受富少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开着辆大型手电筒在这犄角旮旯晃荡什么呢，哼哼怪？” 他们跟着少年和男生，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很远，远离热闹的街市，把还堵在路上蜗牛移动的顾家司机忘得那是干干净净。 盛繁口罩帽子下的脸色又一下子多云转雷雨，一时竟不知该气哪一句，“你说谁哼哼怪？不要随意定义我和我的爱车，本少和那些奢靡无度的酒囊饭袋可不一样！” 他不服气地指着顾小斐和沈萧然，“他俩不也在这晃荡？还有个差点儿就演上罗密欧与朱丽叶幽会戏码的呢！hen……” 盛少显然对那句“哼哼怪”颇为在意，紧急撤回一道“哼”。 “可是人家幽会在犄角旮旯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 盛繁：……艹！好像有点道理。 …… 青城一中两个街口后面的小巷里，烧烤的香味伴着碳烟霸道弥漫。 苏浅浅拍着胸脯打包票，“相信我！这儿绝对好吃！保管你们吃了一次还想来！” 她其实也就来过这儿一次。 那会儿初中刚毕业，她和朋友们都即将奔赴向不同的高中，也不知怎么就找到了这么个物美价廉的烧烤店，聚了升学前的最后一顿。 那年她在初三冲刺之余，给邻居家小升初的孩子补课。 住他们那片儿的，都是穷人。生活过得拮据，连孩子的学费都要东拼西凑，更别说上补习班或请家教了。 可那些父母已经吃够了没学历的苦，更怕自己的孩子步上自己的后尘，他们比谁都更相信，或者说更愿意相信“读书改变人生”，因为他们比谁都更执着地让孩子们走出去。 苏浅浅是那一片成绩最好的孩子，上的最好的中学。邻居家的阿姨不肯放弃任何希望，竟找上还是初中生的她为自家孩子补课。 虽然补习费用微薄，但已经是他们能支付的极限，苏浅浅也因此提前积攒了点儿高中的学杂费。 那也是她难得“挥霍”的一顿。 现在想来，那依然是一段艰难的日子。不仅要面对升学压力，学习打工间隙还要帮小孩儿补习。 她不想辜负拳拳父母心，分析小孩儿的知识薄弱点，整理题库，研究教学思路，每一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万幸的是，孩子争气，她也争气。 当然，那一顿烧烤之后，她又继续利用没有课业压力的暑假投身打工事业。 不过那会儿还没成年，算是“童工”，换言之“打黑工”，工资跟现在是不能比的。 尤其是现在的“十倍”工资！ 想到这儿，苏浅浅就欢欣鼓舞得恨不得当场跳一曲《好运来》。 冲到里堂，“老板！先来一斤羊肉！” “哎你这姑娘，点单在外边，快出去，里面油烟大……这也太心急了点儿……记得按串点啊，这儿又不是东北！” 里面传来老板哭笑不得的声音。 顾小斐被香味勾得不行，早已急不可耐，蹿到食材区就开始点串，顺便大手一挥，“大家敞开吃，今晚的场子，小爷我包了！” 说是包场，其实也就他们一桌人。 开在这个地理位置的店，主要依靠的客源是附近的学生。今天周末，学生没事儿不愿意来学校附近晃荡，更何况天寒，夜里出来的人就更少了。 不知怎么就被拉上的盛繁僵硬地站在塑料小矮凳边，看着清洁程度未知的小矮桌，在想自己现在坐上爱车回家还来不来得及。 叫你没事追着个黑影到处跑…… 顾小斐探出头来，“盛繁你傻站着干嘛？” 盛繁咔咔扭头，不可置信，“你们说的聚餐，就在这儿？” “这不挺好嘛，多香啊。我原本是预约了一家餐厅来着，不过刚经理打电话说，餐厅遭遇不明袭击，今天暂时没法营业了。” “……不明袭击？谁闲着没事干袭击一家餐厅？” “不知道啊，人都没见着，所以叫不明袭击呗。” 顾小斐拿着一篮子串串嘀咕，“说起来今天的意外真是凑到一起去了，先是小崽子无缘无故被吓得发烧，接着苏浅浅同事的家里人又出了车祸，现在预约的餐厅也泡汤了……难道今日不宜出门……” 张小巴心绪一动，问身旁的岑希，“她有跟你说她同事家人的事情吗？” 岑希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个，却还是不假思索回答。 ［目前没什么大碍，就是骨折了，说是开车时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以为是人，情急之下踩了急刹，被后面的车追了尾。］ ［不过奇怪的是，后面查了行车记录仪，并没有看到有人或者东西过去。大概是精神不济出了幻觉。］ 张小巴隐隐有些猜想。 沈萧然见少年肃着一张小脸，忍不住捏了捏。 等张小巴回过神，男生已经将桌子和两张小矮凳擦得干干净净，拉着他坐下。 盛繁看了半晌，有样学样。 堂堂盛少，自力更生，蹲在路边对着一张小矮凳笨拙地抹得起劲。 专场服务，烧烤上得很快。 张小巴捏着一串烤牛肉吃得投入，小嘴一咧，牙齿一合，就咬下一块肉，认真地一嚼一嚼。 顺便把一串香菇放到男生盘里，眼睛一眨，别光看我，好吃的。 沈萧然笑着咬下一块香菇。 顾小斐点的重辣，吃得嘶哈嘶哈，忍不住点了罐啤酒。 苏浅浅：“你待会儿不会喝得烂醉还得要我们扶吧。” 顾小斐插旗子，“笑话，你顾哥我混过多少酒场，从来谈笑风生，屹立不倒。我就没尝过醉酒的滋味！” 第143章 仰慕 顾小斐一手串串一手啤酒，愣是吃出了豪气干云的感觉。 盛繁见他眼睛一眯，嘴巴一啧，发出一声难以描述的叹息，忍不住吐槽，“差不多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么能，喝白酒呢。” 顾小斐摇摇头，快活似神仙，“你不懂，要的就是这种feel！” “……平常宴会上也不见你这样喝香槟。” “嗐！必要时刻还是要装一下的，我要在宴会上这么喝，不得当场被赵女士拖出去竹笋炒肉？我又不傻！” 苏浅浅、岑希：……那可真是没想到呢。 盛繁见他一口烤肉一口酒，吃得真他妈飘飘欲仙，也不由得意动，下意识矜贵万千地打了个手势。 一阵寒风卷着地上的一次性纸杯掠过…… 并没有服务生出现在一旁，并询问，“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对上五人难以言喻的目光，盛繁抬起的手一僵，尴尬放下，灰溜溜地起身到冰柜前拿了一罐啤酒。 “噗！” “……敢笑出来我就走。” 好不容易憋回笑意，顾小斐咳了两声，又撸了口串，转移话题，“话说，所以你为啥大晚上溜达到那儿去了？那犄角旮旯的，可不是兜风的好地方。” “就是兜风路上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瞧着很奇怪，不知不觉就跟到了那儿。”盛繁扒开口罩中间一条设计奇特的缝，啤酒抵着那道缝隙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进入胃袋，不禁打了个颤。 其余几人看得一愣。 苏浅浅无语，“少爷您这么吃东西不难受吗？看您第一天那鼻孔朝天的气势，也不像个见光死啊。” “哼，要你管！”一块牛肉探进缝隙，又消失不见。 顾小斐好奇，“所以那东西是啥呀？这是有多奇怪，能让你追到那去？” “不知道，没追上。” “没追上？！”几人讶异，“你的迈x赫还真就只是辆手电筒呢！” “滚！”他皱眉回忆片刻，至今还是觉得诡异，“那东西是真的很奇怪，行动迅速，看大小像是猫狗，又好像不是……” 顾小斐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像又不像的？” “就是……”盛繁努力想着措辞，“看上去像是在地上爬的，但又只有四条腿，看形状又像节肢动物。” 苏浅浅试图想象，“四条腿的蜘蛛？” 盛繁：“差不多是这种感觉……” 顾小斐捏着烤串大惊失色，“猫一样大的四条腿的蜘蛛？！！” 岑希觉得自己的精神被污染了，手里的烤五花都不香了…… “我天！它不会一边倒吗？”顾小斐再次鄙视，“这你的迈x赫都追不上。” 盛繁的额角再次青筋直冒，“给我离我的爱车远点儿，别来沾边……你的脑沟是怎么长的，人家是一边两条腿！” “哇——” 张小巴咽下一口烤肠，面无表情开口，“重点难道不是在猫一样大的节肢动物吗。” 岑希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背后发凉发痒。 苏浅浅和顾小斐倒吸一口气，不约而同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你都敢追……respect！兄弟！” “……”盛繁余光注意着沈萧然，隐隐骄傲，“还有更诡异的……这东西一团黑，在我的探照灯下都看不清模样，简直就像将所有光都隔绝在外，反射不了任何光线。” “我也不是追不上它，是跟到你们那时，那东西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张小巴越听越不对劲，颊边的小肥肉越动越慢，最后捏着一根串串顿住了。 沈萧然想起那天在筒子楼里见到的乌漆嘛黑的“猴子”，这么看来，小崽子被吓出了应激反应似乎也不是什么巧合…… 他不动声色看了少年一眼，眼底隐含忧色。 后来顾小斐他们聊了什么，张小巴就没再注意了，只顾着严肃地向周卫发消息，间或拿起桌上的杯子解解腻。 甜滋滋的香香的，还挺好喝。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 中途沈萧然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席，好像是李老爷子打来的，大约是为了李铭的事情。 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磕磕绊绊的大舌头，“张小巴！你、给我起来！” 他疑惑抬头。发现一桌的烧烤似经历了一番风卷残云，几个喝空的啤酒罐横七竖八。 盛繁“武装”严实，看不见一点儿脸色，但人坐得东摇西晃，一看就醉得不轻，一只手倒是坚定地指着他的方向，“那是、我的位置！” 他拍拍自己的小矮凳，“你、坐这里！我要坐、沈萧然旁边！” 张小巴缓缓放下手机，摇摇头，“不好。这是我的位置。” 盛繁眉头一竖，虽然没人看得到，“你竟然敢、拒绝我，我就要坐、那！” 少年却不动如山，执拗道，“这是我的位置。” 盛繁：“我的！” 张小巴：“我的。” “我的！！” “我的。” “我的！！！” …… “啪！” “砰！” 苏浅浅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某个醉汉头上，“你什么身份你就跟人抢位置，小巴答应学神都不答应！这么废就别喝酒啊喂！” 盛繁一头磕在小矮桌上，委委屈屈，安静了。 张小巴看着黯然神伤的盛少，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仰慕沈萧然？” “谁说我仰慕沈萧然！”醉汉一个诈尸，乍然一抬头，又磕回了桌上，“我小学、就认识他了。” 苏浅浅：“哟，你们仨还是一个小学呢，说起来，鼎瑞好像是还有个小学部。” 盛繁醉醺醺道，“我听说、你们学校之前有个叫项瑶的……” 其余几人皆是一愣。 苏浅浅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希一眼，岑希对她弯了弯眼睛。 这个人已经对她构不成阴影了。 盛繁嗤笑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她特别过分……但她干的事……放在鼎瑞、那都不算事儿……” “鼎瑞那种学校……阶层分明……上流社会啊……藏的泥淖污垢、其实比贫民窟什么的多多了……” 短短一番话，透露了无数属于那个世界的，光明正大又不为人知的黑暗。 苏浅浅想到李铭，想到他大概率也曾就读于鼎瑞，想到沈萧然陈述的一桩桩罪恶，觉得心底发寒。 张小巴认真听着。 盛繁：“但是沈萧然不一样！他不同于他们、也不同于我们……他明明、比谁都有权力命令、嘲笑、放纵、施舍……但他太干净了……” 第144章 往事 张小巴看了眼不知从何时起一直低着头沉默的顾小斐，若有所思，“这么说起来，小斐倒也不失为一个仰慕的好对象。” “嘁，他就一只二哈……”盛繁酒精上头，都顾不上傲娇什么仰慕不仰慕的了，“当初要不是沈萧然，这货坟头草、说不定都有三尺高了……” 他盯着根空钎子嘀咕，“也不对……顾家肯定会派人每年打理得好好的……”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儿故事在里面，张小巴尚来不及追问，莫名安静的顾小斐突然抱着个空罐子开始干嚎。 “呜呜——沈小然啊——兄弟我对不起你啊——嗷嗷嗷——” 苏浅浅和岑希被这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气势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只见顾小斐脸颊通红，眼睛似睁非睁，满面醉态，嚎了一会儿，茫然四顾，倏然弯下腰将头探到桌子底下，“沈小然——你在这儿吗？” 苏浅浅疯了，简直想再赐一巴掌，“说好的谈笑风生屹立不倒呢！” 盛繁趴在桌上“呵”了一声，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那些宴会上的酒、就是个摆设，拿着酒杯绕场一圈、都不一定能喝下一杯……当然屹立不倒！” “你踏马的顾小斐！”