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后宫三千陛下真的抵不住》 第1章 玄安女帝 “这长春宫,朕终是要离开了。” 枫妄卿额前的碎发随风飘拂,堪堪遮住了那绝色的容貌。 她似笑非笑的垂着眸,让人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绪。 弑父上位后她改姓随母为枫,又把先帝的东西烧了个干干净净。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大公主慕卿卿。 只有玄安新帝枫妄卿。 “陛下,六公主在殿口闹呢,景逸他们不敢动手快拦不住了!” 宫女小桃面色慌张的跑到了她的跟前,见眼前的帝王对此不为所动,她咬了咬唇,愈发有些着急了,“陛下!” 枫妄卿淡淡望向窗外,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略显破旧的宫门,她眼底没有一丝情绪,语气更是淡漠不已。 “她若想进来,让她进来便是。” 小桃闻言一愣,心下觉得疑惑却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回过神后连忙迈开步子跨过门槛。 小桃刚离开不过半分钟,慕思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慕卿卿!!” 枫妄卿有些不耐烦的随声望去,只见那一身鹅黄色锦绣衫裙,发间插满了镶满玉石珠宝的金簪的少女气势汹汹的就朝自己奔来。 枫妄卿都懒得再看她第二眼,面无表情的从桌面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有些粗糙的杯壁。 “把六公主拖下去,掌嘴。” 慕思雨咬牙切齿的推开准备动手的小桃,她大步上前狠狠一拍枫妄卿面前的桌子,那茶壶里的茶水更是被她这一拍给颠到桌面上。 “慕卿卿!你凭什么动本公主!!” 枫妄卿本是面无表情的,当目光扫向慕思雨那张气的龇牙咧嘴的脸时,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竟轻笑出了声,“六公主唤朕什么?” 慕思雨见她笑,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还没等她去探究枫妄卿那抹笑的深意,就被两个宫女扣住了手。 “放开本公主!”见挣扎无果,慕思雨狠狠瞪了枫妄卿一眼,那眼神似是想活剐了她,“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六公主以下犯上,朕已是从轻处理了。” 枫妄卿淡淡收回了视线,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即便接过一旁宫女递过的手帕将桌上的水渍轻轻擦去。 “小桃,拖出去动手,不要脏了朕的眼。” 被拖出殿的慕思雨咬了咬牙,她用力挣扎着,眼看小桃抚好袖口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她心底一阵慌张,下意识便脱口喊道:“慕卿卿!你就不怕我向父皇告状吗!!” 先前正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景逸抿了抿唇,望向慕思雨目光带着隐隐的寒意,“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 还不等慕思雨反应过来,小桃便接了他的话:“公主你猜猜为什么你的父皇现在被称为先帝?” 慕思雨眸光一颤。 是啊,慕卿卿这个疯子杀了父皇,还改了国号自己上位了。 往日见慕卿卿不受父皇宠爱,她没少欺负她,而自从枫皇后被父皇杖毙之后,慕卿卿更是不受她们待见。 父皇封锁了宫内消息,对外只宣传皇后是病逝。 在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宫人抢了长春宫的炭火和吃食,还将长春宫的份例私入囊中。 而这个疯子...竟然将父皇给杖毙了。 慕思雨眸底闪过一抹惊慌,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小桃看着慕思雨身上的金银软玉,细嫩的手更是不见一丝薄茧,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娇贵公主。 和记忆中往日枫妄卿的处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桃心疼的握了握拳,咬牙一脚踹上了慕思雨的腿。 慕思雨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因重心不稳双手撑地,看着自己通红的手心和沾染了泥土的漂亮衣裙,她心中委屈的不行,眼泪更是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六公主难道很疼吗?” 往日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小桃的眼眶也红了起来,“你在雨天中罚跪陛下一整夜,第二日又打了陛下二十棍,你就没有想过陛下会疼?!” “就仅仅因为陛下和您穿了一个颜色的衣裳,您就差点杀了她!”小桃的眼里满是愤愤不平,握紧的拳头都在颤抖。 “小桃。” 小桃恍恍惚惚抬头望向站在殿口的枫妄卿,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陛下...” 她与景逸从小陪在枫妄卿身边与她一起长大,枫妄卿从来不把她和景逸当下人看。得到了赏赐就立刻分享给他们,而她吃的那些苦,却从不开口向他们说。 “别哭了。”枫妄卿缓步上前,从袖袋中取出手帕为她轻轻擦拭着眼泪,眼底带着一丝无奈,“往日让你端盘子你端不好,现在让你打人也不会。” 随即,淡淡看向跪在地上的慕思雨。 “知道朕为什么罚你吗。” 慕思雨本想张口骂枫妄卿,抬眼却看见她眼底藏也藏不住的杀意。 慕思雨浑身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我...我叫了你的名字。” “你唤的可不是朕的名字。”枫妄卿轻笑一声,收回了为小桃擦拭眼泪的手,“朕姓枫,不姓慕。” 她话音一顿,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慕思语,“你说,皇帝姓枫,那你们这些姓慕的,还能叫皇子公主吗?” “朕今日便免了你的罚,今日收拾收拾东西滚出皇城。” 慕思雨握着裙角的手一紧,她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瞳孔微颤的想要爬起身,“你要赶本公主走??” 枫妄卿眸光一冷,将人一脚踹翻到地。 “你也可以去找你的父皇。” 第2章 她的朝堂她说了算 朝堂上,大臣们面色凝重,却无人敢发言。 “好了,众位爱卿。” 枫妄卿一身定制龙袍坐在龙椅上。明明是一张清秀娇小的脸,却看起来尽显威严。 她挑了挑眉,冷声开口:“朕知道你们接受不了先帝驾崩的事,但是这玄安总需要一人一统天下。” “朕是先皇后独女,枫家更是先帝的父辈。”枫妄卿勾了勾唇,扫视了大臣们一眼:“朕的表舅掌握兵权,如今更是传给了朕,若有哪位爱卿不服,朕可以送他去与先帝商讨。” 大臣们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枫妄卿压根就是在拿武力镇压他们。 “那么,朕需要的是枫家的血脉,慕氏一族便不需要待在皇宫中了。”还不等大臣们反应过来,枫妄卿便把手中的圣旨丢给一旁的景逸:“念给爱卿们听听。” 他又不是太监。 景逸眸光微闪,并不反抗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枫氏血统隆重,先帝后代有愿改姓为枫者留,仍为慕氏者归属庶民,钦此。” “这,这简直是荒谬。” “天家血脉怎能沦为庶民?” “这已然是枫氏天下了,怎能算是荒谬。” “是啊,玄安祖辈也是枫氏,但先祖只有四个女儿,本该传给枫先皇后的帝位是被先帝夺位才改帝姓为慕的。” “众位爱卿退下吧,朕没工夫听你们争论。” 朕就是通知你们,又没打算跟你们商量。 枫妄卿的态度写在脸上,大臣们只好纷纷跪下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见大臣们散的差不多了,枫妄卿伸了个懒腰后看向景逸:“小桃呢?” “陛下,小桃还在睡觉。”景逸无奈的摇了摇头,逗的枫妄卿轻笑出声:“这丫头。” 往日她不受待见,也自然就被免了请安礼和各种宴席,不过倒也因此不用早起,小桃也和她睡惯了懒觉。 “长春宫那边打点好了吗?” 景逸点了点头:“陛下现在过去吗。”见枫妄卿直直的看着他,不禁有些慌了神:“陛下?” 枫妄卿看着那悄然绯红的耳根,眉眼染上许些笑意:“没事,现在去吧。” 她起了身,走出朝堂的同时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她打量着眼前的皇宫,陷入了深思。 狗先帝夺位后却不敢废后,一来是忌惮舅舅的兵权,二来就是考虑忠于枫家的大臣也有许多。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削弱了表舅的兵权除掉了那些大臣后,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借口杖毙了母妃,还不允许她葬于皇陵,想将其尸骨弃置乱葬岗。 还是景逸偷偷将他母妃尸骨寻回,而她便守着母妃的木棺和长春宫,一守就是十年。 可能是狗先帝嫌弃长春宫被她和母妃住过了,便没有将她赶出宫殿,但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狗先帝薄情却宠妃甚多,她的皇弟皇妹们多到甚至她现在还没认全。 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曾去过别的妃嫔的宫殿,也不曾参加过宴席,所以她相对面熟的就只有日日欺负她的六公主和同样被欺负的三弟。 她回了神,突然想起了那个为她挡了一棍子的三弟慕尚言。 第3章 成为你最锋利的刀刃 “皇姐?你找我?”慕尚言看着眼前托着腮打量他的少女,似是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不妥立刻改了口:“陛下,您找尚言有什么事?” 枫妄卿莫名就想逗逗这个一本正经的小孩:“尚言,慕氏的人被朕归为庶民了,你想留在皇宫,就只能入朕的后宫侍奉朕。” 慕尚言脸一红,即便低下头小声道:“尚言...愿意。” 枫妄卿没听清楚,看着眼前的少年低下头还以为他是生气了,立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朕开玩笑的,朕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改枫姓。”顿了顿,又笑着开了口:“你若不愿意,朕便让你归属朝堂。” 她是有那么一丝丝好色,但她又不是变态,慕尚言才刚年满十六,更何况又是她的皇弟。 慕尚言虽是宫女所生,却一直分外喜欢读书。他那宫女母亲倒也争气,虽不得宠,但意外攀上了太后,也为慕尚言争取了一个好的太傅,也让一直以来刻苦读书的慕尚言有了正确的指导。 “陛下,对于尚言而言,姓枫姓慕无异。”慕尚言垂下眸,隐去了眸底的情愫:“但尚言想向陛下证明,尚言的存在是对陛下有益的,所以尚言愿归属朝堂。” “乖。”枫妄卿对这个总是愿意挡在她面前的皇弟颇有好感,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带着姐姐的口吻说道:“朕相信你的实力。”一顿,似是有些无奈:“只是你若为慕姓,在朝堂可并不好立足,你归姓枫氏,朕还可以给你封王保护你。” “尚言不需要陛下保护。” 慕尚言的眸中闪过一抹坚定。 他定要成为有用之才。 成为皇姐手中最锋利的刃。 枫妄卿点点头:“那朕便派遣你前往隋安城,那地方不大,却盗贼公行民不聊生,还时常有洪涝。”她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地方不大,民众掀不起大的波澜,先帝一直不看重此地的治理。” 先帝夺位却治不好国,也不明白民为水君为舟的道理。 但所幸玄安国人才济济,一心为国的大臣们居多,也才没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隋安城此地虽难治理,但倘若改善颇有成效,将是慕尚言用实力证明自己冲进朝堂的最好的机会。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看着慕尚言,眼前的少年也就比她高了半个头,好看的面颊尽显青涩,虽以往和她一样在宫中备受排挤,却也挡不过实实在在是个皇子,生了个极好的模样。 也不知这般令人怜惜的少年,会不会在朝堂受人欺压? 枫妄卿叹了口气,又是狠狠的捏了捏少年的脸颊:“朕还有事处理,先走了。” “尚言恭送陛下。” 慕尚言看着少女渐远的背影,恍恍惚惚又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一个下午。 那日他刚读完书在宫中散步,却被从墙边洞里钻出来撞到他身上的人给吓了一跳。 少女一脸可惜的看着被撞翻在地的一盘点心,明明自己还坐在地上却担心的看向了他:“你没事吧小弟弟?” 他对眼前的少女是略有耳闻,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混的更惨的皇嗣,他摇了摇头:“不打紧的皇姐。” “你认识我?” 少女呲牙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灰尘后揉了揉他的头:“小皇弟,你要努力读书呀~” 他眸光微颤,在宫中受惯了人白眼,还是第一次在除了母妃身上的人得到温暖。 似是眼前少女的笑容太过灿烂,他垂下了眸,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 被她那抹笑容温暖了许久许久,这恐怕也就是为什么当见她被罚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冲向她,挡在她的身前。 他真的太想守护那个笑容了。 为了姐姐,他会成为那把最锋利的刃。 成为她的刃。 第4章 又一次上演宫斗 安排好先皇后下葬的事宜后已是到了午时,虽是冬日,御花园的花仍是竞相开放。迎面刮来的寒风中隐隐带着花香,雪地花丛中那披着薄纱的妖娆身影翩翩起舞。 枫妄卿一时失言,身侧的景逸和小桃也是开不了口。 “她...不冷吗?”小桃被风吹的一哆嗦,下意识又拢了拢了肩披:“任太妃这是干嘛呢?” 枫妄卿也并不理解,这是先帝死了,任桃棂也跟着疯了吗? “小楠子,你上前去问问。”小桃见枫妄卿也是一脸好奇,立马搓了搓手吩咐给了一旁看戏的小楠子。 “得嘞!”小楠子立刻快步向前,而被打断舞蹈的任桃棂一脸不满,大声吼道:“狗奴才,皇上只是禁了本宫三个月足,又不是不宠本宫了!你大胆来打扰本宫邀宠!!” 枫妄卿众人:“....” 小桃眼珠子一转,没忍住笑出了声:“陛下,这位被禁足的贵妃怕是还不知道先帝驾崩的事。” 枫妄卿揉了揉眉心,这任桃棂真是蠢到家了,宫殿都移出后宫了,还认为自己只是失宠。 难怪一直斗不过别人,唯一的女儿还被和亲到了邻国。 “随她去吧,想跳就跳。”枫妄卿懒得看她跳舞,转身就准备离开,谁料到还没走两步就被任桃棂发现了身影:“慕卿卿!” 枫妄卿皱了皱眉,一旁的景逸见状立刻开了口:“任太妃对陛下不敬,拿下!” 被迫跪在雪地中的任桃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打了个喷嚏,小桃没忍住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还以为任太妃不冷呢。”顿了顿,解开了自己的肩披就拢在了她的身上:“任太妃年纪也不小了,还学人家小姑娘雪地跳舞,真不怕得风湿啊。” 任桃棂差点没气的两眼一翻:“你!” “罢了,来人,送任太妃回殿。”枫妄卿也暂时不想看见任何跟狗先帝有关的人,淡淡的瞥了任桃棂一眼后转身又迈开了腿。 “呀,这不是妹妹吗。”身姿窈窕的女人笑着朝任桃棂走来,看见枫妄卿后缓身行礼:“参见陛下。” 枫妄卿挑了挑眉:“湘太妃。” “我与卿卿倒是许久未见了。”湘尤霜掩唇一笑,又看向地上的任桃棂:“妹妹怎大冬天的,还穿的这么少。” 这宫里的女人,哪怕皇帝没了也还能斗起来。想到这,枫妄卿打量起了这一位宫斗赢家。 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仍像少女,不比任桃棂的娇艳,却透着一股灵气,看着单纯不已。就连宠妃甚多的狗先帝也曾夸她清纯动人,满腹诗书才气,偏宠了她好一阵子。 可就是这样看着单纯的人,让任桃棂唯一的女儿被迫和亲给邻国的老皇帝,暗中给先皇后投毒还甩锅给了当时的宠妃。不仅这些后宫手段,她还手握玄安部分兵权,朝堂内也遍布她的眼线。 恐怕就连这次任桃棂在这御花园的雪地里跳舞,都是她的手笔。 任桃棂虽被禁足了三个月,但是身边的宫人可都可进出宫殿,先帝死了足足一个礼拜,她宫内的人不可能不知晓。 枫妄卿眯了眯眸子,她倒要看看,这湘尤霜究竟想做什么。 她非要扒了这老狐狸精的皮不可。 不仅如此,湘尤霜手里的兵权,她也要收回手中。 第5章 挑选男妃 “陛下,这是湘太妃为您挑的后宫人选。”小桃捧着厚厚一沓册子,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先帝妃子虽然多,但是高位的也就只有湘尤霜和任桃棂,任桃棂三个月禁足还没完期,而她枫妄卿也不是什么自找没事放人的善人,这挑选后妃的事自然就落在了湘尤霜手中。 枫妄卿看着册子上一张张俊俏的脸抿了抿唇,这些人选里定少不了湘尤霜的眼线。 不过既然是湘尤霜亲自挑选的人,那必然也只能成为眼线。 毕竟若是这里面的人出了问题,枫妄卿定会第一个找湘尤霜的麻烦。 “朕便不看了,都纳入后宫吧。”枫妄卿嫌弃的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再看这些画像一眼。 “陛下...”小桃看着手中厚厚的名册不明所以的眨巴眨巴眼睛:“这人可不少啊...这玄安城有点名声的名贵子弟可都在这了。” 这么多人...陛下养得起吗。 枫妄卿没忍住笑出了声,轻轻用手指弹了弹小桃的脑门:“你陛下不差这点养男人的钱。”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先帝藏的那些银子,够朕养三千个男人。” 这狗先帝估计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从税中每年克扣的那些银子和藏在山洞里的金银财宝全都落到了枫妄卿的手中。 小桃立刻星星眼崇拜道:“陛下可真有钱!”语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陛下再多养一个我...” “打住。”枫妄卿挑了挑眉:“你整日好吃懒做,朕可养不起你。” 小桃委屈的撇了撇嘴,不满的看向一旁憋笑的景逸:“景逸,你看陛下都不心疼咱了。” “是你,不是咱。”景逸无情回道。 枫妄卿被逗的没忍住又笑出了声,见小桃一脸哀怨的看着她这才勉强憋住了笑:“既然你觉得不公,朕正好也不想做养男人的冤种,那明日便唤这些人进宫,朕必然仔细挑选。” 景逸默了默,接过了小桃手中的名册放在桌案上,若有所思的翻了起来。 “陛下,您看,这是不是少将军?” 见景逸脸色一变,小桃便凑过脑袋去仔细打量着名字旁的画像,讶异道:“陛下,这人真的长得与少将军极其相似。” 枫妄卿一愣,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少将军失踪好些年了...”小桃似是有些疑惑:“如今怎么会出现在后宫的人选中?” 见枫妄卿恍若失神,景逸下意识皱了皱眉。小桃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立刻干笑两声:“说不定,是湘太妃故意安排了一个长相相似的呢...” “是不是他,试试便知。”枫妄卿抿了抿唇,脑海中却又闪过少年的身影,记忆中那少年红着眼眶恶狠狠的瞪着她,撕心裂肺的吼道: “慕卿卿!!都是你!!” 她眸光微颤,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解释。 毕竟,逼死了他母亲,弑他全族的人,是她的父亲。 而夏家被抄的时候,她碰巧从养心殿走出来与他迎面相撞。 那是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 可她却无能为力。 第6章 她和夏小将军 曾经的朝堂有两家独大,其一是手掌政权的白丞相,其二是战功赫赫的夏将军。 白丞相在朝堂斡旋多年,又经常与其他官员打交道,早已看清皇帝心中的顾虑。所以一直收敛锋芒,虽站在顶端却拒功拒赏,从不拉帮结派,叫人看不出半分野心。 与之相对的就是常年在外打仗的夏老将军,身为武官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性子直率,甚爱交友。 一朝攻匪天下知,从此名震玄安。 夏家因功得赏,家族兴旺,盛久不衰。 同时,也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隔阂。 皇帝的心很大,大到装的下整个天下,皇帝的心也很小,小到容不下一个功盖其主手掌兵权的人。 夏老将军并不改初心,仍旧一心为国。但那野心勃勃的嫡次子却不安于现状,总想压那小有名气的嫡子少将军一头。 夏锦晟不喜他那同胞弟弟,夏家门风正派,可夏觅宇却整日研究那些歪门邪道的路子。 夏觅宇自以为瞒过了家人就等于瞒天过海,却不料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被皇帝看在眼里。 而他那点可笑的攀比心,成了葬送整个家族的导火索。 一向谨慎的夏锦晟很快就发现了夏觅宇通敌的书信,他毫不犹豫就抡起拳头给了夏觅宇一拳。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砍头的死罪!!”夏锦晟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一拳揍翻在地的弟弟,气的声音都在颤抖:“...杀了我们一家都保不下你!” “我又不是真的通敌!”夏觅宇也有些火气上头,迅速爬起身来向夏锦晟挥了一拳:“我传递的都是虚假信息!” 他那一拳用了十成力,奈何夏锦晟武功在他之上,握住他的拳头反给了个推力,他又被狠狠摔倒在地。 “你以为皇上真的在乎你传递的消息是真是假吗?” 夏锦晟无力的勾了勾唇:“对于皇上而言,比敌国更有威胁的是我们夏家。” 语落,他恍恍惚惚的走出了夏觅宇的屋子用着轻功飞身上了屋顶。 他似是已经料到了家族的未来,看着不见星光的黑夜,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 “夏锦晟?” 少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夏锦晟有些不敢相信的随声望去,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出来的?” “慕卿卿,你也是个不要命的。”夏锦晟皱了皱眉:“你见过哪个公主深夜出宫爬到别人屋顶上的?” 慕卿卿懒得和他解释,嘴一撅:“你管本公主?本公主有的是法子出来。” 反正除了母后也确实没人管她。 “怎么?你也到屋顶来数星星?”慕卿卿用手戳了戳他,又冲他眨了眨眼。 夏锦晟抬头看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只当她睁眼说瞎话,并没有回答。 “怎么不理人啊小将军。” 他目光柔了柔,下意识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真羡慕你啊...整天像个笨蛋一样,什么都不用想。” “去去去。”慕卿卿嫌弃的拍掉了他的手:“装什么深沉,你也才十几岁,天天说我是个娃娃。” “我是家族的嫡长子,必须要肩负起责任。”夏锦晟的眸中闪过一抹坚定,认真说道:“我不能辜负父亲的良苦用心。” 慕卿卿似乎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了,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是你有一个不靠谱的弟弟。” “你都听到了?” 慕卿卿翻了个白眼:“你俩那声音都快把屋顶给吼翻了,我想不听到都难。” 夏锦晟一愣,那张略显青涩的脸颊写尽了尴尬,他有些欲盖弥彰的干咳了两声:“今夜的事,你要保密。” “知道了知道了。”慕卿卿点了点头,见不远处照来光亮立刻拉着慕锦晟就趴了下来,小声道:“有人来了。” 夏锦晟满脸狐疑的瞥了她一眼。 这是他家,为什么要拉着他躲? 见少女一脸认真的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夏锦晟还是无奈的配合了她,点点头捂住了嘴。 “觅宇,怎么了?又和锦晟吵架了吗?怎么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女人抽泣的声音从屋底下传来,慕卿卿侧耳听了听,了然的看向了夏锦晟。 慕卿卿朝他努努嘴:“是你娘。” 夏锦晟眉角一抽,他怎么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第7章 卿卿喜欢那个哥哥 夏锦晟真的很想掰开慕卿卿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眼前的女孩丝毫不在意自己公主的身份,侧着脑袋将耳朵抵在瓦砖上偷听。那认真的劲头和专业的姿势让夏锦晟怀疑她是不是天天趴在别人屋顶上偷听。 “夏府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娘真的一心都在你们身上。”夏母低声抽泣道:“要是你们有个好歹,娘也不想活了呜呜呜...” 慕卿卿闻言不禁有些动容,她的母后也是万般疼爱她。虽然父皇好像并不喜欢她和她的母后,但是她却好像从未见母后掉过眼泪。 可母后这一生,好像也没有怎么笑过。 眼看着眼前的少女神色忽的就难过了下来,夏锦晟下意识就慌了神:“卿卿?” 慕卿卿眨巴眨巴眼:“嗯?” 夏锦晟的目光顺着那双大眼睛向下看去,那粉色的唇瓣在月光下显得娇艳欲滴格外诱人,看的夏锦晟几乎是一瞬间红了脸。 他居然对一个娃娃起了不轨之心! 罪过啊... “干什么啊夏锦晟。”慕卿卿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顿了顿,看着夏母远去的身影又开了口:“你娘走了。” 夏锦晟的脸仍旧染着可疑的绯红,他咽了咽口水发现说不出话,只能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啊,我也该走了。”慕卿卿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抬眸看了夏锦晟一眼:“回见了夏小将军。” 语落,顺着屋檐就跳了下去。 而夏锦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轻笑了一声,也是轻声开了口:“回见了小公主。” 虽说是回见,可两人再次相遇,就是第二天下午。 慕卿卿是头一回被吩咐盛装出席养心殿,可枫皇后那隐隐约约担忧的神色让她也感到了几分不安。 头一回正儿八经的打量养心殿,慕卿卿心底涌出一股说不明的情绪。 一些穿着和宫内的人明显不同的人,正肆意用目光打量她。 “卿卿啊,到朕身边来。”她的父皇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眉眼里满是疼爱,看的慕卿卿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这是朕的大公主。”慕路也是略微用目光打量了一下她,即便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座下中满脸都是惊艳的人们。 “顾盼生姿,妙不可言。”为首的男人笑的表情略显狰狞:“那陛下准备何时将大公主送来本王国家。” 慕卿卿咬了咬唇垂下眸,这狗皇帝是真不想让她好过一天。 她用余光偷偷扫了座下的人一眼,发现那男人身旁还紧贴坐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那男孩也正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她。 慕卿卿灵机一动,立刻抬手指向那个男孩,偏头对慕路说道:“父皇,儿臣要嫁给他。” 慕路的脸果然一瞬间就黑了下去,但还是强撑着笑意看向她:“卿卿,能嫁给秘尔王是你的福气。” 慕卿卿:“....”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慕卿卿当然不会放弃:“可是儿臣喜欢那个哥哥!”语落,又装作害羞的低下了头:“儿臣非他不嫁。” 座下的那个男孩似乎是被慕卿卿演的这出戏给逗乐了,也侧过头大声开口:“阿父,儿子也喜欢这个妹妹。” 秘尔王疼儿子,见两人年龄相仿便没出口阻拦,但毕竟是他要与玄安结亲,思索片刻后便笑着开了口:“那本王便只能迎娶别的公主了,玄安与我秘尔是亲上加亲啊!” 慕路脸色一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向了慕卿卿:“....那如此甚好。” 慕卿卿才不会傻到与他对视,把头偏过去后冲着座下的男孩龇牙一笑。那男孩也是略微一愣,即便也冲她勾了勾嘴角。 秘尔王见两人目光黏在一起,不禁哈哈大笑,但考虑到往返的时间太长,便起身朝慕路抱拳鞠躬:“时候不早了,那便希望陛下挑个良辰吉日将公主送往我国,本王必定不会薄待了公主。” 慕路也不好拒绝他,只能勉强一笑:“秘尔王路途小心。” 见秘尔国的众人已经走出养心殿,慕路疼爱女儿的形象便装不下去了,上下扫了慕卿卿一眼后冷声道:“还站这干什么,滚回你的宫殿。” 慕卿卿只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不显:“是。”话音刚落,殿外却传来一阵喧闹。 “皇上!夏家一代忠良!还望留他们一命!” “皇上三思啊!!” “皇上!玄安不可失夏将军啊!” “还请皇上明察,夏家万不可能通敌!” 慕卿卿一愣,几乎是一瞬间就迈不动了步子。她目光微颤,父皇要处决夏家?! 第8章 用情至深不能与之相望 慕卿卿听见夏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只感觉眼前一黑,缓了好半天才能迈开步子。 刚摇摇晃晃的绕过了跪成一片的大臣,还不等慕卿卿反应过来,就迎面撞上了红着眼眶跑来的夏锦晟。 “慕卿卿...求你!”夏锦晟跪在她的面前,面上布满了泪水:“你去和皇上说,夏家绝无异心!你是公主...皇上会听的对吧...求你了慕卿卿...” 夏锦晟跪下的那一瞬间,慕卿卿感觉时间都被放慢了下来,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和喧闹嘈杂的声音萦绕在身边,令她动弹不得。 她嘴唇发颤,弯腰想扶起他,伸出去的手却被他躲过。 “慕卿卿...为什么你昨夜跑来夏府?”夏锦晟独身一人从夏府跑出,跑了许久的路加上阳光刺眼,这会儿已是神志不清,他双眸失神,几乎是快要失去了焦距,却仍执着的喃喃道:“你告诉我...不是你做的对吧?” 慕卿卿到底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并不知道她此刻的回答对夏锦晟来说有多么重要,也不明白夏锦晟有多么需要她的回答。 哪怕只是简单的“不是我”这三个字。 可她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锦晟失落的垂下了头。 而两人再次对视,她竟从往日那温柔的眼眸中看到了许些恨意。 “慕卿卿!!都是你!!” 后面的话慕卿卿没听见,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下一秒就倒了下去。 恢复意识后,她发现自己在满是白色的长春宫内,小桃一身孝服哭着告诉她她发了高烧昏迷了三天,可皇帝不肯给长春宫派遣太医,护女心切的枫皇后去了养心殿就再也没回来。 而枫皇后的遗体,是景逸深夜从乱葬岗抱回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慕卿卿又昏了过去,一昏就昏了十天,再次苏醒,颓废了两个月才缓了过来。 心疼侄女的枫溪谷连夜一人从边疆赶回玄安,问慕卿卿愿不愿意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得到了那个肯定的答案后枫溪谷开始了反叛的筹划。 慕路并不得民心,而且夏家结交的家族甚多,许多大臣也有了反叛的心思。但想要做到推翻一个皇帝的政权并不容易,更何况他还被削弱了兵权。 他费尽心思将慕卿卿培养成了一个满腹经纶,将帝王之术熟练于心,更有武功傍身的皇女。 十年,枫溪谷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他不为名利,只为了为妹妹讨回一个公道,为自己的小侄女讨回一个公道。 枫妄卿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全天下都拜倒于她之下的那一刻,枫溪谷将兵权作为登基之礼,赠与了枫妄卿。 女帝枫妄卿将国号慕间改为枫谏,从此玄安开启了新篇章。 世人皆叹枫将军至今不娶,却无人与他共情过往种种。 枫妄卿登基后开始处理慕路留下的各种烂摊子。 而枫溪谷带着他那不为人知的秘密,深藏功名隐世独居。 他心底永远藏着一个不管怎样也不肯掉一滴眼泪倔强又坚强的女人。 他会怀着这份情意,踏遍千山万水,去追寻心底的答案。 他说心心念念。 他说永不相见。 .... 第9章 臣倾慕陛下 选妃之日整个玄安倒是都热闹起来了,源源不断的马车和人群在宫门进进出出,除了名贵官宦子弟按规矩进宫入选,还有不少姿色上乘野心勃勃的平民和学士花了重金得到了选秀的资格。 枫妄卿打了个哈欠,偏头看向一旁的小桃:“什么时候开始?” “陛下,选秀已经开始了呢,只是储秀宫的还在第一轮筛选。” 小桃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几个时辰的美男还是小小的激动了一下,枫妄卿见她眉飞色舞的分神,伸手就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可是朕的御前贴身大宫女,不要丢了朕的脸。” “好嘛...”小桃撅了撅嘴,蔫了吧唧的站回了原位。见景逸快步走进了殿立刻就直起了身:“来了来了,陛下!” 枫妄卿闻言即便抬头看向了殿口,只见十余个少年跟在景逸的后面排成了一横排。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们都纷纷时不时抬头打量一眼龙椅上的枫妄卿。 而兴致缺缺的枫妄卿在看见角落中,身形相比他人显得更为高大,满脸淡然的人后眸一亮,即便抬起手朝那人勾了勾手指:“最边上那个,到朕跟前来。” 那人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引起枫妄卿的注意,诧异了几秒后便迈开腿走向了她。 他距枫妄卿三尺的距离后缓缓俯下身,声音掷地有力:“草民为沂州张刺史之子,名张穆予,年二十。” 枫妄卿挑了挑眉,这样一来年龄倒对不上了.... 而且她确实听闻过张刺史家中有位二十岁的长子。 他顺从的半跪于地,目光却淡漠无比,似乎不愿多讲一句话。 枫妄卿勾了勾唇角,眸中闪过一抹调笑,即便起了身将他的脸掰正强迫他直视她的眼睛:“朕看着极为养眼,便封为侍君留下来伺候朕。” 她顿了顿,松开捏着男人下巴的手后坐回了龙椅,笑着开口:“张侍君便自己挑个喜欢的宫殿住下吧,朕定不会辜负你让你沦落于深宫寂寞。” 张穆予闻言,只是垂下了那双深邃的眸子淡声张口:“臣下谢过陛下。” 语落,不留给枫妄卿一个眼神便起身朝外走去,那自顾清高的模样引得不少候选的人侧目打量他,而他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至走出宫殿才深深叹了口气。 “听闻张穆予自小便心系朝堂,其父虽无心培养,他却有满腹壮志豪情。”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又大致扫了一眼底下一脸期待看着她的少年们。 小桃撇了撇嘴:“可这位张侍君真的长的很像少将军。”顿了顿,又小声喃喃道:“而且眼神,比以前更凶了一点。” 枫妄卿闻言轻笑一声,偏头看向小桃:“若此人真的是他,只能说多年不见演技有不少长进,若不是他,朕便放他归于朝堂,朕可舍不得此般人才从朕的眼皮底下溜走。” 而且还是一个长着一张与夏锦晟极其相似的脸的人才。 枫妄卿回了神,即便挥了挥长袖扬声道:“朕看你们年龄不大,朕也不能浪费了你们大好前途,便都赐花回府吧。” 年龄越小越爱争宠,她可没心思应付。 “启禀陛下,臣年二十一,倾慕陛下已久,还望陛下留下臣。” 一道温和的男声从人群中响起,枫妄卿一愣,即便看向那人:“你是?” 眉目如画的男人缓缓上前,轻挑的桃花眼中带着许些暧昧的笑意,勾人心神的薄唇轻启:“臣名墨竹萧,是新上任的太尉。” 枫妄卿惊的差点没从龙椅上滚下来,她咽了咽口水:“墨太尉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实在是荒谬啊... “臣刚刚不是说了吗。”墨竹萧眯了眯那双勾人魂魄的眸子,唇边仍挂着一抹笑意:“臣倾慕陛下已久,今日不仅是来选秀的,同时前来辞官,还望陛下留臣入后宫。” 第10章 对小女帝的试探 枫妄卿看着眼前像狐狸一样盯着她的男人不禁挑了挑眉,她可从没见过这位墨太尉,又何来倾慕这一说? 想到这,枫妄卿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眸。她似笑非笑的用指腹磨挲着刚接过手的茶杯杯壁,冷笑一声:“若墨太尉愿意效力于朝堂,那便是朕之大幸,也是玄安之大幸,墨太尉又何必执着于这儿女之情。” 墨竹萧眸底闪过一抹意外,即便收敛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又靠近了枫妄卿两步:“陛下...就这般急着赶臣走?” 那受伤的语气似是被抛弃的小动物,显得可怜无比却又像无声的邀请,听的一旁的小桃是脸红心跳。 而枫妄卿只感觉一阵香风袭面,清香中带着几分甘甜,又不浓烈,似是邀人品尝。与墨竹萧那拉丝又若即若离的眼神格外相像,显得无比勾人。 她皱了皱眉,这男人真是狐狸精不成? “朕忙着收拾先帝的烂摊子,无心留恋后宫。”枫妄卿见他还想靠近,下意识就往后靠,直至后背贴到了龙椅靠背这才恼羞的才反应过来:“墨太尉入后宫实属大材小用。罢了,墨太尉请回吧,选秀的人过多,你耗费朕过长时间了。” 墨竹萧挑了挑眉,面色平淡不已,却仍用着那失落的语气开了口:“臣知错,那臣便不叨扰陛下了,臣告退。” 见这狐狸精转身离开,枫妄卿这才松了口气,她定了定神,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方才那香味定有问题... 被赐花的少年们失落的离开了宫殿,枫妄卿俯身细细一闻,却发觉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就好像那人未曾出现过一般。 她留下张穆予的预谋已经完成,接下来的选秀,她便随感觉随意挑选了几个用来应付湘尤霜,玄安的首次选秀便这样潦草结束了。 深夜里的玄安漆黑一片,墨府已是悄然无声,只有书房还留有一盏灯,墨竹萧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回想着白日里枫妄卿说过的话。 “处理先帝的烂摊子?”墨竹萧勾了勾唇:“小女帝,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顿了顿,眸底染上一抹阴鸷,又开了口:“可是...慕路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娇滴滴的小公主也不知道能在那个位置上待几天。 墨家虽是官位世袭却家风正直,到慕路称帝时,父亲默默辞官不愿再回归朝堂。 还记得父亲坚定的对他说:绝不能辅佐昏庸之帝,那是对自己才能的亵渎。 他将父亲的牢记于心,但并不因此懈怠。他跑遍玄安寻得名医求学。 此后他不仅才高八斗,还医术惊人。 枫妄卿称帝后,他对于这个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小女帝好奇不已,于是很快便凭借自己的才能与墨家的权势又轻松当上了官。 上位之时,墨竹萧碰巧就撞上了选秀之日,他便投了墨府的牌子也跟着混进了宫。 “这迷情散竟没有吸引到你...”墨竹萧眯了眯眸,眼底满是危险:“倒是青涩又机敏的小公主...” 回想起枫妄卿那警觉的眼神,还有她那一靠近就下意识往后躲的身体,墨竹萧不禁挑了挑眉,低低的笑出了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试图勾引一个人。 没想到就这么失败了。 不过这样可爱的小公主,倒愈发让他不甘俯首称臣。 不轨之心愈发浓烈。 第11章 少年揽宠 大抵是因为枫妄卿年龄不大且又是女子,朝堂上倒是少有催她早日翻牌的奏折,后宫之事皇帝不急大臣也不急,枫妄卿自然是自得其乐,好不惬意。 正批阅奏折时,小桃端来一杯西湖龙井和糕点放置桌案上,枫妄卿抬了抬眸便伸手拿起一个糕点咬了一口:“唔...甜而不腻,这御膳房的点心倒是越做越好了。” 哪知小桃掩唇一笑,似是在打趣她:“陛下,这哪是御膳房的点心呀。” 枫妄卿当即就是一愣,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后宫送来的?” “是啊陛下,这西湖龙井是未央宫东侧殿送来的,这盘八珍糕是永寿宫西侧房送来的。”小桃人仍是一股子打趣的语气,她顿了顿,又是笑着开了口:“陛下放心,这些东西景逸验过毒了,御膳房的人也说糕点用材料的皆是上品。” 枫妄卿是吃过苦的,哪里在乎食物是不是上品。想到这,她摇着头笑了笑,又看向了那杯西湖龙井。揭开茶盖,一缕悠悠茶香飘散而来,充斥着整个养心殿。 她轻轻抿了一口西湖龙井,只觉得沁人心脾,齿颊留香。 她不急着去后宫,大臣也无心催她,这后宫的人反倒是纷纷急着来邀宠了。 也不知那位张侍君,是否会开始着急呢? 枫妄卿挑了挑眉,又看向小桃:“张穆予在哪个宫殿?” 当日她为了试探他,说是定不会冷落了他还让他自己挑选宫殿,可那位也不上当,如今选秀结束几日,也不见他来养心殿侍墨。 小桃想了想:“嗯...应是在听风阁。” 枫妄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的开了口:“朕记着,那听风阁边上是不是有一片竹林?” 小桃点了点头,听风阁虽然不大,但胜就胜在那一片竹林,曾还有文人墨客为其提诗作画。 夜来沁源相对月,日去松竹莫寒生。 听风阁屋内就有这么一幅笔墨。 世来皇帝都不曾将听风阁赏赐给哪个妃嫔,一是不想扰了文人墨客的雅兴,二是竹林幽寒静远,实属是不想让那些后宫纷嘈毁了一片清净。 枫妄卿从前不受人待见,自然是没有机会欣赏那一片竹林。如今突然兴起,自然是要前往观赏。 “吩咐下去,午膳就用在听风阁。” 见枫妄卿兴致很高,小桃也是很高兴,立刻就吩咐了下去。 到了午时,枫妄卿便上了龙辇。路过御花园时,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还是被惊艳到了。 先帝平日就爱拿御花园做文章,今日宠幸这个妃嫔,美人提一句爱什么花,他便连夜种在御花园。 日子久了反倒显得御花园繁乱失色,看的人眼花缭乱。 枫皇后是喜花的,但好端端的御花园被先帝糟蹋成那样,她也是没少抱怨。枫妄卿记在了心底,上位后就派人修整了御花园。 前段时间任桃棂在御花园跳舞时还下着大雪,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如今初雪消融,又带来了一丝春色,御花园就美的一塌糊涂,叫人移不开眼。 美景自然是少不了美人。 枫妄卿刚准备收回目光,就看见一行人向她的龙辇走来。为首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面容清秀但不失英气,白净的脸颊在看见枫妄卿后染上一丝绯红,那双清透的眼眸满是倾慕。 见枫妄卿叫停了龙辇,少年立刻便走到龙辇跟前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然后抬眸看向枫妄卿:“参见陛下,臣下想邀陛下去未央宫用午膳。” 枫妄卿挑了挑眉,立刻了然的开了口:“今日的西湖龙井是你送的?” “是。”少年脸微微一红,眸底满是欣喜,他长睫微垂,那幅顺从乖巧的模样让枫妄卿莫名起了怜惜之心,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轻叹了口气:“那便去未央宫吧。” 她下了龙辇,回头对小桃开了口:“未央宫离这不远,朕走过去便是。”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你带人去听风阁,叫张侍君不必等着朕。” 第12章 把陛下抢回来 张穆予坐在案前看书,虽目光黏在书上,心思却不知道飘在何方。他似是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叹了口气后将书放下直直的看向门口。 终于又要见到她了... 张穆予按耐不住心中的期待,下意识就朝边上的小太监开了口:“陛下还没来吗?” 那小太监也是有些诧异,这张侍君一进宫便捧着书瞧了几日,似是丝毫不关心自己得不得宠,如今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着实是让他有些意外。 但他只是个下人,自然不敢多问,只是老老实实回答:“刚到午时不久,养心殿离听风阁有些距离,陛下应是在路上了。” “如此。”张穆予垂了垂眸盖过了眸底的情绪,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 小桃不敢耽误时辰快步赶到了听风阁,她是枫妄卿身边的御前宫女,自然是没人敢拦她,所以直接就走进了内屋。 “见过张侍君。”小桃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与夏锦晟极其相似的脸:“陛下去未央宫用膳了,特地派奴婢前来知会侍君一声。” 张穆予当前脸就黑了下来,还没等小桃反应过来又恢复了神色,他略一点头冷声开口:“那便多谢姑姑前来相告。” 小桃只觉得屋内气氛压抑,一时竟忘了欣赏那片竹林,转身就离开了听风阁。 张穆予的脸有些绷不住了,连忙支退了身边的人。 “卿卿...”张穆予手指紧撺着衣袖,眸底是压抑不住的郁色。 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结果她却半路跟别人跑了。 张穆予一想到她此时在别的男人宫殿里欢笑,他就郁闷不已,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久久不去,扰的他心神不宁。 “小宋子!”张穆予实实在在想要做点什么,待小太监凑到跟前立刻又开了口:“你去未央宫传话,说我头疼不已,让陛下来听风阁看看。” 小宋子也是有些郁闷,张侍君头疼不去找太医,找陛下有什么用。但他不敢多问,应过声后匆匆跑出了听风阁。 正如张穆予所想,此时未央宫正笑声不断,殿内两人交谈甚欢。 枫妄卿也得知了少年名为祁舒鹤,家世平平父母皆是教书人,唯有一个哥哥在朝中做了一个小官勉强支撑家用。 而他就是选秀之时枫妄卿挑着顺眼的那几人其一。 “哥哥说陛下一上位便整顿了朝堂,许多贪污之事皆被重罚。”祁舒鹤那双透亮的眸子始终看着枫妄卿,他温声细语,语气中满是崇拜:“不过一月百姓的生活皆有起色,流离失所的人数骤减,偷窃抢劫之事也发生甚少。臣与哥哥皆认为,陛下是玄安明君,是值得追随一生的人。” 枫妄卿愣是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倒不是她有多么贤明,而是先帝从来只关心自己的位置坐不坐的稳,官宦贪污百姓贫苦他一律无视。 她总是钻狗洞溜出宫,她对宫外人世百姓的生活比先帝更加了解。 自从枫皇后去世,她更知百姓之苦,因为她是真正挨过冻受过怕的人。 皇宫里的人冬日就加碳加衣,夏日就取冰纳凉,哪里管百姓活不活的下去。 “前朝有哥哥为陛下效力,我不如哥哥那般聪慧,于是便来选秀...”那双湿润的眸子亮了亮:“不曾想,倒真的入了宫能服侍陛下。” 枫妄卿失笑,这兄弟俩一个前朝一个后宫,倒真是“追随了一生”。 “启禀陛下,未央宫门外有个小太监传话,说是听风阁那位侍君头疼,想让陛下前去看看。” 枫妄卿闻言,下意识就看了祁舒鹤一眼,少年眸光湿润,似是强撑着一抹笑意:“张侍君头疼,陛下就去看看吧,臣没关系的。” 语落,少年便轻轻垂下眸子,柔声道:“陛下能陪臣用午膳,臣已经很高兴了。” 第13章 贴心的祁舒鹤 枫妄卿看着眼前少年乖巧隐忍的模样只觉得心软不已,她到底还是个阅历不多的少女,立刻拍了拍祁舒鹤的肩膀轻声哄道:“朕既然是来陪你用膳的,没用完膳怎么能走呢。” 见祁舒鹤眸光一亮,她也是勾了勾唇,又转头对景逸开口:“你派人请个太医去听风阁看看。” 祁舒鹤似是有些担心,开口的同时又往枫妄卿的碗里夹了一道菜:“陛下,张侍君真的不要紧吗。”顿了顿,那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侍君说是想让陛下去看看他,陛下不去侍君的头疼怎么办。” “舒鹤,你真是太善良了。”枫妄卿微微感叹道,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染上一丝疑惑:“他头疼不去找太医,找朕作甚?” 祁舒鹤淡淡一笑:“臣也不知道。” 枫妄卿也没多想,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口凉拌竹笋,原汁原味的竹香在嘴中溢开,微酸的口感令人食指大动,枫妄卿没忍住赞叹出声:“好独特的味道。” “这是臣在清晨时摘取的挂露幼笋,清蒸了两个时辰。臣还听闻陛下喜酸,便私自往里面加了点醋。”祁舒鹤笑着解释道,见枫妄卿一脸赞赏的看着他,便红着脸轻声开口:“陛下喜欢就好。” 枫妄卿突然想起了上午喝的那杯西湖龙井,明明是宫的常见的茶叶,却格外沁人心脾。 而祁舒鹤似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又柔声解释道:“臣刚入宫时,御花园里的雪还未消融,臣便取了一些花瓣上的雪保存在未央宫内,想留着给陛下泡茶喝。” 枫妄卿似是有些呆愣了,即便有些歉意的说道:“你为朕做这么多,朕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祁舒鹤闻言微微一笑,好看的面颊上满是温柔,他直直的看着枫妄卿的眼睛,轻声开口:“照顾陛下是臣分内的事,陛下不必感到歉意。” 他牵过枫妄卿微凉的手,小心翼翼的捂在了怀中:“陛下若是想感谢臣,便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臣忧心了才是。” 看着少年微红的耳根,枫妄卿突然就理解狗先帝为何沉迷美色了,也突然理解他为何对宠妃言听计从,那叫一个百依百顺。 感受着少年胸膛温热的体温,枫妄卿没忍住微微红了脸,即便抽回了手又端起了碗筷,低声回道:“朕知道了。” 两人皆是羞的只记得往碗里夹菜,彼此这份心照不宣的沉默在此时显得更加暧昧,枫妄卿偷偷用余光扫了一眼祁舒鹤,才发现他一直在看她。 “好看吗?”枫妄卿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祁舒鹤也是一愣,即便偷偷将目光移开,小声道:“...好看。”一顿,似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准确,又认认真真的向枫妄卿看了过去,一字一句道:“陛下是臣见过最美的女子。” 枫妄卿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份饱含情意的夸赞,只能干巴巴的开口:“谢谢。” 一旁默默看着两人的小桃没忍住笑出了声,结果被枫妄卿瞪了一眼,又生生憋住了笑:“陛下...” 没想到平日里处理政务雷厉风行的女帝还有这么一面。 真是活久见。 第14章 商议战事 从未央宫用完午膳后枫妄卿便回了养心殿继续批折子,初春的风仍是带着凉意,殿内虽还燃着炭火,可枫妄卿还是打了个喷嚏。 小桃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关上了窗户又抱来了一条毯子:“冬雪虽融,可这温度还是很低,陛下切莫沾染了风寒。” 枫妄卿也不反驳她,默默接过了毯子后又翻起了奏折写下批注:“敌国来势汹汹,朝堂那群无用之人竟只是提议送公主前去和亲!” “国库虽相比先帝时更为充盈,可这时应战实在是会耗费过多国力。”景逸见枫妄卿始终皱着眉,也是轻叹了口气:“陛下,如今眼下结亲,或许是能解燃眉之急。” 枫妄卿闻言脸上郁色更显,她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眸看向景逸:“朕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玄安遇敌时不至于用女人来缓解危机。” 她摇了摇头,眸底满是失落,语气却是坚定不已:“景逸,你去召集朝臣前往御书房商议,此事万不能拖。” 景逸点了点头,立刻快步走出宫殿。 枫妄卿倒吸了一口冷气,缓解了情绪后站起身:“摆驾御书房。” 景逸轻功了得,更何况皇帝有一支专门用来和朝臣传递消息的御言军,很快便将商议的消息传递给了各府。 墨竹萧作为新上任的太尉,自然是要去凑个热闹,还没等到御言军上门,他便骑着马就朝皇宫奔驰而去。 迎面而来的寒风冷冽,可墨竹萧却胸膛滚烫一颗心脏跳的热烈又沉重。 他消息灵通,早已得知敌军来犯边境的事。那小公主深知他善于谋略,定会求助于他。 想到这,他心情好了许,又加快了速度。 “墨太尉。” 墨竹萧侧目而望,身旁的马车布帘被一只骨节分明而又白净的手掀开。墨竹萧看着那人的脸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丞相府的速度倒是很快。” “彼此。”白沐臣温和一笑,无视了墨竹萧眼底的挑衅:“景亲卫一上门告知白府,臣便前来了皇城。” 是了,丞相府权大势大。先帝昏庸无能,玄安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白老丞相决定。那小公主身边的亲卫必然是先去了丞相府。 墨竹萧似笑非笑的收回了目光,撺着缰绳的手指却是紧了紧。 从前白丞相夏将军两家独大,先帝将夏家满门抄斩后又忙着对付起了白家。 白丞相位高权重受朝臣尊敬,不仅如此,还一向谨慎行事叫人抓不到把柄。 这样在朝堂根深蒂固的家族岂能是先帝一朝一夕能打压的。 可先帝一心只想坐稳位置,容不得相权高于皇权。 而在先帝打压白家的同时,还让枫家余党松了一口气,也恰好给了枫溪谷揽权反叛的好机会。 被先帝削弱兵权的枫溪谷又渐渐恢复了权势。 枫妄卿上位,可能就是冥冥中注定的。 墨竹萧垂了垂眸,其实这么些天他已经对那娇滴滴小公主改观了许多,但战事将袭,如今也是考验小公主能力的时候。 “墨太尉愁眉不展,是在担心陛下吗。” 墨竹萧一愣,下意识对白沐臣反驳道:“啰嗦,谁担心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马车里的男人也不恼,墨竹萧只听见他轻笑一声:“你倒不如,去试着相信陛下。”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笑意:“她已经不是只能等着别人庇护的小女孩了。” 第15章 朕当以表率 “众位爱卿免礼。”枫妄卿身坐主位,大致扫了一眼屋内已到场的大臣:“朕已经批阅完了所有奏折,爱卿们好像都提议和亲一事。”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竟分不出那似笑非笑的君王是喜是怒,都在打量着枫妄卿的脸色。 “不知陛下认为此事该怎么解决?” 枫妄卿随声望去,只见墨竹萧冲她挑了挑眉。 她顿时了然,这人是在让她借机施展君威。 枫妄卿即便冷笑一声:“问朕?那朕倒要问你们朕养着你们这群大臣干什么?”一顿,又扬声怒道:“一有战事就和亲!你们以为玄安有几个公主赔?治标不治本的破方法提了又提!你们以为送个公主过去敌国就不出兵了?!” 见皇帝动了怒,大臣纷纷跪成一片:“陛下息怒啊!” “今日此事不解决,朕要你们走不出这个御书房!”枫妄卿扬手用力一拍面前的桌子,吓的跪下的大臣们又是一阵颤抖。 见底下无人敢发言,枫妄卿冷哼一声,又开了口:“朕已决定主动应战,明日之前朕会挑选主将一名副将两位,爱卿们都回府待命吧。” “陛下,臣愿前往边境护我玄安!” 枫妄卿一愣,只见站上前的人看着年纪并不大。她看着眼前略微熟悉的面孔,这才反应了过来:“爱卿可是祁都尉?” 祁舒阳略一抱拳,点了点头。 “好啊。”枫妄卿终于脸上带了些笑意,她站起身走近祁舒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玄安有祁都尉真是大幸。” “臣不敢,保护国家是臣身为武官分内之事。”祁舒阳的一番话让许多大臣羞愧的低下了头,枫妄卿见状也缓和了语气:“好了,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朕理解你们,朕以表率,决定此次跟随大军一同前往边境。” 语音刚落,刚刚还只是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都被吓得磕起了头,连绵不断的磕头声恍若沉石,数数砸在了枫妄卿心头。 “陛下三思啊!” “陛下!战场刀剑无眼啊!” “您尚未有子嗣!请您三思!” 枫妄卿被吵的头有点疼,捏了捏眉心扬声道:“行了,朕心意已决。你们退下吧。” 大臣们也不敢忤逆她,纷纷站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剩下的几个人虽是站起了身但却没有离开。 枫妄卿和他们大眼对小眼,愣是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气氛尴尬的有些微妙。 白沐臣见枫妄卿瞪着吊儿郎当的墨竹萧,没忍住轻笑一声:“陛下和墨太尉倒是关系不错。” “不过是君臣罢了。”枫妄卿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不过一秒又看向了白沐臣,语气温和了许:“代朕向白相问好。” 白沐臣温顺的点了点头,那抹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仍挂在嘴角:“家父年事已高,陛下能免了家父早朝已是大恩。” “你对朝政总有不同的见解,倒像你的父亲。”枫妄卿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她与白沐臣虽年龄相仿,但有时候关于理政她倒不如他。 白沐臣是丞相独子,才识过人礼仪得体。因为白老丞相年老生疾,白沐臣便开始代父上朝。虽然目前暂无官职,但成为未来丞相的几率很大。 她也是皇帝,自然也是忌惮相权独大的。 但倘若,白沐臣成为丞相的同时,又是她的侍君呢? 这样的话,白沐臣的权力自然也属于她。有了丞相稳固自己的皇位,还用担心朝臣谋反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理了理思绪,后宫本来就不是给她儿女情长的,而是为了稳固玄安安稳朝臣。既然如此,她为何不为自己争取个养眼的男人? 想到这,枫妄卿看白沐臣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几分。 第16章 爱卿笑着更好看 “陛下,祁侍臣求见。” 枫妄卿只听见耳旁传来一阵冷哼,她微微一怔,看了一眼不满的墨竹萧后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见祁舒鹤快步走进了屋内,还没等他俯身行礼,一旁的墨竹萧就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不愧是陛下的宠侍啊连御书房都想进就进。” 祁舒鹤垂了垂眸并不搭理他,而是直直的看向枫妄卿:“参见陛下。”一顿,又侧过身朝白沐臣微微一俯身。 白沐臣则是以微笑回礼:“陛下的侍臣果真风度翩翩。” 枫妄卿看了两人一眼,抿了抿唇后柔声开口:“你今日怎么来了御书房?” 祁舒鹤微微叹了口气:“臣听闻陛下要亲自率军前往边境,臣实属牵挂于心。”他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串打着祈福结的珠子,有些试探的递给了枫妄卿:“臣知陛下政务繁忙定是不会再前往后宫,所以想趁陛下还没有起行,将此结赠与陛下。” “你有心了。”枫妄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伸手接过了那串祈福珠:“你如此贴心,你的哥哥也为朕分担了苦恼,待朕返回定要重赏你们。” “臣不需要赏赐,臣只希望陛下平安归来。”祁舒鹤眸底满是担忧,他比枫妄卿要高上许多,虽是垂头看她却仍是谦卑之态,那含着雾气的眼眸惹得枫妄卿心软的一塌糊涂。 但御书房毕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更何况还有白沐臣和墨竹萧干巴巴的站在原地,她再想好好疼爱他一番也只能无济于事。 枫妄卿叹了口气:“朕知你心意,你放心,朕今日会陪你用晚膳,你先回未央宫吧。” 祁舒鹤点了点头,又朝她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哼,上战场拼刀剑的时候送个珠子有什么用?” 枫妄卿无视了墨竹萧的酸言酸语,默默翻了个白眼。 “陛下,此次战事主将可有人选了?”白沐臣留下来本来就是商讨此事的,他虽是一脸正经,唇角却仍挂着柔和的笑意:“若没有,不妨听臣一言。” 枫妄卿见白沐臣似是胸有成竹,她坐下抿了一口茶,挥袖示意他入座后立刻洗耳恭听:“爱卿直说便是。” “夏家虽被满门抄斩,但经父亲与朝臣力保,夏老将军与少将军只是被流放处理。”白沐臣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他在叹如日中天家族的瞬衰,也在叹帝王的无情:“他们被流放的地方甚远,但恰好在去边境的路途中。” 枫妄卿挑了挑眉:“爱卿的意思是?” 白沐臣明白她已知晓其意,便了然的点了点头:“是的,夏家武官世家,少将军也跟随夏老将军身经数战,论经验论武力,少将军都是最佳人选。” 白沐臣分析的确实有理,而这也是枫妄卿心中所想的。 “爱卿有所不知,朕一直心系夏家,上位后便下旨调其回京。”枫妄卿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朕得知,夏老将军已经身死流放之地,少将军也不知所踪。” 白沐臣唇角笑容一僵:“如此。” 他眼看着就失落了下来,枫妄卿倒是少见他这般模样,便出声安慰道:“朕知你与夏锦晟两人从小为玩伴,但他武功高强脾气又倔,在外自是不会吃亏。” 确实没有吃亏,枫妄卿想着。 夏锦晟在她后宫里被她好生供养着呢。 见白沐臣仍是皱着眉,枫妄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卿放心,此次战事朕已然有有人选。” 语落,她伸手抚平了他的皱着的眉,在他诧异之间又轻笑道:“爱卿,笑着会更好看。” 第17章 气急败坏的墨竹萧 枫妄卿倒也没想到只是碰了一下白沐臣的眉间,他的脸就唰的红了。 白沐臣如他的姓氏,皮肤白皙不已,脸上带一点红色就会显得格外明显。就连耳根也微微泛着绯红。 一旁的墨竹萧被无视了许久本就暴躁不已,见两人氛围微妙,更气不打一处来:“墨府还有要事处理,臣先告退了。” 他又不能拿那小公主怎么样。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白沐臣眼下也是脸红的不敢单独和枫妄卿共处一室,朝她俯身行了一礼后也跟着墨竹萧匆匆离开了御书房。 枫妄卿挑了挑眉,放松的向椅背一靠,不禁拿出那祈福珠又开始细细把玩。 手中的珠子润泽如玉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微光泽。珠身还残留着着一丝余温,可见其主人小心翼翼护在怀中,珍惜不已。 她本来是想拒绝的,她有武功傍身骑术也是一流,更有亲卫贴身保护。 一串珠子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可是当她看见那湿润的眸子内饱含期待,就连捧着珠子的手也是试探着伸出,拒绝的言辞便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了口。 少年虔诚又庄重的爱意总是藏在着那双清透的眼睛里。 令人心生怜惜。 枫妄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也是将珠子收进了怀中。 要是丢了,她感觉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眸会委屈的掉眼泪。 她可不会哄人。 枫妄卿站起身朝殿外迈开了腿,她理政时喜静,可此时耳边没有小桃叽叽喳喳的声音却也让她有点不习惯。 小桃虽然可以在御书房侍墨。但她一听见大臣们议政她就犯困,枫妄卿看着她时不时垂头快要昏厥的样子也是忍不住想笑。干脆让她自己出去放松放松。 而此时一前一后已经快要走出城门的二人却是一路无话。 两人静默走着,墨竹萧的马和接白沐臣的马车就在不远处。 白沐臣见墨竹萧黑着一张脸不免有些不解,但奈何那人气的一直往前冲,他只能加快了步子试图与墨竹萧搭话:“墨太尉?” 墨竹萧撇了他一眼,不语。 见白沐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墨竹萧没忍住皱了皱眉,似是有些抱怨的开了口:“今日商讨,那小公主居然没有问我的意见!” “商讨的是战事。”白沐臣了然的挑了挑眉:“墨太尉虽挂了个武官的官职,却也不曾上过战场,陛下可能觉得太尉只会纸上谈兵。” 墨竹萧一噎,又怒气冲冲的开了口:“她居然让一个侍臣进御书房!真是不像话!” 白沐臣不以为然:“祁侍臣受宠,说不定还能进陛下的寝宫。” 话语间虽是漫不经心,却一针见血的让墨竹萧炸了毛。 他飞身跃上马,却一时烦躁的忘了怎么骑马。白沐臣见他骑着马原地打转,有些茫然向身旁的马夫开口问道:“墨太尉这是怎么了?” 那马夫抬头看了一眼,即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少爷,俺家娶媳妇那天俺也是这样,光顾着乐了,哪里还会骑马啊。” 白沐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即便弯腰上了马车。 还以为墨太尉是喜欢陛下在吃祁侍臣的醋呢,原来是快大婚了。 看来回府要备贺礼送去墨府了 白沐臣有些自责的叹了口气,他怎么能把墨太尉想成一个妄图染指陛下的混蛋呢。 真是对不住墨太尉。 第18章 吐露心声 经过这么多天枫妄卿安排在张穆予身边眼线的观察,枫妄卿已经十拿九稳的确定了这位清高自傲的张侍君就是夏锦晟。 此时的“张穆予”看见枫妄卿走进听风阁不禁愣了两秒,但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淡淡开口:“臣恭迎陛下。” 语落,便低下头不再搭理她。 枫妄卿看着眼前只顾着垂眸看书的人不免起了坏心思,于是又凑近了他一些:“张侍君~” 少女的香甜气息萦绕在鼻间,轻挑的尾音像小猫的爪子勾挠他的心。夏锦晟呼吸一乱,抬眸扫了她一眼,面上却不显情绪:“怎么了陛下。” “你书拿反了哦~” 夏锦晟目光微颤,立刻又看向了手中的书。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些正的不能再正的字时,一时却被气笑了:“陛下不要拿微臣说笑了。” 枫妄卿也不急着反驳他,只是细细的看着那张已经有些略微陌生的脸庞默不作声。 岁月冲淡了他脸上的懵懂,儿时青涩的脸庞现在已是生的英俊无比。 从前就带有一丝凶狠的眸子经历岁月磨难之后反倒多了几分淡然。而在看见她之后,那双眼睛又多了分令人看不透的情绪。 是恨吗? 可又不像恨。 像是一种压抑的感情涌然而出,却又只是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捕捉。 “朕派人找了你很久...” 夏锦晟一愣,即便不知所云的看向她,似是想从她脸上的表情来捕捉到她说这句话的意图。 然而枫妄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认真的回望着他:“朕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说通张刺史并来选秀的,但朕知道,你不会伤害朕。” 夏锦晟嘴唇张了张,像是心里在做很大的斗争,可最终也只是认命般的闭上眼眸不再看她。 “夏锦晟。” 枫妄卿红着眼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他听见她委屈的声音后心狠狠一颤,身体便像不受控制一般的靠近了她。 被夏锦晟拥到怀里的那一瞬,她压抑了多年的委屈瞬间如洪水决堤般涌泻而出,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从她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后体力不支的昏倒,到醒来后迷茫不已的寻找他的身影。 再到后来的十年不见。 枫妄卿从未向别人开口提他的事,可最后一次相见他眼底那抹恨意却让她一直牢记在脑海里。 “夏锦晟,不是我。” 十年前他颤抖着问出的问题,现在她才明白了她的回答对他有多么重要。 帝王那所谓的衡权之术让他的家人尽数离开他身边。 她的回答可能就是支撑着夏锦晟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夏锦晟温柔的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手下的动作像是在呵护一朵极其脆弱的娇花。 视线被眼泪模糊,枫妄卿只听见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卿卿,我知道。” 夏锦晟见她抽抽噎噎了半天情绪才平缓了下来,更是心疼了几分。 “你自小活的没心没肺,总让人以为你是活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公主。” 夏锦晟的大掌轻轻拍着她的背,他似是回想到了儿时女孩俏皮生动的脸庞,眉眼不禁又柔软了几分。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是在明争暗斗与冷嘲热讽的环境中长大才会选择没心没肺。”夏锦晟眼眸微微一抬:“慕路那个狗东西,把我与父亲流放后还多次派人来刺杀我们。” “是枫叔叔一直派人保护我们。”他揉了揉怀中的少女的脑袋,轻笑一声:“他说某个小公主晚上做梦都在念我的名字,说是放心不下我,于是便派兵来保护我。” 第19章 为卿卿而战是我的荣幸 枫妄卿也是呆愣了一秒,她确实有段时间一直做梦梦到夏锦晟死于非命尸首荒野,她总是被吓的泪眼朦胧的醒过来。 梦里那些不安的呓语被枫溪谷听在耳里,也记在了心里。 她心一暖,勾唇笑了笑。 夏锦晟见她情绪平缓下来,也是松了一口气:“流放之时我一直懊恼当年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他顿了顿,看向少女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眸,没忍住凑上前与她对上鼻尖。 “我怎么可能会恨你。” 他又放轻了语气:“我怎么舍得会恨你。” 语落,他轻轻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只是触及一秒,又立刻离开。 虽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是小心翼翼又虔诚不已。 枫妄卿也是被吓了一小跳,撇着眉瞪了他一眼:“好你个夏锦晟。” 她也没和他计较,理了理思绪后又仰起脑袋问道:“那你怎么会进宫选秀呢?” “父亲去世后我一人来到京城,碰巧偶遇张刺史被绑架,我便出手救了他。”夏锦晟捏了捏她软滑细腻的小手:“张刺史见我漂泊在外就好心收留了我入其府邸。” “时隔多年,我一直想再见见你。” 夏锦晟垂了垂眸:“哪知再得知你的消息,竟是新上位的小女帝要选秀。张穆予的名字在选秀名单上,他一心在朝堂不愿入后宫,我便心甘情愿的代替他来了。”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竟是如此。” “我本是想远远的看你一眼便好。”夏锦晟有些埋怨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倒是别扭了起来:“哪知你对张穆予那么感兴趣,竟然还让他进了你的后宫。” 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抽回了他掌心的小手,无语的瞥了他一眼:“还不是朕眼尖,看到了你这张脸。” 夏锦晟本是笑着看着她,但一想起之前她被拐到别人宫里的事脸就垮了下来。 “我不好看吗?” 枫妄卿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愣了愣神:“好看,怎么了?” 他又好笑又好气的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似是惩罚一般的又捏了捏,嘴角虽勾着,眼神却是凉飕飕的:“花心的小女帝,好看还留不住你的心。” 枫妄卿也想起来了自己放他鸽子的事,讪笑着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略微心虚的解释道:“朕...雨露均沾嘛。” 好一个雨露均沾。 夏锦晟拿她没办法,只能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算是撒气了。 “夏锦晟,边境敌国来犯,我想令你做主将。”枫妄卿认真的坐直了身子,目光坚定道:“你能征善战,又深懂军事谋略,我自是不能让你在后宫虚度未来光阴。” 夏锦晟简直就是为战场而生。 在她的记忆中,那骑在马上的少年神采飞扬,跟随父亲身经数战,十三岁时就被封了车骑将军。 此后将军府不仅有身经百战受人尊敬的夏老将军,还有一个能谋善战年少有为的少将军。 只是后来... 枫妄卿叹了一口气,不愿再回忆之后的事。 夏锦晟自知她是想到了以前的事,安慰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眸底染上一抹笑意:“卿卿请求,我自是愿意的。” 见少女眸一亮,他眼中笑意更甚。 “为卿卿而战,是我的荣幸。” 第20章 臣好想念陛下 夏锦晟愿意做主将,枫妄卿便高兴不已的连夜给他封了官位“请”出了后宫。 怕有不服她的大臣拿夏锦晟罪臣之兄的身份做文章,枫妄卿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小惊喜,还卖关子的说是明日上朝才能告诉他。 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已是深夜,有些疲惫的枫妄卿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闭上眼睛就准备进入梦乡。 然而快要睡着时眼皮一跳,她又猛然一坐起。 好像忘了什么事? 想起白日在御书房里随口许下的承诺,枫妄卿懊恼的一拍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小桃!” 她怎么把祁舒鹤给忘了! 小桃正倚靠着房门睡的正香,被枫妄卿这么一唤,下意识的擦了一下嘴边不存在的口水,迷迷糊糊抬腿就冲进了屋内:“怎么了陛下!奴婢没睡!” 枫妄卿没忍住笑出了声,下榻穿上鞋子后接过了一旁宫女递来的外衣,随手便披在了身上:“摆驾未央宫。” 小桃被她的话给吓醒了,似是不敢相信般的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摆驾未央宫?” 这个时候了侍君怕不是早睡了吧? 她一脸迷茫的想着,却不料枫妄卿笑着伸手就往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嘣:“你什么时候耳朵有问题了?还是笨到听不懂朕的话?” 小桃哎呦惨叫一声,哀怨的看了一眼一旁也在憋笑的宫女,捂着额头便哭丧着脸跑去吩咐龙辇了。 枫妄卿似是有些疑惑,偏过头看向一边的梨儿开口问道:“小桃是朕的御前大宫女,她怎么去守夜了?” “回陛下的话,今儿个守夜的宫女闹了肚子,桃姑姑说是顺手帮了她的忙呢。” “这样。”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开口吩咐道:“这几天你多注意这个宫女的动向。” 梨儿点头应了声,抬眸见殿前的龙辇已经备好,便欠了欠身子退至一旁。 她是陪寝掌灯宫女,只能待在陛下的寝宫,并不像小桃那么自由。 小桃与陛下感情深厚,陛下也没有把其当侍女看。她们自是不能跟小桃比较,任是谁见了小桃都得尊称一句桃姑姑。 梨儿抬眸扫了一眼窗外龙辇旁打着哈欠的小桃,面上染上一抹不甘。 迟早有一天她会代替小桃的位置。 ... 枫妄卿哪里知道身边的宫女心里有这么多内心戏,随口又吩咐了几句话后,便抬腿走出了寝殿。 小桃见枫妄卿打了个哈欠,便边扶着她上龙辇边开口讲起了笑话。枫妄卿被她逗的也是渐渐没了困意,时间也被小桃嘴里一个又一个笑话给打发了。 没过多久龙辇便停了下来,枫妄卿看着眼前还亮着微弱烛光的偏殿不禁一怔,连忙下了龙辇便赶入殿中。 只见屋内堪堪点了几盏烛灯,闭着眼睛的少年趴在桌案上,面前还摆了几道已经凉透了的菜。 微弱的烛光斜照在祁舒鹤的脸上,显得他的五官又柔和了几分。枫妄卿放轻了步伐走近他,她垂眸看向桌子,才发现桌上摆的全是自己喜欢的菜。 祁舒鹤似是睡眠较浅,枫妄卿的手还未碰上他的脸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陛下?” 枫妄卿还没来得及使坏的手僵在空中,正欲收回手,却被祁舒鹤握住了手腕往怀中一带:“臣等陛下许久了。” 少年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粘糯。 “臣好想念陛下。” 第21章 留夜未央宫 见祁舒鹤还想继续贴近,枫妄卿脸一热,半是挣扎的起了身。他眼眸微眯,握住她的手腕又将身子凑了过去:“陛下...” 枫妄卿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下意识的向后一躲,慌张之下又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屏风。 她吃痛的轻呼一声,祁舒鹤见状立刻蹲在她的身旁,皱着眉毛轻轻掀起她的袖子就要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枫妄卿有些恍惚,目光呆愣的看向了祁舒鹤,借着烛光才发现他的脸上带着醉意。 “你...喝酒了?”枫妄卿的目光黏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当手指划过那白皙的皮肤才发觉他身上滚烫不已。 祁舒鹤看见枫妄卿手臂撞上屏风的那一刻惊的醉意都消了大半,他抿了抿唇,看着她被微微擦伤而泛红的皮肤,垂眸收敛了眸底的情绪:“陛下...疼吗。” “不疼。”枫妄卿朝他勾了勾唇,似是在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见她抽回了手,祁舒鹤也只是淡淡一笑,又细心的伸手将她的袖子上的褶皱给轻轻抚平。 动作温柔细致又小心翼翼。 祁舒鹤担心枫妄卿因为光线微弱而摔伤,垂着眸起身又点了几盏烛灯,宫殿里立刻便亮堂了几分。 “菜都凉了。”枫妄卿满脸可惜的看着桌上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她微微叹了口气,还不等祁舒鹤开口便心虚的解释道:“朕处理政务过久,所以没来陪你用晚膳。” 祁舒鹤轻声一笑,眸底满是温柔:“可陛下还是来了不是吗。”语毕,俯身在她的侧脸落下一吻。 似是感受到了她局促不安的情绪,祁舒鹤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开口:“陛下能记得臣,臣已经很满足了。” 枫妄卿羞的咬了咬唇,喝了酒的祁舒鹤是真的大胆了很多。 以前都是她摸他的头的! 祁舒鹤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笑着俯下身:“陛下可以摸回来。” “不...不用。”枫妄卿撇了撇嘴,手指撺紧了衣袖,她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朕不是小孩,才没这么斤斤计较。” 祁舒鹤也不戳穿她,只是纵容的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时候不早了,陛下今夜歇在未央宫吗?” 他似是并不想听到拒绝的话,那双含着雾气的眸子满是期待的望向了她。 枫妄卿犹豫的皱了皱眉,她毕竟还没有招幸过侍君,也未曾在哪位侍君的宫里留宿。 祁舒鹤眸底闪过一抹深意,又笑着开了口:“陛下可以歇在未央宫主殿,主殿还没有住人不是吗?” 目光对上那双满是希冀的眸子,枫妄卿看的心软不已,心理防线立刻降低了许多。 祁舒鹤见她有些动摇,眸底笑意更深,语气便染上了几分诱哄:“如今夜深了,陛下明日还要早朝,臣的未央宫离金銮殿更近一点,也能让陛下多休息一会。” 祁舒鹤的话有理有据,听的她也是一愣一愣的,一时也没察觉有什么问题。 眼前的少年看着单纯不已,那一脸担忧似是真的在为她能多睡一会而考虑。 枫妄卿眸一抬,她可是皇帝,哪怕是今夜宠幸了他也很正常不是吗? “那朕便留下了。”枫妄卿抿了抿唇,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两声。 她话音刚落,祁舒鹤眸一亮,眼看着就欣喜了许多。那好看的脸庞笑意满满,烛火的光斜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晃眼,明媚如春风,看的枫妄卿心神也是跟着一荡漾。 两目相望,她在那清透的眼眸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少年含情脉脉的眼神无时无刻都在诉说着他的感情。 祁舒鹤笑着伸手挠了挠她的掌心,用着仍是那诱哄的语气柔声开了口:“陛下...今夜定要来臣的梦里。” 枫妄卿感觉魂都要被他勾了去,咽了咽口水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明君,是迫不得已才睡这的,并不是贪图美色。 绝对不是! 第22章 试图顶嘴 枫妄卿最后被祁舒鹤哄着睡在了未央宫,祁舒鹤自知她不会跟他同寝,便选择让出了自己的床榻。 总好过她跑去正殿睡。 这让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 枫妄卿不久之后就要前征战场,他自然是万分珍惜此刻与枫妄卿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祁舒鹤就这么在一旁撑着脑袋看了枫妄卿一宿。 她或许是真的累了,闭上眼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祁舒鹤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连她闭着眼轻声呢喃细语的模样也想刻进脑海里。 在睡梦中的枫妄卿卸下了防备,时不时扑闪的睫毛好像在挠他的心。祁舒鹤不敢打扰她,只是用目光描摹着她的五官。 没有平日的威严和防备,此刻她的一句喃喃呓语都让他觉得万分可爱。 他迟早会让她清醒着的时候也能肆无忌惮对他展现出这样的一面。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祁舒鹤一夜未眠。 ... 枫妄卿留宿未央宫的事一下子就传遍了后宫,还没被她正眼看过的侍君纷纷也是着急了起来。 祁舒鹤一下子就成为了所有侍君的眼中钉。 未央宫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后来每天都有侍君往未央宫跑,他们都向祁舒鹤请教获宠秘籍。 祁舒鹤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众人的标杆。 而此时皱着眉坐在龙椅上的枫妄卿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这墨竹萧的脸怎么这么臭? 是对她刚刚说的话有意见? 想到这,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不免也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墨爱卿这副表情是对朕不满吗?” 下面站着的大臣们闻言纷纷看向墨竹萧,而他只是挑了挑眉也不回答她。 枫妄卿不满的伸手一拍龙椅,大臣们只觉得身上顿时就流出了冷汗。 两人目光对峙好像闪着火焰,看得大臣们胆战心惊,都低下头不敢继续看戏。 “墨太尉...你就回答陛下吧。” 墨竹萧身边的大臣生怕枫妄卿发怒牵连到他,立刻小声央求道:“微臣上有老下有小,您就可怜可怜微臣。” 见身边的大臣都纷纷点头表示赞成,墨竹萧有些无奈,但终于是开了口:“启禀陛下,恕微臣难以从命——”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人掐了一把。 墨竹萧难以置信的回头一看,只见白沐臣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又立刻向前一步恭敬的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墨太尉是想说陛下操劳国事已久,应当好好休息,请陛下务必以龙体为重。” 墨竹萧一愣,他是想说这件事吗? “哦?是吗墨爱卿?”枫妄卿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看着墨竹萧,那人被她微恼的眼神一瞥,这才消停了一会儿。 墨竹萧将眸底的醋意收敛的干干净净,含糊的低声回答:“是的陛下。” 枫妄卿闻言干笑两声,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她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那便感谢墨爱卿关心了。” “今日早朝朕还有重要一事要宣布,关于战事将领,朕决定命祁舒阳,林柌为副将。” 枫妄卿前面的铺垫就是为了强调此事,见墨竹萧顺着台阶下了便没继续搭理他。她轻轻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大臣,扬声开口:“爱卿们可有异议?” “陛下...那主将...” “爱卿问的好。”枫妄卿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就等着这个问题呢。 她立刻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长袖一挥:“召夏将军进殿!” 第23章 袒护夏锦晟 话音刚落,金銮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那一袭白衣的男人阔步向前,动作间气势凌人,他剑眉微挑,恭敬的朝枫妄卿俯身抱拳:“臣夏锦晟,参见陛下。” 众人皆是被这一幕搞得一头雾水。 这不是被流放的少将军吗? 正如枫妄卿所料,果真有别有用心的大臣拿夏锦晟的身世做文章,那人忽的就一跪下,朝枫妄卿的方向狠狠磕下三下了脑袋:“陛下!夏氏已是戴罪庶人!陛下万不可留此人在朝堂啊!!” 枫妄卿眸底闪过一抹凌厉,她很快便隐去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像是有些不解的开了口:“这位爱卿何出此言?” 那人见她似是被说动了,有些得意忘形的抬了头,不以为然的声音又放大了一些:“陛下有所不知啊!先帝查出夏氏有叛乱之嫌!陛下怎能派遣此人出战呢?陛下不担心他对当年之事心怀怨气从而又发起叛乱吗?请陛下把他赐死啊!” 她目光又冷了几分:“这样啊...”枫妄卿有些嘲讽的笑了一笑,坐回了龙椅等着他的下文。 见她没有反驳那人的话,下面的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了紧握双拳的夏锦晟。 夏锦晟此时已经不再像刚进门时候的盛气凌人,他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低沉的气压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惹得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墨竹萧此刻也是叹了口气,欣赏夏锦晟才能的他不免也为其而感到惋惜。 就当众人以为夏锦晟结局已定,枫妄卿冷不丁的就开了口:“来人,拖出去斩了。” 那正暗自得意的大臣还挑衅的看了一眼夏锦晟,哪知下一秒自己就被枫妄卿的亲卫架了起来朝外毫不留情的拖去。 那人用力的挣扎了两下,因动作过大反而晃掉了头上的官帽。他使劲蹬着脚,嘴里还不服气的放声嚷嚷:“你们搞错了!放开我!!” 枫妄卿伸手打了个手势,那些亲卫立刻便松了手退至一旁,那还在挣扎的大臣没有了支撑,一下子就朝后一摔,嘴里惨叫一声,显得狼狈不已。 略显肥胖的身体蠕动了半天才爬了起来,那大臣气的给一旁的亲卫就是一脚,那亲卫训练有素,一声不吭的朝后走了一步也并不还手。 没有枫妄卿的吩咐他们就不会行动。 平日虽是景逸看管他们,但他们日日看着忠诚不已的景逸,便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枫妄卿似是被那大臣动粗的行为激怒了,她用力一拍龙椅,猛的一站起身来快步向前就将那大臣一脚踢翻在地。 再一次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大臣也是一脸懵逼,刚想开口骂咧才发现是枫妄卿动的脚,便硬生生的将粗话憋了回去。 “随口诋毁朕亲封的将军,大罪。”枫妄卿声音凌厉,浑身散发着天子的威压,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冷的没有一丝情绪,她又是冷笑一声:“朝朕的亲卫动手,罪加一等。” 那大臣这才感觉自己项上人头不保,立刻慌张的朝枫妄卿的脚边跪爬了过去:“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再也不敢了!” 枫妄卿此时火气还在头上,嫌恶的抬腿狠狠给了那张肥脸一脚。那一脚用了十成力,直接将人踹到了墙上。 此时殿内所有的大臣都跪了下去,却无一人开口相劝。 天子施压,谁还敢站着看戏,谁又敢不要命的冲到枪口跟前。 枫妄卿终是冷静了下来,她声音温和了许多,听上去却叫人不寒而栗。她微微勾了勾唇:“爱卿犯了两个很大的错误。” 还不等那人缓过来,她又是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纤纤玉指:“朕不喜欢别人在朕的面前提先帝。” 她的声音又放大了一些,似是警告也亦是施威:“朕也不喜欢别人教朕做事!” “既然是爱卿提议赐死朕的爱将。”枫妄卿笑得眉眼弯弯,她似是有些可惜,叹了口气:“那朕便只好送爱卿一份大礼了。” 她温柔的掩唇一笑,笑意却不直达眼底:“朕的大礼便是,赐爱卿白绫毒酒刀刃,朕向来宽厚仁慈,爱卿挑个喜欢的便是。” 语落,那抹笑意便瞬间消失在了那张绝美的脸蛋上。 “拖下去,不要脏了众爱卿的眼。” 第24章 还给夏家的公道 那人疯疯癫癫的磕着头喊着饶命,额头碰撞地面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枫妄卿只当看不见,漫不经心的手一挥,亲卫便又上前架住了他,而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拖出了金銮殿。 “朕今日还要宣布一件事。”枫妄卿一步一步的向夏锦晟靠近,直至站定在他身旁才又扬声开了口:“朕已查明,夏家通敌之事是经人污蔑,并不属实。” 枫妄卿又微微向前一步挡住了众人打量夏锦晟的视线,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朕要替先帝还夏家一个公道。” 夏锦晟有猜想过她之前说给他准备的小惊喜,可能是赐婚、封官或者是新府邸。 因为这都是皇帝常用的赏赐路数。 可枫妄卿一个公道二字,让他没忍住红了眼眶。 是啊,对于他来说,对于一直忧国忧民的父亲来说,对于一直忠心耿耿的夏家来说,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公道。 十年前的一道圣旨,让夏家直接背上了通敌的罪名。打了一辈子仗的夏老将军被他一直以来所保护的百姓戳着脊骨痛骂成卖国贼,忧郁而逝。 他一直在想,他们为皇帝卖命、为保护家国浴血驰骋沙场到底换来了什么下场? 仅仅因为皇帝的疑心,他们便换来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世态炎凉撕开了他们的幻想,他不禁怀疑,这个国家真的值得他们用命去守护吗? 枫妄卿那坚定的眼神直接撼动了他一直以来动摇不已的内心。 “夏家满门忠烈,朕决意追封夏老将军为镇国大将军!从今日起重修夏府!全国广贴告示,朕要朕的百姓们清楚,到底是谁一直在守护他们!一直在守护玄安国!” 她的声音响彻金銮殿,没有人反驳她的话,整个殿内安静的有些可怕。 大臣们终于是消化完了刚刚枫妄卿喊出来的话,立刻跪成了一片。 “陛下圣明!!” 声音一齐喊出了这句话后,那些大臣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了夏家的功勋战绩,纷纷表示赞同她的观点。 枫妄卿见着闹哄哄的现场难得一次没有发火,她眉眸间满是笑意,眉眼弯弯的看向了身后的夏锦晟。她眸底亮晶晶的,似是邀功一般的他努了努嘴:“怎么样?这个惊喜夏爱卿喜欢吗?” 夏锦晟嘴唇微颤,那滴眼泪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枫妄卿可没见过眼前要强跟要命似的人掉过眼泪,扎扎实实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掉金豆豆了?” 从前她掉眼泪,夏锦晟还会一边取笑一边安慰道:小公主这么喜欢掉金豆豆,我跟着你是不是要发财? 夏锦晟的眼泪被她抬手抹去,她调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这是太感动啦?” “别哭了夏锦晟。”枫妄卿放柔了声音,像儿时他哄她一般的踮脚摸摸他的脑袋:“你可是朕亲封的主将,这被你的将士们瞧见了,还不得笑话你呢。” 夏锦晟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两个头的小女帝,最后庄重又严肃的朝她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置胸口朝她微微俯身。 是臣服亦是表明决心。 他找到了困扰他多年问题的答案了。 或许这个世界不值得他拿命守护。 但眼前的人一定值得。 第25章 军营一枝花 第二日枫妄卿就决定即刻出发边境,她一身铠甲戎装骑在马上,那双满是意气风发的眸子此刻闪闪发光。 “很兴奋?”夏锦晟没忍住轻笑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柔情。 两人并马出发,身后跟着祁舒阳和林柌,再之后就是浩浩荡荡的军队。 “嗯。”枫妄卿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她开心的点了点头,有些严肃的开了口:“这是朕第一次随军出征,以往只是偷偷站在城墙上望一眼便总觉得好宏伟,如今成为了其中的一员,才发现心境全然不同。” “是什么感觉?” 夏锦晟倒是很好奇她会有什么感受。 枫妄卿垂眸思量片刻,半晌才缓缓启唇:“大抵是有了责任与信念。” 她勾了勾唇角,满是自豪的回眸望了一眼身后浩浩荡荡且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昂首挺胸,没有一丝犹豫的阔步向前。 似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那些人无一不身担责任、心怀信念。 她坐直了身子,认真的补充道:“身担保家卫国的责任,心怀天下抱负的信念。” 夏锦晟愣了愣神,似是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一个帝王的嘴里说出口。 不过这可是枫妄卿。 他了然的挑了挑眉,不管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他都不会意外了。 而那些纷纷抱怨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跟随他们前往战场的士兵,也终于明白了枫妄卿压根不是累赘。 这么些天,枫妄卿压根就没有帝王的架子。虽然没有同住,但是与他们同吃同喝,她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坐在地上和他们分析战场地形,还时不时大声鼓动士气。 连夏锦晟都忍不住感叹道,枫妄卿的军事谋略与步兵思路完全不输他。 甚至她思路新奇,倒是很难让敌人猜到她的想法与下一步动作。 枫妄卿白嫩的脸颊和较为娇小的身材与荒凉的边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像是一片沙漠中开出的一朵娇花,柔弱怯懦,格外惹人怜惜。 可随行几日的士兵纷纷感叹道,什么娇花?应该是一朵霸王花! 你见过单手单挑三个士兵,还轻轻松松把一个壮汉撂倒在地,骑着马神采飞扬的上蹿下蹿的娇花? 枫妄卿被他们打趣却也不恼,只是笑骂着让他们滚去养精蓄锐。 此时将军营已经扎驻完毕,帐内的几人正围着一张地形图展开讨论。 “此地荒芜,水源更为少见,再往前走连草都没有一根,绕后袭敌不得取。”