苏浅浅看看左边一坨烂泥，再看看右边一条疯狗，一个头两个大，“顾家的司机应该还在吧，这位大少爷要怎么办？” 张小巴却执着地盯着对面的男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说啥了……”盛繁神志不清，期间顾小斐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嚎，他烦躁地捂住耳朵，“行了！人这不都、回来了嘛……谁让你当初、屁颠屁颠就上了那司机的车……” 顾小斐：“早知道沈家那司机是个大坏蛋……我就拉着沈小然跑得远远的！” …… 那是他们二年级时发生的事了。 在那之前，沈萧然对于盛繁来说，只是一个优秀于同龄人，相貌出众，又彬彬有礼的别人家的小孩儿。 那时无论阶层，几乎每个家族的小公主、小少爷都对顾小斐的位置虎视眈眈，想着将那顾小少爷拉下马，取而代之成为小萧然最好的朋友。 小盛繁也想当沈萧然最好的朋友，无他，就是“你们都不行，但我行”，倍儿有面。 直到那天放学，他将书包丢给司机，急匆匆走在前面，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快乐超人》的播出时间提前了，再不快些就赶不上今天的内容了。 司机拎着书包，念叨着“小少爷，您慢点儿”，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生怕这小少爷把自己摔了，到时候他免不了受夫人一番指责。 小盛繁下了地下停车场，冲到自家车前，刚急吼吼地打开车门，就见沈家司机像往常一样等在不远处，一脸的憨厚老实。 虽然这人长得很是寒碜，但据说已经在沈家工作了十年，几乎在沈夫人嫁进沈家之后就开始为沈家服务。 也就是沈夫人品性好，不以貌取人，若是换作其他豪门贵妇，这人恐怕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沈家这司机是圈内出了名的忠诚敬业，性格是不懂变通了点儿，却简直像古时候的家仆般，事事以主人为先。对沈夫人无微不至，对小少爷更是视如己出。 十年之间无一天请假，全年在岗，即使主人家体恤他辛苦，主动提出带薪休假，也被他坚定拒绝了。 敬不敬业的他是不知道，反正在小盛繁看来，这简直是一朵业界奇葩。 小萧然和小小斐从电梯里出来，他眼睛一亮，想打个招呼，却又傲娇地不肯先开口，挺胸收腹地站在车门前，期望两人经过时能发现他。 然而小萧然和小小斐就这么从他的全世界路过…… 小盛繁一僵，提着的气一泄，小肚子一鼓，气呼呼地爬上了车。 两个小孩儿来到沈家司机面前，小萧然似乎发现了什么，警惕地往后退了两小步，正要去拉顾小斐，这小孩儿已经手脚灵活地乐呵呵地爬上了车。 盛家司机放好自家小少爷的包，检查了他的安全带，这才发动汽车。 低调的豪车缓缓驶出车位。 沈家司机弯腰不知道和小萧然低声说了些什么。 小盛繁看不见沈萧然的表情，只见他在原地僵站了片刻，迈开腿上了车。 沈家司机憨笑着候在车门边上，接着顾小斐一脸懵逼地从另一边下了车，车门合上。 汽车经过沈家车位时，小盛繁似乎听见了车门上锁的声音。小萧然苍白的侧脸一闪而过。 视野中的事物疾速倒退，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一只儿童电话手表从车窗内扔了出来。 第二天，他才听说沈家小少爷失踪了。而那位沈家司机，早在前一天就被解雇了…… …… 盛繁晃着身子一手指天，“那时我就知道……沈萧然、舍身取义！是个真男人！” “呜呜……我们找了整整三天……才找到他……我都不敢回想沈小然被找回时的样子……沈小然……我对不起你啊！”顾小斐已经由干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两个醉汉的对话时而颠三倒四，时而牛头不对马嘴，大舌头又口齿不清，但张小巴和其余两个女生还是依稀拼凑出了当年的事件。 张小巴静静坐在塑料小矮凳上，低头发着呆，想起沈萧然总不愿雇司机，想起沈家除了王妈几乎不见其他家政人员，想起沈萧然每天不间断练跆拳道…… “所以他怕黑……” “怕黑……什么怕黑……”顾小斐一无所知地抬起头。 少年愣愣地端起杯子，一口一口抿着那甜滋滋的饮料，心中还是酸酸胀胀的难受。 苏浅浅愕然片刻，感叹道，“没想到学神的童年还有这种经历，也不知道那三天是怎么过来的……幸好现在已经长成一八几的大长腿男神，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温柔又优秀……” 关于十倍工资，她能记一辈子！ 岑希：［所以那人是想绑架勒索吗？顾小斐羊入虎口后，学神拿自己换了他？］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我。” 沈萧然出现在愣愣地抱着杯子慢慢嘬的少年身后，大掌抚上少年泛红的耳朵。 第145章 醉酒 “他的目标是你？” 苏浅浅和岑希都露出不解的神情。她们不明白，若说绑架勒索，明显顾小斐这个傻白甜比沈萧然好掌控得多吧。 她们对沈、顾两家的财势没有准确的概念，但依上次顾小斐生日，她们在顾宅的所见所闻来看……绝对也是财大气粗，开张吃一辈子的那种绝美勒索对象。 “叶姨可漂亮了！”醉醺醺的顾小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苏浅浅：“叶姨？” “嘿嘿……”顾小斐抱着空罐子傻笑，“叶姨聪慧又温柔，跟我家那只母老虎完全不一样……年轻时那叫一个艳冠华国……第一个大满贯影后！” “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当她儿子……可惜被沈小然抢了先……” 两个女生不打算纠结一个醉汉狗屁不通的逻辑。 不过姓叶，第一个大满贯影后…… 这两个非常具有指向性的信息无不指向一个童年女神。 “叶蔷！学神的妈妈竟然是叶蔷！！！” 当初叶蔷还活跃在大屏幕时，几乎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父亲辈年轻时候心目中的女神no.1，其成就及影响力至今还为圈内人士和民众们津津乐道。 当年不知有多少粉丝千里迢迢而来，手握蔷薇，一睹芳容，创造出了至今难以模仿和超越的蔷薇神话。 据说那几年，叶蔷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国内的蔷薇经济。 天赋型演员，加上极具辨识度的绝美容貌，在事业上堪称势如破竹，顺风顺水。 即使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宣布了自己的婚姻，她的地位仍然稳固而不可动摇。 当时无数人对她的另一半充满好奇，叶蔷却不曾透露关于自己伴侣的任何一点信息，即使狗仔日夜跟踪，也不见任何具有真实性的新闻。 大家只能隐约猜测，这位神秘的伴侣颇具势力，否则不可能连一点风声也无。 直到婚后的第十年，这位久负盛名的影后突然毅然宣布了退圈消息，无数影迷心碎一地。 而此后果真一点踪迹也无，走得决然干净…… 苏浅浅起初很震惊，然而其后仔细端详了一番沈萧然的容貌，又觉得很合理。 这么一张妈生脸，活该他妈是个艳冠华国的大满贯影后！ 尤其是那水墨画般飘逸俊雅的眉眼，之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一看，果真有几分叶影后的影子。 再看那优越的脸型和唇鼻，苏浅浅悟了，学神的父亲绝对也是个大帅逼！有颜有才有身家的那种！ 这基因她是真的慕了…… 果然，这个世界并不多她一个路人甲…… 沈萧然一直没有搭话。 他刚抚上少年的耳根就察觉到了不对，顺着耳朵往前，大掌覆上少年的脸颊，掌下灼热。 他眉心一跳。 轻轻颁过静静坐着的张小巴的脸。 少年嘴唇红润，如同洇过的花瓣。软软的毫不挣扎，由于男生的动作，脸颊一边被挤出了一团手感极佳的肉肉。眼神看似清明，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鸦羽一掀，他仰头呆愣愣地看着沈萧然，双手一张，咬字清晰而缓慢，“抱抱。” 沈萧然来不及讶然，心下一软，下意识环住了少年的脑袋。 张小巴埋在他的腹部，抱住了他的腰身，安静不动。 沈萧然视线掠过少年面前的杯子，端起凑到鼻尖轻轻一嗅，神色一顿，哭笑不得。 “那个……我记得我们拿的是气泡果酒……”苏浅浅也发现了少年的异常，弱弱举手。 天老爷，那东西不都当饮料喝吗？她喝这东西就没上头过，更别说醉了…… 她还贴心地默默替小巴续了好几杯…… 苏浅浅此时想穿越回去先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续杯！让你续杯！ 主要少年醉了不哭不闹不歪倒，坐得端正，咬字清晰，还不上脸！这一下子还真发现不了…… 苏浅浅发愁地看着两个醉鬼和一个醉巴。 在这场宵夜开始之前，属实是没想到最后会醉了仨。 苏浅浅：“现在怎么办？” 沈萧然一手摩挲着少年细软的发丝，一手拨通了快被遗忘的顾家司机的电话，而后又联系了盛繁家里人。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他对两个女生道，“这里交给我就行，你们先回去，注意安全。” “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她们不太放心，着重看了眼开始迎风高唱骄傲放纵的某顾小少爷。 沈萧然淡然自若，“放心，他也就这样了，不伤人伤己，随他去就是。顾家司机也快到了。” “……好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苏浅浅明天还要早起打工，岑希的父母已经担心得打了好几通电话催促。两个女生对学神很放心，便搭伴回了家。 顾家和盛家的司机前后到达，贴心表示可以捎上他们。 但沈家和他们不在一个方向，沈萧然看了眼随时会吐的两人，婉拒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 少年还抱着他的腰。沈萧然捏捏他的小肥肉，“回家了。” “好哦。”张小巴点了下头，发丝摩挲过他的腹部，特别省心地主动松开手，稳稳地站起来。 沈萧然看得有趣，却见少年抬起眼眸关切地看着他，“有没有好点？” 男生愣了瞬。 张小巴执着地看着他，又问了遍，“有没有好点？” 是不是不害怕了？是不是稍微有了点安全感？ 小时候每次被母后抱进怀里，他都很安心的。 他刚才抱了男生那么久，总应该有点儿用吧。 沈萧然莫名理解了少年的脑回路，眼底泛起笑意，“多亏了小巴，好多了……” 他拉着声调，又补了句，“如果能给我一个亲亲，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脖子被挽住，唇上贴上了一抹温润柔软。 沈萧然等了许久，那两瓣唇就只是静静贴着他的，一动不动。 他垂下眼睫，对上了一双纯洁黑溜溜的眼珠子，似乎在问，这样好了吗？ 沈萧然气笑了。 张小巴疑惑地看着他。 “现在的男娃娃呀……胆子大得敢当街亲嘴，又小得嘛……只敢贴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啥意思……” 烧烤店老板在门口边收摊边嘀咕。 张小巴耳朵一动，退开一步，完全抓错重点，朝老板一点头，“不好意思。” 然后他牵起沈萧然的手，在老板错愕的目光中，安抚道，“乖，我们回家再亲亲。” 第146章 致命提问 路灯昏黄，静静立在小巷旁。 凛冽的风声仿佛都被隔绝在石墙之外，只余一巷静谧。 地上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被拉得长长的，于掌心处交融，十指相扣。 较小的人影头上隐约可见一撮呆毛迎风摇曳。 张小巴牵着沈萧然，沿着白色的车道分界线，一步一步走得极其专注。 沈萧然兴味盎然地看着他，惊讶地发现少年还真走出了一条无比笔直的直线。 然而平常姿态从容优雅的少年，此时正一瞬不瞬盯着地面上的白线，像是在其上倾注了所有注意力。 虽然画面可爱又有趣，沈萧然到底还是舍不得少年太耗精力。 深冬深夜的小路上行人寥寥，不见车子经过，却也难保无人像盛少那般有钱有闲，大晚上开着个车往犄角旮旯晃荡。 少年这般只顾脚下，不顾前路还是有些安全隐患。 沈萧然紧了紧张小巴的围巾，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滑过细嫩略带热意的脸颊，温与热的肌肤相触，惹得少年不明显地颤了颤。 “我们小巴醉了。” 张小巴似过了片刻才接收到男生的话，停下脚步，仰起头，柔柔绒绒的眉头微皱，懵懵然，“我醉了？” 沈萧然带着笑意颔首。 张小巴定定注视着男生半晌，五官清晰，还是照旧的帅气又惹人心动。 然后伸出自己白净的手掌，五指张开，放在眼下仔细瞧了瞧，认真数了数，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笃定道，“五根，我没醉。” 沈萧然要被可爱坏了，恨不得立刻将少年抵在墙角亲一亲。 