枫妄卿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用关节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朕想着,此处离敌国更为相近,敌军定是想拖延时间,从而消耗我们的粮草和士气。” “臣赞同。”夏锦晟伸手指了指地图上被标记出来的地点:“目前敌方地形占据优势,此地属于玄安,他们断定我们不敢放火进行火攻。” 祁舒阳也是细细打量着地图,抿了抿唇:“臣认为倒不如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再断其后路前后一同包抄。” 枫妄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可。” 她抬眸扫了三人一眼,深思熟虑过后解释道:“这虽是目前最适合玄安进攻的方法,但我们能想到敌方未尝不能想到。他们既已做好准备,那便不会将粮草藏在后方。” 第26章 金蝉脱壳之计 林柌颇为欣赏的看了枫妄卿一眼,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观点:“陛下说的没有错,此时贸然行动反而会正中敌军下怀。”他顿了顿,又是认真开了口:“我们不妨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什么时候进攻是最优选择。” “兵法有曰:存其形,完其势;友不疑,敌不动;巽而上蛊。*1” 夏锦晟挑了挑眉,他顺手从桌上拿出一只地标狠狠的扎在了地图上,又伸手点了点那一处:“我们无友,但敌军却分成了两队,显然是想要包抄我们。” “将军的意思是...”祁舒阳顿时灵光一闪,他从小阅览多种兵书,自然是明白了夏锦晟所说的话。 “没错,金蝉脱壳。” 夏锦晟继续解释道:“我们营地保持不动假装原来的声势,但兵力散布于四周,趁敌军包抄我军时攻击他后方那一支队伍。” 枫妄卿差点没跟上他的思路,脑袋里理了理他刚刚说的话之后得出了结论: 敌军分成了两个队伍想左右包抄他们,但是他们决定就留个营地误导敌军,然后埋伏在四周来个包抄中的包抄。 这几个武将叭叭半天,绕来绕去差点没给她整蒙,枫妄卿也算是理解了他们的意思,叹了口气:“朕觉得可行。” 夏锦晟见她一脸郁闷,便伸手捏捏她的脸,勾了勾唇角:“陛下脑子跟不上了?” 枫妄卿也没有反驳他,她有些失落的垂了垂眸子,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朕只是觉得,表舅从小教我兵法谋略,但不上战场那便都是纸上谈兵,没用的很。” “怎么会呢。”夏锦晟也并不完全是安慰她了,他轻轻握住她略微冰凉的手,试图给她传递他的热量:“当然是有用的。” “以学识为基础,那便是要加以实践。”夏锦晟声音放柔了些,一字一句认真道:“陛下第一次上战场,自然是要慢慢学以致用,如果凡事都需要陛下亲自解决,那我们又是干嘛的呢?” 林柌轻轻扫了眼两人相握的手,便了然的移开了视线。而祁舒阳哪里懂这些儿女情长,接着夏锦晟的话就朝她点了点头:“是啊陛下,夏将军说的没有错。” 话音刚落,祁舒阳又握过她的另一只手,还不明所以的问道:“陛下是太冷了吗?臣也给您暖暖!” 林柌差点眼睛没瞪出来,他一下看看祁舒阳,一下又看看夏锦晟。前者是真的一脸真诚的想给陛下暖手,后者则是脸一黑死死盯着前者的脸。 林柌实在是想救祁舒阳一命,拽过他的手就想往帐篷外面走:“祁副将,微臣有点冷,我们散散步暖暖身子吧。” 祁舒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撇着嘴挣扎了一下:“林副将,我可不冷啊。” “外面不是更冷吗?” “而且咱们帐篷里面不是烧了炭火吗?” 林柌眉毛一挑,差点就撒手不管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没回答他便直接将他扯出了帐篷。 见祁舒阳还想继续开口,林柌忍无可忍的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吧祁副将!” 祁舒阳一脸无辜的望着他,让林柌有火没处发,只能又深呼吸了两口气,咬牙切齿道:“你是真不懂还是个笨蛋。” *1译:保存阵地的原形,造成强大的声势,使友军不怀疑,敌人也不敢贸然进犯,而我却可以隐蔽地击破另一支敌军。——取自《孙子兵法》第二十一记 第27章 两人独处 林柌把祁舒阳拉出去之后,帐篷里便只剩下枫妄卿和夏锦晟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样,待在这里会不会不习惯?” 夏锦晟握住了她的两只手托在嘴边轻轻吹着热气。他动作轻柔,嘴唇还时不时的轻蹭着她的手背,一不注意就会在她的手背上落上一吻。 枫妄卿脸一热,只感觉帐内温度渐渐升高。 枫妄卿不敢与他对视,余光中只感觉有道炽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夏锦晟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又凑近了她一些。那双包着她两只手的大掌松开,夏锦晟又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她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干什么啊夏锦晟。”枫妄卿只感觉脸上传来他的体温,紧接着就有股暖流顺着脸颊流向全身,她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才发现他在运气给她驱寒。 “照顾陛下本就是臣的职责之一。” 见枫妄卿并没有反感他的接触,夏锦晟勾了勾唇便没忍住又靠近了她一些。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饱含挑逗,夏锦晟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枫妄卿通红的耳朵。他喉结微微滚动,在她耳旁低笑一声:“真乖啊...” 他呼出来的热气擦过她的耳朵,让枫妄卿下意识嘤咛一声,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 她被那得意的一声轻笑激的顿时炸了毛,咬牙切齿的抬眸瞪向他:“夏锦晟!” 真是死不正经! 夏锦晟见她炸毛反倒笑得更欢了,嘴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手却不老实的向下移,趁她骂骂咧咧的看向别处时便用力搂住了她的腰。 枫妄卿在他怀里又羞又恼,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帐篷的帘子却被人掀开了。 “报!!” 那士兵见两人抱在一起明显一愣,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红着脸就准备往外跑,可刚转身就想起了林柌的命令,又硬生生转正了身体。 那士兵不敢看夏锦晟,视死如归一般闭着眼大声开口:“将军!林副将说可以开始行动了!请您带队即刻出发!” 夏锦晟闻言淡然的点了点头,面上虽面无表情,搂着枫妄卿的手却不肯松一刻。 “本将军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小士兵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猛的朝夏锦晟一鞠躬就低着头向外跑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难怪林副将不亲自进来找夏将军... 枫妄卿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夏锦晟,她抬手用力推了推夏锦晟,奈何两人力气悬殊,他的身体仍旧是纹丝不动。 “夏锦晟!给朕撒手!” 他撇了撇嘴,一脸无辜的松开了她,似是还有些委屈,软言软语的哄道:“陛下,臣只是担心你受寒...” 枫妄卿才懒得听夏锦晟解释,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从夏锦晟嘴里说出来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想到这,她没忍住又给了夏锦晟一拳,面无表情的抬腿便向外走去。 夏锦晟见她离开,便迈开长腿向枫妄卿追去,哪知她就站在帐篷门口,夏锦晟一时没刹住车便朝她扑了过去。 枫妄卿只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腰身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掌给托住。夏锦晟反应极快的用力一拉便和她换了个位置,下一秒枫妄卿就摔在了他的身上。 第28章 以陛下安危为重 枫妄卿摔的有些蒙,她一脸迷茫的看向身下的夏锦晟,这才发现自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手还支撑在他的胸口。 夏锦晟眸底晦暗不明,身上的少女高高扎起的长发因低头时不时擦过他的脸颊,惹的他心痒不已。 他的大掌仍轻轻搭在枫妄卿的腰上,见她红着脸准备爬起来,便轻轻掐了掐她柔软的腰身,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哑又深沉:“陛下,微臣护驾有功。”他微微一顿,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又低声开了口:“微臣要奖励。” 登徒子!! 枫妄卿直接拍开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冷哼一声后立刻便起了身。见夏锦晟也跟着爬了起来,她在迈开腿之前还不忘泄愤似的给夏锦晟来了一脚。 两人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肩并肩朝林柌和祁舒阳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便组织军队向四周隐藏伏击。”夏锦晟眸光微闪,完全收起了先前调戏枫妄卿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又将目光移至她的身上:“但是我们一定要派人保护陛下。” 枫妄卿一愣,她知道她此刻的安危关乎着玄安上下整个国家,便没有出声制止。 “微臣在方才便已和士兵们做好了沟通,只需将军一声令下。” 林柌做事谨慎且靠谱,众人自然是放心的。 夏锦晟也是略一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已是待装时刻准备出发的士兵,思量了片刻才缓声开了口:“本将军会带一小部分人手留在这里掩人耳目,祁副将带领一半人手去后方伏击,林副将便与陛下带领弓箭手隐藏在四周。” 他又深深看了枫妄卿一眼,板着脸认真交代道:“陛下务必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见他一脸担忧的望着她,枫妄卿不禁挑了挑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心吧夏将军,林副将不是也在朕的身边吗?” 林柌闻言立刻鞠躬朝夏锦晟行了个军礼,像是发誓一般认真的扬声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必然保护好陛下安全。” “那便开始行动。”夏锦晟终是收回了黏在枫妄卿身上的目光,转过身便开始安排人手鼓动士气。 处理军务的夏锦晟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虽眉毛微皱一脸严肃,整个人却神采飞扬好像浑身散发着光彩。他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之间满是大将风度,令人忍不住信服于他。 祁舒阳此刻已经带着人手前往后方,林柌也没有闲着,认真的确定了弓箭手站的位置才看向了枫妄卿:“陛下是第一次来战场,会紧张吗?” 枫妄卿没有一丝犹豫便点了点头,抬眸看着林柌回答道:“会。”她微微一顿,好看的眉眼沾染了一丝笑意:“但朕相信你们,也相信玄安的士兵。” 她虽笑着,语气却是认真不已。 林柌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玄安有陛下当真是大幸。” 语落,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便将她拉上了一个斜坡。 “此处地势利于我们埋伏,陛下躲在这里便好。”林柌也是像夏锦晟一样开始了反复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出来。” 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夏锦晟说过的话:“陛下务必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第29章 敌国皇子封赫 果真如夏锦晟所料,敌军分成两队正是打算左右包抄他们。此时夏锦晟所带的一小部分人手被敌军团团包围,为首的男人笑的一脸得意,他似是胜券在握般的用那双鹰眼上下打量着夏锦晟,最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这不是夏老将军的儿子吗。” 见夏锦晟微微变了脸色,封赫更是猖狂的大笑了起来。那眸底的贪婪之色愈发明显,他细细的看着夏锦晟那张脸,不禁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难怪吾妹对你念念不忘,今日本王便将绑回去做吾妹的男侍。” 夏锦晟冷漠的扫了他一眼,似是嘲讽他一般啧了一声:“痴心妄想。” 还没等封赫从自己的幻想中走出来,夏锦晟立刻挥手发出指令。回过神来,封赫身边的人皆已中箭倒在地上。在周边埋伏着的人马蜂拥而至,一瞬间就扭转了局面。 林柌带领的弓箭手属于远程作战,便在原地等候指令。 两方人马刀剑相向、针锋相对间发出的兵器碰撞的响声从前方传来。枫妄卿只看见那刀光剑影中的男人出剑速度极快,手中紧握的长剑已沾满鲜血。 夏锦晟以一敌十,主将的勇猛也带动了其他士兵,顿时之间士气大涨,气势汹汹间已经杀去了尽数敌军。 封赫见大势已去,便立刻上马带领人手准备撤退。夏锦晟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料到封赫朝着林柌的方向便驾马奔驰而去。 林柌反应极快,立刻吩咐弓箭手即刻朝封赫集中放箭。他没有忘记夏锦晟的嘱托,伸手托住她的腰将她举坐马上,又翻身上了马紧握缰绳,以保护者的姿态将枫妄卿紧紧环至两臂之间。 夏锦晟见她可能有危险不禁一时乱了手脚。却不料身后爬起的敌军士兵拿起手中的剑就准备朝他狠狠刺去。 枫妄卿见状眉毛一挑,抢过一旁弓箭手的弓箭便对着那方向猛的一拉弦,箭如霹雳般飞快射去,直中那人的心脏。 女孩高高扎起的长发随风飘扬,她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刀光剑影。夏锦晟深深看了她一眼,深呼一口气后加快了杀敌的速度。 “好箭。”林柌不禁轻声感叹出声,他看着怀中已然收起弓箭的枫妄卿微微一怔,似透过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封赫显然已经看见了坐在马上的林柌和枫妄卿,他灵活的躲过了几只箭,用贪婪的神色毫不收敛的打量着枫妄卿,又是发出一声赞叹声:“绝色啊...” “这仗输了本王也要把这小美人带回国好好疼爱一番。” 封赫加快了架马的速度,像看猎物一般死死盯着枫妄卿。而那赤裸裸的目光显然引起了她的不满,枫妄卿握着弓箭的手微微颤抖,咬着牙就直接抓着一支箭朝他扔去。 见箭是偏着飞的,封赫都不屑去躲开,任凭那只箭擦着他的脸边飞过。还挑衅一般的朝枫妄卿眯了眯眼:“小美人,这样是为了给本王增加情趣吗?” “让本王更加想疼爱你了。” 第30章 破筋散 封赫那露骨挑逗的话倒意外的没有惹恼枫妄卿。林柌才见过她令人惊叹的箭术,不禁有些诧异那支飞偏的箭。他皱了皱眉,还是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保护怀里的人。 封赫的马逐渐靠近,夏锦晟看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追赶在后的祁舒阳也是紧张不已。 哪知枫妄卿倒是云淡风轻的扔掉了手中的弓箭,还不忘安抚性的拍了拍了林柌紧绷的手。她挑了挑眉,嘴中小声的倒数道:“三,二,一....” 下一秒,封赫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一脸茫然的从马上摔了下去。 众人:“....???” 林柌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抬头看看仍是一脸懵的封赫,又低头看看怀中笑的正欢的枫妄卿,仍旧是没缓过神来。 此时祁舒阳也赶了过来,他手一挥,边上的人便将封赫押住。他有些着急翻身下了马,脸带歉意的单膝跪下请罪:“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朕没事。”枫妄卿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似是十分开心:“这场仗不管打没打赢,先把这玩意儿押回去,让封霏国出钱赎回去。” 她看着地上的封赫是越来越满意,国库紧张的事不就这么解决了吗? 真是个贵人啊。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即便翻身下马冲封赫扬起一抹友善的笑意:“那便请封二皇子跟我们回一趟玄安了。” ... 待回到营帐,众人仍然在一脸费解的思考着那支并没有射中封赫的箭。枫妄卿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放置桌上,她轻笑一声,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开口解释道:“这是破筋散,墨太尉给朕的。” 还记得出征前一天早朝刚结束,墨竹萧就急忙赶到御书房找她,又别别扭扭的给她递来一包药粉。说是他亲自调制,距离敌人一尺距离时使用便可以使敌人筋骨瞬间无力,药效是软骨散的十倍。 她那时才想起他医术惊人,随意调制的药品和毒药都在玄安值千金。 “情况紧急,封赫身手敏捷定然能躲过对准他的箭。”枫妄卿垂了垂眸,收起了桌上那包破筋散。她眸底划过一抹笑意,语气却是凉飕飕的:“于是朕便装成被他调戏的恼羞成怒的模样,故意偏了半尺的距离朝他假装顺手扔了一支箭。” 看似顺手,实则是枫妄卿估算过多种可能算出来的距离。 所以封赫不管是躲还是不多躲,都会在她的可控距离之内。封赫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直接被枫妄卿的假动作骗的连裤子都不剩一条,还搭上了自己国家的银两。 “原来如此。”夏锦晟现在回想起那场面仍是觉得有惊无险,他暗自松了口气,语气却仍是严肃不已:“下次遇到这种情况,陛下应该驾马就跑,不该如此冒险。” 林柌也是很赞同他的话,默默点了点头,难得的用略微斥责的语气朝枫妄卿开了口:“夏将军说的没有错,陛下此次确实过于冒险了。” 祁舒阳见枫妄卿憋屈的撇了撇嘴,便坚决的选择站在了她那一边,并且朝她投过去一个信任的眼神:“臣觉得陛下做的很——” 话还没说完,两道如同刀刃一般的目光瞬间朝他刮去。祁舒阳顿时如梗在喉,干笑两声声音都小了许:“是很冒险...” 枫妄卿:“?” 第31章 暗生的情愫 此时封霏国内传来了战报,二皇子封赫战败被俘于玄安。得知这个消息的太子封沉寒脸一黑,浑身散发着杀意,整个宫殿静默了半晌也没人敢吱声。 封沉寒偏头看向一旁一脸担忧的妹妹,脸色略微缓了缓:“幼晶,玄安那边怎么说?” “玄安那个女帝放消息说是看我们的诚意...”封幼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垂眸咬了咬唇,面上满是不甘:“说让我们拿银钱去赎人...” 那玄安女帝打的一手好算盘,要钱竟也没给个具体的数。他们封霏给多了吃亏,给少了又有失国威。 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夏锦晟的脸,那双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底的倾慕之意被她藏的一干二净。 “玄安军队里不是混进了我们的人吗?怎么没有消息了?”封沉寒若有所思的用指节敲击着杯壁,那张与封赫相似的脸更带有一分英气。正欲开口时,却被窗外飞进来的白鸽给打断。 封幼晶上前取出白鸽爪子里的信条,眸光随即微微一亮。她似是有些兴奋,眉眼弯弯的就朝封沉寒走去:“哥哥,他已经给枫妄卿下了毒呢!说是万无一失!” “好!”封沉寒也是勾了勾唇角,先前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而去。他站起身来一挥长袖:“本王明日便出发至玄安,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赎回来。” 封幼晶哪里肯放过可以见到夏锦晟的好机会,她双手轻轻抓住封沉寒的袖角,低声撒娇道:“哥哥,我也要去!” 见封沉寒皱着眉就准备拒绝,她嘴一撇眼顿时就红了眼眶:“人家保证不会添乱!” 封沉寒向来拿自己的妹妹没有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本王答应你就是了,但玄安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你自己注意分寸。” “知道了。”她顺口答应着,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见到夏锦晟的场景了。 想着想着却不自觉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父王膝下就只有他们三个皇子,皆是后宫里唯一的贵妃所出。她自小娇生惯养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被父母宠着被两个哥哥惯着,去哪都带上她。 当然,除了战场。 她不服气所以偷偷跟着两个哥哥和父王混进了战场,她是有武功在身上的,所以也想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实力。 她英勇不输其他将士,骑着马就往前跑,却被一人夺去了目光。 那意气风发的少年跟在为首的将军身边,目中无人的用不屑的目光看着封霏的军队。她顿时就被激起了怒火,握紧手中的剑就驾马朝他奔去。 他似是有些意外,挑着眉只躲闪不还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朝她身后的军队攻去。 那日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没有那骑在马上神采飞扬的少年耀眼。 敌国将军和小公主之间本应该只有恨。 情窦初开的封幼晶却在心底产生了一丝妙不可言的情愫。 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肆无忌惮的生长着。 第32章 返回京城 这场仗一结束,枫妄卿便立刻启程赶往京城。城门百姓拥堵在侧纷纷朝他们的马匹叩拜。枫妄卿此时还未脱下盔甲,脸上不施一丝粉黛,高高扎起的长发随风飘扬,英姿飒爽间活脱脱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在接到第十个小姑娘一脸娇羞替来的花时,枫妄卿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了。她又不想见美人难过的模样,还是强颜欢笑着接过了一束又一束花。 夏锦晟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一堆小姑娘抢着围在他的马边。但碍于那没有一丝表情的臭脸还是不敢靠的更近,只好红着脸在一旁偷偷打量小声议论着。 林柌虽是满脸笑意,却神情略显落魄,神也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哪里还顾得着回应身边的小姑娘。而祁舒阳受了伤,得到了枫妄卿的批准后早早就回了府,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陛下倒是很受欢迎。”夏锦晟在靠近她之后脸上才有了表情,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不如把这些小美人收进后宫,让她们天天看着陛下?” 枫妄卿差点没被花给淹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对花不过敏。 没倒在战场却倒在了城门口,真的会很丢人。 枫妄卿把自己怀中的花递给了他,见他面无表情的接过后坏笑着挑了挑眉:“怎么?夏将军吃醋?” 夏锦晟闻言,倒是有些别扭的把头撇向一边,半晌才闷闷出声:“....嗯。” “陛下!” 枫妄卿有些诧异的随声望去,只见小桃一脸慌张的站在城门口朝她招着手。小桃略显紧张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没有什么伤,很明显便松了一口气。 枫妄卿移开了目光,才发现小桃的身边站着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景逸,面无表情的墨竹萧,还有面带笑意的白沐臣。 身边的夏锦晟见这场面也是变了脸色,默默又一偏缰绳挨近了枫妄卿,那架势仿佛恨不得与她骑在一匹马上。 看见了夏锦晟眼里的挑衅,三人身子皆是微微一僵,即便很默契的纷纷移开了目光。小桃只觉得气氛愈发压抑,抽了抽了嘴角看向一旁紧皱着眉的景逸,一脸疑惑的问道:“陛下回来了,你们怎么这个表情?” “家贼难防。” 墨竹萧冷不丁的替景逸开了口,他眯了眯眸子,脸上的郁色愈发明显。 枫妄卿很快便进了城门,众人也是不声不响的贴在她的马边跟着走。她神色略带调戏的看向了离她最近的小桃,笑着打趣道:“几天不见,朕倒看你小脸都圆润了许多,离了朕你这小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小桃正欲回答,但看向前方的场景却还是没忍住一怔。枫妄卿没看见意想中那幽怨的表情倒是有些意外,也跟着她的目光朝前看去。 阳光照耀之下,百官叩首跪拜。 “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万万岁!” 他们像虔诚的信徒一般,俯首称臣迎接他们所爱戴的帝王。 为国家亲自出征,凯旋归来的帝王。 第33章 喂药 枫妄卿一时呆愣在马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身边的小桃众人见状也是随着她的方向跪拜在一旁。她抿了抿唇,驾马上前便扬声道:“众爱卿平身。” 百官闻言纷纷起身给他们的马匹让了一条道,待枫妄卿几人翻身下马走在前方,便都迈开腿跟随在后。 枫妄卿倒也是丝毫不避讳的和小桃攀谈了起来。两人小声谈论之间,夏锦晟垂着眸子不声不响的放慢了脚步,从枫妄卿的斜后方直接慢慢融进了百官的队伍中。 战场上他是主将,就算是枫妄卿也要敬他三分听从他的意见。 如今又回到了这朝堂之上,金銮殿的门一敞开,他便只能是帝王的臣子。枫妄卿往那龙椅上一坐,他们之间就不可避免的有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抬眸看着最前方的帝王,默默打量着那直挺的背影。直到她一步一步站定高堂,再缓缓坐在那张无数人觊觎的龙椅之上,他便像所有大臣一样朝她俯身跪拜。 她此刻还没来得及将那一身盔甲给换下,身上更是带了许些尘土。哪怕没有那龙袍加身,骨子里却还是透着威严和那一丝贵气。 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夏锦晟不知道这十年间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那整日嬉皮笑脸的小公主怎么就变成了高堂上受人敬佩的女帝。他只看见她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嘴唇一张一合,他试图想要听清楚那些话语,却都只是无济于事。 头昏脑涨之间,他看见她一脸担忧的朝他走来。夏锦晟眼前一黑,接着被人有些踉跄的勉强扶住了身子。再然后,他就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 枫妄卿将晕倒的夏锦晟安顿好之后,便立刻去了沐浴换了身衣裳。在听到太医喋喋不休的嘱咐之后也没差点跟着两眼一黑。 夏锦晟!! 居然对花粉过敏!!! 枫妄卿一下就想到了是自己将收到的花递给了他,这傻子居然也是一声不吭的就接过了手。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叫人赏赐了太医一些银两之后便有些纳闷的坐在了夏锦晟的榻边。 她微微蹙眉看着紧闭双眼的夏锦晟,面带一丝怨气的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你是笨蛋吗...” 那人长睫微颤,半晌才皱着眉毛把眼睛睁开:“微臣...不是。” 枫妄卿闻言挑了挑眉,醒的倒是挺快。 她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端着的药碗用汤匙轻轻搅拌着。见夏锦晟坐起身后,舀起一勺深色的汤水凑在嘴边轻轻吹上了几秒,这才送至他的脸前。 见夏锦晟抿着唇不肯喝药,枫妄卿抬眸瞪了他一眼,板着脸威胁道:“别不识好歹,不想让朕灌你,就给朕张嘴。” 夏锦晟也放弃了自己接过药碗一口闷的想法,皱着眉被她一口一口喂完了一整碗药。在他感慨味苦之时,枫妄卿愣是连药渣也不肯放过,用强硬的手段全都喂进了他的嘴里。 “唔...”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口里又突然传来一股甜味。夏锦晟含着嘴中枫妄卿塞来的蜜饯,只觉得口中苦味慢慢消散,随着代替的是强占味蕾的甜。 “夏将军,倒是和从前一样讨厌喝药。” 夏锦晟被她的声音唤回了神,枫妄卿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的打量着手中干干净净不剩一点药渣的碗。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微微一抬,又是笑着看向了他:“真是娇气。” 话音刚落,她的腰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搂过,重心不稳之间,耳畔传来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说谁呢小公主。” 屋内的宫女见状纷纷红着脸低下了头,枫妄卿被他困在了怀里仍是有些茫然,夏锦晟见她咬着牙开始反抗,微微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身下:“谁娇气?” 手腕被大掌握住交叉举在头顶,枫妄卿恼的差点没一脚踹上去。而夏锦晟只是腾出一只手轻轻松松便压制住她,将人死死的钳制在身下。 第34章 慕卿卿与夏锦晟 两目对视之间,深浓的情意从夏锦晟的眼底浸透而出。 “卿卿。” 枫妄卿被眼前的人那拉丝的眼神扰乱了呼吸。她长睫微颤,几乎是颤抖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知道自己对花粉过敏吗...” 夏锦晟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重量微微压在她的身上,另一只手摩挲着她散乱在床榻上的一缕长发。 “不然卿卿以为为什么将军府里从来都不允许种花?”他修长的手指绕过发丝抚上她的脸颊,两人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在讲话:“微臣的母亲喜花,但也更恨花。” 枫妄卿一愣,即便也是略一点头。 对于视子如命的夏夫人来说,会威胁到她孩子生命的任何事物,她只会选择讨厌。 她深夜翻墙的时候见过夏锦晟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受了一点伤都会哭哭啼啼的埋怨自己没用的人,她要是知道夏锦晟因为她随手递过的花过敏了,还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找她讨个说法。 见她蹙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锦晟不禁轻笑一声,捏了捏她仍是染着绯红的脸颊柔声开口:“但是卿卿应该知道的。” 枫妄卿被他的动作唤回了神,可在目光触及到那柔和的眼神时不禁又是一怔。 夏锦晟平日的眉眼带着侵略性,他是一个战场上的猛将,眼神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一丝凶狠。可此刻她在他的眼底,看到的却只有满满当当的情意。 风起云涌的情绪和千言万语好像都不及那一个眼神。 似那薄如蝉翼的纱,在朦朦胧胧之间包裹着人的心脏,一层又一层之间,沉重到让人窒息。 在她那满是探究的目光中,夏锦晟怜爱的用指腹轻点着她的嘴唇,一字一句缓声道:“我做不到拒绝卿卿的任何请求。” 他没有自称微臣,也没有唤她陛下。 在此刻好像暂停的时间里,他仍旧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夏小将军,而她是那个被他藏在心底的小公主。 不是君臣。 是慕卿卿与夏锦晟。 枫妄卿不自觉的有些哽咽,在面对他时,她并不需要做那个心怀天下,时刻提防他人的女帝。她还可以是当年那个吃到一个点心就可以无忧无虑一整天的公主。 他既有着对她身份的敬重,又有着对她这个人的爱意。 似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夏锦晟微微倾下身子拥住了她。那双含着情意的眸子闪过一抹心疼,手上的动作却慌乱了起来,束手无措的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 “你不准接别人的花。” 枫妄卿吸了吸鼻子,语气有些强硬的命令道:“我不允许你接别人的花。” 夏锦晟目光柔软的一塌糊涂,像是哄孩童一般的轻声回答她:“好。” “只有我才有资格决定你的生死。”她移开了目光,执着的小声喃喃道:“过敏也是,是我才行。” 她皱着眉毛嘴硬的样子倒是逗笑了夏锦晟,他挑了挑眉,凑到她的耳边吻了吻她的耳垂,话语之间满是挑逗:“死在陛下身上,微臣也愿意。” “陛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呢...” “陛下身上死,微臣做鬼也风流。” 第35章 亲昵 夏锦晟打量着身下瞪着他的枫妄卿,将脑袋埋至她的颈窝边,偏着头轻轻蹭了蹭那白皙的皮肤,轻笑道:“陛下,您抖什么啊?” 枫妄卿觉得他明知故问,红着脸偏过头低骂了一声:“大逆不道。” “那怎么办。”夏锦晟看着她羞恼的样子只觉得愈发可爱,怜爱的吻了吻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又是轻轻呼出一口气:“那陛下砍了微臣,怎么样?” 枫妄卿被眼前的人调戏的头晕目眩,羞的都恨不得咬舌自尽。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忍不住微微颤抖。夏锦晟见那嫣红的唇瓣此刻都被咬的快失了血色,眸中闪过一抹暗光,径直深深吻上了她的唇瓣。 夏锦晟无师自通,青涩的吻在此刻带着安抚,那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掐了掐她的腰,微凉的薄唇堵住了她此刻的一切言语和低吟。 烛光照映下墙上的身影摇曳游离,暧昧的声音连绵不断。屋内的宫女已是识相的走了出去。 枫妄卿被他那略微青涩的吻技吻的迷迷糊糊,手臂下意识的缠住了他的脖颈,承受着这热烈又沉重不已的爱意。 身上的人似是被这个动作取悦到了,手上的动作又更加肆无忌惮了一些。 也不知吻了多久,夏锦晟喘着粗气终于是松开了她。枫妄卿被吻的几乎要大脑缺氧晕过去,半晌才回过了神。 “陛下...”夏锦晟看着凌乱不已的床榻,脑海中自我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能为微臣准备浴桶吗。” 枫妄卿没忍住翻了他个白眼,没好气道:“这里是听风阁,反正是你以前住过的地方,你请便吧。” 白嫩的脖颈上吻痕遍布,夏锦晟见她哀怨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她的脖颈上移开了目光:“抱歉。” 枫妄卿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整理起了自己略微凌乱的衣裳。夏锦晟见状挑了挑眉,但发觉自己身体仍是在不断发热,烧的他有些难受,便默默起身走向浴房。 虽说是浴房,但也就是一张偌大的屏风后摆了一个浴桶。浴桶内的水已经凉了,但对于此刻的夏锦晟来说刚刚好,脱下衣服长腿一跨便坐进了浴桶之中。 那灼热之感瞬间便消散了大半。 枫妄卿本来是想着等他醒了之后便让他去洗澡,所以派人准备了热水。但是现在还是初春,水凉的快,她也没来得及叫人换水。 想着夏锦晟还算是一个病人,她便有些担心的朝浴房走去。哪知刚绕过屏风就一脚踩到了柔软的布料上,步子一绊便朝前摔去。 夏锦晟眉毛一皱,起身便稳稳扶住了她。他眉眼中略带担忧之色:“你也真是...”似是回想到了什么,报复似的又开了口:“娇气。” 枫妄卿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只手弯着肘用小臂微微抵住他精壮的胸膛,右腿被夏锦晟的手扶至他的腰侧,这么看来,摔的姿势着实不怎么好看。 枫妄卿半是挣扎的推开他,站定之后这才发现他身上未着寸缕,腹肌上的水珠还不断往下滑,滑至... 她这次是真的羞的几乎一瞬间就红了脸,脑子一片空白,在夏锦晟略微吃惊的声音中才找回了自己的魂魄。 她听见他说: “陛下,你怎么流鼻血了啊?” 第36章 捡到小狐狸 枫妄卿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那么丢脸过。在夏锦晟略带调戏的眼神中,她几乎是逃一般的逃出了听风阁。 枫妄卿屏退了下人独自走在御花园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寒风萧瑟之间春意随风摇曳映入眼帘,似是因为刚下过小雨,迎面而来的花香都带着湿润的味道。 “喵呜。” 枫妄卿一愣,下意识开始寻找起了声音的来源。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满园春色绚烂多彩无比夺目,目光却不禁被地上那一团小小的雪白给吸引。 那小小的一团似是对她格外亲呢,丝毫不认生的就上前蹭了蹭她的裙角。毛茸茸的爪子勾着她的裙边晃了晃,重心不稳的好像又要摔倒。 枫妄卿把那小小的一团拎在手中细细打量一番,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奇怪的小家伙,你一只狐狸怎么学猫叫啊?” 小家伙又是喵喵的叫唤了两声,挥着自己的小爪子就想往她怀里钻。枫妄卿单手拎着它就迈开了腿,丝毫没有打算抱着它走的意思。 手中的一小团没成功窝在她的怀中,几乎是一瞬间就蔫巴了下来,枫妄卿见它用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轻叹一口气,还是妥协的将它环抱在了手里。 这期待的小眼神... 她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枫妄卿垂眸思索之时,一白衣男子缓步上前而来又朝她缓缓下拜:“参见陛下。” 男人长相英俊,容貌还算上乘。眼下涂了许些脂粉似是为了掩盖住疲倦之色,苍白的脸面上生了一双丹凤眼,眉眼之间还隐隐透着一股阴柔。 枫妄卿只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她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男人片刻,从衣着礼仪之间大致猜测到了他的身份,抿了抿唇应了声:“免礼。” 小狐狸本来舒舒服服的闭着眼睛休息,听见动静就好像炸了毛一般开始不安分的在怀中挣扎起来。枫妄卿倒是有些意外,略微诧异的抬眸看了男人一眼,又垂眸安抚性的伸手摸了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 “陛下可否前往景仁宫用晚膳。” 枫妄卿闻言微微一怔,终于想起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眼前的男人分明是在学祁舒鹤。 穿衣也好,言语也罢。 就连“偶遇”的地点也同样是挑在御花园。 怀里的小狐狸好像并不喜欢这个人,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带着警告的意味。粉色的肉垫抓挠着枫妄卿的袖子,那双带着雾气的狐狸眼也是巴巴的望着她。 似是在让她远离这个男人。 枫妄卿不想搭理这只自来熟的狐狸,但也同样不想去什么景仁宫吃什么饭。她戳了戳小狐狸的脸,又漫不经心的抬眸望向眼前站着的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微臣姓陆名郗。” “陆郗?”枫妄卿在脑海中回想着这个名字,但始终没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她挑了挑眉,似是敷衍一般的点了点头:“好名字。” 她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虽温和无比,话语间却透着淡漠:“你并不适合白衣。” 第37章 有事爱卿 无事太尉 陆郗一怔,那双黝黑的杏眼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即便微微一笑:“陛下不喜欢,那微臣下次便不穿了。” “朕还有事。” 他垂眸下拜:“微臣恭送陛下。” 枫妄卿没有多留,拎着那只还在犯困的狐狸就往御书房赶。小桃也是在门口等了她许久,当见到那只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狐狸时,小桃眼神都好像在发光。 枫妄卿见她欢喜的不得了,便将手中的小狐狸递给了她。她慢悠悠的往椅子上一坐,轻笑着嘱咐道:“给这小家伙洗个澡吧。” 小桃点着头:“陛下,墨太尉也在外面等着您呢,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枫妄卿眉毛一挑,这墨竹萧八成是过来讨赏的。 不过他的破筋散确实帮了她大忙。 想到这,枫妄卿略一点头,又抬眸看向小桃:“让他进来。” “是。” 小桃看着那只小狐狸是越看越喜欢,正当准备将脸凑上去蹭一蹭它,它却从她的怀里挣扎出来跑向了枫妄卿。 “你倒是粘人。”枫妄卿俯下身接住了它,无奈的伸手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又坐直了身子翻起了面前的奏折。 墨竹萧很快便迈着步子悠哉悠哉的走进了御书房,目光在触及到她怀中那一团雪白后不免一怔:“陛下倒是有闲情雅致。” 枫妄卿都懒得抬头看他一眼,也不跟他计较规矩的事。她一手翻着奏折一手逗弄着怀中的狐狸:“找朕什么事?” 半天没听见声响,枫妄卿狐疑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墨太尉?” 只见墨竹萧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怀中的小狐狸,默不作声的靠近她之后,那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小狐狸的下巴,使它被迫张开嘴。 枫妄卿也并没有阻止他,就任凭墨竹萧用手指戳了戳小狐狸粉嫩的舌头,又翻了翻它的眼皮。 “有意思。”墨竹萧意味深长的看了枫妄卿一眼,即便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白净的手帕擦拭着根根分明的手指。那双眸子里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的人不寒而栗:“陛下,这小畜生是哪里来的?” 枫妄卿早已习惯了他那阴阳怪气的言语,但看见怀中那只小狐狸委屈的表情时但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好好说话。” 墨竹萧“啧”了一声,桃花眼微微上挑:“请问陛下,您可爱的新宠是从哪里来的?” “捡的。” 她神情淡漠,看的墨竹萧倒是有些惊讶了:“谨慎如陛下,竟然有一天还会随手捡一只来路不明的畜....动物?” “怎么?”枫妄卿倒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墨竹萧,语气冷淡无比:“墨太尉不妨有话直说。”她一顿,用轻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磨磨唧唧的,干脆滚到后宫里去。” 墨竹萧轻笑一声,任凭她肆无忌惮的目光在身上扫荡。他似是挑衅的看了那只朝他呲牙咧嘴的小狐狸一眼,用着同样也是轻挑的语气缓声开口:“...臣求之不得。” 枫妄卿抿了抿唇,即便选择了闭嘴。 “陛下,您的小爱宠身体好像不太对劲哦。”墨竹萧对她充耳不闻的态度也是早已习惯:“它中毒了。” 小狐狸见她诧异的垂眸看向它,立刻就收起了先前对着墨竹萧龇牙咧嘴略显凶狠的表情。 那双又黑又亮的狐狸眼显得无辜又单纯,枫妄卿一颗心都快被萌化了,轻笑一声便揉了揉它的脑袋。 这变脸的速度看的墨竹萧眼皮一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见他笑意僵在脸上,枫妄卿突然也是一肚子坏水,她坏笑着眯了眯眼眸,朝他勾了勾手指,即便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表情。 “墨爱卿~” 墨竹萧短时间内看到了两次变脸,神情还是恍惚的。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也难得闪过一丝茫然:“陛下?” “墨爱卿神通广大医术高明,朕自然是万分信任于你的~” 她虽笑容灿烂,但此刻墨竹萧只感觉那空气之中都弥漫着阴谋算计的味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枫妄卿又是笑着开了口:“那朕的爱宠便交给墨爱卿了,这毒解不了朕就宫刑伺候哦~” 墨竹萧恨就恨自己那张嘴,硬生生咬着牙强撑着朝她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臣遵旨...” 难得能噎一回墨竹萧,枫妄卿心情很好的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伸手便递过那只朝墨竹萧露出白森森兽牙的小狐狸。 墨竹萧面色惨白的接过那只龇牙咧嘴小狐狸。枫妄卿一抬眸看它,它就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一背对着枫妄卿又立马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 一人一狐站定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枫妄卿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平淡的翻阅着桌上的奏折:“墨太尉走时出门右转给朕浇一浇花,记得关门。” 墨竹萧咬牙切齿:“陛下真是有事墨爱卿,无事墨太尉。” 枫妄卿闻言又换上温柔的表情,笑的一脸灿烂:“墨爱卿请滚哦~” 第38章 宫宴怼人 第二日,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在经过森严检查后驶进京城的城门。百姓纷纷凑出来看热闹,贴近京城的茶楼人满为患,吆喝的声音被讨论声淹没,大街上人声鼎沸,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 而玄安上次那么热闹,还是在女帝选妃之时。 “这封霏国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呀?” “听说好像是黄金呢!来赎人的!” “哈哈哈哈,俺看是送来了美人吧,可惜俺们皇上是个娘们,无福消受咯。” “不要命了老匹夫!陛下可是你能说的!” “这封霏国不就是得被我们玄安踩在脚底下哈哈哈哈哈!” 坐在马车内的封幼晶紧咬着牙,眼中好像都要喷出火来。一旁的封沉寒也是微微皱了皱眉,长袖一挥,伸手拍了拍起身准备下马车的妹妹:“不要生事。” 封幼晶美目一瞪,气的跺了跺脚这才坐回了自己的原位。 “他们嘚瑟什么啊!真是小人得志!” 封沉寒垂眸倒了一杯茶,面不改色的将茶杯递给了她,缓声道:“我们先把人赎回来,等会下了马车你不要摆脸色,免的遭人说闲话。” 封幼晶只能点头应好,她看着茶叶在杯中沉浮最后落至杯底,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玄安女帝将我们来访的消息大肆传出,定是想让我们出丑狼藉以至颜面扫地。” 她一定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两人接下来的路程皆是沉默不已,直到耳畔的议论声逐渐被丝竹乐声代替,马车才缓缓停下。 封沉寒率先走下马车,为封幼晶掀开车帘的同时也在用余光打量着四周。高堂上的女帝如众星环绕一般鹤立在其中,见到他们的马车后只是勾唇一笑,便伸手示意众人安静。 耳畔只剩竹笙管乐飘荡在空气之中。 众人皆随着枫妄卿的目光向他们看去。 封幼晶下马车时,只感觉所有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但到底是被捧在手心里也见过世面的公主,诧异了两秒之后又恢复了那张冷脸。 见宫女偷看封沉寒,她面不改色的就挽住了他的手,一眼瞪了过去。 “封霏太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便赶紧入座吧。”枫妄卿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下座的封沉寒,那慵懒的神色带着几分暧昧,也带着几分挑逗。 也不等他回应,便打了个哈欠一脸兴致缺缺的摆弄起了面前的酒杯。 她漫不经心的动作看的封幼晶咬牙切齿的就抓住了封沉寒的手,即便站在了他的身前:“玄安女帝简直作威作福。” 枫妄卿目光一亮,笑着便坐直了身子,下座的大臣们见到那副表情皆是心一惊,纷纷将头垂下假意喝茶。 “这位想必便是...” 封幼晶闻言高傲的将小脸一抬:“没错,本...” “想必便是太子妃了,久仰。” 她脸上温和友善的笑意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封幼晶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枫妄卿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心高气傲的小公主,抚摸着杯壁的手指微微一顿:“你们二人举止亲密,公共场合丝毫不避嫌,朕还以为是夫妻。” 她眯了眯眼,话语间没有一丝温度:“玄安曾有一立案,一女子将嫂子推下井致其死亡,审讯结果是她不接受家兄有其他女人。” “此后玄安有不成文的规定,过了冠礼和笄礼的兄妹,不可亲密无间。” 她唇角笑意更深:“不然可是要遭万人唾骂的。” 封幼晶被她身上传来的威压震慑的有些喘不过气,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银牙一咬,抬眸便瞪向枫妄卿:“那是你们玄安!关我们什么事!” 枫妄卿倒也不恼,只是一脸惊讶的抬手掩唇:“这么激动干什么,朕只是和你们分享一个好玩的事而已。” “莫非...你们真有些什么不成?” 第39章 封幼晶的请求 在场的人皆是不敢言语,直到席座中传来一声轻笑,僵住的气氛才缓和了许。 众人皆是怪异不已的看向了墨竹萧,他挑了挑眉,也不管一脸菜色的封幼晶,朝枫妄卿微微一拱手便笑着开了口:“陛下好像记错了。” 枫妄卿脸上笑意一顿,长睫微垂。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拆她的台吧。 接收到了她威胁的眼神,墨竹萧也是回了她一个笑:“微臣好像记得,那民妇应当是被其嫂嫂的家人抓去浸了猪笼,可不只遭人唾骂呀。” 封幼晶闻言娇躯一震,眸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下意识的就朝后退了一步。 两人眉来眼去好似暗送秋波,皆入了封沉寒的眼,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墨竹萧,只觉得这女帝和大臣之间关系着实令人费解。 但他也没有忘记此次前来玄安的目的,带着妹妹入座以后,便拱手朝枫妄卿敬了一杯酒:“敢问陛下,不知封赫眼下在何处?” 枫妄卿抿了一口果酒,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撑着脑袋看他:“你们兄弟之间感情倒是深厚。” 封沉寒不与她对视,只是微微垂下那双浅色的眸子应声:“陛下见笑了。” “哥!” 那略微脏黑的脸颊上写满了慌乱,封赫虽仍是一身铠甲,此刻却显得狼狈不已。他被几个士兵压着手向前走,看向枫妄卿的那双眼睛不敢再带一丝觊觎。 封沉寒也是难得变了脸色,但立刻便收回了目光看着手中的酒杯。封幼晶当即就拍案而起,一双美目怒视着枫妄卿:“你竟敢如此对我国皇子!!” “朕为何不敢?” 枫妄卿似是觉得有些好笑,淡淡瞥了一眼横眉怒目的封幼晶,语气微凉:“起兵是你们在先,你们不仁怎能怪朕不义。” 见封幼晶还想张嘴反驳,封沉寒立刻便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冷着一张脸朝她摇了摇头:“幼晶!” 枫妄卿不想再搭理这个不长脑子的傻公主,有些郁闷的摸了摸下巴小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看着撅嘴向封沉寒不停抱怨着的封幼晶,眸底闪过一抹羡慕,但很快就被鄙夷所替代。 封霏国王一共就三个孩子,还皆是一母所出,这般众星捧月长大的金枝玉叶,没有脑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她不屑。 她幼年周边的环境不允许她天真。 枫妄卿收敛了心底风起云涌的情绪,叫人看不出一丝痕迹。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淡笑着开口:“那便希望封霏国的诸位不枉此行,朕派遣了使臣带你们玩乐游走,享受玄安无限风光。” “喂,玄安女帝。”封幼晶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似是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这诡异的场景看的枫妄卿眉毛一蹙:“怎么?” “我...想...向您要一个人。” 枫妄卿见她抓着裙摆支支吾吾,便了然的挑了挑眉:“公主请便。” 封幼晶眼眸一亮,难得的朝她笑着鞠了一躬,即便抬腿跑到了端着酒杯发呆的夏锦晟面前:“夏将军!” 夏锦晟被她这么一喊给唤回了神,抬眸茫然的看向她。 封幼晶紧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以带幼晶在京城逛逛吗。” 第40章 不相信任何人 夏锦晟哪里见过这场面,被封幼晶炙热的眼神盯着,他下意识就求救一般的侧目看向枫妄卿。那茫然无措的眼神看的她一愣,即便干咳两声:“夏将军便带封霏公主四处转转吧。” “臣遵命。”夏锦晟见她不管,只能懊恼又无奈的皱了皱眉。他也不看封幼晶一眼,便自顾自的起了身:“公主请。” “可以叫你锦晟吗。”封幼晶此刻眼中只有眼前的人,自然就无视了他此刻略显不满的表情。她轻轻拽住他的袖角,试图更加靠近他,却被夏锦晟一脸慌张的拽开了手:“不可!” 墨竹萧在满脸看戏的表情在一旁喝着酒,似是嫌场面不够热闹,还哄笑着开了口:“夏将军倒不如从了公主的意愿,叫个名字又不会少一块肉。” 说罢,还挑衅似的朝他略一挑眉,端起酒杯起身走近枫妄卿朝她缓缓跪拜。 “陛下,这果酒养容养颜还不易醉,微臣敬您一杯。” 枫妄卿也不知道他突然整些什么幺蛾子,但在别国面前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轻轻点了点头与他碰杯微微抿了一口果酒。 夏锦晟看着两人互动只觉得如蚁在身,又急又气。但此刻封幼晶的存在就像是枫妄卿颁布的圣旨一般,是她给他的任务,他不敢懈怠,却又瞧着害怕不已,实属是想离的远远的。 “锦晟?” 夏锦晟被她叫的打了一个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朝她略一摇头:“臣担当不起,还望公主改口。” 也不知道她又在身边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夏锦晟一边敷衍的随口应声,又一边死死的盯着枫妄卿。 卿卿... 居然把他丢给别的女人了! 枫妄卿只觉得自己被一道哀怨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干笑着摸了摸鼻头后,顺着那道目光回望了过去。 这夏锦晟盯着她干什么? 白沐臣不也在他们随行的队伍中吗? 墨竹萧见他们隔那么远还在眉目传情顿时不乐意了,偏过身子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又俯身凑近了枫妄卿试图抢走她的目光。 撩人的桃花眼微微一抬,暧昧的视线贪婪的打量着她的五官。墨竹萧一头长发如瀑被玉冠束缚在脑后,绯色官服上用金丝线绣着的仙鹤栩栩如生。他眉眼如画,微薄的嘴唇泛着诱人的粉红,整个人看上去既清爽又带着潇洒的意味。 枫妄卿被他的美色晃的眼神都呆滞了一秒,回过神来后不自然的偏过了头,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分神。 “墨太尉能一下混到这么高的位置,倒也是有不小的本事。” 枫妄卿眸底闪过一抹深意,眼前男人长得英俊不已,看似风流不问朝堂之事,但处理事情之时,也让人不免忌惮他的权势。 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官场全身而退全心求医,又在想回到朝堂之时直接踩上正一品官位? 枫妄卿怎能不忌惮这样一个人? 墨竹萧眸底碎光暗淡,他竟是有哀伤的看了她一眼:“陛下多疑,饶是相处甚久,也不相信微臣吗。” 枫妄卿一噎,那眼底的失落实在刺眼,令她一时不敢与他对视。 “朕...不敢相信任何人。” 第41章 冰糖葫芦 此时夏锦晟被迫跟着封幼晶在京城街头跑来跑去,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倒意外的没有减少封幼晶的兴致。 “夏将军你没事吧?”封幼晶见他没有一点精神,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般没有一丝生气。她不免有些担心,但同时也有些失望。 她喜欢的是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那个将军,他高大伟岸的形象在她心中树立已久,如今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咂舌。 她的美貌在封霏国也是数一数二,被她迷倒的男人前仆后继的抬来聘礼求娶,但都被她一一拒绝。 但夏锦晟这一副冷淡的样子... 该不会是不行吧? 封幼晶的想法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炙热。但是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她又情不自禁的重新陷入爱河。 “夏将军~” “帮我买一根冰糖葫芦好吗~” 夏锦晟也没有拒绝她,全当自己是一个护卫,面无表情的就从怀中掏银子。当目光触及到那一颗颗诱人饱满裹着糖浆的冰糖葫芦时,那双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光亮。 卿卿最爱吃甜食! 他眸中带光,递过银两后便礼貌的指了指商人木扎中的插着的一只小兔子形状的冰糖苹果:“老板,来一个这个。” 万一卿卿都喜欢怎么办? 夏锦晟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扎满在木桩上的冰糖葫芦,最后冷不丁的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老板,我都要了。” 那老板也是一脸茫然,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你第一次给的银两就够买这些了。” 夏锦晟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满心欢喜就的扛过那一长捆木扎桩子转过身离开了。 老板看着手中一包碎银,下巴都要惊到地上去了。 这可别是哪里跑出来的傻子吧? 封幼晶见他来了便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夏锦晟眉毛一皱,表示不理解:“干什么?” 这回轮到她懵了,美目微眨:“冰糖葫芦...不是给我买的吗?” “哦。”夏锦晟这才想起了有这一回事,打量着手上的木桩半晌,这才抠搜搜的拿起一只最小的冰糖葫芦递给了她:“记得给钱。” 封幼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声不吭的就拆开了冰糖葫芦的包装,气急败坏的狠狠咬了一口:“不就是两个铜板的事吗?” 夏锦晟没看她一眼:“给我十两就行了。” “十两???” 封幼晶差点没骂出声:“你们玄安国的人做生意是用抢的吗?!” 夏锦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吐出一句:“你们封霏国的人做生意是做慈善的?” 封幼晶一时气结,干脆闷声低头吃糖葫芦。走着走着倒也和随行的队伍碰上面了,她又开开心心的贴到了封沉寒的身边。 白沐臣见兄妹二人聊的开心,便缓缓走到夏锦晟身侧。看着他扛在肩膀上的木桩,目光一顿:“想不到夏将军这么喜欢甜食。” “不喜欢。” 白沐臣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是吗?” 夏锦晟仍旧目视前方:“是。” 白沐臣温和的用目光打量着那一串又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似是回想到了儿时的时光,眼神又柔软了许多,“小时候你倒是经常偷偷出去买,多花了银子还要被伯母骂。”他一顿,又轻笑一声:“有时还会换来伯父一顿打,你还不喜欢?” 夏锦晟也是没忍住低笑一声,即便回过神来:“多花了银子?” 白沐臣被他问的有些懵,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瞪大双眼,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你今日这些糖葫芦花了多少钱?” “二百两。” “二百两??!” 第42章 讨陛下欢心 两国之间路途遥远,枫妄卿想着他们既然送来了十大箱黄金,便玉手一挥,安排了一间宫殿给他们留宿一晚。 那间宫殿也被改名成了行使馆,说是封霏国的人住了一次的宫殿也不好再赏赐给给其他人入住。 干脆就给他国使臣日后留宿。 当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宫殿,扛着一木桩冰糖葫芦的夏锦晟自然是人群之中最显眼的那一个。而枫妄卿从封幼晶的口中得知了这二百两的糖葫芦来源的全过程,当即就劈头盖脸的给夏锦晟骂了一顿。 “拿一个月的月俸买了冰糖葫芦?!”枫妄卿看着眼前败家的男人是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的拍了拍桌子:“夏锦晟!谁养得起你啊?!” 墨竹萧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扇了扇手中的扇子,还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揉着枫妄卿那一只拍桌子拍红的手:“哎呀陛下别生气了,夏将军一个武将自然是花钱大手大脚,哪有微臣持家啊!” 语落,还想从夏锦晟扛着的木桩里取出一支冰糖葫芦。 夏锦晟眉毛一挑,立刻就远离了他一步:“十两一根。” “抢钱啊?”墨竹萧家大业大钱满堆府自然是不在乎这十两的。可此刻在枫妄卿面前,偏是装成一副持家贤惠的模样:“夏将军可不能这般欺压老百姓啊!” 夏锦晟不搭理他,只是可怜兮兮的从木桩上取出他之前一眼就看中的冰糖苹果,然后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枫妄卿:“陛下...” 那晶莹剔透的糖浆层层包裹着兔子形状的苹果,细腻的雕工显得更加诱人。枫妄卿接过手后也不好再板着脸,即便将眸子微微一垂,细细品尝着。 白沐臣与夏锦晟儿时关系便不错,此刻便出来给他挽回了场面:“夏将军儿时便被收了十两银子,后不在京城自然是不知这冰糖葫芦的价格,墨太尉言重了。” 从小便养在军营里的少年郎一心只有刀枪剑影,满腹保家卫国的情怀。儿时难得偷跑到夜市中去,还是为了给慕卿卿买吃的。 那黑心老板见他拿出银子后转身走人,觉得他年幼不识钱,便没有吭声。所以让夏锦晟一直以为冰糖葫芦就有那么贵。 再后来他流放于边境,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冰糖葫芦。 枫妄卿心肠一软,连话语间都柔和了几分:“你这将军,战场上所向披靡,朕还觉得你是个做事机灵果断的,结果被生意人给宰了荷包。” “哪里不果断?”封幼晶在一旁吃着点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掏完银子转身的时候,那果断的老板都拦不住。” 封沉寒仍是一言不发,望向枫妄卿的眼神愈发阴郁。 封赫此时也是被收拾干净了坐在宴席之中,狼吞虎咽的样子惹的墨竹萧都带上了嫌弃的表情:“哥们,什么珍馐美馔也经不住你这般糟蹋啊。” 这哪里是皇子啊? 这说是饿了数月的乞丐也不过为吧? 封赫也是有些恼火:“你们地牢里给的馊饭馒头那也不是人吃的啊!” 白沐臣微微一笑,那张笑脸却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封二皇子莫要这么说,陛下派给您的伙食都是与宫里侍君平日用的无异,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也差不过百姓寻常小菜。” 说是侍君,但其实应该统称男侍。侍君算位分之中不高不低的一个名号,所以称位分不高的人为侍君,也不会闹的大家面子上难堪。 说到底,还是枫妄卿不想处理宫斗事务,想着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们陛下拿我当那些讨她欢心的下贱男人?”封赫只觉得嘴里的点心瞬间不香了,骂骂咧咧的就站了起来,试图还想讨个说法。 白沐臣白净的面上仍是挂着疏离又礼貌的微笑,不冷不热的开口道:“玄安侍君与封霏妃嫔是同样的地位,饶是臣等遇上了也要敬他们三分,位份较高的臣等还要行礼,话说白了,他们是玄安最尊贵的男人也不过为。” 那双温柔的眼眸看向枫妄卿,话音也放轻了许:“更何况,能讨到陛下欢心,不也是一种本事吗?” 第43章 忧愁 封沉寒闻言抬眸看了一眼白沐臣,又偏过视线看向墨竹萧,片刻后那犀利的目光又落在了夏锦晟的身上。 “封太子是看上朕的爱卿们了?” 枫妄卿见他在三人脸上看来看去也顿时是觉得有些好笑。吃下最后一口冰糖苹果又将目光移在了夏锦晟肩上扛着的木桩上:“夏爱卿...” “陛下,不可。”一向沉默不语的景逸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微微皱了皱眉:“您今日还吃了很多甜点与点心。” 枫妄卿略带恼怒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最后对上那双偏执的眼睛这才败下阵来。她撇了撇嘴,干脆也不再看那些冰糖葫芦,不耐烦的挥了挥玉手:“那不要在朕眼前晃。” 又晃眼又勾人。 “天色不早了,陛下该回养心殿了。” 夏锦晟闻言一愣,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绒白的羽衣被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托着,景逸恭敬的态度让枫妄卿的火气消了大半。嗔怪的瞥了他一眼,便由着他俯身为她披上羽衣,又将她扶起身。 “朕有些不舒服,今日便散了吧。” 枫妄卿伸手捏了捏眉心,似是头晕一般重心不稳的向景逸微微靠去。 这么一天下来,众人也是没有心思继续玩乐,面上皆带着疲惫之色。大臣之间拱手道别,封霏国的人也被宫人引至行使馆休息。 除了仍在下座狼吞虎咽着的封赫,宴席上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枫妄卿这会儿已经收掉了面上的憔悴之态,垂眸凝重的看着手中断裂的祈福珠。 未央宫的太监虽说祁舒鹤整日卧床休息,可她派小桃去探望,小桃却说两日未见人影。 真是奇怪了。 “陛下,卑职方才一直暗中跟随封霏太子,倒是没有看出些什么。”景逸眸色微深,垂着头走在斜后方。 枫妄卿又将那断裂的祈福珠收回在袖中,侧过目光看向他:“朕方才装晕,封沉寒虽面色不改,但那封幼晶倒是变了脸色。”她一顿,又加快了步子,沉声道:“派人守在行使馆周围,如有异动随时禀报。” “是。” 他略微一顿,“那封霏公主似是倾慕夏将军。” 景逸将自己随行一路暗中观察尽数禀报:“她今日也在一直观察着陛下的面色。” 枫妄卿已经猜到了三分,似是嘲讽一般啧笑一声:“朕就知道...” 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她摸挲着袖中的珠子,一声不吭的目视着前方。 “陛下既然赢了胜仗,为何不趁机攻打封霏国。” 枫妄卿眸底闪过一抹深意,即便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玄安实力如何?” 景逸也不知如何回答,思量了片刻后老老实实的说道:“卑职认为玄安国力强盛,不然也不能打赢封霏国。” “外强内虚。”枫妄卿微微抬头看着夜空,视线虽在星星之间徘徊,她的眼神却是空洞无比。 “你或许了解玄安,但你以为为什么那些精明的老大臣在战事来临之时,会只想到以和亲平战呢。” 景逸目光一滞,她好像在问他,却又好像在问她自己。自从枫妄卿上位之后,他便很少从那双淡漠的眸中读出迷茫的情绪来。 她轻笑一声,自顾自的继续开口:“封霏国赎人抬了十箱黄金,你知道朕看着有多好笑吗?” “慕路一直以来挥霍无度,后宫用度极为奢侈,他从百姓那里压榨来的银钱,从官府那里抄夺的珠宝全都被他藏在了私库之中。” “国库。”枫妄卿一顿,似笑非笑的勾了勾红唇:“国库空的只能用甘草填。” 景逸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因为她此刻的情绪因国而生为民而哀,能慰藉到她的恐怕不能是言语。 “不过还好,这天下交到了朕的手中。”枫妄卿发出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叹息,便沉默了下来。而走了半晌也终于是走到了养心殿。她停下步子,最后郑重的曲膝而下跪于殿口。 身后的宫人们皆是吓了一跳,即便纷纷跟着跪拜于地,额头紧贴在地面。 第44章 先后的祭日 皇帝都跪下来了,宫人只跟着跪也不合礼数,干脆个个额头贴地,一动都不敢动。 景逸身形笔直的跪在一旁,有些担忧的望着目光平淡如水的枫妄卿。 今日是先后的祭日。 十年前的今天,她便是跪在这养心殿为女儿求医。可进了养心殿的门后,再出来就成为了一道横尸。 宫人们甚至没有听见一丝哭喊、求饶声,她便在那刀山火海中安安静静的去了。 她明知可能是赴死,可为了女儿,她却奢望着能得到丈夫的最后一丝怜悯。可经不住宠妃的几句挑拨之词,便给她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她这一生是可悲的。 本该踏上那万人之上的皇位,却不料遭人算计,母族的势力也被负心之人一一铲除。冒死捡回一条命后,却被当成笑话一般坐上了那令她不齿的后位。 她想了结余生,可腹中却怀了皇嗣。 她本恨,甚至有时还想过带着女儿一了百了,可每当看见女儿熟睡的脸庞和那看向她依赖的眼神,她便软了心肠,选择咬牙活下去。 ... 枫妄卿目光清冷,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养心殿的大门,一言不发。 她从没有歇在养心殿过,对于她来说,只是权当不想荒废了一个打造奢华的宫殿,便偶尔在那里处理政务。 而自从她登基,便挑了个风水和位置都适宜的宫殿改造成了寝宫。 她嫌养心殿脏。 而景逸深知今日日是个什么日子,便在宴席上声称要回养心殿。她明白他的意思,便装了头晕解散了晚宴。 景逸和小桃,恐怕是这宫中最懂她的人了。 如今跪在这养心殿前,她虽不能真真切切体会到母亲的感受,但心里却堵的厉害。 她是女子,难免会有感性的时候。可帝王的身份又不允许她感性。她便跪在这见证母亲死亡的地方,警戒着自己。 长春宫皆是儿时的回忆,瞧着也有几分美好,而这养心殿却实在看着刺眼。 在这冰冷的宫殿面前,就连此刻刮起的风,只是从耳边堪堪拂过,都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卿卿。” 她微微抬眸望去,只见那人站定她身侧后也缓缓下跪,晚风吹凉的手被那双温暖的大掌握住,源源不断的暖意顺着指尖流入全身。 “放过自己吧。” 枫妄卿不语,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固执的看向前方。 夏锦晟也就这么陪她跪着,他没有像她一样看着前面,只是侧过目光悄悄望着她。景逸见状,收敛了情绪便垂下眸子死死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直到枫妄卿被风吹的打了个喷嚏,又扎扎实实的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夏锦晟便不顾景逸警告的眼神,起身将她拉了起来。 他弯腰拍去了她裙边的灰尘,还没等她开口便跪了下去:“臣甘愿受罚,是臣逾矩了。” 枫妄卿一愣,“你倒是知道自己有错?” 夏锦晟低着脑袋,叫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固执的语气又暴露了他此刻的想法:“臣知错,但陛下再跪,臣便知错再犯。” “大胆。”枫妄卿似乎是因为刚打了个喷嚏此时还带着鼻音,软软的语气不带有丝毫威慑力:“你不怕朕罚你?” 夏锦晟倒是很坦然的笑了笑,“不怕。” 枫妄卿有些恼了,但当转身看见到跪了满地的宫人时,又顿时没了脾气。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向了景逸:“不是交代你了让他们先退下吗?”一顿,又扬声开了口,“都起来吧。” 景逸也是死心眼的继续跪着,一板一眼的开口道:“卑职办事不力,求陛下责罚。” 他光担心陛下了,刚安排人去行使馆守着,回过神便一心跟着她,眼中哪里还看得见那些一言不敢发的宫人。 枫妄卿说不出话了,她又不可能真的罚他,只能自己生闷气一般又深深叹了口气,“行了,别一天天就是请罪,朕有那么不通人情吗。” “你也起来吧。” 她微微蹙眉,“好歹也是朕亲封的将军,怎么整日说跪就跪。” 夏锦晟闻言轻笑一声,见风愈发大,便伸手将她身上的羽衣拢紧了一些。 “与其守在这养心殿,陛下倒不如去长春宫看看?” 第45章 追忆长春宫 自从枫妄卿登基上位安排完先皇后入皇陵的事宜后,长春宫的大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枫妄卿有想过安排宫女每日打扫,但觉得这长春宫留给她的,除了满地的回忆,倒还有些耻辱的感觉。 那种寄人篱下、生死不由命的感觉。 如今沿着宫墙眺望去,尘封的大门被打开传来吱呀声,内院除了堆积了一些灰尘,倒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长春宫是先帝赐给先皇后与她的宫殿,名称长春,倒有赐她满季于春,盛宠不衰的意思。 可这宫中的人都清清楚楚的明白,先帝就纯属是想折辱先皇后心高气傲的性子,用后位与长春宫束缚着她,消磨她的心境... 当夏锦晟踏入那门槛时,不禁也有些唏嘘。 长春宫主殿朴素无华,甚至可以说得上有那么一丝破烂,可偏殿却是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步步锦支窗。 枫妄卿见他讶异,便淡淡开口:“那间偏殿,是任太妃住过的,她说长春宫风水适宜景色明丽,想来小歇一段日子,先帝那时把她当心头宝,自然是不舍得让她住在屋顶都漏雨的偏殿,便给偏殿翻新了一番。” 任桃棂那时是盛宠在身,也是年轻气盛之时。升了高位便想来打压皇后一番,所以心满意足的就住进了那处处可压主殿一头的偏殿。 她却没有想过,住在了长春宫偏殿,绿头牌便归属于长春宫。先帝是从来都不允许长春宫的牌子出现在眼前,妃嫔众多又不断有新人入宫,先帝一时瞧不见她的影子,也将她忘到了脑后。 任桃棂便那么莫名其妙的失宠了。 还是在盛宠刚在身之时。 她闹着吵着要出长春宫,先帝那时宠着湘尤霜,被那女人迷的销魂夺魄,对她那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湘尤霜眉一蹙撒个娇,三言两语就让先帝把她禁足了三个月。 任桃棂心机尚浅不懂得汇拢人心,身边的人都各有心思。再加上湘尤霜从中作梗,于是便有了她在雪地中跳舞邀宠,被枫妄卿一行人撞见时的场景。 想到这,枫妄卿忍不住笑出了声。任桃棂是先帝后宫中生的最美的,身姿也是最窈窕的,可这手段与心机却连湘尤霜身边的宫女都比不上。 但凡有点心眼的妃子根本不稀罕与长春宫那位去争宠。她倒好,觉得是个皇后便想踩到其头上,去炫耀自己得到的宠爱。 可先帝的爱,是先皇后最不屑得到的东西,也是她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东西。 枫妄卿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这宫殿里的一砖一瓦,陷入回忆之时,头发却被一滴滴雨水给打湿,夏锦晟见她愣在原地伸手接雨,皱着眉就想把她往宫殿里捞:“傻吗陛下,下雨了。” 景逸眉毛一皱:“不许对陛下言语不敬。”一顿,又上前一步揽过枫妄卿的肩膀:“不许拉扯陛下。” 夏锦晟哪里会就这么听他的话,似笑非笑的挽着她的一只手,望向景逸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陛下淋雨要是生病了怎么办?景侍卫可不要任性啊。” “卑职自然会带陛下去没有雨的地方。” 景逸不肯放手,丝毫不惧怕的就回望了过去,“请夏将军不要打扰卑职。” “谁带过去都是一样的,不是吗?”夏锦晟将外衣一解便准备挡在她的头上,可景逸却将他的外衣挥至地上,然后一眼瞪了过去:“男女授受不亲,夏将军这般便不合礼数了。” 枫妄卿被雨滴砸到鼻头也是回过了神,看见两人争吵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眉毛一蹙便自顾自的走进了宫殿内,继续细细的看着内殿的装饰。 两人见状也是纷纷挪了步子,眼神却还不服气的瞪着对方。 夏锦晟冷笑一声:“怎么就不合礼数了?臣还做过陛下的侍君,哪怕有肌肤之亲也非常合礼数!” 景逸也是被气的不轻:“你假冒他人身份,你这是欺君之罪!” “陛下都不罚我,景侍卫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夏锦晟在斗嘴方面还是略胜一筹,景逸平日里一声不吭的人在此刻自然是落了下风。 最后景逸脸一黑,径直就走到了枫妄卿的身侧。夏锦晟以为他要告状,脸色一变,着急的跑了过去:“陛下!” 枫妄卿被人打断很是不爽:“怎么了?” 他见枫妄卿不耐烦,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景逸。只见那人嘴唇一抿,也就这么看着他,面上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夏锦晟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干巴巴的一笑:“...微臣觉得今日天气不错。” 枫妄卿闻言看了一眼殿外,愈下愈大的雨淋湿了门前的台阶,耳畔还传来一声雷鸣,“轰隆——” 枫妄卿:“....” 第46章 梦语 虽然只有他们三人前往长春宫,但此刻下了雨,又已是深夜,小桃身为御前大宫女,得知了消息便着急的带着宫人来寻枫妄卿了。 踏过长春宫的门槛,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小桃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多想又摇了摇头。 她撑着伞快步走着,四处寻找着枫妄卿的身影。 殿外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下子就惊起了了二人的警觉,枫妄卿也是立刻就站起了身,淡淡的看向门口。 “陛下!” 小桃一看见三人身影便激动的把伞一扔,飞快的朝枫妄卿奔去。 见她这冒冒失失的模样,枫妄卿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但又怕她摔倒,便主动朝前走了几步张开了双臂。 而小桃果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距离她半寸的距离脚一滑,扎扎实实的摔进了她的怀里。 “呜呜陛下您把奴婢派去——” 小桃看了一眼一旁傻眼的两个男人后顿时就噤声了,又拉着枫妄卿远离了他们一些,压着声音委屈道:“奴婢在未央宫边上守了两日了,祁侍臣那里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奴婢眼睛看瞎了腿也蹲废了,是真的没有看见人在里面....” 枫妄卿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朕知道了,辛苦你了。” 见她仍旧是眼巴巴的望着她,便笑着了然的点了点头:“宫宴上的点心朕都给你留了一份,等会让你吃个够。” 小桃立刻就喜笑颜开:“陛下最好了!” 一顿,又换上了担忧的表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还好陛下没怎么淋到雨,奴婢可担心坏了。” 先前低落的情绪现在已然是一扫而空,枫妄卿伸手捏了捏小桃脸颊上的软肉,轻笑道:“好了,也辛苦你走这么一趟,我们回寝宫。” “因为下了雨地面湿滑,奴婢觉得龙辇没有那么安全。”小桃为枫妄卿撑着伞走至马车前,抬手掀开了帘子,“只能委屈一下陛下了。” 枫妄卿倒是无所谓,抬腿俯身便入了马车。 小桃生怕夏锦晟跟上来,立刻回头望了他一眼,伸手一指:“夏将军,您回府的马车在那边。” 夏锦晟略一点头,又偏头看了一眼马车内掀起半边帘子等着小桃的枫妄卿,即便俯身拱手道:“多谢。” 待小桃也上了马车,枫妄卿没忍住叹了口气。 忙碌了一整天后跑这跑那,困意瞬间席卷而来。她偏头靠在小桃的肩膀上,微微眯了眯眼:“今日你瞧着这长春宫,可有什么感受?” 小桃一愣,垂眸笑了笑:“奴婢觉得时间好快啊,曾经陪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离开长春宫,如今再回来,这宫殿瞧着也有些眼生了。” “是啊,瞧着眼生了...” 她小声重复着小桃的话,轻轻闭上眼,任由睡意席卷全身。 马车时不时跌宕起伏,耳畔的雨声淅淅沥沥,空气中伴随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她意识逐渐朦胧,迷迷糊糊之间不知不觉的靠在小桃的肩膀上睡着了。 梦中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她诧异的打量着四周,当目光扫到床榻上那苍白无色的脸颊和小小的身体时,场景又猛的一变幻。 再睁开眼,只瞧见枫皇后跪在养心殿门口低着头,她矮小的身子凑上前去想要扶起她,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卿卿。” 枫妄卿闻言震惊的抬眸看向她,可枫皇后只是低着头,继续重复着她的名字。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枫妄卿才发现皇帝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意,下意识就向前一步挡在了枫皇后的身前。 慕路眼神轻蔑,枫妄卿听不清楚他说了一些什么话,枫皇后便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来向殿内走去。 第47章 枫瑾的选择 枫妄卿见状便立刻跟上前去,养心殿内烂若披锦,好像散发着金光,连墙柱之上也是丹珠围翠,尽显奢华之度。 只见慕路倚坐在床榻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枫皇后。站在一旁的湘尤霜眉眼带笑,模样长得很是娇俏,年轻俏丽的脸庞上满是得意。 枫皇后不卑不亢的向慕路行了个礼,即便站定在原地。枫妄卿听见的声音很是模糊,只能忍着嫌恶靠近了慕路。 “枫瑾,抬头看朕。” 枫皇后不抬头,只是机械式的重复着她的请求:“请皇上给卿卿派一个太医。” 慕路眉毛一皱,“朕最厌恶你这副清高的模样。”语落,拉着湘尤霜的手腕微微用力,她便惊的娇呼一声坐在了他的腿上。 湘尤霜娇嗔着看了他一眼:“皇上...” 接下来的场景让枫妄卿一愣,即便又羞又恼的站远了一些。 这两人简直恬不知耻! 枫妄卿仰头去看枫皇后,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对榻上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慕路事情做到一半朝她勾勾手,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过来。” 枫皇后面色清冷,眸中已是一片死寂,不声不响的走上前去。 慕路抬手便要脱她的衣服,试图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可她的脸上却只是万念俱灰,满是惨然。 慕路恼怒的推开了她,“贱人!” 枫皇后被推开却只是松了口气,即便又跪了下来,语气苍白无力:“陛下,卿卿是您的女儿。” “朕的女儿还少吗。”慕路不屑的冷哼一声,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又兴奋了起来:“爱妃你说,把大公主赐给李爱卿如何?” 枫皇后闻言脸色一变,又磕了几个响头,眼眶也红了起来:“皇下不可啊,李锡刁滑奸诈,妻妾众多,平日里作恶多端——” 话还没说完,那光洁的额头就被茶杯砸出了鲜红,枫皇后也不顾疼痛,继续磕着头:“皇上三思!” 慕路走上前去狠狠扯着她的长发,手上的动作粗暴无比:“你就只会抗旨!没有湘妃半点温柔小意!” 枫妄卿立刻跑上前去试图阻止他,当双手再一次扑空,却又慢慢冷静了下来。 那双眼睛好像在看一个死物。 慕路神态癫狂,“李爱卿最会玩人了,朕就觉得李爱卿与大公主很相配!怎么样啊朕的皇后哈哈哈哈!” 枫妄卿目光一冷,她当然知道这所谓的李爱卿是何人。 李锡就是帮助慕路算计枫家的助力之一,后又帮着慕路铲除了夏家,将军府的财产与府邸都被他抄家时私入囊中,慕路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她在封夏锦晟为将军时,第一个站出来反抗的便是他。 从来没有想过杀鸡儆猴,她杀李锡一直都在上位后的计划之中。 慕路似乎是折腾她折腾的累了,又坐回了床榻之上搂着湘尤霜:“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想要抗旨,那便让你二选一。” “鞭刑或者大公主做李爱卿外室。” 枫皇后没有犹豫一秒钟:“请皇上赐臣妾鞭刑。” 明明即将赴死,枫皇后的眸底却是坦然与释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幽幽盯着慕路,淡淡一笑:“你会遭到报应的,慕路。” “朕是皇帝,谁敢报复朕?” 慕路也不想再看她一眼,挥了挥手就叫人将她拖了出去,皱着眉毛吩咐道:“死了就拖到乱葬岗,这贱人还不配入皇陵。” 第48章 滋补鸡汤 枫妄卿两眼一黑,猛然惊醒后下意识打量着四周,深呼吸间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然躺在寝宫的床上。 翻身之间手腕上的帕子赫然落地,枫妄卿伸手掀开帘帐。只见小桃在一旁一脸担忧的望着她,目光一偏,约莫十几个太医跪在地上,殿外站着等候的人也是着急不已。 这架势,好像她驾崩了一样。 众人见枫妄卿醒来皆是松了一口气,太医们一时情急才闯进了她的寝宫,眼下仔细观察又上前瞧了脉象,见她确实是没事了,便都纷纷退了出去。 枫妄卿垂着眸还在回味那个梦,心里却是突然一咯噔,她略微紧张的望向小桃,“朕睡了多久?” 小桃一愣,叹了口气:“回陛下的话,两日。” “马车到寝宫门口后奴婢唤不醒您,奴婢就和梨儿将您抬了回去。”小桃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手上却没闲着立刻给她端来了一杯水,“陛下从来没有叫不醒过,奴婢着急,便找了太医们来瞧,可太医们轮番给您瞧了脉象,却瞧不出半点毛病。” “您两日没上早朝,许多大臣都跪在了寝宫外头,封霏国的人也都说要等着您醒来送行才肯走。” 枫妄卿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睡了许久,这会还是浑身无力,便也不动身,缓缓喝下一杯水,洗漱片刻后便开始用膳。 两日不吃不喝,饶是一直在睡觉,一醒来也是饿的慌。 枫妄卿吃饭向来没那么多规矩,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虽然旁人一直在劝,但她也不听,说是吃穿用度等方面严查便好了,总不能委屈了自己。 枫妄卿吃的有多开心,景逸在御膳房中查的就有多用心。 远远的闻着一股醇香诱人的香味飘来,飘香中还带着一股热气,格外勾人。 梨儿端着精致的瓷碗上前给枫妄卿布菜。黄金般色泽的汤汁,又酥又嫩的鸡肉,一口下去好像在嘴中爆开汁来,香味之中还带着隐约的药味,却并不让人觉得难闻,反而回味悠长,气味更加细腻。唇齿间荡漾着一种滋味浓郁的鲜美,久久不能散去,待她将清润可口的汤水缓缓下肚,饱腹的效果立竿见影。 小桃在一旁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枫妄卿见她眼睛都看直了,便无奈的挥手支退了旁人,又命梨儿给她添了双碗筷,“也辛苦你照顾朕两日,一起吃便是。” 小桃感动的简直想哭:“陛下...” 梨儿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乐意。但又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便慢慢吞吞的拿来了一副没有那么精致的碗筷。 小桃乐呵呵的道了谢:“谢谢梨儿!” 梨儿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离小桃又远了一步。枫妄卿眉毛一挑,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试图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又没从她的脸上瞧出半点情绪。 “你先下去吧。” 枫妄卿觉得梨儿对小桃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虽然不明显,但略微试探一番,便让她从那白净的小脸上捕捉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不甘。 见梨儿转身离开,枫妄卿有些不明所以的朝小桃开了口:“朕问你你坦白说便是,你觉得梨儿这人怎么样?” 小桃偏头仔细想了想,又吃了一口藕片,嘴里的话黏糊不清,“奴婢...唔...觉得很好啊。”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继续补充道:“梨儿长相清秀,做事利落,也很尽心尽力的服侍陛下,她虽是掌灯宫女,但却把陛下的寝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呢。” 枫妄卿稍微放下了点心,见小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开口嘱咐了一句:“平日你少与她接触。” 小桃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说话得罪了不少人,但大家都知道她只是无意,再加上有枫妄卿护着,也没人吱声指责她。 梨儿心思细腻敏感,小桃无意间哪句话冲撞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枫妄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敲了敲小桃的脑袋,她虽担心小桃吃亏,但她总不能因此便把梨儿遣送回掖庭吧。 “陛下!别光喝汤了吃口肉呀!” 小桃是真怕自己止不住嘴把肉都吃完了,连忙换了一双公筷给枫妄卿夹菜。 肉质细嫩却略有嚼头,就连骨头里也是飘香四溢的鲜味,枫妄卿细细品尝着嘴中的鸡肉,冷不丁的就来了一句:“御膳房是这么做菜的?” 小桃不以为然:“祁侍臣做了一回,御膳房知道陛下喜欢祁侍臣做的菜,便跟着学了。” 第49章 陆郗邀宠 枫妄卿闻言微微一怔,放下碗筷后接过小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摆驾未央宫。” 小桃见她着急的模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嘴里的排骨还没吃完便立刻站起身来向外跑去。可人还没走出宫殿半步,就被一群人给堵在了门口。 “陛下醒过来了吗?” “小桃姑姑这是去哪里?” “陛下没有事了吧?” 小桃有些傻眼的看着这一堆男人,扫视一圈后最后先望向了夏锦晟:“回夏将军的话,陛下已经醒过来了。”她一顿,按着官职大小一一回复着:“陛下已无大碍。” 她看着那成堆的貌美如花的侍君,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枫妄卿已然穿戴整齐走出了宫殿,虽面色还带着一抹苍白,迈出的步伐却果断有力,她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话语间也是淡漠无比:“都围在这干嘛呢。” “参见陛下。” 枫妄卿先上前一步扶起了小桃又给了她一个眼神,好似没有看见跪着的众人一般垂眸就看向自己的玉手细细打量着。 小桃也是默契的没有说话,绕开人群迈开步子跑去吩咐龙辇。枫妄卿在余光中发现了夏锦晟的身影也是有些诧异,即便抬起头看向了他。 夏锦晟在一堆唇红齿白的侍君中仍是比较打眼的,五官轮廓分明又深邃,肃然时仿若寒星般冷冽。那双带着英气的黑眸在平日之中将战场上的杀气隐藏的很好。在战战兢兢着低头亦或好奇不已偷看一眼的人群里,他那带着暧昧的眼神和丝毫不畏惧的视线一下子就从中分离出来,叫人忍不住再看他一眼。 “夏将军也在啊。”枫妄卿握拳至嘴边干咳一声,又淡淡移开了视线:“都起来吧。” 此次立威,她便是想让这群侍君知道,她的人不是想拦就能拦的。 结果里面还混进去一个夏锦晟。 她又略略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上次选秀比较仓促草率,人选也是她过目决定,但这群人里面必然有湘尤霜塞进来的人。 人虽然长得各有千秋,但除去夏锦晟,她就一眼便瞧见了那抹青色。 枫妄卿目光直直的看向他:“是你啊。” 似是因为她说过他不适合白衣,陆郗今日便穿了一身翠青罗衣。 一头长发被一节竹簪束在脑后,雪白的一截脖颈便这么露了出来。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脸色不似初见那日一般苍白,嘴唇也红润了许。那双丹凤眼微微一挑,仍然是透着一股阴柔的气息。 枫妄卿语气也不像那日一般冷漠生硬了,她收回了肆意打量着的他目光,轻声开口:“青衣很称你。” 陆郗闻言也是有些诧异,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后微微俯身:“谢陛下夸赞。” 枫妄卿望向不远处匆匆赶来的小桃,见她身后紧紧跟着龙辇,便心不在焉的对陆郗略一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哪知她还没有动身,长袖就被人微微一拽,枫妄卿皱了皱眉有些困惑的向那人看去,周边的侍君也是惊讶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陆郗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和眸底的情绪。只是额边流下来的冷汗,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惶恐不安。 陆郗垂下眸子硬着头皮开了口:“请陛下今夜翻景仁宫的牌子,臣侍寝的规矩学的很好,也去教规矩的嬷嬷那瞧了许多画本,定能服侍好陛下!” 第50章 探望祁舒鹤 语落,周围的气氛像是凝固一般,场面安静的让人有些窒息。众人皆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陆郗,而头一回瞧见这么直接的邀宠,枫妄卿也是愣了神。 