他没有反驳，“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醉酒的小孩儿向来都是可以被背回家的……” 张小巴愣愣地静站片刻，终于慢半拍地接收并处理完信息，眼睛一亮，满面真诚，龟速改口，“我醉了。” “真的醉了吗？”沈萧然压下欲上扬的嘴角，装作半信半疑，伸出手掌，晃了晃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这是几？” “六。”张小巴缓缓眨了眨眼睫，一脸认真。 沈萧然没忍住轻笑出声。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下，男生笑得眉眼弯弯，暖色的灯光融进笑意点点的眼眸中，如星云坠落入银河。 低沉愉悦的笑声回荡在小巷间。 张小巴不自觉看愣了。 笑声渐歇，沈萧然无奈地摇摇头。 他的小巴真的很不会撒谎。少年大概至今不知道，自己每当心虚的时候，就喜欢习惯性地眨眼睛。 不知道他的家人曾不曾跟他提过，反正男生是不打算告诉他的…… 沈萧然压下笑意，“嗯”了一声，学着少年认真严肃的模样，“看来是真的醉了。” 他在少年开心的目光下蹲下身，双手往后一张，偏过侧脸，“上来吧。要背醉酒的小孩儿回家了。” 张小巴看着眼前宽阔的肩背，心满意足往前一趴。 身后贴上重量，沈萧然轻松背起少年，往上掂了掂，让少年趴得更舒服点儿。 两道人影完全融在了一起。 少年大小秀气的脚垂在男生两边，随着匀速平稳的步伐一晃一晃。 沈萧然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好像背着全世界。 少年轻盈的呼吸拂在他颈间，带着点儿灼热的温度。 沈萧然低声轻语，像哄玩了一天累极的小孩儿睡觉，“头晕就闭上眼，困了就睡会儿，到家我喊你。” “不晕。”张小巴却摇摇头，脸颊擦过男生的发尾，痒痒的，他突然缓缓提问，“沈萧然，你觉得水豚可爱，还是熊猫可爱？” 沈萧然脚步微微变慢，悠然的神情消失不见，渐渐变得严谨。 不知为何，他冥冥中感觉自己正面临一个历史性的选择。 其致命性不啻于“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一个？” 出于求生本能，沈萧然没有模棱两可，没有假设一大堆有的没的前置条件，当机立断，“自然是水豚可爱。” 况且这选择对于他来说，确实没什么难选的。 没想到少年往他颈间埋了埋，环住他脖颈的手臂微微收紧，“你骗人。” 语气间竟有点儿小伤心。 沈萧然顿住脚步，是真愣了，被少年语间的伤心弄得心下一慌，却毫无头绪，只能柔声问道，“为什么说我骗人？” 身后的少年却不回答。 沈萧然边回忆着蛛丝马迹，边耐心引导，“上次体育课上不是答应过，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跟我说？” 可是这件事沈萧然没有任何错，一个人有资格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明明是他争风吃醋，无理取闹。 张小巴，你可是一国王子，应当海纳百川，不可以这么小气。 张小巴抿抿唇，犹豫着开不开口。 而等待少年开口的间隙，电光火石间，将自己染成黑白的小水豚、超市的同款熊猫杯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萧然倏然福至心灵。 “那个熊猫杯子，不是我真心喜欢的，一开始看中的其实是你手上那只，只不过见你也有意，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考虑到少年醉酒，思维滞缓，处理信息缓慢，他特意解释得清楚直白，不给误会留一丝余地。 张小巴果然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喃喃问，“你不喜欢熊猫？” “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抱回你之前，我并不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 这话其实很直白了，透露出不止一个信息。 然而压根不觉得自己喝醉的少年，实际上连自己的马甲都忘了，再次提出质疑，“可你一直随身携带着那个熊猫挂坠，还有家里那个熊猫大盆，一看就放了好多年了！” 沈萧然总算知道万恶之源在哪儿了，失笑叹息一声，“熊猫挂坠，是六岁时，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少年一愣。 沈萧然扶着他的腿，又迈出了步伐，提起自己的童年，“那时我妈的工作很忙，她的事业性质决定了她着家的时间很少很少。” “因此她并不太清楚我的喜好。事实上我从小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事物。”他话语一顿，语气温柔，“当然，现在有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轻笑一声，“大概是五岁那年一起去动物园时，我正好对熊猫吃竹子的习性感兴趣，盯着多研究了会儿，她误以为我喜欢它们。” “我妈的脑回路有时和顾小斐有得一拼，也许是电路相通，顾小斐才从小就和她看对眼了吧……” “一个腰缠万贯的大明星，不送许久不见的儿子稀奇物件，挑了半天挑了个书包挂坠。说我快上小学了，正好挂上书包，相当于天天陪我上学了……想得倒挺美。” 男生的声音低沉柔缓，像在寂静的冬夜里翻开了一本故事书。 “那大盆，也是在这个误会之下随手买的。” 张小巴听着听着，心里又开始泛起酸涩，哑着声音问，“小萧然寂寞吗？” 第147章 袭击 “不会。”沈萧然坦诚道。 “不寂寞……吗？”张小巴歪头，试图看清男生的神色。 以他的了解，人类和他们一样，重视家庭结构，幼童天性需要父母的关爱。 就像小胖崽再初生牛犊不怕虎，再自来熟，离开母亲太久，也还是会下意识想念爱的抱抱。 他们王国中的每一个水豚宝宝，几乎都是在父母充足的爱意下成长的。 那些少数不幸失去双亲的幼年期水豚，自然而然会得到邻里和亲戚的关爱，有一部分水豚宝宝便是喝百家奶长大的，这在水豚王国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相反，这证明他们得到的爱足够多。 就算他和小拉的身份特殊，父王母后“事务繁忙”，给予他们的陪伴依然不少。 尽管如此，他记得自己化形之前，也总是喜欢赖在母后怀里不肯起来。 推己及人，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张小巴难以想象那样长大的沈萧然竟是不寂寞的。 “趴好了，当心头晕。”感受到背上的重心明显偏移，沈萧然无奈提醒。 等少年听话地重新趴好，他才开玩笑般，“大概小萧然是个低需求宝宝吧。” “而且……”他看着远处昏暗的拐角，“她陪我的时间虽少，但我从不怀疑自己得到的母爱比别的孩子少。我甚至特别清楚她有多想我……” 毕竟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天天给自家儿子的儿童手表轰炸式发信息。 也就仗着小萧然识字早，换作其他幼儿园的小屁孩儿，哪儿有耐心看那么多不熟悉的字…… “她是华国有史以来成就最高的影后。” “嗯，还是大满贯呢。”张小巴应声。刚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虽然他不知道大满贯都包括哪些奖项，但一听就很厉害。 沈萧然笑了笑，“她本该星途坦荡，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创造更多的历史，她的天赋如此，她的热爱如此。但她最终却选择了我。” “我从不质疑她的爱。”男生又重复了一遍。 张小巴心念一动，“那个绑匪……” “是我妈的极端粉丝，自我父母结婚后，就追着来到了沈家。他隐藏得很好，一藏就是十年，对我妈很好，对我也很好……” 以至于他对他心存希望，在当初察觉不对劲时，没有立即逃开，直到他上了那辆车…… 张小巴无声地张了张嘴。 他想问那三天发生了什么，想问小萧然是不是很害怕，最后却什么也没问。 怎么会不害怕呢？只是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他救不了过去的小萧然，不过徒揭伤疤罢了…… 回忆起某个场景，他鬼使神差抬起手，轻轻放在男生头上，“呼噜毛，吓不着……” 沈萧然被rua得一愣，胸腔的震颤传至背上，即使少年穿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清晰感觉到。 “乖，不急着现在安慰，回家让我亲个够就行。” 张小巴顿了顿，后知后觉哪里不对，看着男生“落寞”的后脑勺，心间又被怜爱塞满，醉酒的脑袋无暇想那么多，“……好哦。” 沈萧然心情愉悦，今晚着实赚到了。 冬夜静谧，男生宽阔的脊背太舒服，张小巴醉酒的后劲大概终于慢半拍地上来了，缓缓俯首在他颈间，闻着熟悉的青草香，看着地上明明灭灭的灯光，渐渐阖上了眼帘。 完全阖眼之际，似乎有一道黑影自视线中掠过。 但少年只觉手脚发软，思绪混沌，一边想着或是错觉，一边隐约记起方才盛繁的只言片语，抵不住地闭上了眼。 沈萧然走到尽头的拐角，大约路灯年岁已久，在头顶高频率地闪烁着，仿佛快要油尽灯枯。 视线受到影响，看东西颇有些费劲。 灯光再一次暗下又亮起，有什么东西自路口一闪而过。 他警惕地停下步伐，下意识将少年护在墙角。 又一次明灭之后，一道黑影直扑眼前而来。 沈萧然反应迅速地矮身。 黑影掠过头顶落在两人身后。 沈萧然即刻转身，和这狰狞奇怪的存在对峙着。 面前的怪物和当初筒子楼里那只猴子明显是一个来源。 浑身被浓重的黑雾包裹，此刻黑雾激烈涌动，显示出主人虎视眈眈的战意。 但那只猴子好歹还能看出“物种”来，眼前的“怪物”却形状畸形，乍一看甚至略有些可怖。 他瞬间就将这“怪物”和盛繁口中的那个东西对上了号。 沈萧然眯起眼睛。 确实是猫的身体，却不似寻常的猫立在地面时四肢与地面垂直，它的前后腿自腿根处畸形地向身体外侧敞开，僵直地抵在地上，以至于像是趴着，形似将肢节拉直的蜘蛛。 像是一只猫被硬生生折断了四肢。 沈萧然蹙了蹙眉。 张小巴本快要沉入黑暗，被突如其来的一下一转晃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想问怎么了，就越过沈萧然的肩头看见不远处地上的黑影。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叫声，如泣似嚎。 张小巴瞳孔一缩，“小心！” 沈萧然再次敏捷地躲开“怪物”的第二次进攻。 但他背着少年，行动不便。 而那只“怪物”的前两次进攻似乎只是一个试探，在确定眼前这个高大的人类对它构不成威胁后，便发起了紧凑又连续的袭击。 目标直指他身后的少年。 察觉到它的意图，沈萧然提醒少年低下头，用身体将人挡得死死的，几次险险擦过翻滚的黑雾。 一番接连的躲避之后，沈萧然气息略促，呼出的白雾消散在黑夜中，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怪物”的动向。 “沈萧然！放我下来！”张小巴着急地催促着。 虽然不明白这只阴兽的目的，但他心知这阴兽是朝它来的。 人类承受不住阴气，他不能让沈萧然受伤！ “不放，低头躲好，乖。”沈萧然的两只大手像铁钳子一般牢牢抓住他的两侧大腿，继续惊险躲避着进攻。 就少年现在的状态，他放下就是给那“怪物”当靶子。 张小巴挣动着，却发觉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四肢发软，难以一下挣脱沈萧然的桎梏。 阴兽的攻击密不透风，在这种节骨眼，他的任何干扰都有可能让沈萧然陷入危险境地。 张小巴冷静下来，不顾沈萧然的叮嘱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映出面前形状畸形的阴兽。 “告诉我，你的目的。” 第148章 摊牌 “好痛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畸形的阴兽尖厉地嚎叫着，周身的黑雾如同翻涌的地狱烈火。 “好，我带你回家。”张小巴尽量语气平和，他不知道它要回哪里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但如今必须先用缓兵之计稳住这只阴兽。 脑袋愈发昏沉，他暗暗咬破自己的舌尖，持续的疼痛和充斥口腔的血腥味让他稍稍清醒。 “带我回家？” 听闻少年的话后，阴兽陷入了迷茫和安静。 张小巴不知它在想些什么，沈萧然绷紧身体，调整重心，悄悄挪动脚尖，随时准备开逃。 却见眼前的阴兽在短暂的停顿后，突然狂暴而起，一声尖啸。 “骗人！又是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虚伪又狡猾的人类！” 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身形化为一道残影。 沈萧然躲闪不及，一沉眉，抬起长腿。 “别！”少年急道。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沈萧然来不及思考少年为何阻止自己，只能凭借训练多年的身体防守本能，踢出迅疾的一脚。 然而，意料中的格挡并没有发生，他的腿并无感受到撞击的力量，踢了个空。 眼前的“怪物”似一团没有实体的雾气，波动一瞬，径直穿过了他的脚，朝他的肩膀直扑而来，还真像只张牙舞爪的变异大蜘蛛。 向来游刃有余的男生生平第一次想骂脏话。这还怎么打？！ 沈萧然来不及愕然，违抗身体本能立直身体，准备硬生生抗下这一波。 突然膝窝被悄然伸至的脚尖一怼，膝关节不受控制向前一屈。 男生咬牙切齿又惊惧交加，“张小巴！” 随着男生的矮身，阴兽越过了他的肩膀，直直攻向趴在他背上的少年。 昏暗的灯光下，暗红的血液溅上男生的肩膀，染红了衣料，顷刻间晕开。 眼角余光中的血色无比刺眼，沈萧然瞳孔颤动，心脏仿佛停跳。 少年急促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后颈。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向后茫然摸索着，“小巴……” “我在。” 少年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语调平稳。 张小巴将右脸凑到男生的手掌下，一手拎住了阴兽命运的后颈。 他蹭了蹭男生微凉的掌心，“我没事，先放我下来。” 沈萧然感受到掌下温热的光滑细嫩，才找回了呼吸，慢慢将少年在墙角处放下。 张小巴软软地靠坐在墙边，主要是头晕。左脸带着两道不深不浅的抓痕，暗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脸颊淌下，猩红刺目。 手中的阴兽不停嚎叫挣扎，试图回过头咬他的手，折断外翻的四肢却扑腾不起来。 沈萧然沉默无言地半跪在少年身旁，掏出手帕，轻轻自伤口之下拭去少年左脸的血迹。 张小巴抓住他还在不明显颤抖的手，偏过脸看他，语气无辜，“别生我的气。” 沈萧然手一顿，轻声问道，“需要打免疫球蛋白吗？” “不用。”少年快速解释道，“阴兽没有实体，不可能携带狂犬病毒。” 他当胖头时，已经挨针挨够了…… 话音刚落，就被捏住了下巴，指尖微微用力，张小巴被迫张开了嘴。 沈萧然看着满腔殷红，神色晦暗不明。 张小巴被捏着，含糊不清地解释，“只是咬破了舌头，能清醒些，已经凝固了，只是看着吓……唔……” 男生堵上了他的嘴，灵活的舌头小心翼翼避开他的舌尖，四处搜刮着。 “沈……唔……” 张小巴被动承受着这个似索求似掠夺的吻，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个吻…… 圆润的牙齿和每一处角落被对方一寸寸仔仔细细地卷过，他的尾椎不受控制地发麻。 少年的脸上泛起薄红。 血腥味在两人纠缠的口腔中弥漫。 直到将少年口中凝固的血迹全部舐净，在少年即将坐不住之前，男生才缓缓退开。 月亮轻轻拨开黑云，悄悄将清辉探进小巷里。 两人额头相抵，唇间勾出一抹银迹，在月光清冷的色调下纯洁又暧昧。 长睫偶尔互相撩蹭，沈萧然注视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迷蒙的双眸，低语，“本想着你醉酒是件不错的事……以后再也不让你碰酒了。酒酿丸子也不行。” 张小巴难得快速运转醉得迷迷糊糊的脑袋，辨认男生的语气，“你不生气了？” 沈萧然眼疾手快把住他被亲软得差点儿松开那只阴兽的手，不答反问，“我刚才不让你下来，你生气吗？” “不生气，就是又害怕又着急……可能当时是有那么一点点生气……” “我也是。事实证明我们当时的选择都是对的。”他抚上少年的左脸，指尖在伤痕之下轻轻摩挲，“只是我会心疼。” 张小巴的眼睫轻轻一颤。 “小巴，告诉我吧。我想了解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我想离你再近一点，不想次次都措手不及。” 张小巴一愣，眼中倒映着男生温柔又隐隐忐忑的俊脸，轻声道，“好。” “哎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一道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周卫看着耳鬓厮磨的两个男生，没想到自己一路提心吊胆，紧赶慢赶，是为了迎接一盆狗粮。 沈萧然回头淡淡瞥了眼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并不惊讶，退开身子。 张小巴：“周卫姐。” 周卫看清少年完美脸蛋上的伤，倒吸一口气，呲牙咧嘴，“幸好阴气对你没有影响，要不这脸蛋就太可惜了……” 张小巴第一次见她时，是绝想不到这位女特工私底下竟是这样爱逗人的性格的。 “周卫姐，我快抓不住了。” 周卫一秒正经，“交给我。” 她将阴兽收进新传送到的货里，是一个收容罐，比之前那几根使用困难的绳子不知道省事多少。 “这只阴兽最近制造的恐慌有点多，行踪隐密，非常谨慎，我们一直逮不着，这次多亏你们。” 她收完尾，离开之前给了张小巴一个抓捕罐，“最近不太平，那群阴兽的动向诡异，像是打着什么算盘。这只阴兽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你，你最近小心些。我回去向上面申请派几个人手保护你。” 说完，匆匆离开。她还得回去写任务报告。 张小巴看着周卫带着那只阴兽消失在小巷口，喃喃发问，“为什么这个世界竟有这么多动物满怀怨气？” 这个世界的阴兽比他想象中的多很多，只是那短暂的一段能量泄露，就产生了这么多，甚至堪比水豚王国十年来诞生的阴兽数量。 以至于周卫他们兢兢业业至今，尚没有抓完。 沈萧然听见某个词后，下意识牵紧了少年的手，“人类具有很多劣根性，利益、欲望都是驱动因子，但只要文明在向前推进，就会有更多的意识觉醒。” “那应该还要很久很久吧……” “或许吧。” 沈萧然再次低头时，发现少年已经靠着他肩头睡熟了。月色之下，长睫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模样恬静又乖巧。 “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第149章 猝不及防的掉马 说是到家了会将人喊醒，真到这种时候，沈萧然又哪儿舍得打扰少年恬静的睡颜。 干脆直接将人拐回了自己家。 识别虹膜，门锁自动开启。 第一次回家时，还是不大不小一只八风不动坐在自己怀里，这会儿却成了一个清俊少年挂在自己背上。 沈萧然回忆起捡回小家伙的第一个晚上，小水豚人里人气打开了他的房门，他还曾掠过自己怕不是捡回了只妖怪的荒唐想法。 没想到还真大差不差，转眼就上演起了《聊斋志异》。 给了口饭吃的小水豚变成美少年对他以身相许了…… 沈萧然一边感叹着世事无常，一边将少年轻轻放倒在主卧床上。 分房睡，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少年第一天入学，薄薄的马甲还岌岌可危挂在身上的那个晚上，他们就没分过床。 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男男朋友关系。 脱去少年的鞋袜，再将厚实的外套卸下。 少年全程闭着眼睛安静乖巧，不发酒疯不乱动，甚至还无意识配合地翻身抬手。 一套下来，沈萧然面不改色气不喘，取来热毛巾，替少年擦脸、擦手、擦小脚丫。 然后盯着少年的里衣和裤子片刻…… …… 少年身着柔软舒适的灰蓝色睡衣，安安静静躺在大床里侧，呼吸清浅。 脸上的血痕位置巧妙，在颧骨之上，边缘发肿淡红，像晕染的玫瑰痕迹，为这张纯洁无瑕的白皙脸庞平添一分妖异和脆弱感。 白玉般晃眼的身子被睡衣和蓬松的被子遮掩得严严实实。 沈萧然长呼一口气，神色隐忍，顶着一头细汗又重温了一番冷水澡。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了很久。 当水声停歇，沈萧然带着寒凉的水汽出来，俊脸又重回日常冷淡疏懒的模样，瞥见床上鼓起的一小团后，脚步一顿。 大床上，一只方头大脑的水豚盖着被子，圆滚滚的身子一起一伏。 再次久违地见到小家伙的原形，沈萧然心情复杂。 取来消炎药膏，坐在床头，扒拉了半天大脸上的毛毛，才总算擦完药膏。 “说好的回来让我亲个够。骗人的小家伙。” 温暖安静的房间里，男生低沉的声音无奈又隐隐宠溺。 …… 天光大亮。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懒洋洋漫入房间。 床头的台灯依然亮了一整夜。 张小巴迷蒙地睁开眼，看见熟悉的窗帘和天花板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分辨出了自己身处何地。 看来沈萧然昨晚没喊醒他，将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身上搭着一只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张小巴转过头，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 男生漆黑深邃的双眸被掩在眼皮之下，眉眼的轮廓就更突出了些。 就像苏浅浅所想的，他的眉眼随了叶蔷，有一种水墨画般独特的飘逸美。 只是平日里被身上冷淡的气质所掩盖，如今这种俊雅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淋漓尽致展示在张小巴面前。 张小巴不自觉看进去了。 他极少看见沈萧然的睡颜，也极少体验这种场景。 以前都是他先跳上床躺好，沈萧然才在他外侧躺下。他睡觉前没有乱瞄的习惯，心里不放事儿，几乎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睡醒时，沈萧然早就已经开始洗漱穿衣了。 若不是沈萧然昨晚替他擦身换衣擦药膏，还要泄个火，折腾到半夜，他在正常情况下是赶不上这一幕的。 他的目光顺着笔挺的鼻梁往下，停留在男生平直的唇线上。 记忆被唤醒，昨晚月光下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突然窜入脑海，紧接着就开始了不受控制的循环播放。以至于他压根没空去查看其余内存。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感觉有些奇异，心里像被装得满满当当，又怦怦直跳，是要超负荷的节奏。 周遭的环境和气味都令人安心，张小巴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不知看了自己男朋友多久，又渐渐阖上了眼，往枕头上埋了埋。 “……” 床上的水豚身子一僵。 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 枕头的触感不对，脚的位置不对，被子的大小也不对…… 一双眯眯眼猝然睁开。 张小巴从被子里缓缓伸出自己带蹼的爪爪，看清的刹那，憨憨的大脸懵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回原形的？ 沈萧然看到了吗？ 他怎么就突然变回原形了？ 宿醉又刚睡醒的脑子运行得有些艰难，再加上眼下的场景太猝不及防，张小巴一时有些思绪混乱。 昨晚睡梦中他好像是有那么一阵子觉得身体发热得难受…… ！ 难道是因为醉酒！ 他从没醉过，没豚告诉过他，他们水豚一族喝醉了还会变回原形…… 冷静。 张小巴默默告诉自己。 反正他早就打算慢慢向男生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择日不如撞日。 ……理是这么个理，但张小巴还是忐忑男生得知真相后的态度。 他该如何启齿？ 重新做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张小巴，又名胖头…… ……沈萧然会不会被一只口吐人言的水豚吓到？ 会不会别扭？ 自己的男朋友竟是自己养的宠物。 会不会怕他？ 毕竟按人类的认知，他们这样的生物就跟妖怪差不多。 一生光明磊落的王子殿下，生平第一次选择了退缩。 ……此事还待从长计议。 就算昨晚沈萧然已经撞见了他的化形过程，他也需要时间静一静，整理整理措辞。 床上的水豚做贼一般，缓缓缓缓地蛄蛹着身子，从男生手臂下悄悄撤退。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就快挪出最后一只后爪之际，一只手臂倏然拦截而至，圆滚滚的腰身一紧。 “要上哪去？” 磁性微哑的男声响在头顶，撩人心弦，他被重新揽入男生怀中，大头抵着光滑有弹性的胸膛。 光滑…… 眯眯眼大睁。 张小巴只觉脑子一热，下一瞬就揽着男生的窄腰，肌肤相贴，腿脚相缠。 脸下的胸肌倏然紧绷。 睡意未消的男生一顿，缓缓低头掀开被子一角。