夏锦晟不爽的挑了挑眉,目光冷冷的看着陆郗。盯了他两三秒,又似笑非笑的回眸望向枫妄卿。那渐渐没有温度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好似是在看她会如何回答。 陆郗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周围人的表情,哀求一般的声音又小了几分:“望陛下怜惜微臣...”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陆郗俯下的身体微微颤抖,两鬓的发丝已被冷汗打湿,还颇有如风弱柳的味道。 这人分明心中万分惶恐,为何还如此着急承宠? 她探究的目光描绘着男人颤抖的身躯,看了半晌后,抿了抿唇柔声道:“若哪日要翻牌,朕会先考虑你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唏嘘不已。 陆郗震惊的抬头望向她,似因为她的声音过于轻柔,就好像羽毛一样微微蹭过他的耳畔。他耳朵一红,头又低了下去:“微臣谢过陛下!” 夏锦晟冷哼一声,看着陆郗的眼神似是要活剐了他。众人眼看着她转过身上了龙辇,便纷纷俯身行礼。 “本君看陛下只是随口一说吧,毕竟陛下到现在也没有翻过谁的牌子。” 后宫里位分最高的欧阳文烨幽幽的开了口,话语之间还带着几分轻蔑。 欧阳文烨是当今正一品官员欧阳太师的儿子,进了宫哪怕没有皇帝的宠爱也是过的风生水起,他一张嘴,其他侍君便纷纷应合起来。 “啧啧啧,这陆侍郎和祁侍臣都有些手段啊,看来祁侍臣要失宠咯。” “还得是欧阳贵臣啊!” “就是,这陆侍郎为了得到陛下的宠爱也是不择手段,大庭广众之下邀宠...” 陆郗此刻仿佛听不见耳畔的声音,也看不见旁人的指指点点,傻傻的站在原地回想着枫妄卿跟他说的话。 皇帝已经走了,一群后宫之人围在其寝宫门口也不合规矩。人群就这么一哄而散了,纷纷都打算回自己的宫殿继续琢磨得宠的好点子。 “你叫什么名字?” 陆郗被一道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唤回了神,茫然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原地只剩下了他和夏锦晟。他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威压的男人,眸底闪过一抹惊异,即便微微俯下身:“见过夏将军,微臣名为陆郗。” 夏锦晟也不看他,唇角始终勾着带着嘲讽的笑,“她的宠爱...你担得起吗?” 陆郗抿了抿唇,声音不温不冷:“服侍陛下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若能获得陛下的宠爱乃是微臣的荣幸。” 好一个职责所在,好一个荣幸。 见他一脸惶恐的垂着眸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夏锦晟也不想再与他多言,绕过他冷着脸留下一句:“你最好认清楚你的身份。” 夏锦晟一离开,陆郗立刻就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挑了挑眉,那双晦暗不明的丹凤眼深深看了一眼宫殿的大门。 根根分明的手指握住了发上的竹簪,微微用力,一头青丝瞬间如瀑而泻。 说是竹簪,不过就是一节竹子修的细短了一些,陆郗轻笑一声,将手上的竹簪插在门口只长了一点嫩芽的花盆里,这样旁人不仔细一看,也瞧不出与平日有何不同。 ... 枫妄卿此刻也是赶到了未央宫,她屏退了宫殿里的宫女和太监,迈着步子走进了偏殿。 听未央宫的管事公公说,祁舒鹤生病卧床休息不让下人打扰,可瞧着这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的宫殿,却不像有人的样子。 而小桃也说两天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可哪怕是生病卧床,也不至于整整两日不吃不喝都躺在床榻上。 枫妄卿的手指轻轻抚过角落花瓶底下的死角,抬手细细一瞧,却也没有瞧见半点灰尘。 看来祁舒鹤还是允许宫人进屋打扫的,不然一个最容易生灰的角落,怎会被打扫的没有一丝灰尘? 眼下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祁舒鹤快病死了。 要么就是他从满是人手的宫殿里,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跑了。 回想起少年那含笑满是情意的眸子,凑近耳边时的温言软语,和平日里的温柔体贴。枫妄卿抿了抿唇,走近了被帘子掩着的床榻。 透着烛光还能微微看到模模糊糊的黑影在床帘之后。 枫妄卿伸手就要将帘子掀开。 “祁舒鹤?” 第51章 幻象 掀开布帘,只见那张平日里满含情意的眼睛此刻微微闭着,白皙的脸颊平添了一分病态的苍白,瞧着让人怜惜不已。 枫妄卿见状心一惊,连忙将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可是手心里没有传来一丝温度,甚至手感还有一丝不对劲。 她的动作也没有唤醒床上的人,枫妄卿怎样也瞧不出来是出了什么问题,立刻转过身朝屋外走去。 “小桃,快去传太医。” 小桃站在门口,神色呆滞的望着她。 枫妄卿皱了皱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小桃?” 小桃回过了神,她看着枫妄卿的眼神饱含不安。只见她面色惶恐的跪了下来,嘴唇微颤着开了口:“陛下...方才在屋内做了什么?” 枫妄卿看着她那害怕的模样也不像装的,不禁有些郁闷,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朕不过是瞧了祁侍臣两眼。” 小桃好像要昏了过去一样,呼吸都有些急促。 “可奴婢只瞧见陛下摸了一下枕头对着一床被褥说话!” 枫妄卿闻言也是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看向屋内的床榻,可床上躺着的分明是祁舒鹤。她眉头又皱紧了几分,那探究的目光又望向了小桃:“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怎敢欺骗陛下!” 枫妄卿安抚性的握了握她的手,“朕相信你说的话。”一顿,又快步走进屋内。她动作轻柔的扶起了祁舒鹤,只觉得手中的重量是真的轻了许多,“你再瞧一眼。” 小桃就这么站在门口瞪着一双眼睛仔细看,过了约莫半分钟,她语气也是有些激动:“陛下,真的是一床被褥!” “你走进屋内来。” 小桃心底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照着枫妄卿的话向她走去。可当站在床榻前,她却不禁诧异的揉了揉双眼:“祁侍臣?” 枫妄卿心中已经了然,随意将手中的“祁舒鹤”抱至地面上,又拉着小桃走出了屋内,她神色漠然,淡淡瞥了一眼小桃:“你再看看。” 站在了和之前一样的位置,小桃挠了挠头,顿时觉得荒谬无比:“是祁侍臣没有错...” 可她刚才分明只看见了一床被褥! 小桃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动声色的朝枫妄卿靠近了几步。 陛下身上有龙气护体,应当是百邪不侵吧... 枫妄卿微微一笑,对此见怪不怪:“殿内应该是燃了什么能让人产生幻象的迷香,你方才站在屋外没有闻见,自然是只能看见一床被褥。” 见她脸上仍带着迷茫,枫妄卿叹了口气,温声解释道:“你进来闻见迷香,所以才瞧见了祁舒鹤。若我没猜错这迷香能令人看见你眼下想着的人,这未央宫是祁舒鹤住着的地方,你我下意识想到的便是他,自然就也能瞧见他的幻象了。” 小桃星星眼满脸崇拜:“陛下好厉害!” 枫妄卿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的“祁舒鹤”,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祁舒鹤是逃走了? 可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进宫的目的又是什么,对她说的那些话和望向她那深情不已的眼神,也都是装的吗? 枫妄卿只是感觉大脑在燃烧,思绪也跟着混乱了起来,咬着唇思量了片刻,收回了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去御书房。” 第52章 查找下落 祁舒鹤敢跑,他便不怕她拿他的家人问罪吗? 枫妄卿回想着在未央宫的情景,却发现好像并没有瞧见香炉或者熏烛之类的物件,甚至也没有闻到比较特殊的香味。 要不是小桃当时就站在门口等着她,她恐怕还能被他瞒个几日。 想想倒也可笑,祁舒鹤升位份的圣旨早已立好,可如今人却不见了。 倒也不是伤心,她毕竟已经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了,怎么可能轻易就会喜欢上一个人。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吧。 生的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既懂得怎么让她开心,还有一手赛过御膳房的好厨艺。 虽是这么想着,心底却泛着一丝苦味,让她着实是有些难受。 “陛下,祁都尉到了。” 枫妄卿略一点头:“让他进来。” 那风尘仆仆赶来的少年身着盔甲,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泥土,他进了御书房后便快步走到枫妄卿跟前,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他身为副将立了功,已经被枫妄卿从从四品宣武都尉提拔成了正三品武义都尉。她还赏了他黄金百两,让他同时又担任新兵训练军尉,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职,但在玄安建国以来,一人担任两官也还是头一回,有着这份殊荣的他也连带着祁家都跟着步步高升。 他在战场受了些伤,所以现在练武也有一点吃力。不过人瞧着还是神采奕奕的,没有半点狼狈。 枫妄卿也不好让他跪久了,抬手指了指一旁摆着的木椅:“祁都尉坐吧。” 祁舒阳咧嘴一笑,毫不犹豫就坐在那张椅子上,清朗的声音让人听着很是舒服,“陛下,臣方才着急便赶过来了,臣能讨口水喝吗。” 他说的话是陈述句,似是料定了枫妄卿不会拒绝他。 枫妄卿见他毫不避讳的朝她笑,也是有些无奈:“瞧你说的,朕还能少你一口水喝?”她一顿,小桃立刻便懂了她的意思,端来了一杯茶水放在了桌子上:“祁都尉请用茶。” 祁舒阳端起茶杯笑的眉眼弯弯:“谢谢这位宫女姐姐。” 小桃被他逗得直乐,枫妄卿方才还冷着的面上也染上了一抹笑意:“你啊。” 她望着那与祁舒鹤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怔了怔神,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祁舒阳瞧她蹙眉,端过茶杯的手也是一顿:“怎么了陛下?” “能跟朕讲讲你那位弟弟吗?” 祁舒阳顾不上喝水了,难得也是严肃了几分,“是舒鹤出事了还是他惹陛下不快了?” 枫妄卿也不瞒着他,神情淡漠的开了口:“都有吧,他跑了,所以朕很不开心。” 祁舒阳端着杯子的手一抖,茶水都洒了许些到地上。抬头看了一眼枫妄卿,他立马就放下茶杯又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枫妄卿叹了口气:“朕没生气,朕叫你来也是想让你办一件事。”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的望向祁舒阳,“朕派你寻找祁舒鹤,朕怕事情有隐情。若他是被歹人挟持,还望你将其救回,若他是自己跑了...” 在他微颤着的目光中,枫妄卿一字一句道:“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不是救人便是抓人。 她犀利的目光似是想从他的眼睛望向他的内心深处。若祁舒阳一心从朝堂,此事交给他做是最宜之举。这既是试探他的真心,也是考验他实力的好机会。 祁舒阳如今年少成名,在玄安名声并不输夏锦晟,他确实有能力,枫妄卿也需要人才。 可朝堂不用多情或软弱之人。 祁舒鹤跑了,这是对她的轻视,也是对皇权的蔑视。 她不是没想过是有歹人劫持他,可京城防备严戒,这后宫里也有禁军看守。就连未央宫的掌事公公也说是祁舒鹤亲口交代不让人打扰,这能令她怎么想。 祁舒阳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信息,半晌也是缓了过来,他由单膝改成双膝跪地,还庄重的朝枫妄卿磕了一个响头,“还望陛下放心,臣必然将臣弟救回。若是他自己跑了,臣便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抓回来,任凭陛下处置。” 枫妄卿上前亲手将他扶起,唇角微微勾起:“朕的好爱卿,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也会饶他不死。” 祁舒阳站起了身也不拍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臣能喝水了吗?” 枫妄卿闻言轻笑了一声,即便转身坐回到了椅子上,“都尉请便。” 祁舒阳松了一口气,端起那杯被他洒了一半的茶水便匆匆下肚。喝完他便豪迈的随手擦了擦嘴,眼神也亮了几分,“爽!” “喝了陛下的茶就要为陛下办事,臣现在就去未央宫找线索!” 枫妄卿抬手示意他先别走,即便不紧不慢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他,“这是禁军令牌,他们训练有素办事利索,就暂且由你带领他们查清此事。” 她当然不会说她早就在禁军里面安排了人手,随时监察他的一举一动。 禁军虽听令于令牌持有者,但在她面前,还是会直接听从她的一切指令。 换句话说,只要有她在,这块令牌就什么也不是。 只见祁舒阳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块银质令牌,如获珍宝般的捧在手心。他语气有些激动,眸子闪闪发光:“谢陛下信任!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第53章 消失的宝石 枫妄卿嘱咐两句后便将人打发走了,祁舒阳几乎是迈着小跳步蹦哒出的御书房,走两步后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咧嘴一笑。向他迎面走来的白沐臣一怔,拱手微微俯身:“祁都尉。” 祁舒阳吓的一激灵,下意识就把手中的令牌护在怀中,“啊...啊白公子。” 白沐臣没有官职,只是在暂代白老丞相处理事情。 他才华横溢,又对政务有独特见解,枫妄卿也很是重视他,处事周全的他很有可能直接接替父亲的位置,所以大家也尊称他一声白公子。 白沐臣那双褐色的眸子淡淡的瞥过他臂弯中护着的银色,立刻便猜到了大概。他朝祁舒阳微微点头,似是什么也没看见,“前面路段地面铺了鹅卵石,祁都尉路上小心。” 祁舒阳也是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朝他一笑:“谢过白公子!” “客气。”白沐臣温和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很好的将眸底的探究藏的干干净净。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后礼貌的拱手告别,便直接擦肩而过。 守在门口的王公公瞧见了白沐臣的身影,眼珠子一转溜,立刻吱声派了身边的小太监进屋向枫妄卿禀报 。 以至于枫妄卿才点了头,白沐臣后脚就踩上了台阶。刚站定在门口就被王公公赔着笑迎进了御书房。 白沐臣向来懂得人情世故,自然不是空着手来的。身旁的侍从见状立刻弯腰递给了公公一袋银子,那公公眼睛一亮,连忙弯腰道谢,便笑眯眯的又站回了门口。 穿过两道精致的屏风,白沐臣脚下的步子也放缓了一些。 偌大的屏风材质都不一样,第一道是金线镶边细丝环绕而成的布置,绣着双龙戏珠两面刺绣。 第二道是散发着檀香的厚实木置,上面挂了一幅字画,栩栩如生的凤凰翱翔于天际,地面上画满了星星点点的花,赫然一幅凤凰春飞图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原先那的凤凰眼上镶着红宝石的那一处,不知怎的空成了一个小洞,让那笔精墨妙的画作少了一分生气,却意外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他目光一顿,才发现那绣着双龙戏珠的双面绣中间也是少了一颗夜明珠,和那张凤凰春飞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上一次来御书房是与许多大臣一起,当时战事将至,一心商讨此事的他无心观察这些过道的装饰。 先帝在位时他也随父亲一同前往过御书房,可那时的屏风上满是奇珍异宝,那偌大的一颗夜明珠令他如今仍是印象深刻。 白沐臣也不敢在原地停留过久,淡淡移开目光后,立刻又迈开那双长腿朝里屋走去。 枫妄卿见他来了,便点头示意免礼。她放下手中的奏折,伸手指向方才祁舒阳坐过的椅子,“坐。” 白沐臣仍是行了跪礼,“参见陛下。”语落,才缓缓起身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又柔声开了口:“谢陛下恩典。” 才送走一个大大咧咧的祁舒阳,如今瞧着温尔儒雅不卑不亢的白沐臣,枫妄卿也是差点没缓过神来。她拿着毛笔的手一顿,抿了抿唇:“爱卿有何事?” 白沐臣温和一笑:“启禀陛下,封霏国的三位皇子还未启程,说是要陛下送行才肯回国。臣觉得留着别国皇子在京城并不安妥,便想来找陛下商议此事。” 枫妄卿闻言愣了愣神,她昏睡两日后醒来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小桃提过一嘴。可用膳时想到了祁舒鹤,便匆匆赶往未央宫,可到了未央宫却发现人丢了! 这事没有半点头绪,她这才回御书房召见了祁舒阳,结果倒把封霏国的事抛到了脑后。 “你说的对。” 枫妄卿这会儿脑子反应还是很快,将手中的毛笔搁置桌上后抬手捏了捏眉心,“小桃,传景逸。” “是。” 小桃点了点头立刻便转身朝外走去。 此时屋内只剩下两人,枫妄卿也没有心思再拿起毛笔看奏折。她神色有些疲倦,伸出一只手支撑着脑袋,目光慵懒的望向白沐臣:“朕瞧奏折瞧的有些乏了,爱卿和朕聊聊天。” 白沐臣也正好想问刚才看见的屏风,他朝她拱了拱手,那双褐色的眸子满是困惑:“陛下,臣进来时瞧见那屏风上好像少了些珠宝,可是御书房进过贼?” 枫妄卿一愣,消化完他说的话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笑着反问了他一句:“你当真觉得御书房是贼想进就能进的?” 白沐臣沉默了两秒,目光顿时有些无措:“是臣愚钝无知了。” 见那白皙的脸面上带着几分迷茫,枫妄卿反倒笑的更欢了:“光是守在御书房周边的侍卫就有整整两队伍,不光如此,那些你们不曾注意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暗卫观察,别说贼了,连只苍蝇都进不来。” 她也不卖关子了,轻笑着挑了挑眉,坦然道:“那些珠宝是朕亲手取下来的。” 第54章 端倪 “那颗夜明珠是玄安最大最亮的一颗,也是先帝最珍爱的宝贝。先帝便命人打造了那副屏风供他观赏。” 枫妄卿皱了皱眉,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但朕一想到城外还有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瞧着这些所谓的宝贝就只觉得讽刺和恶心。” 恶心自然因为那是慕路的东西。 “当然了,朕也不会扔掉,那样多铺张浪费呀!”枫妄卿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白皙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桌案,“朕全扣下来丢国库里了,但朕没记错的话,凤凰身上那颗红宝石现在应该在爱卿白府里头躺着呢。” 充国库也好,用来赏人也好,反正她是不想再瞧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白沐臣正欲开口,景逸在这时却进了御书房。他大步上前向她跪拜,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参见陛下。” 枫妄卿见白沐臣用指尖指了指自己,便会意的略一点头:“爱卿留下便是,此事也需要交给你去办。”她一顿,目光又直直落在景逸的身上:“免礼。” “朕之前派你安排入手在行使馆,可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景逸利索的站起了身子,眸光微闪:“启禀陛下,封霏国的人非常谨慎,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很散乱,但零零碎碎拼凑起来大概得知,封霏国的人似是想毒害陛下。” 白沐臣的表情在此刻比枫妄卿的表情更精彩,他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更加苍白,转瞬脸色又黑了下来。他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景逸的话:“你是说,他们要害陛下?” “是的,并且...可能已经得手了。” “什么!!” 枫妄卿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想到难得见到一向风度翩翩的白沐臣的这般模样,不禁又玩味的多看了他两眼:“爱卿,被毒的人是朕,你怎么比朕还激动...” 白沐臣急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眉毛一皱,声音都比平日大了许:“陛下金贵之身!性命也是关乎玄安上下...唔!” 枫妄卿并不想听他的话,凑上前去有些无奈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指腹虽因从前练武而带着一丝薄茧,可其他地方却娇软滑嫩,还带着一抹淡淡的香味。当她的手触碰到那两瓣柔软的薄唇时,还坏心眼的戳了戳他的唇角。 她的动作不仅换来了他因惊讶而微微颤抖的眼瞳,还换来了他染上脸颊的一片绯红。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白沐臣的面庞,他长睫微颤,细长温和的褐色双眸,秀挺的鼻梁,再往下,就是那两瓣粉嫩的薄唇。 似是枫妄卿的目光过于炽热,白沐臣呼吸都有些停滞下来。她被指尖传来的温度唤回了神,才发现手指被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给握在了手心。 不过两秒,白沐臣便烫手一般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唇上快速分离。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还满脸通红的往后退后了一大步,瞧着又是害羞又很是认真:“陛下!臣是真的很担心陛下龙体的安危!” 枫妄卿也不好意思再逗他了,面色不改的看向一旁垂着脑袋的景逸,“朕在宴席之上也一直在观察封沉寒与封幼晶的面部表情,只是封沉寒实在是莫不可测...” 枫妄卿抬眸回想着当天的场景,在屋内沉思踱步,走了一小圈后站定在原地,即便眸光一亮,好似恍然大悟。 “朕倒是从封幼晶身上瞧到了一丝端倪!”她一顿,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是凉飕飕的:“她时不时的观察着朕的脸色,而在朕装头疼时,她却仿佛一切在她意料之内一般,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第55章 轻功相依 “可他们既然敢对陛下出手,按道理应该不敢在玄安久留才是。”白沐臣有些不解,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微微一垂,沉思了几秒,“莫非...是玄安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 枫妄卿闻言赞成的略一点头:“爱卿所言有理。” 白沐臣觉得这些事都令人匪夷所思,他深深看了枫妄卿一眼,有些犹豫的开了口:“微臣觉得,陛下可以先找墨太尉瞧瞧脉象。” “墨太尉精通医术,对制毒也是颇有研究,宫里的太医没瞧出问题来,可见不是寻常的问题。”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着白沐臣,“朕倒是两日未见到他了。” 白沐臣与那双清亮的双眸对视片刻后最先败下阵来,默默移开目光,轻声叹了一口气:“陛下昏迷的这两日,墨太尉不仅是早朝告假了,也好像并不曾出过墨府。” 枫妄卿闻言长袖一挥,勾了勾唇:“告假?那便现在去看望墨爱卿也好。”她一顿,淡淡的偏过目光看着一言未发的景逸,“派人继续盯着行使馆,有不轨动静即刻拿下。” 景逸的武功是枫溪谷亲手教的,其目的就是为了他能更好的贴身保护枫妄卿。看着眼前满眸淡然的女帝,他轻轻垂眸,掩去了眸底那一抹情绪,满是恭敬的微微一俯身:“卑职听令。” “那爱卿与朕秘密前往墨府,如何?” 面对眼前人的邀请,白沐臣先是一愣,即便有些诧异的点了点头。 “跟上朕。” 枫妄卿随手将一头长发高高绑在了脑后,拽过他雪白的长袖便迈开腿向外走去。白沐臣脚步一乱,但索幸他腿长,很快便稳稳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陛下若不嫌弃,可乘坐白府马车。” 他温声软语顺从的被她拽着走,枫妄卿听了他的话只是轻笑一声:“不必麻烦了爱卿了。”她略扫了他一眼,眸中带笑:“爱卿好像不会武?” 见他站在原地,枫妄卿松开了他那被她捏的皱皱巴巴的袖口。她挑了挑眉,将手伸向了一脸茫然的白沐臣:“把手给朕。” 白沐臣指尖一僵,下意识有些仓促的向后退了一步:“陛下?” “退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也不等他回答,枫妄卿微微运转内力,揽过他的肩膀便飞身上了屋顶。 白沐臣目光一颤,平日那张温和淡然的面上难得闪过了几分惧意。见枫妄卿脚尖一点又是一跃,他只得紧紧拽住自己的长袖,强忍着悬浮在空中的惊慌。 白沐臣咬了咬唇,也不敢低头看自己的脚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侧过目光盯着枫妄卿,似是想把此刻心中的不安尽数抛到脑后。 而眼前的人笑的正开心,带着他从一个房檐又跃到另一个屋顶。白沐臣的耳边只有风声,思绪也跟着被扰乱,只能默默在心底祈盼她早点玩尽兴。 可枫妄卿从战场上回来后就已经憋了许久,如今正是玩的畅快,哪里肯轻易的就这么放过他。 此刻风大了许些,梨花从树上随风飘落,洋洋洒洒的飘在空中,衬的眼前的人面容如雪,唇红娇艳,笑得微微弯着的眉眼看的他不禁失了神。 巡查的侍卫瞧见空中的两人本想拔刀上前,可当瞧见枫妄卿那张脸和身后相隔了几个屋顶的暗卫,又纷纷收刀退了回去。 “陛下又用轻功带着小桃姑娘玩了?可这小桃姑娘怎么瞧着壮实了许多?” “你个眼瞎的,那是白府的嫡少爷白公子啊!日后他接手了丞相的位置,你就小心这张嘴吧!” “我倒瞧着他不仅能当丞相,说不定啊还能踩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 枫妄卿耳尖一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被她揽着的白沐臣。那白皙的脸上似是因为在空中惊慌失措而染上了红晕,口中的呼吸也是有些不均匀。枫妄卿动了恻隐之心,难得也心疼了一次人。 她轻轻一跃,即便稳稳下落站定在地上,又轻轻捏了捏那修长分明的手:“爱卿?没事吧?” 白沐臣如今脚踩到地上还感觉有那么一丝不真实,他长睫微颤,抿唇勉强一笑,褐色的眸子里却仍是纵容:“微臣无事,陛下尽兴便好。” 第56章 出十倍买她 枫妄卿这会儿是真的不敢再带着白沐臣在天上飞来飞去了,他脸上的红晕褪去后,面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她实在害怕他晕过去,便和他上了白府的马车。 马夫见自家少爷面上带着倦色,便将速度也放缓了些。白沐臣坐在自家的马车上,心跳也平稳了许多,车厢内烧着安神香,安抚着人慌张不安的情绪。 他闭着眼睛养神,枫妄卿倒是精神不已。 她凑近了他一些,细细的打量着那精致的五官。偌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比起夏锦晟那种英气,白沐臣的五官生的温和无比,光是看着就在心里泛起一点涟漪,总让人想看看那双浅褐色的温柔眼眸带上了情欲是什么模样。 倒也不愧是世家少爷,一袭白羽银鹤纹底锦服给他那一身贵气中还掺了几分仙气,那么白净温柔的男人,看的枫妄卿也忍不住感慨的摇头啧了两声。 白沐臣本也只是养神,听见她那两声带有挑逗意味的啧声后,有些茫然的睁开了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陛下?” 枫妄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欲盖弥彰的干咳了一声,“没...没事。” 她总不能说,我是被你的美貌给晃了眼,所以感叹了两声吧? “少爷,到墨府了。” 枫妄卿闻言立刻就掀开帘子,没忍住还朝马夫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白沐臣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车,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笑容,即便温声道:“还劳曹叔自行在外解决一下晚膳,这时候不早了,墨太尉应当会留我们在墨府用膳。” 一旁的侍从立刻便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包银子,打开袋子将开口朝向他。可白沐臣却没有像枫妄卿所想的拿出一两颗银子,而是直接拿过袋子便递给了马夫。 枫妄卿看的直接傻眼:“爱卿家...吃的还挺好。” 什么家庭啊?一顿晚饭吃一整袋银子?? 她怎么觉得这白府里的一个马夫吃的比她一个皇帝还要好? 白沐臣面上还是笑意满满:“曹叔整日接送微臣那般劳累,这点银子倒是不算什么。” 枫妄卿怀疑他在炫富,但是当目光对上那柔和的眼神时,她又不禁叹了口气,干脆不再想这件壕无人性的事。 身为一个皇帝,必须要过的有尊严一些。 枫妄卿瞧着守在墨府门口凶神恶煞的家丁,眸子一亮,便拉着白沐臣上前了一步。 那家丁看见她时,果然眼睛一瞪,气势汹汹的就拦在了她面前。枫妄卿挑了挑眉毛,就准备拿出腰间的玉佩自证身份。 树立尊严的时候到了! 哪知她在腰间摸了半天,也没摸见自己那刻着龙纹的玉佩。枫妄卿目光一颤,感觉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她的玉呢??? 白沐臣见她呆愣着不动也是有些疑惑,即便上前了一步朝那瞪着枫妄卿的家丁微微一拱手:“在下白府嫡子登门拜访墨太尉。” 那家丁看见那张白皙的脸时,先前的凶神恶煞一并消失,转眼就笑的眉飞色舞,“哎呀是白公子啊!小的先带您去待客阁间喝两口茶水,然后立刻便去通报墨大人!”他目光一顿,又讨好着看向了枫妄卿:“这位既然和白公子一同前来,也是哪位贵府的千金吧,小的怠慢了您是小的该死啊。” 枫妄卿嘴角一抽,脸上都带了一丝怨气。 合着白沐臣那张脸是通行证是吧? 被那位家丁带着进了待客阁间后,枫妄卿坐在椅子上开始想自己的玉佩。而白沐臣只是安静的垂着眸子喝茶,还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怎么了啊白少爷?” 那熟悉的声音从一旁的珠帘后传来,枫妄卿随声望去,只瞧见那一身黑集丝墨锦服的男人一脸嫌弃的捏着一团毛球,迈着慵懒的步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墨竹萧眯了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上下扫了一眼枫妄卿后,调笑着对白沐臣开了口:“哟,白少爷天天嘴里说着那小公主身为龙凤高不可攀不可沾染,实际还找了个替代品跟在身边过眼瘾啊?” 枫妄卿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了自己,正欲开口时,墨竹萧却是直接将手中那一小团狐狸塞到白沐臣的怀中。他一只手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那暧昧撩人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长得倒还挺像?” 他一顿,那微凉的指轻点着她的嘴唇,声音带着蛊惑:“白少爷?多少钱买来的?我出十倍从你手里买过来。” 第57章 脉象正常 白沐臣眼瞧着面上就染上了怒色,正上前一步准备喝止住墨竹萧的行为,余光中的枫妄卿却是不动声色的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墨竹萧虽然语气轻佻,但是眼里却没有一丝情欲,手上的动作也是丝毫不带一点怜香惜玉,枫妄卿也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在心里默数着数字。 白沐臣干脆眼眸一垂,也不看这二人。 “十秒了,墨爱卿还不松手吗?” 墨竹萧被吓了一小跳,那双桃花眼愣愣的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人踹了一脚。 枫妄卿下脚下的是一点也不客气,捏过他的耳朵就往自己嘴边凑,“墨爱卿好大的胆子啊敢调戏朕。” “救命啊姓白的!!” 白沐臣假装听不见,看向怀中那一团雪白的狐狸又是低头抿了一口茶。 “你喊娘也没有用。”枫妄卿还是不解气,直接上手捏住了他两颊的肉,用力向外一捏:“朕叫你调戏朕!” 墨竹萧不敢还手,但又好像确实也打不过她,只能在她的手里咬着牙被蹂躏,最后闹的人衣冠不整,两颊被捏的通红,活生生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白沐臣见枫妄卿伸了个懒腰朝他走来,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朝她微微抿唇一笑:“陛下辛苦了。” 墨竹萧眼角一抽,狠狠瞪了他一眼。 “朕不辛苦。”枫妄卿也是朝他勾了勾唇,即便从他的怀里接过了那一只小狐狸:“许久不见呀小家伙。” 焉巴巴的小狐狸一进她的怀里就瞬间睁开了那双乌黑的狐狸眼,撒娇一般的蹭了蹭她的胳膊。 墨竹萧真的气不过来了,语气还带着一些委屈的味道:“到我府上像大爷一样的呆了两日,我一碰就挠我!到了姓白的手里就不闹了,被陛下一抱又变成了一只狐狸精,什么世道啊这是!” 枫妄卿也不搭理他,垂着眸子给手中的狐狸顺毛。白沐臣倒是终于开口安慰了他两句,柔和的眉眼掺了些笑意:“墨太尉,能者多劳。”他顿了顿,“我们来看望你,还是想你给陛下看看脉象。” 墨竹萧闻言顿时恢复了面色,微微眯了眯眼:“陛下怎么了?”话还没说完,便略微紧张的靠近了枫妄卿,将指腹探在她的手腕上。 他沉默片刻,皱了皱眉,“陛下脉象正常,没有差错。” 他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上看下看之间眉却皱的更深了。 白沐臣瞧着也是有些紧张:“怎么样?” 见墨竹萧摇头叹气,白沐臣身子一颤,惹的枫妄卿也没忍住侧眸扫了他一眼:“怎么了?” 墨竹萧又是轻叹了一口气,半晌,在两人凝重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就是太正常了,所以微臣忍不住惊叹,陛下身体实在是健康。” 枫妄卿:? 在头上顶了一个包后,墨竹萧面上也是带了些怨气:“陛下六脉调和脉络稳定,没有一点问题。” 白沐臣若有所思的看着摩拳擦掌的枫妄卿,见她精神焕发的模样也是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封霏国的人没有得手?” 墨竹萧还不知道这件事,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两人。当目光触及到那一团雪白时,似是想起了什么:“说来倒也奇怪,陛下令微臣给这只狐狸解毒,但微臣观察两日,却发现中毒的症状越来越浅,今日已是快要恢复正常。”顿了顿,有些埋怨的又缓缓补充了一句:“就是要到发情期了,脾气更臭了。” 他将自己镶着金线的黑色长袖掀开,只见那手臂上赫然一道抓痕。 枫妄卿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那只小狐狸一眼:“你干的?” 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再睁开竟是雾蒙蒙的,小狐狸委屈的叫唤了一声,便将小脑袋缩进了她的怀中,只留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有气无力的耷拉在她腿上。 枫妄卿顿时说不出话了,只能干巴巴的抬头看了墨竹萧一眼:“...朕替它道歉。” 第58章 在墨府用膳 墨竹萧有些无奈,随意的抖落了挽至小臂的长袖,“微臣虽精通医术,但对畜...动物还是研究甚少,既然这狐狸已无大碍,陛下便带回去吧。” 枫妄卿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瞧着那双黝黑的狐狸眼,不禁叹了口气:“也罢,那便带回宫里养着吧。” 小狐狸那双眼睛瞬间就亮了几分,毛茸茸的雪白狐耳有一下没一下的左右晃着,还乖巧的歪了歪脑袋。她眉毛一挑,想都没想就伸手握住了那两只耳朵。 白沐臣轻笑着坐在一旁看着枫妄卿逗狐狸,满眸都是温和的笑意。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侧过头望向一脸黑线的墨竹萧,“墨太尉,此时天色已晚,不如留陛下和微臣在墨府用晚膳。” 墨竹萧轻车熟路的走到桌前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眯了眯那双桃花眼:“臣这府中整日粗茶淡饭,怕是不能满足陛下。”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垂眸抿了一口茶水,又勾了勾唇角:“白府私厨鼎鼎有名不输御膳房,为何不带陛下去白府?” 白沐臣无视了他话语中的带的刺,只是轻笑着看了枫妄卿一眼,又缓缓开口:“陛下舟车劳顿,白府距此还有一段路程,微臣怕陛下伤神。” 似是担心一向温和的白沐臣吃亏,枫妄卿颇有维护意味的打断了二人,“墨太尉,朕今日就要在墨府用晚膳,你自己看着办。” 墨竹萧闻言冷哼一声,又不敢招惹枫妄卿,便将气撒在白沐臣身上:“倒不愧是玄安有名的白公子,连陛下也对你言听计从。” “墨太尉过奖了。” 墨竹萧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有些气恼的迈开长腿走开了。 可不到半刻钟他又走到桌前,先前黑着脸的人,此刻却是笑眯眯的望着二人。他朝枫妄卿微微俯身,眸底还带着一抹狡黠:“臣安排好了晚膳,请陛下移步。” 枫妄卿略微诧异的挑了挑眉,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狐狸,小声喃喃道:“有诈...” 似是因为他笑的过于灿烂,白沐臣也是有些意外,愣了一秒后又微微一笑:“辛苦墨太尉了。” 跟着墨竹萧左拐右拐的走至后院后,那弥漫在空气中香味顿时让枫妄卿精神了许多。她寻着味道跑到了一道长桌之前,那红红火火摆了满桌的菜样,一下子就晃了她的眼。 “酒醉香辣蟹,黄金辣子鸡,麻辣猪蹄,酸辣椒剁鱼头....”墨竹萧微仰着脑袋看着满桌的红色,胸有成竹的报着菜名。 眼看着白沐臣听见一个菜名脸色就难看几分,墨竹萧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挨个介绍完之后,还不忘得意的朝她靠近了两步:“怎么样陛下?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朕很满意!” 枫妄卿口水都要流出来,兴奋的伸手拍了拍墨竹萧的肩膀,立刻坐下身子拿起木筷,一道一道尝了起来。 “白公子,请。” 墨竹萧难得礼貌的引着白沐臣入座,枫妄卿见两人之间氛围和睦,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忘给白沐臣夹了一筷子肉:“爱卿尝尝!” 墨竹萧看到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只是挑了挑眉,满脸笑意:“瞧陛下对你多好,白公子可要都吃完哦。” 白沐臣看着一桌的辣椒,略显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垂眸小口的吃着枫妄卿夹的满碗的菜。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的菜,在发现角落那一小碟绿色后,他目光微亮,朝那个方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 墨竹萧见他夹了一筷子苦瓜,唇角的笑更加肆意,连脸上都写上了期待二字。 可在白沐臣吃下那一口苦瓜,墨竹萧却没有看见他想象中的场景,他脸上的笑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放下了手中的木筷。 “怎么了墨太尉?” 白沐臣说着,还回味无穷的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口那泛着绿色汁水的苦瓜。他轻声夸赞道:“这道菜倒真是做的好吃!” “墨太尉要不要尝尝?” 第59章 绝味佳肴 枫妄卿闻言来了兴趣,脑袋也从饭碗中抬了起来,她边嚼着嘴中的食物边握着筷子凑上前去:“什么菜呀?朕尝尝!” 白沐臣指了指那一片红色中格外显眼的一小碟绿色。她仔细一瞧,立刻便退了回去:“咦,是苦瓜啊。” 枫妄卿虽然不挑食,但是在她的眼中只有四种味道,且酸甜辣咸中格外喜辣。类似于苦瓜这种带苦味的食物,她是能不吃就不吃,自然是没有兴趣。 见白沐臣还在不断夸赞着那一碟被他亲手加工过的菜,墨竹萧有些狐疑的又拿起了木筷,将信将疑的夹了一口苦瓜送至嘴中。 一瞬间鼻头一梗,那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更是刺激的他眼眶一红,下意识就要将嘴中的苦瓜吐出来。哪知白沐臣这时却开了口:“这是微臣吃过最好吃的苦瓜,墨太尉这么用心为陛下布菜,实在是一位心细贤惠的忠臣,微臣也是万分敬佩。” 墨竹萧被他说的一时吐不出咽不下,眼眶中的眼泪哗哗直掉。见枫妄卿抬头望他,墨竹萧只好将那一片苦瓜含在嘴中,嘴唇都在颤抖:“臣必然是赤胆忠心,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 枫妄卿也是有些感动:“墨太尉...” 白沐臣自然没有放过他,又夹了一筷子苦瓜到墨太尉碗里,笑容宛若春风拂面般温和无比:“那墨太尉便多吃点,陛下瞧着也开心。”他一顿,又对她微微一笑:“对吧陛下?” 枫妄卿没察觉到什么毛病,便附和了他两句:“是啊,那墨爱卿要都吃光,朕看着开心。” 墨竹萧听见这话差点当场大哭,但还是强撑着笑意,也夹了一筷子给白沐臣:“表忠心还是要你我二人一起,陛下也会更加开心不是吗?” 他也学着白沐臣的模样,一脸认真的向枫妄卿求证:“对吧陛下?” 枫妄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明所以道:“...对吧?” 白沐臣只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之间将嘴中的苦瓜掩袖吐进了杯中。见墨竹萧一脸震惊的就要张嘴,他便一脸歉意的率先开了口:“陛下,微臣吃饱了,微臣瞧墨太尉一直没怎么动筷子,不然陛下来给他夹吧。” 他继续补充道:“墨太尉应该很喜欢吃苦瓜。” 枫妄卿偏头一思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她也给白沐臣夹了菜。想到这,她满怀歉意的稳稳夹了一筷子苦瓜,又稳稳的送进了墨竹萧的碗中。 手稳的甚至一点油都没有漏出来。 而在枫妄卿满是歉意的一次又一次关爱中,那盘苦瓜便全盘尽数到了他的碗里。墨竹萧只感觉自己当场石化,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碗中的一片绿色。 白沐臣笑着向后一靠,那笑中还颇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枫妄卿见墨竹萧一脸欲哭无泪,不禁有些担心:“墨太尉这是怎么了?” 白沐臣抬眸轻扫了他一眼,便起身靠近了枫妄卿,紧贴着坐在了她的身边。他面不改色的拿帕子擦去了她给墨竹萧夹过菜的筷子上的汁水,微微抿了抿唇轻笑道:“墨太尉应是太感动了吧,毕竟这等绝味佳肴陛下都夹给了他。” 第60章 白沐臣醉酒 “姓白的!”嘴中的余味仍在隐隐刺激着味蕾,墨竹萧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绷不住了。但见枫妄卿挑眉看向他,便干笑一声只能作罢:“墨府珍藏了几坛佳酿,便现在拿出来招待陛下。” 枫妄卿闻言很是高兴,立刻点头应声:“早知墨府美酒甚多,今日终是有机会尝尝了!” 墨竹萧被夸了两句心情又好了许,略带挑衅的撇了一眼在给枫妄卿夹菜的白沐臣,微微侧过头向站至一旁的侍从开了口:“将那几坛果酒端来。”他微微一顿,又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 那侍从诧异的愣了一秒,很快便恢复了神情去安排。墨府的下人做事效率不低,很快便小心翼翼的端着几坛酒纷纷上前。墨竹萧接过第一坛酒便给枫妄卿倒了满满一杯,“这坛名唤候果,是臣祖父珍藏至今且不可多得的果酿,陛下尝尝。” 在墨竹萧揭开木塞后,空气间顿时酒香四溢,枫妄卿接过琉璃酒杯便迫不及待的抿了一口。浓醇的酒香扑鼻而来,微酸的口感还带着几许果香,愈发勾人胃口。 正准备再喝一杯,一只葱白修长的手却轻轻掩住了她的杯口。 白沐臣在她询问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陛下不可贪杯,饮酒伤身。” 枫妄卿撇了撇嘴,眉毛也是皱了起来。 见她被扰了兴致,墨竹萧立刻便站起身来拿过一只酒杯,给她又倒了满满一杯,“姓白的你不要扫兴。”说话间,又取了第二坛酒,给白沐臣也倒了半杯:“这果酒并不易醉,喝些又无妨。” 语落,还一脸不屑的指了指白沐臣面前那半杯酒:“喏,只给你倒半杯,是男人就一口闷了。” 枫妄卿有些不放心的凑过去略略扫了一眼,见那半杯酒只有不到两口的样子,便也难得的站在了墨竹萧那边,“爱卿尝尝吧,这酒味美醇香,比宫里的贡酒口感还要好几分。” 白沐臣坳不过这两人,轻叹了一口气后,只好将那半杯酒端起缓缓下肚。半杯喝完,他只觉得口中的酒并没有什么味道,也确实是不刺鼻,便松了一口气。 哪知下一秒,那白皙的脸上就烧红了起来,还一脸茫然的打了个嗝。 “这怎喝半杯还红脸了?”枫妄卿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抬头仔细一瞧,却发现他长睫微垂,竟是一下子昏睡了过去。 墨竹萧见枫妄卿没有看他,立刻便让人将倒给白沐臣的那一坛酒给撤了下去。行云流水的摧毁了证据后,还一脸无辜的补充了一句:“白公子未免也太不胜酒力了些。” 他给白沐臣喝的那种酒无色无味,却是最易醉的,这半杯小小的一口就抵过了普通酒五坛的量。 想到这,他得意的挑挑眉,唇角也勾起了得逞的笑。见枫妄卿回头,立刻又换上了担忧的表情。 与那小狐狸待了两日,他也已经掌握了变脸的诀窍。 白沐臣也只昏睡了一下,身上的重量半靠在不知所措的枫妄卿身上,浅褐色的眼眸微微一抬,语气也是黏黏糊糊的,“陛下...” “朕在。” 哪知她刚回了话,白沐臣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立刻便后退了好几步。兴许是还醉着,他的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扎扎实实的摔坐在了地上。 他神色慌张,眸底还带着惶恐:“陛下...不可。” 墨竹萧见到他狼狈的模样,直接捧腹大笑:“姓白的你也有今天啊!” 蜷缩在一旁木椅上打盹的小狐狸被他这肆意的笑声给惊醒了,雪白的毛炸起,活像一只白团子。那双溜圆的狐狸眼恶狠狠的瞪着他,喉咙里还发出了警告的嘶嘶声。 墨竹萧没有忘记自己手臂上那血淋淋的教训,闭上了嘴后又不服气的瞪了回去。一人一狐干瞪着眼,谁也不服谁。 白沐臣在枫妄卿几分哄劝之后,终是肯老老实实的被她扶着了。枫妄卿实在是有些担心,没忍住轻叹了一口气:“朕送他回白府。” 她又看了那一小团炸毛的狐狸一眼,略一思考后一脸歉意的开了口:“那便拜托墨太尉明日将这小家伙送进宫了。” 第61章 醉态 走出墨府,曹叔早已备好马车在门口等候他们,枫妄卿还好是练过武的人,半扛着这么高的男人也并不算费力。 曹叔在一旁帮忙扶着白沐臣上了马车,还不忘帮她掀开了帘子,他一脸恭敬的弯着腰,低着头道:“劳陛下为少爷费心,少爷从前喝酒失态后再是滴酒不沾,如今倒是让陛下见笑了。” 马车内只有白沐臣一人,枫妄卿实在是有些担心。她回眸望了一眼街边角落,感受到了暗卫的存在后,便也俯身上了马车。她接过曹叔递来的帕子淡淡开口:“朕便叨扰一下了。” 曹叔一愣,看见枫妄卿用那张帕子细心的擦拭着白沐臣脸颊,也是没忍住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陛下言重了。” 陛下不会是看上他们少爷了吧? 曹叔是看着白沐臣长大的,因白老丞相很少过问家事,他便是陪着他从一个小豆芽菜长成翩翩少年,再到京城各家千金倾慕的白公子。 他心里自是与白沐臣感情深厚,这会儿看向枫妄卿的眼神也不禁带了许些考察的意味。但当她抬头一望,还是立刻便低下了头,退至一旁又转身上了马。 感情再如何深厚,少爷是主子,他只是奴才。 更何况少爷身边的那一位,是更为金贵的人,也是整个玄安上下的主子。 枫妄卿淡淡收回了目光,又开始给白沐臣整理衣襟。 因为先前摔到地上,白衣也沾染了一些泥土,那件镶着银线鹤纹的外衣也是皱巴巴的,连里衣都微微敞开,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他等会下了马车,这副样子被守在白府周边偷看的姑娘瞧见了,影响定然不好。万一来个胆大还有点权势的女官跑来揩油,白沐臣虽不至于失身,但也定是要吃点亏的。 自从枫妄卿登上皇位后,女人的地位简直是直线上升。当官开府收男宠的,有权有势当街霸抢少男的... 甚至青楼对面还开了一家男怜馆,生意火爆日进斗金,实在是令他国唏嘘。 好在枫妄卿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当即便召集史官文法官完善了法律,出了一本《玄安护民法》。 先前保护妇女的条例也像粘贴复制一般用来保护无权无势的男人。 白老丞相生病卧了床,这白府的重担自然是压在了嫡长子身上。白沐臣没有官职,但名号却响亮,有许多贵府千金也是纷纷慕名而来只为瞧上他一眼。 白府门前别提有多热闹。 可偏偏都是些金贵的小姐和有权势的女官,那些护卫也不敢下狠手。 枫妄卿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给白沐臣整理着衣裳,直到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微微一抬,他的目光牢牢的盯着她的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便一脸茫然的被他压在了身下。 “陛下...” 枫妄卿眉毛一抬,顺势搂住了他雪白的脖颈,微微一用力便将人的脑袋紧紧的凑到了她跟前。 白沐臣闻见了她身上的香味后忍不住呼吸一滞,眼瞧着就要往后退,却被枫妄卿手一伸又捞了回来,“爱卿,不是你先压到朕身上来的吗?躲什么?” 白沐臣眼看着眼眶就红了起来,嘴中还胡乱的说着些醉话:“不可...唔...陛下...我很脏,我不可以靠近陛下...” 瞧着他这失态的模样,枫妄卿看着都心疼了几分。她抬手抚去了他眼角的眼泪,动作显得温柔又笨拙:“哭什么,你是白府的嫡长子,谁敢说你脏朕砍了他的脑袋。” 白沐臣似是被她温柔的动作给鼓舞到了,有些得寸进尺的将脑袋埋进了她的颈侧,那双葱白修长的手也轻轻握上了她的手腕,语气却还是黏糊糊的:“我...会玷污了陛下...” “我很脏...” 第62章 做朕的君后 马车内气氛暧昧正浓,两人的眼神更是黏在了一起。枫妄卿实在是被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给看迷糊了,情不自禁的就将脸凑了过去。 哪知马车突然猛的一颠,两人皆是双双滚到了马车的地面上。 听见动静的曹叔立刻就拉了缰绳,连忙下了马赶了过来。但又不敢妄自掀开帘子,只能隔着布帘担忧的开口问道:“陛下?你们没事吧?” 白沐臣被这么一摔,理智也回来了。立马先查看枫妄卿有没有摔伤,确认了她是摔在他的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曹叔,我们没事,您慢些。” 枫妄卿见他额头被磕红了,眸光微闪:“疼吗?” “微臣无碍。” 马车又平稳的行驶了起来,白沐臣自觉头胀脑昏,眉毛也不禁皱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向她询问道:“陛下...微臣方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枫妄卿干笑两声:“没做什么。” 也就是先哼哼唧唧的要抱,还边哭边委屈的嫌自己脏罢了。 枫妄卿怕日后白沐臣再也不敢进宫见她,便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爱卿刚刚与朕探讨了一下诗词,朕觉得爱卿真是颇有文采。” 对上她肯定的眼神,白沐臣一怔:“那怎么还横着摔躺到地上了?” 再怎么探讨诗词,也不会横着一个人摔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吧? 枫妄卿抿了抿唇,心虚的垂眸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又是两声干笑:“因为朕听不清,所以就凑近了一些。” 实在是怕他再问,枫妄卿立刻便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白沐臣被他这么一碰,果然就红着脸闭上了嘴,安安分分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她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手开始想着接下来如何应付他。而白沐臣这会还是头昏眼花的,便用手撑着脑袋,又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枫妄卿偷偷扫了他一眼,他的衣裳此刻已经整理好了,可耳朵却还是红红的,那害羞的模样瞧上去秀色可餐。 不对,是斯文儒雅。 枫妄卿急忙纠正了心底危险的想法,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咬牙切齿的痛骂着自己被男色冲昏头脑,见色起意的念头。 白沐臣又被她的动作吸引了目光,连忙着急的握住了她扇自己脸的手,“陛下这是作甚!” 见枫妄卿没有反抗,白沐臣便松开了她的手,“陛下是在生气吗?”一顿,他爱怜的捧住了她的脸,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脸颊上被扇红的地方,动作之间满是疼惜:“陛下万般尊贵,怎能伤了自己。” 枫妄卿哪里受得了他这温柔又爱怜的抚摸,有些气急败坏的偏头咬上他的指尖,在他一声惊呼中,又轻吻了一下那颤抖的手指。 白沐臣呼吸都有些急促,他羞的长睫一垂,白皙的面上又红又烫。脸红耳赤的往后退了退,抬眸间见她目光炽热,那如火般的视线牢牢的盯着他,让白沐臣一时竟忘了将手抽回来:“陛下...” 枫妄卿舔了舔干燥的红唇,没忍住身子又向他凑近了几分。白沐臣虽羞的不敢看她,手却非常老实的环住了她的腰身,颤抖着接受着她在他耳边的呼吸间的微喘。 “朕从第一眼见你,就想让你做朕的君后。” 枫妄卿这突如其来深情的话语让他一怔,即便有些诧异的抬眸望向她。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含着迷茫和无措,却也带着几分情意。 “爱卿...愿意吗?” 第63章 帝王的垂青 白沐臣看着眼前目光诚恳的少女,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也在告诉着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感受。他搂着她细软腰身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似是害怕她像梦醒一般消失。 正欲开口,那些杂乱的记忆又涌入脑海中,被他逐渐忘却的碎片顿时片片扎在他的心上,他目光一颤,下意识就伸手将她推开。 “对不起。” 枫妄卿就这么眼看着他叫停了马车,然后匆匆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恍然之间回想着,才发现他看向她的最后一眼,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收回了自己没来得及拉住他僵在空中的手,耳边只剩下曹叔慌张的喊着白沐臣名字的声音。 她有些失落,还没让难过的情绪入脑,很快却又冷静了下来。她冷着一张脸下了马车,站在了曹叔的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枫妄卿举起手臂微微握拳,微微侧目,身边立刻便出现了几个暗卫。她淡淡扫了一眼向她俯身行礼的几人,轻启唇齿:“你们三人跟随白公子近身保护,剩下的人随我来。” 她指派的三人武功最为高强,轻功也是最好的。这样既能保护白沐臣,也绝对不会让他发现他们的身影。 三人得了命令便立刻用着轻功朝着白沐臣离开的方向追去。剩下的暗卫便恭敬的低着脑袋,随时等待枫妄卿的命令。 她看着刚追出去却被她拦住的曹叔,轻点了一下头,语气满是不容拒绝:“你直接回府,若白老丞相问起,你便说朕留着白沐臣商议政事,让他不用担心。” 目光呆愣的曹叔回过了神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眼神中还带着悲悯与沧桑,“陛下。” 枫妄卿看着眼前不敢继续言语的曹叔,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哀求。她收回了目光,还是有些不忍的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朕绝不会伤害他。” 她知道眼前的人在担心什么。 他在担心她只是起了一时之意,玩弄过后便会将白沐臣抛弃。他更是担心白沐臣沦为帝王的棋子,沉沦在深宫之间消磨余生。 因为白沐臣本该有更好的人生。 身为白府嫡子,本该担起丞相府光宗耀祖的责任,赢得功名富贵。更是可以妻妾成群,美人不断。 毕竟能区分人之间的三六九等的并不只有性别。可以凌驾在性别之上的,还有家族,有姓氏,更有权势。 哪怕丞相府如今逐渐没落,但倘若白沐臣接替白老丞相的位置,也将是贵不可言,成为京城权贵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独身自由之人,总是好过成为后宫中只能卑微的乞讨君王怜爱的男侍。 枫妄卿并不想和他解释。也没时间再与他解释。她淡淡移开了目光,冷着脸迈开了步子,“若是成为君后,他便是整个玄安最尊贵的男人。” 在曹叔惊疑的目光间,她带着剩下的暗卫走进了街边的角落,回过神来,街头也只剩下一片黄昏之色,人来人往间,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洒在青石路板上的光也在一点一点的褪去颜色,曹叔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原来陛下想给少爷的名分与富贵,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君王的垂青并不会让少爷变成一只摇着尾巴祈求主人怜爱的小狗,而是成为那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凤凰。 他翻身上马,有些茫然的看着枫妄卿背影消失的地方。 “可女帝的君后...” “少爷真的想得到这个位置吗?” 第64章 杏娴与星羡 枫妄卿带领着几个暗卫躲在角落中乔装了一番,从角落中出来后,便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 虽有一些打扮富贵的女子朝他多看了几眼,但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身影。枫妄卿低调的走进了一家人并不多的胭脂铺。看着眼前个子不高悄悄打量着她的小姑娘,淡淡开了口:“我要见你们掌柜。” 那小姑娘见她身边的人个个眉头紧皱,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冷意。生怕他们下一秒就来砸店,吓得腿一软,连忙跑去找人。 “什么人呀~” 染着粉色指甲的娇嫩小手掀开门帘,一名长相俏丽的女子扭着腰身碎步走来。那双美眸细细的看着枫妄卿的脸,下一秒便红唇一勾,将身子粘了上来:“客官,你把奴家的小妹都吓坏了,可是要赔偿的。” 枫妄卿眉毛一挑,淡淡扫了怀中的女人一眼,也干脆顺势搂上了她的腰,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哟,那你要本公子如何赔偿。” 在胭脂铺中大多都是一些良家女子,见了她这不怀好意的模样,便都纷纷逃一般的快步走出了店铺。 这店内本就没有多少人,转眼间便一个也不剩。 那女子见人都走了便也不装了,立刻从枫妄卿的怀中脱离而出,恭敬的跪下了身:“卑职参见陛下。” 枫妄卿扶起了她,语气中还带着一抹调笑:“你这胭脂铺生意可并不好啊。” 杏娴那张娇俏的脸不笑便是多了几分冷艳,她面上不带有一丝表情:“是卑职运转不周,请陛下恕罪。” “行了。”枫妄卿随意的挥了挥手,她看着眼前和刚才判若两人的女人,也是没忍住赞叹出声:“不愧是第一暗卫,让人瞧不出一丝纰漏。” 杏娴人仍旧是没给一个表情,她恭敬的低着头,眼神也是没有一点温度:“按照陛下吩咐,卑职已在京城安排线人广布,卑职已将贪污、秘密交易蛊毒、还有与封霏国私通的所有人员名单清列完毕,都在这本册子中。” 枫妄卿接过了她递来的薄薄的名册,“你做的不错。”语落,她大致翻阅了一下名册后,即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果然。” 枫妄卿又赞扬的看了她一眼,而杏娴见她看完了名册后便又跪了下来:“卑职办事不周,并没有在京城查到祁舒鹤此人的下落。” “也罢。”枫妄卿也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她轻轻皱了皱眉,又亲手将跪在地上的杏娴扶了起来:“不用再查此事,并不重要了。” 杏娴垂着脑袋,并不敢看她的眼睛。 枫妄卿将手中的册子丢至一旁,目光中闪过了一抹寒意:“封霏国的人居然真的得手了。”她一顿,语中也是有些犹豫:“只是朕,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 杏娴唤来了先前那位腿软的小姑娘,她长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明明生的可爱无比,此时脸上却是和杏娴一样的表情。她上前朝枫妄卿一俯身,还没跪下就被扶住了身子。 “你们在朕跟前不必多礼。”枫妄卿看着两人死心眼的模样,没忍住又叹了口气:“表舅能留你们在朕身边,朕便知道你们二人是忠心不已的。” 杏娴是这胭脂铺的掌柜,同时也是整个玄安排名第一的暗卫。而她身旁那个子不高的小姑娘,则是有名的毒手,识毒千万,总是与杏娴一同完成任务。 两人那娇俏与可爱的面孔,便是隐藏身份打消别人怀疑最好的武器。 被枫妄卿允许近身,星羡这才将指腹按在她的手腕上,不过两秒钟便收回了手:“陛下脉络调和脉象稳定,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 枫妄卿一愣,这才发现她和墨竹萧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枫妄卿不禁挑了挑眉,情报上说她已然中毒且活不过两日。 可那毒狠辣,用量也是极大,发作起来也是直接能要了人的性命。而她距情报上标注的时间已是过了好几日,她此时脉象依旧稳定,可见那蛊毒此刻却并不在她身体里。 第65章 钱二小姐 枫妄卿垂眸的看着自己的手腕,脑海中一些不成型的想法浮现了出来。她眸光微闪,挑了挑眉,深思间用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身上消失的毒和失踪的祁舒鹤会有关联。 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想令她也不敢妄下定论,枫妄卿略微不耐的抬眸扫了店内的装饰一眼,最后目光一定,指了指角落中的一小块胭脂,“包起来。” 瞧见是外面又进来了客人,杏娴红唇一扬,便扭着腰身去给枫妄卿取胭脂。当细心给她包装后,又亲昵的挽上的那姑娘的手臂:“钱二小姐好久不来了,让奴家着实念得紧,近日可是有事耽搁了?” 钱二小姐嘴巴一撅,满脸都是抱怨:“还不是我那个庶姐,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到府门前免费看诊。大家把她夸上天了,父亲便把我关在府里,让我向她好好学学,省的天天给家里丢脸。” 枫妄卿没少看过宫斗,这后院的宅斗自然也是能看清一二。她也不说话,就是在一旁磕着瓜子瞧着那小姑娘骂骂咧咧的哭诉。 杏娴嘴中“咦”了一声,即便是跟着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你这庶姐还会医术啊,奴家听闻京城传有一天仙医女免费看诊,可不就是她啊!” 钱二小姐闻言哭的更凶了:“她干嘛啊,搞得人人都知道她这个大小姐了,我一个嫡女在府中遭人冷落,有没有天理啊!” 枫妄卿被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有些头疼,收起手中的胭脂和星羡交代了几句话后便朝店外走去。 她掂量着手中的胭脂,眸底过一抹不知明的情绪。 这钱二小姐在那府中应是孤立无援,不然也不会跑到外面来和别人哭诉。 那人人称赞的天仙医女,能把府中原该是众星捧月的嫡女打压到这个地步,怕是手段不低,多的是心眼。 “回宫吧。”枫妄卿也懒得再想下去,若是人人受了委屈她都要管,她还不得忙死。 这后宅的事那钱二小姐总要自己学会去处理,学不会那就只能一直受她那庶姐摆布,处处被其压风头。 枫妄卿活动了一下腿脚,便飞身上了屋顶,准备用轻功回宫。毕竟她是秘密出宫,连小桃都没带上,这会儿回去也不可能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 而此刻在第五次接过杏娴递来的帕子时,钱二小姐总算是哭完了,她哼哼唧唧的抱着杏娴的手,语气还是有些委屈:“钱白莲被接回来后,府中就变了天,可偏偏我那弟弟也被她迷了眼,次次都向着她。” 她一顿,似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嘴角又扬起一抹笑:“对了,你之前托我查父亲与别国通商之事,我查到了!” 杏娴闻言眸底闪过一抹深意,又很快被笑意掩盖:“是什么呢。” 钱二小姐仔细想了想,即便笑眯眯的开了口:“我那日去父亲书房瞧了一眼他桌上还未写完的信,说是二房的伯伯与封什么国的做了一笔大生意,赚的可多了呢。” “是嘛。”杏娴也是笑的眉眼弯弯,仿佛真的在为她而感到高兴:“那钱丫头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奴家哦。” 小姑娘答应的很痛快,“那是必然!杏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一顿,瞧着门口的侍女在催促,她小嘴一撅,有些焉巴了下来:“我要走了,可真不想回去。” 杏娴安慰了她几句便将人送到了马车上。她转身回到了胭脂铺将店门一关,又恢复了那张冷脸:“去告知陛下,钱府有所行动,务必严查。” 见枫妄卿方才留下的暗卫准备动身了,她眸光微闪,又补充一句:“钱二小姐禀报情报有功,还望陛下海涵饶她一命。” 第66章 纱衣 “哦?”枫妄卿有些诧异,即便又瞧了那暗卫一眼:“杏娴真是这么说的?” 那暗卫微微点了点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她叹了口气,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又闭着眼眸开了口:“白沐臣那边怎么样?” “启禀陛下,白公子已经安然回府。” 枫妄卿闻言略一点头,“去查钱府。” “是。” 再睁开眼,身边已是空无一人。枫妄卿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了那块胭脂走向了寝宫。当看见自己花盆中那一小截竹子时,她步子一顿,有些狐疑的伸手将那一截竹簪拔出。 这簪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原本忙了一天都要把先前的事忘了,她瞧着手中的竹簪又将这人想了起来。 想到他颤抖的身子和惶恐不安的眼神,那张阴柔的脸一下子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陆郗这是在提醒她翻牌子? 她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转身进了宫殿。 一脸担忧的小桃在看见她之后,脸上都带着些委屈。枫妄卿立刻便将手中的胭脂递了过去:“别生气,朕是去处理正事了,朕还给你带了礼物。” 小桃瞧见那块胭脂后立马又笑的开心,爱不释手的瞧了又瞧,最后红着眼眶扑向了枫妄卿,“呜呜陛下您对奴婢真好!” 与小桃闲聊了几句,枫妄卿就开始准备洗漱。待坐在床榻上时,梨儿用木案端来了一行绿头牌,小心翼翼的跪在一旁,“陛下...今夜可要翻牌子?” 枫妄卿一听见翻牌子三个字又想到了花盆中插着的那一只竹簪,略略一点头:“翻景仁宫的。” 梨儿有些犹豫,“陛下是翻主殿的还是偏殿的?”见枫妄卿眉头一皱,立刻便补充道:“主殿是欧阳贵臣,偏殿是陆侍郎。” “翻偏殿。” 枫妄卿头也没抬,继续翻着手中的册子深思着。梨儿淡淡垂眸,便微微欠了欠身子走下去安排侍寝之事。 在她的寝宫边上有一间偏房,原本是留给小桃住的,可小桃年龄比她还小许些,且枫妄卿心里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的,总不会让她在偏房听墙。 于是偏房便空了出来。 枫妄卿看着钱府上交的账本,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虽让人很难看出纰漏来。但她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丝倪端。 本就细小的字有一块还被墨水沾染,她仔细一瞧,才发现标注的日期就在近日。枫妄卿垂了垂眸,似是想在那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她似笑非笑的捏了捏那张脆弱的纸,听见门外有动静,便将那页纸撕了下来,收进了木桌的隔板之间。 大门半遮半掩,殿口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一头黑发被和纱衣同一材质的发带松散的绑着垂至脑后。月光之下,朦朦胧胧的身影显得格外勾人,枫妄卿眯了眯眼,起了身走上前去。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脚边的陆郗,微微俯身并不温柔的勾起了他的下巴。似是因为她的动作有些粗暴,陆郗身上那件遮挡春色的外衣很轻易的就落到了地上。 他一身纱衣,透明的布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肌肤。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躯朦朦胧胧的被包裹在纱中,半敞开的设计,让人轻易便将他的春色一览全无。枫妄卿也是头一回见这场面,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直到耳畔传来宫女的惊呼声,她脸一红,连忙将人拉进了屋内。 枫妄卿又急又气,又羞又恼:“谁给你穿的这身衣裳?” 陆郗惶恐的跪下了身子,那双凤眼微微一抬,眸底满是害怕:“启禀陛下,是教习侍寝规矩的嬷嬷给的。” 她咬牙切齿:“换掉!朕要把这老糊涂的换掉!” 陆郗小心翼翼的牵过她的手,仰着脑袋望着气急败坏的帝王。他声音微弱,战战兢兢的开了口:“陛下,是微臣穿着不好看吗?” 枫妄卿这会看着眼前的美色实在是说不出谎话,只能硬着头皮道:“...好看。” 他闻言,眸底闪过一抹希翼,牵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语气也是有些紧张:“那陛下...可是厌恶微臣这么穿?” 枫妄卿别过脑袋不看他,也忘记抽回自己的手。她闷声回答:“...倒也不是。” 陆郗目光一亮,即便又有一些困惑:“那陛下为何要如此生气?” 听着他带着委屈的语调,枫妄卿一时也是有些摸不着脑袋。 对啊,她为什么要生气? 陆郗胆子大了几分,用脸颊蹭了蹭他握住的那只微凉的手。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开始缓缓解开自己身上可有可无的纱衣。 “所以陛下是害羞了,还是微臣的身子被别人瞧了去,从而吃醋了?” 第67章 她护不了你 眼看着陆郗就要将纱衣褪去,枫妄卿吓了一小跳,连忙从床榻上捞起被褥一包,就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方才还像一个晶莹剔透又光滑的饺子,如今眼前的人却已是被包成了一个粽子。 她松了一口气,“瞧着正义多了。” 被枫妄卿这么一折腾,陆郗的头发也是散乱了下来。他也并不反抗她,乖乖的待在被子里跪在原地,一双水润润的凤眼就这么一直瞧着她看。 枫妄卿从桌上拿起了先前从花盆中拔出的竹簪,在手上把玩片刻后,随手丢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不解释一下么。” 陆郗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微臣做的。” 枫妄卿觉得他答非所问,眉毛也不禁皱了起来。陆郗瞧她好像又要生气,便捡起了那支竹簪收进了怀中:“不过是怕陛下忘了微臣,一个吸引陛下的小手段罢了。” 他这么老老实实的坦白反而让人生不起气,枫妄卿无奈的抿了抿唇,有些疲倦的坐在了床榻上。而陆郗一瞧她上了床,便站起身子凑近了她,“陛下,微臣来服侍——” 哪知他话才说了一半,脚下的步子一乱,便非常准确的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枫妄卿只感觉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看着身上的人:“腿站不稳就砍掉。” 陆郗委屈的望着她:“陛下把微臣绑的太严实了,微臣动不了身也起不来。” 枫妄卿有一种想把人举起来直接丢出去的冲动,但奈何今日用着轻功跑来跑去着实是有些累了,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仍旧皱着眉毛:“起不来?” 陆郗点点头。 她白眼一翻,也懒得反抗了,眼睛一闭就准备开始睡觉。 “陛下?” 陆郗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眼睛一闭就能睡着,他用膝盖顶着床沿,愣是没舍得将一点重量压上去。 委屈的神色顿时消失在面上,陆郗若有所思的用目光打量着她的脸颊,眉毛一挑,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枫妄卿也是在这一刻猛然睁开了眼睛,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便微微一侧身,将二人的位置转换了过来。 身下的男人并不反抗,深邃的目光愈发阴郁,暗哑的声音微微颤抖:“陛下需要微臣侍寝吗。” 枫妄卿都懒得用手禁锢他,直接掐住了他美如白瓷般的脖颈,眼神也是恶狠狠的:“谁派你来的?是不是湘尤霜?” 陆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微臣听不懂。” 她冷哼一声,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减轻半分,让那雪白的脖颈都出现了些红痕。 她一直都觉得陆郗不对劲,便想在翻牌这一日微微试探他一番。 她在寝宫内烧了软骨香,陆郗方才腿软一摔本应该在情理之中,没有内力和武功的人确实会直接摔在地上。可他却稳稳的向前走了一步,才扑在了她的身上。 “你再不说,朕可就要动用私刑了。” 陆郗看了一眼掐在他脖颈上微凉的手,即便轻笑一声:“陛下好生残暴。” 枫妄卿见他丝毫不慌张,便软了语气,诱哄一般的开了口:“她能给你的,朕也能给你。”微微一顿,手也探进了他的衣裳内:“湘尤霜有的朕什么没有?你可要考虑清楚,玄安是朕的国家,她一个先帝宠妃猖狂不了多久。” 她看着那波澜不惊的眼眸,狠狠捏了捏他的腰侧的肉,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她护不了你。” 第68章 做戏 身下的人不说话了,就用那双带笑的眼眸瞧着她看。 两人目光对峙了片刻,枫妄卿最后无奈的松开了手,一脚将人踹到了地上去。她眉毛微微皱起,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威胁:“你不说,不代表朕查不出。” 她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陆郗人淡淡的笑着,深邃的眼眸惊不起半点波澜。他跪爬着到了她的脚边,明明是最低卑的姿态,却让他做出了不卑不亢的味道,“微臣想要的。” 即便伸出的手被她皱着眉毛躲开,陆郗也丝毫不恼。他如获珍宝一般捧着她翘起来的一只玉足,眼神也是柔软不已:“一直是陛下。” 枫妄卿被他的动作和言语惊的打了个寒颤,连忙放下了自己翘着的腿就缩上了床。她拳头紧握,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最后气极也只是倒吸一口冷气,恶狠狠的开了口,“你就这么喜欢朕?” 她自嘲一般笑了笑,“那朕如你所愿。” 陆郗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茫然的仰着头看她。 枫妄卿扯过一早准备好的第二床被子,径直躺在了床上。余光中见他仍是跪坐在地上,便翻了个身淡淡开口:“从今夜起,你便是宠冠六宫的陆正君。” 他一愣,“陛下要给微臣升位分?” “是啊,你想要的朕都给你。”她挑了挑眉,明明是柔情蜜意的话,在她嘴中却是淡漠无比,没有一丝情意。 “既然你喜欢演,朕便陪你演。” 陆郗眯了眯眼,只觉得愈发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从侍郎到正君,可是相隔整整四个品阶。而正君的头上,便是贵君、皇贵君,再然后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眼下后宫中位分最高的是欧阳文桦,若他升为正君,就直接踩在了那以自己位分为傲的欧阳贵臣头上。 同时,也意味着小小的陆家,踩在了欧阳太师的头上。 这女帝,恐怕是想捧杀他。 她处理湘尤霜的眼线和羽翼,甚至不屑自己来动手。 陆郗顿时只觉得那所谓斗过了整个后宫的女人,根本玩不过枫妄卿。 想到这,他垂眸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包着的被褥,唇角勾起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陛下,微臣确实有把柄在湘太妃手中。” 枫妄卿听见这话瞬间就有了精神,目光直直的望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不过湘太妃虽然懂得如何抓捏一个人,却不曾想过有些人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乖乖被她掌控。” 枫妄卿有些不耐烦了:“你的意思是?” 陆郗再次朝她跪拜,不再是先前一样惶恐不安。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脸颊边擦着滑落至地,动作一丝不苟。 他抛却了后宫的礼节,行的是君臣礼。 “微臣如此着急承宠,便是想在做出伤害陛下的事之前,能及时弥补微臣的错。” 若是那女帝没有脑子迟早会下台,倒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替湘尤霜做事。 可如今这么一瞧。 这小女帝和湘尤霜口中那贪图享乐又好美色无脑昏庸的昏君,倒是不沾边的。 他额头贴地,瞧上去虔诚不已:“微臣愿归属陛下。” 枫妄卿平日听多了表忠心的屁话,这种话她就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放在心上。她眉毛一挑,抓住了重点:“那湘尤霜是用了什么手段来控制你?” 陆郗不语,也不起身。 “权势?地位?”枫妄卿知道自然不是这些,但让他自愿将话吐出来和让她自己查总归是不一样的。她好似一副不解的模样,支着脑袋望着他:“你需要什么?” 他既然已经愿意归属于枫妄卿,便也不再隐瞒:“微臣什么都不需要。”他微微一顿,起了身子与她对视:“微臣是受家父所托,至于湘太妃许诺了其什么,微臣并不知晓。” 枫妄卿闻言陷入了沉思。 陆郗的父亲是一个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的小官。 说来倒也好笑,他的正妻也算是一位皇亲国戚。他那叫不上名号来的芝麻小官,也是他的正妻为他安排的。 两人虽然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但也瞧着恩爱无比,也算是京城的一段佳话。 可一向老实怕妻子的陆父,却在近日与正妻闹了矛盾,还扬言要纳妾,甚至是休妻。 朝堂上的人也就将此当笑话一般的讲了两句,说那妻子的娘家定然不会放过他,便纷纷将这件无关痛痒的事抛到了脑后。 后来陆父纳了妾,却也没遭到报复。他的变化这么大,这么一想倒是有迹可循了。 枫妄卿这时候看向陆郗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怜悯,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吐出一句:“那你那倒霉娘亲呢。” 陆郗目光没有波澜,手却不禁用力的握成了拳,“家父说微臣不将此事办妥,便将阿娘赶出家门。” 枫妄卿气笑了,“为什么不先前直接与朕说?” 他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微臣以为陛下是昏君,定然不会管这些事的。更何况微臣并不受宠,有些事说出来反而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枫妄卿听了他的话有些感同身受,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冲了。她有些别扭的往从床榻里面缩了缩,即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后闷声开口:“睡上来吧,朕允了。” 陆郗这次是真的愣在了原地,那双本没有一丝情绪的凤眸中此刻满是诧异。 “愣着干什么!” 枫妄卿羞的很,将脸埋的更深了:“你睡地上要是染上风寒了,旁人都知道你与朕什么都没做!你还怎么潜伏到湘尤霜的身边替朕办事!” 陆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便顺从的躺在了她的身侧。少女清新的发香迎面传来,陆郗喉结微微滚动,却也不敢再靠近一分,“陛下,微臣能与您商量一件事吗。” 枫妄卿冷静了一些,微微侧过脑袋扫了他一眼:“你说便是。” 陆郗垂着眼眸,瞧上去可怜兮兮的。 “微臣怕被欺负,他们找微臣麻烦时,陛下可不可以保护微臣。” 枫妄卿无语了,白眼一翻,还是温声回了他的话:“朕会护着你的,没人敢欺负你。” 陆郗笑了笑,手也不再拘束上前搂住了她的腰,他将人带到自己的怀中,轻吻了一下她的耳侧,在枫妄卿恼羞成怒的目光中,又换上了那委屈的神色:“陛下不是要让微臣成为宠冠六宫的正君么。” 见她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反驳,陆郗像是得逞般的挑了挑眉,直接对着她的脸又是一吻。 “陛下,做戏可要做全套啊...” 第69章 陆郗摔倒 第二日早晨,枫妄卿眼睛一睁开就提笔写了封陆郗为正君的圣旨。不仅轰动了前朝与后宫,还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百姓除了关心征税打仗之事,对君王的后宫八卦也是津津乐道。毕竟是讽谏玄安的第一位高位男妃,难免会更受人关注一些,陆郗的名字顿时就成为了百姓的饭后谈资。 不少官员都想把府内的嫡子庶子培养成下一个陆郗,从而让家族步步高升。 枫妄卿去上了早朝,陆郗便回景仁宫收拾东西准备去新的宫殿。 如今身为从二品正君,若住在偏殿,难免也会叫人看了笑话。 枫妄卿走之前还派人送来了一身衣裳,金丝绣竹衣,与他的那支竹簪正好相搭,颜色淡雅又不失风度。 到了景仁宫,陆郗从软轿上下来,脚刚落地就瞧见了站在宫殿门口的欧阳文烨。 欧阳文烨看见了他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但又不敢做什么,不情不愿的给他行了个礼:“见过陆正君。” 昨夜皇帝接人的轿子到了门口,他兴高采烈的就往外跑,身边的太监那是拦都拦不住。 结果那来通知人的公公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到了偏殿的门口恭敬的喊着陆侍郎。 欧阳文烨现在想起来仍是气,但奈何陆郗并不搭理他,径直就往宫殿里面走。从小就习惯当爷的人手比脑反应还快,一把就抓住了陆郗的袖子:“无视本君?” 陆郗淡淡看了他一眼,嘲讽的勾了勾唇,即便向前一步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讲了几句话。 旁边站着的宫女与太监面面相觑,这两位爷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哪知下一秒欧阳文烨就将人给推开了,嘴中还大声吼道:“你找死!” 陆郗被推倒在地,额间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宫人们吓的不轻,连忙纷纷过去扶他。 欧阳文烨看着他这么一摔也是愣了愣神,即便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本君...本君又没有用力!” 陆郗似笑非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任凭宫人怎么扶也不肯起身。他一脸隐忍的扶住了脑袋,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好似痛苦无比。 宫人胆子都快吓破了,这位刚侍完寝的正君要是磕着碰着了,陛下肯定会找他们问罪。 一个个人脸上欲哭无泪,却又不敢再去扶他,生怕这如风似柳般的人给昏过去。 这要是晕在了宫殿门口... 他们怎么说也得脱一层皮! 欧阳文烨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有些慌张了,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你,你一个大男人,摔就摔了,装装装装什么啊!” “这是怎么了?” 近日朝堂政事没多少,枫妄卿听大臣们汇报了几句各地民生情况便下了朝。可才踏出金銮殿的门没走两步就被陆郗身边的宫人给唤了过来。 她匆匆赶到景仁宫门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会看见这场面也是有些懵:“陆正君怎么坐在地上呢?” 瞧见枫妄卿来了,欧阳文烨这会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抢在陆郗说话之前便开了口,语气也是有些急促:“陛下!微臣不过与陆正君打闹一番,不知怎的他就坐到了地上不肯起来了!” 枫妄卿闻言眼皮一跳。 打闹一番?不肯起来? 她的目光转移到了地上那人的身上,只见他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似是让她为他做主。 枫妄卿叹了口气,淡淡扫了周围的人一眼:“你们就让陆正君坐在地上?没个人去扶?” 她冷哼一声,心里猜到了宫人可能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便没有再说什么。 可陆郗投过来的目光太过炙热,她不可能就这么站着看戏。只好冷着脸自己走上前,将手伸了过去。 陆郗也非常给她面子,握住了她的手便乖乖站起了身。 仿佛刚刚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人不曾存在一样。 明明面上满是虚弱,瞧着没有一丝力气,手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撒开。 枫妄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甚至还没忍住淬了他一口。但脸上却还是那淡淡的表情,也放任他牵着她的手。 陆郗高了她许多,俯身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陛下,微臣受欺负了,您答应过微臣要保护微臣的。” 枫妄卿没忘记自己说的话,只能无奈的略一点头,也是小声回答了他:“那你闹,朕帮着你就是了。”她一顿,又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别闹的太难看了,那是欧阳太师家的嫡子,朕不好处置。” 陆郗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声音放大了一些:“确实如欧阳贵臣所说,微臣只是与他打闹一番。” 枫妄卿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欧阳文烨则是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陆郗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长袖掩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昨夜与陛下太过放纵,今日有些腿软,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枫妄卿:“?” 欧阳文烨:“!!!” 第70章 囊中之物 听见陆郗说的话,欧阳文烨先是瞳孔一震,接着脸一白,然后又红了脸。 陆郗瞧着人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还瞪着一双眼睛站在原地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欧阳文烨,他挑衅的挑了挑眉:“贵臣从花楼温柔乡走出来的,如今入了宫,怎么还脸红了?” 欧阳文烨脸气的更红了:“你不要瞎说!” 他从前在家里再怎么放纵,那也好歹是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世家嫡子。性格混是混了一点,到如今却连女孩子的手也没碰过,更别说逛花楼吃花酒了,那纯属是空穴来风。 枫妄卿觉得两人幼稚至极,冷着一张脸硬生生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吵嘴:“好了,欧阳贵臣在宫内对正君动手,禁足十日。”她一顿,垂眸瞧了一眼自己被陆郗握的紧紧的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朕还有折子要批,先不陪你了。” 陆郗顺从的松了手,一双凤眼内满是柔情:“陛下慢走。” 枫妄卿略一点头,被小桃扶上了龙辇。 欧阳文烨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枫妄卿离开。见她走远了,这才敢发作:“你不要以为如今得了宠就可以爬到本君头上了!阿父已经为本君上了折子!待本君升了位分定要你好看!!” 他不懂怎么争宠,只知道父亲后院里的那些姨娘每次吵起架来都是张牙舞爪的,便也跟着学了一点。 “是吗?”陆郗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似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那贵臣还是先想想如何爬上龙床吧。” 欧阳文烨一噎,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伤风败俗!” ... 枫妄卿到了御书房,眼前桌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看的她隐隐头疼,“这群大臣朝堂上嘴不张,私下打小报告却积极的很。” 小桃为她捏着肩膀,笑而不语。 “今日早朝白沐臣好像没来?可是告假了?”枫妄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颇为担心的又问了一句:“没有大碍吧?” “回陛下的话,白府传来消息说是老丞相的身体有所好转,想要明日亲自上朝,于是和白公子在对接政务呢。” 枫妄卿眉毛一挑,继续垂眸批折子,“这老丞相辅佐三代君王,如今到了养老的年纪了,竟还想在朝堂分一杯羹。” 景逸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从一旁的盒子中取出墨条。他的食指放在墨的顶端,拇指和中指轻夹在墨条的两侧。研磨之时细润无声,动作儒雅又随和,好看的不像话。 为枫妄卿研好磨后,他便站定在原地。 枫妄卿为毛笔重新沾上了新墨,缓缓开了口:“都说白老丞相最能看清朝堂局势,景逸,你怎么看。” 景逸深思片刻,“白老丞相多年以来从未与其他高官深交。在当年投靠势力围剿先皇之时,也只有白老丞相没有站队。卑职只能说,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枫妄卿闻言轻笑一声,景逸说的没有错。若不是白老丞相的步步为营,他也不能站在那个位置辅佐三代君王。 当年朝堂上有皇帝势力,也有枫溪谷为代表的枫家余党,更有不少官员站在了其他皇子的队伍中。 慕路还是有些心眼的,眼看着枫溪谷的势力愈发壮大,他也不是没有作为。 他开始私下挑选操练一支他的军队,加上从枫溪谷手中抢来的兵权,明明可以抵御来兵,却在枫溪谷逼宫之时,给了湘尤霜。 简直有点心眼,但又不多。 他本该给二皇子的东西,全都被湘尤霜哄着拿到了手中。 慕路被处死的那日,百官虎视眈眈,纷纷开始为他们自己的阵营拉取势力。 只可惜本应该最有机会上位的二皇子却突然失心成疯。 三皇子,也就是慕尚言,自己放弃了皇位,加入了拥护枫妄卿为新帝的势力。 七皇子年纪尚小,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为慕卿卿夺取皇位,却不曾想三个皇子没一个能行的,所以枫溪谷也没来得及继续用武力夺权,这位置就莫名其妙的传在了大公主慕卿卿的头上。 简直白给。 于是先帝与其他皇子的势力,该罚的罚,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而丞相府地位屹立不倒,丝毫没有被这场皇位之争给波及。 枫妄卿眸光微闪,她盯着这个位置盯了十年,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会将皇位抢到手。 就算是二皇子没疯,三皇子仍要争上一争,这个皇位也必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第71章 探查行动 “钱家查的怎么样了?”枫妄卿看着手中欧阳太师上的奏折不禁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后丢到一旁。 无非又是说一些什么欧阳文烨是他们府中的嫡子,暗示她给点宠爱,别让人日子过得太难看了。 可奈何这位爷性子实在是冲。 被挑拨两句就给人推到地上去了。 枫妄卿实在是无言以对,对高位侍君出手,只禁足十日已经算是留够情面。要换做是别人,她都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陆郗去惩罚。 毕竟,她与陆郗演了一出好戏给湘尤霜瞧,所以这面子她给的格外足。 景逸接过小桃端来的茶壶为枫妄卿沏茶了一杯茶:“根据杏娴的情报与暗卫探查,钱家确实是有大动作,今夜戌时会有大批货物送至边境。” 枫妄卿小口抿了抿茶水,眸底闪过一抹算计:“好,今夜行使馆守卫人数不变动,点到为止便好。” 边境,说的好听一点是支援边境士兵。和旁人多解释两句还会获得一个好名声。 可边境不远处就是封霏国。 枫妄卿是去打过仗的,对那里的地形不说很熟,但也了解了个大概。 基本是荒无人烟的,树都没有几棵,小山坡也到处都是,很容易藏人。 