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两点朱红，光裸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 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 第150章 父母出场 没豚告诉过他，他们水豚一族极度那啥时，还会从兽形变成人形…… 冷静。 张小巴冷静不了…… 甚至鼻腔中有些发痒。 大脑一片空白。 待反应过来，他慌忙打算退开。 膝盖一弯，头顶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 “别动。” 揽于腰上的手臂倏然收紧，他被迫埋进那片紧实有弹性的胸肌中，后知后觉感受到膝盖顶着了什么不得了的部位…… 沈萧然被少年刚睡醒乱翘的柔软呆毛撩蹭着下巴，喉结难耐地滚动一番，克制地闭上眼睛，勾起一抹苦笑。 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本就正是气盛的年纪，总是被少年不经意就撩起一团火。而他连亲个小嘴都要收敛克制，生怕吓着纯洁的小朋友。 他都快百忍成钢了。各种意义上的…… “大早上的，小巴同学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头顶的男声喑哑含欲，“纯洁”的小巴同学秒懂，后脖颈至耳根已经红透一片。 他自然是明白的，毕竟他也是个健康的雄性生物，谁还没有个正常的生理现象了。 张小巴屈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男生察觉到他的“异常”。 唇瓣微张，正欲开口。 男生俯首，下巴抵上他的头顶，胸膛伴着磁性的男声而共振，带着无奈又性感的笑意，“最好不要问我这种时候该怎么办，今时不同往日，我只会有一个答案，怕你承受不住。” 张小巴窘迫地把头又埋了埋，嗫嚅几下，实在等不住了，“我要把你给弄脏了……” “谁要把谁弄脏了？”沈萧然一愣，差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一瞬，他低笑着勾住少年的脚，“求之不得，欢迎弄脏我。” 少年无语，瞬间明白他会错意了，干脆自暴自弃，从胸膛前仰起头，“真的要弄脏了。” 少年前一晚左脸留下的伤痕已经在消炎药和自身惊人的自愈能力下愈合了大半，此刻更显眼的是鼻下缓缓流出的两道鲜红。 沈萧然哭笑不得，捧住少年的脸蛋，自然地以指腹抹去，淌入室内的阳光被阴影覆盖。 唇齿相交间，一声低叹轻轻溢出，“那就弄脏吧……” 大掌在白皙光滑如玉的背上游移，带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酥麻电流。 张小巴无意识地动了动虚搭在男生窄腰上的手，斯文俊秀的手指指尖微粉，陷进了浅浅的腰窝中，如同粉荷落入，搅乱了一池春水。 日光偏移，全被男生宽阔的肩膀遮挡得严严实实。 张小巴弄脏了男生下半张脸（审核大大，是血弄脏的），也迷迷瞪瞪被弄脏了一双腿。 汹涌的浪潮突然而至，少年如被拍上岸的无辜小鱼，倏然挺直了身体。 明显的反应再也掩藏不住。 沈萧然缓缓抽出覆着层水光的修长手指，定定看着满面胭红，眼神迷蒙又无辜的少年，无尽的滔浪被锁在漆黑的眼眸之下。 “本想再等等的。小巴……”男生又轻轻啄吻了一下少年柔嫩的嘴唇，少年的上唇带着微厚的肉感，触感太过良好，惹得他忍不住吻了一下又一下，仍然克制着询问，“我能不能提前行使配偶的权利？” 张小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浅浅又缠绵的啄吻竟比之前几次都让他心旌摇荡，沉醉其中。 或许是熟悉的房间和包裹着他的熟悉味道令人心安，或许是男生太过温柔，让他像只受到新奇世界吸引的小兽一般，因为知道在那一端，有他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存在，无条件给予他保护和支撑，所以带着跃跃欲试，毫不恐惧地踏入其中。 “男朋友也可以的……在我们那儿，恋爱和婚姻是自由的。”少年嘟嘟囔囔。 沈萧然轻笑一声，理智的枷锁放开，野兽优雅步出闸笼。 他咬上圆润饱满的耳垂，舐上那颗心心念念的小黑痣。 “正好，这儿也是……” …… 院墙之外，温婉矜雅的女人驻足在墙下，静静欣赏探出墙外的几株白瓣红点的蔷薇，花与人相映，仿佛一幅风景图。 “张大卡，这是什么花？看品种是蔷薇，竟然在这个世界寒冷的冬季还能绽放！”张豚豚的语气间尽是新奇与惊叹。 毕竟水豚王国可没有这么冷的时候，花花草草都喜热不喜寒，稍微冷点儿就蔫不拉几了。 她还从没见过在严寒中绽放的花，更别说是看似娇弱的蔷薇了。 慵懒的帅大叔插兜而来，周身带着掩藏不住的贵气，却恨不得连袖子也塞进去。 没办法，实在太冷了。 张大卡瞥了一眼那花，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并且毫无情趣，“老婆，我们快走吧，冷死了。你喜欢这花的话，回去就让他们举国种植。” 张豚豚柳眉一扬，眸光温柔流转，看得张大卡头皮一紧，“请勿劳民伤财。” 后方响起一声轻盈的笑声，“终于见到比你还霸总的人了。” 水豚夫妻俩转头，就见一对无比养眼和般配的佳偶立在他们身后。 两人的容貌太过出彩，看不出年龄，但观其周身的气质，不难看出是经岁月沉淀而来的。 轻笑的女人眉目如画，只着一身运动款式的衣鞋，却难掩身上独特的气质。 身旁的西装挺括的英俊男人无奈地睨了她一眼。 “别看蔷薇模样娇嫩，它们可一点也不娇弱，尤其是野蔷薇，具有很强的耐寒和适应性。这几株是圣诞蔷薇，喜在冬季开花，象征着勇气、决心和正确的决定。虽然种得不多，但在雪天里却是很美的，可惜这里雪景不多见。” 叶蔷看着一株开得正盛的蔷薇，目光却渺远，像在透过花瓣看着某一桩往事。 话音刚落，天上便飘起了一点点雪白。 张大卡和张豚豚诧异抬头，愣愣地接住一抹雪粒，入手即化。 张豚豚眨眨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雪？！” 张大卡点头，“好像是。” “哈哈哈……你们俩可真逗……” 叶蔷觉得这两人可真有意思，南方是甚少下雪，但南方人也不至于连雪都不认识，看这两人一本正经一问一答的样子，是有点儿喜剧天赋在身上的。 沈清贺默默打开了手中的黑色打伞，往女人那边偏向了一大半，“这边气候与那边相差太大，别着凉了。” “放心吧，这么多年来来去去，早就习惯了。”女人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地站在伞下。 张豚豚看一眼对面，再看一眼自己的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双手插兜，顶着一头洁白，“我可以陪你共患难。” “那可真是辛苦您了……” 叶蔷见两人似非常惧冷，又实在喜欢这蔷薇，难得碰上如此合眼缘的人，俏皮一眨眼。 “我的蔷薇从不赠人，不过今天例外。” 第151章 就是这么随性 张小巴悠悠转醒的时候，被子和床单都已经被换上了。 身上干爽，完全没有粘腻感，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撑不住陷入黑暗之前，被男生抱到浴室温柔地进行清洗。 沈萧然端着刚放凉的粥进来时，正见少年睁着双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手捂着左耳垂，两颊又起了两个白白嫩嫩的小鼓包。 自知理亏，他摸摸鼻子，将碗勺放在床头柜上，掀开额发探了探少年的额头，感受到手下的温度正常，才松了口气，温声道，“先喝碗粥温温胃，待会儿让王妈做点清淡的。” 张小巴放下手，露出发红发肿布满齿痕的耳垂，那颗细细小小的黑痣可怜巴巴地缀在上方，仿佛都长大了不少。 他动了动酸软的腰，没成功，一双黑眸幽幽望向始作俑者，眼角还残留着哭狠的绯红，“说好的就一次，说好的很快的。” 他是想要到那个世界看看，可没想过逗留这么久，他都一度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沈萧然俯身吻了下他的眼角，诚恳认错，“抱歉，是我没克制住，下次一定快。” 骗人…… 小巴同学吃一堑长一智，已经深刻认识到，在床上，所有约定一律不作数。 以及男人床上床下就是两副面孔…… 他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 小巴同学心有余悸。 小巴同学不好糊弄了。 张小巴被亲肿的嘴唇嘟起，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男生。 沈萧然无法，生他的气是小事，饿坏了肚子可不行。 男生屈起膝盖，迈上床。高大的阴影直覆而下，像透了某个场景。 张小巴条件反射捂住还不大舒服的屁屁，难得升起危机感，满目警惕，下一秒就被男生拎小鸡似的轻松提起上半身。 被子滑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覆在白皙的肌肤上，有种变相的凌虐美。 沈萧然喉结滚动，撇开视线，将枕头放于床头靠背，让少年尽量坐得舒服。 认真商量，“本人真的已深刻认识到了错误，为避免再犯，下一次就由小巴同学主导如何？” 张小巴原已对这件事情持谨慎态度，决定以后轻易不进行。不过他舍不得男生忍得太难受，深思熟虑之下，决定一个月可以进行一次。 不能再多了。 此时一听这话，乌溜溜的眸子望过来，“由我主导。” “嗯。”男生点头。 “怎么主导？” 少年好奇懵懂地一脚踏入了绳套之中。 “我不动，开始的时间、节奏和深度都由你来掌控。” “真的？” 张小巴眼睛一亮，觉得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提议，已经开始畅想下一次的和风细雨、浅尝辄止以及十分钟结束，既能舒舒服服，又不至于溺毙其中…… 如此甚好。 “真的。”绳套收紧。 见少年一如既往的好哄，沈萧然藏起眼中的笑意，端起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粥，垂眸舀起一勺，“现在先让我们祭奠一下五脏庙。” 张小巴乖乖地凑至勺边，喝下一口粥，却又停下，“你的五脏庙祭奠过了吗？” 沈萧然微顿，“它表示自己可以晚点祭奠。” 少年没说话，将勺子往对方推了推，抿紧嘴，表示坚决。 男生无奈一笑，“好，我也吃。”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一碗粥，温馨在两人之间环绕。 张小巴的心神终于能挪出一些在其他事儿上，昨晚的记忆霎那回笼。 ……所以他一直在自造“情敌”？ 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你早就认出我了。” 终于反应过来了。 沈萧然笑意晏晏，“嗯。” 张小巴：=_= “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这个嘛……”沈萧然真的认真思考了片刻，“不好说，不知不觉间就认出来了。” 张小巴：(???) 沈萧然笑着将勺子放进少年微张的嘴里，“小巴同学的演技实在不好。不过归根究底，还是你对我太不设防了。” 张小巴一怔，是这样吗？ 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伪装得是不够用心。没有改变习惯，也没有掩饰喜好。 因为他下意识地完全信任沈萧然，相信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昨晚答应过的，要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一碗粥喂完，沈萧然将碗勺放回，倾耳注目。 …… “难怪你可以碰到那‘阴兽’……”沈萧然沉吟着，“但它找上你，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它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张小巴毫无头绪地摇摇头，他现在身上最多的，大概就是华国的人民币了…… “那就先不想了。” 见少年一脸肃容，沈萧然揉揉他的头，索性换了个话题，调侃道，“没想到咱们小巴还是王子殿下，那我岂不是……” “王子妃。”张小巴一本正经，“你就是我们水豚王国唯二的未来王子妃。” “唯二……”沈萧然眉头一挑，眼神逐渐危险。 “不过小拉的王子妃还没找到。” 沈萧然一愣，“小拉？” “哦，忘了向你介绍，我的弟弟，我国二王子，张小拉，就是后来被你们捡回来的那只水豚。” “……”想起当初被自己五花大绑在镜子前的灰褐色水豚，沈萧然抽了抽嘴角。 第一次见面就把未来小舅子给绑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小巴。”沈萧然严肃道，“我们这门婚事，岳父岳母同意嘛？” 不是他杞人忧天，他的小巴毕竟是一国王子，还是作为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大王子，必定责任重大，受缚众多，有许多身不由己。 国王、王后、那些大臣和国家的民众，真的能接受自己这个来自人类世界，无法为他巩固根基，更无法为他孕育子嗣的男人吗？ “当然。”张小巴不解他为何问这个问题。作为一名合格的恋人，怎能在前路未定之时，就向自己的未来伴侣许诺未来？ “跨年那晚向你表白之前，我已取得父王母后的同意。并且考虑到我们情况特殊，恐怕未来我无法时刻坐镇水豚王国，经过三人家庭会议，一致决定由小拉作为未来王位继承人。” ……三人？家庭会议？ 沈萧然：“请问这场会议的持续时间是？” 张小巴不解但诚实，“三分钟。” ……原来可以这么草率的吗？ …… “啊啾！” 张小拉缩着脖子揣着兜，看着飘飘扬扬的小雪粒，搓搓后脖颈，嘟囔，“这天也太冷了，穿这么多还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要不干脆变回原形算了……” 唉，可惜上次回去之后被当鸡一样团团围观，他一恼羞成怒把大黄鸡崽儿给雪藏了，那小衣服还挺暖和的说…… 第152章 见家长一步到位 “昨晚那通电话，是李家老爷子打来的？” 张小巴顺带也记起了这个小插曲。 虽然接触了两次，起了两次冲突，他对李铭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喜恶观感。 李铭此人，色欲熏心，行事张狂，不懂收敛，心眼表浅，放在电视剧里就是活不过三集的炮灰反派，算不上什么需要警惕的人物。 但听沈萧然所例举的事件，此人实在罪行累累，全无道德底线，仗势欺人，玩弄人命。 于公于私，张小巴并不希望他继续逍遥法外，祸害他人。 “牢狱，是肯定要进的。”沈萧然坐在床头，替他不轻不重地揉着后腰。 “那些被害人及其家属已经准备好全部证据，只等一个迟来的正义。之前迫于权势和家人的生活咽下馒头和血吞，如今得了机会，恨不得啖其血肉。” “李老爷子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分得清孰轻孰重。这么多年来，他倒也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血缘之情浓于水，终究是私心自家孙子。如今形势所迫，更何况这孙子实在扶不起，他也认了。” 说着说着，手下的动作逐渐变了味。 张小巴软着身子摁住他的手腕，脸颊上的小肥肉又有鼓起的趋势。 沈萧然后知后觉收回手，轻咳一声，解释道，“这次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手有它自己的意识。” 张小巴警惕地挪了挪屁股，再不敢让男生帮自己揉了。 视线一瞥，无意中掠过窗帘缝隙间，窗外飘过的一抹雪白，动作一顿，“这是……下雪了？” 沈萧然闻言望向去，窄窄的缝隙之外，入眼已是星星点点的雪白。 少年面无表情的小脸上，喜悦与新奇是如此明显。 他想起水豚的栖息环境，心下了然。 按下床头的按钮，窗帘自中间缓缓收起，窗外的冬景如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是张小巴从不曾见过的景色。 少年坐在床上，仰头一动不动望着窗外，眼睛都睁全乎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比窗外的雪花更晶莹剔透。 沈萧然欣赏了片刻雪景，便转头欣赏起了自家男朋友。 他家男朋友可不比这场小打小闹的雪好看？ 两人赏着各自的景色，张小巴不知不觉间靠在了男生肩头。 沈萧然语调温柔，“这是今年青城的初雪。在这个世界的一些文化之中，一起看过初雪的恋人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张小巴一本正经点头，“那可要认真看看。”眼睛眨也舍不得眨。 沈萧然微微挑眉，不满少年一点儿余光也没留给自己，扶过少年的下颌，“它好看还是我好看？” 张小巴眨巴眨巴两下眼睛。 沈萧然轻叹口气，捏了把他的小肥肉，“算了，不为难你了。不过依这雪的趋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赏雪不急于一时，先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哦。”张小巴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穿衣服，乖乖地在男生的伺候下将衣服套进头中。 刚套进去，门口传来动静，沈萧然眉心一跳，眼疾手快扯过被子遮住少年的胴体。 几乎同一时间，门口跳出一道人影。 “小然，妈妈回来啦！快让妈妈看看我家小然长高了……抱歉打扰了。” 房门“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 沈清贺刚步上楼，就看见满眼放光，一脸兴奋的自家老婆，“怎么……” “嘘——”叶蔷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借一步说话。” 说是“借一步”，真的就是借一步。 叶蔷拉着男人背过身去，眉飞色舞，“小然房里有人。” 沈清贺一愣，毕竟是过来人，瞬间意会，“到哪一步了？” “完事儿那一步。” 男人表情严肃起来，转身就要朝主卧走去，被妻子一把抱住手臂。 “你干嘛去？” “他才多大？就把别人家女孩子拐上床去。防护措施做得再到位，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准备好对人家、对孩子负起责任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对他有亏欠，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由他胡来……” “谁说他房里是个女孩子了。” “……” “你说什么？？” 叶蔷将他拉回来，“小然什么性子，你我还不了解吗？我们家儿子会是一头脑热，荷尔蒙上头，就随便拉着人坠入爱河的人？” 沈清贺还沉浸在刚才那个信息中没回过神来。 叶女士一脸欣慰，“这孩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太多，对谁也没兴趣，我之前一直担心他注孤生。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个男孩子，模样还顶好顶乖巧，可不能让你就这么给搅和了……” “放心，我们没那么容易搅和。” 沈萧然握着门把手，张小巴已经衣着整齐，面无表情红着一双耳朵站在男生身旁。 沈萧然：“先下楼？我向你们介绍一下未来儿婿。” …… 沈萧然牵着张小巴，叶蔷挽着沈清贺，四人神情各异地下了楼。 两个男生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一对矜雅夫妻之时，皆是一愣。 张小巴：“母……爸妈，你们怎么在这？” 张大卡、张豚豚：“小巴！” 沈萧然握着少年的手一紧。 两个男生身后的叶蔷和沈清贺夫妻俩更是一僵，心头萦绕起一股莫名的心虚感。 他们儿子可是刚在自家里把别人家白菜给拱了…… 这蔷薇，只送几株已经不合适了…… …… 一场见父母和亲家见面会突然而至。 仿佛三堂会审，张小巴和沈萧然坐于中间，双方父母面对面坐于两边。 看着男生细心地将一个抱枕垫在自家儿子腰后，张大卡表情怪异。 朝自家老婆微微倾身，“不是王子妃嘛？为什么小巴看起来才是……” “请对双方儿子有个清晰的认知，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张豚豚微微启唇。 自从小巴拿着未来王子妃的照片向他们介绍之时，她就已经认清了自家儿子的定位。 本是一场非常之抓马仓促的见面会，放在任何两户人家身上都是尴尬而措手不及的。 不过在场的都不是平常人。 无不是见过大风大浪，心理素质过硬，不形于色的人物。 没有拘谨的沉默期，一场见面会直接步入正轨。 第153章 双方父母show time “没想到如此有缘，一回国就遇见你们。难怪我一见你们就觉得欢喜，原来竟是亲家公和亲家母。”叶蔷率先揭开序幕。 沈清贺坐得得体从容，眉头微动，什么亲家公、亲家母？什么时候谈好的亲？！ 张豚豚笑得温婉，“我们又何尝不是。小巴这孩子打小就有自己的主见，责任感又强。前阵子突然跟我们说有了心仪之人时，我们就知道他是遇见了要相伴一生的人。” 张大卡正坐得舒服，悠闲划水，后腰突然被捏了一把，隐隐倒吸一口气，假借调整坐姿缓解疼痛。 缓缓开口，“我们因工作性质，这段时间难以陪在小巴身边，他初来乍到青城，多亏了令郎的照顾和帮拂。” “小巴也常与我们提起他，对于令郎的品性为人，我们百分之百信任，对于小巴的选择，我们也是全心全意支持的。我们家小巴你们也看到了……” 张小巴眨眨眼，悄悄按住身后男生不停替他揉腰的手，尽量挺直腰，不希望在沈萧然的父母前失了礼数。 就听他父王继续道，“……长得标致又讨喜，是我们那远近闻名的第一靓崽，自小乖巧懂事，彬彬有礼，聪慧过人，品行出众，七窍玲珑，又善于体贴人，多少亲戚朋友、邻里长辈争着抱他，想与他说话……” “爸。”眼见自家父王沉迷晒崽，完全收不住，就连母后都听得入迷，频频点头，张小巴适时出声。 沈萧然却将他的手握进掌心之中，一脸愉悦，与有荣焉，发自内心地附和道，“伯父所言极是。” 张大卡给了他一个“你小子有眼光”的眼神，对这个未来王子妃愈发满意顺眼，不愧是我儿看中的人。 “……总之，两个小孩就是天作之合。希望你们放心地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小巴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一定不会让令郎受苦的。” 沈清贺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 不是，他尚还没适应儿子找了个男朋友这件事儿，怎么转眼自家儿子就好像要入赘别人家了？？ 他堂堂沈清贺的儿子怎么能够吃软饭？ 沈清贺不再魂游天外，瞬间进入状态，拿出了天价谈判的气势，誓要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叶蔷：“毕竟两个孩子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沈清贺：？ 张豚豚：“这不是问题，我们那不讲这些虚的，只要双方都认定了，仪式到位即可，手续随时都能办。” 沈清贺：？？ 沈清贺：“他们不过相识短短数月……” 叶蔷：“便能情深如许，可见真是天注定的缘分。” 沈清贺：“人生漫漫，往后还有数十载的光阴……” 叶蔷：“你们两个孩子切记要相互扶持，有什么矛盾尽早说开，世间夫夫，向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张小巴乖巧应声。 沈萧然笑着道，“我舍不得与他吵。” 沈清贺：…… 还待开口，背后被狠狠拧了一把，隐隐倒吸一口凉气，对上自家老婆二月春风似剪刀的笑容。 假借调整坐姿缓解疼痛，沈清贺守住最后的底线，“要说托付，还是应由小然进行照顾。我沈家历代痴情种好男儿，万没有让另一半劳心劳力的道理。” “叔叔。”张小巴回握住男生的手，认真道，“爱情和婚姻，都需要双方的付出。沈萧然特别特别好，我平日里总受他照顾，但我也希望，自己能在每一个他需要我的时刻及时出现，不遗余力与他并肩前行。” 少年语气平和，态度却极其坚定。 沈萧然听得动容，眼神柔软，恨不得将少年的手揉进自己骨血之中。 沈清贺一愣，默然片刻，“稍等。” 然后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何助，联系律师，将我名下a市、c市、g市……的几处房产转移至我儿……儿婿名下。” “……没被绑架。”他向张小巴询问了身份证号及各项资料，当场将信息报给电话对面。 张小巴眨眨眼，又一大笔数以亿计的华国人民币从天而降。 沈清贺挂断电话，风轻云淡道，“这次见面仓促，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只能先送你这些。” “谢谢叔叔。”张小巴笑得温文尔雅，宠辱不惊，两团小肥肉微微嘟起，乖巧极了。 “嗯。”沈清贺微微颔首，心中嘀咕，这模样确实招长辈喜欢。 叶蔷对男人的态度很满意，对水豚夫妻俩笑道，“差点儿忘了，那蔷薇还没赠呢。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怎么能只赠区区几株？不如两位将地址留下，我让人将花连根移栽过去？” 方才送几十套房产不眨眼的男人突然一脸肉疼，“老婆……” 叶蔷瞥他一眼，男人只好闭嘴。 张豚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大概明白了这蔷薇大约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便笑着婉拒，“我们只懂得赏花，不懂得护，这蔷薇如此美丽，还是让它们年年盛开，相伴着花团锦簇的好。” “说到见面礼，其实我们也准备了，本以为至少要过阵子才能送出去，没想到今日恰好碰上了。”