她目光一冷,这钱家真是连掉脑袋的生意也敢做。 小桃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实在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封霏国的人明明当时想走就能走,为什么要拖到现在偷偷走?” 枫妄卿抚摸着手中的杯子,玉璧光泽手感顺滑。她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了敲杯璧,垂眸听着那清脆的声音也不语。 小桃一头雾水,但也不敢打扰她,便将自己的疑问数数吞进肚子里,俯着身子帮枫妄卿添了茶水。 比起小桃问的问题,枫妄卿其实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挑的是今夜戌时(七点)。 当时她撕下来的那张纸,上面写的却是今日申时末刻。(五点) 枫妄卿实在是想不明白了,顿时有些气馁:“朕就不能把那群八百个心眼子的封霏国全抓进牢里吗!” 当然不能,枫妄卿非常清楚。 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再打一仗。 玄安虽国库日渐充盈,倘若光用来打仗了,能应付一个封霏国,却应付不过第二个国家了。 正当她抓耳挠腮之时,景逸却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他目光沉稳,定定的看着她:“陛下,如果是您,在什么情况下您明明可以走,却选择一直待在敌国皇宫之中?” 枫妄卿一怔,即便脱口而出:“有朕需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倒被自己说的话给逗笑了。 毕竟玄安也不像其他国家一样,有什么镇国之宝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没有封霏国有钱。 撑死就是地广人多,可这些需要偷偷摸摸的拿走吗? 景逸循序渐进的引导着:“那么,在一座巡逻森严的皇宫,您带着您的使臣会选择怎样逃出去?” 先前自暴自弃的情绪已经消化的差不多,枫妄卿这会儿也是冷静了下来,她紧紧皱着眉头思考着景逸说的话,沉默不语。 景逸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字,紧接着随笔又画了几个图案:“陛下,从皇城到钱府,只能选择走正门,而想从正门出去便需要令牌。朝堂官员虽然有,但是钱家一介经商家族,是必然不可能有的。” 景逸画图画的很抽象,城门是一个正方形,而钱家画了一枚铜币。 枫妄卿看着纸上的墨迹,用手指在上面临摹着皇宫的地形。她用食指指尖点了点城门,又慢慢滑到了钱家的位置。 是了,若想从皇宫中出去,便只能走正门。靠近后门的是御书房,那一片是整个皇宫暗卫遍布最多的地方,但凡对皇宫内部有一丝了解的人,都不会选择走后门。 他们来的人数较多,翻墙容易引起骚动,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那到底是怎样才可以从正门出去,而且不会引起侍卫的怀疑,从而瞒天过海的回到封霏国呢。 第72章 药草交易 天色渐晚,天寒雨意浓。黑云翻墨之间不见黄昏,似一张云墨编织的密密麻麻的黑网笼罩在皇城之上。 可就在不久前,还是晴空一片。 四人坐在偌大的马车厢内,面前堆着数不清的药包,将四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封幼晶捏着鼻子,被药包中散发出来的药味熏的眉毛一皱:“哥,咱们什么时候才出的了玄安。” 见封沉寒闭目养神,而封赫又在神游,国师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公主,那位在玄安颇有本事,定能安全送我们回去。” 封幼晶娇哼一声:“这用你说?” 国师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开口,马车一个颠簸,又缓缓停了下来。 四人瞬间在心底敲起警钟。 面面相觑之时,马车外一个侍卫的声音传来,“好浓的药味,您是府上有人受伤吗?” “给士兵的。” 短短四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却显得那么合情合理,但还是让车厢内的四人屏住了呼吸。 “您请吧,后面几辆马车也是您的吗?” 骑在马上的人没有说话,略一点头。 沉重的大门被打开,随着“吱呀”一声马车用又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马车平缓行驶一段路程后,忽的一个转弯,拐进了小巷子里。又在左拐右拐之间进入了钱府的后门。 与此同时,钱府的前门又有几辆装满药草药包的马车缓缓前行。 此刻正是申时。 马车刚上大街,就被以杏娴为首的一支官兵队伍给拦截了。 杏娴一身黑长袍,满脸漠然的瞧着面前的少女。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钱念念不由得呼吸一窒,满脸诧异的喃喃道:“杏...杏姐姐?” 杏娴没有看她,只是手一抬,指向了少女身后的马车:“车厢里是什么东西?” 钱念念回了神,立刻低头回话:“回官爷的话,是交易的药草。” 杏娴终是看了一眼她,但也只是一眼,便又立刻淡漠的看向身边的下属:“查。” 她话音刚落,那些带刀的官兵便绕过了一脸惊恐的钱念念,打开了各个车厢在那些药草中搜查着。似是因为这些马车带头的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他们手下的动作也放轻了一些,但还是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钱念念此时脑子一团乱,钱家向来都是经商为生,贩卖或转运药草。 前不久有一单直接要了五辆马车的药草的生意,客人要求必须在申时末刻转运到边境,说是给驻守边疆的士兵。 再加上客人直接抬来了几箱白花花的银子,这等财力非富即贵,钱家对此很上心。 原本这件事情是交给她那庶姐去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到了她的头上。 见那些官兵搜查完毕,钱念念也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家没做什么坏事,这会儿也敢抬头看面前的人了。 钱念念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没有瞧见那熟悉的神情,突然就有些难过。 记忆中的杏姐姐,是温柔的,是娇美的,是非常疼爱她的。 可是眼前的人冷硬生疏,瞧着熟悉又陌生。身上穿着的也不是那件她说最喜欢的红裙,而是一身男款黑长袍,站在一群官兵之间,显得格外高高在上,让人觉得高攀不起。 杏娴被小姑娘眼中的深深的悲伤给刺了眼,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些什么,甚至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成不变,“可以走了。” 钱念念吸了吸鼻子,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多谢官爷放行。” 说不定这不是杏姐姐呢。 她自我安慰着,重新上了马车。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钱念念开始重新清点着车上的药草,满脸都是坚定。 “不能让阿爹和庶姐看轻了我,庶姐行的我也行!” 第73章 可惜思念无声 枫妄卿背手站定在房屋之上,冷冷的注视着街上发生的一切。 杏娴向官兵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后飞身上了屋顶,一双眼里满是恭敬:“陛下,钱二小姐带领的那几辆马车上全部都是药草,没有藏人。” 天色越来越黑,墨色的乌云撕扯着天空,街上的百姓纷纷赶回家,转眼间大街上便冷清了下来。 枫妄卿略一点头,“看来申时这一趟是为了掩人耳目。”她微微一顿,偏过头看向杏娴:“宫门的侍卫可有发现什么异动?” “没有异动,那侍卫说是每一趟马车都查验了令牌。”杏娴思考了两秒,又立刻补充道:“就是夏将军从宫中运出去了五辆马车。” 枫妄卿目光一颤:“运的什么?” “药草。” 枫妄卿简直要晕了过去,但是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很快又清醒了下来:“派人追查夏锦晟!现在就去!” 杏娴听见了她颤抖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心,但见她有些着急,到口的关心又转变成了其他话语:“陛下,那钱府还要派人盯着吗?” 枫妄卿深呼吸了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深处的触动以及一丝痛意还是让人无法忽视,她干脆不理会,声音也冷了下来:“朕会带着其他暗卫亲自盯着。” 杏娴微微一拱手,下一秒便消失了身影。 枫妄卿抬头看了一眼天,觉得那乌云就在头顶,压的她要喘不过气来。 她有信心让封霏国的人逃不出玄安。 但倘若要处决的人是夏锦晟... 她不敢再想其他的,只希望运那五辆马车药草的是别人。 “陛下。” 看着一脸急色匆匆赶来的景逸,枫妄卿不禁愣了愣神,“如何?” 景逸向她急促的一行礼,嘴里还喘着粗气。他指了指钱府的方向,皱着眉毛立刻开了口:“从皇宫里出来的那几辆马车,前几辆去了钱府,后几辆直道而行,应当是想要分头行动。” 枫妄卿有些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先休息片刻,“你不用担心,朕已经派杏娴追赶直行的马车。” “朕瞧着他们有了三条路线,钱二小姐带领的那几辆马车应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直行的可能是使臣,因为终究是有些风险。” 她仔细分析着,在景逸略微担忧目光中缓缓开了口:“那么,钱府里藏着的,便是那几位封霏国皇子了。” 景逸看着眼前强撑着在理性分析着的少女,只觉得有些心疼。 “所以说,钱府上交的账本上那一片墨迹是有人故意人为的,而杏娴探网查到的就是他们真正的逃脱时间。” 他细细的听着她的话,挑了挑眉:“今夜戌时?” “不错。” 枫妄卿看着漆黑一片的天,又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街,不禁冷笑一声:“他们想在夜市的商人开始准备时,在众多马车中混出去,却不料突然来了乌云,这夜市是办不成了。” 此刻离戌时只剩不到一个时辰。 枫妄卿眼睛微眯着,感受着微风中夹杂着的细雨,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着天空开了口:“母后,是您在帮卿卿吗?” 回答她的只有更大的一阵风,不过却显得温柔无比,只是微微擦过脸庞。 “您是不是看见他们欺负算计卿卿了。”枫妄卿眼眶一红,嘴唇也有些颤抖。她看着辽阔满是墨色的天空,眼神中满是依赖与思念。 “阿娘,卿卿想你了。” 景逸喉中一哽,想上前一步想将她搂入怀中。可手还没碰到少女的肩膀,却又颤抖着收了回去。 他怎么就忘了呢? 他一直以来欣赏着的、敬仰着的女帝,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八的少女罢了。 一阵清脆但声音不大的雷声响起,那一点微微细雨瞬间就变大了一些,雨水滴落在枫妄卿的脸庞上,掩盖住了她的泪痕。 若思念有声,定是震耳欲聋。 可惜思念无声。 也可悲思念之人不在身侧。 “陛下...” 景逸眼眶也是有些酸,缓缓的倒吸了一口气。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衣后披在了她的身上,随即又细心的为她戴上了帽子。 枫妄卿立刻便抬手擦掉了眼角还未滑下的眼泪,声音有些哽咽:“不过是雨把朕的脸打湿了。” 景逸在此时很想摸摸她的头,盯着那双满是倔强的眼睛许久,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轻声开了口。 “卑职明白。” 第74章 刀剑相向 景逸默默注视着她,余光中却发现钱府的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年纪不大颇有姿色的素衣少女探头探脑的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枫妄卿也注意到了那轻微的动静,她看着那张素净的小脸,即便勾了勾唇:“那就是在京城传的邪乎不已的天仙医女?” 虽然确实长得白白净净很是清秀,但是也不至于是传闻中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枫妄卿不以为然的抿了抿唇,对传闻不禁有些失望:“朕倒觉得那钱二小姐生的娇俏可爱的,眉眼也比她精致了几分。” 那少女观察许久后便将门又打开了一些,一辆马车从内缓缓行驶出来。埋藏在钱府四周的暗卫纷纷握紧了腰间的刀,就等枫妄卿一声命令。 看着那少女也跟着上了马车,枫妄卿不禁皱了皱眉。 但她并不关心这位天仙去哪,只是很快便将视线移在了骑在马上的那一个人。 许多天未见,再次相见却是以这种形式,在这种场合。 “夏锦晟...” 枫妄卿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景逸看着接连不断出现的几辆马车,顿时就皱紧了眉毛:“他们应该是见下雨了,担心到时候夜黑加上暴雨,很容易在路途中出事,便现在行动了。” 他一顿,算是提醒的补充了一句:“陛下,现在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枫妄卿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好,干脆也不去看那人的身影,“你说的对,是朕草率了。” 她抬起手紧紧握拳,再猛的向下一挥。顿时拔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十几道黑影纷纷冲向那辆马车。 骑在马上的人很轻易的躲过了几人的袭击,身体轻快的不像话。他赤手空拳的打翻了一个暗卫后拔出了腰间的剑就开始反击。 他很轻易便解决了好几人。 就像从前在边境,本来处于劣势的军队靠着夏锦晟以一敌十的狠劲,逐渐走了上风。枫妄卿那时也是这么看着他,刀光剑影之间他挥着剑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模样。 只不过这次。 他的剑指向了她。 夏锦晟发现了她的身影,随即一个飞身便落在了屋檐之上。 他离她不过就十步距离。 枫妄卿拦住了想要挡在她身前的景逸,目光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似是想从他的眼睛望向他的心底。 夏锦晟的眸底闪过一丝茫然,不过一秒还是向前了一步挥出了剑。 枫妄卿微微侧身躲过了那一击,但他武功远在她之上,她很快就落了下风。 枫妄卿仍然不肯让景逸靠近。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有些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声:“夏锦晟!!” “骗子!”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 听见了她的声音,眼前的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似感到头昏欲裂般捂住了脑袋。枫妄卿看着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眸,空洞无神,看着无助又可怜。 他狠狠的喘着粗气,用那仍是浑浊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卿卿....” “卿卿,别...别害怕...” 似是怕自己再伤害她,为了维持片刻的清醒,夏锦晟用那把剑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大雨冲刷着因为自残而单膝跪在地上的他,血水顺着屋檐流至地下。 夏锦晟伸手想要抓住少女的裙摆,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雨水让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不清,意识残留之间,他颤抖着手伸向了面前蹲下身子的少女:“小公主...” “别掉...金豆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枫妄卿快要听不见了,她将脸凑到了他的脸边,咬着牙不让眼泪继续流。 夏锦晟用尽了全身力气为她擦去了眼角的眼泪,“我..我在...” 枫妄卿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红着眼眶看向景逸:“快,把星羡叫来!” 第75章 追赶游戏 枫妄卿咬着嘴唇维持着自己的理智,用力一拽衣袖,撕出一块布条后给夏锦晟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是笨蛋吗...”枫妄卿在脑海中回忆着止血的方法,她的手上沾满了他的鲜血,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色。 星羡很快便赶来了,她看着跪在地上有些狼狈的枫妄卿也是有些诧异,“陛下,交给卑职吧。” 枫妄卿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干扰她,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退了一步。 “他伤口太深了,不能再过大移动也不能再被雨水冲刷伤口。” 饶是见惯了血的星羡看见夏锦晟腿上的伤,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景逸说,是这位自己下的手。 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才对自己下这般狠手,全然不顾自己安危? 想到这,星羡望向他的目光不免带了一丝钦佩。 景逸在一旁为两人撑着伞,枫妄卿担忧的看了一眼夏锦晟,便将目光望向了地面上被暗卫包围的数辆马车。 她飞身一跃,即便稳稳落地。 “封太子,许久不见啊。” 看着眼前将封幼晶护在身后的封沉寒,枫妄卿微微笑了笑。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话语也是冷漠的,甚至还带了一丝恨意。 那先前探路的少女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敌意,一脸谨慎的挡在了封沉寒的身前:“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拦着我们?” 枫妄卿看都懒得看她,仍是冷冷的开了口:“封太子傍晚行动还带走了玄安的将军,有何意图?” 见她一步一步靠近,少女白净的脸上染上一丝怒气,“你不准靠近沉寒哥哥!” 枫妄卿终于注意到了眼前吵闹的人,皱了皱眉毛反手就是一巴掌:“朕说话,何时能轮得到你插嘴?” “啪”清脆的一声,接着就是少女的一声惨叫。 少女被她一掌扇飞,单薄的身子倒在地上,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雨水打湿了那一身素净的白衣,显得她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动手...” 钱白莲是有些姿色的,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倒在地上,被雨水淋湿的衣裳让她显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脸委屈的神色更是让人感到心疼。 枫妄卿不吃这一套,眼神淡漠,“挡路了。” 语落,便踩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众人的耳边又是一声惨叫。 枫妄卿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几人,直到把人逼退到墙上无路可走,这才又笑着开了口:“怎么?为什么不回答朕?” 封幼晶被吓得不敢说话,躲在封沉寒的身后微微颤抖着身体。而封赫早已经见识过她的手段,下意识也是有些惧怕的往后退了退。 枫妄卿与一言不发的封沉寒对视着,最后也是她笑着打破了沉默。她笑的眉眼弯弯,却是紧紧的握着剑:“既然封霏国的人这么喜欢在雨夜里玩你追我赶的游戏,那么朕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她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阴沉着一张脸淡声开口:“拿弓来。” “放人。” 暗卫们都是纷纷愣了愣,但还是都后退了一步,以保护的阵容站定在她的身边。 为了随时保护皇帝的安全。 看着眼前一脸谨慎的几人,枫妄卿最先将目光望向了小声哭泣即将崩溃的封幼晶,“再不跑,可就没机会了哦。” 一张娇艳的小脸吓得花容失色,迈开腿就往反方向跑。 枫妄卿也不追,接过暗卫递来的弓箭随手一拉弓,对准她的腿便松了手。 “嗖”的一声,接着就是弓箭刺入皮肉的声音,封幼晶直接就摔的滚到的地上,生生痛昏了过去。 封赫看见妹妹受了伤,立刻向她奔去。 枫妄卿见他动了身,便毫不客气的将弓箭的方向又对准了封赫。在他颤抖着将封幼晶捞起来时,一只弓箭又准又狠的刺入了他的右腿。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水。 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一阵风刮过,刺鼻的血腥味也是随风扑面而来。 封沉寒变了脸色,满眼阴沉的望着眼前笑意满满的少女,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叫着她的名字:“枫、妄、卿。” 她倒也是丝毫没有生气,微微眯了眯眼睛,笑着开了口:“不跑吗封太子。” 封沉寒眸色微深,不语。 “朕的爱将受伤了,朕很生气。” 她一步一步向前逼近,直到离他三步距离时,脚边传来了一阵阻力。 她淡淡一垂眸,发现钱白莲正用那双沾满了泥水的手拽住了她的裙摆,试图让她无法再向封沉寒靠近。 枫妄卿眸底闪过一抹厌恶,都懒得再拉弓箭,直接取出一支箭向下一抛。 那支箭擦过钱白莲的鼻尖,深深的插在钱白莲的脸前的土里,吓得她立刻便松了手。 第76章 又抓回宫 杏娴赶来时,只觉得雨水踩在脚底黏糊糊的,疑惑的垂眸仔细一瞧,才发现路面上都是血水。 再抬头,便看见了手拿弓箭的枫妄卿,和站在她面前的封沉寒。 还有满地的血渍,正随着大雨的冲刷而逐渐消散。 “什么味道?” 她一脸谨慎的走到了枫妄卿的身边,迅速拔出了刀对着封沉寒,“陛下,该不会是封霏国的人投了毒气?” 枫妄卿闻言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封沉寒,见他也有些诧异,便嗅了嗅空气中那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嘴里“啧”了声,垂眸看了一眼地下吓昏过去的钱白莲,当目光触及到了那变了色的裙子,立刻便捂住了鼻子。 似觉得好笑,她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见杏娴人仍是一脸困惑,便指了指她的脚边。 杏娴有些不解,朝着枫妄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当看见那满脸是泥的少女时,不禁嫌恶的皱紧了眉毛:“玄安不是禁止当街大小便吗?这是哪家的姑娘。” “噗嗤。” 枫妄卿怎么会轻易放过能嘲讽封沉寒的好机会,长袖掩着口鼻又后退了一大步:“封太子,你的好妹妹失禁了,按照玄安国法,当街大小便罚银二两,这钱就由你来替你的好妹妹付了。” 见他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瞪着她,枫妄卿便满意的略一点头,淡淡扫了一眼站在周边的暗卫,“把这几位请回宫,朕明日早晨处置。” 昏倒在地上的封幼晶被两人一前一后托起身子,动作虽不算温柔,但却好歹也没触及到伤口。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被粗暴的拖在地上爬的封赫。 “封太子,请吧。” 杏娴一脸不耐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封沉寒,即便很是不爽的推了他一把,“还是说您需要人教您如何走路?” “不必。”封沉寒的脸又顿时黑了几分,眸底满是寒意。 他咬了咬牙,在枫妄卿略带嘲讽的目光中,缓缓迈开了步子。 枫妄卿看着被暗卫轻手轻脚抬下来的夏锦晟,接过了景逸为她遮雨的伞后小心翼翼的挡在了他伤口处的上方。 星羡随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恭敬的朝枫妄卿微微俯下身子,“陛下,将军没有大碍了,只是这一月都不好走路了罢。不过...好生休养卧床休息,以将军的体质应该半月也好的差不多了。” “辛苦你了。” 枫妄卿见她满脸都是汗,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的发丝轻轻捋过耳后,“你们也赶快去休息吧。” 星羡与杏娴对视了一眼,一同行了个礼:“谢陛下。” 天色愈来愈暗,一场腥风血雨的结束换来了更加肆意的暴雨,风雨雷电交加之间,似是想要冲刷去京城内所有的污垢。 下着雨走夜路总归是有些不安全,更何况还有一个刚止住血缠着纱布的夏锦晟。枫妄卿便理所当然的抢了封霏国人用来逃跑的马车,五花大绑的将几人绑在一起丢在马车的角落里。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内的枫妄卿抱着夏锦晟的身子,看着那张沉睡的脸失了神。 她也有些累了。 劳累奔波了一天,这会儿已是精疲力尽。 她微微向后一靠,手中却还是紧紧抱着他。 枫妄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在意识模糊之间,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又靠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柔的气息给包裹住。 好像被治愈一般。 第77章 一同洗澡 进了皇宫后,枫妄卿悠悠转醒。小桃撑着伞在马车外唤着“陛下”,让她略微清醒几分。 而枕在她腿上的夏锦晟仍旧闭着眼睛。 她抬手打了个哈欠,却发现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目光被马车角落里那一团脏兮兮的黑团子给吸引了,仔细打量的片刻才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那只小狐狸吗?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这只狐狸会出现在马车里,景逸便轻轻掀开了车帘打断了她的思绪,“陛下,将夏将军交给卑职吧。” 她闻言略一点头,看着那安静的睡颜又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夏锦晟的脸,“也好。” 在景逸的搀扶下,枫妄卿缓缓抱起了夏锦晟的身子,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缓缓将他的重量向景逸移过去。 角落里小狐狸听见动静后耳朵微微一动,便将原先埋着的小脑袋抬了起来,一双黝黑的圆眼睛直直的望着她。 似是在说:那我呢? 枫妄卿有些无奈,见自己身上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便拎起那一小团脏兮兮的狐狸抱在了怀中。 她等景逸先扶稳了人,这才缓缓下了马车。小桃仔细的为她撑着伞,看见她的模样后一整个瞳孔地震。 陛下浑身湿透,身上还沾着大片血迹,裙摆上也全是泥巴和污渍。 就连衣袖也是破破烂烂的! 小桃蹙着眉,眼里满是担忧,语气也有些急促:“陛下,您身上怎么...” “不用担心,朕没事。”枫妄卿笑着打断了她,待走进宫殿后,梨儿也是被她狼狈的模样给吓了一跳,“陛下怎么...” 枫妄卿有些无奈了,“朕没事。” 哪知突然一阵风刮来,她直接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被雨淋湿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让她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们二位能不能先给朕准备热水沐浴,朕快冷死了。” 梨儿回了神,连忙点了点头:“已经给陛下准备好了。” 枫妄卿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便朝屋内走去。 见梨儿呆愣在原地,小桃一脸好奇的走了过来,“怎么了梨儿?” 当看见地面上的惨象时,小桃也是一愣,即便侥幸的咽了咽口水。 陛下脚底踩过的地方全部都是鞋印。 还好她不是扫地宫女... ... 枫妄卿现在一心只想洗澡,走进了自己的浴房内急匆匆的便开始扒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只小狐狸见状尾巴一竖起,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很是僵硬的转过了身子。 那件残破不堪的衣服落了地,少女雪白的足便踏入了浴池之内。空气中蕴含的雾气和水面上的花瓣将她的身子半遮半掩住,枫妄卿被热水包裹住后不禁舒服的喟叹出声,在瞧见那一只炸毛的黑团子后她挑了挑眉:“小东西,来洗澡。” 脏兮兮的小团子一动不动。 她抿了抿唇,一只手便将它拎了起来,即便丢进了一旁的木盆中。 枫妄卿揉搓着那只小狐狸的身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从黑色又变回了白色,而那盆清水已是浑浊不堪。 她忍不住嘲笑:“小家伙,你好脏啊。” 小狐狸并不生气,用粉色的肉垫遮挡住自己的眼睛,任由她怎么蹂躏也不肯看她一眼。 枫妄卿盯上了它被水打湿一晃一晃的的尾巴,握住了它的尾巴根后轻轻一捏,小狐狸便“嗷”的一声开始挣扎,却脚底一滑,直接栽入了水池之中。 枫妄卿连忙将它捞了出来,即便一脸郁闷的拎在手中,“怎么这么笨啊...” 小狐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掉入水中而吓坏了,这会儿眼睛也不眨了,睁着一双圆圆的狐狸眼呆呆的望着她,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一动也不动。 枫妄卿见状又捏了捏它的尾巴根。 可小家伙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怎么回事?” 她动手拧干了白团子身上的水,见它依旧是傻呆呆的模样,不禁更加纳闷了一些,“这怎么还傻了呢?” 她皱了皱眉。 狐狸不能碰水吗? 第78章 绝色狐妖 枫妄卿也不管它了,随手将手中发呆的狐狸丢在一边。待仔细洗完身上披上寝衣后,才拎着那只傻呆呆的团子出了浴房。 她一把将脸埋入柔软的床榻,舒舒服服的缩入了被褥之中,“好舒服!朕明日不想早朝了!” 听见枫妄卿感慨的声音,小狐狸这会儿回过神了,“嗷”的一声也缩进了被子里。 枫妄卿只感觉手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散发着体温,摸起来很是舒服。 小狐狸又被她死死的抱在怀中。 它被她压的要变了形,在她身下无声的抗议着。 枫妄卿坏心眼的笑了笑,手指顺着那毛茸茸的尾巴缓缓向上摸,直到摸到了尾巴根部,轻轻一揉捏,惹得小家伙一个颤栗,尾巴都竖了起来。 几乎也是在那一瞬间,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阵白烟,云雾缭绕之间遮挡着床上的曼妙春色。 枫妄卿看着眼前光溜溜的帅气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刺!刺客!” 屋外的小桃和景逸闻声立刻赶了过来。 在门被推开的前一刻,枫妄卿看清楚了那张脸,她目光一颤,立刻伸手用被子把人一挡,将人埋在被窝之中,挡的严严实实。 木门被踹开,两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陛下!您没事吧!?” 枫妄卿假装没睡醒的模样,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小桃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她微微一顿,拉着景逸的袖子便要往外走,却发现眼前的人目光深沉的盯着枫妄卿的床榻。她也是有些困惑的跟着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什么倪端。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头,一脸鄙夷,“看什么呢真不像话!” 说完,毫不客气的将人拖了出去。 枫妄卿默默伸手给小桃比了个大拇指,满眼都是感激。 被子里的人听见关门声后就将脑袋给探了出来,枫妄卿看着那张比原来更加精致的脸庞和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朕还派人去抓你了,你倒好,自投罗网到朕身边来。”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祁舒鹤。 她就说在御花园捡到这只小家伙时,那双又圆又亮的狐狸眼里的神情,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枫妄卿看见眼前的人还是有一些懵,掐了掐自己脸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颇为离谱的现实。 真的是狐狸精!! 枫妄卿看着那一晃一晃的雪白狐耳,一脸谨慎:“你接近朕有什么目的?” 在传闻中,狐妖都是祸国殃民的存在。 他不会是想要靠吸食她的精魄来修炼吧?? “陛下。” 还是那温润清朗的声音,少年看向她的眼神含情脉脉,“在陛下眼中,舒鹤可曾做过什么对陛下有害的事吗?” 枫妄卿一愣,仔细回想了一番,最后在脑海中翻天覆地的寻找着能定他罪的证据,却怎么也没有想出一件事来。 她有些丧气,“好像没有。” 有了一个盛世美颜的贴心厨子,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她的胃口都变刁了许多。 她又是沉思了两秒。 不是来祸害她的,难道是来报恩的? 狐狸报恩的传说在民间也传的非常广泛,可她从小都待在深宫之中,根本就没有救过什么小动物。 枫妄卿立刻正色道:“朕不是你的恩人,你找错人了。” 她下句不接下句的发言让祁舒鹤也是一愣,但那张好看的脸庞上仍挂着能蛊惑人心的笑,“舒鹤找的就是陛下。” “冥顽不灵。”枫妄卿白了他一眼,手却非常诚实的摸上了那对狐耳。 祁舒鹤乖巧的被她摸着耳朵,一双狐狸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陛下,舒鹤为您挡了毒,您就这么对舒鹤吗...” 话语中满是委屈,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眸瞧得让人心疼不已,也让她心底萌生出了一抹负罪感。 枫妄卿有些诧异:“封霏国下的毒,是你为朕挡下来的?” 他将身子凑了过去,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也露了出来,露着胸膛身上半遮不遮的绝色男人,看的枫妄卿就是一阵血脉喷张:“别过来!” 听见类似于拒绝的话语,那双狐狸耳顿时耷拉了下去,尾巴也是没精打采的垂在床榻上。 枫妄卿只感觉鼻尖一股热流喷涌而出,嘴里暗骂一声立刻从床上滚了下去,用袖子捂着脸拔腿就跑。 怎么又流鼻血了啊!!! 第79章 为你祈福 枫妄卿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他的视线,没过多久又红着脸走了回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祁舒鹤,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钻进了被褥。 “陛下,微臣给您的祈福珠您还留着吗?”他就这么斜靠在一旁,用手支着脑袋,笑着望着她。 枫妄卿一愣,即便沉思了两秒。 宴会结束发现珠子断裂后她便没有再随身带在身上了。 她蹙了蹙眉,将手探入枕头底下拿出了那串断裂的祈福珠。 那一条打着结的红绳已经断裂,枫妄卿那时便在绳子底部打了个小结,以免珠子散落。 虽说结打的粗糙不已,但是倒也看得过去。 珠子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泽,显得暗淡无光。珠身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裂痕,拿在手上脆弱不堪,好似下一秒就要破裂。 和刚拿到手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看着仍是一脸笑意的祁舒鹤,她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不怪陛下。”祁舒鹤牵过她的手放置胸前,像当初一样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微凉的手,“是这串珠子为陛下挡了灾,变成这样与陛下无关。” “微臣施法为陛下祈福,这祈福珠存在的意义就是护你平安。” 枫妄卿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祁舒鹤就总是心软,这会儿语气也带了些歉意:“是朕不好。”她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更软了一些:“那对你没有危害吧?” 他淡淡一笑,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陛下担心微臣吗。” 枫妄卿脸一红,略微羞恼的将手抽了回来,然后一头闷进了被子里,“朕不是!朕没有!别瞎说!” 祁舒鹤担心她被闷坏,还偷偷把被角掀开往里面灌着空气。他眉眼带笑,也不逗他了,“微臣无碍。” 话语平淡无常,她听着却有些怀疑。 枫妄卿把被子往下一拉,露出一双微亮眼睛,话语中满是狐疑:“你都变回原型了,不要把朕当傻子!” 祁舒鹤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就是有一点点事,但并无大碍。” 不过就是损耗了几百年的修为罢了。 陛下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继续补充道:“封霏国有一国师善蛊毒,这次对陛下了手,若留在玄安,旁人也不会幸免。” 枫妄卿闻言略一点头:“他现在在朕的地牢里,你要见他吗?” “天晚了夜里风大,外面还下着雨,明日再说吧。”祁舒鹤摸了摸她的头,侧过目光很是随意的微微一抬手。 一阵风熄灭了屋内的两盏烛灯。 枫妄卿头一回见到法术,有些激动的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收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她好似并不在意,即便小声的试探了一句:“这个...朕可以学吗?” “陛下想学?” 在他逐渐变重的喘息声中,屋内的烛灯已经全部熄灭。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月色都被遮挡在乌云之内,屋内此时也是一片漆黑。 枫妄卿人还处在兴奋状态,满脑子幻想着自己学会法术的模样,对面前人的变化浑然不知。 “微臣可以教。” 祁舒鹤欺身而上,一只手握住了怀中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微微用力将人往怀中一带,“可是,当然是有代价的。” 他垂眸笑了笑,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那两片唇瓣后,身下的少女便一动不动,满目茫然。 她眸光微颤,试图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身子也是软绵绵的。 祁舒鹤眼底的笑意逐渐消散,目光微沉,眸底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欲望。他一双雪白的狐耳微微颤动,用自己的脸微微蹭了蹭她的下巴,动作亲昵又暧昧。 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眼前的人越贴越近,却没有任何办法。 枫妄卿突然就想起来了在墨府时,墨竹萧语重心长的叮嘱。 一瞬间是又懊恼又气馁。 她怎么就忘了呢! 这只狐狸到发情期了!! 第80章 发情期 祁舒鹤就这么压在她的身上,垂眸欣赏着她茫然又懊恼的目光。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顺着脸颊逐渐亲吻到脖子,再到那精致的锁骨。 少女身上散发的香气让他满足的眯了眯眼睛,那双狐耳也是跟着一晃。 “陛下...好香啊。” 祁舒鹤本就没有穿衣裳,如今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温烫的体温。暧昧的喘息声让空气温度逐渐升温,枫妄卿的目光也迷离了几分。 似是因为眼前的人是狐狸,天生有着蛊惑人心的本领,她看着那张精致白净的脸,竟然除了感到羞耻,没有一丝气恼,发不出半点脾气。 身体虽然动不了,但随着身上人的撩拨,身体的反应还是很诚实。她红着脸喘着气,腰身也是下意识在颤抖。 “陛下好敏感啊。”祁舒鹤摸着手下那滑嫩细腻的皮肤,喉间传来一声低笑:“微臣还什么也没有做,陛下便抖成了这般模样。” 枫妄卿听见这略微露骨的话,羞的狠狠瞪了一眼身上的人。她微微抬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一动,即便有些诧异的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以动了? 枫妄卿一只手抵着他滚烫的胸膛,另一只手愤然的指了指自己的嘴。 朕要说话!! 他看着她气愤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满是宠溺的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微臣怕陛下声音太大,会把旁人引过来。” “陛下听话,微臣很轻的。” 话音刚落,便将脸凑近了她。 温热的唇堵住了她微颤着的唇瓣,那温柔而又肆意的吻将人吻的七荤八素。 在黑暗中人的五感都被无限放大,枫妄卿只感觉身上人的喘息声是越来越重,紧接着唇间一痛。 刚流出来的血液被祁舒鹤轻轻吸允了去。 枫妄卿想骂人,可身子被死死的摁在床上,嘴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邪门的法术给封住了,她只能茫然又羞愤的看着身上的祁舒鹤。 “唔嗯.....” 听见自己又娇又软的声音后,枫妄卿先是一惊,即便慌张的立刻狠狠咬住了嘴唇。 这人解开法术之前怎么不先说一声?? 而祁舒鹤则是一脸笑意的摸了摸她的唇瓣,“陛下的声音很好听。” 明明此刻他微哑的笑声是柔和不已的,可从枫妄卿的耳朵里却听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她抬起腿就要踹他,却被他轻松的抱在了手中,然后放置腰侧。 两人的距离又贴近了几分。 祁舒鹤将她吻的脑袋又昏又沉,身子愈发没有了力气,她轻喘了一声,手指尖死死的撺着被子,生怕自己又被他蛊惑了心神。 祁舒鹤见状,慢慢撬开了她紧握着床单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含着委屈:“陛下,您不与微臣亲近微臣会魂飞魄散的。” 枫妄卿脑内一片混乱,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不,不要消散...” 祁舒鹤眸光一闪,即便得逞一般勾了勾唇:“那陛下,是同意了?”边说着,手向下还滑到了她的腿部,报仇一般的轻轻捏了捏她大腿内侧的软肉。 身下的人惊呼一声,下意识抬手抓住了他的背。枫妄卿被摸的浑身一抖,即便手下狠狠一挠,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红印。 “嘶......” 祁舒鹤微微皱了皱眉,却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安抚性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他俯下身子搂着身下的人,微微侧过身子将人抱入怀中。 “陛下,夜还很长。” ... 第81章 他行刺未遂?朕不管 天色蒙蒙亮,枫妄卿抬头看了一眼将自己抱在怀中的祁舒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陛下是要去上朝了吗?” 微微暗哑的声音柔和不已,祁舒鹤脑袋上一对毛茸茸的狐耳一抖,满脸都是无辜。 她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他那炽热的目光温柔又暧昧的注视着她,枫妄卿差点就要被他勾了魂去。 但回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的脸就又黑了下来。 昨天夜里对她又亲又抱,从床头抱着吻到床尾,她被压的眼泪都被亲了出来。 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她又狠狠瞪了祁舒鹤一眼,气的一把掐住了他的尾巴:“朕的嘴都被你亲肿了!” 祁舒鹤眸光微颤,又靠近了她一些,语气又轻又软:“陛下,微臣不是故意的。” 枫妄卿顿时又没火了,只能咬牙切齿的扶住自己的腰。 现在腰还是酸的! 发情的狐狸惹不起! ... 大臣们觉得今日陛下上早朝时很反常,不仅一直皱着眉毛,还时不时站起来,揉揉腰再坐回去。 枫妄卿坐在龙椅上游神,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的郁色看的底下的大臣是一声不敢吭。 墨竹萧在下面偷偷打量着她的面色,看着那苍白的脸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公主面色也没有泛红润,应当是没有行房事才对啊...” 可为什么又一直扶着腰? 祁舒阳听的莫名其妙,“墨太尉,您在说什么啊?” 看着从武官队列跑到文官队列的祁舒阳,墨竹萧先是一愣,然后一脚把人踹了回去,“你疯了现在还在上朝!你当在这朝堂逛街呢?” 祁舒阳撇了撇嘴,“陛下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微臣站在那里好生乏味,你们文官这里嘴巴一直在念,我不就想来听听吗?” 墨竹萧闻言立刻看了一眼四周,发现确实只有文官在窃窃私语,而武官都已经开始打起瞌睡了。 他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枫妄卿。 这小公主还在发呆! 龙椅上的枫妄卿叹了一口气似是要开口,看的底下的朝臣们立刻就起了精神,纷纷闭上了嘴。 “还有事吗各位?”枫妄卿想到了还在卧床休养的夏锦晟,顿时有些心痒,“无事便退朝吧。” “启禀陛下。”有一文官举了举手中的奏折,“隋安城的慕刺史传来消息,说是后两日回皇宫禀报隋安情况。” 枫妄卿一愣,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哪个慕刺史,她垂眸思量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被她派去隋安城的慕尚言。 原来转眼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她无奈的笑了笑,那个不要爵位硬要在朝堂闯出一番天地的倔强小孩,她的小皇弟,要拿做出来的成绩给她看了。 “好,朕知道了。”枫妄卿对着那一文官点了点头,又大致扫了一眼其他人,“还有什么事吗?”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欲张口,却又纷纷摇了摇头。 他们都听说了夏将军的事,行刺陛下可是大罪,可陛下对此事闭口不谈,分明就是要将人保住,他们又有几个胆子敢挑战陛下。 上一次有人质疑夏将军,陛下当场就将人拖了下去,立场站的明明白白。 枫妄卿见他们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不禁有些无奈:“满朝文武官支支吾吾,有事便说,朕又不会罚你们。”她一顿,又微微眯了眯眼睛,扬声道:“敢于进谏者,朕重重有赏!” 她的话音刚落,底下的声音就争着抢着响起来了,“启禀陛下,夏将军行刺未遂,臣等觉得应该...” 枫妄卿张嘴打断了他,“那是自然。” “只不过此事有他人从中作梗,更何况夏将军身上有伤,朕便延缓惩罚。玄安不可轻易失去这等人才,现在说罚就罚,岂不是寒了夏将军的心?” “陛下心胸宽广臣等万不可及!” 枫妄卿从不听马屁,敷衍的点了点头,“还有事吗?” 又是一片寂静。 “那便退朝。” “陛下万岁万万岁!” 枫妄卿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抬腿便朝金銮殿外走去。如今的风温和了许多,这春日的风景看的人心情也愈发好。 随着温度逐渐升温,后宫的男侍也开始勤跑御花园。 他们听说宠冠六宫的陆正君和在陛下眼里颇有分量的祁侍臣,都是在御花园与陛下展开一段情缘,从而获得陛下垂青。 于是纷纷效仿二人,试图在枫妄卿面前博得一些存在感。 有荷花池桥边中吹笛子的,也有竹林里舞剑的,还有在万花丛中一展歌喉的。 因为每日都有才艺表演看,于是宫人们都抢着御花园的事做,那满是春色的地方,也更加热闹了起来。 枫妄卿确实喜欢往御花园跑,可每日不是看见这个侍郎就是瞧见那个侍君,一堆男人整日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她“巧遇”,看的她是眼花缭乱,脸都认不过来。 她几乎是逃一般的绕开了御花园,直奔御书房。 她是明君,不可以被美色迷惑! 第82章 强婚的瓜不甜 枫妄卿答应了祁舒鹤带他去见下毒之人,下了早朝便领着人去了地牢。阴暗潮湿的环境掺杂着一股臭味,让祁舒鹤都没忍住皱了皱眉,枫妄卿却是面无表情的牵着他的手走到了封霏国的几人面前。 她虽然用弓箭射了几人的腿,但是也没有想着要废了这几人。封霏的国师会医术,她便给了他需要的药材,打算将这几位娇生惯养的皇子给养在地牢。 枫妄卿看着面临崩溃的封幼晶,眸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她淡淡扫了一眼怒视着她的几人,声音也是淡漠无比,“朕可以放了你们,但是朕有个要求。” 封沉寒身上的长袍此刻都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但面上的表情仍旧是瞧着沉稳不已。 他抿了抿唇,丝毫不慌张的抬眼与枫妄卿对视。 “朕有意让封太子入赘玄安,以保玄安封霏两国关系和睦。” 封幼晶眸光微颤,满脸是不可置信:“你让我哥入赘玄安?” 在一旁的祁舒鹤也是没忍住捏了捏她的手,眸底的失落盖都盖不住。枫妄卿安抚性的朝他一笑,回过头面上又是一片漠然:“朕是皇帝,他是封霏皇子,他入赘玄安,不是合情合理吗。” 一个国家交到封沉寒的手里,要比交到封赫的手中不知道危险了多少倍。 这男人平日一言不发,但就像暗处盯着猎物的狼一样,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一口。 他无时无刻不在纵观全局,寻找利益最佳的反扑时刻。 这样的人将他束缚到后宫中,总比他在自己的国家算计玄安要好。 她眼神意味不明的盯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红唇微勾:“封太子愿意来,朕便不会亏待你。” 封沉寒眸光微凉,淡淡的扫了枫妄卿身侧与她十指相扣的少年一眼。 荒唐。 带着自己后宫里的人在地牢这种关押重罪之人的地方瞎逛。 他似是嘲讽的挑了挑眉,看向祁舒鹤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嘲笑的意味,“美色误事啊陛下。” 枫妄卿不动声色的将祁舒鹤护在了身后,声音也是冷了下来:“朕只是来提醒你,两国联婚,大婚之日需要在京城驾马游行,这也是朕为什么没有动你腿的原因。” 封幼晶见自己的哥哥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便有些激动:“枫妄卿!你就真不害怕我们再向玄安发兵吗?!” “玄安邻国秘尔王的贵妃是玄安的公主。”枫妄卿丝毫不在意眼前几人饱含怒气的神色,她偏头看向乖乖站在身侧的祁舒鹤,抬起手便替他理了理衣裳,“封霏若执意引战,那要对抗的就是两个国家。” 她微微一顿,又笑着望向封幼晶,“封霏承担得起与两国交战的损失吗?” “你!”嘴里骂骂咧咧的封幼晶被封赫起身捂住了嘴,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小声在她的耳边开了口:“好了幼晶,不要在玄安乘一时口舌之快,这女帝是个疯子,我们回封霏再说好吗!” 封幼晶一脸委屈:“哥!” 被人说是“疯子”的枫妄卿眼眸微眯,嘴里冷哼一声:“要说悄悄话就再小点声,朕听得见。” 封赫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妹妹往角落里缩了缩:“我...我就说她是。” 疯子啊! 他当时到底有几个脑袋可以被砍!竟然想调戏这个女魔头!!! 兄妹俩抱着在角落瑟瑟发抖,而此时的封沉寒思考了片刻,也终于是开了口:“我答应与你成婚。” 枫妄卿倒是有些意外,本来想就这样结束话题,但一想到封沉寒嘲讽了祁舒鹤,她便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堵在心口。 她眉毛一挑,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封太子,不管你愿不愿意答不答应,这婚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封沉寒默了默,“强扭的瓜不甜,若是我愿意,陛下起码能尝到甜瓜。” “朕不爱吃甜瓜!” 枫妄卿看了一旁委屈巴巴的祁舒鹤一眼,立刻又开口补充道:“朕从来不吃瓜!” 第83章 朕喜欢 枫妄卿拉着祁舒鹤便向外走,走到地牢门口时,祁舒鹤却是一脸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袖口,他轻轻拉了拉她的长袖,温声开了口:“陛下在这里等着微臣好吗,微臣好像在半路上落了东西。” 枫妄卿一向就很纵容他,丝毫没犹豫便点了点头。 一旁守门的侍卫还很贴心的抬来了一张木椅和一本民间画本子,她便坐着等待祁舒鹤。 祁舒鹤离开了她的视线后就冷下了一张脸,他凭借先前施的法术,很快便隐藏身影走到了封霏国几人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在给封沉寒出谋划策的国师,微微一抬手点了点那人的额间。 下一秒,那人就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 封幼晶吓了一大跳,立马站起身子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微微颤抖着手指向地上的国师:“国师...国师大人怎么了?!” 祁舒鹤深深看了一眼封沉寒后便冷着脸又转了身。 从他刚刚在枫妄卿身旁用法术观摩探查便知道了,那蛊毒从那国师身上所出。 既然给陛下下了毒,那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封沉寒暂时还不能杀。 这人现在死在玄安,会引起两国交战。 到时候陛下又要天天生气摔奏折了。 想到这,祁舒鹤又不禁加快了脚底的步伐。走到枫妄卿身侧后,他轻轻为她抚去了耳侧被风吹起的发丝,柔声开了口:“地牢阴暗潮湿不可多待,我们快走吧。” 枫妄卿见到他来了,便将手中的画本子丢在了一旁,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空空的两手,“东西没找到吗?” 祁舒鹤眸光一闪,声音小了许多:“是微臣无用。” 他就是去取那人狗命的。 枫妄卿站起身牵过了他的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丢了便丢了,你想要什么就去国库里挑,朕都给你。” 反正玄安也没有什么镇国之宝。 祁舒鹤不管在国库里看上了什么宝贝她都不会心疼。 “陛下对微臣真好。” 他眼中亮亮的,万分欢喜的看着她。 枫妄卿只觉得祁舒鹤是真的好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你,你开心就好。” 祁舒鹤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地牢,还很体贴的用长袖掩在了她的眼睛上方。 枫妄卿看了他一眼,才发现祁舒鹤光给她挡光线了,自己反倒被阳光刺了眼。她有些无奈,扯了扯他的袖子,为他轻轻吹了吹眼睛,“笨蛋。” 祁舒鹤一脸无辜,很顺从的俯下身子被她吹着眼睛:“地牢里光线太暗了,微臣觉得出来这会肯定会很刺眼的。” 他声音愈发小,听上去让人心疼不已。 枫妄卿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就生不起气,任命一般倒吸了一口气,狠狠掐了掐那白皙的脸颊。 祁舒鹤一双毛茸茸的狐耳又从他的头顶上突然炸了出来,枫妄卿吓了一大跳,左右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那对微微颤动的狐耳,一时间对那是又爱又恨,“你真是上天派来考验我的狐狸精,朕心都要被你勾了去。” 祁舒鹤长睫微垂,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陛下不喜欢微臣的耳朵吗...”边说着,那一双狐耳还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下来。 枫妄卿强忍着想摸的冲动,凑上前去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别瞎说,朕喜欢。” 他目光一亮,一双狐耳也跟着立了起来。 枫妄卿忍不住了,垫起脚尖抬手就抓住了那两只毛茸茸的狐耳。祁舒鹤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便微微一捏指尖给自己的耳朵施了个法。 这样陛下想看就能看见了。 也只有陛下能看见。 不远处走来的陆郗注意到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向前了一步,看清楚了两人亲密的样子后不禁一怔。 抱着枫妄卿的那个少年似笑非笑的对他挑了挑眉,还挑衅的似的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而枫妄卿笑的一脸开心,还满是意犹未尽的摸了摸那人的头。 好刺眼的一幕。 陆郗垂眸藏好了情绪,带着身后的宫人朝反方向又迈开了腿。 那个从前备受宠爱的祁侍臣,他复宠了。 他这么想着,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祁舒鹤许久没有被枫妄卿召见,未央宫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所有人都以为他失宠了。 陆郗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他又怎么会忘了自己为了吸引她的注意而模仿祁舒鹤,却遭到了她的厌恶呢。 她说:你并不适合白衣。 第84章 自此分别 钱念念和钱府的家丁架着几辆马车到了目的地几日都没人接应,又灰溜溜的回了京城。可还没到家,在路上就听见了自己那庶姐的事在京城被传的沸沸扬扬。 钱念念醒了瞌睡,将耳朵凑到窗边去听。 “哎呦你说什么?那位钱大小姐在后门那躺了一晚上?” “可不是嘛,听说是和人私奔,被家里人抓到了,然后被赶了出来!” “你是不知道钱府后门那里的味道啊!啧啧啧我们家养的狗闻了昨晚吃的骨头都吐出来了!” “她不是天仙医女吗?前一阵子才与侯府的二少爷定了亲,那一向花心的二少爷把她当宝贝疼,昨天却跑去退婚了!” “退婚?”钱念念吓了一跳,她那位庶姐向来备受好评,美名流传于京城,如今她不过离开三日,世界好像都变了个模样。 “二小姐,前面的路段被封了 。”骑着马的家丁有些郁闷,“怎么瞧着是咱们钱府被封了?” 钱念念闻言立刻下了马车,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便小跑到钱府门前,当看见那落魄的景象时脚步一顿,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门口放两座狮子石像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了两小片黑色土坑,钱府的匾额也是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她颤抖的上前了一步,才发现那陪伴着她成长的木门都被拆掉了。 “念念?” 她猛的一抬头,只看见一个畏手畏脚的妇人躲在树后朝她照了招手。钱念念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阿娘!” 阿娘原先是江家的三小姐,可偏偏性子软弱没有主见,被父亲娶回家后,总招那盛气凌人的妾室打压。 因为娘家离京城远,所以往往选择了忍气吞声。 那年轻貌美的小妾借着江家的名号,让钱白莲与那侯府的二少爷定下了亲事,见阿娘没了用处,便撺掇着将她赶出了钱府。 如今钱府遇难,阿娘应该是来寻她了。 女人握住了钱念念的手,将女儿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眼底含泪,话语中满是心疼:“念念,娘带你回江家,咱不留在这里受气了!” 钱念念刚要点头,就听见内院中就传来一阵尖叫:“你们放开我!!我是封霏国的太子妃!!!” 杏娴冷着一张脸,她还是那一身黑长袍,双手抱胸倚靠在一旁的柳树上,“抓走。” 她的话一出,周边的官兵立刻便将钱白莲给拖了下去。 钱念念吓了一跳,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杏娴瞧见了躲在角落中的少女,飞身一跃便落在了她的面前,她挑了挑眉毛,“钱二小姐。” 钱念念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紧张的有些结巴:“官...官爷好。” “你父亲漏税,多次坑害百姓钱财,还打压其他商贩,对其进行抢夺搜刮,你亲戚与敌国做了叛国的交易,此事你父亲也参与了,都被定了罪。” 杏娴此时难得多讲了几句话,耐着性子继续开了口:“我不会抓你,但你便也不要再来钱府了,此后便改名换姓继续生活吧。” 杏娴看着少女那红红的眼眶,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往后日子可能不比从前富裕,但总归不会太难过,你若缺了银钱,便去那胭脂铺取。” 钱念念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你是杏姐姐对吗?” 杏娴后退了一步,朝她微微拱了拱手,脸上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尽管眼底还带着分不忍,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她是我妹妹,昨日嫁人了,这些话也是她让我带给你的。” “不能再见一面了吗?”钱念念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的杏娴又心软了几分,还是忍不住松了口:“若想联系便写信吧,她总归有一天会回到胭脂铺的。” 钱念念咬住了唇,似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在包袱中翻找,最后拿出了一只熏烛交到了她的手中,“杏姐姐说她失眠,这是我在边境买的,说是能安心养神,你替我交给她好吗!” 杏娴接过了那一只长得丑丑的蜡烛,也是从腰间扯下了一块玉佩:“若有困难,将此玉交给城...胭脂铺的新掌柜,她会帮你。” 钱念念看着那白璧无瑕的玉佩,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羊脂玉,犹豫的张了张嘴后,还是又闭上了嘴将那玉佩小心翼翼的收进了包袱中。 杏娴没有多留,见她收下了玉佩便转身回到了官府的人群中。带领着人将钱府搜刮干净后,押着几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念念,跟娘走吧。” 钱念念又深深看了一眼杏娴的背影,最后失落的垂下了眼眸,“好。” 此次分别,也不知日后何时能再相见。 第85章 替陛下教训你 “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枫妄卿看了一眼面前神游的杏娴,见她仍然是没回过神,又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是出了什么事吗?” 杏娴一愣,有些慌张的跪了下来,“陛下恕罪,卑职殿前走神!卑职愿意领罚!” 枫妄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后上前亲手扶起了她,“你为朕立下许多功劳,朕怎么会为这点小事罚你。” “陛下...” “你可是出了什么事?”枫妄卿颇为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是家里人生了什么病?带到宫里来给太医和星羡瞧瞧!” 见她犹犹豫豫的仍不开口,枫妄卿思量了片刻,继续猜测道:“可是缺了银子?” 杏娴感激的看了面前的女帝一眼,她那张微冷的面孔终于是有了一些变动。一双柳叶眉微微皱起,“卑职...有些放心不下钱二小姐。” 枫妄卿恍然大悟,即便两手合掌一拍。她偏头又是思考了片刻,“既然如此,朕派你去江南一趟如何?” 杏娴闻言又跪了下来,这会儿额头还贴了地上,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惶恐:“卑职不敢!卑职只愿一生辅佐陛下!” 枫妄卿怨怼的瞪了她一眼,又将人扶了起来:“朕自然是有事情派你去做!又不是送你去游玩!” 总是跪,她就总是要扶! 这会儿腰还酸着呢! “你跪不累朕扶你都累了。”枫妄卿嘴上边嘟囔着,边从奏折堆里翻出来了一本册子。她又仔细看了两眼,便随手递给了杏娴,“你隐姓埋名去江南,给朕查那个王家!必要的时候给他们一锅端了!” 杏娴一怔,“王家?” “对。”枫妄卿坐回了椅子上,又将毛笔拿在了手中,“朕听闻那王家因为祖上有位功臣,做事霸道的很。” “仗着江南离京城远,便觉得京城的官不管江南的事。”她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个飘洒的王字,眸底闪过一抹寒意:“朕便要让他们知道,真正的王字该怎么写!” ... 未央宫内,祁舒鹤垂着眼眸跪在桌边。 他的面前站了好几人,表情或鄙夷或嫉妒,但无一不在打量着那张俊美的脸庞。 刘书庭站在欧阳文桦的身旁,长袖掩嘴,冷不丁的开了口:“欧阳贵臣,这祁侍臣魅惑君心,要是不好好教训一番,日后怕是要上了天啊!” 此话一出,许多男侍也跟着开了口。 “就是啊,瞧他最近受陛下冷落了!肯定是被陛下拆穿了那些小把戏!” “啧啧啧,毫不知廉耻。” 欧阳文桦眉毛一皱,虽然祁舒鹤如此得宠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却又不想在人遭受冷落时说三道四。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周边的声音顿时便消退了一些。 祁舒鹤似是有些意外,便抬头看了一眼欧阳文桦。只见那人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最后冷哼一声,又自己负气离开了宫殿。 撑腰的人走了,那些来闹事的男侍顿时没有了底气。刘书庭咬了咬牙,干脆自己上前了一步:“欧阳贵臣不教训你,那便让本君来!” 语落,一脚就踹在了祁舒鹤身上。 看着眼前的人白衣上都留下了一个灰黑的脚印,众人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后退了一步。 祁舒鹤也不反抗,垂着眼眸一声不吭的又跪在了原地:“不知舒鹤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刘侍君。” 刘书庭见他面上仍是不卑不亢的神态,火气反而更大了一些,“狐媚子!本君叫你勾引陛下!” 眼看着他又要冲上前去,众人生怕这件事闹得大了波及到自己,便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好了刘侍君!” “陛下知道了会生气的!” 刘书庭理智稍微回归了一些,咬了咬牙狠狠瞪着祁舒鹤:“陛下的身边怎能留下这种人!” 众人劝着哄着这才肯离开,本来以为这场闹剧马上就要结束了,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祁舒鹤却在这时抬起了头。他轻笑一声,眸底还带着一丝嘲讽,“刘侍君便这点能耐?” 刘书庭将他眼底的不屑看的清清楚楚,刚消下去的火气在这时“噌”的一下又上了头。他气的拿过了桌上的茶杯就朝地上跪着的祁舒鹤砸了过去,“本君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 第86章 化解风波 随着茶杯破碎的声音,祁舒鹤顿时便是头破血流。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互相看了一眼后,瞬间远离了刘书庭一大步。 他们确实是来看笑话的,但是谁知道这位容貌上乘的祁侍臣会不会重新复宠。 陛下又不常来后宫,万一到时候他复宠上了高位,回头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们不声不响的给整死了,那尸体在池子里躺三天估计才能被发现! 刘书庭被那淌着鲜血的伤口给彻底唤回了理智。他倒吸了口冷气,额头上也是渗出来了丝丝冷汗。 “这就是本君给你的教训!”刘书庭抬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虽然此时心虚了很多,但是留下来的话还是恶狠狠的,“你要是敢告状!日后本君必定饶不了你!” “哦?饶不了谁?” 听见声音从未央宫的门口传来,众人纷纷回头望去,看清来人后立刻俯身行礼:“见过陆正君。” 除了跪在地上的祁舒鹤,所有人都是半俯着身子垂着头。刘书庭也是愣了两秒钟,但是一想起连欧阳文桦也在他身上吃过亏,便咬着牙也跟着低头行礼。 “本君不过几日未曾来未央宫瞧祁侍臣,今日怎么脑袋都是血淋淋的。”陆郗也不让他们起来,径直朝祁舒鹤走了过去,“陛下瞧了你这模样还不得心疼死啊。” 见他把在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其他男侍面面相觑,下意识又远离了刘书庭一步。 陆郗略略看了一眼身旁宫女,那人微微一点头,便拿起帕子准备给祁舒鹤擦去额头上的血迹。 “多谢姑姑。”祁舒鹤不动声色的躲开了那一只手,“微臣洗洗便好。” 见他固执的躲开,陆郗挑了挑眉,从地上捡起那只破碎的茶杯后仔细端详了片刻,“这不是陛下最爱的那只茶杯吗?” 在众人满是茫然的视线中,他的目光又望向了一脸震惊的刘书庭,“陛下最近忙着处理政务,本君在御书房连着几日伺候笔墨时都瞧见了那只一模一样的茶杯,想必与这只茶杯是一对。” “陛下如此爱惜的物件,说赏赐便赏赐了,真是令本君羡慕不已。” 祁舒鹤眸光微闪,长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御书房伺候笔墨? 还是连着几日? 他面上不显情绪,只是淡淡的开了口:“陆正君夸张了,这样的杯子陛下有的是。” 陆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好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走上前去去拍了拍祁舒鹤的肩膀,“本君多次向祁侍臣请教如何获宠,如今已是颇有成效,说来还要感谢祁侍臣。” 祁舒鹤长睫微垂,握成拳的手又不禁紧了几分:“陆正君言重了。” 见他仍然是一副淡漠的模样,陆郗抿了抿唇,长袖一挥,“好了,今日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他微微一顿,又笑着开了口:“但这件事既然本君瞧见了,那断然是不能不管的。” “刘侍君自己去陛下那请罪吧。” 语落,陆郗又深深看了一言不发的祁舒鹤一眼,见他仍然没有任何表情,轻笑一声抬腿便要离开未央宫。 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人宫人,那末尾的太监捏着嗓子道了一句“正君起驾”,直接拉开了陆郗与殿内人身份地位的差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刘书庭傻站在原地后纷纷拔腿就跑,生怕他请罪叫上自己。 刘书庭终于是回了神,当脚迈出未央宫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陆正君是在帮他吗? 倘若这件事情让头破血流的祁舒鹤去陛下面前说,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还有没有一条命活。 陆正君看似句句都在帮祁舒鹤,但又好像句句都别有深意。 刘书庭加快了脚底的步伐,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起了那些为自己辩解的措辞。但当不知不觉走到御书房门口时,门口的王公公却拦下了他,“这位小主,陛下这会儿不在,晚些再来吧。” “不过咱家可以在陛下回来时,向陛下提两嘴您啊。” 刘书庭见那王公公手掌朝上将手伸了过来,他一愣,眸底闪过一抹窘迫:“这位公公,本君今日来没带银子,改日给你可好?” “这样。”王公公脸上谄媚的笑立刻便收了起来,即便爱答不理的又走到了御书房门前,再也不瞧他一眼。 刘书庭一时气不过,但又不敢在御书房门前放肆,咬着牙转身就准备离开,哪知刚迈开腿一步,便迎面撞上了端着药碗的枫妄卿。 第87章 领罚 枫妄卿被撞到了也是有些恼火,立刻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瓷碗,见没有撒多少便递给了一旁的小桃。 她垂眸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刘书庭,眉毛没忍住皱了起来。小桃见她心烦,便上前了一步:“咋咋呼呼的,你是哪个宫的?” “回姑姑,微臣是景仁宫的。” 枫妄卿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但又觉得这面孔好像看过一两眼。她挑了挑眉,将询问的目光望向了小桃。 小桃一愣,便瞪着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瞧了那人一眼,即便在她耳旁小声道:“陛下,陆正君从偏殿搬走后,这人就请求换宫殿,内务府的人瞧着也不是大事,加上又有欧阳贵臣做主,这换殿的事便这么定了。” 枫妄卿一听到欧阳文桦的名字头也有些疼,略微不耐的开了口:“起来吧,你有什么事找朕?” 刘书庭缓缓起了身,一时也不敢看她,“微臣...微臣前来请罪。”他一顿,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是越埋越低:“微臣教训了祁侍臣,陆正君让微臣自己来领罚。” 枫妄卿听着这一连串的名字还有点懵,不禁又皱了皱眉:“他做错什么了你要教训他?” 听完眼前的人讲完事情经过后,枫妄卿很想把一脚把面前的人给踹飞,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朕最讨厌动粗之人!”枫妄卿大声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有些尴尬的干咳两声后又收回了自己的脚。 她淡淡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绕过他便迈开了腿,“罚俸一年,降为侍郎,滚回去好好反思。” 刘书庭在听见罚俸二字后脸都苍白了下来,嘴唇也在颤抖:“陛下!” 枫妄卿被他这么一喊有些莫名回了头,“何事?” 眼前的人双膝跪地垂着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开了口:“微臣愿意以板子代罚!还请陛下成全!” 在一旁吃瓜的小桃这会眼睛都瞪大了,差点将手中的药碗给砸了。 用板子代替罚俸,还是一整年的俸禄,这得打一二三...几百个板子啊? 枫妄卿也是一愣,半天没缓过神来。 见过求死的,但她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积极的求死的人。 她很是不理解,但又不想管,便淡声回道:“随你吧。”语落,她抬腿便迈进了御书房。 小桃在后头跟着,稍没留神脚被人一绊,在门口就给摔了一跤。 枫妄卿听见声响后立刻回了头,只见她狼狈的摔趴在地上,手却还是稳稳的拿着那一只碗。小桃疼的眼眶都红了,还是朝枫妄卿咧嘴一笑:“陛下!药没洒!” “笨蛋!”枫妄卿赶紧将人扶了起来,眼底满是心疼,“药洒了就洒了,朕再去煮一次便好!怎还给自己摔了!” 小桃天天陪她批折子,是熟识御书房的,不可能这会还被门槛给绊倒。 她看了一眼不高的门槛,视线又缓缓的移到了在门口哈欠连天的王公公身上,她垂眸瞧着小桃狼狈的模样,眸底闪过一抹寒光。 “陛下,那刘侍郎要是被打死了怎么办?”小桃有些担忧的抿了抿唇,说话间将药碗稳稳的放置桌上。 “他自己做的选择,朕也没说要打他。”枫妄卿细细一想,不禁有些纳闷:“刘太守府里没钱了吗?” 像欧阳文桦那种身后有家族的人,哪怕一辈子不领俸禄也照样过的风生水起。可刘书庭的父亲好歹也是一个朝官,他的日子怎会过得如此紧缩? 罚俸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你派人去传话,让打板子的人适可而止。” 她用汤匙搅拌着瓷碗中的药汤,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免得让朕落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头。” 第88章 朕与将军解战袍 枫妄卿端着药碗走进了一幅山水笔墨画后的阁间,她光是嗅着都觉得这药苦的难以下嘴,这会儿语气都带着哄骗的味道,“夏将军,这药味道还不错。” 是的,她把人藏在御书房里了。 夏锦晟眼下这个情况并不安全,连将军府也说不好会有眼线,她便自作主张的将人藏进了御书房的阁间。 她确实有私心,她也害怕夏锦晟会在不声不响之间,悄无声息的离开。 所以禁军与暗卫看似在守着御书房,实则也在保护夏锦晟的安危。 “卿卿,你不用哄着我,我已不是小孩了。”夏锦晟动作轻柔的将人搂进了怀中,眼底满是柔情:“我每天在此地倒是真的很无聊,你今天能多陪陪我吗?” “少撒娇。”枫妄卿单手将人微微推开,将手中端着的药再搅匀了些,这才拿起勺子喂向了他的嘴边,“张嘴。” 夏锦晟看着眼前仰头看他的少女,伸手便拿过了那只瓷碗,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里面的汤药全部咽了下去。 枫妄卿看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下意识也是咽了咽口水,语气带着感叹:“今日...这么乖啊。” “微臣向来都很听陛下的话。”他随手将瓷碗放置一旁的木桌上,大掌微微一拢,又将她的腰搂紧了一些。 那双眼眸流光波动,从窗间倾泻而下来的碎光星星点点的洒进眼中,似一潭池水在月光下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亦是春风扬起柳絮飘散那片刻的温柔。 他的目光炽热又柔情,眼里是说不完的情意、道不尽的思念。 “卿卿。”他看着眼前每日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只觉得满腔情意无从诉说,一种莫名而来的情绪在心中风起云涌的就要吞噬了他。 压抑不下的感情好似一瞬间喷泄而出,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一字一句之间显得虔诚又庄重:“我真的很想你。” 自从那日被操控时他的剑指向了她,夏锦晟便时时刻刻都想将自己的心意表露给她,一颗没有任何掩饰和防备的心,就这样让他亲自送到了他的小公主面前。 他真的很害怕。 怕她的未来没有他。 怕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收不住自己的剑,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哪怕做出一点伤害她的事,都会让他痛苦不已。 他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他也说过不会让她再掉一颗金豆豆。 可就是那一天,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不仅让她掉了眼泪,也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原来天意难违,原是不会事事如愿。 并不是长大了,两个人就可以抛却一切不管不顾的相爱。 就像他所明白的那样,他深知,当他的小公主坐上那把龙椅时,金銮殿的大门就是他们俩之间最深的鸿沟。 像一条无形的分界线。 君臣有别,相顾无言。 他深深的看着眼前人,她已经给了他太多的偏爱,哪怕是在朝堂之上,她也愿意将那把伞倾斜于他。 剩下的步子要由他亲自走向她,哪怕再艰难,哪怕有万人阻挡。 只要站在她的身侧,便每处都是盎然春意,步步花团锦簇,满眼旖旎风光。 “与君相顾难自控。” “笙笙竹音绕生生。” 枫妄卿看着桌上摆着的诗集册,拿过手中后略略一扫,眼底也带上了几分笑意:“夏将军从小不爱诗词歌赋,一上学堂便要翻墙逃到武场,怎么如今还开始瞧起诗了?” “微臣言辞短浅,怕思念冲撞了陛下,想找些隐晦的诗抄写给陛下。” 夏锦晟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脑袋,下一秒却被少女捏着下巴给掰了回来。枫妄卿欺负他腿受了伤,将人扑到了身下,不怀好意看着他:“爱卿既然都这么说了,朕怎能辜负爱卿一片相思之意。” “卿卿,这里是御书房,小心隔墙有耳。” 枫妄卿嘴巴一撇,“朕不管。” “朕最最喜欢你,中意你,想念你。” 夏锦晟听着她这些直白又露骨的情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的手不自觉的又搂上了她的腰。 “爱卿既然开始研究诗了,那朕便教你两句。”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眼底满是戏谑:“朕与将军解战袍。” 在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和愈发炽热的眼神中,枫妄卿轻轻的凑到了他的耳边,一边吹着热气,一边一字一句的小声道,“芙蓉帐暖,度、春、宵。” 第89章 琉璃杯 枫妄卿与夏锦晟在床榻上腻歪了好一阵,直到小桃在外边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暗阁的门,两人这才面红耳赤的松开了对方。 “陛下,陆正君求见。” 枫妄卿一愣,下意识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两声,只见夏锦晟有些哀怨的看了她一眼,“陛下后宫三千,倒是真的忙的很啊。” “乖,朕等会再来陪你。”她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站起身后微微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裳,又扶正了头上的发冠,这才迈着步子走出了暗阁,“让他进来便是。” 枫妄卿坐在椅子上后调整成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端起了茶杯细细抿了一口,开始瞧起了桌上的奏折,直到一身青衣的陆郗走到了跟前缓缓下拜,她这才将头抬了起来,“免礼,坐。” “谢陛下。”陆郗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在桌上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他看着她手里的那一只有些眼熟的茶杯,眸底不禁闪过一抹深意,“陛下这只茶杯可是一对?” “一对?” 语落,枫妄卿也跟着他的眼神望向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她一头雾水的眨巴眨巴眼,思量片刻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抬眸看向陆郗:“这只杯子是祁侍臣给朕的。” 那日他端来了一杯西湖龙井,用的便是这一只杯子。杯壁无瑕且杯身小巧玲珑,她觉得看着赏心悦目,也用着顺手,便留在了御书房泡茶喝。 陆郗垂下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那木质的板盖,最后从桌面上的木匣子中取出了一盏琉璃杯。 枫妄卿仔细瞅了一眼,没忍住嘴中轻“啧”了一声。 琉璃成色一看便是上品,桌案上摆着的的烛灯与窗边斜撒进来的碎光透过那盏琉璃杯,如柔波与光的金泽突破重重影翳,绚丽夺目,华美动人心弦。 “陛下,微臣也想送您一只杯子。” 陆郗眸光微闪,将那只琉璃杯双手捧着呈到了她的面前。 枫妄卿虽看出来了这只杯子确实价格不菲,千金难寻。但是她好歹是皇帝,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像这种琉璃制的物件养心殿内随处可见。 更何况她缺的不是杯子,是会泡茶的人啊。 这么想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朕不需要。” 对于她来说,她只是喝惯了祁舒鹤泡的茶,用什么杯子喝茶倒是并不重要。 反倒是这种杯子,陆郗身为正君用着倒更合适,在后宫宴会时还能给他撑撑场面。 然而这四个字到了陆郗的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眸底满是失落,望向那只琉璃杯的眼神都浸满了悲伤。 他将那盏琉璃杯随手放进了木匣子中,比起刚开始小心翼翼的呈给枫妄卿,这会儿的动作倒颇有自暴自弃的味道。 果然,在陛下眼中,祁舒鹤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他花多少心思也比不过陛下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枫妄卿见他情绪低落,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这是?” 这怎么还一副委屈的不行的表情? 陆郗缓缓深呼吸了两口气,连忙将脸上的情绪收敛了去:“微臣无碍,谢陛下关心。” 既然陛下真的只将他当做合作伙伴,他便不该将这多余的感情表现出来。 他怕陛下嫌他因情生事,从而选择换一个人去做样子给湘太妃看。 那样的话,他便连演出来的爱意也得不到一分一毫了。他会变回曾经后宫中那个人人可欺,无法获得她目光和怜悯的陆侍郎。 他一步一步小心谨慎走出来的棋局全将功亏一篑。 枫妄卿不知道眼前的人脑海中有这么多复杂的想法,她上前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轻笑着开了口:“身为后宫位分最高的人,你这件事情处理的不错。” 陆郗一愣,“您觉得微臣做的对?” 仅仅是被她揉揉脑袋,自己脑海中那些想法一时间全都被打乱了。他诧异的抬眸望着她,似乎是想确定她刚刚说的话是否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站在你的立场来看,你不仅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祁舒鹤的安危,还给了刘侍郎一次悔改的机会。” 在他一点一点亮起来的眼神中,枫妄卿朝他略略一点头,“作为正君,你倒是很称职。” 第90章 老牛吃嫩草 陆郗这会儿走御书房人还有些懵,他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木匣子,比先前更为沉重的手感让他觉得还有些不真实。 枫妄卿不仅没收他的琉璃杯,反而还送了他一整套茶具,说什么最近政务繁忙不能陪他,让他多泡泡茶学着修身养性。 陛下...心中是有他的!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木匣子,好似看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身旁的小太监上前一步想要帮他拿,却遭到了他一记白眼。 “这是本君的。” 听着陆郗郑重其事的言辞,小太监只好点头哈腰的又回到了他的身后。走着走着却发现整个随行的队伍停在了原地,然后乌泱泱的跪成了一片。 小太监连忙跟着跪了下来,有些诧异的抬头一望,却发现自己家主子面前站了一个容貌精致的女人。 “陆正君,好久不见。” 陆郗看着眼前的湘尤霜,见她的目光往下移,他便下意识护住了怀中的木匣子。 他略微后退一步,微微俯身行礼,“见过湘太妃。” 语落,他回头对着身后的宫人轻声开了口,“都退下。” 湘尤霜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一双含情的美眸就这么柔柔的瞧着他,“哀家听闻陆正君宠冠六宫,正如你父亲所说有些本事,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郗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但面色却不改,唇角也是挂着疏离又温和的笑:“湘太妃过奖了。” “陛下对你宠爱有加,那你便要抓牢她的心。”湘尤霜又向前了一步,她娇笑一声,手也是虚虚的握住了他的长袖,“待事情办成了,你的父亲就可以成为正一品朝臣,哀家也可以放你自由。” “陆郗谢过太妃。”陆郗眸底闪过一抹嫌恶,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抽离而出,“太妃,这宫里人多眼杂的,小心传到了陛下的耳中,那样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湘尤霜掩唇一笑,“陆正君果真谨慎,那哀家便不叨扰了。”语落,洁白如玉的手指勾了勾他垂直腰间的发丝,又在手中细细摩挲了一番,这才迈开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陆郗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在转身那一刻瞬间垮了下来。他将湘尤霜摸过的头发捏在手中捏了一路,前脚刚踏入宫殿,后脚就将那一缕发丝给剪断。 “陛下都还没摸过本君的头发。”陆郗恼火的踩了一脚地上的头发,“老牛吃嫩草,恬不知耻!” 先前的小太监在一旁暗暗吃惊,脸上精彩的表情藏也藏不住。 老牛吃嫩草? 陆正君是嫩草? 那老牛 ... 他见陆正君抬头看向他,连忙便把头给垂了下去。 他刚来宫中不久,哪怕宫中主子的名字他都熟记于心,但对上脸还是有些困难。 这么想着,他没忍住感叹了一声,“湘太妃瞧着怎么那么年轻啊。” 完全瞧不出是个接近四十的妇人。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然而他这一声感慨,身旁的太监听见了,窗边扫地的宫女听见了,桌边正在倒茶的宫女手也是一抖,险些将茶水倒在陆郗的身上。 “你说什么?”陆郗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眯,眼神中满是威胁。 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奴才知错!正君饶命啊!” 陆郗正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抬手一拍桌子,“你再多嘴!本君就把你送去做嫩草!” 小太监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陆郗瞧着他惶恐的模样更烦了,手一挥就叫人将他带了出去。 陆郗从木匣子中取出了枫妄卿赏赐的那一套茶具,眸中的怒色在此刻也消退的一干二净,他轻轻擦拭着茶杯的每一处角落,动作轻柔满是爱惜。直到将有些落灰的杯壁擦的几乎要发光,他这才肯罢休。 他满意的看着手中的茶具,又一个一个仔细的放回了木匣子中,“来人!去请祁侍臣来延禧宫品茶!” 第91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祁舒鹤这会儿刚将头上的伤口处理好,却突然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中乱窜的灵力,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连忙支退了宫殿中打扫地上碎瓷的宫女。 他本想用法术疗伤,但因为为枫妄卿挡毒耗费了过多灵力,连头上藏起来的狐耳都快要控制不住了,这会只好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刚想把自己身上留有脚印的衣服给换下,那风风火火赶来的枫妄卿却将偏殿的门一踹,硬生生闯了进来。 衣服脱了一半的祁舒鹤手上的动作一顿,见门又要被推开,连忙又将衣服一拢,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 枫妄卿见有人进来也是下意识挡在了他的身前,她瞪了门口的人一眼,语气中满是威胁:“谁让你进来的!” 那宫人刚刚还趾高气昂的抬着头,见到是枫妄卿后立马就跪到了地上,“陛下饶命!” 他额头贴地,连忙恭恭敬敬的补充了一句,“祁侍臣,陆正君请您去延禧宫喝茶。” “滚出去!”枫妄卿有些恼怒,回头看了一眼祁舒鹤,见他身上衣着虽然混乱但好歹也是穿上了衣服,便松了一口气,“朕来帮你穿。” 祁舒鹤抿了抿唇,长睫微颤,“陛下,衣物脏了,微臣想换一件。” 枫妄卿闻言一愣,这才仔仔细细的看了他的衣服一眼,当看到衣服上那一个脚印时,她顿时便气的一拍桌子:“哪个混蛋!?” 祁舒鹤不语,垂着眼不敢说话。 他就这么站定在原地,手指微微一并,窗外便吹来了一阵风,将他额前的刘海吹了起来。 枫妄卿目光一顿,又凑上跟前捧住了他微低的脑袋,看着那已经结痂了的伤疤,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疼吗?” 祁舒鹤眸光微闪,声音又轻又软:“微臣不疼。” 见枫妄卿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他唇角微勾,却又很快撇了下去,“陛下,不用担心微臣,微臣没事。” 语落,还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像话!!”枫妄卿气的牙都要咬碎了,“这就是刘书庭口中的略微惩戒?!” “刘侍郎应该也不是故意的。”祁舒鹤一副劝阻的模样按住了她气急败坏捶着桌子的手,“他人污蔑欺负微臣,微臣没关系的,陛下要是因为微臣而气坏了身子,微臣真的会很难过。” 枫妄卿一脸感动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心疼的摸了摸他白皙的脸颊,“你放心,朕定会为你做主。” 语落,她将殿外守着的小桃唤了进来,“传朕的口喻,将刘书庭打入冷宫!” 小桃看见衣着凌乱的祁舒鹤先是一愣,即便连忙将目光移到了枫妄卿的身上。她听着她冰冷的话语,一时间又是愣了愣神,“陛下,刘侍郎刚受了仗责,这会儿还昏在景仁宫呢。” “醒了上点药便丢到冷宫去吧。”枫妄卿冷哼一声,“这般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薄情寡义不仁不义的人,朕不能继续留在后宫。” “是。”小桃听见这一连串骂人的词头还有些发懵,即便是一脸茫然的走出了宫殿。 那刘侍郎不是已经挨了罚了吗,怎么又要被打入冷宫了? 小桃仍是没想的明白,门口的小太监见她郁闷的模样便上前一步与她搭话:“小桃姑姑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呦你是不知道,这刘侍郎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陛下,这刚受了仗责降了位分没多久,又被打入冷宫了!” 那小太监也是有些吃惊,“那刘侍郎可是长得不好看?” “好像也不是啊。”小桃仔细想了想,仍然有些纳闷:“不说倾国倾城,好歹也是唇红齿白的,反正挺漂亮的。” 小太监顿时恍然大悟,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便是没有祁侍臣好看了。” 他算是明白了,陛下这是冲冠一怒为蓝颜。 第92章 鸳鸯交颈 刘氏,徒生祸事薄情寡义,于后宫侍君不仁不义,今日起打入冷宫。 句句凉薄,词词无情。 既是惩罚,又是对后宫其他人的警告。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祁舒鹤柔软的眼神格外惹人怜惜,枫妄卿哪怕知道他是狐妖,也心疼他心疼的紧。 虽说御书房还有一个夏锦晟等着她回去,可这会将脑袋埋在祁舒鹤毛茸茸的尾巴中,枫妄卿是把其他人其他事都忘得个干干净净。 两人之间很有默契,只要身边没有旁人,祁舒鹤就会将原先藏起的狐耳和尾巴露出来给她摸,而她也找到了乐趣,对摸耳朵和毛茸茸尾巴这件事情是乐此不疲。 与将刘书庭打入冷宫草草的口谕相比,枫妄卿给祁舒鹤升位分就要用心了很多,动笔写圣旨的时候她窝在他的怀里,一笔一画的写着偏爱他的证明。 “侍臣祁氏,淑慎性成率礼不越,性行温良品性良德,海纳百川恢廓大度,深得朕喜爱 ,着即升为贵臣。” 跨了位份,也跨了品阶。 枫妄卿想用这特殊的方式保护他,至少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他。 在言语中或许表现不出来,可在枫妄卿那一笔一画、一颦一笑之间,祁舒鹤就悄无声息的踩在了其他侍君的头上。 落笔的一瞬间,两唇相映,祁舒鹤骨节分明的手托住枫妄卿的后脑勺,在一步步渐入骨髓的相贴之间与她交换着呼吸。 黄昏之时,斜阳漫洒于地。 春意正浓,思念倚心头,恰逢东风,鸳鸯交颈戏水中。 ...... 刘书庭在景仁宫中缓缓睁开眼睛,他努力回忆着过往,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觉得身上疼的可怕,哪怕只是翻了个身,身上都是毁天灭地好似要摧毁他的痛意,他嘴唇干裂,颤抖的手缓缓伸向一旁的宫人,“水 ...” “刘侍郎啊不,刘庶人。”宫女皱着眉毛向后退了一步,“死到临头了,还差这一口水喝吗?” “行了,陛下是将人打入冷宫,又不是给人赐死了,还没入冷宫便是主子,你快去给侍郎取水来!” “有区别吗!”那宫女小声的埋怨了一句,满脸都是不情愿:“陛下又不管他死活,给了点药就叫人丢去冷宫,和赐死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宫女没有法子了,只好叹了口气自己动身去倒了杯茶,稳稳的倒了一整杯后递给了缓缓爬起身的刘书庭。 “多谢。”刘书庭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接过杯子,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后,便匆匆将水灌下肚。 嘶哑的喉咙感受到了一丝润意,他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又躺了下去开始仔细回忆着事情的经过。 高考那天,出了车祸当场去世。 再睁开眼睛时,感受那浑身的痛意他也没有那么意外,可当他以为睁眼会看见白大褂医生时,满眼却是古色古香的情境。 接着就是听见了两个宫女的对话。 稍微动了动脑子,他便知道他是个即将被打入冷宫的庶人。 “冷宫?我是妃子?”刘书庭有些不明白了,下意识就朝胸前一摸。 难道他变成女人了? 可是手下的触感让刘书庭立马就打消了这个疑虑,脑袋传来一阵刺痛,痛的他出了一身冷汗,在床榻上直打滚。 宫女吓了一跳,“刘侍郎?” “这不会是中邪了吧。”一开始就阴阳怪气的宫女这会儿嘴上也没有放过他,“您就算是疯了也得进冷宫,还不如少折腾一会儿,体面点的进去。” “能...给我叫个医生...太医吗?” 刘书庭死死的咬着后槽牙,眼眶都痛的蓄满了泪水。 “要不喊太医瞧上两眼?” “死了就埋了呗。” 宫女绊嘴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微弱到如蚊子的声音般,既听不清楚,又环绕在周边响个不停。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视线逐渐模糊,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从脑海中数数闪过,可还没来得及等他细瞧,却只剩下一片白光。 那道白光愈来愈刺眼,身子也是如同踩在云端上,飘飘然间犹如灵魂出窍。 刘书庭动了动手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闭上眼便再也不醒来。 他怎么这么倒霉。 死了活了又要死了。 第93章 帮忙获宠 刘书庭再次将眼睛睁开时,只发现周边围了许许多多神色各异的人,没有那两个宫女的叽叽喳喳的拌嘴,整个宫殿安静的都有些可怕,他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喘息声。 他偏过头去看着人群中为首的少女,被那张美艳清冷还带着一丝青涩的面孔给晃了晃心神。 那少女眼中带着不耐,看了他一眼便侧过目光望向了他身旁站着的白衣少年,“舒鹤,朕饿了。” 刘书庭处理着脑海中杂乱的记忆,扶着脑袋缓缓起了身。然而脑子还没嘴反应快,下意识便脱口而出:“陛下。” “嗯。”枫妄卿略一点头,“听景仁宫里的宫女说你醒了没多久又晕倒了,朕就是来瞧一眼。” 刘书庭不以为然的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估计是来瞧他死没死透的。 “既然没事了,养好身子便自己搬去冷宫。”语落,她便懒得再与他多说一句话了,牵过祁舒鹤的手就准备转身离开。 “回未央宫,朕许久都没吃你做的菜了!” “微臣都听陛下的。” 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身影,刘书庭只感觉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他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有些不解,抬手就想给自己来一个急救按压,可奈何身上着实乏力,只能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 “胸闷气短心慌乏力,我该不会是有些什么大病吧....”他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脑海中杂乱无章的记忆令他心下一阵疑惑,却还是敏感的抓住几个关键词。 “枫谏玄安国?女皇帝?” 他一个聪明正直的男高中生,成了女皇帝的妃子!! 而且不单单是个男妃子,还是一个遭皇帝厌恶的,差点被打入冷宫的废妃。 刘书庭顿时悲观下来,如果争宠才能活命,那还是让他死吧。 想到这,他一头栽进床榻中,闭上眼睛就准备继续睡觉。而刚步入梦境没多久,却又被一双手给拉扯了回来。 “刘侍郎,醒醒。”欧阳文桦皱着眉毛看着床榻上的人,见人仍然紧紧的闭着眼睛,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啊!”刘书庭嘴中“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的挥开了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只手。 欧阳文桦也是难得没有生气,“本君知道你如今日子不好过,但既然你在景仁宫的偏殿挂了牌子,那本君也没有就这么不管你的道理。” 他微微一顿,又叹了口气,“本君虽为贵臣,但在陛下心中不知差了祁贵臣多少倍。而且陛下从前每回来景仁宫都是找那陆正君,从来都不瞧本君一眼。” 刘书庭见他身上衣着华贵,头顶的发冠也是镶嵌着珠宝,便知道了面前的人定是不差钱的,于是认认真真的开始听他抱怨。 “您想怎么做?” “本君要获宠!” “好吧,可我能为您做什么?” 欧阳文桦一愣,即便开始回忆欧阳太师后院那些姨娘宅斗的过程,他仔细想了想,即便郑重其事的开了口:“本君要你将陛下引到景仁宫来。” “我?”刘书庭觉得荒谬,“哥们,您也应该知道皇帝并不喜欢我啊。” “你刚刚不就让陛下来了吗?” 欧阳文桦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他一听到陛下来了景仁宫,就连忙收拾了一番往外赶,正好在路上与陛下来了一场偶遇。 陛下还比平日多看了他两眼。 若是没有那祁舒鹤在一旁干扰,他定然是能获得陛下宠爱的! 欧阳文桦这么一想,心情又瞬间好了许多,“本君有报酬。” 边说着,他边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偌大的金元宝,丝毫不心疼的就塞到了刘书庭的手中。 “前几日你不是和本君说你缺银子用吗,若本君得到陛下垂青,银子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刘书庭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子,这会儿眼里都是亮晶晶的。 他忍住了想学电视剧里咬上一口的冲动,颠了颠手中的沉沉的分量连忙就笑着开了口:“放心吧,我就是再死一次,也会帮你把皇帝吸引过来的!” 他将手中的金元宝小心翼翼的藏到了枕头底下后,立刻抱着脑袋大喊出了声:“来人啊!来人啊!!” 门口守着的宫人们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进来:“怎么了刘侍郎!” “我要见皇上!!!” 第94章 温存记忆 枫妄卿和祁舒鹤手牵着手走在路上,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很是温馨,跟在身后的宫人们很自觉的就放慢了步子,生怕听到了两位主子的谈话。 “舒鹤觉得御花园的牡丹开的如何?” “微臣觉得…” “陛下!陛下!!” 枫妄卿被打断谈话不禁皱了皱眉,祁舒鹤见她面露不满,也回头看了一眼。 “陛下,刘侍郎哭着喊着要见您,磕的头破血流的,奴婢们拦都拦不住啊!” “他这是做什么?”枫妄卿眉毛皱的更深了,看着很是不高兴:“不用管他,把门给朕关紧了,别吓着了正殿的欧阳贵臣。” 祁舒鹤闻言轻笑一声,即便眸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看来陛下对欧阳贵臣很是关照。” 他的语气很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让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 只觉得他可爱的紧。 “吃醋啦?”她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似是调笑一般的开了口:“这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朕最关照的是你呀。” “是微臣小气,令陛下见笑了。”祁舒鹤也不反抗她,一双含着雾气的黑眸就这么软软的瞧着她,看的枫妄卿又是一阵心软。 “朕许久没好好陪过你了,今日折子不多,朕便明日再去御书房。” 听见这话的小桃步子一顿,手中的东西都差点没拿稳。枫妄卿见她面色紧张,心下觉得奇怪,便将人拉去了一旁。 “怎么了这是?” 小桃又站远了一些,紧张的看了祁舒鹤一眼后声音也放轻了许,“陛下,您忘了夏将军吗?您昨日还说今日陪他解闷啊!” 枫妄卿一拍脑袋,即便恍然大悟。 “还有墨太尉,他昨日下完朝说是请您去墨府尝酒啊,您也答应了!” 枫妄卿二拍脑袋,有些慌张了。 “还有封——” 枫妄卿这会儿脑袋还是嗡嗡的,连忙伸手捂住了小桃的嘴:“行了!!” 抬眼一看,只见祁舒鹤投来略微讶异的目光,枫妄卿又立刻将手收了回来,脸上的表情也是突然严肃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扬声开口:“你说的对!朕不该在这时贪图享乐!这样怎对得起玄安百姓!!” 语落,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又转身走到了祁舒鹤的身旁。语气是懊恼又带着歉意:“舒鹤,看来朕只能改日陪你了。” “陛下又有折子批了?” 枫妄卿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仍然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是啊。” 祁侍鹤看着她脸上为大局考虑的无奈表情,不禁勾了勾唇,眸底的笑意愈深:“微臣明白,若陛下累了晚上可以来未央宫,微臣会为陛下准备好爱吃的菜。” 枫妄卿又是一阵感动:“舒鹤...” 但当抬眼瞧见他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时,枫妄卿只感觉心下一凉,背后都渗出了冷汗。 他他他都听见了! “舒鹤...那个...朕...” 祁舒鹤看着她慌张的模样淡淡一笑,又轻轻牵起了她的手,那双黑眸里错落着碎散的光影,她在那光影中又依稀瞧见了自己的身影。 只有她一人。 “微臣知道,陛下不属于任何人,陛下有权利喜欢任何人。”祁舒鹤语气轻柔,握住她的那双手又紧了紧:“微臣既然选择了入宫,那便做好了陛下也会喜欢别人的准备。” 他长睫微垂,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失落。 “玄安这么大,良人美景皆是众多,陛下不该只留在微臣的身边。” 枫妄卿在那双透亮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悲伤,她一愣,却发现那一点情绪很快又被浓浓的情意给替代,他就这么深深的望着她,声音又轻又柔,“能留住陛下一刻,已是上天赐予微臣最大的福分。” “更何况得到了陛下垂青,微臣已然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运的男子。” 枫妄卿没忍住向前了一步,想要看清楚他眼底那隐藏的情绪。 被他握住的手轻轻抽了出来,即便抬腕抚上了他的脸庞:“笨狐狸...” 祁舒鹤垂眸与她对视,感受到脸上传来的凉意后,小心翼翼的将手盖在了她的手上。 动作之间又逐渐向下,即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最后在她茫然的目光中,将她的手带入自己的怀中,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陛下若是心觉歉意,便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微臣忧心了才是。” 熟悉的动作和熟悉的话语在枫妄卿的脑海中与记忆重叠。 亦如初见那日。 第95章 半路笛音 枫妄卿就这么看着祁舒鹤,一时之间又是懊悔又是心疼。而她这会儿也管不了什么解闷尝酒的事了,一心只想陪着他。 “朕说话算话,说要陪你便定要陪你。”她牵过他的手继续迈开步子,两人两肩相贴十指相扣,让身后跟着的宫人都是唏嘘不已。 祁舒鹤正欲开口,耳畔却传来一阵笛声,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枫妄卿。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枫妄卿先是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即便又扬声开口:“何人在树后吹奏?” 回答她的只是一阵愈发轻快的笛声,随着一阵转音,情绪起伏之间又逐渐转化为悲凉。此时微风拂过,树叶伴着那一声声悲鸣随风而落,明明已是春日,却又恰似秋风扫叶般萧瑟落寞。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枫妄卿听的有些入迷,没忍住上前了一步,祁舒鹤望着两人相扣的手挑了挑眉,也跟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笛声婉转尾音微扬,高起中低高落,似是在诉说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如两人桃林相逢相识,因为误会短暂分别,最后忘却心中的隔阂重新相爱。 伴随着最后一声明亮的笛声渐弱,枫妄卿赞许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开始鼓掌:“不错,这笛声倒超越了玄安许多宫庭乐师。” 那抹玄色衣裳在树后随风而扬,听见枫妄卿的赞扬声后只是轻笑一声,即便微微侧身便消失了身影。 她一愣,又回头看向若有所思垂着眸的祁舒鹤,“舒鹤,你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祁舒鹤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枫妄卿觉得有些可惜,不免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把他招进宫廷乐队呢,朕觉得那笛声悠扬动听,定能打压一下那群乐师的傲气。” “陛下,可要派人去追吗?” “不必了。”枫妄卿看着微微俯身朝她拱手的景逸,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他若不愿留下,朕总不能强人所难。” “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先帝除了爱捯饬御花园,便是最爱往教坊司跑,一是因为里面貌美的乐妓众多,二便是因为湘尤霜甚爱听曲。 先帝后宫出名的有任桃棂的舞,还有湘尤霜的琵琶,而这两人正是因为有出众的才艺,才从众多美人中获得了先帝的喜爱。 于是许多后宫妃嫔都希望求得一技,但又不能出皇宫,只好向乐师请教以此获得圣宠。 野心勃勃的妃子愈多,教坊司内乐师地位也逐渐升高,靠着那些成功上位的妃嫔还得到了御赐的封号。皇宫里乐师自持高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甚至闹出了乐师向朝臣动手的笑话。 枫妄卿上位后忙着整治朝廷风气,却忽视了教坊司的乐师。等到她想起来时,这些人却是善变的很,知道枫妄卿要整治他们,便老实了许多,让人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她派人在暗中盯着教坊司乐师的一举一动,却始终没能将他们一锅端。毕竟他们虽行事嚣张,可又偏偏挑不出什么治罪的大过。 枫妄卿想到那些荒唐的事件不禁叹了口气,面上也带了些愁色。 她在想,要是她是一个昏君就好了,治人的罪都不需要理由。 祁舒鹤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即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她眸底仍是沮丧,他轻笑一声,声音又放柔了许多:“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是吗?” 枫妄卿嘴一撅,扬着眉毛反问他,“哪好?” “陛下是不相信微臣,还是不相信自己?”祁舒鹤眼底带着无奈,话语间却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陛下不妨去看看玄安的百姓,他们因您而改变的生活便是最好的答案。” “你总是这般哄我。” 枫妄卿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好受了许多,她踮起脚尖,在众多的视线中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在舒鹤眼中,朕恐怕都没有缺点。” “陛下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便不会允许自己犯错的。”祁舒鹤勾了勾唇角,垂眸看她,“微臣只是想让您知道,您不必将自己逼得那么紧。” “有些事情尽力而为便好,太过纠结结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枫妄卿听的一愣一愣的,见他又笑,便干咳两声将脑袋别了过去:“朕...朕当然知道!不用你告诉朕!” 没听见祁舒鹤的声音,枫妄卿倒是难得慌了慌神。她连忙抬头去看他,却只见那人仍是轻轻笑着。两人对视半晌,祁舒鹤又缓缓开了口:“陛下真是可爱的紧。” 第96章 联姻调戏 近日不止是枫妄卿,连礼部和教坊司都开始忙了起来。耳畔是丝竹笙乐,眼前是行色匆匆忙碌的宫人。 玄安女帝与封霏太子大婚的消息放了出去,封幼晶和封赫也终于被放回了封霏国。 两国同欢,普天同庆。 周围的邻国也收到了这个消息,纷纷派遣大臣带着贺礼赶来玄安表示祝贺。 封沉寒就这么沉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红色婚服仍然没缓过神来。一旁悠闲喝茶的枫妄卿也不和他说话,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旁的小桃聊天。 “朕方才上朝时,怎么没瞧见慕刺史啊?不是说过两日便返回玄安吗?” “回陛下的话,隋安城那边放来的消息说是慕刺史身体不适,得拖几日才能返程了。” “如此。”枫妄卿是真的有些担心她那小皇弟,他虽然真的在隋安城做出了成绩,让许多人对他刮目相看,可他的身子却在劳碌中落下了病根。 还是有些得不偿失。 小桃感受到了对面座椅处传来的低气压,牙齿都在打颤,她的声音也放小了许多:“陛下,明日您与封太子大婚,今日都不说些话吗?” 枫妄卿闻言挑了挑眉,即便抬眼看了他一眼:“封太子规矩学的怎么样了?” 封沉寒淡淡回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尚可,劳烦陛下挂心。” 见还是一副不可亲近的模样,枫妄卿勾了勾唇,站起身后慢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置他身侧的桌面上,身体也向下与他贴近。她眸底带着讽意,嘴里的话也是丝毫不客气,“既然来了玄安,你便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首先是朕的侍君,其次才是封霏的太子。” 封沉寒眸底一片寒意,脸上的表情也是没有一丝温度,他抿了抿唇将视线微微一侧,似是不想搭理她。 枫妄卿当然不会惯着他,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便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带怜惜,硬生生在人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两道红痕。 “封太子要学会如何讨朕的喜爱才行啊,朕可不喜欢冷冰冰的人。” 小桃看两人就这么互相瞪着这会儿吓的手都在抖。 陛下还是和祁贵臣相处的时候温柔一些,在夏将军面前也是柔情蜜意的,再绕开不说,对陆正君也是一等一的好,白公子在陛下心中也是一块宝啊,还有... 小桃就这么认认真真的掰着指头数人,连枫妄卿叫了两声也没听见,还是身旁的小宫女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她才回过了神。 枫妄卿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也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双手抱胸缓缓坐在了封沉寒身侧的椅子上,“小桃,带封太子去屏风后换衣裳。” “不必了。” 封沉寒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整个人像一个木偶一般没有生气。他站起了身对着枫妄卿微微一行礼,即便拿起了那厚重的婚服自顾自的走到了屏风后。 衣带拉扯的窸窣声在安静的宫殿内显得格外突兀,枫妄卿听见了衣服落地的声音后对着宫殿中的宫人微微挥手。转眼间殿内只剩下她和屏风后的封沉寒,她挑了挑眉,抬腿便走向屏风处。 屏风后的身影听见脚步声后动作一顿,很是谨慎的捡起地上的外衣便披在了身上。 “婚服繁重,封太子可需要朕帮忙?” 封沉寒默了默,听见她带着讽意的笑声后冷声开了口:“不必劳烦陛下。” 枫妄卿选择了这款最厚重且繁华难穿的婚服当然不是只为好看,她一步一步靠近了屏风,面上的笑意不减:“朕自然是要帮你的,朕说过要好好待你。” “不必了!” 听见他略带慌张的声音后她挑了挑眉,抬脚便踹向屏风的左侧,而封沉寒反应极快,撺紧身上的衣裳后便闪身一躲。 她踹的角度极为刁钻,让他只有一边可躲,而枫妄卿便就站在那处,眉眼弯弯的笑着看他朝自己奔来。 封沉寒也没有想到她这番动作便是想看他出丑,这会儿衣着凌乱的站在她的面前还几乎是紧贴着眼前的人,料是一向冷漠疏离的他,在此刻也是差点骂出了声。 枫妄卿挑着眉毛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观赏玩具一般肆意,她的手缓缓附上了他的腹部。枫妄卿感受着手中他有力的线条和腹部肌肉,即便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封太子身材不错。” “朕很喜欢。” 第97章 抗议报复 封沉寒黑着一张脸,眼底尽是郁色,他看着面前笑意满满的枫妄卿,又将身上的衣服撺紧了一些。 枫妄卿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眉毛一挑又上前了一步。她似是很关心他一般的伸手为他整理着领边的褶皱,在他满是探究的目光中抬眸冲他一笑:“封太子一直看着朕作甚?朕脸上有东西?” 封沉寒一愣,即便冷哼一声,面色不改的移开了目光。 “明日大婚,多笑笑。”枫妄卿为他系上了腰带,见他不回答,便手下一用力狠狠一拽:“不然被你父王看见了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还以为是朕强娶回来的。” 被她那么一拽封沉寒本还有些吃痛,可当听见她和土匪无差的话却又气笑了:“难道不是吗?” “朕娶你是顾大局,你可不要不识抬举。”枫妄卿已经把气他作为了一种乐趣,唇角一勾又要开口:“朕娶了你还要给你空出一座宫殿,还要给你饭吃,可你连讨朕欢心都不会,怎样看都是朕吃亏了。” 封沉寒说不过她,也不想再搭理她,干脆放弃挣扎任由她摆布,一双眼眸就这么淡淡看着窗外。 枫妄卿将他的衣服穿了个大概便退后一步开始欣赏起自己的杰作。她嘴角一抽,这才发现自己很多衣带都系错了地方,红色的婚服皱皱巴巴的挂在封沉寒的身上,饶是他那一张出色的脸才勉强撑起了这一身惨不忍睹的衣裳。 封沉寒默不作声的抿了抿唇,眉毛紧皱着看向一脸心虚的枫妄卿,似是在等她的一个解释。 枫妄卿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当初选这件衣裳的自己,抬眼见他目光寒意愈深,这才干笑着摸了摸鼻尖。 “呃,朕说这件婚服就长这样,封太子信吗?” 封沉寒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反问她:“陛下觉得穿成这样明日出街游行,丢的是谁的脸?” 枫妄卿脸色一沉,笑不出来了。 毕竟这件婚服,只能由她为他穿上。 玄安有不成文的规矩,无论男女,当日大婚的婚服都需要自己的伴侣亲手为其穿上。这还只是民间,更别说是在侍君和宫女要保持一定距离的的皇宫。 本意是想看他在自己面前出丑,但她却没想到还把自己给坑了一手。 枫妄卿有些无奈,随即就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她取过桌上另外一件婚服,抬手就扔到了封沉寒的怀中。 同样是红色的婚服,金罗蹙鸾式繁重细纹看着仍旧华丽,样式却显得简单了许多,不知道比封沉寒那一件要好穿多少倍。 “傻站着干什么,给朕穿上。” 在她略带调戏的暧昧目光中,封沉寒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抱着怀中的衣裳向她走近了一步。 可人已经走到面前了,枫妄卿却只是不为所动的笑着看着他。封沉寒咬了咬牙,黑着一张脸闭着眼睛去摸索她的腰带,枫妄卿看着那发红的耳根只觉得有些好笑,抓过他的手腕指引一般的将他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腰带上。 触碰到柔软的腰身后那骨节分明的手明显一顿,犹豫了半晌后几乎是颤抖着解开了她的腰带。随着外衣落地的声音,封沉寒长睫一颤,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看着那冰冷的面孔染上绯色,枫妄卿轻笑一声,抬手拽过他的衣襟便朝自己一拉,封沉寒双手撑在她坐的椅子上,胸膛也紧紧挨着她的脸颊,明明动作之间行云流水,眼睛却仍然不肯睁开。 “封太子,朕的衣服还穿的好好的。” 枫妄卿的手勾上了他的腰带,撒娇一般的轻轻扯了扯:“你这样脱要脱到何年何月啊。” 她微微一顿,声音又放轻了许,话语之间还带着一分嘲讽的意味,“封太子,你是不是不行啊?” 听见少女温软的嗓音,封沉寒呼吸一滞,睁开眼眸后欺身而上,狠狠的吻住了那一张总是作威作福的红唇。 那好像要翻天覆地的深吻中隐隐带着怒意,见枫妄卿皱眉,封沉寒反而更加用力,扣住她的手腕便在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又狠狠堵住了她到嘴边的痛呼声。 第98章 后位之聘 枫妄卿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皱着眉毛承受他的此时的怒意,她有些吃痛的闷哼一声,有些羞恼的回咬了一口那泛着粉的薄唇。 封沉寒被她这一口给咬回了理智,松开了迷迷糊糊的枫妄卿后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喘着粗气的少女,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即便很快被隐藏了下去。 他垂眸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淡淡开口:“抱歉。” 枫妄卿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想开口骂他,却又想起了是自己挑逗在先。她有些郁闷的撇了撇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可才刚刚迈开腿两步,后襟处却被那骨节分明的手给拎住,下一秒又被拽了回去。她眉毛一皱就要骂人,抬眸却瞧见那人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在给她系腰带。 封沉寒将她的腰带打成了一个漂亮的结后目光一偏,自顾自的坐回了原处,他端起了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斯文的抿了一口,那淡漠的样子仿佛刚刚用蛮力将人拽回来的人并不是他。 枫妄卿挑了挑眉,即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裳,又抬头看了一眼封沉寒身上皱皱巴巴不堪入目的婚服,顿时有些心虚,“朕,朕明日会认真帮你穿的。” “是吗。”封沉寒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但也不抬头看她,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拭目以待。” ... 枫妄卿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白沐臣了。 很准确的来说,是白沐臣在躲她。 自从她那日表明心意后,朝堂上不见他的踪影,御书房也再也没有看见过他的奏折,每日早晨盯着白老丞相那张铁面无私的脸都让枫妄卿感到烦躁。 毕竟以前站在那个位置的是一个笑起来如沐春风温柔儒雅的英俊少年,如今突然变成了一个天天板着脸的老头,谁看谁不郁闷? “朕要见他。” 枫妄卿就这么站定在白府门口,一副不见到人就不肯走的模样任谁劝都不肯退一步,她双手抱胸赖在门口,小桃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 府门口要多悠闲有多悠闲,白府的书房内却是鸡飞狗跳。 “什么!?” “你说陛下站门口站一个时辰了!?” 白老丞相听见皇帝来访的消息吓了一跳,杵着拐杖就站起了身,一边咳嗽一边向前走,府上的家丁也前前后后的去搀扶他,生怕他咳的背过气去。 “糊涂啊!!你们为什么不让陛下进来!!” “不是啊老爷!门都敞开了陛下不肯进啊,陛下非要见到少爷才肯走啊!!” 白老丞相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府门前,看见坐在地上的枫妄卿后一瞬间咳嗽咳的更厉害了。 “老爷!喝口水吧!” “老爷小心!” 枫妄卿看见那前簇后拥的阵仗略一挑眉,下意识看向群首咳嗽的老头,她抿了抿唇,连忙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扶住了白老丞相,很是礼貌的微微颔首。 “白相不必行礼,怎得劳烦您前来见朕。” 白老丞相叹了口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忧愁,“犬子若有得罪陛下之处,乃是老臣教导之过!陛下要罚便罚老臣吧!” “朕为何要罚您?” 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扫了一眼周围一脸懵圈的家丁后缓缓开了口:“白相教子有方,朕不但不罚,朕还要赏。” “来人,抬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又一个沉重的箱子就被暗卫从几辆马车内抬了出来。 “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各数珠宝以及绸缎一千匹。” 枫妄卿几乎是咬着牙齿将这些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说出口,她表面笑的云淡风轻,内心却在滴血。 “这是朕的诚意。” 白老丞相毕竟是辅佐过三代君王的人,哪里看不出这是迎娶皇后的聘礼之数。 但他同时也清楚玄安国库的情况,这会儿看见这半个国库实在是吓得不轻。 “陛下...不可啊!”他扶着拐杖哆哆嗦嗦的几乎就要跪到地上,却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给扶了起来。 枫妄卿望着那人,眼眶都有些酸涩。 “你终于肯见朕了。” 白沐臣温声吩咐了家丁将白老丞相带走后正过身子朝她缓缓下跪,他微微低头,那双温润的眼眸内满是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微臣参见陛下。” “知道朕是来干什么的吗。” 白沐臣抬眸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箱子后抿了抿唇,不语。 枫妄卿见他不回答,自嘲的勾了勾唇,即便缓缓蹲下身子,眸光微颤的握住了他的手。 “白沐臣,你还不明白朕的心意吗。” 第99章 帝后同尊 四目相对之间,最后白沐臣先移开了视线,见他长睫微颤着躲避自己的目光,枫妄卿眉毛一挑,拽着人就上了马车。 “陛下...”白沐臣眼底也有些茫然,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只紧紧牵着他的手,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反抗她,“陛下明日大婚,这会在微臣身边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 枫妄卿淡淡瞥他一眼,拉着人的手怎么也不肯松手。随着马车开始前进,她慢慢朝白沐臣贴近,一双透亮的眸子就这么固执的盯着他:“爱卿如此聪慧,应当知道君后的位置空着对玄安局势有多不利。” 论身份、地位,后宫中最高的便是封沉寒,一国太子这四个字就要胜过他人太多。既然是两国联姻,那枫妄卿就不可能给他一个过低的位分。 眼下后位空悬,难免会有它国借机做文章将封沉寒推上后位。那么枫妄卿将他拉到玄安后宫,想打压他的计划就相当于成为了封霏国的助力。 她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开了口:“爱卿应当明白朕的意思。” 碎落的光影洒在少女的眼中,似不慎被遗留在冷风里的翠竹,浸润在风中。白沐臣几乎要败在了她固执的眼神里,见她蹙眉,他浅褐色的眼眸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半晌后才轻叹了一口气:“微臣何德何能...” 见她挑眉表示不满,白沐臣一顿,又换了一种说法,“陛下这般尊贵,微臣怎有殊荣站在陛下的身边。” “你祖母是朕亲封的诰命夫人,父亲是丞相,你自小便站在京城名门世家的最高峰。”枫妄卿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眉眼中满是笑意:“玄安还有比你更为尊贵的存在吗?” 白沐臣有些无奈,语气却仍旧温柔,“陛下才是玄安最尊贵的人。” “可朕想与你帝后同尊!” 枫妄卿这话一出口,不只是白沐臣,连她自己都听了都是一怔。 帝后同尊吗。 枫妄卿抬眼看了欲言又止的白沐臣一眼,那双褐色的眼眸里复杂的神情,看着她莫名有些心虚。而白沐臣似是想问些什么,但看着眼前垂眸神游的少女,最后抿了抿唇,还是将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论感情,枫妄卿年少时便与夏锦晟情谊深厚。而他自幼接触的只有诗词史册,与那深宫里的小公主都谈不上有交集。 如今这君臣之谊,又怎能抵过数十年的相伴于侧。 陛下会选择他,会愿意将手伸向他,怎么也不该是因为心底微不可及的一丝欣赏。 白沐臣眸光微颤,唇角勾起了一丝苦笑,他缓缓深吸了两口气,最后如释重负般的轻笑了一声。 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于陛下而言,他是有价值的,他是她千挑万选中的最优之选。 这样便够了。 他这般不堪的人,又怎能奢望她的喜爱。 这样想着,他似是鼓起勇气一般的回握住少女的手,一双眼眸里满是柔情,“既然是陛下的命令,微臣便不该推辞。” 枫妄卿闻言是又惊又喜,唇角一勾笑得眉眼弯弯,连眼神都亮了几分:“你同意啦?” 白沐臣被她炙热的目光盯的耳根都红了起来,他温柔的将她的发丝拂过耳后,动作之间满是疼惜与怜爱。 而他本来也是那般温和的一个人,总愿意为她分忧解难。温润如玉,如风似柳,叫人察觉不到其他情绪。 在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中,白沐臣也像她之前一般坚定的开了口,一字一句间温和又沉稳:“微臣想与陛下....” “帝后同尊,白头偕老。” 第100章 哪方令你满意 天还未亮,京城的灯火却已经照亮了半片天。凤烛冉冉,张灯结彩,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窗外月影,残月高挂于天,与夜空柔云交织连绵,好似难舍难分。 玄安处处景色暧昧,屋内的两人却是干瞪着眼睛看着对方,气氛僵持不下。 封沉寒简直快气笑了,他垂眸看着身上挂着的布料,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抬眼只见穿戴整齐的少女一脸无辜,干笑着看着他。 “朕再试试?” 枫妄卿略有些郁闷,围着封沉寒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想明白。 半夜白沐臣拿着样式相似的衣袍教她的时候,她分明是看懂了,可如今亲自上手费尽心思的给封沉寒穿上了,看着却还是令人一言难尽。 封沉寒到底是一国太子,穿衣、礼节样样熟练于心,不仅给枫妄卿将婚服换上了,还为她绾发描眉,冷着一张脸将一切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样一对比,显得枫妄卿一举一动颇为生疏,明明是同一块布料制成的婚衣,枫妄卿身上的尽显贵气,封沉寒身上的却是好似佛门袈裟,若不是那张脸强撑着,只能说是一块皱皱巴巴的破布披在身上。 “罢了。”封沉寒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扫了她一眼后神情自若的开始脱衣裳,直到只剩下雪白的里衣,这才又抬眸看向枫妄卿。 他握住她的手放置自己腰侧,盯着那双含着诧异的眸,缓声开口:“时候还早,陛下便按臣说的做。” “我们一步一步来。” 枫妄卿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眨巴眨巴眼:“你方才说什么?” “…”封沉寒默了默,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一步一步来?” “不是!”枫妄卿眼底闪着兴奋的光,“是上上句!”她话语刚落,拽着封沉寒腰带的手一抖,险些将他的里衣也脱下。 封沉寒见她这模样也是觉得有些好笑,难得配合她的垂眸想了想,即便淡淡一勾唇,轻启唇齿道:“时候还早,臣——” 窗外一阵凉风吹过,还未道完的话被枫妄卿踮着脚用唇给堵了回去,封沉寒也不反抗她,大掌将怀中少女细腰一搂,闭眼加深了这个吻。 枫妄卿挑了挑眉,在他动情之时后退一步,抬手擦了擦唇,笑的满是得意:“封太子这么喜欢朕?” “你我将为夫妻,本就该如此。”封沉寒抿了抿唇,将头别过一边,红着一张俊脸颇有些咬牙切齿:“哪怕是两国联姻,也该有情托之,不然只是白白牺牲你我。” “你说的都对!”枫妄卿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虽眼睛看着他,但神却已经飞远了。 封沉寒方才自称臣。 两人还未大婚,还未拜堂,封沉寒便首要是封霏太子。 大婚后他身为侍君,虽本就该自称臣,但这般折辱他之事哪怕他不愿开口,枫妄卿也不会怪罪于他。 毕竟她只是想将人锁在玄安后宫。 如今他主动将自己身份放低,枫妄卿就相当于一脚踩在了封霏之上。 她简直做梦都会笑醒。 见她乐的满眼都是笑意,封沉寒轻叹口气,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敲。语气虽冷冰冰的,眼神却软的不行:“时候不早了,满大街的人都等着你我携手游行于京城,你是想误了吉时?” “朕错了错了。”枫妄卿心情好的不得了,自然不会与他吵嘴。嘴角一勾便凑了上前:“封太子便这么迫不及待?” 封沉寒见劝说无用便不搭理她了,握住她的手腕伸向桌案上的婚衣。而枫妄卿倒也是很听话的拿过了那鲜红如血的衣裳,在封沉寒手和话语间的指引中为他穿上层层婚衣。 “封太子身材是当真不错。” 正当枫妄卿自认为会成功惹恼封沉寒时,面前的人只是扬了扬唇角,一双如画眉目微微眯起,手中指引她的动作也是一顿:“那你觉得,比起你那后宫三千侍君,我与他们的身子,哪方更令你满意?” 第101章 相濡与沫 枫妄卿实属是没料到封沉寒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眉角一抽,很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朕觉得...” 话还未说完,门口便传来一阵苍老又带着慈祥的声音:“陛下,吉时已到,您该出宫了。” 枫妄卿略一点头,干脆将问题抛到脑后。她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封沉寒,见他衣着大致得体便松了一口气,长袖一挥牵起了他的手,抬脚踏过了宫殿的门槛。 头顶银铃轻响,红绳根根缠绕,一片又一片烛光照亮了眼前的路。封沉寒淡淡扫了一眼门口弯着腰的嬷嬷,眉毛轻皱,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枫妄卿目光微偏,似是注意到了那嬷嬷脸色的异样。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即便笑着捏了捏封沉寒的手,“朕不将君后位置给你,你可会觉得委屈?” 封沉寒闻言挑了挑眉,自嘲般淡淡勾了勾薄唇:“陛下还会在意我的感受?” 被他这么一反问,枫妄卿干笑两声,又将凉飕飕的目光望向偷偷打量着自己的老妇人,见她时不时看向自己与封沉寒相握的手,不禁坏心眼的手上又用力了几分。 封沉寒察觉到了她加重的力道,有些诧异的垂眸看向了她。而枫妄卿只是对着前方微扬起下巴,眼底笑意也淡了几许。 “湘太妃。” 湘尤霜美眸含笑,柔柔看了封沉寒一眼,即便又扭着腰上前了一步:“卿卿,我见宴上无人,便来看看你和你的...新郎婿。” “湘太妃,你唤朕什么?” 枫妄卿眼底温度渐凉,偏过脑袋并不打算和湘尤霜套近乎:“记不得宫规便在宫殿里呆着,免得叫它国看了笑话。” 湘尤霜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脸上的笑意:“陛下还是这么幽默。”顿了顿,又偏眸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封沉寒,轻轻掩唇一笑:“封太子对陛下真是一往情深啊,明明是一国太子却宁愿居于宠臣之下。” 枫妄卿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宠臣是何人,抬眸冷哼一声,“宠臣?舒鹤是朕亲封的贵臣,谁来了都得规规矩矩的唤他一声祁贵臣,湘太妃这般似是丝毫不将朕放在眼中。” “既然如此,便回去好好学学规矩。” 枫妄卿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手一抬便唤人将湘尤霜给半拖半拽的押了下去。 “怎么这么看着朕?”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枫妄卿嘴一撇,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觉得朕凶?” 封沉寒也不接她的话,轻笑一声后直直的看着前方。眉眼深邃却又带着一丝柔意,枫妄卿看见他深色的眼瞳中映照出来的光色,心下微微一动,也跟着看向前方。 耳畔乐声悠悠,游行车撵停在宫殿门口,红纱幔绕着檀木车撵,栩栩如生的龙纹雕刻在偏角之上,镶嵌的珍珠在烛光下闪着光。天色微亮,晨阳却没亮过车撵上那颗偌大的夜明珠。 “陛下,别松开我的手。” 枫妄卿一愣,刚要点头,余光中却又看见了灯火通明处站着的夏锦晟。他难得换上了那一身绯色的官服,只身站定在宴席中,垂着眼眸的模样颇为黯然。 见枫妄卿看见了自己,夏锦晟强撑着勾了勾唇角,缓缓俯身行了君臣之礼,起身落座后再也没有看向她。 枫妄卿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声,最后叹了一口气,牵着封沉寒的手走上了那座镶金龙木撵。直到车撵起行,丝竹声乐愈发欢快,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身旁之人相贴而坐。 两人同着红色婚服,衣着贵气眉眼精致看着相配不已,一举一动甚是默契,引起了不少百姓的议论与祝福。 “玄安封霏联姻,缔约两国之谊,自此同胜过为一体,荣辱与共,相联相宜。望玄安女帝与封霏皇子百年好合相濡以沫。” 旨词一字一句落入众人耳中,随风而扬,碎碎洒入天色,晨曦初现,漫天光色在玄安之空,将车撵上的两人衬得愈发好看,好似一对无暇碧玉,相拼于光色之中,闪烁隐隐光泽。 第102章 撒娇 “当初两国交战可能都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吧,咱们陛下把封霏太子抬进后宫了,当真是有趣啊!” “你们看见了吗,那封霏公主今日来玄安脸都是黑的啊。” “瞧!撵车来了!陛下与封霏太子瞧着真是好生相配!” 玄安灯火通明,众人的目光跟随着木撵向前而移动。只见那轻纱微拂,女子眼底带笑,好似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头上玉龙凤钗坠着翠流,高簪玉珠露光辉,许是因为木撵摇晃,她微微抬手扶了扶发上的簪子,即便又勾着唇仰头俯视前方,一举一动之间尽显贵气。 在百姓的感慨与赞美中,封沉寒挑了挑眉,垂眸听着枫妄卿轻声碎骂,顿时只觉得有些好笑。他面上不显,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太重了,压的朕都要抬不起头了。”枫妄卿缩了缩脖子,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不会游行完朕还要顶着脑袋上这些玩意吧?” 见她撇着嘴小声抱怨,封沉寒默了默,直接伸手拔下了她发上的簪子。一双淡漠的眼眸中看不见任何情绪,语气也是淡淡的,“既然不喜,便不留。” “朕不喜就不留?”枫妄卿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重复着他的话。语落,接过他手中的簪子便递给了木撵边随行的小桃。 见小桃一脸无措的抬头望她,枫妄卿勾了勾红唇,轻笑一声:“朕不喜欢,你拿着玩也好。” 封沉寒垂眸移开视线,面上不显多余情绪,他眸光流转,淡淡的看着人群神游。俊脸上不带笑意,瞧着一副清冷的模样,却被枫妄卿捕捉到了那眸底一闪而逝的失落。 “陛下,宴上都到齐了。” “既然如此,即刻回宫。”枫妄卿略一点头,又抬手挥了挥算是和百姓打了招呼,便回眸笑着看向封沉寒:“夫君,封霏帝君也在宴中,你们要不要叙旧?” 封沉寒一愣,显然是被枫妄卿那声“夫君”给唤迷糊了,这会还有些茫然。 他有些诧异的偏过视线睨她了一眼,但很快又恢复了面色:“不必。” 枫妄卿闻言眯了眯眼,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 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人心情突然就好了许些? 真不是一般的好哄。 想到这,枫妄卿的嘴像是填了蜜糖般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封沉寒,把人一张生冷的面孔唤的是忽白忽红,半句话也说不出。 枫妄卿也不管他,自顾自的便开始说着接下来的流程。 若是正常说话倒也罢了,她偏要撒娇似的将话说出,一声唤的比一声甜。封沉寒眸光微深,直直的盯着那张叽叽喳喳的小嘴。 见车撵进了宫门,枫妄卿便动了坏心思,侧过身就贴到了他的身上。 封沉寒身子一僵,喉结也随着她的靠近而上下滚动一番。 抬眼迎上男人炙热的目光,枫妄卿只是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好似什么也不知情。最后两人对视一阵,她嘴一撅便软着嗓音开了口:“夫君~人家坐的腰都麻了,你抱人家下去!” 第103章 情意绵绵 她红唇轻勾,笑的微微弯起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调戏。封沉寒明知她有意捉弄,看见那娇嗔的表情还是呼吸一滞,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被抱起来后枫妄卿很自觉的便揽住了他的脖子,感受着他逐渐加速的心跳。 封沉寒将怀中的人又搂紧一些,脚下的步子虽沉稳有力,眼神却是漂浮不定。他抿了抿唇,暗自倒吸凉气的模样看的枫妄卿抬手便捏了捏他的脸,眼神也黏在了那张冷淡的俊脸上。 此时宴席之上,喜庆的装饰却没有带动座中人们的表情。整个席位大致呈三角状,为首便是玄安权贵及朝臣,次为封霏国和秘尔国。 封帝沉着一张脸,身侧坐着一位瞧上去极为温柔的富贵妇女,那女人轻笑着拍拍封幼晶的肩膀,言语中透露着宠溺,“幼晶,你皇兄今日大婚,可不能摆着脸色啊。” “母妃!”封幼晶撇着一张嘴,满脸尽是不情不愿:“哥哥又不喜欢那玄安女帝!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女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女儿的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娶不娶这么一说,寒儿与玄安女帝联姻是眼下对两国最好的选择。”她微微一顿,抬手掩唇有些歉意的看向封帝:“哎呀,后宫不得议政,臣妾失言了。” “爱妃不必拘谨。”封帝面对自己的妻女向来都是宽容以待,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会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是朕愧对于寒儿,若战过玄安,此时也不用忧虑。” 语落,白了一眼闷声吃点心的封赫,眉毛又皱了起来:“朕全都知道了,你这个废物贪恋美色,战场上还敢觊觎那女帝,朕真是快要被你气死!” “父皇!”封赫求助般的看向封幼晶,却发现她并不打算为自己说话,只能干巴巴的撇了撇嘴,被骂了也一声不敢吭。 封帝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是狠狠叹了口气,即便转头看向对面一片沉默的秘尔国人,他略一点头,下意识便打量起为首轻轻擦拭酒杯的男人。 正欲开口时,却被缓缓打开的宫门给转移了注意。 那赤亮的宫门敞开,只见一身着婚衣的封沉寒怀中抱着同是一身婚衣的女子,两人紧贴的身子看上去情意绵绵,似鸳鸯相绕,如爱同欢。 这仗势显然是惊呆了众人,但当看清封沉寒怀中抱着的女子时,众人纷纷又是一怔,即便满脸狐疑的看向了满脸不可置信的封幼晶。 这封霏公主不是说这二人无情无爱,相看两厌吗? 可这瞧着分明你侬我侬,那叫一个情投意合啊。 枫妄卿见目的达成,眉毛一挑,推开封沉寒稳稳站定在地上。 她偏眸大致扫了一眼宴席上坐着的人,很是自然的牵过封沉寒的手便又迈开了腿。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打量的目光后她步子一顿,面不改色的从两手相握改成了十指相扣。 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对着微微抿唇的封沉寒一笑,即便撒娇般的晃了晃他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声音缓缓开口:“封太子,你若不笑,可是要被质疑的。” 眼前的少女面上笑意满满,眼底却不带一丝情意。 封沉寒垂眸默了默,再抬头时,唇边也扬起淡淡的笑,又靠近了她一步:“陛下会怕他人质疑?” “不重要。”枫妄卿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但做戏要全套。” 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愣。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枫妄卿嘴里“啧”了一声,顿时有些无语。 这不是陆郗对她说的话吗。 她也懒得想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加快了脚下步伐的速度。封沉寒见蹙眉好似在骂人不免一愣,但好在他腿长,多垮一步便又赶到了她身侧。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走至大堂之上,明明相视的目光中不带情意,却是异常默契的拜了堂。一段一段红绸随风而扬,漂浮于空,言濯春流,鸣环乃出。 第104章 新婚燕尔 数位衣着锦服的祭司守在堂侧,无一不端着雕刻龙凤呈祥纹的银盆。祭司按着流程将盛满酒的酒盏放至银盆中,纷纷看向中央的枫妄卿。 见她点头,祭司们略一俯身便走向四周,将手中的银盆放至宴席席座的前方。微风拂过,空气中的酒香顿时散开来,令人咂舌不已。 玄安席位为首是白老丞相,其次就是墨竹萧与夏锦晟。两人难得没有斗嘴,很是安静的看着手中的酒杯一言不发。 白老丞相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后座的白沐臣一眼,叹口气口率先站起身来微微俯身行礼,见枫妄卿无奈的点头,便端起酒杯面朝封霏国席座方向,一举一动风范十足。 “玄安与封霏联姻,两国之谊令几国相聚于此,老臣在此代陛下礼迎各位。” 语落,仰头将杯中的酒缓缓下肚,似是因为酒有些辛辣,亦或是年纪大了常年只饮茶,白老丞相这会下意识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 丞相率饮,玄安其他朝臣也是纷纷站起了身跟着端起杯子。秘尔封霏两国之人见状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生怕被人嚼舌根说是低看玄安地主之谊。 枫妄卿见人乌泱泱站了一片,纷纷有要和她磕头敬酒的架势。她不禁嘴角一抽,心底暗暗吐槽便接过身边宫女递来的酒杯,“众位不必拘谨,坐下便是。” 她唇角一勾,面不改色的将手中的酒杯又递给了封沉寒,“这一杯感谢众位贵客远道而来。” 封沉寒垂眸扫了她一眼,即便伸手接过酒杯。 眼看着他矜贵不已的饮完了那杯酒,枫妄卿在心底偷笑一声,又给他盛满了酒,“这一杯为玄安封霏两国之谊。” 封沉寒面上仍旧没有表情,很是淡定的又将酒喝下。 “这一杯....”枫妄卿直接伸手给他换了个更大的酒杯,手丝毫不抖的将酒倒至杯面。 她微微眯眼,语气带着几分狡诈:“敬你我新婚燕尔,往后相敬如宾。” 听见那两个四字词语后封沉寒手一顿,沉默两秒便闭眼将酒灌入喉中。 不似前两次般云淡风轻,他这次喝的有些急,皱着眉干咳了两声。一张俊脸染上绯色,眼底的郁色明显了几分,瞧上去好似高岭之花跌下神坛,哪里还有半分矜贵模样。 枫妄卿连忙上前一步去扶他,脸上看着着急,嘴里却小声的不饶人,“封太子可别在拜堂之时醉倒了啊。” “不会。”封沉寒抿了抿唇,抬手轻揉着眉心,倒吸一口冷气后又缓缓睁开眼眸,“现在就拜堂。” 枫妄卿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撇了撇嘴角立马又后退一步。 没想到封沉寒这么不禁灌。 她心里暗念着,没忍住摇了摇头。 宴席下座的墨竹萧看着封沉寒染上红晕的脸轻笑一声,见身侧夏锦晟望向自己,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夏将军,本官什么也没做,这么看着本官做什么?” 夏锦晟冷眼看着他,“是吗?墨太尉当真本事够大。” 他微微一顿,眸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收回了自己略带敌意的目光,淡淡开口:“目的是什么?” 墨竹萧闻言唇角笑意一僵:“什么?” 夏锦晟抬眼看着堂上身着婚服的两人,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你这么做,总不可能是为了瞧笑话吧。” “此次两国联姻,原就是一场笑话。” 墨竹萧也望向那掩唇轻笑的少女,他轻握住手中折扇,一下又一下在手心中敲响:“夏将军好生看戏便是。” 白沐臣在后看着,却难得没有出声制止。他以茶代酒倒了满满一杯,很是斯文的微抿了一口。 抬头见夏锦晟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白沐臣淡淡一笑,即便朝两人微微拱手:“联姻乃玄安之喜,如此繁琐之事也难免出差错,将军与太尉不必过于紧张。” 夏锦晟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便转过身去继续盯着堂上两人。而墨竹萧眼眸闪过一抹深意,也对着白沐臣微微一拱手:“白公子此言极是。” 唇角那抹笑意不达眼底,白沐臣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之上划写着字,心里细想着枫妄卿方才说的话。 新婚燕尔,相敬如宾。 听着情深似海,却又字字凉薄。 枫妄卿对封沉寒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情意既是束缚,又是计下之策。两人在谋略深思中将手相牵,又能相伴多久? 第105章 天涯海角 祁舒阳此时喝的醉醺醺的,大大咧咧的半趴在桌案上和身侧林柌聊着天。他砸吧砸吧嘴,看着盛装打扮的枫妄卿没忍住目光一滞,满眼都是惊艳。 没想到陛下这么美。 往日在军营中瞧着,满是英姿飒爽的英气,而如今瞧着她秀眉凤目,笑意浅浅的模样,竟颇有几分绝代佳人的意味。 而她身侧的封沉寒被一身红衣衬的愈发英俊,惹得不少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两人站在一起很是养眼。 他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偏头看向一旁漠不关心吃着点心的林柌,“陛下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太子啊?” “是吗?”林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怎么这么说。” “你刚刚听见陛下是怎么说的了吗。”祁舒阳一脸羡慕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即便又抬手将杯子朝向林柌,“新婚燕尔,相敬如宾,听着令人好生羡慕。” 林柌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并没有拿起自己的酒杯与他相碰。只是接过了那只杯子放到了自己的桌前,“少喝些,宴上还有两国之人看着呢。” 祁舒阳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八卦的凑上前去。一双透亮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林柌,“欸,你与那江家小姐不是定亲了吗?如今怎么样?” “不过是媒约之言,还不曾相见。” 祁舒阳听见他冷淡的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个月就大婚了这会儿还没见面啊?” 林柌叹了口气,“长辈做主便都是如此,何况京城离江南甚远,我于京又有官职在身,实在是不好开脱。” “哎呦。”祁舒阳听完他的话摇了摇头,忍不住嘴中“啧”了一声:“哪家的好姑娘经得住你这样冷漠的人。” “冷漠?”林柌闻言眸底闪过一抹困惑,纠结一番后还是没有开口,干脆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偏过了头。 祁舒阳自知无趣,也就没有再找他搭话。微微俯身拿回桌上的杯子后,便笑着向后座一靠,“我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哪怕她在天涯海角,我也要紧紧追在她身后!” 天涯海角吗。 林柌端着酒杯的手一僵,心脏传来的痛意令他顿时有些喘不上气。强咬着嘴唇保持冷静后,这才猛的灌了一整杯酒下肚。 脑海中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好像他一伸手就连那张脸也都会记不住。好似手中握的沙,奈何是撺紧也留不住。 枫妄卿的目光无意识扫过玄安席座,神游之际却被那张愈发苍白的脸给吓了一跳。她皱了皱眉,即便给了祁舒阳一个询问的眼神。 祁舒阳见她皱着眉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犯事了,连忙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身子坐的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枫妄卿顿时有些无语,但又碍着自己还扶着一个半醉半醒的冷脸面瘫,便只好望向前面的白沐臣。 白沐臣与她对视后微微一怔,但很快便会了意。侧过身子吩咐了身旁的宫女几句,便起身令人扶着林柌离开了宴席。 枫妄卿赞许的点了点头,眼神黏在他的背影上,直至目送他走出宫殿大门。 封沉寒眉毛一皱,“陛下在看什么?” 她收回了目光,悻悻的抬手摸了摸鼻头,“哦,朕看那边的灯,挺亮的。” 封沉寒闻言抬眼望去,却只见那一片喜庆的红灯之下站着许些眉目清秀的少年。他微微一眯眼,喉咙间发出一声冷笑:“确实不错。” 枫妄卿听见他带着嘲讽的笑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以为然的侧目一瞧,却愣在了原地。 难怪封沉寒的脸那么黑。 那一个个少年唇红齿白,又是害羞又是期待的朝她这边望着,还时不时冲她一笑。 枫妄卿仔仔细细的瞧了一眼,却发现并不是自己后宫里的男侍。她收回了目光,也觉得有些奇怪,“朕并不认识。” 第106章 再闻觅月 两人对视一眼,竟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迷茫二字。枫妄卿抿了抿唇,即便偏头给了景逸一个眼神,示意他将那群少年带离宴席。 繁琐的礼数一一过去,枫妄卿总算是一屁股坐在了那张龙椅之上,而封沉寒也被准许暂入封霏席座。两人暂时分开,却又显得合情合理,叫人挑不出毛病。 封帝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封沉寒,只觉得心里愧疚不已,但终究是没张开嘴慰问一句。封赫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连忙端着杯子凑到了他的身边,“父皇,幼晶觉得这酒不错,你尝尝。” 一看是封赫,封帝愈发没了好脸色,干脆撇过头去闷声喝闷酒。 “寒儿。” 封沉寒连忙点头,“母妃。” “万不可用情过深。” 他一怔,竟有些失笑:“儿臣明白。” 这几天他与枫妄卿都好似在互相试探,在这场联姻的博弈之上,两人步步谨慎,不输对方一丝一毫。 两人看似情投意合,却每一步都带着谨慎。他们的身份与立场,从来都不允许他们敞开心扉,联姻是为保全封霏,是为了养精蓄锐,而枫妄卿只是想要牵制他。 这些他都明白。 他是备选天子,是封霏未来之帝。 枫妄卿的顾忌他都明白。 封沉寒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即便抬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的第三杯酒实在过烈,瞧着无色无味,饮下去却实在醉人。婚宴的每一个步骤他都有参与,而那一坛酒绝对不是婚宴中该出现的。 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目光一沉,几乎是直觉一般便看向了玄安席座之上的那几人。 之前在宴上就觉得枫妄卿与那几位朝臣的关系实在亲密,他闭口不谈,是因为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他身为外来之客该管的。可如今,他既然已经踏进了玄安宫中,那便不得不管了。 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没有一件是冲着枫妄卿的,这么看来这人的目的,不过便是想让他丢了面子罢了。 枫妄卿此时笑着与宾客喝了几杯,面颊上也染上了绯红。身旁侍奉的小桃暗叫不好,连忙扶起枫妄卿便递了一碗热汤过去。 “陛下,这是祁贵臣煮的醒酒汤,您喝点吧。” 一听到是祁舒鹤煮的,枫妄卿接过碗便将醒酒汤喝了下去。一碗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胃里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包裹着身子,她舒服的喟叹一口气,砸吧砸砸嘴后又伸了个懒腰,“朕去透透气。” 小桃闻言有些担心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回头见玄安乐师已经入场,便点了点头:“陛下,奴婢扶您吧。” “不必,朕有暗卫跟着。” 枫妄卿轻笑一声,看着宴席之上小声交谈的人群挑了挑眉,扬声开了口:“此次宴席有玄安乐师与戏班表演,诸位不妨好好瞧瞧。” 听见她发话,众人先是一愣,即便安静了几分,纷纷抬头看向中间台上的乐师。琵琶声渐起,如碎珠落地,乐声忽紧而然,众人的心弦也跟着紧绷,紧接着中阮和声,与那悠悠弦音相伴相绕,令人不禁又松了一口气,逐渐步入音中佳境。 枫妄卿略一点头,放下手中的碗后站起了身,“不知为何,朕总觉得还是差了些什么。” 她转身迈开腿,手也跟着耳畔乐声中一下一下的拍着腿侧,当走出宴席时,耳畔的乐声渐弱,接而代替的是一声声略带凄凉的笛声。 枫妄卿眼眸一亮,当即便听出了这有几分熟悉的笛声与那日听的是同一首曲子。 只是比那日更带愁苦与烦闷。 她按压住心底期待,皱着眉毛佯装生气的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那玄色身影不卑不亢的站立在树后,一双修长的手灵活的在玉笛之上飞舞,那人面掩白纱,将下半张脸挡的严实,却又若隐若现的可以看见那俊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嘴唇。 此人长相定然不俗。 枫妄卿顿时便生不出气了,只是站在一旁闭着眼细细的听着。 曾经觉得玄安乐师举世闻名,世间再也没谁能比得过。后来那日闻此笛声,笛声好似有情,勾人魂魄令人痴醉,难免在她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后来在宴上再听其他乐曲,只觉得浑然无味。 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前的男人也只是用那一双紫色的眼眸淡淡的瞧着她。枫妄卿当即便对此人身份有了猜测,但却也没急着开口,很有耐心的看着眼前的人将笛子收了起来,然后上前一步。 “你可知我是谁?” 那男子微微一笑,“玄安女帝。” 枫妄卿嘴里“啧”了一声,眉毛也皱了起来,“你应当知朕今日大婚,还将此曲吹的如此凄凉?” 他吹的曲子名唤觅月,是一首平淡而又带着几分神秘的曲子。可由此人吹奏,却有几分若即若离,难舍难分的凄苦。 “陛下可知,笛声随人心中情。” 第107章 见面之礼 微风拂过,他面上白纱也轻轻飘起,眼看马上就要瞧见那人的容貌,风却很快又没了动静。枫妄卿干脆不管那么多,直接上前一步与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对视。 “许久不见啊,卿卿妹妹。” 料是已经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这会儿从他嘴里听见那个称呼,枫妄卿还是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尹穆弦。”她下意识便退后了一步,满眼都是警觉,“朕可只请了你的父亲。” “离朕远点。” 尹穆弦见两人之间拉开距离便紧凑着向前了一步,面上满是失落,“本王可还记得,妹妹当年指着本王说要嫁给本王。” 枫妄卿才不上当,“童言无忌,尹王爷不必当真。” 她挑了挑眉,上下扫了眼前男人一眼。 也就是瞅着他们那一国人里尹穆弦年龄最小瞧着最好忽悠,这才吵着嚷着要嫁给他。 毕竟当年她若不指一个人出来“表明心意”,这会儿估计都嫁给那老秘尔王生了好几个子嗣了。 那简直令人生不如死。 这么想着,枫妄卿淡淡扫了他一眼,嘴中也冷哼了一声。 尹穆弦倒也不恼,只是勾唇笑了笑,“你那位妹妹,如今是秘尔国的贵妃。” 她的妹妹? 枫妄卿闻言不以为然的略一点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脸,尹穆弦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别生气啊卿卿妹妹,本王只是想要告诉你,秘尔国没有亏待联姻之人,你们玄安的公主也会是我们秘尔的公主,绝不苟待。” 枫妄卿默了默,开始试图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所谓的妹妹的模样,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许她们根本没有相见过。 她目光一顿,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也就是说,从未与她见过面的皇妹,已经嫁出去了十年。 整整十年。 人生地不熟的邻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只有一个大自己三十几岁的丈夫。 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虽说慕路原先是打算将她这位大公主嫁给秘尔王,说是她年纪相对更大,应当担起联姻的责任。 可枫妄卿并不认为那该是自己的命运,于是她用了一些小手段暂时保全了自己。 她得以逃脱,那便有人要代替她接住这个烫手山芋。 而当年那场联姻,便是年仅六岁的慕妩妩,被推上了那条回不了头的路。 慕路儿女众多,自然不会在意这么一个公主。可对于一个皇宫中娇养长大的公主来说,却相当于噩梦。 枫妄卿不禁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深宫悲凉,连孩童也逃不开任人支配的命运。 不过好在秘尔王怜其年幼,将人接到秘尔便给人锦衣玉食的供养了起来,如今养到了十六,便册封为了贵妃。 说是陪伴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慕妩妩在玄安时有身为宠妃的任桃棂护着,到了秘尔,也有算是心善的秘尔王心疼。 慕妩妩在百姓口中,是年幼便被迫嫁入他国的可怜公主。却殊不知,她倒是因祸得福,日子也算过的顺风顺水。 整个玄安,过得不如意的也就只有枫妄卿。她甚至不敢想,她若没有将这皇位夺至手中,如今下场该有多么悲凉。 慕路若还活着,定是在皇宫中作威作福。 枫妄卿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底也染上了几分杀意。她蹙了蹙眉,长袖中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 尹穆弦见她脸色略微苍白,下意识也是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无碍。” 枫妄卿很快藏好了自己的情绪,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淡淡瞥了他一眼:“宴上突然出现的那些人,是秘尔国的?” 尹穆弦倒是很坦然的挑了挑眉,“不过是给卿卿妹妹的见面礼。” 枫妄卿白眼一翻,说不出话了。 谁会在别人婚宴上送男人当见面礼? 封沉寒那张白脸都要黑成碳了。 第108章 获宠秘籍 御花园内倒也隐约能听见宴席上的乐声,祁舒鹤垂眸看着手中的糕点,不禁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喝他煮的醒酒汤。 想到这,祁舒鹤暗自轻叹了口气。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眸就这么定定的神游着。他坐在石座之上,只觉得魂都要跟着枫妄卿飘向宴席那处。 “祁贵臣你好啊。” 祁舒鹤目光一顿,抬眸看向那人。 刘书庭被那略带哀怨的眼神瞅的慌了慌神,连忙改了口:“见过祁贵臣!” 祁舒鹤自知是自己情绪外露,握拳掩唇干咳两声,即便淡淡勾了勾唇角:“不必紧张,免礼。” 刘书庭吓了一小跳,但很快又笑嘻嘻的凑到了人跟前去。朝身后跟着的人挥了挥手便自顾自的也坐在那石桌面前,“祁贵臣可是有心事啊?” 祁舒鹤挑了挑眉,并不回答他。 “要我说啊,想要吸引陛下注意,咱们首先得拿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刘书庭左右瞧了一眼,见御花园再没旁人,便又向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小声开了口:“你知道陛下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吗?” 祁舒鹤虽不是个好忽悠的,但这会儿听着这话也是来了点兴趣。刘书庭见他听的认真,两手一拍,很用力的点了点头:“陛下肯定喜欢霸道的!” “霸道?”祁舒鹤眼底流露出不解,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霸道总裁啊哥们!”刘书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你想想,陛下这种尊贵的人,身边的男人都很是乖顺听话,你如果强硬一些展示男人魅力!这不直接拿捏住陛下?” 祁舒鹤眯了眯眼,轻笑一声:“刘侍郎懂这么多啊。”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衣襟站起身来,“但本君不知,刘侍郎既然深知陛下喜好,又怎还是一个小小侍郎?” 刘书庭一怔,即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祁贵臣可比那欧阳贵臣难忽悠多了。 昨天和他讲这番话时,他听的那叫一个认真,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垂眸记着笔记,比自己当年高考还要努力。 刘书庭叹了口气,他费这个嘴皮子是为了什么,还不就为了那点银子。 来到这破地方许久,他也可算是明白了,他是真的穷。 每个月那点微薄的俸禄全都被家人缴了去,每日靠着去正殿蹭吃蹭喝,这也才算凑合的过日子生活。 身为一个新时代新青年,怎么能靠躺平摆烂度过余生呢? 于是他连夜奋笔疾书写了一本《论如何俘获女帝的心》。第一个买下这本书的就是欧阳文桦,而他作为该书的讲解老师,自然是要收学费的。 这让他收获了一笔不小的钱财。 但是羊毛也不能抓着一只羊身上薅,他很快便把主意打到了他人口中备受宠爱的祁贵臣身上。 但这位祁贵臣当真不是很好忽悠。 看着性子软绵绵的,实际却精的很。 想到这,刘书庭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了那本他写的书。 他眼神坚毅不已,“啪”的一下就将书扔到了石桌之上:“祁贵臣,我当你是兄弟,才将这秘籍传授给你。” “只要这个数。” “就能让你步入青云!” “让陛下的眼中只有你!” 第109章 园中争议 祁舒鹤也不扫他的兴,接过书便翻了起来。这不看还好,一看眉头就皱的更紧了。看着那些略显陌生的词,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刘书庭,“壁咚是什么?” 刘书庭闻言连忙站起了身,拉过身旁的两个小太监便开始比划了起来,“你是墙。”一顿,又指了指另一个小太监:“你是陛下!” 那小太监听了这话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很是惶恐的跪坐坐到了地上:“刘侍郎!饶了奴才吧!奴才上有老——” “下有小,全家都指望着你一个人是吧?”刘书庭嘴里“哎呦”一声,咬着牙叹着气将人给扶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快闭嘴。” 刘书庭砸吧砸吧嘴,“那我是陛下。” 语落,他便是想要言传身教的教祁舒鹤,刚转身准备靠上那扮墙的小太监,下一秒额头却挨了一指弹。 刘书庭嘴一撇就要骂人,抬眸看见是枫妄卿后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参!参见陛下!” 枫妄卿身边跟着正在看笑话的尹穆弦,听见他的笑声,她干笑着勾了勾唇角,眼神凉嗖嗖的看着地上的刘书庭,“你是陛下?” “那朕是谁?” 刘书庭心底暗叫倒霉,额头埋在地面上是一动也不敢动。 而祁舒鹤在看见枫妄卿时眼眸一亮,目光触及到尹穆弦后,眸色又瞬间冷淡了下来。他收回了目光,淡笑着望向枫妄卿,“陛下。” “舒鹤。”枫妄卿在看向祁舒鹤时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眼底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今日在御花园赏花吗。” 祁舒鹤闻言微微勾唇一笑,“听说陛下近日嫌御膳房的糕点过腻,微臣便想着来御花园寻些合适的花为陛下做花饼。” 枫妄卿这时候看着祁舒鹤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轻笑着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也不顾尹穆弦脸上僵住的笑意,踮起脚就在那白净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祁舒鹤呼吸一滞,人都愣在了原地。 “...陛下?” “舒鹤,朕今晚来未央宫陪你。” 尹穆弦闻言眸色一深,垂眼看向她,“大婚之日,卿卿还要宠幸他人?” 枫妄卿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角,挑衅般的又朝祁舒鹤站近了一步,“朕后宫三千,为何不能?” 她便是要让他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公主了。 不需他人庇护,抬手权倾天下。 “尹王爷,你对朕有恩,朕自然会回报于你。”枫妄卿一字一句的开了口:“朕有合适的方式,还望你少些妄想。” 她话里无情,也如利刃,字字斩情。 尹穆弦眸底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他默了默,半晌后略一勾唇,“本王知道了。” 语落,尹穆弦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下一秒却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挡住,枫妄卿抬眼看着头上两只来自不同人的手,一时有些茫然。 “尹王爷。” 封沉寒沉着一张脸,拉过枫妄卿将人搂在怀中,“男女授受不亲。” 那道略带恼意的目光落至尹穆弦的脸上,他喉间发出一声冷笑,并不退让,“封太子,本王不过是见卿卿妹妹发鬓有些凌乱,你便是连这也要醋上一口?” 封沉寒正欲开口,却被一道略哑的声音打断。 “你叫谁卿卿妹妹?” 两道身着绯色官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枫妄卿看着眼前的夏锦晟和白沐臣,不知为何就有些心虚。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陛下,林将军已经在休息了,太医说并无大碍。”白沐臣朝她微微俯身,抬头相望那双褐色的眼眸之中满是柔意,“您不必担忧,微臣在。” 他一顿,语气又顿时沉了下来,“尹王爷,你与陛下非亲非故,实在是冒犯。” 夏锦晟略一点头,表示赞成。他有些嫌弃的看扫了尹穆弦一眼,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哪来的东西管他的卿卿叫卿卿妹妹。 好生恶心。 枫妄卿眼看着几人眼底都要冒出火来,挑了挑眉,干脆转身两步坐到了石椅上。她偏过目光看着同样在看戏的刘书庭,抬手摸了摸下巴,好似一本正经的分析,“你觉得如果他们打起来了,谁会赢?”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纷纷瞪向地上的刘书庭。他喉间一梗,简直要哭出来。 这不躺着也中枪吗?? 第110章 将功折罪 刘书庭实在是笑不出来了,抬头看看枫妄卿,又立马缩了回去。 “你说便是,朕有赏。” 听见有赏,刘书庭又将头一抬,小心翼翼的先看向了夏锦晟,“夏将军武功高强,必然是不会输的。” 夏锦晟闻言略一勾唇,很是挑衅的对着尹穆弦挑了挑眉。刘书庭生怕看见两人目光相交间的火,连忙又望向白沐臣,“白公子文韬过武略,以文为刃,也是过人。” 白沐臣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的微微拱手,“过奖了。” 看着剩下几张略微陌生的面孔,刘书庭这会脑袋转的都要冒出火星子,他一脸欲哭无泪,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望着枫妄卿。 这里哪个人他得罪得起啊? 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死这破地方。 想到这,刘书庭咬了咬牙,即便两眼一翻,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枫妄卿倒是料到了他会装死,很是淡定的挥了挥手,“散了吧,都回宴上去。” 地上的人在听见她这话后,唇角一瞬间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表情。 “来人,把他拖下去。” “既然如此无用,那便斩了。” 刘书庭先是肩膀一抖,紧接着全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上前一步踹了踹他的一屁股,“别装了,给朕起来。” 刘书庭连忙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见场面上只剩下枫妄卿与祁舒鹤,撇了撇嘴,有些尴尬的爬起了身,“那...我不打扰陛下和贵臣了。” 语落,抄起桌上那本书就要跑。枫妄卿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状似不经意的向前一步,抬腿就绊住了他的右脚。 刘书庭刚爬起来没多久,这会儿又摔着趴到了地上,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他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枫妄卿,语气委屈的不行:“陛下...” “看朕做什么,朕又没拦你。” 祁舒鹤抿了抿唇,压抑住心底的情绪后上前一步牵住了枫妄卿的手。见她望向自己,他便柔声开了口:“微臣猜陛下在宴席上定是没吃什么东西,便在未央宫准备了陛下喜欢的菜。陛下现在去尝尝吗?” 枫妄卿从来拒绝不了祁舒鹤,看见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眸当下就心软了下来。她捏了捏他的手,很是纵容的点了点头。 “朕听你的。” 刘书庭见两人要走,不禁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来的及笑,手中拿着的书就被人给抢了去。 枫妄卿翻看着手中的册子,随着目光移动,葱白的指尖一下一下点着纸面上略显草率的字。翻看了两页,唇角的笑意也凝固了下来。 她倒吸了一口气,猛的闭了闭眼后,合上书册看向了封面的书名。 “论如何俘获女帝的心。” 枫妄卿一字一句念着,略冷的眼神看着都是凉嗖嗖的,“刘侍郎好大的本事。” 刘书庭魂快吓飞了,腿一软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饶命!我...微臣不过偶然捡到这书!不关微臣的事!” 她闻言啧笑一声,即便俯身蹲在了他面前,眼底寒意尽显。 “欺君是死罪。” 刘书庭牙齿打颤,见枫妄卿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跪着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了退。 祁舒鹤眸光微凉,淡淡移开了视线。 陛下若真的生气,早就将人拖下去了。 这刘书庭,真是怎么都叫人看不顺眼。 枫妄卿看着地上少年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刘书庭诧异的目光中,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朕瞧着,你倒是有些意思。” 语落,她手下用了些力。听了耳畔传来少年疼的抽气声,唇角笑意更深:“朕听说你靠此文书在后宫赚了不少银子,如今国库空虚,那朕便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刘书庭见她将手伸到自己面前,愣了愣神,连忙就从怀里开始掏银子。他红着眼眶将碎银一颗一颗放置在枫妄卿摊开的手心中,那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得她觉得愈发有趣,眼底都带了几分柔意。 “陛下...没,没了....” “我一颗都没了...” 第111章 份内之事 枫妄卿硬是忍住了想笑出声的冲动,她握了握手中满满的碎银,即便站起了身。她也不去看刘书庭脸上的表情,将手中的书还给了他,“不许写了,朕这一次便饶过你。” 刘书庭忍着哭腔,牙齿还在打颤,“是...” “退下吧。” 枫妄卿勾了勾唇,抬手当着刘书庭的面将手中的银子收进了荷包,她侧过目光,握住了祁舒鹤那双温热的手,“先别去未央宫,朕带你去宴上走走。” 祁舒鹤扫了地上的刘书庭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他略一点头,语气又轻又柔:“舒鹤都听陛下的。” 天气回暖,迎面来的风已经不令人觉得寒冷了。暖风柔柔的吹来,隐隐约约还带着一丝花香,顺着满叶香风飘绕在路口,将人环绕在其中。 两人并肩走着,直到走了一小段路,枫妄卿才缓缓开了口:“朕记得,刘书庭从前总是仗着位分高于你而欺压你。” 祁舒鹤只是淡淡笑了笑,“陛下怎么说起这些事来了。” “朕只是觉得他近日好像变了许多。” 祁舒鹤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深意,他默了默,即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应是陛下多想了。”一顿,又柔声开了口:“刘侍郎可能是近日受了些刺激,这才有些行为乖张。” “受了刺激?” 枫妄卿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那几日发生的事,人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看着祁舒鹤的狐耳就要从头顶上炸出来,枫妄卿连忙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了他的脑袋。 她皱了皱眉,话语间带了几分责怪,“御花园人多眼杂,你也不藏着点。” 祁舒鹤似是有些委屈,垂眼看着怀中的人,微红的眼尾,一双含着雾气的黑眸瞧着像是要马上落泪。 枫妄卿立马就软了语气:“别哭,朕不是在凶你。” “陛下身边人好多。”祁舒鹤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住了那两瓣粉唇。他用唇舌一点一点的引导着她,呼吸缠绕之后,祁舒鹤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又贪恋的将脑袋埋到了枫妄卿的颈窝间。 “陛下许久没找过微臣。” “陛下是要冷落了舒鹤吗?” 他也不抬头,声音闷闷的,听的枫妄卿又是一阵心疼,连忙将人抱着哄:“你知道朕最疼你了,朕怎么会冷落你。” “陛下只会哄人。”祁舒鹤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可陛下根本不会想起微臣,陛下也不来未央宫。陛下说疼微臣,也只是嘴上疼疼罢了。” 她一时答不上话,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憋出几个字来:“...朕没有。” 祁舒鹤轻笑一声,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人带到了一棵树后。枫妄卿后背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双手轻抵至祁舒鹤胸前,眸光微颤着看着眼前的人。 “微臣好想好想陛下。” 祁舒鹤软着语气,眼神也温和不已。 她的手腕被他握住,嘴里的话也尽数被那微凉的薄唇给堵了回去。 枫妄卿听着耳畔传来的喃喃细语,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后脑勺被一双温柔的手给扶住,原先靠着树身体还有些生硬,如今整个人被亲的晕乎乎的,都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眯了眯眼,轻轻咬了一口祁舒鹤的唇。 “给朕住口。” 祁舒鹤很乖顺的点点头,然后继续俯身吻了过去。最后将枫妄卿吻的快要失态,这次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微肿的红唇。 “微臣真的很想陛下。” 简直想的快要发疯。 祁舒鹤见她有些恼怒,抿了抿唇,抬起微湿的眼眸无辜的看着她,“陛下,微臣不过是行份内之事。” 枫妄卿实在是发不出脾气,只能干巴巴的张嘴咬了咬他的嘴角。 被她又是亲又是咬,祁舒鹤的模样瞧上去也并不比她得体多少。暧昧的痕迹明显过了头,枫妄卿打消了带着祁舒鹤去宴席上的念头,抬腿就要回寝宫。 第112章 请求 此时江南,细雨绵绵,如柔柔水雾呈镜中宛然。草如绿翠,挂着点点露水,丝丝缕缕青烟缭绕于房屋之上,与滴滴细雨悱恻缠绵。 许多屋子中央那个建的稍高一点的宅子便是江家,江家虽是官场世家,江老爷子却一直强调官为民生、生从民来,在江南也算名号响亮,颇受百姓欢迎。 江老爷子去世后,江家后代倒也算谨遵其遗嘱,仍然是以民为重。可江老爷子这根柱子倒了,江家在官场地位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杏娴沉默着看着手中的纸,轻声叹了口气后将那张白纸扔至火中。她垂眼看着那簇火苗,直到小小的火焰吞噬整张白纸,再化成灰烬,她这才将目光移至窗外。 月光皎皎,如梦似幻。 而被风吹灭的火苗还在灰烬间隐隐泛红,似是黑夜中的玫瑰,在月光下绽放,带着许些不甘。 ..... 枫妄卿躺在床上,身侧缩着一团白毛。 她时不时摸摸祁舒鹤的尾巴,又动手捏捏他的爪子,令他难受不已,又死活不肯他变回人形。 “别回未央宫了,就呆在朕的寝宫如何?”枫妄卿摸狐狸摸上瘾,一脑袋栽到小狐狸毛茸茸的身子上,“朕好喜欢你。” 语落,枫妄卿只感觉毛茸茸的手感顿时消失不见,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她就被搂进了祁舒鹤的怀中。 “陛下,那微臣今晚便留下来了。” 枫妄卿脸一红,“朕是让小狐狸留下!不是你!” 祁舒鹤闻言眯了眯眼,他眉毛轻皱,话语间带着委屈,“陛下不喜欢微臣?” 见他眼眶都红了起来,枫妄卿吓了一跳,连忙牵住他的手开口哄:“朕当然喜欢你,这后宫里谁不知道朕最喜欢你。” “那陛下为什么只让那狐狸精留下,不让微臣留下?” 枫妄卿喉间一梗,人也有些懵。 什么狐狸精? 这话她怎么听不明白了? 见人委屈的垂眸不再看她,枫妄卿无奈的抿了抿唇,又将身子凑近了他一些,“朕怎么觉得舒鹤是在吃自己的醋?”顿了顿,又抬手戳了戳祁舒鹤的脸,眉眼也染上许些笑意,“给朕笑一个看看?” 祁舒鹤一怔,即便挑了挑眉,唇角微勾,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的腰。 “微臣笑了,陛下今夜就会翻微臣的牌子吗。” 枫妄卿有些无奈,想要推开他,“朕怎么翻你的牌子,今日朕大婚,怎样也要给封沉寒一个薄面,不然唔.....” 枫妄卿被吻的还没反应过来,头上的发冠就被人温柔的轻轻取下。 发丝如瀑般散开,祁舒鹤将那镶着龙纹的发冠放至一旁,他垂眼看着怀中的枫妄卿,很是贪恋的吻了吻她的发丝。 “陛下,微臣也想穿婚服。” 见他神色固执的看着她身上那件鲜红如血的婚服,枫妄卿不禁有些失笑:“朕的给你穿?” 祁舒鹤眸光微闪,很快又将情绪敛去,他也不开口说话,伸手便开始解她身上的衣裳。 陛下身上这件婚服将人衬的愈发好看,却又显的那般刺眼。 既然不能亲手为她穿上婚衣,那便成为脱下她婚衣的人。 祁舒鹤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一双微亮的眼眸含着雾气。手放在腰带之上,边解边轻吻着她白嫩的脖颈,直到将人吻的有些颤抖,这才缓缓爬起了身。 “陛下。” 祁舒的声音微哑,又俯下身在她的耳畔轻吹着热气。 “...可以吗?” 第113章 别拒绝我 见她要推开自己,祁舒鹤挑了挑眉,手一勾,脑袋上炸出两只狐耳,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也跟着在枫妄卿的面前晃来晃去。 枫妄卿简直快被眼前人的美貌给迷晕了眼,迷迷糊糊的咬了咬唇,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一步一步落入他的圈套时,窗外吹来一阵冷风,让她直打了一个哆嗦。 “冷。” 祁舒鹤闻言眸光一闪,手指微动运用灵力将窗户关上后继续手上的动作。枫妄卿原本还觉得有些冷,可在他的撩拨之下,身体逐渐又变得滚烫。 “别...”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抵在祁舒鹤的胸前,“慢点。” 祁舒鹤勾了勾唇,眼底情欲愈发明显。他垂眼欣赏着身下少女害羞的模样,轻轻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带着引导意味的向上牵过。 直到两人之间没有距离,枫妄卿也没有力气再挣扎,嘴中跟随着祁舒鹤的动作,声音软糯的哼哼唧唧,喊的祁舒鹤的耳尖染上了绯红,屋外的小桃听见这动静也是脸红的捂住了脸。 眼底含秋波,月下酌缠时。 此情绵绵。 …… 两个时辰后,祁舒鹤衣冠楚楚的从寝殿大门走出,在与门口的小桃对视一眼后,还礼貌的点了点头。 小桃满脸通红,看都不敢看他,“祁贵臣慢走!” 刚眼看着面色红润的祁舒鹤离开,一个黑影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小桃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喊出声,在看清那人的脸时这才反应了过来。 “夏...夏将军。” 夏锦晟扫她一眼,抬脚就要进门。 “夏将军留步,待奴婢去禀报陛下。”小桃面色慌张的连忙将人拦住,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夏锦晟却是轻松绕过她朝里走去。 四周隐藏的暗卫瞬间便谨慎了起来,纷纷从腰间取出暗器,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准备动手。 