说着，温婉矜雅的女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顶……王冠。 真……王冠。 华贵雍容，璀璨夺目，其上镶嵌的各色明珠与宝石数不胜数，美丽绝伦，浮雕设计华丽而不繁复，充斥着历史的沉淀气息。 一经取出，仿佛满堂骤亮。 只是……沈萧然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碎钻所构成的形状像是一颗苹果…… 沈清贺夫妻俩被震慑到了。 他们见过各色珍稀昂贵之物，所以更清晰地知道这顶王冠的价值，其上一些部件单拉出来都是有市无价的存在，更不用说它们所构成的这样一件艺术品。 说是艺术品，可能还不太确切…… 这上面华贵而厚重的历史感，是难以掩盖的。 叶蔷：……而我们却连蔷薇都舍不得送。 沈清贺：……等着，等我把沈氏集团干到掌握世界经济命脉……我的儿子不能吃软饭！ 张豚豚将王冠递向沈萧然，柔声道，“这是……我们的传家宝，历代传女不传男，不过小巴是不会有妻子了。收下了这顶王冠，你就是张氏家族的一份子了。” 碍于沈父沈母在场，只能如此用词淳朴，但沈萧然明白这顶王冠的意义。 他深深看了眼少年，郑重双手接过王冠，“我会将它保存一辈子，和小巴一起。” 第154章 王冠会掉 两对父母皆默契地将空间就给两个男生，两个男人跟在一见如故，亲密挽手的妻子后方向庭院而去，结伴赏那圣诞蔷薇。 不过这会儿赏花是小，双方恐怕还有许多话要聊。 沈萧然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处，勾着唇转身。 从刚才起，某个少年就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王子殿下一直这般看着我，我都要害羞了。” 高大的男生微微俯身，与少年视线相缠，用的尊称，说着“害羞”，却是语调戏谑，手上的动作是一点儿不见尊敬和羞赧，捏着手感良好的小肥肉尽情把玩。 少年是真的没脾气，无论他如何霍霍自己的脸颊，霍霍多少次，都乖乖地任人揉捏。 小嘴被揉得咧开又嘟起，张小巴看着男生认真道，“你是唔的丸子灰了。” 沈萧然调笑，“我的王子殿下竟连个仪式都没为我举行，就想把我拐回家吗？” “收下仄顶文竿，你就是唔的丸子灰了……”张小巴明知男生逗他，还是非常执着于此。 小脸后仰，微微避开男生的狼爪，漆黑的眼眸倒映着他的王子妃，“待到时机成熟，我就将你带回王国，当着所有豚民们的面，为你举行盛大的仪式，让所有豚都知道，你是他们的王妃殿下。” “逗你的，我不在乎这些。”沈萧然见好就收，没再逮着那两团肉，拉着少年坐在他腿上。 “不是想看雪么？”他看了眼窗外，雪势渐大，许是今天的地面温度确实很低，雪花的含水量也小，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白毯。 “我去将外衣、围巾和手套取来，带你近距离赏雪去，好好搜刮搜刮，说不准还能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 却被少年摁住，环着脖颈背靠沙发。 “想看雪……”张小巴红着耳根，“但现在，更想看你戴王冠的样子……” 沈萧然一愣，眉头微挑，揽着少年柔韧的腰，好整以暇地坐着，磁性的声音温柔低沉，“好啊，那就请小巴同学为我戴上它吧。” 张小巴避开他炽热而又温柔的眼神，怕自己溺毙其中，失了力气。 捧起那顶华贵美丽的王冠，缓缓举起。 张小巴的心扑腾得比告白那晚还快，伴随着鼓膜的一震一震。 就像在婚礼进行曲中为伴侣套上戒指，他坐在男生腿上，垂下白皙的脖颈，在自己的心跳声中，为沈萧然戴上了王冠。 含义相同，却更为厚重。 王冠象征着权力和地位，但在张小巴眼中，男生就是他认定一生的伴侣，仅此而已。 身后落地窗外的雪花簌簌飘落，俊雅的男生头戴王冠，坐于纯白之中，清雅而矜贵，宝石夺目，却只衬得那张完美的脸庞更为摄人魂魄，窗外的雪景黯然失色。 张小巴垂眸呆呆地望着他，情不自禁喃喃，“我的王子妃真好看……” 沈萧然其实也不自觉屏息了许久，此刻蓦然被他家王子直白的夸赞取悦到了，勾唇低笑，手臂一紧，少年一个不稳，由于惯性趴在了他胸膛之上。 那道痴迷着他、专注于他的目光是如此令人心动…… 沈萧然垂眸，一寸一寸贴近他的少年，气息交缠，暧昧浮动。 正待攫取美味之际，肩膀抵上了一双手。 ？ 他诧异停下动作。 张小巴：“别低头，王冠会掉。” ……这王冠还是珍藏的好。 …… 王妈中午准点来准备午餐，见先生夫人回来了，很是高兴。 乍见水豚夫妻俩时，被惊艳了一把，得知是小巴的父母后，便展现了十足的热情。 撸起袖子，“今天先生夫人回来，客人又如此重要，看来是时候拿出看家本领了！” 那气势，是要再做一遍满汉全席的节奏。 忆起昔时美味，张小巴默默动了动两团小肥肉。看得沈萧然手又痒了。 叶蔷挽起衣袖，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我来帮忙打下手。” 王妈：“不用不用！你们大老远回来，一定累着了吧，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多陪陪小然……” “我们这次回来，是打算陪小然过年的，等元宵之后再走。再说……小然现在可有人陪了。”她揶揄地瞥了眼沈萧然揽在少年身后的手。 说话间，沈清贺理所当然起身，慢条斯理挽起西装袖。 王妈如临大敌。 叶蔷看着自己丈夫轻叹口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坐在这儿陪亲家吧，千万、千万不用进来。” 沈清贺又面无表情坐了回去，放下衣袖，又是一位霸总。 王妈松了口气。 上次先生进厨房帮忙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竟在厨艺上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实在是怕了…… “怎么好意思坐享其成，我们也进去搭个手吧。”见此情况，张豚豚挽起绸缎般的长发，款款起身。 这里不是水豚王国，他们也不是国王和王后，可没有谁是应当伺候他们的。既然到了人类世界，就该遵守这边的社交礼仪和规则。 张小巴看着母后欲言又止。 万幸还有一个清醒的国王。 张大卡拉住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后，适当提醒，“老婆，你看，我们没用过锅，没用过灶，没用过菜刀，甚至连水果都没洗过……” 仅有的经验，就是端果盘……并且仅有两次，“不如就别添乱了。” 张豚豚疑惑，“现学不就行了。” 她当初端果盘可是一次就学会摆盘了。 张大卡：“……”这有志者事竟成的气势是好的…… 张小巴眼见场面难以控制，默默起身，“爸妈，你们陪叔叔聊会儿吧，我去帮忙。” 叶蔷对这孩子喜欢得紧，正好能借此机会亲近亲近，眼睛一亮，就挽着少年走向厨房，背着众人招招手，“行了，有我和小巴就够了，人太多反而乱。” 正想跟着小巴同学进厨房的沈萧然也默默坐了回去。 余下四人面面相觑，其中三人礼貌相视一笑。 确认过眼神，都是堪当厨房杀手的人。 真正下过厨并且一学就会的沈萧然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若有所思。 第155章 一个亲密的称呼是极其重要的 张小巴沉下呼吸，嘴唇微抿，面无表情，瞄准锚点，精准下手。 圆滚滚的土豆只掉了点儿颜色…… 少年眉头微皱，目露疑惑。 怎么会这样？明明沈萧然就是这么削的。 记忆中，任何红的、黄的、绿的果蔬在他手中，都仿佛乖顺得不得了，分分钟能自动脱衣似的。 男生修长宽大的手总是轻而易举握住那些东西，游刃有余掌着削皮刀，所过之处，无皮生还。 尤其每次削苹果时，连贯的苹果皮花简直赏心悦目，让观看的豚心理极度舒适。 没想到削皮竟如此困难。 张小巴对王子妃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也不气馁，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抵住刚刚削出的浅痕边缘，微微用力。 再次成功为土豆皮去色…… 不过这次好歹是进步了点儿，掉的色比上次多了些。 少年抿抿唇，再接再厉。 幸亏小巴同学自小善于总结，经过多次为土豆挠痒痒的失败经历，对着力点、施力角度和力的大小进行了一系列严谨的分析之后，终于成功与淡黄色的果肉会晤。 虽然削下的每片皮长度不到一厘米，好歹是磕磕绊绊上了路。 今日王妈的热情高涨，誓要拿出看家手艺，连带着叶蔷也忙得连轴转。 小巴同学背对着两人站于料理台前，俨然在热火朝天的厨房中自成一个小世界。 斯文俊秀的手握着块土豆，不急不躁，表情严肃，就这么一点一点“蹭”着皮，与之纠缠了十分钟。 ……终于削完了半颗土豆。 张小巴漆黑的眼眸微微一亮，耐心地将土豆掉个头，继续未完成的任务。 结果光滑的果肉在手心之中不听话，一个用力，土豆直飞而出，锋利的削口擦着柔嫩的手指而过，转眼就渗出一抹血红。 叶蔷转身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当下哭笑不得，又心疼得不行，赶紧找出创口贴。 “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捣鼓这么久……” 她当时看少年从容不迫站起，是真没想过这孩子也是没点亮厨艺技能的漏网之鱼。 张小巴看着女人妥帖地帮他包上伤口，喃喃道，“做饭好难，明明沈萧然看上去那么得心应手……” 叶蔷一愣，“小然什么时候竟会做饭了？” 她有些感慨，自己常年不着家，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小然打小就学什么都快，许多事情只在于他想不想做。” 叶蔷拿起一颗土豆，熟练地去皮，也不知是凡尔赛还是苦恼，“怪我俩的基因太好，生了个十项全能的小天才。” “夫人你就别打击我们这些普通人了。”王妈苦笑道。 她“哈哈”笑了两声，渐渐低下声音。 “虽是开玩笑，我却是真想过，这孩子这般聪明到底是不是件好事……从小做什么都轻而易举，几乎没什么事物能令他提起兴致。” “其他小孩儿得不到某样东西便闹，害怕了就哭，小然却从记事起，就没在我们面前哭过闹过。身边的朋友都羡慕我们省心，却不知连我们都很少见这孩子的笑容。我们不免担心他难以感知快乐，也担心他养成漠然的性子……” 张小巴想起男生讲给他听的熊猫乌龙，那时的叶蔷应该是真的迫切地希望沈小然是喜欢大熊猫的…… 或许突然让他离开鼎瑞，升学到青城一中，也是基于此。 “但他成长得很好。” “他长成了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张小巴轻声开口。 叶蔷微怔，如水墨画般的眉眼柔软，仿佛一笔宕开了笔墨。 “是啊。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孩子，总是理解着我们，迁就着我们。虽然我们是父母，却反倒被他纵容更多……当年我退出演艺圈，本打算留在家好好陪他，弥补这些年缺失的陪伴……” “那时他才八岁。明明刚经历一场祸事，却小大人一样地支持我去追寻自己的爱好和事业。” 她至今记得那时的沈小然搬了一只高脚凳到她面前，灵活地爬上去，坐在与她视线相当的高度，对正闲在家里长蘑菇，对着电视发呆的她认真道，“妈妈，去摄影吧。” 后来他们进行了一番平等而深入的对话。 “再后来，我就投身摄影行业，成了一个满世界跑的摄影师。”她笑得百味杂陈，“在我连他喜欢什么都没搞明白的时候，他却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小巴，你的出现真的令我很惊喜。” 叶蔷放下东西，温柔地抱住少年，那双见过至高荣誉，看过山川湖海，历过世间百态的眼睛微微泛红，“小然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王妈悄悄放下锅铲，抹了抹眼睛。 张小巴弯了眉眼，虚虚地回抱住她，“遇见沈萧然，也是我的幸运。” 叶蔷一顿，突然放开他，蹙眉，“不是吧？你们都这种关系了，竟还连名带姓地称呼？” 温情陡然消散。 张小巴眨眨眼，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叶蔷语重心长，“听妈的，妈是过来人。一个亲密的称呼是极其重要的，不仅能维持亲密感，还能向对方传递爱意，给予对方安全感，稳固关系。” 张小巴颇为受教，“……那我应该叫他萧然？” “不够亲密。”叶蔷不赞同地摇头。 “……那叫小然？” “好像也有点儿不对劲……”叶蔷依然不满意，这称呼基本是他们年长一辈唤的，简直毫无性张力，不行不行。 “那个……夫人。” “嗯？” “我需要土豆。” …… 两家人和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也算是替两对父母接风洗尘了。 趁着沈父沈母暂时离开，张小巴朝张豚豚和张大卡问道，“父王母后，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张豚豚：“这不是听说你在人类世界受到了阴兽袭击，担心嘛……研究院那群老头儿，磨磨唧唧这么久，一听说你有危险，连夜就把传送机升级好了。” 