而殿内的枫妄卿正皱着眉趴在床榻上,一手揉着腰,一手撺着的床上散落的婚服。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到门口的动静后一怔,抬头却看见醉醺醺的夏锦晟朝她走来。 她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抹诧异。 怎么刚打发走一个祁舒鹤,又来了个夏锦晟?? 夏锦晟微眯着眼,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他打量着床上微愣的枫妄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很缓缓的俯身蹲在了她的面前。 “陛下。” 枫妄卿没喝醉,自然是感觉到了四周隐隐传来的杀意。她回过了神,清了清嗓子,“都退下。” 话音刚落,她被夏锦晟一只手从床上拎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却被他有力的大掌摁入怀中,危险的气息瞬间就包裹了她。 “陛下怎就将婚服脱下了?” 夏锦晟的大掌掐上了她的腰,滚烫又热烈的吻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他垂眼看着她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眼底郁色更深。 “是封沉寒?” 手逐渐用力,让身体本就酸软无力的枫妄卿眉头一皱,娇娇软软的趴在了他的怀里。 见她不语,夏锦晟很是温柔的亲了亲她的唇瓣,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温柔。他解下自己的腰带,将枫妄卿的手捆了起来。 似是被她颤抖的身体给激励到了,夏锦晟还顺手从床上那些散落的布料中撕了一块下来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 因为常年练武,手上的茧抚摸着她的肌肤,无时无刻在刺激着枫妄卿的感官。 夏锦晟喉间发出一声微哑的低笑,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着,“臣方才看见祁贵臣了,该不会是他吧?” 枫妄卿自认倒霉,干巴巴的笑了笑:“将军怎么来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卿卿觉得呢。” 夏锦晟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轻点着她身上那些红痕,眸底情绪晦暗不明,“臣今日见卿卿与那混账拜堂,当真快嫉妒疯了。” “臣本想着过来耽误你们洞房,便在宴上做了些手脚,能拖一段时日便是一段时日,不曾想竟让祁舒鹤钻了空子。” 枫妄卿愣了愣。 难怪许久不见封沉寒。 “卿卿,我忍了很久。” “我从未舍得碰你。” 枫妄卿闻言身子一僵,不禁往后退了退。 夏锦晟很轻松的便按住了她,抓住捆住她双手的腰带,便随手将人绑在了床柱之上。 “卿卿,别拒绝我,好吗。” 第114章 覆盖痕迹 枫妄卿眸光微颤,下意识想揭开眼前的布料,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她咬了咬唇,动动手腕用指尖摩挲着绑在自己手上的带子,才发现手被夏锦晟结结实实的绑在了柱上。 只是手腕间仍留有一丝空隙,以至于既让她逃脱不了,也不会伤害到她。 夏锦晟的目光锁定在那些暧昧的痕迹上不肯离开,他淡淡一勾唇,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枫妄卿只感觉到身上压着的人起了身,紧接着耳畔便传来一阵水声,下一秒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那双有力的大掌拦腰抱起。 “等等,你要带朕去哪!” “臣给卿卿洗澡。” 夏锦晟将人抱到了浴池,一只手托着她的身子,一只手解着自己的衣裳。三下做两下便脱的干干净净,他垂眼看着枫妄卿,又抬手将绑在她眼前的布料系紧了一些。 似是怕惊扰了怀里的人儿,夏锦晟从单手抱人换成了打横抱,一步一步踏入池内。 枫妄卿被他抱着,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入水。 池水温热,水面飘洒着花瓣,氤氲的雾气让少女的身体白皙间透着粉红。 ....... 第二日,枫妄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任小桃如何喊也喊不醒。夏锦晟亲自为她擦洗了身子,她仍然是迷迷瞪瞪的配合着他,死活不肯睁开眼睛。 夏锦晟换上了景逸送来的官服,刚整理完衣襟,又蹲回了枫妄卿的榻边。他拿着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着面颊,眼底满是后悔。 “卿卿,是我错了。” 昨夜他饮多了酒,望着她身上那些痕迹,实在是又气又恼。 气祁舒鹤从中插一脚,恼自己来晚一步。 论枫妄卿如何哭如何求饶,他也不听,硬是顺着那醉意,将人折腾了一夜。 “卿卿...” 枫妄卿听见他的声音,嘴里冷哼一声,仍旧是不肯睁眼,“来人,传朕口谕,免了今日早朝。” 小桃一脸难色,犹豫半晌后还是开了口:“陛下,早朝已经结束了...” “什么!”枫妄卿眼眸一瞪,立刻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结束了!?” “是啊陛下。”小桃暗暗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放小了许:“朝廷各官都派人送了补品来,说是让陛下好生休养,莫要过于操劳。而他国行使已被白公子妥当安置,今日一早便返了程。” 她一顿,又继续补充道:“本是等着您来送行,但当他们听闻陛下身子欠佳,便听着白公子的安排走了。” 枫妄卿两眼一黑,又倒了下去。 夏锦晟和小桃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去将人半扶了起来。小桃想着夏锦晟一起床便已经为枫妄卿洗漱过了,便端来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吹凉了之后才凑到了她的嘴边。 枫妄卿气不过,死活不肯张嘴。抬眼望向夏锦晟,语气满是气愤:“你再如此,我便把你纳入后宫!再让你当不成这将军!” 哪个国家的将军,白天在朝堂,晚上在皇帝的被窝里? 真是给他惯的! 第115章 研制药方 枫妄卿回想着昨晚的事,这会脸还是滚烫的。看着眼前桌面堆满的奏折和信件和一脸狐疑的墨竹萧,她缓缓倒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星羡被她安排了任务,如今并不在京城。 宫里又实在少有令她真正信任之人。 她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茶杯轻放至一旁,“墨太尉,朕有要事相商。” 墨竹萧面上疑色更深,“陛下直说便是。”顿了顿,即便低头轻呷了一口茶。 枫妄卿略一点头,很是严肃:“墨太尉,朕需要避孕的方子。” “噗!!” 墨竹萧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他眉毛一皱,面上也是少有的慌乱,他轻叹口气,目光定定的落在了枫妄卿平坦的小腹之上。 枫妄卿不自然的掩唇干咳两声,抬眼瞪了他一眼:“朕命你明日便将药方交到太医署。” “是。”墨竹萧挑了挑眉,淡淡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好在这小女帝不打算给那几个野男人生孩子。 让他亲自研制这药方简直是得偿所愿。 他打量眼前人的面色,见她的手虚扶着腰,不禁暗自咬了咬牙,“微臣有舒缓腰伤的药,明日便一齐献给陛下了。” “也好。”枫妄卿心中暗骂着祁舒鹤和夏锦晟,这会硬是把墨竹萧给看顺眼了:“有劳爱卿了,朕必定有赏。” 一顿,她轻叹了口气,挥了挥袖,“退下吧,朕还有事。” “是,臣告退。” 眼看着墨竹萧俯身行礼离开了御书房,枫妄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仰头将手中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太医署虽有许多避孕的药方,但却多多少少都对身体有所损害。毕竟是药三分毒,哪怕药材再温和,日积月累也说不定能将身子击垮。 星羡有任务在身,这件事情便到了墨竹萧的头上。 他的医术远高于太医署的太医,但她也不是完全信任于他,便令他将药方先交给太医署查验。 昨夜确实是费了些力,令人有些吃不消。 祁舒鹤一只狐狸,天生有着魅惑人的本领,床上功夫也是极好。而夏锦晟体力更是充沛的可怕,怎么也不累。 她虽是帝王拥有后宫三千,但她同时,她也是个普通女子。 她虽正值青春年华,但她的侍君哪一个不是年轻气盛,一个个精力旺盛的很。 昨夜两个人就给她整的人是七荤八素,愣是没赶得上早朝,生生给文武百官来个到场临时休沐。 好在有白沐臣为她解释,说什么她操心国事过于劳累,累垮了身子。 白沐臣的名声向来好,他这话一出,几乎无人不信,于是她犯困偷懒没上的一个早朝,反而还令她成了百姓口中忧国忧民的明君。 一时玄安上下都嚷着要让陛下少操劳,朝中大臣们也是更为用心、尽心尽力的为她办事。 枫妄卿因此倒是难得有了休息时间,于是便端着茶杯坐到御书房,瞧瞧已经被白沐臣批注过的奏折。 她只需要决定盖不盖章便好。 这让她愈发想将白沐臣如此贤良的男人给娶进宫。 她与别人之间的情爱之事他从不过问,他只是做好自己的事,偶尔得她传话,连夜进宫被她调戏一番后,回到白府又得为她处理那些政务。 这么想着,枫妄卿突然很想见见他。 第116章 思君难忘 枫妄卿刚传了口谕,派人拿着通行令牌去白府没多久,白沐臣的马车就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御书房门前。 “陛下,白公子求见。” 听见小桃的话枫妄卿也是有些诧异,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这么快?快让他进来。” 语落,她便起了身走向门口。 倒是难得见他着急的模样,白沐臣脸颊微红,下了马车就飞奔了过来。 在门口迎接他的枫妄卿一怔,有些无奈:“这么急做什么?朕只是召你说说话,并没有什么大事。” “参见陛下。” 白沐臣很是规矩的俯身行了礼,见她点头示意起身,他才淡淡一笑,眼底满是柔意,“微臣下了早朝回府便一直在想陛下,实在是想得急了,便想借着家父的名义来见陛下。” “哪知碰巧路上遇见陛下的御言军,得知陛下召见微臣,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不等她开口,白沐臣便上前一步,垂眼与她对视,话语间诚恳又温柔:“陛下想见微臣,微臣想见陛下,这让微臣怎能不心急?” 见她沉默,白沐臣很是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微臣真的很想...见见陛下。” 枫妄卿定定的看着他,面上满是狐疑。 今天的白沐臣,很不对劲。 往日的白沐臣,温柔有风度,时时刻刻与她保持着合规矩又不分生的距离,说话也是谨慎又礼貌。 别说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平日那是半个“想见你”也凑不出来。 “陛下,外面风大,您如今身子虚弱,快些进去吧。” 小桃这番话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枫妄卿挑了挑眉,默不作声的又偷偷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余光中的白沐臣始终在认真的注视着自己。 她抿了抿唇,率先迈开腿走进了御书房。身后的白沐臣眸底闪过一抹犹豫,很快又恢复了神情,抬腿跟在了她的身后。 白沐臣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始终与她保持着五步的距离。直到枫妄卿转过身看向他,他这才停了步子,站定在了原地。 “你到底怎么了?” 枫妄卿实在是憋不住了,上前一步将手探在了他的额前,察觉到是正常体温后手一顿,下意识也是松了口气。 她抬头望他,眼底满是疑惑,“是白老丞相身子欠佳?还是白府最近有事?” 白沐臣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很明显一愣,即便轻笑出声:“陛下,微臣与微臣的家人都无事。” 枫妄卿默了默,思量片刻后上前一步,趁人不注意直接扑进了白沐臣的怀里。而他手一僵,反应过来后立刻抬手将人环在怀中,生怕让她摔倒。 动作温柔又谨慎,他的眼神中尽是慌乱。 枫妄卿也不说话,紧紧抱着人,眼神却死死盯着白沐臣的耳朵,眼看着他从耳尖逐渐泛红,再到红遍一张脸,枫妄卿这才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松开了白沐臣。 这就对了。 她眸光一亮,笑的眉眼弯弯,“不错,是朕的白爱卿。” 白沐臣见她笑,褐色的眼眸中也跟着染上许些笑意。 “微臣,一直是陛下的。” 枫妄卿闻言又是一愣,“你说什么?” 白沐臣垂眼与她对视,语气很是认真:“微臣是陛下的。” 枫妄卿再一次自我怀疑了起来,她眼睛一眯,即便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感受到明显的疼痛感后,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丧气了。 白沐臣可从未说过这些话... 虽然他还是那么纵容她,那么容易害羞,那般守规矩,那般谨慎。 那明晃晃的爱意和可以说出口的思念,都不是曾经那个隐忍的白沐臣可以做到的。 枫妄卿觉得有些头晕,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了解眼前的男人。 “陛下。”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她抬眸望向他。 “昨日陛下大婚,微臣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无力,何为酸涩。” “陛下在封太子的身边,那般耀眼。可微臣又不得不承认,陛下与封太子昨日看着真的很为相配。” 枫妄卿一惊,这才发现他眼眶湿润,身上也沾染了些酒气。 白沐臣,是喝了酒来见她的。 “陛下...” “微臣心中甚是牵挂,也甚是纠结。” 那滴泪还是落了下来,显得那般无力。 白沐臣很是小心的靠近了她一步,亦如曾经她靠近他一样。 他低下头捧住她的脸,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凤兮雅兮,思君难忘。” 不思量。 情也殇。 第117章 前往江南 枫妄卿垂眼看着桌上的信纸,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仔细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下定决心一般长舒一口气。 “朕要去江南微服私访,即刻启程。” 小桃有些意外,“陛下现在出发吗?” “不错。”枫妄卿挑了挑眉,“杏娴在江南这么些日子,已经将那里的情况摸了个大概,那王家作恶多端,还在江南做违法生意,公然拐卖买卖男子。” “买卖男人?”小桃吓了一跳,端着茶杯的手也是一抖:“那...岂不是窑子?” 枫妄卿略一点头,“若是你情我愿的也就罢了,他们强抢民男,甚至长得清秀的已婚男子也不放过。” 她顿了顿,接过小桃递来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这件事本来是压了下去的,偏偏王家的手还伸向了京城,如今杏娴已经收集满了证据,也是时候收网了。” “小桃,朕留你在京城,是因为此事并不简单,王家暗中势力盘根结错,你没有武功...” 见小桃失落的垂下眸,枫妄卿连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朕此次回来便亲自教你,若你能有武功傍身,朕也不必时刻忧心于你。” “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便找夏锦晟和祁舒阳,朕还留了一块令牌给你,可以调动部分禁军护你性命。” 语落,枫妄卿从柜中拿出一块银制令牌,轻轻放在了小桃掌中。 这块令牌便是祁舒鹤失踪时,枫妄卿交于祁舒阳的那一块。祁舒鹤回到宫里后,祁舒阳便很是自觉的将令牌交还给了她。 想到这,枫妄卿不禁叹了口气。 她其实有意将这令牌交与祁舒阳,可那呆子死活不肯收。 说什么已经得到陛下过多照拂,心中过意不去。 当真是...呆子。 “陛下您放心,奴婢必定会谨记您说的话。” 枫妄卿回过神,与小桃交代了几句后便起身换起了衣裳。她一身朴素白色长袍,面上未施粉黛,一头长发被发冠束缚在脑后,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漫不经心间好似一个俊俏慵懒的小公子。 枫妄卿打了个哈欠,手中折扇一敲,即便快步走向马车。 掀开帘子,却被那两张脸给惊醒了瞌睡。 “参见陛下。” 墨竹萧见她愣在原地,唇角一勾:“臣见陛下随行队伍中没有太医,臣一心为陛下排忧解难,便不请自来了。” 枫妄卿眼睛一眯,满是狐疑的看了墨竹萧一眼。 本来队伍中是有太医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早吃坏了肚子,进了茅厕就没再出来。 她心里冷哼一声,扬眉看向一旁手拿书卷的白沐臣,“那白爱卿呢?也是来为朕排忧解难的?” “微臣...本想去江南探亲,却不料马车坏了。”白沐臣回避着她的视线,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听,听墨太尉说,陛下也要前往江南,微臣便跟来了。” 枫妄卿有些无语,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后抬脚上了马车。可她刚坐稳,正准备闭目养神时,马车的帘子又被一双修长的手给掀了开。 “陛下。” 枫妄卿嘴一撇,抬眼看向那人。 封沉寒眼底泛青,好似一夜没睡。他抿了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我们才刚成亲。” 枫妄卿眉毛一挑,“朕过几日便回。” 感受到两道略带敌意的目光,封沉寒默了默,喉结微微滚动,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一个“好”。 语落,便从长袖中抽出一张纸,他侧了侧手腕,让纸上的字只有枫妄卿才能看见。 墨竹萧在一旁眼睛都要瞪酸了,愣是一个字也没看清。两人就这么看着枫妄卿对封沉寒灿烂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多谢封太子提醒。” 墨竹萧酸溜溜的咬了咬牙,直接伸手将帘子拉上,“时候不早了,陛下,还不启程吗?” 枫妄卿嘴里“啧”了一声,干脆闭上眼不看墨竹萧,脑子里开始想着那纸上的字。 直到马车从宫门缓缓驶出,枫妄卿才睁开了眼睛。 而此时隋安城内,慕尚言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他双眼无神的骑在马上,一头黑发没有束缚随风而扬。 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那枚玉佩上刻有龙纹,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栩栩如生。 …… 第118章 日照晴雨 微风徐徐,青山隐隐水迢迢。 京城虽不显春色,江南却已是绿色绵延。草地泛着微波,与那河面一同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一片波光粼粼,似散落繁星。 枫妄卿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这会儿到了江南,精神很是充沛。 她走在墨竹萧和白沐臣的中间,颇有兴致的打量着这被许多诗歌赞誉的江南。而身侧的白沐臣为她撑着伞,愣是不让人淋到一点雨。 明明是三人共行,那把伞却是严严实实的挡在了枫妄卿的头顶。墨竹萧对白沐臣偏心的态度习以为常,他伸出手感受着那绵绵细雨,有些疑惑的抬眸看了一眼天空,“有阳有雨,这倒并不常见。” “日照晴雨,狐狸嫁女。” 枫妄卿闻言挑了挑眉,“白爱卿还知道这些民间传闻?” 白沐臣淡淡一笑,即便抿了抿唇,“少时读过一些书卷,里面有提及日照雨的传说。”顿了顿,他偏偏手腕,将手中的伞倾向于她,很是耐心的开口解释道:“关于日照雨有两个叫法,还有一种叫法,叫做阴阳雨。” “以阴补阳,柔和中调,说是会为当地的人带来好运。”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抬头望着没有一丝乌云的天空,愈发大的雨混随着万缕阳光微微倾斜而下,倒是别有一番美感。 狐狸出嫁吗? 枫妄卿脑海中浮现出少年倾城的容颜,唇角也不禁跟着微微勾起。 墨竹萧见她突然一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陛下在笑什么啊?” “或许是为当地的人感到高兴吧。”白沐臣眉眼也染上一些笑意,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温柔又平稳,“与其说这阴阳雨为江南带来好运,微臣倒觉得是因为陛下。” “陛下身为人之龙凤,她在哪,天运自然在哪。” 他便也就在哪。 墨竹萧面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白沐臣一眼,“姓白的,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微臣口中所说皆为心中所想。” 枫妄卿脑袋里虽然在想事情,但是却一字不落的将两人的对话给听了去。她没忍住偷偷扫了一眼白沐臣,见他只是温柔的勾了勾唇角,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她方才只是在想祁舒鹤罢了。 她砸吧砸吧嘴,说起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对,朕在为江南百姓感到高兴,听闻近日江南庄稼收成也不错,朕想着便更高兴了,一高兴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墨竹萧听这话也是觉得好笑,“这你也...”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白沐臣便结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为枫妄卿温柔的擦拭着脸庞,“陛下果真是心怀天下。” 墨竹萧嘴角一抽,气的直磨牙。 “姓白的,到江南了,别耽误了我们的脚程,快去探你的亲吧!” 白沐臣一怔,即便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了枫妄卿,“微臣叨扰陛下许久,实在抱歉,微臣这便走。” 语落,他失落的垂下眸,转身就要离开。 枫妄卿吓了一跳,连忙抬手给人拦了下来,“爱卿不是马车坏了吗?朕总不能让你徒步走去!” “可墨太尉...” 枫妄卿安慰似的拍了拍白沐臣的肩膀,即便眼睛一瞪,恶狠狠的剐了墨竹萧一眼,“要走你便自己走过去。” 墨竹萧:…… 第119章 她在护着你 玄安后宫内,除了上座的封沉寒,其他侍君们皆跪在地上。殿内没有一人说话,耳畔也只能隐隐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封正君,除陛下不跪他人。 这是玄安朝堂乃至后宫皆知的事。 陆郗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不紧不慢的抬腿跨过门槛,“本君来晚了。” 欧阳文桦半跪于地,在看见陆郗身侧手托圣旨的景逸后,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自从这封霏的太子来了玄安,这后宫好似是变了天。 虽说陆郗与封沉寒同为正君,可封沉寒在谈吐与气场中却都隐隐压过了陆郗。 以前其他侍君将祁舒鹤视为眼中钉,是因为枫妄卿独宠他一人。但如今局势不同,后宫里出现了更难应付的人。 封沉寒不仅是枫妄卿的侍君,同时也是一国太子。 光是这个身份就压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可他们偏偏什么办法也没有,毕竟若是明面上与封沉寒过不去,便是在公然打封霏国的脸。 陆郗一步一步朝殿中央走去,脑海中回想起湘尤霜的话。 “哀家会想办法在朝堂上掀起风波,你务必要在后宫针对封沉寒。” “哀家要玄安封霏再打一仗,这样,哀家便...”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陆郗也没有心思听,只觉得她当真令人齿冷。 将个人私欲放在国家利益之上,甚至想引起两国交战。 枫妄卿在与封沉寒大婚之日时,封霏国台来了几大箱黄金,说是要为封沉寒建造一所宫殿。 枫妄卿本来也没打算将他看做自己的侍君,既然只是想用大婚这个幌子来束缚封沉寒,便想着倒不如让他过的舒服一点,也省的让别人说玄安薄待封霏,便圈了一处空地给他。 毕竟用的也不是玄安的银子。 哪知宫殿建成之后惊动了国寺院的人,说是与她冲了八字,会克国运。这可把玄安大臣吓坏了,纷纷上奏弹劾封沉寒,说什么要拆掉宫殿,还要把人打入冷宫。 可偏偏此时枫妄卿人在江南,听见要处死封沉寒的消息时差点让她气个半死。 湘尤霜想借题发挥引发两国矛盾,枫妄卿必然不会如了她的意。 陆郗眸底掠过一抹寒意,手指也不禁紧握成拳。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默了默,再抬眸时,面上的表情让人挑不出差错。 “本君来传陛下的意思,这封正君的宫殿,在陛下没回京城前,谁也不准动。” 众人听了他的话,纷纷都是一愣。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圣意岂是你我能揣测的?就算是陛下今日立了封正君为后,你我也说不得其他话。” “封后?” “肯定不会的,陛下怎么可能会喜爱他啊?大婚之日听说还翻了祁贵臣的牌子。” 议论声此起彼伏,声音虽不大,却也让封沉寒听得清清楚楚。他挑了挑眉,只是淡淡一笑,即便垂眼喝了一口茶,并不打算开口制止议论不止的几个侍君。 陆郗在一旁偷偷观察着那几个侍君的脸色,愈发觉得那几人同为湘尤霜的眼线。 毕竟当着高位侍君的面议论人家,还偏偏声音不大不小,分明就是说给封沉寒听的。 他能想通,那几名侍君也不是傻的,话里话外暗示了几句后便又都闭上了嘴。 “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议论。” 景逸暗自在心中将那几人的脸给记了下来,他抬腿继续向前走,直至将圣旨递到了封沉寒的手中,目光与他对视一片刻,景逸淡淡移开视线,即便转过了身。 他压低声音,眼底情绪翻涌不止,“你要相信陛下,如今她在护着你。” 封沉寒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圣旨,沉默半晌,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我知道。” 第120章 相互扶持 “我的天,这得值多少钱啊...” 刘书庭这会还在感慨宫殿建造的繁华之处,一会手摸摸这根黄金柱子,又一会看看那纯金打造的烛台,“这个我能带走吗?带回去我岂不是要发财?” 脑海中数钱的场景让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就咧了上去,一旁的欧阳文桦听见他的笑声后一怔,很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刘侍郎,你就有这么缺银子吗?”欧阳文桦觉得有些奇怪,“本君不久前还给你交了那所谓的学费,你就用完了?” 不提那银子还好,一提刘书庭就想哭。 钱放在兜里还没捂热就被黑心皇帝搜刮走了,这让他难过了好一阵子。 “可别提了。”刘书庭欲哭无泪,满脸都是哀怨,“银子没了书也没了,活不下去了。” 欧阳文桦闻言蹙了蹙眉,“你不会是被你们家卖进宫的吧?本君可从没见过你领到俸禄啊。” 话音刚落,刘书庭眸光一亮,立刻从眼睛里挤出两滴眼泪来,“贵君你有所不知啊,我在宫里日子过的如此拮据,全是因为我家人不喜欢我,我的俸禄全被后妈拿走了” “后妈?”欧阳文桦很努力的在消化着从刘书庭嘴里说出来的的陌生词汇,他若有所思的抬手摸了摸下巴,思量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这么说,刘侍郎倒真是惨...” “这样吧,既然都是后宫的兄弟,那本君不帮你一把反倒还说不过去了。”他勾了勾唇,随意的挥了挥手,“日后本君从每月俸禄分你一半,反正你我同在一宫殿,刘侍郎便全当是陛下赏的。” 毕竟他在宫中从来都用不到俸禄,家里给的银子够他在后宫锦衣玉食一辈子。 刘书庭吓了一跳,“贵臣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本君骗你做什么?” 刘书庭掰扯着手指,嘴中念念有词。 欧阳文桦的位分远在他之上,哪怕是一月一半的俸禄,也不知道是他俸禄的几倍。 他两手合掌一拍,一脸狗腿的冲欧阳文桦笑了笑,话语间满是崇拜:“欧阳兄弟,日后你有事,我定会帮你!” “刘侍郎言重了,同为陛下的侍君,本就该相互扶持,这便也就能让陛下少操心几分。” 欧阳文桦淡淡一笑,“她哪怕再不喜本君,本君也该为她做些什么。” “本君不如陆正君懂陛下,不如祁贵臣貌美,也不如封正君沉稳,比不过白公子才华横溢得陛下欣赏,更比不上陛下与夏将军之间的年少情深。” 他失落的垂下眼眸,唇角的笑意也带着苦涩:“甚至连选本君入宫,也全是因为本君的阿父。” 陛下那双眼睛好看的不像话,碎光撒入其中,好似揉碎了的星,是世间最为明亮而又柔和温暖的光。 一双含情眉眼,望向任何人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情意。 却唯独对他总是一脸无奈。 他真的很差劲。 既不讨陛下欢心,连争宠也显得笨拙又可笑。 欧阳太师后院姨娘小妾多不胜数,因为他为嫡长子总是会器重他一些,他便也算精通文赋,琴棋书画也都有所接触。 但母亲总觉得他不成器,早早便放弃了他,对于爱这个词,他还是心含渴望。 可他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也不懂怎样做才能被爱。 于是他便学着后院那些得宠的姨娘一般,去闹,去争,想得到枫妄卿的关心。 却往往弄巧成拙,成了他人口中的饭后谈资。 曾经那个手弄文墨的少年郎,还是变成了患得患失的欧阳贵臣。 他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却被后来者一颦一笑间轻而易举的夺了去。 再后来,在陛下的眼底他连无奈也看不见了。 曾经或许还有无奈与纵容,现在却一丝情绪也不剩。 她再没有多看他一眼。 第121章 亲笔信件 祁舒鹤在人群中一言不发,他望着封沉寒手中的圣旨神游,眸光黯淡,眼底不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而封沉寒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似笑非笑的握紧了圣旨。抬眼见景逸点头,他便略一挑眉,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展开了那道圣旨。 封沉寒垂眸瞧着那飘洒豪迈的字体,目光一顿,沉默了两秒才接着往下看。 他当真是没瞧过那么飘逸的字,明明说不上好看,但偏偏一笔一划间又精道有力,满是书法大家之风采。 真不愧是枫妄卿。 封沉寒有些忍俊不禁,很快又藏好了情绪。 他都没发现自己在看圣旨时唇角勾起了淡淡的一抹笑。 祁舒鹤抿了抿唇,微微掐指动用了一丝灵力,字迹便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他眼前。 他一愣,即便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了一眼封沉寒。 原来圣旨上没写一个字,只是在圣旨间夹了一张信纸。枫妄卿略显潦草的字迹反而更显她对封沉寒的担忧。 难怪景逸进来时没有直接念圣旨,而是亲手交给了封沉寒。 恐怕是枫妄卿身在江南只能传来信件,但为了他人重视这件事,才命景逸传口谕时带上圣旨去找封沉寒。 陛下可真是重视他。 祁舒鹤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总之旁人看他的表情多多少少带上了一丝狐疑。 欧阳文桦就这么看着祁舒鹤的脸色沉了下去,他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又多看了一眼祁舒鹤。 原来像祁贵臣这般好看又受宠的人,也会有事可以左右他的情绪吗。 “既然封正君看完了圣旨,那各位侍君便各自回宫吧。” 景逸眸光清冷,冷冷的扫视着下方跪着的众人,“陛下说了,此事再有人议论,将按照后宫议政来处罚,绝不手软。” 语落,他皱着眉转了身,接过封沉寒手中的圣旨便抬腿走出了宫殿。 似是不想多看这些侍君一眼。 “这景逸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啊,明明只是御前侍卫,陛下却命他操练禁军,连陛下身边的暗卫也是他一手挑选出来的。” “是啊,在陛下眼中,景侍卫恐怕比我们重要多了。” 议论间,一阵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众人:“湘太妃到——” 方才刚站起来的侍君听见这动静又纷纷跪了下去,上座的封沉寒挑了挑眉,甚至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他淡淡扫了进殿的湘尤霜一眼,即便不以为然的偏过视线垂眸抿了一口茶。 “参见湘太妃。” 侍君们纷纷行礼,在各有千秋的貌美男人中,湘尤霜却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不卑不亢的祁舒鹤。 好美的男子! 湘尤霜不禁咽了咽口水,她细细的打量着祁舒鹤,只觉得那人眉眼愈瞧愈精致,一双撩人不自知的眼眸微垂,眼波流转间似是要将人的魂勾了去。 只可惜他未曾抬眸看她一眼,连行礼也不曾真正俯下身。 湘尤霜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嫉恨。 皇位,权势,男人。 怎么什么都是枫妄卿的?? 哪怕是她在宫外花重金养的面首,也比不过枫妄卿后宫里任何一个侍君。 当真是令人气愤。 想到这,她暗暗咬了咬牙,冷笑着开口向祁舒鹤发难,“好生傲气的小男侍,你们陛下没教过你们怎么行礼吗?”一顿,湘尤霜抬腿靠近了祁舒鹤,“那哀家便来好好教你。” 第122章 两人对峙 祁舒鹤皱了皱眉,眸底闪过一抹嫌恶,他似是生怕被湘尤霜碰到,连忙向后退了一大步,“湘太妃自重,于情于理,本君是陛下的贵臣。不论犯了什么错,自有陛下定夺,轮不到太妃来定本君的罪。” 湘尤霜愣了一秒,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轻蔑的扬了扬红唇,收回了即将碰到他的手,“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贵臣。” “枫妄卿调教的不过如此。” 她恢复了面色,很是柔弱的向后退了一步,“哀家不过开个玩笑罢了,瞧你们紧张的,都起来吧。” 一顿,她淡淡的扫了一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陆郗,又掩唇轻笑了一声,“陆正君,好久不见。” 陆郗目光一颤,“湘太妃这是何意?” 眼看着湘尤霜就要朝他走来,陆郗倒吸了一口冷气,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眼底也满是谨慎。 “哀家也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已经飘到了慕卿卿那里去。 “你既然选择了她,哀家怎会让你好过。” 湘尤霜凑到了他耳边,轻言轻语道:“哀家便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失去那女帝的信任,令你受万人唾骂。” 两人目光对峙之间,封沉寒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望向湘尤霜的眼神微凉,即便轻笑一声,“这位是?” 湘尤霜被那微哑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抬眸向他看去,细细一打量,一时竟忘了呼吸。 上方的男人一身墨色锦服,狭长的眸子微眯,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蔑视着殿中这一场闹剧。他眸色淡漠,好似任何事物都无法在他的眼底惊起一丝波澜。 湘尤霜没忍住咽了咽口水,眼底满是赞许。 若说先前那位贵臣容貌倾城,现在这位也是丝毫不逊色。比起那种撩人不自知,他更多了几分气场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 当真是极品的男人。 “听不见本君说的话?”封沉寒淡淡抬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你是哪位?” 湘尤霜知道他的身份,这会说话的语调自然是软了下来。 “想必你便是封太子了。” 她红唇微勾,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流苏步摇,一双清透的美眸柔柔的瞧着座上的男人,“如今这朝堂流言四起,卿卿却无所作为,看来封太子并不得卿卿喜爱。” 封沉寒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不屑的挑了挑眉。 “你唤她卿卿,是你擅自做主还是得她允恩?” “还有,听不懂本君说的话,那便滚出去。” 湘尤霜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封沉寒是在说他问她是谁的事。她喉间一梗,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唇角强勾起一抹笑意,“封太子说笑,哀家是卿卿的母妃,何来擅自做主这么一说呢。” “滚出去。” 封沉寒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哪怕本君往日不在玄安,未曾时时陪伴在陛下的身边,但也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少在此胡言乱语。” “封太子!这里是玄安国!” 湘尤霜有些恼怒的咬了咬唇,哀怨的嗔了他一眼:“哀家是玄安的太妃!是先帝的湘妃!自然便是慕卿卿的母妃!” 封沉寒喉间溢出一声冷笑,他冷冷的扫视着满脸不甘的湘尤霜,淡漠的眼神如同注视着死物。 “湘太妃既然知道我是封霏太子,那便应该知道这座宫殿是由封霏国的银子建造而来。” “这座宫殿,不属于陛下,也不属于玄安。”封沉寒缓缓站起身来,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摔至一旁。 清脆的一声,众人视线应声而望,回过神来,茶杯碎片已是稀稀落落的撒了一地。 “湘太妃再不移步,下场便会如这茶杯一般。” 第123章 山川云烟 已是傍晚,江南一所不起眼的客栈内,三人围在圆桌前仔细研究着一张张刻满了字的竹简。 枫妄卿在每多看一个字,手指就捏紧了几分。直到握着竹简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连指尖都开始泛白,她这才缓缓叹出一口气,眼底满是郁色。 “贩卖人口...调教不成虐杀。” 她眸光微颤,将手中的竹简狠狠摔在地上,“一群畜生!” 杏娴抿了抿唇,“他们分布地点广步,但得卑职这么多些天调查,他们最终都会将人口隐秘转移到男怜馆。” 她抬眼看了看枫妄卿,眉毛不禁皱了起来:“虽然查到了王家定点的地方,但他们具体将人藏在男怜馆的哪里,卑职没有查清楚。且他们移人的速度过快,不可贸然行动,否则将会打草惊蛇。” “如此。” 枫妄卿调整着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闭了闭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为何查不到具体地点。” “虽是风月场所,但管理甚严。男怜馆与普通青楼不同,此处客人皆为贵女,虽说偶尔有些玩的较花的权贵来,但都只停留在花厅和厢房,不曾去往后院及其他地方。” 杏娴弯腰将那地上的竹简捡了起来,缓缓展开后又平摊在桌面上。她抬手指着那处被标记出来的一行字,淡声开了口:“卑职化名后进过此馆,用千两银子才换来了厢房之待,并且签署了协议不得踏入后院。”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看着杏娴指着的那行字,“这样一来,这人反而倒更不可能藏在这后院里了。” 她挑了挑眉,即便淡淡的移开了视线,“这后院是应来转移注意的,生意如此火红的馆很难不得其他有心之人惦记,光签署协就够他人花费心思研究。” 杏娴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枫妄卿轻笑了一声,提笔在纸上画下两个圆圈。墨色的圆圈一个大一个小,两边相贴,却不曾交叠。 她侧过手腕将笔尖从纸面擦过,在两个圆圈中间又点了一个墨点。 “相重相望,不见青山只见云。” 墨竹萧闻言将脑袋从书册上抬了起来,与她对视两秒,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即便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毛笔,轻轻落笔,最后画了一横将两个圆圈相连在了一起。 他挑了挑眉,“似云似雾,但瞧斜烟且望川。” 枫妄卿略一勾唇,眼底满是赞赏,“川后便见山。” 见杏娴有些茫然,她抬手执笔在纸面上写上了两个大字。 山和川。 “山川虽总在人们口中为一词,但其分开所指却并不相同。它们好似密不可分,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男怜馆此地曾是一条河道,江南此地风调雨顺,河水又怎会无端干涸?” 杏娴猛然醒悟,连忙起身打开了窗。 窗外,远处赫然而立的青山映入眼帘。 男怜馆位置所居江南最中,被大大小小的宅院与房屋包围着。炊烟袅袅升起,在层层叠叠的雾气间,云雾缭绕与青烟缠绵,连成一线,围绕在江南小镇。 不见青山只见云,但瞧斜烟且望川。 放眼望去,川止即山。 眼前之景与纸面上的墨迹好似重叠。 第124章 试探茶馆 夜晚街边彩灯连连,此时的江南更多了几分烟火气息。青石板路被白日的雨给淋湿,此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白沐臣垂眸打量着摊上的玉簪,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什么时候行动?” “小声些,咱们要避着点巡逻的官兵。” 耳畔的交流声吸引了白沐臣的注意,他略略看了一眼那只簪子后,即便抬眼望向与他擦肩而过,走向茶馆的两位黑衣男子。 两人衣着略显凌乱,其中一位男子手腕上还半遮半掩着一道血淋淋的齿痕。似是因为没站稳,还在茶馆的门槛处绊了脚。那人被旁边的同伙嘲笑两句后,骂骂咧咧的狠踹了一脚门槛。 白沐臣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一丝狐疑。 “将这簪子包起来。”白沐臣给了身边侍从一个眼神,“我去前面的茶馆看看。” “公子小心一些。” 白沐臣略一点头,即便抬腿走向了茶馆。在看见那门槛上偌大一个带着泥渍的脚印后,他目光一顿,下意识皱了皱眉。 另一个侍从见他停了脚步,也是愣了愣神,“公子,您没事吧?” “无碍,你将这鞋印丈量下来,立刻派人回客栈回禀陛下。”白沐臣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二人,眼看着两人和店小二低语了两句后上了二楼,他抿了抿唇,即便将身上的尽数银子递给了那小侍从,“这月的工钱结给你,你收着罢。” 小侍从吓了一跳,差点没跪下来,“公子——” “嘘。”白沐臣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拉到角落中,左右大致扫了一眼这才温声开了口:“从即刻起,你便是我,你不必害怕,呆在马车内随时注意茶馆动静便是。” 顿了顿,他将身上的锦鹤纹白袍轻轻解开,即便抬手递给了侍从,“将你的外衣给我。” “公子,这....” 白沐臣微微蹙眉,小侍从也不敢再犹豫,连忙将身上的外衣给脱下。正巧一阵凉风刮来,让人生生连打了两个喷嚏。 白沐臣有些无奈,伸手为他披上了自己的衣裳:“江南天气潮湿,小心染了风寒。” 语落,他在小侍从感动的目光中淡定的穿上了那件布衫,衣裳布料虽然不精细,但好在也算厚实。 白沐臣习惯性的抬手整理着衣襟,待整理完反应了过来,又连忙将衣裳给揉乱。他取下头上的发冠,随手用侍从递来的发带将一头长发绑至脑后。 明明一身素衣,一张白皙的脸颊和那精致的五官却又将那素衣穿出了另一番味道。好似怜悯众生的神明,暂食人间烟火,来体验人世疾苦。 白沐臣抿了抿唇,思量片刻后转身走进了茶馆。 正在擦桌子的店小二看见他后眼一亮,立刻迎上前给人递来一杯茶,“哎呦这位小兄弟,瞧你生的白白净净的,从哪来的啊?” 白沐臣接过了他递来的茶水,却也始终没喝。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杯壁,袖中的银针便不声不响的落入了杯中。 他好似有些迷茫,长睫微颤,褐色的眼眸里满是惶恐:“我是京城来的,探亲找不到家人住处,这才想着先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喝口水。” 店小二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那小兄弟,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不过是卖些茶点,家父病重,这才来江南寻亲。” 白沐臣边说边打量着眼前人的神情,见那小二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贪婪,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即便垂眸看了一眼茶杯。 银针在深绿色的茶水中泛着黑。 第125章 君臣之别 枫妄卿的手一颤,不可置信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说什么??”她一顿,将口中没嚼几口的菜给生生吞了下去,“白沐臣去了那茶馆便没有再出来??” 小侍从头一回站在皇帝跟前说话,牙齿都在打颤:“公子命我将那人的鞋印丈量了交给陛下,说是陛下不要担心他,万事公子会护自己周全。” “荒唐!他没有武功,如何护自己周全??” 枫妄卿又气又急,接过小侍从递来的纸,定定看着那纸上的鞋印,倒吸一口气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你是说,那两人衣衫凌乱,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且鞋上的泥土呈黑红色?” “是,且其中一人手臂上还有牙印。” 见枫妄卿脸色愈发苍白,墨竹萧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便上前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点头偏手支退了满脸惶恐的小侍从,又看向了她。想要安慰她的那只手在她背后抬了又抬,最后还是放了下去,“白公子定然不会有事,他一向谨慎,此番行动定是想向陛下传递消息。” “是啊,他明明一向谨慎。”枫妄卿垂着眼,沉默半晌,又侧过目光望向杏娴:“现在你带够人手便上山解救被拐卖的人,务必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危。” “那陛下您...” 在杏娴略带担忧的目光中,枫妄卿抿了抿唇,有些无奈:“朕会保护好自己。”见杏娴俯身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她顿了顿,思量片刻后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了墨竹萧,“盯紧茶馆,此馆与男怜馆定有联系。” “你要去哪?”墨竹萧没有接过她手中的图纸,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眸光微颤,语气中满是固执:“我要与你一起。” 枫妄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墨竹萧被她狐疑的眼神瞧的心底有些发毛,干咳两声后移开目光不敢再与她对视。他握住她手腕的手僵了僵,即便很快又撒开了手。 “臣没见过世面,想去开开眼界。” 枫妄卿闻言一怔,更加意外了,“你知道朕要去哪?”她勾了勾唇,难得与墨竹萧多解释了一句:“墨爱卿,朕可不是为了玩乐。” 墨竹萧咬了咬牙,“臣明白,陛下不过是放心不下姓白的罢了。” “他一向谨慎,既然将信息带来给朕,那必然是心中有计划了。”枫妄卿眼底染上许些笑意,“他做这些不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那些正在受于苦难的百姓吗?” “他不负玄安,朕也不会负他。” 墨竹萧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底很不是滋味。看着眼前之人一脸坚定的模样,他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即便苦笑着略一点头:“陛下想做的,臣都会陪陛下去做。” 枫妄卿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从行囊中找出面纱和衣裙后便淡淡瞥了墨竹萧一眼:“出去,朕要换衣裳了。” 墨竹萧不满她冷冰冰的态度,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枫妄卿嘴里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就抬手开始解身上的外衣。瞧见她开始脱衣裳,墨竹萧目光一滞,脸一红就转过了身,“陛下!臣也是男子!” 枫妄卿手上速度很快,片刻后便穿戴整齐的走到了墨竹萧的面前,她望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墨竹萧,眼底不带一丝情绪:“朕的眼中,没有男女,只分君臣。” 墨竹萧心中一紧,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陛下对夏将军和白公子也是如此?” “还是说这君臣之别,仅仅只对臣一人?” 第126章 看我一眼 语落,墨竹萧与枫妄卿皆是一愣,即便双双陷入到沉默之中。 墨竹萧也没想到自己会口不择言,一双撩人的桃花眼微垂着,将眸底受伤的神色隐藏的很好。 他跟在枫妄卿的身后,直到她只身上了马车,他步子一顿,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愣着做什么?” 墨竹萧闻言,有些诧异的抬头望向她,只见枫妄卿只手掀开车帘,然后对他招了招手,“不是说朕做什么都要陪朕一起吗?” 墨竹萧眼睛一亮,立刻迈开步子上了马车。 枫妄卿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只感觉他有一条尾巴在后面晃来晃去,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抬手为他带上了面帘。 墨竹萧眉眼生的好看,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随意的眼神都分外暧昧,一眼瞧上去洒然不羁。随着马车摇晃,面上流苏摇曳,在面帘的衬托之下,显得他眉眼愈发深邃。那两瓣薄唇时隐时现,瞧着格外撩人。 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枫妄卿就没差拿出手帕来擦口水了,她咽了咽口水,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后连忙望向窗外。 墨竹萧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多问,便抬手开始把玩面上的流苏。 余光里,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金色的珠子,微粉的指尖扫过一片流苏,哪怕是漫不经心之间,也好似在考验人的定力。 枫妄卿狠狠倒吸了一口气,嘴里也是骂骂咧咧的。 这墨竹萧平里那么讨厌,可确实是有些姿色在身的。 她没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墨竹萧见她偷看自己,微微一怔,即便抬眼朝她抛了个媚眼。 枫妄卿恨的牙痒痒,很不客气的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这也能这么好看! 墨竹萧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是敢怒不敢言。 他挑了挑眉,俯下身子靠近了她,“陛下为何一直瞧着臣?” 枫妄卿下意识的朝另一边挪了挪身子,干笑两声嘴硬道:“谁看你?朕没有。” “是吗。”墨竹萧也跟着她干笑了两声,桃花眼微眯,眼底笑意藏不住:“陛下说没有就没有,陛下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话音刚落,马车却猛然停了下来,枫妄卿的身子也是朝前摔了去。墨竹萧一惊,连忙抬手将人给搂入了怀中。 枫妄卿没吓着,倒是把他吓了一跳。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勾了勾唇,上下扫了一眼他,“胆子这么小啊墨爱卿?” 墨竹萧笑不出了,抬手捏了捏了她的脸,却又不敢用力,“与陛下安危相关,臣自然是谨慎不已,陛下嘴中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没有心。” 枫妄卿察觉到环抱着她腰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不禁挑了挑眉,“朕没有心,爱卿有心便好了。” “陛下就仗着臣的心在陛下身上,肆意妄为,也不怕伤了臣的心。” 墨竹萧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垂着脑袋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之间,很是贪恋的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们有的,臣也有,陛下为何就不能瞧一眼臣?” 那双桃花眼此刻眼底情绪柔软无比,温和的好似要溢出水来。 墨竹萧用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声音又放轻了许多。 “陛下,臣对陛下的心意不输他人。” “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第127章 密道入馆 男怜馆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欢笑声与乐声相连,聚殷勤开宴红楼,香喷金猊,帘上银钩。 花厅的女子们面上全都戴着面纱,叫人看不出容貌,可从穿着打扮上即可看出她们的身份。端着酒杯的男子一个长得比一个俊俏,披在身上的红纱薄如蝉翼,细腻的肌肤在纱后若隐若现。迎面而来的香风都是软软暖暖的,将人的身心皆浸泡在这烟花之地中。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楼上相比之下却显得清净了许多,厢房外的男子侧卧在屏风旁的软榻之上,一双饱含暧昧的金眸就这么淡淡的瞧着楼下花台之上的歌舞。 骨节分明的手轻抬,细细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是觉得无味,他站起了身子,缓缓朝房内走去。 红色的外袍包裹着白皙细腻的肌肤,眼尾上挑的眼线将一双眼睛衬得格外妩媚,他每走一步,脚上的银铃也随着步伐轻轻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 沈卿渊垂眼瞧着床榻上躺着的白沐臣,眸底闪过一抹惊艳,即便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你是说,你三言两语便将此人骗了来?” 还不等身侧低着头的人回答,沈卿渊勾了勾唇角,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仿佛还带着丝丝嘲讽:“当真是愚蠢至极。” 今晚那茶童不知从哪里拐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子,说是哄着他喝了带迷药的茶水,人昏睡过去后便叫人从密道中送了过来。 床榻上的男子如瀑黑发散乱在榻上,将皮肤衬的愈发白皙。虽穿着朴素,一身布衣却也难掩那出色的容貌, 随意打扮也定比得过馆内花魁。 “来都来了,那便是馆中的人。” 沈卿渊端起桌子上的碗,捏着白沐臣精致的下巴令他嘴唇微张。沈卿渊轻笑一声,便将碗中的药汤灌进了他的口中。 见白沐臣的眉头轻皱,沈卿渊随手将药碗放置一旁,转过身后偏了偏手腕,“他迷药缓过来,这合欢散的药劲便会上身,那时便将他拍卖了。” “是,沈少主。” 待沈卿渊与那小倌走出了厢房,白沐臣长睫微颤,扶着床柱便起了身,褐色的眼眸微抬,打量过四周后,将口中含着的药吐在了花盆之中。 与那店小二攀谈几句后,似是因为他说的话里句句不离惨字,到也让人相信了他口中的身世。 一个家人患重病,身无半分银两,投靠江南的亲友,却迷路不知去处的少年。 在别人眼中,这种可怜人哪怕在世界上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更别说引起什么风波。白沐臣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句句将自己形容的可怜又好骗。 趁着店小二去招呼刚进茶馆的客人,白沐臣将杯中的茶水倒入了地面上的毛毯里,等那店小二再回头来看他,他便称自己头有些晕,想借宿一晚。 店小二没有一开始便下手,大约一个时辰后才偷溜进了他的房间。 似是因为没从他的身上找出一个铜板,店小二对他的身份是愈发坚信不疑,唤来了那手臂上缠着纱布的人便将他扛进了地道。 黝黑的密道里只有一些火把勉强维持着光亮,听着四周隐隐约约传来的水流声,白沐臣倒是有些惊讶。 原来那条河流没有干涸,只是水位下移变成了地下水。且从那几人交谈之中可得知茶馆、男怜馆与山上的窝点三处可用地道相通。 难怪查不出行踪。 谁又能料到,偌大的水乡地底下还藏着一个密道。 第128章 她的面首 枫妄卿与墨竹萧下了马车,两人刚走到男怜馆的门前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怎么?”枫妄卿挑了挑眉,“早听闻此馆为江南最火红的馆,本小姐慕名而来,你们却将人拦在门外,这便是你们馆的待客之道?” “有钱不赚,真是可笑。” 语落,她高傲的一仰头,好似看不起任何人。见那几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的不再敢动枫妄卿,墨竹萧默默感慨着她的演技,不禁佩服的看了一眼她。 那高傲自大的大小姐还在叉腰瞪着眼,一副不让人进去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几人犹豫一番还是给她让了一条道,墨竹萧见状抿了抿唇,抬腿就准备跟上枫妄卿。哪知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拦在了原地。 “男怜馆不对男客开放,请公子见谅。” 枫妄卿闻言一愣,即便坏笑着冲墨竹萧抛了个媚眼。她缓步上前,抬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襟,向自己用力一带,“这是本小姐府上的男宠,别看长得好看,上了榻是呆板又无趣,如同死鱼。” 语落,另一只手还调戏一般摸了摸他的腰,摸完后又抬手轻轻扫过他脸前的面帘。 墨竹萧先是脸一红,即便脸色又黑了下来。因为被她拽着衣襟,他只能俯着身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真是对不住小姐。” 枫妄卿不与他对视,只是淡淡暼了那几人一眼:“本小姐要他和那些个小倌好好学学,怎么讨本小姐的欢心。” “听明白了?” 那几人头一回见这样的操作,实在是傻眼了,脑内反应半天才干巴巴的回答了她。 这也不知道是哪家有钱的大小姐... 玩实在是的花! “那...两位请进。” 枫妄卿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拽着墨竹萧衣襟的手指又紧了紧,直接将他给拖进了馆中,而墨竹萧也很是配合的挣扎了两下,瞧上去活脱脱一个被调戏的良家少男。 枫妄卿前脚刚踏过花厅的门槛,下一秒就被墨竹萧紧紧搂入了怀中,他唇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搂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呆板又无趣...如同死鱼?” “陛下没试过怎么知道?” 身边经过的人见这场面也不觉得奇怪,看了两人一眼便继续和身边的小倌调笑嬉闹。 枫妄卿干笑两声,眼神飘忽不定,“这不是眼下情况紧急吗,墨太尉怎么会是死鱼呢,哈哈哈。” 墨竹萧将人抵在墙上,微微俯身凑了上去,见两人的嘴唇间隔了面纱和面帘,他低声一笑,抬手在她的面纱之上,用指尖轻轻描绘着她的唇形。 “呀,好生漂亮的小倌,你叫什么名字?”一位同样带着面纱的妇女走了过来,在瞧见墨竹萧的脸后,她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贪婪之色,“跟我走,定比这小姑娘能令你舒服。” 墨竹萧挑了挑眉,下意识便看向了怀中的枫妄卿,而她嘴一撅,满脸都是哀怨。 “这是本小姐养的面首!不是小倌!” 第129章 情意正浓 “原来是面首。”那妇女不以为然的掩唇一笑,即便想将手中的手帕塞给了墨竹萧,“难怪养的细皮嫩肉的,我可以出更高的价钱,这位妹妹不如将他卖给我?” 墨竹萧不动声色的躲过了那只手,皮笑肉不笑的朝后退了一步。 他挑了挑眉,轻轻牵过枫妄卿的手,在她白嫩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我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枫妄卿被他那若即若离的吻给亲的起了个激灵,她抿了抿唇,强压住心底的悸动,从他的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瞧,本小姐倒是愿意卖,人愿不愿意跟你走可不归本小姐管。” 枫妄卿个子没过墨竹萧的肩,站在他的身前显得格外娇小。她嘴里轻哼一声,微微仰头便将后脑勺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而墨竹萧很是纵容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另一只手又偷偷的牵住了她的手。 两目对望,十指相扣,情意正浓。 见两人好似感情深厚,那妇女恨恨的咬了咬手帕,牵过一旁端着酒杯的小倌就朝花厅内走去。 见人走了,枫妄卿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消失不见。她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扫了一眼墨竹萧,话语间满是冷漠,“瞧见角落那人了么。” 墨竹萧已经习惯了她忽变的态度,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还是望向了角落里面带紫纱的女子。 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女子的眉眼,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六公主?” 墨竹萧一顿,立马改了口:“慕思雨。” “不错。”枫妄卿眯了眯眼,“她贬为庶民倒也过得不错,还有银子来这男怜馆潇洒。” 她的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了女人的一声惊呼。众人循声而望,从楼上缓缓下降一道用藤蔓编织缠绕而成的花椅,最后在半空中停下,在看到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时,花厅内呼声如潮。来寻欢作乐的女子熙熙攘攘向台上涌去纷纷,仰着脑袋抬手去够沈卿渊垂下的衣尾。 沈卿渊淡淡瞧着自己引起的骚动,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琵琶声渐起,细细碎碎的乐声逐渐变大,如同剑气碰撞。他手腕一侧,减轻了手下的力道,乐声又变为了婉转的曲调。那琵琶声一小,台下的女子便都默契的安静了下来,欣赏着美人与美曲。 微翘的尾音撩拨着人的心弦,枫妄卿看着身旁沉默不语望着自己的墨竹萧,不禁轻笑一声:“爱卿觉得此曲如何?” 墨竹萧笑不出来,垂眸瞧着眼前眉眼带笑的少女,“陛下到底问的是曲...还是人?” 枫妄卿没有回答他,只是又将目光移到了那怀抱琵琶的男子身上。 一曲完毕,那花椅又缓缓向上,此时一阵白烟袭来,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是味道并不刺鼻,还隐约带着些香风。 当白烟散去时,台上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白皙的脸染着绯红,那绝色的容颜与他微微泛红的眼尾看的台下的女子们血脉喷张。 他似是因身体无力,两只手勉强撑起身子,一脸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其他小倌皆是身披纱衣,只有他一人穿的严严实实,相比之下反而是吊足了台下女子的胃口。 原是在看戏的枫妄卿在看清那人的脸时瞬间就慌了神,她目光一颤,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第130章 馆中拍卖 墨竹萧也是惊的差点将刚端到手中的茶杯给扔出去,他不可置信的抬手揉了揉眼睛,在确定那人就是白沐臣时,有些担忧的望向了枫妄卿。 “先不要轻举妄动。” 枫妄卿抿了抿唇,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在杯底摩挲片刻后,将杯底的纸条取了出来。 枫妄卿抬眼打量着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便躲在墨竹萧的身后将纸条轻轻打开。在看完里面的字后,她松了一口气,又抬头望向了墨竹萧。 “杏娴带着人手隐匿在他们的窝点周围,待朕将他救出,就派人火烧男怜馆,他们看见火光便会开始行动。” “如此。” 墨竹萧见她神情正常,不禁松了口气。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白沐臣。 这小子看着温和,但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墨竹萧就担心枫妄卿心底牵挂他,从而影响了心情。 “这是今日馆内的开场拍卖,各位小姐若是没带够钱财,也可先将人拍卖下来,明日再带回府。” 听完一旁小倌简单明了的解释,台下的女子们更加兴奋了。枫妄卿垂了垂眸,即便望向了角落中的慕思雨。 不出她所料,慕思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男人。 曾经先帝还在位时,慕思雨是湘尤霜所出的六公主,自然也是他的掌上明珠。 而六公主喜欢丞相府嫡长子,那是皇宫人尽皆知的事儿。先帝也曾想赐婚两人,却被白老丞相亲言拒婚。 但慕思雨并没有放弃,总是背着湘尤霜偷偷溜去丞相府找白沐臣。慕思雨公主的身份和他自身的教养,令白沐臣于她一直礼貌相待,两人的关系虽不温不火,倒是也算青梅竹马。 可慕思雨行为乖张,将丞相府内一个暗恋白沐臣的侍女给掌掴至死,两人之间便有了隔阂。 慕思雨认为区区一个下人的命,怎么能比得上她身为公主的感情。对于他冷漠的态度,她并不理解,反而更加肆意妄为,扬言这玄安若是有人肖想白沐臣,便是与她六公主不对付。 白沐臣再也容忍不了她这样的行为,对这位公主敬而远之,避而不见。 这位六公主是一直惦记着温润如玉的白公子,哪怕后来慕思雨被逐出宫,也总是拿着湘尤霜补贴的银两去打听他的消息。就连在私府内养的面首,也多多少少都与白沐臣有些相似。 眼下瞧见一个容貌如此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人在台上,慕思雨又怎能按捺的住激动的心。 “诸位小姐,可以开始拍卖了。” “我出五百两银子。” “七百两!” “一千两!”“一千二百两!” 台上的白沐臣被喊叫声惊的身子一颤,那双褐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迷茫的情绪。 他似是不想再看见这些女子一眼,长睫微垂,眸底情绪被掩盖住。粉嫩的薄唇微抿,一双修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紧撺着衣角。 慕思雨简直望眼欲穿,恨不得用目光将台上的白沐臣望出一个洞来。 听着耳边声音越来越小的喊价声,枫妄卿冷哼一声,即便举起了手中的木牌。 “六百两。” 身旁的人听见了枫妄卿口中说出的数字,纷纷笑出了声,满脸嘲讽的望着她。 “这是哪来的傻子还在报六百两。”“真是穷酸啊。”“那小公子还是跟本小姐回府吧,本小姐六百两还是有的。” 花厅内顿时嘲笑声四起,枫妄卿默了默,不以为然的看向了慕思雨。 “ 都别争了,本公...本小姐出三千两!”慕思雨也是不屑的扫了枫妄卿一眼,她将手中的木牌扔到了白沐臣的脚边,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她们加不起了,跟本小姐走吧,本小姐不会亏待于你~” 眼看着慕思雨就要走上台,枫妄卿挑了挑眉,直接抬手将木牌摔到了她的脸上,“你何时出价比我高了?” 她一顿,淡淡扫了呆愣的众人一眼,唇角微勾起一抹笑。 “我出的,是六百两黄金。” 第131章 引火烧馆 语落,男怜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慕思雨的脸上的表情丰富,一会儿绿一会儿白又一会儿黑的。 “六百两黄金?” 慕思雨满脸不可置信,她没忍住又上下仔细打量了枫妄卿一眼,“六千两银子?买个面首?” 枫妄卿不搭理她,直接抬步一跃,便稳稳落在了台上。白沐臣眼尾泛红,视线开始逐渐模糊,身子也愈发觉得燥热。 感受到被一双微凉的手扶起,他闷哼一声,下意识便想挣脱开她。枫妄卿也不恼,只是安抚的抬手揉揉他的头,轻声开口:“别怕,是朕。” 听见她温柔的声音,白沐臣眸光一颤,抬眼去看她,“陛下......” “我来了。” 她将人轻轻拥住,白沐臣虽比她高上许多,但此时身上没什么力气,迷迷糊糊的半压在她身上。 枫妄卿倒也不觉得重,偏偏白沐臣又怕给她压坏了,很是固执的要站直身子。 墨竹萧看着台上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眸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很是勉强的勾了勾唇,指甲却早已不知不觉间掐入掌心。 一直便是这样。 陛下的眼中又何曾有过他? 陛下又何时用过那般温柔的眼神看向过他? 罢了,他早该习惯的。 可偏偏每次陛下只是短暂的靠近了他一会,就会动摇他的心。 枫妄卿此时满眼都是白沐臣,哪里看的见角落中垂着眼的墨竹萧。她轻轻握住了白沐臣的手,想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刚向前一步,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小姐是哪位府上的千金,若是没带够银两,可明日再将人接走。” 枫妄卿淡淡扫了那小倌一眼,手扶上白沐臣的腰微微用力,她一跃,便带着白沐臣落到了墨竹萧的身边。 “放火。” 墨竹萧略一点头,正欲动手却又被她的话给打断。 “给他们留条路逃命。” 这些权贵手中多多少少有几条人命,男怜馆背后势力也是罪孽深重,但那些小倌多数也是常人百姓家被拐来的少年,他们已经撑着活到了现在,怎么也不该与这男怜馆陪葬在一起。 少年们一个个面容姣好,眉眼如画,眼底却满是麻木,没有半点光亮。枫妄卿看着那些白白净净的脸,眼底染上几分怜惜。 再如何家世贫寒,再如何胸无点墨,有这么一张脸,虽不说能得一知心贵女与其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也绝对能在有钱人家的小姐府上做个得宠的面首,不愁吃穿,衣食无忧。 而不是沦落在这男怜馆成为谁都可以染指的玩物。 但愿他们逃离这是非之地,日后能好好生活。 墨竹萧刚将衣袖中一早准备好的引火粉撒在地上,那递来茶杯传递信息的女子便将火把扔在了地上,因地面铺着红色的绒毯,顿时便燃起了火势。 台下的小倌有些迷茫的互相看了一眼,即便推开身边对自己上下其手的女子,抬腿朝外跑。 而此时明明门窗紧闭,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阵风,将火势愈吹愈大,那些风团团围住了枫妄卿,将人护在其中,愣是没让人被半点浓烟挨到。 直到跑出男怜馆,墨竹萧与其他人已然是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枫妄卿一张脸仍旧干净如初,面色也只是红润了几分,连衣角都没沾到半点灰尘。 第132章 因果报应 枫妄卿牵着白沐臣的手,看着眼前逐渐逼近的众人,她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即便淡淡移开了目光。 “人带走了,六百两黄金。”为首的人一顿,语气之间带了些愤怒,“烧了我们的馆,你就拿命还吧!” 墨竹萧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枫妄卿的身前。他将她护在身后,眼底满是漠然,“陛下亲颁律法严禁贩卖人口,这男怜馆本就该烧。” “这里是江南!哪来的什么陛下!” 墨竹萧不屑的轻哼一声,“对陛下不敬,就算烧死你们也是死不足惜。” 他的这番话显然激怒了眼前这些人,眼看着他们就要对墨竹萧动手,枫妄卿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又将手中的白沐臣扶到身侧。 她扫了墨竹萧一眼,有些不满,“挡在朕身前做什么,朕的暗卫又不会护着你。” 话音刚落,几名身穿黑袍的男子便悄然落在了她的身边。 墨竹萧一怔,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 是啊,她可是枫妄卿。 她又怎么会需要他的保护。 看着枫妄卿身边突然出现的暗卫,为首的男人一惊,藏好情绪后凶神恶煞的喊道:“少吓唬人了!就这几个人!都得给咱们馆陪葬!”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妖风这么邪,让那火苗刚燃起来就直接蔓延了整个花厅,待他们反应过来,眼前只看得见浓烟,只能跟在那女子身后逃出馆。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扫了一眼身后的侍从,“拿下!”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天,那道温和的风团仍然围绕在她的身边,似是发觉有人要对她不利,那软绵绵的风团就像炸毛一般,瞬间扩大了屏障。 她抿了抿唇,只感觉无数道风刃从她身边擦过,再抬眼看向那些人,他们已经被放倒在地,身体不断抽搐,动弹不得。 在将那些人解决后,张牙舞爪的飓风又变回软绵绵的一小团风,乖顺的围在了枫妄卿的身边。 她轻笑一声,用指尖点了点那团风,眼底情绪柔的不像话,“舒鹤。” 那小团风兴高采烈的晃了晃,亲昵的擦了擦她的脸,即便消散在空中。 这时杏娴已经赶来,护卫将地上躺着的人尽数押住,动作干练,丝毫不拖泥带水。 先前为首的男人仍在挣扎,他试图推开那些护卫,却被枫妄卿一脚踹翻在地。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放火烧馆?!” 枫妄卿懒得搭理他们,垂眼欣赏着掌中牵着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坏心眼的用力捏了捏。眼看着白沐臣的脸又红了几分,她挑了挑眉,又牵过了他的另一只手。 墨竹萧眼底郁色几乎快要溢出来,他不满的上前一步站定在两人之间,几乎是用抢的,将枫妄卿的一只手给牵到自己手中。 枫妄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干嘛?” 墨竹萧脸不红心不跳,淡淡的开了口:“臣手冷。” 语落,还牵着她的手在白沐臣眼前晃了晃。 枫妄卿被他幼稚的举动给逗笑了,正欲开口取笑墨竹萧,地上被押着的几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要去京城告你们!让皇上为我们这些被你们欺压的百姓做主!!” 枫妄卿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你们拿什么告?” “是强抢民男、拐卖人口?对百姓动用私刑?还是打着官府的名号擅收赋税?” “你们做的每件事,都够你们死十次。” 见他们还想反驳,枫妄卿松开了白沐臣和墨竹萧的手,上前又是一脚。 “你们哪怕是死,也是你们罪因在前,自食恶果。” 第133章 身报君恩 被救出来的少年们此时正围坐在客栈之中,他们或面带感激或面带好奇的望着正在喝茶的墨竹萧,最后把人盯的后背发凉,咬着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这才纷纷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墨竹萧实在憋不住了,无奈的挑了挑眉,“还是你们想问些什么?” 那些人相互对视一眼,半晌,角落中的一个少年才缓缓开了口。 “这位公子,你们是女皇陛下派来的吗?” 墨竹萧不以为然的抿了抿唇,思量片刻后略一点头,“是。” 年纪小一点的少年纷纷欣喜的站起了身,而看起来成熟些的男子们则是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紧接着又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来。 墨竹萧心底突然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警惕的看着站起身的少年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了口:“陛下的后宫可不缺男人了。” 似是发觉自己意图过于明显,他话锋一转,语气又温和了起来:“宫里不比江南,环境压抑规矩又多,陛下又忙的很,平日很少会去后宫,你们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 他一副惋惜的模样,皱着眉语重心长的叮嘱那些少年。 “你们还年轻,可以去书院读书考取功名,在朝堂大展身手,可以将家族发扬光大,为玄安做出贡献,而不是将大好时间荒废在深宫之中。” 他絮絮叨叨的劝着,抬眼仔细一看,才发现没有一人将他的话听进耳,少年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他们眼中的女帝,那些爱慕的话语听的墨竹萧心里咯噔一声,差点直接掀桌而起。 “听说女皇陛下生的很好看。” “陛下救了我们,我们自然要以身报恩。” “要是能入宫,岂不是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何止是不愁吃穿了啊,咱们是直接成了那枝头上的凤凰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墨竹萧面上染上几分郁色,他冷哼一声,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陛下只是来救你们的,不是来接你们去京城的,诸位还是好好想想日后如何过日子吧,少打陛下的歪心思,你们与陛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或许是年轻气盛,那些少年眼里满满都是野心,并不将墨竹萧的话放在心上。 “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公子说的可不算。” 角落中的沈卿渊勾了勾唇,一双金色的眼眸微眯,“这位公子是爱慕陛下,才不想让我们入宫的吧?” 看着一脸挑衅的沈卿渊,墨竹萧挑了挑眉,眸底闪过一丝探究。 明明这人看上去容貌比周围的人精致太多,他却一直没有注意到此人。 当真是奇怪的很。 “是又如何。”墨竹萧皮笑肉不笑的与他对视着,眸底没有一丝情绪,“我身为陛下的心腹,自然要为陛下杜绝祸患,将别有用心之人,统统杀掉。” 刚刚还在讨论如何入宫做妃的少年们听见这话皆是打了个寒颤,他们默默朝角落里缩了缩,生怕墨竹萧第一个盯上自己。 沈卿渊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正欲开口,抬眼却见枫妄卿只身进了客栈。 他唇角笑意更深,下一秒面上笑容便消失了。 沈卿渊起身向前一步,“砰”的就跪在了墨竹萧面前。 他低着脑袋颤抖着身子,战战兢兢的模样好似无比畏惧墨竹萧。 “这位公子,我们身为百姓,皆对陛下心存感激。” 他一顿,语气都带了几分委屈。 “我们只想着能报陛下救命之恩,绝不是公子所说那般心思肮脏,对陛下藏不轨之心。” 第134章 请求进宫 枫妄卿把白沐臣安置在隔壁的房间中,给人又是擦身子又是喂水,整整忙了半个时辰。她守着白沐臣直到看着他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本想着来看一眼这些被救出来的人,哪知道刚进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副场景。 墨竹萧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而他身前跪着的人正一脸惶恐的低着头。 “墨爱卿,发生了何事?” 如果是从前,她碰见这场面,定是会对墨竹萧发脾气。 如今与其这么久的相处,枫妄卿也算了解他了,知道他本性不坏。 应该是不坏的。 枫妄卿这么想着,看着一脸茫然回头望着自己的墨竹萧,很是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何事?” 墨竹萧面上的茫然转为了诧异,他站起了身,又垂眼扫了一眼地上的沈卿渊,话语之间也跟着带了些委屈:“陛下,臣不知,是他自己跪的。” 枫妄卿闻言挑了挑眉,即便迈开腿走到了墨竹萧的身侧。她牵住了他的手,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淡淡勾了勾唇,“朕知道了。” 墨竹萧受宠若惊的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她,“陛下...就这样?也不问些别的?” “你都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朕还有什么好问的。” 枫妄卿有些莫名其妙,眼看着他眼底的震惊又变为满满的感动,她嘴角一抽,不禁叹了口气。 这就感动了?? 她之前对他得有多么尖酸刻薄啊?? 墨竹萧仍旧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愣愣的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直到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才试探的回握住了她的手。 陛下没有罚他。 陛下是相信他的! 墨竹萧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亮,就那么痴痴的瞧着她。 枫妄卿只觉得又看见了他摇晃的尾巴,她有些无奈,捏了捏他的手,“好了,堂堂太尉,在这么多人面前撒娇,也不嫌丢人。” 墨竹萧才不觉得丢人,假装听不见她说的话,怎么也不肯移开目光。 枫妄卿也不是闲的,自然不可能一直与他对视。她垂眼看向地上的沈卿渊,语气还算温和:“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沈卿渊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抬头。”枫妄卿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了,“朕相信墨太尉不会有意为难你,若是有难处,朕可以帮你。” 墨竹萧闻言嘴角一翘,整个人瞧着就开心了许多。 陛下果真是相信他的。 “陛下仁慈。” 沈卿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抬眼望向面前的女帝。那双金色眼眸闪过一抹淡淡的红光,他眼波流转,声音轻了许多:“草民无家可归,不求能跟随在陛下身边,只求能进宫服侍陛下。” “草民不能为玄安做出什么贡献,唯独一张脸应当是生的算好看的。” “陛下救草民于水深火热,草民自然想回报陛下,还望陛下恩准。” 确实是好看的很。 枫妄卿眯了眯眼,并不回答他,只是侧过脸又看向身边的墨竹萧。 “你将他安顿好,朕再去瞧瞧白沐臣。” 墨竹萧这会也不吃醋了,他顺从的点了点头,“好。” 枫妄卿松开了他的手后深深看了一眼沈卿渊,而那人只是跪在原处对她微微勾了勾唇,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第135章 火上浇油 白沐臣虽将药吐了出来,却实在也不知道药性竟然如此之烈,入了口便好似坠入火海,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 哪怕意识模糊,他却还是强撑着带着枫妄卿众人找到了男怜馆底下的密道,这才没让茶馆中那几人逃之夭夭。 枫妄卿一心关注案件的进度,竟忘了白沐臣身有不适,直到人昏倒在自己面前,才忽的反应了过来。 若不是她,白沐臣也不会晕倒。 看着他因难受而微微皱起的眉毛,枫妄卿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连忙将盆中的帕子拿到手中,仔仔细细把水拧干了才将帕子轻轻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平日白皙的脸此刻红的不像话,枫妄卿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后她不禁也皱了皱眉,“怎么还是这么烫?不是已经吐出来了吗?这到底是什么邪药!” 白沐臣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额头上增加了一些重量,他长睫微颤,一双褐色的眼眸含着雾气,声音也有些嘶哑:“陛下...” 枫妄卿听见他的声音,心底愈发愧疚,“是朕的问题,都怪朕,你此刻便好好休息,不要起身了。” “不怪陛下。” 白沐臣这会意识清醒了许多,看着眼前少女慌张的模样,淡淡勾了勾唇,“都是微臣自己一时疏忽,陛下不必自责,微臣令陛下担心了。” “少安慰朕。”枫妄卿心疼他心疼的紧,看着他隐忍的模样,下意识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她的手撑在了他的脑袋两侧,看着那微张着的粉色唇瓣,她心间一动,低下脑袋又想吻他。 白沐臣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身子一僵,即便别扭的将脸侧了过去。 枫妄卿从没被白沐臣拒绝过,这会看着他别过脸,她也是没反应过来。 枫妄卿撇了撇嘴,话语间带着哀怨:“你看,你还是怪朕,你都不让朕亲近了。” 白沐臣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又哑了一些:“不管陛下做什么,微臣都不会怪陛下。” 他一顿,有些隐忍的咬了咬下唇,眼底雾气愈发明显。 似是回想到了刚刚那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指尖狠狠捏着床单,想将心底的燥意逼退。 枫妄卿反射弧再漫长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她懊恼的抬手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愚钝。 她在干嘛啊? 这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她实在有些担心,抬腿就又朝外走,在屏风后等候的墨竹萧见到她也是有些懵,下意识便朝里看了一眼。 当看见床榻上红着脸气息不稳的白沐臣,墨竹萧哪里还不明白,他有些无奈的垂眼看向一脸着急的枫妄卿,“姓白的都这样了,陛下打算去哪?” “找医馆。” 墨竹萧听见她这话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抬手戳了戳她脸颊上的软肉,不禁叹了口气,“臣也会医术。” 枫妄卿一愣,即便两手合掌一拍,“你说的对,那你去看看他。” 墨竹萧也没推脱,他略一点头,抬腿便走到了塌边。 “额,白公子。” “墨太尉。” “......” 两人对视之间,气氛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枫妄卿见墨竹萧站在原地不动,皱了皱眉,“看出点什么没?” 墨竹萧嘴张了张,却半个字也没从嘴里吐出来。枫妄卿等的有些急眼了,走到了他的身侧,“到底怎么样?” 白沐臣说他没将那汤药喝下去,枫妄卿却是怕男怜馆的人在那药中还下了毒。 倘若是毒,只要进了口,定会对人造成影响。 “这...” 墨竹萧当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扯了扯唇角,暗暗瞪了白沐臣一眼。 他总不能和枫妄卿说,只要你和他欢好一场,白沐臣便什么事也没了吧。 这话真是让他把牙咬碎也说不出口。 这药怎么就没让他喝了? 想到这,墨竹萧气急败坏的又瞪了白沐臣一眼。 第136章 寻求光亮 “陛下,微臣无碍,便不用劳烦墨太尉了。” 白沐臣长睫微垂,他也不看墨竹萧一眼,那双褐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枫妄卿。 看了她半晌,白沐臣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歉意的偏过目光看向了墨竹萧,“墨太尉,微臣有话要与陛下说。” 墨竹萧一哽,面上满是狐疑。 什么话还不能让他听见? 回头见枫妄卿瞪着自己,墨竹萧嘴里轻“啧”一声,很是不甘的抬腿朝外走去。 见墨竹萧走出了房间,白沐臣眼看着就虚弱了许多,枫妄卿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端了杯水凑了上去。 白沐臣并不渴,但抬眼瞧见她担忧的神色和那固执的手,轻笑一声,接过她递来的水微微抿了一口。 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木盒,然后轻轻放在了枫妄卿的手里。 “这是什么?” 枫妄卿有些懵,垂眼打量着手中的木盒,她探究的眯了眯眼,又抬手掂量了几下。 听见清脆的玉器碰撞声后,她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了白沐臣。 “陛下不妨打开看看。” 白沐臣温柔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底笑意愈深。 她按下那银色的暗扣,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白玉簪子,雪亮剔透,正静静躺在木盒之中。 “给朕的?” 白沐臣笑而不答,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将玉簪从盒子中拿出。一条流苏垂下,跟随他的动作在空中摇晃着,与白玉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 他微粉的指尖捏着簪身,玉色隐隐约约泛着奶白色。在烛火照耀之下透着一点淡光,柔和的撒在他的手腕之上。 看着白沐臣仍旧染着绯红的脸颊,枫妄卿的手情不自禁的就探了上去。 白沐臣也不反抗她,任由她的手在他的脸上胡乱摸着。而在枫妄卿想凑近他时,白沐臣手腕微抬,轻轻将玉簪插入她的发间。 枫妄卿平日里很少带饰品,她虽生了一张娇艳的容颜,却向来打扮素净。日子久了,旁人瞧她着就瞧不出娇俏的感觉了。 毕竟枫妄卿身穿龙袍朝龙椅上一坐,两眼一瞪让人看了就想跪,又何来的娇? 旁人说女帝凉薄无情,可白沐臣不那么认为。 那日她大婚一身华服,妆容昳丽却又不失威严,发间的饰物将她的容貌衬的明艳动人,她就那么站在高堂之上,让人如何也移不开眼。 她口中埋怨饰品繁重,眼底的欢喜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或许是喜欢的,但她从不开口。 她在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呆着,渐渐忘却了从前的自己。 从前的慕卿卿瞧见那些身穿花裙的公主,心底又怎会不生羡慕之意。 后来习惯了,她便觉得自己不需要了,哪怕如今她什么都有了,她却不会再多看一眼。 白沐臣儿时不曾注意到这角落中苟活着的小公主,深宫那一道高墙将两人隔开,让他错过了她好多好多年。 如今他能撑起一片天,她却不会畏畏缩缩的去寻求光亮了。 她便是自己的光。 那般冷静、淡然自若的女帝确实令人心生爱慕,可白沐臣却只想把手伸向黑暗中蜷缩在一小团的慕卿卿。 他也想成为她的光。 第137章 是块木头 枫妄卿看着眼前的白沐臣,只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情动之间,她再次微微俯身吻上了他的唇,不同于之前的调戏,此时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温柔。 白沐臣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下一秒就被枫妄卿扑倒在塌上。 流苏与白玉碰撞,摇曳在她垂下的发丝边,一同摇进了他的心底。 床板因她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白沐臣刚缓过来的药劲在她的撩拨之下又肆意叫嚣起来,浴火好似要吞噬了他,白沐臣努力保持着那残存的一丝理智,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到那双小手在胡乱的扒着他的衣裳。 “陛下...不可...” 白沐臣轻喘着按住她愈发放肆的手,动作很轻,甚至舍不得用一点力。枫妄卿权当他欲擒故纵,抽出自己的手就探进了他的衣裳内。 白沐臣身体滚烫,令她指尖动作一顿,瞬间就起了坏心思。 “爱卿分明是想要朕的,不是吗?” 还不等他回答,枫妄卿就坏笑着贴近了他的耳侧,“爱卿的身体可比这张嘴诚实多了。” 语落,她都被自己流氓又混账的话给吓了一跳。 与祁舒鹤和夏锦晟在一起时,她总是被动的那一个。怎么一到白沐臣这,她就显的这么不正经? 白沐臣对她太温柔了,平日里百依百顺的,到了塌上也是无比怜惜她。 亲吻都是万分克制,小心又谨慎。 枫妄卿实在觉得他忍的难受了,便主动将身子贴了上去。 哪知道这木头只敢搂着她的腰身被她亲,不敢做其他事。 “白沐臣!” 枫妄卿气笑了,气急败坏的在他粉嫩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白沐臣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也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陛下?是微臣令陛下不适了吗?”他一顿,松开搂着她腰的手就往后退了退,一双褐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你真是个木头。” 她哪有这么娇弱啊?? 枫妄卿在心里吐槽着,手一挥就开始生闷气。 白沐臣见她一脸哀怨的望着自己,强忍着心底愈演愈烈的燥意,牵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柔声哄道:“陛下喜欢摸微臣的脸便摸,只要陛下不生气,微臣做什么都愿意。” 他略显笨拙的动作让她的气直接消了大半,当抬眼看见那张绝世的容颜时,枫妄卿是一点气也没了。 枫妄卿只恨他是块木头。 “陛下还生气吗?” 白沐臣温润的嗓音微哑,指尖还试探的蹭了蹭她的手。 枫妄卿只感觉他喘息声愈发重,他虽身子滚烫,脸也红的不像话,可一举一动之间依旧温柔的不像话。 “你不难受吗?”