不过一次最多只能传送三个人，要不是他们拿身份压豚，还真不一定抢得到名额。 “对了，你弟弟也来了，听说你无事，说是先找老朋友去了。” 第156章 慢慢向前走 “希希！” 清秀的女孩颤颤呼出一口白气，踏进店铺，收起雨伞，朝苏浅浅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伞面上的白雪如一层细盐簌簌滑落，落在开了暖气的店内大理石板上，不一会儿就融化成一小摊水。 苏浅浅拜托同事帮忙顶一下岗，接过她的伞放进里间，拉着她坐下，见女生的手冻得通红，便拉起一只置于掌中，一上一下快速摩擦着手心手背。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大呀，青城往前数十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吧……你怎么不等雪势小点儿再来。” 岑希将便当盒从包里掏出，笑着摇摇头。 ［这雪看上去是要越下越大。说好了帮你带午饭，再晚就成下午茶了。］ 而且，她要真晚些时候来，苏浅浅也一定会不吃午饭，一直等着她。 “哇！你还给我带了小饼干！” 苏浅浅打开陈旧的圆形铁盒子，拿起一块热乎乎的小饼干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奶香味令人满足。 “还热乎着，萍姨特地为我做的吧。嘿嘿，萍姨最近生意怎么样？” 岑希捧着一杯苏浅浅独家特制超大杯超满足全家福奶茶，吸了一口，［挺好的。］ 自从岑希带去学校当作谢礼的小饼干受到一致好评，越来越多的学生慕名而来，甚至连尝过一次的老庞都一见岑希打开小饼干盒，就背着手巡视班级，硬是在她课桌边来来回回好几次。 意思，岑希自然是都懂得，只不过…… 小饼干开始不够分了。 于是回家后，她就向李素萍申请学做小饼干。 李素萍也没想到自己为了让女儿垫肚子，一时兴起折腾的小点心竟如此受欢迎，开始审视起自己的烘焙技术。 当晚与丈夫女儿一合议，在全家人的一致支持下，当即拍板做下决定，向亲戚借了些钱，就做起了小饼干的小本生意。 本是有些忐忑的。夫妻俩大半生为别人打工，从没想过自己经营什么，虽然一时大着胆子做了，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没想到青城一中的师生们一听这消息，可激动坏了，当晚放学后就有一大批人蜂拥而至，尤其是老师们，有钱有胃，终于不用再觍着脸用各种奇葩方式暗示学生讨吃的了…… 这群自来水简直是行走的活招牌，自带招财属性。 当然，也是李素萍的小饼干争气，留得住顾客。 随着每日顾客越来越多，小饼干开始供不应求。李素萍最近在尝试做一些新品，若反响良好，便考虑着完全辞去原来的工作，再租一家像样的店面好好打理。 苏浅浅扒拉一口热乎的饭，脸上充满希望，“生活总会越过越好的，一定会的。” 就像她捡了十倍工资，又阴差阳错跳槽到另一家薪资更高的奶茶店，连工作服都好看多了嘿嘿。 收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应是有顾客来了。 苏浅浅担心同事忙不过来，匆忙扒拉完饭菜，一抹嘴，对岑希道，“你再坐会儿，暖了身子再回去也不迟。” 出至外间，看清来人一愣，“刘文？” 刘文拍掉被风刮到身上的细雪，闻声抬头一瞥，“你还真在这打工。” 相比于男生的不咸不淡，苏浅浅却是有些震惊的，张了张嘴，鉴于他敏感的心思和性格，又不知该怎么问。 刘文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放下书包，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开口道，“他又在家发酒疯，我打算去图书馆自习，路上太冷，进来暖暖。” 苏浅浅沉默，刘文的家庭环境，自那次秋游之后，他们都隐隐知晓，也自认为换作自己在那样压抑的成长环境下，连心理都很难保持健康。 他们渐渐消除了对刘文的偏见，但熟络还需要点儿时间。 刘文扫码看了菜单页面片刻，抬头道，“来杯芋泥奶茶，付现金。” “好的稍等。”苏浅浅下意识习惯性回答，又忽然顿住。 虽说她们的芋泥奶茶价格亲民，但好歹是杯奶茶，传说中的“暴利”产品，比不得两块一瓶的矿泉水便宜。 刘文的电子账户应该是没有钱的，据她所知，刘文的零花钱就是个迷，有没有、有多少全看他爸的心情。 今天的现金还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扒来的…… “额……那个……你爸妈同意你喝奶茶吗？” 可别为了一杯奶茶回家挨一顿毒打啊！不值得啊少年！ 苏浅浅一脸纠结，拐弯抹角地提醒。 刘文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不以为意，“我今天就想喝奶茶。” 也许是因为这场难得的大雪，所有他看惯了的东西仿佛变了个大样，被雪勾勒出了形状。 原来青城的道路两旁种了这么多三色堇。 原来被雪覆盖的树枝凉亭可以如此漂亮。 原来即使到了冬天，青城仍旧有许多草木一片葱绿。 这样的日子，鼓动着他做点不一样的事。 见女生不动，他放下笔，“我不会永远按他们的想法活着。避开醉酒的时候，几棍子我还是受得住的。还得靠我养老，他不会让我出事。” 苏浅浅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岑希沉默地坐在里间，听着外边的对话。 刘文：“明年高三了。” “啊？” “有人跟我说，向前走走看，去看看更远的地方。” 刘文抬眸，“我已经决定好了专业，目标是首都大学。等上了大学，我就能申请助学贷款，再拿些奖学金，不再看他们脸色，学我所想学的，做我所想做的。” “或许有一天，我会被你们口中万紫千红的世界所吸引，不再时时刻刻为他们所牵扯。而等某一天再见到他们时，我依然能够如常呼吸。” 男生嘴角似闪过一抹笑意。 苏浅浅深吸一口气，“芋泥奶茶一杯——！” “不就是芋泥嘛，好歹是奶茶行业里有人的人，等我给你挖一座山进去！” 刘文：“……不要太甜。” 岑希端着奶茶抱着包，低着头从里间出来，在刘文的目光中在他对面坐下。 ［搭个伴喝奶茶吧。］ 刘文看不懂，没说什么，正要低头继续写题，余光中瞥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张小巴？” 第157章 陌路人 “嗯？小巴？” 苏浅浅和岑希一听连忙抬头朝外望去。 马路对面，银装素裹的风铃木下，一个少年撑着把苹果花纹的伞慢慢走着。 突然停下步伐，朝他们这边看来。 伞檐微抬，露出一张有些熟悉却又不全然相似的清俊面庞。 “竟然不是。”苏浅浅看得有些恍惚，嘀咕道，“不过除了气质，这身形样貌姿态和小巴也太像了点儿……” 不，从某方面来说，两人的气质其实也挺相似的。 苏浅浅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两者都有种光让人看着，就能平心静气的神奇属性。 而且这种清俊中带点儿可爱，让人姨母心大发的长相，可不是常见的。 “该不会是兄弟吧……没听小巴提起过啊……” 张小拉默默收回目光。 应该是哥哥的朋友吧，假装没听到好了，他可没跟哥哥对过这个世界的身份，要是聊露馅了就不好了。 话说郝精神它们到底上哪儿去了？他从别墅区一路找来，愣是没见到一点儿踪迹。这天这么冷，也亏得它们还有热量到处蹦哒…… 雪天走路好费劲……下个地点再找不到就回去好了。大不了在附近留个标记，提醒它们自己回来了。 迎面走来一矮个的中年男人，面容欠佳，瞧着憨厚老实，目光却习惯性向下，经过他身边时，张小拉隐隐感觉不太舒服。 不过是个陌路人，见人走远，张小拉便继续向前走去，到了a大附近，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 他警觉地转身。 一个陌生男人转眼就冲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摆“扑通”跪在雪地上。 嘶……好冷。 张小拉看得倒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开始幻冷。 “小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当遇到了只不长眼的狗，把我给踢了吧！求求您请小沈总高抬贵手，放过我……要打要骂，随您处置……” 这个牢他绝对不能进！ 李铭这次是真的怕了。 李老爷子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以他之前干下的那些恶事，就算侥幸逃过死刑，这牢怕是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沈萧然这次是铁了心要搞他。他找了无数关系，结果以前那些和他一起花天酒地找刺激的狐朋狗友，失联的失联，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 他真是恨极了，也慌极了，甚至拉下脸面去找苏浅浅，然后被打出了门…… 无可奈何之下，他想起之前那辫子小哥，似乎与沈萧然关系不错，便抱着一线希望来这里碰运气。 没想到竟让他碰上了那少年！ 李铭这般人，永远不会因良心而生悔意。他至今都觉得，他之所以落到这样的田地，无非是因为他惹到了沈萧然的人。 只要少年开口说原谅，这件事就可自此揭过。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抛弃了尊严和高高在上，只求他们不再追究。 张小拉一开始只以为是认错人了，后来越听越不对。 他看着埋头苦苦哀求，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的男人，渐渐皱起眉头，抓住关键信息。 这人，对他哥哥有过不良企图。 不远处覆满雪的轿车顶上，陈静静优雅闲适地团坐着，细长的尾巴慵懒地摇来晃去，像一只雪中煤球。 车轮胎后方，泰迪和奶牛猫对着雪堆刨得兴致勃勃，刨完一堆再换一堆，刨得爪子、鼻头、身上沾满细雪。 陈悄悄：“陈静静！下来啊！这东西老好玩儿了！” 陈静静略带嫌弃地看它一眼，“你们自己玩吧，还有别学郝精神说话。” 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这种程度的雪，放东北就是毛毛雪，不过青城都没咋下过雪，真是让狗梦回童年啊！”郝精神精力充沛地甩甩脑袋和身体，抖落了一阵雪白，突然停下动作，耸耸小小的黑鼻子。 “这味道……”圆圆的眼睛“bling”一亮，“这不拉弟嘛！咋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张小拉正打算给这人一脚，一连串熟悉的狗叫声从身后传来。 “拉弟！拉弟！你终于回来看我们啦！” 少年转身。跪在地上真情实感的李铭也声音一弱，忍不住向前望去。 一只泰迪领着两只猫兴冲冲撒腿朝这边而来。 那熟悉的品种，那汹汹的气势，看得他直想跑开。 张小拉眼神一亮。 伸手一指，“精神哥，这个人欺负我哥哥！” 李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仰头一看。 ？？这人谁？！ “什么？！”郝精神狗脸一懵，对着李铭仔细看了看，某根弦突然搭上。 这不上次欺负它主人的坏人嘛！它就说这味道怎么这么讨厌，竟然还敢欺负它巴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小小的泰迪瞬间雄起。李铭瞧这熟悉的疯狗模式，后背发毛，双腿隐隐作痛，顾不得恼羞成怒，麻利起身就要逃。 没来得及，被郝精神追着咬了好几口。同仇敌忾的陈悄悄也趁乱跳起来朝他手上补了好几爪。 “喵呜！敢欺负小爷的兄弟，看我不挠花你的手！汪汪！” 突然脑袋上挨了一猫爪子，“嗷——陈静静你干嘛！” 陈静静：“都说了别学郝精神，你身为猫的尊严呢？” 李铭在一猫一狗的围攻之下落荒而逃。 张小拉被热情的小伙伴们扑了满怀，提前放话，“不能舔。” “汪呜……好吧。”泰迪失落一秒。 张小拉边叙旧边端详了两猫一狗片刻，“我说你们怎么这大冷天的还敢溜达这么远，原来是有衣服了。” 身穿小蜜蜂的郝精神开心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头顶的两只“小触角”晃个不停。 “怎么样，好看吧？我们主人后来也替我们搞了几套。他们今天不在家，好像要去找画画的地方。我们在家无聊就跑出来了！” 陈悄悄头顶小恐龙，极其不满，“小弟已经好久没服侍我了。他们这两天总在房间里打架，好不容易出来又出门了。等他回来，小爷一定要给他一次警告！” 张小拉一愣，“打架？” 那两人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啊。 一身背带裤的陈静静高深莫测地舔舔爪，“傻猫。” 交配的气息那么浓郁都闻不出来。 马路对面，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