枫妄卿很不客气的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直到在那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红痕才撒开手。 白沐臣不生气,只是无奈的勾了勾唇,“难受,但陛下无比尊贵,微臣怎敢染指陛下。” 枫妄卿闻言一愣,不禁有些心虚。 可是她想染指他。 他太乖了,乖的让枫妄卿光是看着就心痒。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中了这药。 第138章 偷听墙角 耳畔暧昧的喘息声连绵不断,墨竹萧就这么呆坐在门口,一双桃花眼黯淡无光,瞧不出半点情绪。 沈卿渊听见了这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淡淡勾了勾唇,负手走到了墨竹萧面前。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垂眼看着墨竹萧,颇有几分看笑话的架势。 墨竹萧扫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要准备走。而沈卿渊却好似故意的,直愣愣的站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沈卿渊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并不打算给他让路。 两人目光对峙之间好似有火光相擦,偏偏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以至于枫妄卿推开门刚迈出一步路,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 她有些莫名其妙,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夜深了,你们还不休息傻站在这干嘛?” 墨竹萧看见她后目光一亮,面上的怒意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下意识便朝她靠近了一步,一双桃花眼满是委屈,“陛下,他不让臣走。” 枫妄卿有些意外,不禁偏过目光看向了沈卿渊。哪知他同样也是一脸无辜,好像什么也不知情。 “到底怎么了?” 枫妄卿狐疑的扫了两人一眼,瞧着两人皆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她心中暗叹一声,抿了抿唇后牵过墨竹萧的手,“你说他不让你走?” 见他点头,枫妄卿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她有些没了耐心,眉毛一皱,抬眸盯着沈卿渊就开了口:“你为什么不让他走?” 沈卿渊小心翼翼的瞧了墨竹萧一眼,即便立刻后退了一步,金色的眼眸之中满是惶恐,“草民瞧见陛下屋子门前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偷听,草民有些担心便赶来了,哪知是这位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心虚还是怎样,瞧见草民来了便要走,草民便擅自做主将人拦下了。” 他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说的话还偏偏令人找不出漏洞。 墨竹萧正欲开口辩解,垂眼却看见枫妄卿一脸好奇的瞧着自己。 她轻轻掐了掐他的手,眯着眼勾了勾唇角,“爱卿在门口偷听?” 墨竹萧一哽,突然说不出话了。 枫妄卿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身子又凑近了他一些,“朕怎么不知爱卿还有偷听墙角的爱好啊...” 语落,还踮起脚在他的耳边吹着热气,语气之间也满是调笑。 眼看着两人越贴越近,沈卿渊淡淡移开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墨竹萧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欲哭无泪的撇了撇嘴角,看都不敢看她,干脆说了实话,“陛下与姓白的动静太大了,臣听见了就迈不动腿了。” 倒也不是迈不动腿。 他简直是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把两人分开才好。 枫妄卿听见他的话后明显一愣,“什么动静?” 墨竹萧也没想到这事她还要来反问他,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说话也是酸溜溜的,“是因为陛下行事过于认真,所以才没听见吗?” 行事? 枫妄卿仍旧一脸茫然,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吟才反应了过来。她无奈的抬手戳了戳他的脸,又偏过手指向了隔壁的厢房,“你听见的就是这个动静?” 第139章 轮不到你 那女子的呻吟愈发娇媚,饶是枫妄卿听了都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尖。而墨竹萧咬着唇,捂着耳朵生怕再听见一点动静。 枫妄卿难得见他脸红,眼底笑意愈深,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墨竹萧,伸手牵过他的手,微微用力就将他的手从耳边带了下来。 “在墨太尉眼中,朕便是那般禽兽之人?” 露骨的喘息声又传进耳内,墨竹萧垂眼看着身前一脸坏笑的少女,下意识就将人给拥进了怀中,枫妄卿察觉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僵硬的身体,不禁有些诧异。 一向喜欢调戏她的墨竹萧还有这么一面呢? “伤风败俗的不听也罢。”枫妄卿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人连耳朵都是红的。她唇角一勾,松开手后指尖向下滑,直到落到他的胸口,她便拉着他胸前的衣襟向下一拽。 瞧着人已经被迫俯下身了,枫妄卿踮起脚在他滚烫的耳尖上落下了一吻。 墨竹萧不可置信的眼神让她的动作愈发肆意,似是一旁沈卿渊的目光过于炙热,墨竹萧的脸又红了几分,但还是下意识朝他挑衅的挑了挑眉。 “臣听陛下的。” 墨竹萧很快便适应了她突如其来的亲热,大掌轻车熟路的就向下搂上了她的腰。他按住了那双肆意妄为的手,低头就要吻她。 枫妄卿最喜欢和他作对,这会根本不可能会将主动权拱手让人。她偏过脑袋躲过了他的吻,满脸都是得意。 朕亲你可以,你亲朕...不行! “朕还没跟你算账呢。” 墨竹萧有些不解,“算账?” 枫妄卿略一点头,抬手就要将人推开,“你听朕墙角,该罚。” 墨竹萧闻言移开目光就瞪了沈卿渊一眼,可这不瞪倒还好,一瞪就把沈卿渊给招惹来了。他三步作两步走到了枫妄卿的身侧,伸手将人给抢到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手虚扶在她的腰边,看着动作暧昧,却实际没碰到人。 而在墨竹萧的眼中,就是沈卿渊正搂着枫妄卿,还死活不撒手。 枫妄卿莫名其妙的被人拉走自然是有些生气,她不满的蹙了蹙眉,抬眼瞧见那勾人的脸又顿时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枫妄卿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墨竹萧,见他黑着一张脸瞪着沈卿渊,便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的手在那细嫩的脸颊上轻抚着,唇角勾的笑都带上了几分暧昧。她笑着看着沈卿渊,语气轻佻不已,“既然是要与朕入宫的,那朕今夜便翻你的牌子如何?” 沈卿渊一愣,还没来得及张嘴回答就被墨竹萧上前一步给推到了一边,他自知枫妄卿是借他戏弄于墨竹萧,抿了抿唇,也很是配合她。 他淡淡扫了一眼墨竹萧,皱着眉毛似乎很是困惑,“公子这是做什么?陛下都发话了今夜要草民服侍,公子这般岂不是有违圣意?” “什么圣意,臣不知。” 墨竹萧快被枫妄卿气疯了,他也知道她是故意逗弄他,可一看见沈卿渊靠近枫妄卿,他就急得不行。一双桃花眼冷冷的打量着沈卿渊,眼底满是不屑,“要给陛下侍寝也得是后宫里的侍君,就算是后宫里的人都死光了,也还有臣服侍陛下,再如何都轮不到你。” 语落,他咬着牙握住枫妄卿的手腕就将人给拽离了沈卿渊的视线里。 第140章 后知后觉 墨竹萧心里一阵憋屈,将人拽进了自己的厢房内就贴了上去,他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在了枫妄卿的颈窝间,“陛下当真是多情的很。” 顿了顿,他搂紧了她的腰,语气间满是委屈:“才瞧几眼便起了色心让人侍寝?陛下可知他底细?” 枫妄卿见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抬手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眼底笑意都快要溢出来,“墨爱卿这是担心朕,还是吃醋?” 那双撩人的桃花眼微眯,墨竹萧握住她的手腕,上前一步便将人给抵在了墙上。 “陛下觉得呢?” 他俯身凑近了她的耳边,见她丝毫不上心的笑着,墨竹萧眉毛一挑就咬住了她的耳垂。 枫妄卿惊呼一声,腰间传来的一阵酥麻感令她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你是狗吗。”枫妄卿皮笑肉不笑的瞪着他,抬手掐了掐他的脸。 她再怎么用力墨竹萧也不还手,只是又微微加重了口中的力度,让人软塌塌的倒进了自己怀中。 枫妄卿只感觉自己被他连咬带舔的,身体都没有什么力气。 她不满的闷哼一声,想要将人推开。 墨竹萧见她抬手推自己,便后退一步,将人随手一捞给抱上了塌。 枫妄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扑在了床上,身下柔软的触感还有些不真实,她不可置信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很不客气的抬腿踹了他一脚。 “干嘛?你这是欺君罔上!小心朕砍了你的头!” 墨竹萧还是不还手,枫妄卿打他就笑眯眯的受着,直到枫妄卿打累了,他便贴心的给她揉了揉胳膊。 枫妄卿看不懂他的路数,用双手抵在了他的胸前,一脸警惕的生怕他再靠近。 “陛下,臣好高兴。” 她闻言蹙了蹙眉,被他的话整的一头雾水。 怎么还有人挨打了还乐呵呵的说自己高兴的? 墨竹萧看着身下的少女,只觉得分外满足。 现在只有他和陛下。 没有那宠冠后宫的祁贵臣,没有与她年少情深的夏将军,没有新婚不久的封太子,更没有她总分外怜惜的白沐臣,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侍君。 没有别人。 他仔仔细细的瞧着身下的人,用目光描绘着她动人的眉眼。 第一次见她时,他曾心怀偏见,总想着消消这小公主的锐气,他将辞官书递到她面前想令她难堪,哪知她不冷不热的就将他打发了,冷静的不像话。 除了容易脸红,和他一靠近她就后退。 想到这,墨竹萧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见她下意识想后退,他便轻笑了一声。 她好像也没变,却又处处与曾经不一样了。 他本属于文官,哪知家族打点出了差错,这些阴差阳错让他更加想逃离官场。 不过武将的口不遮掩他倒是跟着学到了许多,这让枫妄卿瞪了他好多眼。 他总用言语刺激她,或许本意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却在不知不觉间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时他还对此不以为意,他本就是暂时站在这太尉的位置之上,想着什么时候腻了便像自己父亲一样淡退官场不问世事便好了。 直到那天听见白沐臣说醉话。 他说,“陛下,微臣很想您。” 枫妄卿没听见,可是他听见了。 那时他只觉得这一字一句都刺耳的要命。 他将那酒水杯杯下肚,才发现脑子里全是那小公主,他恍恍惚惚的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他是喜欢他的,只是太后知后觉了。 从小他便比他人聪慧,功课从没出过差错,做出的决定也总被家人称赞,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开始的偏见让他不认同,甚至是讨厌她。 哪怕后来改观了,他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正视对她的感情。 于是他百般刁难她,想逃避自己的错误。 后来她接纳了别人,对别人敞开了心扉。 他又急又悔,因为是他自己推远了她,他的固执将她越推越远。 第141章 好久不见 白沐臣只身坐在浴桶之中,柔和的烛光斜照在他的身上,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平添了一丝暖色。 微重的喘息和身体的燥意令他迷茫的眯了眯那双褐色的眼眸,他口中长叹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最后一秒钟他从情欲里脱身而出,努力维持着那一丝残存的理智。 “陛下...” 白沐臣有些懊恼,他用力的咬着下唇,冰冷的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枫妄卿已经离开。 方才陛下将他扑倒了亲,气氛暧昧之间她神色撩人,令人动情不已,他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可他不敢染指她,就连此刻的肖想,都仿佛是一种罪孽,压的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白沐臣修长的手指轻点在着木桶的边缘,他顺着水滴的方向逐渐向下,口中粗喘着,眼尾都泛着令人怜惜的绯红。 厢房门口的动静令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即便有些诧异的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面上沾了许些灰尘,衣着凌乱略显狼狈的女子朝他摇摇晃晃奔来。 “果然...”那女子笑得一脸狰狞,她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着,眼底满是贪婪,“我果然没看错,世间不可能会再有这般相似的脸了。” “白沐臣,好久不见。” 慕思雨笑着,唇角勾起的笑意不带一丝温度。 白沐臣警觉的想朝后退,背却靠在了浴桶之上。他厌恶的皱了皱眉,伸手拿过衣裳便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强压住了从心底传来的不适感,似是看也不想看她一眼,话语间都是冷淡无比,“出去。” “出去?”慕思雨闻言摇了摇头,唇角笑意愈发肆意,“本公主想了你整整十年,在宫外找的面首也是个个都像你,白沐臣,你当真是薄情如此,对本公主一丝情意也没有吗?” “没有。”他将衣服整整齐齐的穿好,动作迅速却不显慌乱。白沐臣淡淡扫了她一眼,眸底没有一丝情绪,“你应知我心系何人,请自重。” “何人?” 她愣了愣,不知所措的望向了他。 “慕卿卿?” 眼看着他连神色温柔了许多,慕思雨似是看见了笑话一般,捂着嘴肆意笑了起来。 她笑着笑着又哭出了声,满脸不可置信,“她有什么好的?那般不知风情之人,既冷血又残暴,而你我从小相识,我竟比不过她?” 见她不再以公主自称,白沐臣抿了抿唇,语气又冷了几分,“我为何疏远于你,你是当真半点不知?” “够了!”慕思雨咬着牙吼出了声:“本公主不想知道!” 语落,她便开始脱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裙,边解腰带边上前。 “本公主知道你中药了。”慕思雨将外衣随手丢在一旁,面上满是得意,“白沐臣,你没有武功,你不反抗便能少受些罪。” “慕卿卿她现在坐上了皇位,后宫的男人数不胜数,并不差你一个。” “你若跟了本公主,本公主会为了你遣散后院的面首,与你共度余生。” 白沐臣没半点心思听她说废话,拿起边上的灯盏紧握在手中,他盯着慕思雨的脖子,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淡漠的模样看不到平日半点影子。 她若上前一步,他便杀了她。 第142章 朕杀了她 另一侧厢房之内,墨竹萧的手正抚在枫妄卿的后脑勺上,随着愈演愈烈的吻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她。 正当她的手刚探入他的衣裳,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接下来的动作。 枫妄卿不满的轻哼一声,被迫脱离了与他的长吻,墨竹萧只感觉她起身后榻上的温度骤降,连着他的心都凉了下来。 枫妄卿以为是白沐臣敲门才起了身,她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襟,组织好措辞后便去开了门。 她看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尤其一双眼睛格外动人,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一时却又没想起眼前的人是何人。 枫妄卿眼底闪过一抹探究,目光淡漠的上下打量着她。 “皇姐...啊陛下。”那女子身子一抖,似是被她的眼神给吓到了。 枫妄卿闻言一怔,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这女子下意识唤她皇姐。 慕路子嗣尚多,但刻名在玉碟之上的就只有七位皇嗣。 她身为先皇后之女,自然还是有个大公主的名号的。接着便是那失心成疯的二皇子慕默久,宫女所出的三皇子慕尚言,任桃棂所生的四公主慕妩妩。 五公主慕思雪,六公主慕思雨,皆是湘尤霜盛宠时期诞下的皇嗣,自然也都是慕路的掌中明珠。 慕路不仅宠爱湘尤霜,也非常信任她。 这也就是为什么上了玉碟的七个皇嗣,除了一直待在长春宫的枫妄卿和远嫁秘尔的慕妩妩,剩下五个都在她的殿中教养着。 想到这,枫妄卿眯了眯眼,又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子。 难怪会这么眼熟。 慕思雨的同胞姐姐,能不眼熟吗? 枫妄卿对她没什么印象倒也不奇怪,慕思雪虽和慕思雨长的有几分相似,性子却是温温软软的,与嚣张跋扈的慕思雨大相径庭。 每次慕思雨上门找麻烦时,她总是躲得远远地,总不想参与这些被慕思雨称为找乐子的事。 慕思雪不上门来找她,枫妄卿作为一个没资格参加宫宴的公主,自然是对她没什么印象。 她紧张兮兮的不敢开口,枫妄卿看着也是有些无奈,她先打破了这个僵局,“你找朕?”一顿,她有些狐疑的看向了墨竹萧,见他连忙摇头否认,便又看向了还在发抖的慕思雪,“你找朕什么事?” 慕思雪的头又低了一些,“回陛下的话,思雨不懂事冒犯了白公子,民女会教训她的。” 她声音又轻又细,听得枫妄卿都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 见枫妄卿皱着眉靠近了自己,慕思雪身子一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求您饶她一命。” “冒犯?”枫妄卿心里暗骂一声,抬手一拍额头。 她怎么就这么放心白沐臣,还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那? “朕杀了她!”她懊恼的咬了咬牙,也懒得搭理地上跪着的慕思雪,绕过她便急匆匆的朝前赶。 还坐在榻上的墨竹萧哀怨的看了慕思雪一眼,抿了抿唇后起身跟上了枫妄卿。 又是姓白的! 第143章 自生自灭 枫妄卿火急火燎的冲进了白沐臣的厢房之中,刚踏过门槛就瞧见了被押在地上的慕思雨,她一愣,下意识便开始寻找白沐臣的身影。 见白沐臣穿戴整齐的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枫妄卿松了一口气,连忙抬脚走向他。 “没事吧?”枫妄卿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眼底满是愧疚。 白沐臣淡淡一笑,“微臣无碍。” 方才他都准备动手了,哪知又有人闯了进来。回过神来发觉慕思雨已然被他的侍从押住,他便放下手中的灯盏,支退了旁人,认认真真的将衣裳给穿好了。 他可不想让陛下误会了他。 此刻墨竹萧也是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慕思雨,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来的慕思雪,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便是你给侍卫报信来阻止她的?”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慕思雪的身上。 “皇姐!”慕思雨有些恼怒,“你明知我喜欢白沐臣!为何要阻拦我!” “阿雨,你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不要再唤我皇姐。”慕思雪咬了咬下唇,她垂眸藏好了眼底的情绪,声音比先前大了许:“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你应当知道白公子不喜欢你,就不该在此时乘人之危。” “陛下仁慈宽厚,湘太妃娘娘为我们补贴银两家用时,陛下也从未制止,甚至派人保护我们,你不要再不知足。” 枫妄卿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又多看了她一眼。 她派人保护他们的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慕思雪能发现,这已经不止是细心了。 “阿雨,你养面首在院中姐姐不拦你,你答应姐姐,放弃白公子好吗?”慕思雪说着说着眼泪就要出来了,她大步向前跪在了慕思雨的身前,眼眸含泪的看向了枫妄卿,“还望陛下饶阿雨一命,民女日后会带着阿雨定居江南,再不踏步京城。” 枫妄卿蹙了蹙眉,并不看她,只是牵过白沐臣的手在手中捏了捏,“你应当知道朕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朕向来记仇的很,怎会轻饶了她。” 枫妄卿淡淡瞥了一眼慕思雨,起身走到了两人身前。眼看着慕思雨挣扎着便想扑向自己,枫妄卿冷着脸便一脚踩上了她的手。 “想碰朕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枫妄卿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慕思雨抽搐着挣扎了几秒,疼晕了过去。 “朕往后不会再过问你们生死,也不会再放任湘太妃给你们二人银子,你们便在这江南自生自灭。” 枫妄卿长袖一挥,示意守在门口的杏娴给她放行。见慕思雪拖着晕倒的慕思雨离开了她的视线,她又看向了白沐臣,“你当真没事?” 白沐臣无奈的抿了抿唇,“微臣无碍。” 枫妄卿还是不放心他,“慕思雨没对你做什么吧?” “陛下。”白沐臣叹了口气,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微臣心中有数,不会让别人碰到微臣。” 他的力度极轻,轻到几乎只是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枫妄卿瞧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便觉得心痒,嘴一撅就开始哼哼唧唧,“朕也不能碰吗。” “陛下不是别人。” 白沐臣轻笑一声,褐色的眼眸里满是柔意。枫妄卿看着他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抱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 墨竹萧看的直咬牙,几步冲向前去就站到了两人中间,桃花眼微眯,委屈的不行,“臣也要!” 第144章 喂迷魂散 湘尤霜侧卧在贵妃椅上,那双纤纤玉手轻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宫女在一旁说完话后,她手中的力道忽的加重了一些,将那颗葡萄捏出了汁水,然后丢在了跪在地上的少年跟前。 “慕卿卿那小贱人不许雨儿和雪儿回京城就罢了,现在还不让哀家给她们补贴银两?”湘尤霜眼里闪过一抹嫉恨,她咬着唇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慕默久,看了两秒后红唇一勾,拿起果盘内的那一串葡萄在手中把玩着。 “二皇子,到哀家跟前来。” 慕默久抿了抿唇,并不反抗她,却又不敢起身,只能跪着爬到了她的脚边。 湘尤霜轻笑一声,将那串葡萄捏着送到了他的唇边。慕默久眉头轻皱,长睫微颤着缓缓张开了嘴,“...姨母。” “乖孩子,你唤哀家什么?”湘尤霜淡淡的看着他,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了他白皙的脖颈。 手中的葡萄就这么落了地,湘尤霜见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脚便踩了上去。 眼前的女人虽是笑着的,眼神却没有一点温度。慕默久眼底的绝望几乎快要溢出来,心底挣扎两秒,快要窒息时,他的脸都从那病态的惨白变成了红色。 湘尤霜见人几乎都快要昏厥这才松开了手,她接过一旁宫女端来的汤水,也不管烫不烫,捏着慕默久的下巴就给人灌了下去。 那乌黑的药汁从他的唇角流下,慕默久却没有一丝力气去擦掉它了。 眼前景象变的模糊起来,他再睁开眼睛,眼前的女人眉眼顿时好似温柔了许多。慕默久重心不稳的就倒了下去,他双手用力将自己撑起,看着湘尤霜恍恍惚惚的就开了口,“母妃。” 湘尤霜得意的挑了挑眉,红唇微微扬起,“乖孩子。”她顿了顿,拿起方才掉在地上的葡萄送到了他的唇边。 而这次慕默久却没有再抵抗了,他的眼底黯淡无光,似是有些头昏,他揉了揉眉心张嘴吃了一颗嘴边的葡萄。 “只有乖孩子才会被母妃喜欢。”湘尤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看着少年仰着脑袋一口一口吃着她手中的葡萄,她眼底闪过一抹厌弃,即便随手将那串被踩的不堪入目的葡萄用力丢在了他的身上。 慕默久也没躲,只是将那双葡萄捧在掌心,如视珍宝般的垂眼细细看着。 “把二皇子带下去吧。” 湘尤霜玩也玩够了,见宫女扶着慕默久走出了宫殿,便又懒懒的躺到了贵妃椅上,“霜儿,去看看小七功课做的如何了。” “是。”霜儿看着那只剩药渣的药碗,口中轻叹一口气,犹豫一番后试探着开了口,“娘娘,三日后还要喂二皇子喝迷魂散吗?” 湘尤霜笑而不语,望着她的目光凉飕飕的。 霜儿后背一凉,连忙跪到了地上,“娘娘饶命,是奴婢多嘴了。” “霜儿,你听好了。”湘尤霜葱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点着椅侧,她笑得很是温柔,语气也软了几分,“二皇子是哀家的孩子,哀家做这些都是为了治二皇子的疯疾,哀家不想再将这些话说第二遍,你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湘尤霜闻言点了点头,即便柔声开了口,“退下罢,记得给七皇子带一盘他最爱吃的糕点,但也不能让他贪嘴而误了功课。” 第145章 七位皇嗣 霜儿端着一盘杏仁糕敲响了书房的门,里屋的宫女开了门后她便轻步走到了七皇子的身侧,见男孩强打着精神在看书,她叹了口气,将杏仁糕放到了桌上。 那年湘尤霜因诞下五公主和六公主伤了身子,之后迟迟都未怀上。 后来眼看着二皇子愈发受先帝器重,湘尤霜便开始着急了。各种补药各种方子下肚,最后肚子才有了动静。 说来也奇怪,在先帝后宫里,只有颇有姿色的宫女或与先帝在外风流一夜的青楼女子才生下了皇嗣。而那些身有名分的妃嫔却如何也怀不上,要不就是怀上没多久就小产了。 可那些不入流的女子生下的子嗣名字是不能刻入玉碟的,所以这么些年来,玄安也就只有七位皇嗣。 这也就是为什么六公主和七皇子的名字在玉碟之上明明挨在一起,两人的年纪却相差了整整六岁。 “七皇子,休息一下吧。” 慕思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他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杏仁糕,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霜儿姐姐,是母妃让你来的吗?” 见霜儿点了点头,他这才敢拿起一块杏仁糕放入嘴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也顾不上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抬头就开了口:“二哥又被关起来了吗?” 他眨了眨眼,稚嫩的脸上满是困惑。 从出生起他便没有见过他人口中的二皇子,旁人只道从前二皇子是能力最为出众的皇子,先帝很是器重他,明明前程大好,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好端端的却突然疯了。 慕思源对他很是好奇,可湘尤霜却从不让他去见这位哥哥,明明在一个宫殿里,他却从没听到过半点动静。 “霜儿姐姐,你带我去看看二哥唔!” 霜儿一脸惊恐的捂住了他的嘴,她连忙走到门口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她垂眼看着刚到她胸口的慕思源,不禁有些后怕,“七皇子你可不要折煞奴婢了,日后可不要再说出这种话了,尤其是在娘娘面前。” “您吃完点心便再休息一下吧,奴婢告退。” 语落,霜儿俯着身子退出了书房。 慕思源蹙着眉看着手里的杏仁糕,随手放置袖袋里,便起身朝窗外看去,见霜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两手一拍,抬腿偷偷跟了上去。 ...... 马车内,枫妄卿靠在白沐臣的肩膀上小息着,墨竹萧在一旁就这么干瞪着白沐臣。马车一颠簸,枫妄卿的脑袋又摇摇晃晃的倒在了他的肩上,他笑着冲白沐臣挑衅的挑了挑眉,一副骄傲的不得了的模样。 白沐臣不搭理他,就这么一直看着枫妄卿。 墨竹萧见挑衅不成功,他瘪了瘪嘴,将身子偏了一些,想让枫妄卿能靠的更舒服。 哪知刚将人搂进怀,马车又是一颠簸,眼看着枫妄卿的脑袋又要朝白沐臣肩膀上靠,墨竹萧心里暗骂一声,连忙抬手想要扶住她的身子。 这不扶倒还好,一扶反倒将人给推到了白沐臣的怀里。 白沐臣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即便顺手搂住了枫妄卿的腰,而她也没有反抗,闭着眼在他的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墨竹萧简直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了,看向白沐臣的眼神像是想生吞了他。 白沐臣见状勾了勾唇角,当着墨竹萧的面在枫妄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第146章 朕没伞了 江南的事枫妄卿忙了几日才将所有的事给安排妥善,不仅要给被火烧的男怜馆改造成商铺,还要填了那些地道防范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再加上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实在是耽误了返程的时间。 枫妄卿撑着伞站在河边,望着即将涌到她鞋底的水面,她目光一顿,即便后退了一步。 “你说最近怎么总是下雨啊。” “兴许是夏日到了。” “天天下,俺这房子都要被淹咯。” 几个抱着菜篮子撑着伞的妇人从枫妄卿身边走过,她们面带愁色,讨论着这连下了几日的暴雨。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握着伞柄的手指不禁又紧了几分,她抬眼看着满是乌云的天,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黯然失色的天空衬的山沾染了几分墨色,雨滴在河面泛起圈圈涟漪,雨势愈大,水面也跟着越来越高。风吹落了树叶,几抹绿色落在水面上,像海面上渺小的舟,在海浪之中沉浮漂流,漫无目的的摇晃着。 枫妄卿顺着河道朝回走,她低着头看着地面,思绪却已然飘向远方。直到视线中出现一抹干净的白,她才回过了神。 白沐臣撑着伞站定在她的身前,鞋底沾上了一些泥土,衣摆也被雨水打湿了,可看起来却仍是干干净净的,光是站在那里就好看的不像话。 “陛下冷吗?”他眼底满是柔意,轻轻牵过了她微凉的手,即便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在那傻站着?” 枫妄卿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温度,不禁心一暖。她撇了撇嘴,语气像是在撒娇,“你不是也傻站在这吗?” 她一顿,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你怎么来这了?” “微臣在等陛下。” 虽已到了夏日,可这暴雨一下,连刮来的风也是带着寒意,枫妄卿穿得少,被风吹的没忍住缩了缩脖子。白沐臣见她嘴里倒吸着凉气,连忙松开她的手将另一只手中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微臣早晨就提醒过陛下多穿一些,见陛下出门办事,微臣想着给陛下煮汤暖暖身子,哪知刚叫醒墨太尉,就瞧见了案上微臣给陛下准备的外衣。” “陛下总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白沐臣的声音温柔的不行,哪怕是在批评枫妄卿,语气也是温和的。 枫妄卿抬手摸了摸鼻尖,嘴里干笑两声,“朕这不是忘了吗。” “微臣知道陛下忙,所以便给陛下送来了外衣。”白沐臣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现在陛下准备回去了吗?” “嗯,朕总不能让朕的白爱妃等急了。” 白沐臣闻言一怔,那双褐色的眼眸满是迷茫。而枫妄卿也不等他反应过来,踮脚就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吻。 “陛下...” 白沐臣眼看着脸就红了起来,枫妄卿勾了勾唇,又想靠近他继续亲他。 哪知刚上前一步,两把伞就撞到了一起。枫妄卿不满的瘪了瘪嘴,余光中看见一个小孩在雨中跑着,便兴高采烈的朝他招招手。 等人走到自己跟前了,她便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小男孩,然后笑嘻嘻的钻进了白沐臣的怀中。 “爱妃,朕没伞啦,只能和你共伞了。” 第147章 有事瞒朕 在同一把伞里枫妄卿一刻也没闲着,对着白沐臣又亲又抱,把人惹得脸红的不行。 等到两人回到院子时,枫妄卿才发现他半个身子都被淋了个透,而自己身上却滴雨未沾。 墨竹萧刚走到房檐处想着等待枫妄卿回来,就看见枫妄卿一脸着急的为白沐臣擦着身子。他嘴一撇,撑起来的伞就这么丢到了一旁,直冲冲的冲进了他们的伞里。 枫妄卿手里动作一顿,侧过目光淡淡瞥他一眼,“干嘛?” 墨竹萧指了指自己被淋到一点的衣服,一脸委屈,“陛下,臣淋到了。” 枫妄卿嘴里“哦”了一声,便牵着白沐臣走进了屋子里。墨竹萧在身后跟着,满脸都是哀怨。 “只给姓白的的擦。”他就这么瞪着白沐臣的背影,哪知枫妄卿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吓得墨竹萧连忙扯起一个笑,“陛下。” “在那叨叨什么呢,快进屋。” 见他站在原地冲自己笑,枫妄卿不禁蹙了蹙眉,又收回了目光看向白沐臣,“他站那干嘛呢?怎么神神叨叨的?” 白沐臣闻言一怔,即便淡淡一笑,“可能是看见陛下回来了,墨太尉高兴吧。” “是吗。”枫妄卿略一点头,松开了他的手后走到了桌边。 自从那日慕思雨闯进客栈想非礼白沐臣,枫妄卿就带着他们暂住进了江家的别院。这是江老爷子在临死前特地吩咐人为皇帝打造的小院,虽不大,却也能为微服私访的帝王提供一个去处。 虽只要枫妄卿张张嘴,江南的官员定会为她准备好屋子让她住的舒舒服服。可如今枫妄卿在秘密调查江南背后的势力,万不可张扬做事。 屋子虽有些简陋,但好在什么也不缺,枫妄卿住着倒是丝毫没觉得有问题。 她就担心委屈了跟着她的白沐臣。 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估计还从没住过这种屋子。 想到这,枫妄卿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而白沐臣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便继续为她盛汤了。汤碗里的热气源源不断的向上升,为他白沐臣致的脸平添了几分烟火气,她叹了口气,坐到了桌前。 墨竹萧也跟着坐到了她的旁边,见白沐臣丝毫没有为他盛汤的意思,嘴一撇又起了身走向灶火。 枫妄卿见状挑了挑眉,又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忘了墨竹萧。 这也是个少爷。 看着两位少爷端着碗走向自己,枫妄卿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肉,她边嚼着嘴里的肉边看向窗外,“你们不觉得近日这雨下的太大了些?” 白沐臣将汤碗放到了她面前,也坐了下来,“是有些大,从前好像不是这样。” 墨竹萧放下了自己的碗后又走向了一旁的木柜,他从一本书册中取出了一封信,即便又走到了枫妄卿跟前,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枫妄卿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垂眼看着字迹还未干的信,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果然,男怜馆果然和王家有关系。” 语落,她又大致扫了一遍信上的字,抬眼见白沐臣和墨竹萧皆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她嘴角抽了抽,“这么紧张做什么?朕不是都查出来了吗。” 那两人对视一眼,即便很是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枫妄卿越发觉得奇怪,干脆将手里的信纸丢到了一边,“你们有事瞒着朕?” 第148章 打发小馆 见两人还是不说话,枫妄卿愈发觉得有鬼。她两眼一眯,先看向了白沐臣,“爱卿,朕相信你不会骗朕,你说。” 眼看着白沐臣就要张嘴,墨竹萧心底暗骂一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枫妄卿有些恼了,面上却不显,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墨竹萧,眼神也是凉飕飕的。墨竹萧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又松开了捂住白沐臣嘴的手。 枫妄卿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点着桌面,轻笑出声:“爱卿你说。” 白沐臣难得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他垂眼看着桌上的碗,声音小了几分,“微臣与墨太尉,擅自将男怜馆的小倌给打发了。” 枫妄卿没觉得有问题,“打发去哪里了?” 白沐臣还是不敢看她,低着脑袋像一个认错的小孩,“有家的回家了。” “不错,没家的呢?” 墨竹萧听着又急又怕,也把头低了下去,“那些人说是要去京城服侍陛下,臣和白公子便打发他们去做苦力了。” 语落,两人皆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枫妄卿。 枫妄卿略一点头,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做的很好啊,这为什么要瞒着朕?” 墨竹萧闻言把头又抬了起来,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上下看了她一眼,“他们都生的很是好看。” 而且个个精力旺盛,年纪还不大。 枫妄卿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然后呢?” “陛下不觉得可惜?” 枫妄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荒谬无比。她又拿起了筷子,扫了两人一眼,“你们觉得朕会把他们收进后宫?” 也不等他们回答,枫妄卿便无奈的摇了摇头,“朕哪有那么多钱去养这么多男人啊?朕也不需要这么多男人服侍。” 墨竹萧眼睛一亮,抓住了重点,“陛下不需要?”他一顿,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陛下的后宫不会再添人了?” 枫妄卿很是淡定的又夹了一块肉放入嘴中,“那倒也不是。” 眼看着墨竹萧瞬间就蔫巴了下来,枫妄卿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放心好了,朕岂是那般好色之人?” 后宫的男人够多的了。 一个个天天争风吃醋的闹的她头疼。 见两人乖巧的吃着饭,枫妄卿不禁勾了勾唇,眼底也沾染上许些笑意,看着那两张眉清目秀的脸,她只觉得嘴里的饭又香了几分 吃着吃着枫妄卿突然反应了过来,她抬眼看向墨竹萧,语气很是和善,“你们打发他们去做什么苦力了?” 墨竹萧将口里的饭吞了下去,老实巴交的开了口,“陛下不是说要把那些地道填了吗,臣便安排他们去了。” “那倒是辛苦啊。” 也不知道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小倌能不能搬起锄头。 枫妄卿已经想象到那些貌美的男人哭哭唧唧埋怨的场景了,她抿了抿唇,不禁轻笑出声,“你们给了他们多少?” “......” 见两人又沉默下来,枫妄卿眼睛一瞪,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们不会没给银子吧?” 第149章 利用地道 夜色如墨,残存的一抹星光也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中。 枫妄卿撑着伞站在街边,看着那些手拿锄头的小倌被官兵带走只是皱了皱眉,她偏过目光望向杏娴,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就按照朕刚刚说的办。” 杏娴闻言略一点头,下一秒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白沐臣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地图,眼底的赞赏藏也藏不住,“如陛下所言,将地道转化为排水道,也便很好的缓解了洪水灾害。” 江南此处三点连成一线,本就是由山,男怜馆居中,下道为茶馆,三点底下地道相通。 而这一线原是河流,从山体流向最底下的湖。自从挖了地道之后,水位下移,河流也逐渐干涸,可如今若是将地道利用起来,将水与地下的湖泊相连,若泛洪,也不会淹了这江南小城。 “不错。”枫妄卿勾了勾唇角,“那些人应该也不会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反而还为江南解决了忧患。” 白沐臣将手中的地图折叠收好递给了墨竹萧,那双褐色的眼眸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如今事情都处理完了,陛下打算何时回京城?” 枫妄卿一怔,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他。 是啊,她来江南已有一个月了。 京城留有景逸她自然是放心的,景逸虽然是她的贴身侍卫,但同样也是她在政务之上的得力干将。奏折也是一直秘密传送到江南由她处理,如今眼下玄安逐渐太平,她居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后宫。 枫妄卿眉毛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白沐臣见她蹙眉,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陛下辛苦了一个月,林副将眼下也要大婚了,不如去看看,当沾沾喜气放松一下也可。” 枫妄卿一下子就回过了神,她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语气也上扬了起来,“林副将?林柌?” 一顿,她情不自禁的就笑出了声,“上次见他还是在朕的联姻宴席之上,再见面便是他的大婚之日。” “当真是妙啊。” 枫妄卿来了兴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白沐臣垂眼思量片刻,即便温声答道,“若微臣没记错的话,是江老爷子的孙女,江念念。” “江念念?” 枫妄卿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只能眯着眼睛将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念念。” 枫妄卿还是没有想起来是谁,只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耳熟的很。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杏娴笔直的站在自己身后。 枫妄卿吓了一跳,眼底满是诧异。 “杏娴?” 白沐臣扶住了她后退的身子,枫妄卿干笑两声,抬手牵住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按道理来说,没有她的传唤,杏娴是不会出现的。 所以除了被吓了一跳,枫妄卿更多是困惑。 杏娴自己也是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连忙抱拳跪蹲了下去,“属下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枫妄卿看了一眼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白沐臣,她也没让杏娴起身,自己就这么蹲了下去,望着平日那双满是恭敬的眼眸,枫妄卿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朕带你去如何?” “去看看她身穿嫁衣的样子。” 第150章 皇子失踪 “听说了吗?陛下治好了江南的洪灾。” “陛下当真是聪慧。” 夏锦晟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眼底情绪几乎快要藏不住。 都说玄安女帝心怀天下,仅仅一个月就查出了贩卖人口背后的势力,将许多年轻貌美的少年救于水深火热之中,还在洪灾之初便力挽狂澜扭转局面,挽救了江南百姓。 可他不想管那么多,他只知道他有一个月都未曾见到他的卿卿了。 夏锦晟看着同样沉默不语的景逸,挣扎了片刻后还是开了口,“陛下可有说何时回京城?” 除了交接事务汇报给枫妄卿,景逸是很少和夏锦晟交谈,眼下夏锦晟主动搭话,让景逸也是一愣。他淡淡看了一眼群臣中的林柌,语气也是淡漠的很:“你没有收到林副将的请帖吗?” 夏锦晟下意识便看向了林柌,而林柌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轻笑着走到了两人跟前,“微臣即将大婚,三日后设宴于江南。” 夏锦晟眼一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江南?” 他顿了顿,还没等人回答就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启程,我与你一同去。” 林柌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了一眼,“微臣前几日派人给夏将军府上送请帖,您府上的人不是说您没空吗?” 夏锦晟喉间一哽,抿了抿唇后看向了身边的侍从,“他记错了,我有空。” 那侍从明显就是一愣,夏锦晟见林柌低头笑着,用拳掩唇干咳了两声,“便这么说定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到了众人面前。 “景大人,尤霜殿的二皇子和七皇子丢了!” 太监边说边下跪,而前脚刚跪下,湘尤霜后脚便赶了过来。 “哀家真是不知道那些奴才是如何看的人,哀家的小七尚还年幼,若是出事了哀家该怎么办。” 湘尤霜低声抽泣着,手中拿着的帕子一下一下的擦拭着眼角,夏锦晟被她哭的有些烦了,干脆背过身不看她。景逸也是有些厌烦的看着哭哭啼啼的湘尤霜,直接绕过了她走向了地上的小太监,“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前日奴才照常去给下学的七皇子送膳食,可在殿前等候许久也未见到七皇子。 “本以为是七皇子贪玩才没回殿,哪知等到天黑也未等到人回来,奴才与尤霜殿的宫人们找了整整一天都未在宫里找到七皇子!” 景逸闻言略一点头,“那二皇子呢?也是一日未归?” 那小太监一愣,立刻抬头看了一眼湘尤霜,然后支支吾吾的开了口,“是,是的。” 景逸与夏锦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怀疑二字。 林柌这会也是皱起了眉,“既然如此,那该加大力度搜找皇子们了才是。” 夏锦晟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但思量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林副将说的是。” 枫妄卿虽取消了这几位皇子公主的身份,却没有将人赶出宫。 而慕思雨这个不长脑子的反复在枫妄卿的雷区横跳,自然是个例外。 慕思雪担心妹妹,便也跟着自请出宫。 这留在皇宫里的,奴才们一口一个皇子叫的顺嘴,枫妄卿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换句话来说,只要几位所谓的皇子公主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枫妄卿便也懒得去收拾他们。 可眼下若是这两位皇子出了事,定会在玄安掀起波澜。 第151章 寻找线索 “大人,没有找到两位皇子。” 眼看着一波又一波侍卫都探查无果,景逸眉头一皱,走进了二皇子的屋子。 只见屋内装饰奢华,饰物摆放整齐,床榻之上没有一点褶皱,连桌面也是一尘不染。 一旁的湘尤霜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即便轻笑一声,“景侍卫想必也看见了,哀家向来待他很好,一有什么好东西便都往二皇子屋内送来。” 她一顿,头一低就好似又要哭出来,“只是这孩子怎就病了呢,实在让哀家好生心疼。” 景逸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他一步一步朝里走去,抬手用指尖在柜子上轻轻拂过。他垂眼看着仍旧干净的指尖,抿了抿唇,即便抬脚离开了屋内。 “如何?” 景逸摇了摇头,与在门口等候的夏锦晟并肩向前走着,直到走出了这处小院才缓缓开了口,“这屋内的模样不过是做给我们看的罢了,这别院应当是未曾住过人的。” 夏锦晟若有所思的略一点头,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这么看来,恐怕二皇子疯病之事也另有隐情。” “此事你去江南之时便也禀报于陛下。”景逸垂眼看着腰间的剑,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景侍卫想必也想去江南?” 景逸目光一顿,即便移开了视线,他轻笑一声,手指却紧紧握住剑柄不放。 “臣没有时间去江南。”他淡笑着看向了夏锦晟,语气还带着一抹挑衅,“夏将军,陛下既然将京城之事托付于臣,臣自然是要留下来为陛下排忧解难的。” 夏锦晟不上他的道,云淡风轻的随手将手中的糕点放入袖袋中后,丝毫不带犹豫的就怼了回去:“排忧解难不如陪在陛下身边与陛下同甘苦共患难,景侍卫只是没有法子去江南罢了,怎还说的那么好听。” 景逸唇角一抽,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眼看着湘尤霜又跟了上来,夏锦晟心底暗骂一声后与景逸对视一眼,下一秒两人便默契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湘尤霜见两人相貌英俊,本想着和美男聊聊天撬撬枫妄卿的墙角。 哪知这两人见到她就跟见了鬼似的,两双长腿一迈,让她是想追也追不上。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扬声开了口,“夏将军若是喜欢尤霜殿的糕点,可以常来尝尝。” 景逸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夏锦晟,而夏锦晟手一摊,满脸无辜,“我可没吃。” 夏锦晟一顿,即便从袖袋中取出了那一块糕点,然后在景逸的眼前晃了晃。 见他仍是不解,夏锦晟淡淡勾了勾唇,朝身后跟着的侍从轻点了一下头,下一秒,一只偌大的黑犬便扑了上来。 夏锦晟一边抬手摸着黑犬的脑袋,一边淡声问道,“那些杏仁糕都吩咐人收起来了吗?” “回将军的话,都收起来了。” 夏锦晟轻哼一声,蹲下身子便将手中的杏仁糕放置了黑犬的鼻边。而黑犬鼻尖微微一动,很快便朝几人身后飞奔了过去。 第152章 杏仁香味 两人连忙跟了上去,只见黑犬停在了一面高墙之前,而高墙的底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 黑犬见两人跟上了,便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从那个洞钻了过去。 夏锦晟微微耸了耸肩膀,足尖点地轻身一跃就踩在了高墙之上。 “钻洞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景侍卫可以考虑一下。” 语落,他冲景逸挑了挑眉毛,下一秒便人消失了身影。 景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个坑洞,抿了抿唇。 这个坑洞倒是不小。 “汪汪汪!” “啊!!” 耳畔的犬吠和惊叫声令景逸回了神,他淡淡收回视线,脚轻轻一蹬,很是轻松的便跃过了高墙。 脚尖才刚落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嫌弃的夏锦晟和被他拎在手中脏兮兮的慕思源。 黑犬见夏锦晟无奈的摇了摇头,立刻松开了咬着慕思源的衣角,方才还凶猛如虎的黑犬瞬间便乖巧的趴了下去,尾巴都快要摇成螺旋。 夏锦晟将人放了下来,即便走向了景逸。 景逸一怔,下意识便开始打量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慕思源。 刚到自己腰部的小皇子还是满脸茫然,慕思源似是有些紧张,看了两人之后便又回头望了望。 景逸眯了眯眼,抬腿便朝慕思源的身后走去。 而不出他所料,他一靠近那一团草堆,慕思源便更加紧张了,直接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小腿。 “哥哥!我...我饿了!” “饿了?” 看着那草丛边上露出的白色衣角,景逸淡淡勾了勾唇角,便低头看向了脚边不肯松手的慕思源。 “七皇子既然饿了,那微臣便带您去吃东西。” 语落,景逸便收回了自己迈出去的那一只脚,待牵过了那只黑乎乎的小手,便朝夏锦晟走了过去。 夏锦晟摸着黑犬的脑袋,见景逸安抚好了孩子,即便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哥哥,不要过去,好不好。” 仍旧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景逸笑着点了点头,学着夏锦晟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好,不过去。” 才怪。 他顿了顿,摸着摸着朝人的后脑勺一点,慕思源便晕了过去。景逸一只手将人拎在手中,偏过目光看向了夏锦晟。 “夏将军是如何知道是杏仁糕的。” 夏锦晟轻笑一声,垂眼看向仍在欢快的摇尾巴的黑犬,“去书房排查的时候,我瞧见了桌上还有一点糕屑。再问过了伺候七皇子的宫人,便知道了七皇子失踪前食用的是杏仁糕。” “那宫女说是七皇子没吃两口,收回去的盘子里面还有很多杏仁糕。” “而书房门槛处也有许些碎屑,我便猜测应该是其贪嘴,所以便把糕点藏进了袖袋中。” 他一顿,余光中注意到了草丛后的动静,即便对着黑犬指了指草丛。 为了能让黑犬悄无声息的捉到人,夏锦晟面色不改的轻笑着,甚至连语气也没有一丝变化,“孩童吃的杏仁糕格外甜些,难免会在身上沾染味道。” “七皇子与其它皇子不一样,他到处玩闹,尤霜殿处处都沾染上了他的气味,只给黑犬嗅七皇子的衣物,会很难分辨方向。 “但倘若是沾染了杏仁香味的气味,便会清晰很多。” 听他说完后,景逸倒是难得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从前他觉得夏锦晟心不够细,照顾不好陛下,待在陛下的身边根本不够格。 如今这么看来,他不仅够细心,对跟陛下相关之事也够上心。 想到这,景逸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如此,不愧是夏将军。” 夏锦晟不禁蹙了蹙眉,可再看向景逸时,他已经恢复了神色,再看不出一点情绪。 第153章 想见陛下 黑犬一边嗅着地面,一边慢慢靠近草丛,在咬上那一抹白色的衣角后,直接将人从草丛后给拖拽了出来。 在看清楚那人的面貌后,景逸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容貌清秀,眉眼瞧上去倒有几分像枫妄卿。 慕默久被黑犬咬住衣角后很是惊慌的便朝两人奔去,他满脸都是害怕,眼底却没有一丝情绪,掀不起半点波澜。 黑犬知道这人不该咬,把人逼出来后便默默退至一旁。夏锦晟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薄唇微勾,“做的不错。” “二皇子。” 景逸正过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慕默久,见他也在偷偷看着自己,将手中拎着的七皇子递给了夏锦晟,即便微微抱拳躬身后退一步,“还请您自行回宫,陛下很是担心您。” “陛下?”慕默久黝黑的眼眸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很快又被掩盖了过去。 他微微垂眼,声音也轻了许多,“还是姨...啊母妃?” 他改口改的很快,似是很害怕。 仿佛说错了会有很惨痛的代价。 夏锦晟自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用舌尖顶了顶腮,眯着眼睛瞧着眼前惶恐不安的少年。 慕默久不与他对视,仍然低着脑袋看着足尖,“我,可以见到陛下吗?” 夏锦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配剑,语气之间满是试探,“您在尤霜殿相当受宠爱,想见陛下岂不是随时都可以?” “还是说,您压根走不出这尤霜殿?” 他的身上散发着气场逼人,压的慕默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从额间划过,脑袋垂的更低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景逸默默上前了一步,将手搭在了慕默久的肩上,“您若有要事要与陛下汇报,不如讲给我们听,我们是陛下身边的人。” 慕默久闻言眼睛一亮,他微微一抬头,眼底的情绪很快又被狐疑给替代,“不必了,母妃待我很好。” 夏锦晟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见景逸也是一脸无奈后不禁轻笑出声。 他对着角落里的黑犬招了招手,不以为意的转过了身,长腿一迈就要走,“也罢,那便请您自行回尤霜殿,我们便带着七皇子离开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慕默久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抬手拽住了景逸的衣角,“我从未在尤霜殿见过两位大人,想必两位大人当真是陛下身边的人。” 他一顿,声音都颤抖了几分,“请两位大人不要告诉姨母在此处找到了我。” 景逸抿了抿唇,算是默许了他的话。 而夏锦晟手一伸,又将手中拎着的的七皇子还给了景逸。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就差嘴中叼一根草了,“二皇子方才说,想见到陛下?” 慕默久犹豫片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清醒的时候总能听见姨母在咒骂陛下,想必两人是非常不对付的。 眼下想从姨母的手中逃出,便只能求助于陛下了。 他这么想着,眼神也逐渐坚定下来。 “我想见到陛下。” 第154章 路中纷争 三日后,天还未亮,京城内的马车源源不断的驰向了江南,马车驰成一长条线,在那半轮弯月之下不断向前。 在前方的是挂着红绸的红轿,后方则是装满了聘礼的马车。 夏锦晟皱着眉毛看着身边的人,嘴里闷哼一声后掀开了车帘。看着最前方身穿婚衣的林柌,他有些纳闷,语气间也满是不耐烦,“你把他们带来干什么?” 林柌闻言轻笑一声,即便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微臣大婚之日,越热闹越好,他们想来便来吧。” 夏锦晟听完这话只觉得荒谬无比,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默默把脑袋收了回来。看着满马车的男人,他下意识便倒吸了一口气,生生按耐住了自己想要拔剑的心。 他就说林柌给他安排的马车怎么这么大。 坐在他正对面的封沉寒满脸漠然,只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册。一旁的祁舒鹤则是在闭目养神,而另一边的陆郗正望着手中的琉璃杯发呆。 剩下几个侍君位分不高便不敢开口说话,整个车厢内活跃气氛的便只剩下了欧阳文桦和嘴里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刘书庭。 诡异。 太诡异了。 夏锦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冷静的坐在这辆马车上的,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在佩剑和膝盖上反反复复来回移动。 杀,不杀,杀,不杀,杀... 刘书庭注意到了夏锦晟紧握着剑柄的手,他身子一抖,下意识便闭上了嘴。 “你说,陛下在江南一个月未见到我们,眼下看见我们会不会唔——” 欧阳文桦话还没说完就被刘书庭捂住了嘴,他满脸疑惑的看了一眼刘书庭,只见他颤颤巍巍的朝斜前方指了指。 整个马车内安静的有些可怕。 似是已经习惯了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的,眼下突然没了声,封沉寒倒是难得的将目光从手上的书册上移开了。 而他不看到还好,一抬眼便是与正前方的夏锦晟对视上了。 两人气场不相上下,皆是冷笑着看着对方。 “哈哈,陛下说过,希望后宫和睦,两位...” 接下来的话被这两个人给瞪回了喉咙,刘书庭被吓得身子又是一抖,连忙朝后缩了缩。 祁舒鹤被他挤得睁开了眼,皱着眉毛打量着马车内的状况。 夏锦晟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可不是卿卿的后宫,自然可不守这些规矩,倒是封正君来了玄安许久,规矩学的如何了?” 封沉寒垂眼又看向了手中的书册,语气之中满是不屑,“她说过,本君可不必守玄安的规矩。” 他一顿,唇角在不经意之间缓缓上扬。 “她还说,本君从封霏前往玄安联姻,难免会有思乡之意,便让本君把玄安当作家一般,待着舒服便好。” 夏锦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身,一双眼里满是杀意。他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眼神也不带有一丝温度。 “是吗,卿卿后宫如此之多,自然是顾及不到封正君,怕封正君一人孤苦寂寞才说的这些话吧。” 夏锦晟的指尖从剑身又缓缓移至剑柄,他微微一用力,剑柄处挂着的一枚玉佩便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垂眼看着那一枚玉佩,原本淡漠的眼中也染上了一抹柔意,“我与卿卿从小一同长大,自然是了解她的,她喜什么,不喜什么,我自然也知道。” 在封沉寒渐冷的眼神中,夏锦晟唇角笑意愈深,眼底的挑衅几乎快要溢出来。 “我没记错的话,封正君的新婚之夜,恐怕是一人度过的吧?” 第155章 多言成灾 封沉寒闻言一愣,抬眼直直的看向夏锦晟,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书册猛的合上,“夏将军对后宫的事倒是很清楚?” “还是夏将军身为人臣,却对陛下有觊觎之心?” 夏锦晟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觊觎之心?我与卿卿朝堂上是君臣,平日里是含情相对,又怎能算觊觎?” 他一顿,直视着封沉寒的眼睛,目光没有丝毫掩饰,“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罢了,封正君言重了。” 刘书庭左看一眼封沉寒,又看一眼夏锦晟,见马车内气氛逐渐凝固下来,他抿了抿唇,悄悄凑到了欧阳文桦的耳边,“你说陛下更喜欢夏将军还是封正君?” 欧阳文桦一惊,连忙抬眼去看二人的反应,他压了压声音,语气带了几分责备,“你只管侍奉陛下便好,还管陛下更喜爱谁,当真是闲的。” 他顿了顿,不禁叹了一口气,“要真说得宠,谁又能及陛下对祁贵臣的恩宠呢。” 语落,他偏眸看向了一言不发的祁舒鹤,微风掀开了布帘,阳光的斜照入内,本觉得那人容貌精致,当光柔柔的照在他的面上时,竟显得他眉眼愈发好看了。 祁贵臣盛宠不衰,羡煞旁人不已。 说到底,他的心里也是羡慕的。 进了后宫已有半年有余了,陛下对他只有尊重却从没情爱可言。 这仅有的尊重,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父亲。 陛下敬欧阳太师七分,便连带着他也有了一分。 祁舒鹤感觉到了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目光一顿,淡淡朝欧阳文桦望了去。而欧阳文桦还没来得及将脸上的情绪给收好,祁舒鹤一眼就看见了他眼底的羡慕二字。 “欧阳贵臣可是舟车劳顿,身子不适?” 欧阳文桦一愣,讪讪收回了目光,“多谢祁贵臣关心,本君无碍。” 祁舒鹤闻言轻笑一声,白皙的手指将布帘抚起,一双透亮的眼眸微抬,却叫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欧阳文桦不敢再看他,低下头看着双手,他心底暗叹一口气,只觉得看见祁舒鹤就有些难过。 祁舒鹤将布帘一抚开,马车外的光便照入了车内,陆郗被手中琉璃杯反照的光刺了眼,有些恍惚的抬起了头。 “还未到江南吗?” 陆郗似是在自言自语,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杯壁,“一月了,整整一月了。” 刘书庭只觉得这一马车的男人都神情恍惚,奇怪的很。 “一月便一月,这陆正君有什么好念叨的啊。” 他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他觉得奇怪,欧阳文桦更觉得奇怪,他眉毛一皱,心中难免起了疑团,“你的往日对陛下最为上心,近日倒是奇怪,都不曾过问陛下之事了。” 刘书庭闻言唇角笑意一僵,下意识偏过了头,“我往日?” 平日里见这欧阳贵臣最好哄好骗,对自己的生意也是照顾连连,便也难免与他多说几句话。 却不料多言成灾,总会叫人起了疑心。 刘书庭再爱说笑,这时也是及时止住了嘴。 眼下对回家并无头绪,在这古代能苟活一时便是一时。 他抿了抿唇,再抬头时,眼底的愕然已又化为了笑意。 “贵臣说笑了,我常惹陛下生气,如今总要收敛一些,也是奢望陛下日后能正眼看我。” 第156章 回响之声 江家宅院内,江念念捧着脸看向窗外,一双杏眼中满是失落。她的手指淡淡划过桌边,回眸看向坐在身旁的江氏。 “母亲,女儿不想嫁。” 江氏一怔,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念念,娘打听过了,那林家大少爷身有军功,为人正直,且一直没有纳妾,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 “你嫁过去,身为后院正夫人,断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江念念叹了口气,只能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娘也是正夫人,可娘真的幸福吗。” 江氏闻言一愣,目光也是一顿。 这门亲事是江老爷子在世之时定下来的,若是两家口传之姻也就罢了,还偏偏是皇帝盖了印,赐了匾额的亲事。 眼下宴席已摆,婚帖也是洋洋洒洒的发了出去,如今又听到消息,说那京城的陛下要为爱将亲自送来贺礼。 江念念苦笑一声,握紧了衣角。 她是退也不能,进也不能。 可是...她从钱府到江院,从京城到江南,真的甘心就这样寥寥嫁人吗。 江氏见女儿黯然神伤也是有些放心不下,可现在见天色已深,便也不好多言。 她将手中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图放到了桌上,又牵过了江念念的手,“念念,是娘没用,在钱府时人微言轻,让你也受了冷落。” “是娘信错了人,因此错付了一生。”那双略显沧桑的眉眼闪过一抹落寞,江氏微微垂眼,掩盖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唇角勾着淡笑,“可娘相信,念念不会像娘这样。” “娘给你取名叫念念,是希望日后有人能念着你,也是希望你念念不忘之事,皆有回响之声。” “你是娘的念想,也是娘活下去的盼头,娘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江念念红了眼眶,抿着唇却不肯落泪,“娘...” “你明日就要出嫁了,娘也不知道要嘱咐你些什么。”江氏泪眼朦胧,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她强撑着一抹笑,眼泪却不断往下掉,“娘只希望你幸福。” ......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失眠到天亮。 赶到江南的侍君个个唇角上扬,就盼着赶紧见到枫妄卿。 而枫妄卿倒是成了那个失眠一夜的人。 一辆辆马车到了江南,来的不止有人,还有数之不尽的奏折。 那些侍君愣是还没见上她一面,她就将自己埋进了奏折中。 眼下天蒙蒙亮了,她这才放下了笔,伸着懒腰看向了杏娴。 杏娴站立在铜镜前,她缓缓脱下了那一身黑色长袍,里衣雪白如新,衬的手中的红裙愈发艳丽。 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般,垂眼看向手中的红裙。 枫妄卿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端起起茶杯垂眼抿了一口茶,在抬眼瞧杏娴时,竟发现她已然利索的将衣裙给穿好了。 枫妄卿有些诧异,眼睛都瞪大了些,“朕要穿衣有你这么快,早上岂不就能多睡会儿了。” 杏娴穿上了红裙便好似换了一个人,抬手轻轻在脸上点着胭脂,她轻笑一声,眉眼间柔情千万,“陛下不要打趣奴家了。” “你倒也是有本事的。” 枫妄卿抬手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语气间满是调笑,“换身衣服朕都快不敢认了。” “也罢。”她一顿,将桌上的奏折推开后站起了身,“准备好了?那我们便出发罢。” 第157章 流雨墨宝 枫妄卿身份尊贵,江家的人又生怕有人喝醉了冲撞了那些个比女人还要貌美的侍君,便给他们单独安排了一间厢房。 枫妄卿先进了厢房,想也没想就坐了下来。一群男人跟着她走进了厢房,偏偏没她指令又不敢坐,只能都站在她的身前。 枫妄卿看的晃眼,一下子看看祁舒鹤又看看夏锦晟。回头是封沉寒,偏头是白沐臣,抬头又只见墨竹萧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她咽了咽口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们怎么来了?” 夏锦晟也端起酒杯,直接就起身走到了她的身侧,他执杯与她轻碰,视线一刻都不肯从她身上离开,“林副将派人给臣送了婚帖来,臣想着军中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便来了。” “也好,军中事务交给你朕也是放心,辛苦你了。” 枫妄卿看着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禁轻笑出声,“你真是,喝这么急倒也不怕醉了。” “若是醉了,还需朕扶你回去?” 夏锦晟闻言眉毛一挑,立刻便坐到了她的身侧,“哎呀,臣有些醉了,臣站不稳只能先坐下了。” 语落,他似是挑衅一般的冲其他人扬了扬唇。 其他人见枫妄卿身侧只剩下一个位置,纷纷对视一眼,都上前了一步,生怕枫妄卿看不见自己。 枫妄卿看了一眼杯中还未喝完的酒,可手还没碰到杯子,耳畔却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有些诧异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抬眼只见祁舒鹤的肩膀轻轻起伏着,他长袖掩唇,皱着眉低声咳了两声,一双撩人的眼眸垂着,缓缓抬眼望向她时,眼底竟满是愕然。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望着枫妄卿,声音温润无比,“微臣扰了陛下兴致,陛下恕罪。” 枫妄卿瞧见他一下子就移不开眼了,她有些担忧,语气间也满是关切,“怎么了?身子有不适?快到朕身边坐下好生休息一下。” 她边说着,还伸手去牵他,直到将人牵到自己身旁,才又缓缓看向其他人,“都不要站着了,坐下吃饭。如今林副将大婚,难得不是在宫里,都放松些便好。” 其他人闻言便赶紧挑了离枫妄卿稍近的位置坐下了,封沉寒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只能坐在剩下的最后一个位置上。他倒好似并不在意自己坐的远了,端起酒杯也轻抿了一口。 他无意靠近枫妄卿,枫妄卿倒是注意到了他。 她看着满脸淡漠的封沉寒,见他闷声喝酒,便给了身边的侍从一个眼神。那侍从见状,立刻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副笔墨,走到了封沉寒的跟前,弯下腰将手中的笔墨递了过去。 枫妄卿也不等封沉寒反应过来,便轻笑着开了口,“你不是说想要看看江南的流雨墨宝吗,朕不光要给你看,还要送给你。” 封沉寒似是没想到枫妄卿会把他说过的话记在心中,这会也是有些茫然。他接过了侍从递来的墨宝,眼底情绪暗涌,“臣谢过陛下。” 大婚后她便去了江南,启程前他写给了她一张纸条,本以为她看过就忘了,没想到她倒是记着他说的话。 来了玄安他便难免也听闻了各地的事,其中最为印象深刻就是江南的流雨墨。 说是此墨罕见,写出来的字如拨云撩雨,让他好生好奇。 后来与她提了一嘴,她只说她也不清楚,有机会便带给他瞧瞧。 所以那日他有些私心,故意当了他人面将纸条给了她看。 因为这是她允他一人的,是旁人都没有的。 第158章 都是神仙 刘书庭就只盼着枫妄卿动筷,他看着桌上的菜肴,口水都快要流下来。 皇帝没动筷,他身为后宫的侍君是万万不能动筷的。 可偏偏每当枫妄卿要拿起筷子夹菜,周边就有其他侍君跑到人跟前去说笑争宠,逗的枫妄卿直笑,是压根没有想吃饭的意思了。 他就这么看着她谈笑之间将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 刘书庭眼中的光几乎都要消失了,他眼巴巴的盯着面前烧的通红透亮的烤鸭,下意识就咽了咽口水。 罢了,眼不见人不馋。 可是有香味啊!!! 这群侍君是神仙吗!?怎么都不带饿的啊!? 想到这,他咬了咬后槽牙,偏头看向了身边的欧阳文桦。 而欧阳文桦看着封沉寒手中的流雨墨,他抿了抿唇,眼底的羡慕藏也藏不住。 “想要啊?”刘书庭咬着筷子,嘴里吐出来的话含糊不清,“想要为什么不和陛下说啊。” 欧阳文桦闻言收回了目光,淡淡勾了勾唇,“那是陛下给封正君的,流雨墨难求,我怎敢奢望他人的东西。” 明明是笑着的,可纵然欧阳文桦生的那般好看,笑起来也是眉眼弯弯,刘书庭却在那双黯淡的双眼中看不见一丝笑意。 他叹了一口气,双手捧脸望向枫妄卿。 陛下确实是生的极美,放到现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她心怀天下,站在那至高的位置上仰望众生,旁人都会一眼就瞧见她。 枫妄卿说白了就是有权有势的白富美,谁又会不喜欢她。 枫妄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偏过视线看向了他。 “怎么?菜不合胃口?” 刘书庭见众人都跟着枫妄卿看向了自己,他干笑一声,心底全是脏话,嘴上却甜的不得了,“瞧了陛下哪还有心思吃饭啊,微臣真是怎么看陛下也看不够。” 菜不合胃口? 就是太合胃口了好吗! 香味扑鼻,那烤鸭都好像能从盘子里爬起来在他面前跳舞。 再看左边的白切鸡,右边的油爆虾,简直都要嘚瑟的活起来。 他饿的快要笑不出来,枫妄卿见他面色苍白,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脸色怎么这么差。”她顿了顿,眉毛也皱了起来,“墨太尉,给刘侍郎瞧瞧。” 而墨竹萧的心思这会儿还在封沉寒手里的墨上,他几乎要望眼欲穿,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流雨墨。 白沐臣目光一顿,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给刘侍郎瞧瞧吧。” 枫妄卿很是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墨竹萧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刘书庭,正欲开口拒绝,一转头就看见枫妄卿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他一怔,连忙闭上了嘴。 刚抬腿迈向刘书庭,墨竹萧的手刚探上他的脉搏,那人却直愣愣的就倒在了地上。 “......” 墨竹萧还没反应过来,满脸的诧异的看着地上的刘书庭。 厢房内,一时之间安静的不像话。 枫妄卿也有些懵,起身朝墨竹萧走了过去。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抬眼看向墨竹萧,她抿了抿唇,似是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你...推他了?” 第159章 沈氏侍郎 墨竹萧憋屈的不行,嘴一撇,语气都带着几分哀怨,“臣冤枉。” 枫妄卿当然知道墨竹萧再如何不情愿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推人,叹了口气后让侍从把刘书庭抬了出去,“找个太医照料一下他吧。” 语落,她抿了抿唇,刚坐下准备动筷却又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点头示意,门口的侍从便俯身恭恭敬敬的把门打开了。 “陛下。” 沈卿渊一身水墨色衣,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金色的眼眸好似被浸泡在水中一般,透亮澄澈。 他就这么柔柔的瞧着枫妄卿,唇角轻扬,眼神显得无辜又妩媚,“微臣来晚了。” 封沉寒看着他走到枫妄卿的身边,不禁眯了眯眼,手指攥紧了衣角。夏锦晟唇角笑意在看见他后也是一僵,“陛下,这位是?” “朕决定带他回京城,封他为侍郎。” 枫妄卿笑着牵过了沈卿渊的手,“可用过早膳了?” 沈卿渊目光淡淡扫过屋子里的男人们,最后又看向了枫妄卿,“谢陛下关心,陛下派人送来的燕窝粥很是暖胃。” 他话音刚落,夏锦晟手里的筷子就变成了两截。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夏锦晟干笑一声,眼神凉飕飕的望向沈卿渊,“看来陛下还真是宝贝你。”他一顿,将手中的筷子随意丢至一旁,“可这江南的筷子不比京城,实在是劣质,用不了几时就该被丢弃。” 枫妄卿也听出了他话语间的讽意,默默放下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筷子。 墨竹萧见状立刻牵上了她的手,他看着她另一只被沈卿渊握着的手,眼底闪过一抹寒意,“陛下,夏将军说的不错,江南景色再宜人,终究不过是小城镇,可不比京城啊。” 封沉寒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流雨墨放到了桌上,一双淡漠的黑眸冷冷瞧着沈卿渊,却没开口说话。 枫妄卿被这些男人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她讪笑着抽回了墨竹萧和沈卿渊牵着的手,连忙擦了擦掌心溢出的汗,“吃饭,吃饭。” 祁舒鹤轻笑一声,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既然是陛下后宫的侍君了,那日后便是兄弟,陛下放心,微臣们自然会善待他。” “一直站在陛下身边微臣也怕累到沈侍郎。”他声音温柔,眼底却淡漠的不带一丝情绪,“来人,给沈侍郎赐座。” 门口看戏的侍从正乐呵呵的看着他们,见祁舒鹤看向自己,吓得立刻把头就低了下去,急匆匆的从外面搬了一把椅子进来。 祁舒鹤又给她舀了一勺汤,另一只手指向了刘书庭的座位,“便放在那吧。” “陛下,既然沈侍郎与刘侍郎位份相同,座位放到一起也是妥善。” 枫妄卿闻言略一点头,垂眼喝着碗里的汤,“你看着安排便好。” 汤味浓郁,鱼汤鲜美,一口微微泛白的汤汁下去,胃都温暖了几分。 枫妄卿眼睛一亮,也舀了一勺汤给祁舒鹤,“你也尝尝,这汤味道不错。” 祁舒鹤手中忙着给她剥虾,听到她这么说他唇角微勾,语气像是撒娇,“陛下,微臣手中没空。” 枫妄卿明白他什么意思,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拿起勺子喂了他一勺汤。 祁舒鹤望向枫妄卿的眼神温柔的都快要溢出水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偏过视线又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沈卿渊,“本君觉得陛下喂的鱼汤确实是鲜美,沈侍郎也自己舀一勺尝尝吧?” 语落,他将剥好的一碗虾放到了枫妄卿的面前,又很是自然的擦了擦手,即便拿起筷子夹起虾仁喂到她的嘴边。 第160章 宴上争宠 枫妄卿也没有拒绝祁舒鹤的意思,张了嘴便将他剥好的虾吃了下去,只是刚准备咽下,抬眼却发现面前多了好几碗剥好的虾。 虾肉鲜嫩,肉身瞧起来红里透白、白里显嫩,一碗又一碗的摆在面前,看的人垂涎欲滴。 枫妄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偏过目光才发现侍君们皆在给自己剥虾。 她干笑一声,只感觉胃在颤抖着喊抗议。 “好了,你们自己剥了虾便自己吃,都送到朕面前来做什么。” 枫妄卿正欲将碗推回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只见夏锦晟轻笑着看着自己,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 “陛下只吃祁贵臣的虾,对微臣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枫妄卿被他盯怕了,撇了撇嘴端过他递来的碗,“朕吃,省的你们又说朕偏心。” 她的话语刚落,侍君们便捧着碗凑到了她的跟前,一个个拿着筷子就要喂她吃虾。 “朕,朕想吃点别的。” 枫妄卿眼神可怜不已,白沐臣瞧的心疼,连忙先把手里的碗放下了,又给枫妄卿夹了一块糕点喂到了她的嘴边,“陛下尝一口这马蹄糕,微臣觉得味极香甜。” 枫妄卿刚吞下夏锦晟喂的虾,顺势便咬了一口白沐臣喂来的马蹄糕,她细细尝着,眼底的赞许藏也藏不住,“味道极好,这倒让朕想起了在京城时,舒鹤做的鲜花饼。” 祁舒鹤闻言轻笑一声,“陛下居然还记得。” 枫妄卿牵过了他的手,语气很是宠溺,“舒鹤的鲜花饼是对朕的心意,自然是甜进了朕的心里,朕怎么忘的掉呢。” 她这话一出,便引来底下的侍君一片唏嘘。 “瞧见了吧,陛下还是最疼祁贵臣的,这沈侍郎是一句也插不上嘴啊。” “你可见陛下瞧他一眼了?陛下不过是在江南无人相伴与左右,这才找了沈侍郎在身边消遣时间罢了。” “看他刚刚那股得意的劲,不过是被陛下赏了一顿早膳便把自己当回事了,也是可笑。” 沈卿渊低头喝了一口酒,又看向那嘲笑自己的侍君,“那敢问这位哥哥,今儿早上可有得到陛下赏赐的早膳?” “没有那又怎样,一顿早膳罢了,又能说明什么?” 沈卿渊闻言似是很意外,即便垂眸淡淡扬了扬唇,“原来是微臣独有的一份,那也难怪引得哥哥为此事如此上火。” “你!” 眼看着这侍君就要发作,欧阳文桦连忙出言打断了两人。 他皱着眉,语气间满是责备,“好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在陛下跟前闹,若惹了陛下不快,本君可不会轻饶了你。” “欧阳贵臣!您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欧阳文桦也不看沈卿渊,只是淡淡移开了视线,他看似不以为意的往碗里夹着菜,眼底却闪着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若是能得陛下宠爱,得意一些又何妨。” 枫妄卿这边被人围着说笑,自然无暇顾及底下的人小声议论。 祁舒鹤倒是把底下这一场“斗争”都看到了眼里,他眯了眯眼,侧过身将嘴唇凑到了枫妄卿的耳边,他抿了抿唇,放低了声音,“陛下,这沈侍郎是怎么得到您青睐的。” 枫妄卿一怔,即便抬眼看向了他,“舒鹤可是看出什么了?” 祁舒鹤拿着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着唇角,“他若是来历不明,陛下还是谨慎些为妙。” 第161章 尝尝滋味 经过了繁琐的拜堂礼节,林柌喝的也有些醉了,他一身婚服站在屋内,刚俯身向江老爷子的遗像跪着磕过了头,就被人边起哄边推入了婚房。 “外面怎这般热闹?” “陛下,外边正闹着洞房呢。” 枫妄卿难得想看一次热闹,下意识拉着夏锦晟的手就凑了过去。 她踮起脚想看婚房里的状况,却被前面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夏锦晟见她失落的撇着嘴,便一手搂上她的腰,将人给抱了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夏锦晟手里微微一用力,轻轻一举便让她坐在了自己肩膀上。 “吓朕一跳。” 枫妄卿瞪了他一眼,嘴里抱怨着,手却乖乖搂上了他的脖子。 “卿卿不是想看吗。”夏锦晟被她骂也高兴的很,他扶着她的腿,小声问了一句,“卿卿为什么偏偏拉了我出来?” 枫妄卿没听清,嘴里嘟囔着,“说什么呢你,大声点。” 夏锦晟一时又开不了口了,嘴里轻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猜也猜的到,他的卿卿会选择牵他的手,是因为这是林柌的婚宴。 于情于理,她都会选择同他来看这个热闹。 不过既然她没回答,他便当这就是她的选择。 在那么多人间,她选择了他。 想到这,他唇角笑意愈深,喉咙间也溢出一声轻笑,枫妄卿感觉到他的肩膀在跟着轻微颤动,有些莫名其妙的低头看向了他,“笑什么啊?” “臣高兴。” 他这么说着,还坏心眼的松了手,吓的枫妄卿下意识就抱住了他的头。 “你混蛋!”枫妄卿很是用力的垂了垂他的肩膀,嘴里也是骂骂咧咧的,“你再敢吓朕,朕不给你好果子吃!” 夏锦晟闻言便握住她的脚腕,将人一抬给换了个方向扛在了肩上。 枫妄卿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夏锦晟已然带着她来到了角落,他轻笑着把她放了下来,又轻轻搂进了怀中。 “不给臣好果子吃?” 夏锦晟的眼神逐渐危险,眼底尽是强烈的占有欲,他俯身凑近了到了她的面前,鼻尖相对,“那臣现在便要尝尝这坏果是什么滋味。” 他话音刚落,便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夏锦晟吻的用力,几乎想将人融进自己的身体。 枫妄卿的贝齿被他轻而易举的撬开,她轻哼一声,想反抗却被握住手腕。 夏锦晟将人压在了墙上,他的腿抵在她的两腿之间,让她背靠着墙,身体却酥酥麻麻的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坐在他的腿上。 在他强势的姿势下,枫妄卿被吻的又羞又恼,一时间却只能被他摆布。 “放肆...!” “朕...朕要杀了你...” 夏锦晟一给了她呼吸的空隙,她便红着眼睛放狠话,“等朕回京,朕就要把你捆到朕的榻上,朕要你看着朕宠幸别人。” 夏锦晟的大掌探进了她的衣裳,搂抱着她盈盈可握的腰身。 “卿卿万不该说出这种话来激我。” 他在她的耳边喘着粗气,语气凶的很。 “陛下既然想宠幸别人,那微臣便让陛下下不了榻。” “微臣倒要看看陛下如何去宠幸别人。” 第162章 光天化日 枫妄卿被他这有些不讲理的吻亲的红了眼眶,夏锦晟察觉到她似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连忙将人松开,又安抚性的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唇间传来的痛意令她眉毛一皱,咬着牙直瞪向夏锦晟。 倒也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她是被夏锦晟那凶巴巴的吻给亲哭的。 被惹恼的夏锦晟像一只饿狠了的狼崽,搂着人啃还死活不肯撒手。 夏锦晟憋了一个月,这会终于亲到了人,心情好的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他将人抱在怀里,嗓音微哑又低沉,“卿卿别哭。” 他用指尖温柔的抚去了她的眼角的眼泪,语气之间都带着几分诱哄。 “卿卿乖,一会若是让你的侍君们瞧见你这番模样,你还怎么在他们面前立威,怎么宠幸他们?” 枫妄卿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还很不客气的用牙齿磨了磨。她嘴里哼哼唧唧的,说起话来又像抱怨又像撒娇。 “朕平日也在立威,如今也没看你有多畏惧朕。” 夏锦晟喉间溢出一声很是愉悦的轻笑,“臣是陛下的臣子,当然是畏惧陛下的。” 他顿了顿,眼底的情欲愈发明显,“只是如今,陛下是臣的卿卿,是臣的心上人,臣心里只有爱意。” “混蛋。” 耳畔嘈杂声渐小,枫妄卿明白是闹洞房的人群散开了,眼看着夏锦晟又想粘上来,她眉毛一挑,连忙从他的臂弯下钻了过去。 “朕还没瞧明白是怎么闹的洞房!”她瞪着他,嘴里又哼了一声,“如今结束了,你怎么赔朕!” “卿卿好奇?” 枫妄卿还是愣愣的,“啊?” 夏锦晟见她发愣,轻笑着挑了挑眉,“卿卿想看闹洞房?” 枫妄卿直觉从他的嘴里不会说出什么正经的话,抬手就想要捂住他的嘴。 可偏偏夏锦晟就喜欢看她被逗的脸红害羞的模样。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垂眸在她的唇边轻吻了一下。 她身子微微一颤,张嘴又要骂他。 夏锦晟倒是明白怎样堵住她的嘴,将她搂进怀里便俯身吻住她的唇,任她如何反抗也不松开,直到将人吻的软乎乎的倒在自己怀里,他这才将人打横抱起,长腿一迈走向厢房。 他走的张扬,抱着枫妄卿抬腿将门一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本就无心吃饭的侍君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眼神或愤怒或诧异的朝夏锦晟望去。 而枫妄卿仍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泪水要掉不掉的含在眼中。 祁舒鹤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原本满是柔意的眼眸里在此刻却仿佛掀起一片惊涛骇浪,“陛下怎外出如此之久?” 枫妄卿见他起身,连忙朝他张开了手。 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张开手臂要别的男人抱,夏锦晟暗自咬了咬后槽牙,搂紧怀里的人绕过了祁舒鹤,自顾自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夏将军,你为陛下的臣子,光天化日之下对陛下搂搂抱抱,若是被其他臣子看见,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第163章 祈求垂怜 慕默久在房间内惴惴不安的人坐着,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的画像,眸子里迷茫的情绪尽显。 耳畔的嬉闹声渐渐散去,这时木门也被一双白皙的手推开,从而发出一声响。他随声望去,在目光触及少女冷淡的面色时,他不由得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枫妄卿支退了旁人,只留着祁舒鹤跟在身侧。 她与他十指相扣,哪怕是进了屋子,手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慕默久不敢抬头看他们,只是站起了身然后又跪到了地上。 他该怎么自称? 眼前的少女已经不是他的皇姐,而是当今的女帝。 可他是什么? 一个被废了的皇子?因为她的垂怜才能继续待在宫中的疯子? 可若想要从姨母的手中逃出,他就必须要获得陛下更多的怜惜。 慕默久黑色的瞳孔颤抖着,他紧咬着下唇,半晌后给枫妄卿磕下了头,“草民参见陛下!” 枫妄卿淡淡点了下头,拉着身旁的祁舒鹤坐了下来,“夏将军已经将你的事情大致讲给我听了,你想要朕怎么帮你?” 慕默久身子蓦然一僵,眼角微红着抬头看向她,“草民不求荣华富贵,但求能活着出宫,能平淡的过这一生,还望陛下恩准。” 枫妄卿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夏锦晟同她说起她这位皇弟的时候,只是大概描述,却没有讲的很详细。 说是什么他在宫里过的似乎并不容易。 她本来是不想管的,但件事牵扯进来的可是湘尤霜。 以前在长春宫的时候,偶尔会听见打扫的宫人们讨论起这位二皇子。 曾经慕默久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是低声下气,跪在自己面前,祈求着得到自己的垂怜。 她隐藏好眼底的情绪,又淡淡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慕默久,“二皇子应当知道朕很忙,朕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 祁舒鹤牵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心底却在暗暗发笑。 陛下总是这样。 嘴上绝情的很,估计心里却已经想好怎么帮这位二皇子了。 慕默久眼里光芒黯淡,心里却丝毫不意外,“草民明白。” 他一顿,似是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有些固执的盯着地板,“陛下若是想扳倒姨母,草民可以帮助陛下。” “姨母?” 枫妄卿唇角微勾,来了兴趣,“往日你唤她母妃,果真是有问题的。” 她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少年,语气不由的温和了一些,“你抬头看朕。” 听到她这么说,他这才敢与她直视,一双眸子颤颤巍巍的抬着,滚动的喉结和额角渗出来的汗珠无一不在告诉着枫妄卿,眼前的少年有多紧张。 “朕可以帮你,你告诉朕,当年皇帝传到你手中的兵权,是怎么到湘太妃手里的?” 枫妄卿对这些事儿心底跟明镜一样清楚,可是这些话她还是想亲耳听见这个少年说出。 她不相信他没有异心。 与那皇位只差一步的人,说什么没有野心,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但她既然能帮助他,那也就有能压制他的办法。 第164章 望您怜惜 枫溪谷谋反,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 毕竟推翻了先帝的皇位,并不代表枫妄卿就可以直接取而代之。 她是大公主没错,可这后宫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皇嗣,就比如生下来就备受瞩目的二皇子慕默久。 二皇子是先帝最看重的皇嗣,不仅吃穿用度是宫里顶好的,就连他读什么书,都是先帝在他出生前就给他挑选好的。 与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的枫妄卿不同,他生来就在顶端。 先帝被逼退位,传位诏书自然是算不上数的,眼看着枫溪谷攻破了宫门,他便着急忙慌的写了将自己手下亲自培养的禁军传给二皇子的书信交给湘尤霜。 先帝昏庸无能,他培养的禁军却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本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好端端的,慕默久却在还没有来得及与枫妄卿相争的时候疯了。 先帝的党羽自然不肯将这皇位就这么交给枫妄卿,他们便将宫女之子慕尚言推了出来,可这位三皇子盯着枫妄卿的脸瞧了半晌,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放弃了皇位。 四五六公主皆是只懂琴棋书画的,自然是没有半点顾虑,七皇子过于年幼,也不在考虑的范围之中。 这一场皇位之争,枫妄卿不战而胜。 对于慕默久的疯疾,没有人在意,甚至没有人愿意去查明真相。 当一切已然成为定局,他是真疯还是装傻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被废除身份的疯子,没有人想要为他去赌一把。 而他手中的禁军,到了湘尤霜的手里。 湘尤霜将他关在尤霜殿内,对外称是为二皇子治疗疯疾,却将他关进偏殿的密道之中,每三日就派人给他灌下迷魂散。 他从奋力反抗不吃不喝,到连馊掉的馒头都能干着咽进喉。他逐渐不再反抗,连在有人带他去见湘尤霜时,只会麻木的看着地面。 他的傲骨被摧折,被狠狠践踏在地。 那手拿书册看天下的少年,成了阶下囚。 慕默久眸光微颤,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那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一年了。 枫妄卿难免心有触动,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连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怜惜。 慕默久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禁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得到了她的同情。 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需要她的庇护,而这点同情是远远不够的。 慕默久也没指望几句言语就能打动枫妄卿,毕竟能站上那个位置的人,心定然是冷硬如冰的。 “姐姐。”他语气软了几分,银灰色的眼眸含泪望向她,“还望您怜惜我。” 枫妄卿一愣,下意识就偏头看向身侧的祁舒鹤。而他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那只牵着她的手温暖无比。 “朕知道了。” “你在此安顿着,朕明日来瞧你。” 枫妄卿淡淡移开视线,牵着祁舒鹤站起了身。 慕默久连忙擦了眼泪,丝毫没犹豫的就又跪了下去,“草民恭送陛下。” 他眼底是叫人看不懂的神色,还没容枫妄卿去探究,他便垂下眸躲开了她的视线。 第165章 月色温柔 (未成年绕道) 回了江家为她准备的别院,枫妄卿在桌前看着书,一旁的祁舒鹤便在安静的为她研墨,见偶烛施明,他便又点燃了另一盏烛灯。 枫妄卿余光察觉到那忽亮的一处,一抬眼就瞧见他一身白衣站在她的身前,微亮烛光照在他的身上上,将他笼罩在那一片暖色之中。 月光温柔,眼前之人也温柔。 枫妄卿将手里的书册放下,细细的瞧着眼前的祁舒鹤。 她已经有一月未与他独处了,这会看着他,只觉得他好像又好看了几分。 还瘦了。 枫妄卿的手不自知的就抚上了他的脸,“这一月朕不在,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祁舒鹤修长白皙的手轻轻覆在了她抚在自己脸侧的那只手上,他语气温柔,一双湿漉漉的眼眸轻垂着,“这一月,微臣很想陛下。”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枫妄卿佯装生气,嘴一撇就要抽回了自己的手。祁舒鹤却是笑出了神,看向她的目光显得愈发温柔。 他牵过了她的手,将人一抱起就走向了床榻。 枫妄卿知道他想做什么,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很是主动的将身子贴了过去。 “陛下一月不见,倒是主动了不少。”祁舒鹤吻了吻她的耳垂,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是沈侍郎教的?” “不唔——” 枫妄卿还没来得及解释,人就被扑倒在了榻上。 祁舒鹤的吻也是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的手指探向她腰间的腰带,轻轻一扯便将她的外衣脱了下来。 枫妄卿如今也是小有经验的人了,脸虽红着,手却也不甘示弱的在扒着祁舒鹤的衣裳。 祁舒鹤目光一顿,不禁眯了眯眼。 既然她想主动,那他便满足她。 这么想着,枫妄卿一推他,他便很是配合的“娇娇弱弱”的躺了下去。 可枫妄卿学到的可不只有扒衣裳。 .... 祁舒鹤身子一僵,头上的那对毛茸茸的狐耳突然便探了出来。 “舒鹤。”听见他带着喘息的回应,她微微一顿。 “朕好爱你。” 祁舒鹤眸光深沉,看向她的眼神好似想将她吞入腹中。 他身后的尾巴微翘,又绕过她的身子将她紧紧围住。 “我也爱你。” 枫妄卿听着他微哑的声音,只觉得心底痒痒的。 两唇相贴,祁舒鹤看向她的眸色愈发深。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这会她再想逃已是为时已晚,她刚想爬起身来,就被祁舒鹤紧紧扶住腰身。 一时之间她不能动弹,身子也是没有一丝力气。 “舒鹤!” 她长睫微颤,垂眸却发现他眼眶猩红。 “乖,别怕。” 他的声音带着诱哄,见把人惹的哭出了声,他便搂住她,轻吻着她的唇。 “呜......” 这会枫妄卿只顾着哭了,祁舒鹤一时心疼,指尖安抚性的摸着她的脸颊,细碎而又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边。 看着他精致的眉眼,枫妄卿一时之间只觉得恍惚。 月色温柔,眼前之人好像也没有那么温柔了。 (完整版在群里) 第166章 变回原型 祁舒鹤比枫妄卿先醒,他伸手将她踢开的被子给盖好后,用手撑着脑袋躺在她的身侧深深凝视着她。 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枫妄卿只觉得又累又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瞥他一眼后,又自暴自弃的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朕...腰疼。” 祁舒鹤轻笑一声,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后又抚上了她的腰身。 他这一举动吓的枫妄卿眼睛都瞪大了,一下子睡意全无,“干嘛!朕不要了!!” 祁舒鹤笑的声音大了许多,眼底的笑意像微风在湖面掀起了一阵涟漪般柔和,“陛下昨夜辛苦,微臣就是想给陛下揉揉腰。” 枫妄卿本想张口骂他,抬眼却瞧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很是无辜看着自己,让她一下子又骂不出口了。 “你...” 她支支吾吾半晌,嘴一撇,钻进被窝里又想继续睡觉。 哪知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她心底暗骂一声,眼睛一睁,将被子掀开后瞪着眼睛朝身下看去。 祁舒鹤见那雪白的床单上面满是鲜红,脸都吓白了,他手指颤抖,将人搂进怀里之后就开始动用灵力。 淡蓝色的光波环绕着枫妄卿,她愣了愣神,只觉得腹痛顿时缓解了很多。 浑身上下都很温暖,枫妄卿甚至觉得自己都不饿了。 只是...... 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诧异的朝他看去。 祁舒鹤眉毛紧皱,原本红润的面色在此刻却显得苍白不已,他一脸紧张搂着枫妄卿,灵力源源不断地从掌心传递到她的身体里。 他是不是误会了? 枫妄卿猛然醒悟,连忙抬手握住他的手,“舒鹤!朕没事!” 祁舒鹤眼眶微红,望向她的目光显得格外悲伤,枫妄卿心疼不已,抬手搂住他的脖颈轻轻抱住了他。 “朕没事,不用担心。” 祁舒鹤黯淡的目光逐渐明亮,微哑的声音仍旧颤抖,“陛下?” 他话音刚落,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溢出,一滴一滴顺着他的下巴滴下,鲜红的血像在雪地里的梅花一样绽放在床单上,格外的醒目。 “来人!!” 墨竹萧在门口坐了一宿,听见她的声音后立刻站起了身子推门而入。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枫妄卿,目光再随之向下,竟是满床的鲜血和一团雪白的狐狸。 “墨太尉!给他看看!” 墨竹萧被她这一声唤回了神,连忙上前两步走向了床榻。 墨竹萧抬手握住了小狐狸的下颚,即便又看了看他的眼珠,在枫妄卿焦虑不安的目光中,他缓缓叹了口气。 枫妄卿差点没被他这口气给送走,声音都不禁颤抖了许多,“他怎么了?” 墨竹萧生怕她也晕过去,连忙开口解释道:“祁贵臣无碍,只是太虚弱了。” 墨竹萧此刻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眼下又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他顿了顿,一双桃花眼里尽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陛下一直知道他是狐狸?” “这些不重要。” 枫妄卿回答的很是果断,“朕不在乎他是不是狐狸。” 墨竹萧薄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看着她眼底那名叫固执的情绪,只觉得刺眼的很。 他随手将祁舒鹤移开,然后又用被子将枫妄卿的身体牢牢裹住。 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修长的手很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陛下既然来了月事,那便多穿一些才好。” 见她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墨竹萧淡淡勾了勾唇,“祁贵臣没事,如果臣没猜错的话,他只是精气不稳又情绪波动过大,这才变回了原型。” 第167章 看看奏折 枫妄卿去洗漱了,厢房内就剩下一狐一人大眼瞪小眼。 墨竹萧一脸打趣的看着祁舒鹤,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叫你赶这么急,这会变回原型了吧?” 那淡蓝色的光波缓速的环绕在他的身上,祁舒鹤淡定的舔了舔身上一处翘起来的毛,并不着他的道,“墨太尉上赶着去,陛下也不要你。” “你倒下了,我不就能入陛下的眼了?”墨竹萧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却是没有一丝笑意,“我倒是觉得奇怪,你的脉象时虚时强,这是怎么回事?” “......” 祁舒鹤不回答他,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 墨竹萧见枫妄卿换好了衣裳走了过来,便识趣的不再和祁舒鹤搭话。 “怎么了?” 枫妄卿将那毛绒绒的白团子抱到了怀里,“舒鹤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祁舒鹤一改对墨竹萧爱搭不理的态度,雪白的尾巴微微翘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嘴里“喵呜”一声就往她怀里钻。 他好像在撒娇,任凭枫妄卿怎么摸也不生气。直到把它的毛摸炸了,他就乖顺的躺在他的怀里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墨竹萧:...... 受教了。 狐狸耳朵外侧毛绒绒的,内侧泛粉的一处摸起来却是有些凉。枫妄卿一下一下的为他顺着毛,动作很是轻柔。 枫妄卿将变为原型的祁舒鹤安顿好后就被墨竹萧抱了出去,她倒也没反抗,乖乖的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 心跳的真快。 枫妄卿这么想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而墨竹萧刚将人抱了出去,还没来得及和她多说几句话,那些侍君就围了上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 “陛下来微臣厢房坐坐。” “陛下脸色好像不大好,是生病了吗?” 枫妄卿昨夜被祁舒鹤要了一次又一次,眼下还累的很,她困的不想搭理他们,直接将脸埋到了墨竹萧的胸前。 墨竹萧一脸暗爽,就差没把心里想的写到脸上了,“各位让让,臣要带陛下去休息。” 夏锦晟当场气的青筋暴起,封沉寒则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白沐臣满眼担忧的望着他怀中的枫妄卿,却也只是沉默着让了道。 枫妄卿一偏头就看见了白沐臣,怕他过于担心,当即便朝他招了招手,“爱卿。” 白沐臣愣了两秒,在确定她那一声爱卿不是在叫夏锦晟后,这才走到了她的跟前,“陛下。” 枫妄卿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牵上了白沐臣的手。 眼看着他的耳根渐渐染上绯红,她不禁笑出了声,“你向来细心,你来照顾朕。” 墨竹萧不肯了,当即就黑了脸,“陛下,臣会医术。” “朕是累了不是病了。”枫妄卿淡淡扫他一眼,“你去给祁贵臣再瞧瞧。” 似是感受到了他哀怨的眼神,枫妄卿在被白沐臣扶着的时候回头下意识就敷衍了一句,“朕晚上来看你。” 这话一说出口,不止墨竹萧愣住了,连枫妄卿自己都是一愣。 墨竹萧可不是她的侍君! 她心下一慌张,连忙开口补充道,“和朕一起看看奏折。” 第168章 爱妃亲亲 枫妄卿这会还是很困,被白沐臣小心翼翼的喂了两碗粥后又一头闷到了床榻上准备补觉。 白沐臣似是有些呆愣,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陛下... 就这么躺到了他的床上。 扑面而来的檀木香将枫妄卿包裹在其中,她轻轻嗅了嗅,只觉得光是闻着就很安心。 白沐臣的味道可真好闻。 这么想着,她撑起身子看了一眼他,而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 枫妄卿莫名就起了想要调戏他的心思。 “爱卿,陪朕睡会。” 白沐臣一下子脸更红了,垂到腿侧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支支吾吾的向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她握住手腕往床上一拉。 白沐臣被迫跪在了她双腿之间,一双褐色的眼眸满是惊慌,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枫妄卿还没来得及深究他那一个眼神的含义,就被他微颤着的长睫吸引了注意力。 白沐臣是脸生的白皙又漂亮,五官精致又温和,瞧上去很是温柔。 光是那双眼眸就把枫妄卿迷的失了神。窗外的光斜照在他的脸上,那双褐色的眼眸就像一块会发光的宝石。他的睫毛也生的长,似落在宝石上的一只黑色蝴蝶,翅膀伸展之间无比吸引人的目光。 “爱妃。” 她又开始调戏起他,把人惹得面红耳赤之后,便明知故问的娇笑着问他,“爱妃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瞧的朕好想咬一口。” 她是这么说的,她也这么做了,主动抬手搂住他白皙的脖颈,就将自己的红唇凑到了他的脸侧,轻轻咬上了一口。 白沐臣闷哼一声,不知所措的样子惹得她直发笑。 “爱妃真可爱。”枫妄卿搂着他又亲了一口。 两人的姿势极其诡异,枫妄卿斜靠在床柱之上,手里还牵着白沐臣的手不放。白沐臣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重心不稳的只能跪在她的双腿之间,用另外一只手撑在他身后的床柱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是暧昧,偏偏枫妄卿一脸调笑,像是看戏一般瞧着他羞红的脸。 白沐臣脸红到脖子根,看向她的眼神炙热无比,又满是温柔和纵容。 枫妄卿简直要被他那温柔的眼神给看软了,撒娇一般的向前靠了靠,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脖颈。 白沐臣被她蹭的身子一僵,“陛下...” “怎么啦爱妃?” 枫妄卿面上仍旧笑意满满。 她笑的有多单纯,手上的动作就有多肆意。 那双白嫩的小手直接就这么伸进了他的衣裳内,似是感慨一般从口中轻叹一口气,“爱妃...身材不错。” 白沐臣瞧着瘦弱,但是衣裳下该有的是全都有。 更让枫妄卿感到兴奋的是,他连腹肌都生的白皙不已,浑身上下如一块美玉一般白的透亮,让人觉得很轻易就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枫妄卿被那漂亮的锁骨吸引了目光,神差鬼使的就凑上前去轻轻吻了吻。 眼看着白沐臣的眸色愈深,枫妄卿下意识挑了挑眉,反而又与他凑近了一些。 那通红的耳朵看上去可爱不已,枫妄卿指尖轻轻抚过,惹的他身体一阵颤栗。 “爱妃,朕想亲亲你。” ...... 第169章 那年盛夏 那是一年盛夏,所有考生都在备考。 无数资料与书本堆积成山,空气之中都弥漫着紧张二字。 刘书庭是清北冲刺班的尖子生,脑子好使,学起知识来快的很。那般聪明的人,偏偏还那般的努力。 平日里头都是留在最后一个等到教学楼关灯的人,今天听见了下课铃声却急匆匆的往外走。 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的老师不禁投去诧异的目光。 刘书庭一言不发,心里沉重的很。 打车来到了墓园,天气好像与他的心情串通好似的,刘书庭走到母亲的墓碑前,刚跪下去耳畔就传来一阵雷鸣。 他把手里捧着的花和考试的试卷一起放在了墓前,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悲伤。 “妈...小庭会好好读书,你放心。” “妈,学校的老师都夸我聪明,都说我最用功最努力,你听见了吗?” “妈,父亲和阿姨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妈...” 眼角落下滚烫的泪水融入在了那冰冷的雨滴里,一齐顺着他的脸滑到了脖颈。 这种场景若放在电视剧里,应该会有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少女撑着一把伞走在他的身前,成为他的救赎与希望。 可偏偏一个人也没有。 整座陵园大到望不到底,一座座石碑整整齐齐的竖着立过去,墓碑上是一张又一张温和的脸。 那都是别人千思万想,想要再见一面的人。 刘书庭只觉得哪怕被雨淋着,哪怕是跪在这冰冷的地上,也比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要更加温暖和安心。 他心里有无数话想对母亲说,可到嘴的委屈和思念却变成了一句又一句,我没事,都很好,你放心。 刘书庭跪了整整三个小时。 兴许是跪累了,他就颓然地靠在墓碑上,指尖一下又一下的触碰着那张他熟悉却又逐渐陌生的面孔。 夜色黑了,他也没有接到父亲让他回家吃饭的电话。 那个家里没有人关心他。 “妈,等小庭考完试再来看你。” 指尖的触感无比冰冷,可他的心底却异常的温暖。他望着那张温柔的面孔,眼底的想念藏也藏不住。 还记得好几年前在医院里,他的母亲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与他手拉着钩,温柔的笑着,说他考上大学她的病就会好。 可他才刚上高中,她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棺材才从家里抬走,布满了鲜花的婚车便开了回来。 他问那个五官与他无比相似的男人为什么。 那个男人只是摇了摇头,“小庭,叫阿姨。” 他泪流满面狠狠的咬着牙不肯开口,男人与他对视半晌,漠然的抽了根烟,眼睛里的情绪也是淡漠的可怕,“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真不懂礼貌。” 再然后就是一个刚到他大腿处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管他叫哥哥。 刘书庭被他拉着裤脚,几乎哑了声。 男人把小男孩抱到怀中举到自己的头上,笑着看了一眼身边年轻的女人,他说道,“崽崽真乖,爸爸给你买糖吃。” 年轻貌美的女人依偎在男人身边,两人站在一起无比般配,微黄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男人眉眼温柔的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刘书庭本来是想哭的,但看见眼前这温馨的场景他突然就笑出了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他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笑声。 他几乎是颤抖的声音与眼前场景显得很不合时宜。 “爸,阿姨,弟弟。” 第170章 你很怕朕? 刘书庭梦到了好多好多场景,有小时候在母亲怀里看画册,有在医院里偷偷听着母亲和医生的对话后掉眼泪,还有高考时的奋笔疾书,到最后出了考场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撞倒在地。 身上的疼痛几乎是麻木了。 他的视线模糊,喃喃自语之间竟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死掉,也挺好的。 眼前就如突然关了灯一般,漆黑一片,他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传来湿湿暖暖的触感。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没有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更没有以他为中心围成一团的医生,仍然是那古色古香的场景。 没回去啊。 他有些恍惚,现代的场景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直到视线恢复明亮,他这才看清了这地方。 原来他已经到这地方半年有余了。 枫妄卿神色愕然的望着他,“醒了?” 刘书庭一看见她就觉得膝盖泛软,他心里慌得很,只想着不跪就得死,“参见陛下。”他边说着边起身,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又被她摁了下去。 “行了,这不是在京城。”枫妄卿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了一碗粥,“你倒也是有本事,还能饿晕。” 白沐臣喂的那两碗粥她喝着觉得着实暖胃,便带一盒过来瞧瞧刘书庭。 毕竟她是来参加人家的婚宴的,总不能让自己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免得让别人觉得晦气。 看着她拿起勺子和粥碗,刘书庭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生怕她亲手喂自己,连忙把粥接了过去咕咚咕咚的灌进了嘴。 枫妄卿:“......” 看来他真的是饿的不轻? 刘书庭一下子就喝完了,见他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枫妄卿便想着接过他的碗再给他添一碗粥,哪知她刚把手伸过去,他被子一掀就跪到了地上,“陛下饶命!” 枫妄卿:“......”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眼看他身形微有些摇晃,不禁叹了口气,“躺回来,朕不杀你。” 刘书庭一愣,动作很是迟缓的回到了床榻上,他望向她的目光满是困惑,似是在打量着她的脸色。 “你很怕朕?”枫妄卿饶有兴趣的问。 “没有。”刘书庭不敢不答。 他刚穿来时这女帝就是一脸厌烦的喊着要杀了他,他能不怕吗? 枫妄卿更加来了兴致,“你抬头看朕。” 语气是命令,刘书庭目光一顿,咬着牙抬眼看向她。 “朕长得很吓人?” 刘书庭讪笑一声,“陛下美若天仙,不吓人。” 枫妄卿又笑了,“那你抖什么。” 刘书庭这才发现自己抖成了筛子,他暗骂一声自己不争气,笑得很是勉强,“微臣...觉得有些冷。” 枫妄卿只觉得他和曾经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却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有变化。 “如此,那你便好好休息,下午朕便带你们启程回京。”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望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刘书庭被她看怕了,连忙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手,“微臣恭送陛下。” 枫妄卿眯了眯眼,“刘侍郎。” 刘书庭吓了一跳,“怎么了陛下?” “刘侍郎很想念家人?” 枫妄卿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她莫名其妙的就心软了些。他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枫妄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朕回京便送你回刘府小住几日。” “多谢陛下,其实不用...” 枫妄卿只当他是怕麻烦自己,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牵挂家人乃人之常情,朕意已决,你不必推辞。” 第171章 后宫生活 刘书庭来到这里后根本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若是去了刘府,对于他而言只会更麻烦。 自己是刘府的庶子,每月发的月俸还会被人从家里派过来取走,宫里宫外都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他抿了抿唇,这也就是原主为什么固执的想要得宠的原因吧。 他费尽心思想要获得皇帝的宠爱,偏偏踩了她的底线,打了那位盛宠在身的祁贵臣。皇帝勃然大怒,但也没想要了他的命,降了他的位分罚了他的月俸,可这对于原主来说,就相当于要了他的命。 原主本就身体弱,为了那点银两选择了杖责,没熬过十棍子就死了。 阴差阳错之间,他来了。 杖责没打完,皇帝也没想真弄死他,便叫人把他拖回宫殿养伤,养好了再去冷宫。他的身体倒也争气,一直陆陆续续有新伤,便也没人敢把他拖到冷宫去。 后来那位祁贵臣给皇帝吹了枕边风,皇帝消气了,便懒得再搭理他了。 刘书庭在那一刻便知道了,祁贵臣,是一个好大腿。 可惜祁贵臣满心都在皇帝身上,成天想着研究这个菜品或那个点心,压根没空来参加他们的后宫小会议。 他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欧阳文桦身上。 这是个一品官员府上的嫡子,花钱大手大脚的很,还很好忽悠。 他不明白欧阳文桦为什么那么喜欢皇帝,但也对症下药,写了那本《论如何俘获女帝的心》卖给他。 而欧阳文桦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从此与他交好,成为了他的固定atm。 他对于成为别人的跟班这件事情乐乎其谈,最起码他不是一个人了。 在后宫的这半年里,他没事就画画图纸,想想新奇玩意儿。作为一个理科生,动手能力竟然格外的强,把很多画出来的东西也做了出来。 欧阳文桦每次都用一种带着羡慕的语气感慨道:“还好陛下不来你这里。” 刘书庭便笑着应和:“是啊是啊。” 后来皇帝去了江南,她做的那些事情都被写成了画本子,欧阳文桦满眼放光的看,刘书庭也便跟着看了两眼。 “这不就是下水道吗?” “下水道是何物?” “没啥没啥。” 再后来景侍卫派人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在江南参加林副将的婚宴,林副将说想来的侍君可以来凑个热闹。 欧阳文桦二话没说就把他拖走了。 他愣是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 这么想着,他不禁又看向了枫妄卿带来的那一盒粥。 ...... 林柌人是懵的,按道理来说成亲后他便要将女方带回京城。 他垂眼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少女,沉默着打量她的五官,只觉得眼前之人与在画像中看到的实在是大相径庭。 “你是江念念?” 林柌对这门婚事本就有抗拒心理,并没有想仔细追究,他整理着自己衣襟,声音还算温和,“把衣裳穿好,下午带上面纱与我回京吧。” “大...大人。” 林柌及时纠正了她,“唤夫君。” 少女又是一哆嗦,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听话,“夫君。” 林柌略一点头,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的床榻,默了两秒,“夫人好生休息。” 他把夫人那二字咬的格外重,见少女的头低的更低,无声叹了口气,推开门后抬腿踏过了门槛。 那位真正的江念念跑了。 林柌边走边想,有点郁闷。 他拗不过林老爷子这才来了江南,父亲也说什么他的府中总该添一位女主人,而江老爷子对他有恩,两家之间更是想亲上加亲。 也罢,跑了便跑了。 这所谓的府中女主人,若不是她,是谁都是一样的。 第172章 陛下不会喜欢我 枫妄卿当时是想着让杏娴再见江念念一面,哪知这两妮子喝了酒,当夜手牵手就跑了。 枫妄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在回京的马车之上了。她垂着眼,面上阴晴不定,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而同样是跪着,杏娴一脸平静,她身边跪着的江念念却浑身抖的厉害。两人皆是一身红衣,衣摆交叠缠绕在一起,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 “你可知道你真正要嫁的人就在后面那辆马车之内?”枫妄卿抿了一口茶,淡淡看向了江念念,“一切都还来得及,回京朕便将你送去林府。” 江念念明明声音都在颤抖,语气在此刻却显得比平日都要坚定,“望陛下成全!民女还不想嫁人!” “成全?” 枫妄卿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杏娴,她跪的笔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见枫妄卿伸手便稳稳的接过了杯子。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是成全你的自由,还是成全你和杏娴?” 江念念闻言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枫妄卿。 枫妄卿也看着她。 她似是想要辩解些什么,嘴张开了声音却发不出来,半晌又很是落魄的将脑袋给垂下了。 “也罢。”枫妄卿觉得头疼,她叹了口气,中指微抬至脸侧,动作轻缓的按压着太阳穴,“杏娴,将她带下去吧。” “谢...谢陛下恩典!” 眼看着江念念磕完了头,枫妄卿一时半会只觉得头更疼了,“朕倒没什么,你该谢的是林副将,他若是想追究,朕没有理由保你。” “退下吧。”她一顿,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把刘侍郎唤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辆马车内的气氛相对显得活跃多了。 一部分侍君围在刘书庭的身侧,你一言我一语的向他打听着枫妄卿的态度。 “刘侍郎,听说陛下去看望你了,陛下对你很是关心啊?” “看来陛下消气了,祁贵臣那件事终于是翻篇了。” “恭喜刘侍郎!” 刘书庭很是尴尬的看着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欧阳文桦,恨不得往地上打个洞再钻进去,“没有没有,陛下就是来看看我是不是死了,不是关心我。” 离他最近的侍君嘴里“咦”了一声,“可陛下都把白公子亲手熬的粥带给侍郎喝了啊。” 刘书庭听着这话血液都快凝固了,他一脸惨淡的朝白沐臣望去,刚想开口解释,却见他朝自己微笑着略一点头,然后又继续看向手中的书册。 墨竹萧用胳膊怼了怼他,“姓白的,这你也能忍?这些侍君拿你开涮啊。” 白沐臣唇角笑意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表情,修长白皙的手指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了一页,那双褐色的眼眸里满是无奈,“那粥陛下也喝不完,给了刘侍郎才不算浪费。” 语落,他又抬眸看向刘书庭,“侍郎不必在意。” “多谢白公子!”刘书庭连忙应声。 他刚松了一口气,边上的侍君又开始表示“羡慕之情”了。 “这样的话,刘侍郎一回京就会升位分,到时候可要分些陛下的宠爱给我们才好。” “那祁贵臣是不是要失宠了?” 有完没完了! 刘书庭几乎有些抓狂,“陛下不会想见我的!陛下喜欢祁贵臣喜欢陆正君喜欢封正君!陛下喜欢狗都不会喜欢我!!” 马车上一片死寂。 刘书庭几乎是把这些话给喊出来的,这会儿缓过神来,自己也是有些懵。 侍君们见他急了,心下觉得刘侍郎或许是真不得宠爱,慢慢散开了些,没想着要继续围着他说话了。可偏偏陛下身边传话的太监在此刻喊停了马车,他掀开布帘,缓缓探进来一个脑袋。 “传刘侍郎面圣。” 刘书庭:“......” 第173章 收敛锋芒 杏娴将江念念扶起来后便喊停了马车,两人下了马车没多久,刘书庭就一脸茫然的赶了过来。 “参见陛下。” 枫妄卿对他招招手,“到朕身边来。” 刘书庭脚步一顿,即便乖乖坐到了她的身侧,人还有些发懵。 这个位置应该是祁贵臣的才对。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抬头与枫妄卿对视。而他越是拘谨,枫妄卿就越是想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挑了挑眉,望向他的目光毫不掩饰,“陪朕聊聊?” 刘书庭很是诧异,他抿了抿唇,语气很是小心翼翼,“陛下,其实微臣和祁贵臣不是很熟,微臣并不了解他...” “不是聊他。”枫妄卿很是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和朕聊聊你。” 她的目光中仍然带着打量,刘书庭被看的心慌。还没反应过来却被她微凉的指尖捏住了下巴,他自然是不敢反抗,哪怕是被迫与她对视都下意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这暧昧的动作没有持续很久,枫妄卿淡淡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又缓缓将手松开,“你倒是变了许多。” 也不等他回话,她便自顾自的又开了口,“朕还记得朕第一次见你,还是在选秀之时,你小心翼翼的抬头看朕,眼神却是固执的。” “当时朕只觉得你颇有野心,不太了解其他。如今看来,朕是真的不了解你。”枫妄卿看着那双满是迷茫的眼眸,不禁眯了眯眼。 那双澄澈的眼中只有茫然,没有半点算计。 难道刘书庭真是因为受罚了所以才性情大变的? 枫妄卿淡淡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眉毛一挑,佯装欣赏的握住了他的手。 “朕很喜欢你,也有意恢复你的位分,至于回京后,便腾出一间宫殿的主殿让你住着如何?” “这......” 刘书庭一时哑然。 他默了许久,察觉到她眼底那一丝淡淡的不悦后连忙起身跪了下去,只是马车颠簸,反倒让他一时失重往前一栽,愣生生磕了个不轻的响头。 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气,却又不敢抬头,仍然保持跪拜的姿势趴在她的面前。 枫妄卿那一闪而过的不悦瞬间消散,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苦笑的刘书庭,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又跪了?” 枫妄卿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 她刚刚是说的要赏他对吧? 那一下磕的他眼冒金星,刘书庭被她扶起半晌也没缓过神来。 刘书庭只觉得这古人说话实在是弯弯绕绕,枫妄卿明明说的是那般温柔的话,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看着他瘆的慌。 他实在不知如何应付,这一磕反倒如了他的意,让枫妄卿再没提要给他恢复位分的事。 他只想默默无闻的在后宫里待着,再不断摸索回到现代的方法。 毕竟太过惹眼反倒会带来不便,万一招人嫉妒平白无故受害,他身后没有家族支撑,别人想要害死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获宠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没有get到半点宫斗技能,撑死是因为父亲再娶的原因才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 眼下获宠就只有一条死路。 倒不如收敛锋芒,哪怕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锋芒。 第174章 她的神明 枫妄卿没再和他多说些什么,闭着眼睛开始养神。 回京城的路程已经赶了大半。 刘书庭从一开始的拘谨不安到现在也渐渐有了困意,枫妄卿眯着眼睛打量他,直到看到他头一点一点的昏睡过去后这才垂眼看向怀里的白团子。 “舒鹤可看出点什么了?” 小狐狸很是乖巧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地翘起。乌黑的眼眸中泛着淡蓝色的光,光影错落环绕,一缕一缕的飘向角落中缩着的刘书庭。 枫妄卿抚摸着小狐狸雪白光滑的身躯,声音又小了许多,“他可还是刘书庭?” 小狐狸也好像有些困惑,右爪向前一伸,又很是是轻柔的扒拉了一下枫妄卿的袖子,“微臣瞧着也觉得奇怪,感觉是又不是。” 他的爪子勾在了枫妄卿的袖子上,她轻笑一声,借机握住了他那只爪子。 戳着着他粉色的肉垫,枫妄卿又问了一句,“那他是人是鬼?” “是人。”小狐狸嘴一撅,漆黑的眼眸好似含着雾气,“陛下好像很在意刘侍郎。”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那双雪白的狐耳无精打采的垂着。 “不过刘侍郎性情活泼开朗,陛下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枫妄卿被他逗乐了,抬手将白团子举在空中,又很是用力的蹭了蹭他的脸,“朕的祁贵臣吃醋啦?” 她的手不老实,左摸摸右捏捏,还挑衅一般的把手指送到了他的嘴边,祁舒鹤舍不得咬她,便轻轻舔了舔她的指尖。 “陛下后宫人如此之多,微臣可吃不完。” “朕有意升他位分,心思还在你身上,自然也要升你的位分。”枫妄卿低头亲了亲他那双微颤的狐耳,眼中满是笑意,“朕便封你为贵君如何。” 怀中的小狐狸身子一僵,望向她的目光很是炙热。 贵臣之上是正君,正君之上才是贵君。 如今整个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便是封正君和陆正君,枫妄卿此举恐怕又要在后宫引起轰动了。 “陛下,微臣不在意位分,只要能一直陪在陛下身侧,微臣便很满足了。” 湿漉漉的眼眸里情意藏也藏不住,狐狸眼明明生的有许些妩媚,可当柔软的毛发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微微吹动,他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团子,又显得可爱不已。 枫妄卿觉得他比起狐狸,有时更像一只奶猫,让她抱在怀里就不想撒手,恨不得天天揣到兜里,直接抱去上朝。 而那双含情的眼眸又会及时拉回她的心绪,让她明白这是她的爱人,不是宠物。 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格外凉爽,枫妄卿下意识就想到了在男怜馆时的那团风。 “那时是舒鹤在帮朕。” 不是疑问句,她话语轻柔的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般。 “你总能在朕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可朕能给你的却只有位份。” “舒鹤,朕欠你太多太多了。” 又是那阵熟悉的淡蓝色光波,枫妄卿只感觉马车好像忽然停下来了,连徐徐而来的微风都好像凝固在空气之中。 烟雾缭绕之间,祁舒鹤站定在她面前,好似从天而降的神明。 那神明向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允许她沾染他的纯白,带领着她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领域。 他吻住了她。 不带有任何情欲,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却成功的安抚了她此刻的情绪。 那双修长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脑袋,枫妄卿看着他,只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前御花园中与他初遇的时候。 那少年站在万花丛中,一眼就能叫人沦陷。 他抬眼轻笑之间,竟胜过了世间所有的花。 “伴君侧,念君心。” “能看见陛下,微臣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枫妄卿目光微颤,“为什么?” 她是在问他,又好像在问自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祁舒鹤与她十指相扣,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笑意,“陛下,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微臣自然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你是微臣耗尽生命也想守护的人。” 第175章 弃妃探亲 刘府在京城边缘,这数辆马车停在路边倒是显得有些惹眼,枫妄卿便命刘书庭单上了一辆马车。 马夫手中有令牌,没有多做停顿便直接驰进了刘府。 刘书庭是庶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在刘府里压根没有话语权可言。 而如今进了宫,位分低又不得宠,回了府是更不受待见了。 刘老爷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府邸却还算精致。刘书庭脑袋放空,只觉得刘府后院里的小妾叽叽喳喳的,眼前站着的正房夫人面色也不是很友善。 “庭儿回来了?老爷,妾身倒还从没听说过什么妃子可以自行离宫访亲呢。” “哎呀,不会是被陛下赶回来了吧。” “啧啧啧,好生丢人,咱们老爷的脸要被他丢光了。” 刘老爷被这群女人说的一时脸上也挂不住,他那两撮白胡子一翘,很是厌烦的看了一眼刘书庭,“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 刘书庭垂眼答话,“父亲,陛下允我回府探望几日。” “庭儿不要撒谎了。”刘夫人一脸语重心长,捏着帕子掩在嘴边似是在掩盖笑意,“你一个刚从冷宫里出来的,怎有资格回府探亲。” 离宫探亲或家人进宫那可都是贵君以上位分的侍君才有的待遇。 刘夫人这么想着,嘴角的笑意又带上了几分嘲讽,“你这孩子,弃妃也罢。” 她话锋一转,声音都大了几分。 “只是你那屋子早就挪给阿黄住了,那便只能委屈你和阿黄住在一起了。” 刘书庭扫了眼前的人一眼,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是”。 原主模糊的记忆之中,阿黄是刘家嫡子养的一只狗。 他只觉得可笑。 这些人张牙舞爪费尽心机的想打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庭哥哥回来了?” 刘书碧手里抱着一卷书,缓步上前,“哥哥近来可好?”她莞尔一笑,将手中那卷书递给了他,“碧儿知道哥哥不爱读书,但还是将此书作为礼物赠予哥哥。” 礼物? 刘书庭很是僵硬的拿着手中的书册,却发现这所谓的礼物不过是几张粗糙的纸张装订在一起,那纸张上还写着刘书碧的小字。 “哥哥该多读些书,这样说不定才能获得陛下的垂青啊。” 他抿了抿唇,抬眼却见刘书碧站在刘老爷和刘夫人的中间,笑得很是很是开心。 眼前的一幕与他脑海中的记忆竟有些重叠。 “刘爱卿。” 枫妄卿抬腿踏过门槛,刘老爷听见这声音先是一愣,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后,心下一慌就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一群人,这会都低着脑袋跟着刘老爷跪成了一片。 刘书庭有些恍惚,可手中传来的温度在此刻又拉回了他的思绪。 枫妄卿在纷扰凡尘间走到了他的身侧,牵住了他的手。 枫妄卿没有让他们起身,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刘书庭,她挑了挑眉,接过他手中的书,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她嘴里“哎呀”了一声,好似很不小心一般的将那些书给扔到了地上。 刘书庭下意识弯腰要捡,枫妄卿将他拉了回来,又向前一步,牵着他从那些书上踩了过去。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神却没有半点温度。 “什么垃圾也能让朕的爱妃亲手去捡?” 第176章 跳动的心 “宫里日子无趣,朕允你回府探亲只是想令你舒心些,如今怎么瞧着你,却感觉你不大高兴?” 枫妄卿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语气满是疼惜,“可是有畜生令你受了委屈?” 刘书庭从没看见过那么温柔的枫妄卿,他一愣,有些愕然的垂眼看向她。 枫妄卿矮他一个头,却笑盈盈的站在他的身前,几乎可以算嚣张的将他护在身后。 也许是她的语气过于轻柔,让他的心底竟还真的泛起了一丝苦楚,“陛下...” 幸亏那些人还低着脑袋跪着,倘若要抬头瞧枫妄卿一眼,便会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带着暗示性捏着刘书庭袖口的手。 “别怕,朕来了。” 她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瞧见了她朝自己微挑的眉,他莫名有一些感动。心中涌出来的暖意让他鼻头一酸,顺势红了眼眶,“微臣不委屈,只是过于...想念家人。” 一滴泪从他眼中滚落而下。 枫妄卿面色凝固了一秒钟,很快便隐藏好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只是让他意思意思就好,怎么还真哭了。 刘书庭哭起来鼻头和眼尾都泛着粉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夫人...知道我喜欢阿黄...呜这才让我和阿黄呜,住在一起...并非苟待微臣...呜也没有...不把陛下放到眼里的意思...” “姨娘们...也没有议论微臣,她们对微臣很好...呜更没有觉得陛下是要抛弃微臣...” 枫妄卿垂眼见刘府上的人仍然跪着没敢抬头,甚至一个个脸色铁青,没忍住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陛下,微臣真的呜呜呜一点都不委屈!” 这话一说完,他反而哭的更凶了,像是说了什么要遭天谴的谎话一般很是内疚的低着头,粉嫩的唇瓣都几乎要被他咬得失去了血色。 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好了,朕会为你做主。” “谢...呜谢陛下。” 他哭的这么惨,眼泪也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枫妄卿都觉得他不像是演的了。 心中这么感慨着,她倒是真的有几分气恼了。 “真是放肆!你们这群畜生敢苟待朕宫里的人!朕必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刘书碧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偏头见刘书庭哽咽着擦眼泪,咬着牙暗骂了一声晦气。 “启禀陛下,家父并没有苟待哥哥,臣女还给哥哥准备了礼物,望陛下明察!” 刘书碧也学着刘书庭的模样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却发现枫妄卿压根没看她一眼。 枫妄卿踩着脚底那散乱的不成样子的书册,语气淡漠不已,“那朕更要罚你了,什么垃圾都敢塞给朕的爱妃。” 她一噎,弱弱的唤了一声“陛下...” “闭嘴!” 枫妄卿很是嫌恶的退后了一步,连带着将原先脚底的书册也踹离了数米远。 她抬手并了并指尖向前一指,身边出现了几个身穿黑袍的暗卫,再往后就是不断从府门口涌进来的侍卫。 “既然你们如此善待朕的爱妃,朕自然是要嘉奖你们。” 她轻笑一声,接过一旁暗卫递来的笔和图纸,她勾了勾唇,缓缓在那张图纸上标出了一个位置,“此处风景甚好,气味香甜,便作为刘家的新府邸。” “明日之前,朕要看你们全搬入新府。” 语落,她将手中的图纸随意的丢到了地上,牵着刘书庭的手便往外走。 两人上了马车,枫妄卿很是贴心的用手帕擦去了他眼角残留的泪水,“从没见你哭过,如今瞧来你的眼泪倒是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流也流不尽。” 她明明是在打趣他,刘书庭却不自知的又落下了一滴泪。 枫妄卿吓了一跳,很是耐心的又给他擦了擦眼泪。 “陛下。”他嗓音都有些哑了,眼尾仍是红红的,“您安排他们去哪了?” “去哪?”枫妄卿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后很是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帕子,“猪圈啊,他们不是要让你住狗窝吗。” 那手怕被她捏扯着,渐渐变成了另一个形状。她很是顽劣的挑了挑眉,话音间还颇有些兴奋,“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人留下了话柄,这府邸该有的东西是一样没少。只是先前猪圈那味道久留不散,朝廷的官员一直没人肯住罢了。” “你倒是为朕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也不知道刘府的人以后吃不吃的下饭。” 她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给逗笑了,刘书庭听见她欢快的笑声,也跟着傻笑起来。 脸颊上划过一抹温热的液体。 枫妄卿“咦”了一声,直接将手帕丢给了他,“快擦掉,好像朕欺负你了似的。” 他垂眼看着手中的帕子。 白色的手帕上绣着一只风筝,好似能带走他所有的烦恼和困惑。 麻木的心逐渐有了温度。 他也开始明白一直被他藏匿在心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这颗心脏好像在为眼前之人而跳动着。 第177章 因情误事 宫门高墙围绕,嫩绿的藤蔓爬满了后门的墙,朵朵牵牛花顺着藤蔓向下或向上绽放着,星星点点的洒落在绿色的蔓流之中。 枫妄卿这会儿站在宫墙之上,竟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她摘了一朵花后,将它举在阳光下,那微薄的花瓣在光照下泛着朦胧的光影,她看着竟有些失神。 小桃在底下追着,跑的气喘吁吁也跟不上。她咽了咽口水 汗都来不及擦,两手做成喇叭状在嘴边便喊了起来。 “陛下!太高了危险啊!您下来吧!” 白沐臣微微蹙眉,很是担忧的抬头望着枫妄卿,“陛下,您小心些。” 高墙之上,少女满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垂眼看着他,她轻轻一跃,发丝随风飘扬间便站定在了他的身边。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一只手牵着他的手,把白沐臣也带到了宫墙之上。 “陛下...!” 他略显吃惊,但很快便稳住了身形。 枫妄卿笑着看他,紧紧的牵着他的手,“别怕。” 白沐臣淡淡勾了勾唇角,语气很是无奈,“有陛下在,微臣自然是不怕的。” 那双褐色的眼眸如一汪清泉,在阳光下映照出稀碎的流光。 枫妄卿自知自己是在为难他,有些心虚的干笑一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景逸给打断了话音。 “陛下!” 他面色凝重,还时不时看向白沐臣。 枫妄卿不禁皱了皱眉,“什么事?” “丞相...不好了。” 与此同时,堂皇的大殿内,封沉寒挥手支退了宫人,他坐在主殿的正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老妇人。 “太子殿下,您身份高贵,本不该在这女帝的后宫之中自怨自艾。” 那苍老的脸颊上还隐约能看得见一个颜色较浅的疤痕,老妇人很是尊敬的磕了一个响头,语气不温不火,“封霏已做好万全准备,此战若起,绝不会像上次一般败北。” 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为何要宣战?” 他好像在问她,又好像在问自己。 那老妇人又狠狠磕了个响头,“殿下,您入赘玄安本就是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更待何时!只要您一声令下,老奴便能带您回封霏!” 眼前之人是在他大婚之时便安排在玄安的人,(具体101章)那时他暂且藏匿野心,只为等待一个时机。 如今时机已成熟,他却有些犹豫了。 封霏和玄安若是此次开战,便是无视往日恩怨自此结仇,可冤冤相报何时了,无辜受害的终究是百姓。 封沉寒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手中的流雨墨,他就这么看着,往日那波澜不惊的淡漠眼眸,在此刻却泛起了一圈涟漪。 他抿了抿唇,指尖捏住那块墨,半晌才缓缓开了口,“嬷嬷,我再考虑一下。”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她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殿下可是动情了?” “自然不是。” 封沉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急着辩解,他皱了皱眉,干脆将那块墨握至掌心,“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一些。” “殿下,若吞并玄安,那女帝您也可以带回封霏做侍妾,那时,她便是您一人的,您又何苦与那数多侍君相争?” 老妇人一脸语重心长,“皇上近年来身体愈发不好了,二皇子无心接权,封霏的未来都在殿下身上。” “您万不可因情误事啊!” 第178章 罚你一吻 奏折从桌子堆到了窗边,把窗外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 枫妄卿毛笔都写烂了三根,她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奏折,指尖停滞之间,一滴浓墨滴落在纸上。 “陛下,您要不休息一下?” 枫妄卿仍沉默着,手上还在用力,眼看着她手中的毛笔又要断掉,小桃叹了口气还想再劝,却看见身边的景逸朝自己摇了摇头。 “实在是荒谬,白相病危这群畜生就开始妄想这个位置了。”枫妄卿没忍住摔了一个奏折,声音都大了几分,“一个个用折子弹劾丞相,让朕彻查丞相府,他们不就是不想让白沐臣接手丞相的位置吗?” 景逸默默捡起地上的奏折,又一声不吭的放到了桌上。 枫妄卿郁闷的很,“白相辅佐三代帝王,这么些年忠心耿耿,如今吊着口气躺在床上,朕瞧着都心塞。”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怒气总算是消了一些,“白沐臣如今怎样?” “白公子一切都好,如今在白老丞相身侧片刻不离的侍疾。”景逸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他顿了顿,悄悄看了她一眼,“陛下,近日封太子的势力有所行动了。” 枫妄卿闻言一愣,即便将手中的毛笔随手丢至一旁。 她语气冷淡,眼底也没什么情绪,“继续派人盯着他,他若有异动即刻捉拿作为人质,助他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他若是不肯安分在玄安,枫妄卿自然是留不得他的。 封沉寒那般心思深重之人,枫妄卿不敢将他放回封霏国。 封霏国只有交到封赫的手里她才能放心。 枫妄卿又拿起一本奏折翻看了起来,她抿了抿唇,望向桌上被景逸磨好的墨淡淡开了口,“倒了吧。” 小桃有些诧异,没敢真倒掉,“陛下不是说这流雨墨难得,要珍重些用吗。” “这墨若不愿为朕所用,朕也没必要留着他。” 小桃听的莫名其妙,她也没再多问,乖乖拿起砚台准备倒掉里面的墨,却不料刚转身,手里的砚台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走了。 景逸将那砚台又放到了枫妄卿的眼前,在她威胁的目光中又拿起了被她丢到一旁的毛笔,“陛下如今怎还愈发孩子气了。” 清秀的字在纸上泛着浅浅光泽,他执笔姿势极其漂亮,一笔一划之间把流雨墨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那滴滴墨雨挥洒在纸上,和他一样都好看的不像话。 枫妄卿瞪着他,眼神凶的很。 景逸却不吃她这套,抬手间力度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她的额头。 “景逸!”她吃痛的捂着微微泛红的额头,很是憋屈的推了一把他,“你敢打朕!你放肆!” 景逸不搭理她,将写好的字丢到了她面前,“枫将军嘱咐过卑职,若陛下有不当之处要及时纠正。” “陛下,整个玄安虽无人能奈何您,但卑职有的是法子。” 见她仍瞪着自己,他似是有些无奈,语气终于还是软了下来,“先是拿毛笔出气,现在又要倒墨,枫将军若是看到了,就不会像卑职一般只敲一下您的额头了。” “眼下局势有动荡之嫌,您应当愈发冷静才对。” 那纸上偌大的一个稳字,占据了整张纸。 “稳人心,稳国事,方能稳天下。” 见她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张纸,景逸明白她是听进去了,他轻轻放好了手中的毛笔,又将砚台放置原先的位置上,这才退后两步跪了下去。 他不卑不亢的低着头,“卑职方才有冒犯之举,这就去大理寺领罚。” 语落,景逸便面无表情的站起了身,腿刚迈开一步枫妄卿就连忙把他拽了回来,“干什么干什么?领什么罚?方才不是还有的是法子治朕吗!”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拉着自己的袖子,很是恭敬的又单膝跪了下去,“陛下毕竟是卑职的主子,卑职之举本就不妥当。” 给陛下纠错是他的职责,但伤了陛下就是他的错。 有错就该罚,景逸不觉得有问题。 枫妄卿气笑了,“也罢,你这倔脾气,朕是该罚你。” “方才你教朕一字,朕也罚你一字。” 她说完这话,便用力将他拽到了自己跟前。 在他困惑的目光中,枫妄卿在那粉嫩的薄唇轻啄了一下。 “你教朕一稳,朕罚你一吻。” 第179章 看望白相 景逸原本是一副公事公办、不好商量的模样,被枫妄卿一调戏,一时说话都不流利了。 “卑职...告退!” 他通红着一张脸,兴许是被她这一吻打乱了思绪,他走路都差点顺拐。 枫妄卿笑吟吟的送走了他,在他踏出门槛之前,还坏笑着摸了摸他的腰。 景逸的反应倒也如了她的意,他浑身一颤,咬着牙加快的脚底步子的速度。 枫妄卿瞬间心情就好了许多,她看着满桌的奏折也没有再生气,“通知敬事房,今晚朕要翻封正君的牌子。” 小桃诧异的点了点头,正准备下去吩咐,却又被她唤住了步子。 “等等,朕要去趟白府。” 小桃似是有些犹豫,她支支吾吾的挣扎半天,才缓缓开了口,“那封正君那边可还要通知?” “你看着办吧。” 语落,枫妄卿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子。翻开盖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支白玉簪,她垂眸打量着,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看着办? 小桃更懵了,什么叫看着办? 陛下不会又要住在白府了吧? 这牌子还翻不翻啊? 将那支白玉簪小心翼翼的插到了发间,枫妄卿又找出了另一个木盒子,仔仔细细的拍去了上面的灰,将那盒子收到了袖袋之中。 做完一系列动作她便站起了身,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小桃在风中凌乱。 她到底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封正君啊? ...... 丞相府是官员府邸中离皇宫最近的一处府邸,枫妄卿和景逸吩咐了几句便放心的上了马车,而他也没有多问,红着脸为枫妄卿安排好了侍卫和路线。 枫妄卿从马车内朝外探头,只觉得宫外的大街格外安静,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百姓,连商铺的挂帘都换成了白布,越靠近丞相府还隐隐能听见几声抽泣,只是很快又止住了。 到了丞相府门前,景逸先下马对着守卫亮出了令牌,然后伸手掀开车帘准备扶枫妄卿。 他本是面无表情的,掀开车帘与枫妄卿对视了一眼却瞬间红了脸。 景逸紧紧抿着唇,感受到枫妄卿将手搭到自己手臂上后连忙移开了视线。 枫妄卿不禁在心底感慨一声真容易害羞。 丞相府内有一莲花池,碧绿的池水上朵朵莲花盛开。莲花在荷叶交缠之中摇曳着身姿,倒真如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花瓣越到尾越透着粉,枫妄卿瞧着,脑海里很不合时宜的浮现出了白沐臣中药时的场景。 那日他微喘着躺在床榻上,原本白皙的皮肤因药效隐隐透着粉,那双褐色的眼眸满是雾气,神色很是渴望的盯着自己。 可偏偏他又害怕染指她。 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连靠近她都觉得是奢望。 枫妄卿却不这么想,她倒是很希望白沐臣“染指”自己。 换句话来说,是她想染指他。 景逸见她边走边望着莲花池发呆,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想好了这莲花池要建在宫里的哪一处。 枫妄卿的身份表明了那自然是一路无阻,直到走到了白老丞相房门前,她才松开了景逸扶着她的手。 “你便守在门口,朕去看看白相。” 景逸抬手将她的发丝抚到了耳后,见她满脸调笑的盯着自己,他手上动作一顿,修长的身躯也跟着一僵,脸又烧红了起来。 他不敢看她,语气却很是严肃,“陛下在屏风后瞧瞧便好了,还是要离远些切莫沾染了病气。” “还有...” 枫妄卿不禁叹了口气。 害羞归害羞,这念叨的话是一句没少。 第180章 以玉为聘 越靠近里屋,那洋溢在空气中的药味就愈发浓重,枫妄卿下意识皱了皱眉,直到看见了跪在屏风旁的白沐臣。 他本就白皙的脸在此刻显得更加苍白,修长的手指翻过尾页,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洁的纸面。眼底下微微泛着青色,瞧上去似是一夜未眠。 她步子一顿,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陛下?” 白沐臣很快便注意到了她,当目光触及到她发间插上的那支白玉簪后,他的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他眼神温柔,“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枫妄卿赶在他跪下之前上前牵住了他的手,“白相如今怎样?” 白沐臣笑意一僵,似乎是不想让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她,又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家父年纪大了,这么些年来病痛不断如今身体很是虚弱——” “咳咳...陛下...” 他的话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枫妄卿随声朝屏风那处望去,只能隐隐看见一个黑影。 “老臣...参见陛下。” 见那团黑影缓缓动了起来,枫妄卿哪里还记得景逸的嘱托,吓得腿一迈就走了过去。 “白相您躺好。”枫妄卿很重的叹了口气,“您好生歇息,朕就是来瞧瞧您。” 眼前这缠绵病榻的人不久前还是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如今却仿佛苍老到了极致,眼窝凹陷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枫妄卿终究还是不忍再看下去,她抿了抿唇,看向了眼眶微红的白沐臣。 她不让白老丞相行礼,这老头却是固执的起了身,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了半晌才开了口。 “陛下,老臣吊着这一口气,就是想托付您一件事。” 枫妄卿满脸严肃,“您请讲。” 白老丞相的目光缓缓望向了她身侧的白沐臣,眼底情绪忽明忽暗,枫妄卿却看明白了那是什么情绪。 是骄傲,还有愧疚。 “老臣想将犬子交给陛下。”他又咳了一阵,身子起伏很大,“老臣为丞相数年,得罪了不少人,这丞相之位也一直被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 “犬子有才能,却过于良善。陛下应当明白,他这样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朝堂。”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垂眼沉思片刻,再抬头看向白老丞相,语气却变得很是坚定,“朕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朕愿意让他试试。” “他若良善,朕便做那恶毒之人,护好他的良善。” “他心中有着天下,怜悯众生,那便由朕来庇护他。” 她话语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固执,白老丞相有些愕然,他默了默,又喃喃自语了几句。 “好,好。”他边摇着头边笑,而这一笑却将耗费了他太多力气,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白老丞相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床上。 他嘴中喘着粗气,目光开始逐渐涣散,“陛下是想命他为丞相也好,收他做侍君也罢。” “老臣只求陛下不要在厌弃他之时将他抛弃。” “您放心。”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朕会让他成为玄安最尊贵的男人。” 她一顿,又从袖袋中取出了那个木盒子,她将盖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白玉扳指,牵过白沐臣微凉的手将那指环缓缓套进他的中指。 “此玉名唤相思玉,是朕母后生前留给朕唯一的物件。” “朕将此玉打磨成扳指,如今赠与你。 “以玉为聘,迎汝为夫。” “夫君。”枫妄卿语调轻柔,眼神不曾从他身上离开,“你可愿意?” 第181章 弱水三千 白沐臣一言不发,眼底的光却比往日还要亮几分,似是揉散云雾后恍然于世间的月光,柔和又明亮。 他望向她,眼中是和她一样的情绪。 无尽的情意,又满是坚定。 “此玉为证,永世相随。”他的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身,褐色的眼眸微抬,又看向她发间那支白玉簪,“同为相思玉,亦为相思结。” 为连理之枝,亦为比翼之鸟。 枫妄卿愣了愣,有些诧异的抚了抚簪尾垂下的流苏。她指尖微颤,白玉与流苏碰撞而发出悦耳的轻响也拉回了她的心绪。 相思玉? “你不是说......” 不是说这是在江南时瞧着好看才买下赠与她的吗? 相思玉极其珍贵且稀有,哪个商铺可以随手买到? 一旁床榻上还在喘气的白老丞相扫了白玉簪一眼,一噎,有些气急,“咳咳咳,这是老臣亡妻家传之物,老臣不会看错。” 白沐臣耳根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垂眼看着地,压根不敢与她对视,“那日微臣在商铺上瞧见与之相仿的簪子,便买下了。” 枫妄卿哑然。 所以说白沐臣怕她知道这白玉簪是定情信物而拒绝他,所以买了个仿品,假借着送簪子的名义,亲手把定情信物给她戴上了? 白老丞相看着自己儿子害羞的模样,差点气的病都要好了。 他深思熟虑后才想着把自己儿子托付给人家,这小子却早早与人家私定终身了?? 最可气的是,这竖子还哄骗心上人说只是普通簪子! 他堂堂一代丞相,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还被女人拿捏的这么死。 白老丞相叹了一口气,喘气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枫妄卿连忙唤来了太医,牵着白沐臣走到了屏风之后。 两人对视半晌,白沐臣红着脸先移开了视线。 她笑着看他,有些无奈,“怕朕不收你的簪子,所以骗朕说是随手买的?” 白沐臣脸更红了,他语调温和,眼神更是温柔的不像话,“微臣欺瞒陛下,望陛下恕罪。” “你啊。”枫妄卿牵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若是朕一辈子不知道此簪的含义,一辈子将此物当做普通饰物,你又喜欢上了别家女子,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白沐臣没有犹豫半分,抬眼望向她,声音温润清透,“微臣不会喜欢别人,这簪子陛下不当回事也罢,微臣也只会赠与陛下。” “微臣眼底容不下沙子,更容不下他人。” “自始至终,微臣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 枫妄卿一愣,似是底气不足,她的声音小了许多,“若是朕心中无法只有你一人呢?”她一顿,又释然般的勾了勾红唇,“白沐臣,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你无法接受朕身侧还会有其他人,朕便放过你,你日后便会是那朝堂之上的丞相,朕的臣子。” 她取下发间的白玉簪,在他炙热无比的目光中将其紧握在掌中,“你可三妻六妾,更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将此簪赠她,与她相伴一生。” 语落,她摊开掌心,将那支白玉簪递到了他的眼前。 “如此。”白沐臣淡淡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接过了她手中的白玉簪,见她目光黯然下来,他眼底的情绪愈发柔和了些。 他垂眸打量着那支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的白玉簪,最后很是庄重的抬手缓缓将簪子插进她的发间。 “陛下,三千弱水,唯你是微臣心怀渴望的那一瓢。” “微臣心意不变,哪怕陛下身侧还有他人,微臣也会留在您的身旁。” 枫妄卿诧异的看着他,恍神之间又被他轻柔的吻给拉回了悄然飞远的思绪,白沐臣难得主动吻她,他青涩又隐忍的吻让她眼神都软了几分。 他温柔的声音,与记忆中自己带着迎娶皇后之聘,在白府门口所说的话重叠在耳畔。 “微臣想与陛下,帝后同尊,白头偕老。” 第182章 白沐臣煮面 仔细问过了太医,枫妄卿也大致了解白老丞相的状况。 她见白沐臣情绪低落,便想着陪他两日,于是让景逸把这两天的奏折全送到了白府。 白沐臣在桌前瞧着书册,到点了就亲自去为白老丞相煎药,又亲手喂了汤药才回了房间。 门半掩着,白沐臣刚走到门前就看见枫妄卿皱着眉在批奏折。她没有头绪时手指紧紧的簒着笔杆,一副要和奏折拼命的模样。 白沐臣轻笑一声,刚迈出的步子又退了回来,直接转弯走进了一旁的小厨房。 丞相府除了大膳房外每处别院中还有一间小厨房,大膳房负责主子的一日三餐,小厨房则是做些夜宵或甜点。 白沐臣院中的小厨房是用的次数最少的,丞相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作息极其规律,很少用夜宵或加餐,那小厨房自然是用不到几次。 以至于他一进去,那靠在灶边的厨子还在眯着眼睛打盹。 他也不恼,只是轻轻咳嗽两声,算是提醒了下人。 厨子睡得不深,听见咳嗽声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拍拍身上的灰后连忙站了起来,“少爷可是要吃点什么?” “不必紧张,你下去吧。” 语落,他便轻轻挽起袖口,走到了灶台边。 白沐臣洗净了双手便拿起了一颗鸡蛋,手指捏着鸡蛋边缘,往灶角轻轻一敲后将蛋打入了碗中。 好看的人连打鸡蛋的动作都像是沏一壶茶般优雅。 那厨子实在没敢走,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高贵的少爷洗菜揉面。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着面团,白皙的皮肤上沾着面粉。 他站定在灶台前,袅袅而升的白烟环绕着他,精致的眉眼瞧上去格外温柔。 白沐臣刚将面煮好,枫妄卿闻着味道就寻来了。 “好香啊。” 她从后面搂着他,还撒娇般的蹭了蹭他的背,“方才好像看见你在门口,一眨眼就不见了,原来是在偷偷吃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白沐臣没有夜间进食的习惯,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给自己做饭。 她连忙改了口,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抬头看他,“在做什么?” 白沐臣感受到她在蹭自己,耳根一红,声音很是温柔,“晚上用膳时见陛下没怎么动筷,想着这个点应当会饿,便来给陛下煮碗面。” 语落,他熄灭了灶火,转过身搂住了不安分的她。 枫妄卿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脖颈,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脸红的这么快。” 白沐臣闻言长睫一颤,“陛下......” 那粉嫩的薄唇就在眼前,枫妄卿看的有些馋,一心想吻他的唇,拉过他的手钻进他怀中就又准备踮脚亲他,哪知刚凑上去,不远处却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她有些不满的望了过去,那厨子立刻就跪了下去。 “陛下饶命!!” 他本是想守着少爷煮完面的,哪知那皇上突然钻过来了,他又不敢走,只能在一旁盯着脚面祈求两人赶紧亲完,结果不小心撞倒了手边的碗。 他自认倒霉,又不敢抬头去瞧两位主子是什么表情。 “陛下别生气。”白沐臣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看向那跪在地上发抖的小厨子,语调不温不火,只是声音比平日大了几分,“退下吧,下回再冒冒失失的可不会轻饶你。” “谢陛下!谢少爷!” 那厨子连磕了三下头,哆哆嗦嗦的跑了出去。 白沐臣见她还皱着眉,不禁笑出了声,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枫妄卿嘴一撅,“怎么?觉得朕凶?” “不凶”白沐臣眼底笑意更深,语气也很是纵容,“陛下很可爱。” 第183章 给朕亲亲 “给朕亲亲。”见他面色微怔,枫妄卿又凶巴巴的重复了一遍,“给朕亲亲!” 那语气活像山里劫色的土匪,白沐臣无奈的抿了抿唇,弯下腰将唇送到了她的嘴边。 枫妄卿很不客气的咬了一口他的唇,似是不过瘾一般抱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上去。 白沐臣为了方便这土匪玷污自己,在灶台上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边低头回应她边搂住她的腰身将她给抱了上去。 她坐在灶台之上,双腿还在他的腰侧。盯着他通红的耳根,枫妄卿很是坏心眼的抬腿蹭了蹭他的腰。 感受到他僵硬的身体,她得意的扬了扬眉,又开始调戏他,“你既然答应做我的君后,那是不是也要履行君后的义务?” 白沐臣被她撩的倒吸一口凉气,“陛下,面要凉了。” 枫妄卿本也就是开玩笑,笑嘻嘻的钻进他的怀里,侧过脸去听他的心跳。 耳畔紧凑又沉重的心跳声足以证明他浓烈不已的爱意。 “心跳可比嘴诚实多了。”枫妄卿小声感慨道。 见白沐臣垂眼看向自己,枫妄卿勾了勾嘴角,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语气也像在撒娇,“朕今晚要和你睡。” “陛下想睡在丞相府,留下便就是了。” 听他答应,枫妄卿又狠狠亲了他一口,亲完就跳下灶台捧着面自顾自的走出了小厨房。 白沐臣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腿跟在了她的身后。 ...... 封沉寒盯着眼前的汤药,眸底寒意愈深。 “这是陛下的意思?” 身边的太监讨好的一笑,将那汤药又推近了一些,“封正君喝完这药才可侍寝。” 封沉寒垂眼继续看向手里的书册,他也不动身,只权当这小太监不存在。 那小太监张口又要劝,却被狂奔而来的小桃给打断了。 “参见封正君。”小桃微微欠了欠身,又抬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您不必喝了,陛下今夜不来了。” 封沉寒那墨色的眸子总算有了一丝波动,他抿了抿唇,缓缓抬眸望向她,“她去哪了?” 小桃一愣,她怎么感觉封正君不大高兴? 心里虽有疑问,她面色却不改,“陛下在批折子,今夜实在不得空,便不来后宫了。” 封沉寒闻言微微颔首,又淡淡的看向了手里的书册。 小桃只觉得这宫殿隐隐散发着冷气,端过那桌上的汤药便要朝外走。而那小太监也实在不敢再待在封沉寒身侧,连忙拔腿跟上了小桃。 走在路上,小桃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汤药,那小太监也看着,思索之间还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这可是避子汤?” 小桃手一抖,差点没把药撒了,“你小点声。” 先前陛下让墨太尉研制药方,墨太尉说是药三分毒,长期以来有损龙体,便想着配药用在侍君侍寝前喝下。 只有像祁贵君那样受陛下宠爱的人才可不喝这避子汤。 其他位份低又不得宠爱的侍君,侍寝之前自然是要喝的,且是要宫人盯着尽数饮完。 若是偷偷吐掉,还会被禀报到敬事房,被赶出后宫去。 而封正君就比较特殊了,他是封霏太子,陛下自然是不会留下他的种。哪怕他日后再得宠爱,亦或是被封为了皇贵君,这避子汤也是要喝的。 小桃叹了口气,随手将手中的汤药倒进了花盆内。 第184章 玄安的光 似乎是回光返照,白老丞相倒意外清醒了两日。 那日早朝,白老丞相被白沐臣扶着站定在百官队伍之首,给上座的枫妄卿行了个跪拜礼。 战战巍巍的身子刚挨到地上,那倔强的白胡子一翘,任谁劝都不听,必须要自己行完这个礼才肯起身。 枫妄卿很是无奈,亲自走下去扶起了白老丞相,到下了朝她喊退了其他大臣,白老丞相还顽固的要给她行礼。 “白相,您这又是何苦?” 白老丞相叹了一口,一双隐约还能看见一抹褐色的眼眸浑浊不已,“陛下,自您即位后一直是犬子代老臣上朝,老臣偶尔临政,您也免却了这些礼仪,可这礼终究是老臣欠您的。” “许多大臣仍旧站位模糊,是因为觉得老臣不承认您的位置。” 他细细的打量着金銮殿,似是想将这殿内的饰物刻进脑海中,“这物是人非之间,数年前这殿里曾站了一个不才之人,如今既已是陛下,老臣便放心了。” 他神色复杂,或怀念,或惋惜。 亦或是不舍。 “老臣这一世劳碌,本只为国泰明安,天下安好。” “这天下交到您手上,老臣便没有什么顾虑了。” 枫妄卿闻言颔首轻笑,她缓步上前推开金銮殿的大门,那阳光顿时便顺着那一丝缝隙倾斜而下,由小小一缕化为了一扇光明之道。 天色如画,白云似烟似雾飘荡于空中,耀眼的阳光笼罩着玄安。 微风轻拂,幽暗的花香随着风团迎面而来。 白老丞相透过那扇泛着光的大门,好似看到了阳光普照之下,孩童欢笑打闹,百姓的生活虽朴素却幸福。 这是慕路在时所没有的。 他眼眶略有些湿润,身子也有些摇晃。 或许这笼罩着玄安的光,是枫妄卿。 殿外等候的白沐臣见门打开了,便抬头望了过去。 他一袭白袍站在阳光之下,朝她轻轻笑着,小小的梨涡荡漾在嘴角边,褐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边上的侍从先扶过了白老丞相,枫妄卿嘱咐几句便看向了白沐臣。 “夫君,本是你的封后大典还要你来操持,朕还真是有些愧疚。” 白沐臣被她那声“夫君”给唤红了耳朵,他长睫微颤,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陛下忙于朝政,这些本就该是微臣做的。” “你不也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吗。” 枫妄卿叹了口气,很是心疼的蹭了蹭他的手。 白沐臣被她的发丝挠的掌心发痒,却又不舍得松手,“作为陛下的君后,大典之事本就该有微臣操持,而作为玄安的丞相,这天下大事又怎能不过问。” 枫妄卿啧啧感叹两声贤惠,哗的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白沐臣将人接了个满怀。 “娶夫当娶贤夫,朕有你真是好福气!” 白沐臣脸又红了几分,揽着她腰的手情不自禁的就紧了紧,“得陛下赏识,是微臣的福分。” 白老丞相看得呆了。 在他眼中,自己的儿子一直是个沉稳的孩子,平日的笑虽礼貌却疏离。哪像现在一样,好像掉进了情河里,眼底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一刻,白老丞相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毕竟光芒笼罩玄安,而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也有白沐臣。 第185章 梅上枝头 “你说这好好的,欧阳贵臣种的花怎么枯萎了呢。” “不知道啊,一整盆花都枯了,奇怪的很。” “这花好像是陛下赏的啊!” “难怪欧阳贵臣如此恼火。” 两个扫地的小宫女议论声虽然不大,却还是好巧不巧的传进了住在偏殿的刘书庭耳中,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主殿的动静也传了过来。 欧阳文桦颇为沮丧的坐在台阶上,一双手微微颤抖着将那已经枯萎的花瓣握在掌心,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眼睛固执的盯着那已然惨败的花。 黑色的花瓣好像能碎成粉渣,没有半点生机。 就好像他的念想一般。 枫妄卿登上皇位时乃是冬日,那时御花园不远处有一座梅林,花朵被压在枝头上隐藏在雪地之中,只要寒风掠过虽会摇曳身姿,却不娇媚。 而他家世显赫,只要不去金銮殿御书房之类的地方,基本是不会有人拦的。 那座梅林成了他的独爱之地。 而他也是在那时第一次与她两目对视。 他虽偷偷打量过她数次,这却是两人名义上的初见。 “梅花落尽千千片。” “这落于雪之间倒是极美的。” 她身边仅跟着一个宫女,美目盼兮之间一举一动瞧着单纯无比。 若不是见识过她弑父的手段,他是无法叫将这些传言与眼前这个女子联系到一起的。 “只是美则美矣,终究还是留不到夏日。” 那梅花的花瓣落在她的发上、肩头,衬的人肤胜冬雪,她感慨一声,抬腿转身似是准备离开。 欧阳文桦连忙唤住她,“若是微臣能留得住呢。” 枫妄卿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但也不过惊讶了两秒钟便反应了过来。 她眉眼带笑,笑着指了指手边一株还未完全生长好的梅树,“既然如此,这株便赏给你了,朕要看你养到夏日。” 欧阳文桦忙声应下,微微上挑的眼尾被冻的泛红,他倒是也不怕她,只是仰着头与她对望,身上散发的满是还未被消磨的少年傲气。 换句话来说那时的他仍旧是欧阳文桦。 而不是欧阳贵臣。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只开了几朵花苞的梅树,眼底满是势在必得,“它既不惧瘴雾,那也不会畏酷暑。” 枫妄卿也没有打压他的积极性,只是轻轻颔首便笑着离开了。 他将那株梅树在初春时移植到了花盆之中。 梅花无法在酷热暑气之时盛开,他便引了冰山给梅花纳凉,偏偏每位侍君能领到的份例实在有限,他宁愿自己热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花。 他总是在枫妄卿要翻牌子时偷偷将那梅树给移到了殿口,可她却好像忘记了些什么,每每经过他的宫殿只是略扫一眼便匆匆离开。 他暗道没关系,陛下只是忙,或许到了夏日便想起来了。 而这株梅花倒也不负他的心思,虽说花期有限,但撑到春末也是没有问题。 可眼下夏日来临,枫妄卿还是没有想起这株梅花。 他暗道没关系,就当养着玩玩,至少如今还剩几朵不是吗。 或许吧。 如今竟是连一丝念想也不留给他了。 原本是深红色的花瓣竟变成了黑色,花瓣的表面没有一丝光泽。 微微一捏也不会像平日那般好似有汁水溢出来,干涩无比,死气沉沉,与当初那高傲挺拔的模样大相径庭。 它死了。 欧阳文桦仍旧死死的盯着那盆花,不知不觉之间眼眶竟被泪水给打湿了。 他背影落魄,自顾自的喃喃着。 “人留不住,我竟然连花也留不住了。” 第186章 我答应过她 见欧阳文桦黯然神伤,刘书庭没忍住叹了口气,快步走到那盆花旁蹲下去细细瞧着,眉毛不禁皱了起来。 他面上表情一变,有些讶异的抬眸朝欧阳文桦看去,那人却仍是神色哀伤的坐在原地,没心思瞧他一眼。 刘书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干脆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侧。 似是气氛过于沉寂,刘书庭也有些不习惯。他抬手摸了摸鼻头,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欧阳贵臣,这花开自有花落之日,你也别太难过了。” 他摇了摇头,又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是我自以为是害的这花也遭了冷落,它若是还在梅林内,也会开的更美吧。” 他没有自称本君,喃喃自语之间就像一个仍有执念的孩童般,自己和自己较劲。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 未央宫主殿内,祁舒鹤坐在桌前,他垂眸看着自己快要消失的指尖,微微蹙了蹙眉。 蓝色的光波颜色愈淡,刚从掌心萦绕而出就变得奄奄一息。 祁舒鹤的眼中难得出现了类似慌乱的情绪,他手指轻颤,缓缓拭去了唇角溢出的鲜血。 沈卿渊从一旁的屏风后端着汤药走了出来,那双金色的眼眸淡淡瞧着他,语气竟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你都如此了,还不肯离开吗?” “我答应过她,不会离开她。” “行行行。”沈卿渊只觉得头疼的很,“这让你魂牵梦萦的,到底你是狐妖她是狐妖?” “不许骂她。” 祁舒鹤冷冷扫他一眼,语气间满是警告。 “你帮她烧我的馆,还不许我骂她。”沈卿渊把手中的药递了过去,他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垂眼喝药的祁舒鹤,望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你说你修为折损又动了妖丹,还固执的不肯走,是想死在人间吗?” 祁舒鹤不搭理他,将碗中的药给饮尽后才起了身。 他站在窗边,看院中随风而落的叶,又看那几只相伴相绕的蝶,最后那叶又随风而起,蝶也各自翩翩离去。 “我答应过她的。” “......行。” 沈卿渊倒是明白劝他是没用了,在这浪费功夫劝他,还不如去找那个女皇帝。 毕竟祁舒鹤也只听她的话。 想到这,他骂骂咧咧的踹翻了祁舒鹤先前坐的椅子,抬眼见祁舒鹤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自己,又连忙把椅子给扶正了。 “我走!别看了!我走还不行吗!” 似嗔似怒的眼眸微垂,沈卿渊抬腿就往外走。 他长腿一迈走起来的速度也快,宫殿门口的宫女瞧见了他一闪而过的身影,刚准备行礼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未央宫和景仁宫两个宫殿的正道相连,沈卿渊走着走着就瞧见了前方的刘书庭,他微微眯了眯眼,金色的眸子闪过一抹红光,脚底的步子又快了一些。 刘书庭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眸一望,看见沈卿渊后便停下了步子。 两人都有意向对方打招呼,可一张嘴却又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日刘书庭前脚晕倒刚被抬走,沈卿渊后脚就来了,两人愣是没碰到面。 “这位侍君可是要去寻陛下说话?”沈卿渊笑眯眯问。 “是啊是啊。”刘书庭连忙点头。 “那可要结伴同行?”沈卿渊指了指前方。 “行啊行啊。”刘书庭又点头。 “......” 两人对视一眼,都尴尬的笑了笑,又很是默契的闭上了嘴。 直到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两人这才发现陆郗也等在门口,而站在他身旁的是面无表情的夏锦晟和嘴里叼着一根草的祁舒阳。 五个人面面相觑。 第187章 臣想留下 枫妄卿还在书房内与白沐臣商议封后大典的事宜,一抬头却瞧见一旁的小桃有些犹豫的看着自己。 “何事?” 小桃连忙应声回答,“陛下,外头有人求见。” 枫妄卿眉头一皱,将桌上的笔墨给收进了抽屉,又将手中的毛笔递给了白沐臣。 她漫不经心的伸了一个懒腰,又很是随意的侧过身子靠在了白沐臣的肩膀上,“让他进来吧。” “陛下,有五个人。” 枫妄卿嘴角一抽,“五个?” “是夏将军和祁副将,陆正君,刘侍郎,沈侍郎,陛下是都传唤进来吗?” 枫妄卿也不急着挑,只是抬手拉了拉白沐臣的衣袖,“爱妃如何看?” 白沐臣一愣,即便轻笑一声,“陛下应当以军务为先,至于后宫的侍君,那就按照位分召见。” 枫妄卿略一点头,她也不开口说话,仍然靠在他的肩上闭目养神。 小桃见枫妄卿一副对白沐臣言听计从的模样,心底暗暗一吐舌,转过身子出去唤人了。 “爱妃,朕手酸。” “微臣给您揉揉。” 白沐臣修长的手刚碰上她的手臂,两人的耳畔就传来了一阵清脆响亮的咳嗽声。 夏锦晟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手指握拳掩在唇边又咳了两声,见打断了白沐臣的动作,他得意的挑了挑眉,单膝下跪抱拳行礼,“参见陛下。” 祁舒阳在他身旁龇着大牙傻乐,一双圆润的眼眸又亮又闪,“参见陛下。” “起来吧。”枫妄卿自知是谈论军务,便也没执着于让白沐臣为她揉手,她抿了抿唇,淡淡抬眸看向眼前的两人,“可是军中有事发生?” 夏锦晟微微颔首,“回陛下的话,近日边境来报似有异动,据臣观察,可能是封霏国的动静。” “如此。”枫妄卿这次倒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了,她淡淡的扫了一眼桌上那块流雨墨,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此事便交给你和祁副将了,若异动再起,即刻镇压。” “至于人,留几个活口,朕要问话。” 祁舒阳闻言不禁仰起了脑袋,“陛下是要派微臣去边疆吗?” 枫妄卿轻笑一声,语气满是调侃,“怎么?你不愿意?” 祁舒阳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微臣愿意。” “只是马上要到陛下生辰了,微臣想为陛下贺寿。” 枫妄卿倒是有些意外了,“你知道朕的生辰?” 夏锦晟偏过视线多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心底暗骂了他两句。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脸也有些红,“夏将军昨日提了一嘴,微臣便知道了。” 枫妄卿红唇微勾,一双浅眸直勾勾的盯着夏锦晟,尾音微微上扬,“哦?夏将军也想留下来陪朕过生辰?” “陛下想留臣吗?”夏锦晟肆意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面上,两人的视线暧昧纠缠好似要擦出火光。 白沐臣难得有些吃味,小心翼翼的在桌下牵住了枫妄卿的手。 他这一举动倒是成功让枫妄卿转移了注意力,对上那双温柔的褐色眼眸,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禁轻柔了几分。 “好,那你们便留下来,这人手你们派军中得力之人去也好,省的人家试探的迈一小步子,朕倒把主将给安排了去,反而打草惊蛇。” “是。” 夏锦晟本就眼尖,观察力又极其敏锐,自然是注意到了两人桌子底下那极小的动静,他用舌尖顶了顶左腮,很是不爽的又咳了两声。 祁舒阳很关心他,“将军不舒服吗?” 夏锦晟黑着一张脸敷衍道,“是啊。” 祁舒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要及时吃药。” 夏锦晟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拍了下去,看着枫妄卿和白沐臣两人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将军......” “住嘴!缺心眼的!” 祁舒阳一双大眼睛呆愣愣的睁着,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挨了骂。 枫妄卿见他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不免笑出了声。她无奈的看向夏锦晟,还严肃的摇了摇头,“你凶他做什么。” 夏锦晟:...... 第188章 恶意投毒 陆郗倒也没什么事儿,一看眼前两个侍君都满脸着急的模样便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刘书庭连忙道了谢,抬腿跨过门槛急匆匆的就往里面赶。 枫妄卿垂眼抿了一口茶,听见他的请安声后难免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略一点头,又缓缓抬眼望向他,“怎么了?” “陛下,微臣怀疑宫中有人恶意投毒。” 枫妄卿眉毛一挑,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示意他继续说。 “欧阳贵臣在宫殿里面养的花被毒死了,那茎叶之中的汁水都是黑色的,叶面却毫无光泽根茎也都被毒死了。” 他微微一顿,壮着胆子抬头望她,声音也大了些,“那株梅树是陛下赏给欧阳贵臣的,所以他伤痛欲绝食不下咽,还请陛下去看望他。” 枫妄卿倒是没有想到刘书庭这一趟是为了欧阳文桦,她有些错愕的看了眼身旁的白沐臣,而他只是淡淡一笑微微颔首,表示都听她的。 “好,这件事情朕必定会严查。” 她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底满是探究,“既然如此,你先安抚他的情绪,令他不必再伤心,朕今晚便去看望欧阳贵臣。” 刘书庭如今也算半个懂礼数的人了,连忙跪下行礼谢恩后便站起身来朝后走。 他有些恍惚,竟不知为何心底空落落的。 与他擦肩而过的沈卿渊瞧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是遭了骂,不禁放缓了步伐,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里屋。 本以为进去会看见黑着脸的女帝,哪知里面却是其乐融融的。 眉眼如画容貌清秀的男子动作优雅的为枫妄卿倒着茶,而枫妄卿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牵着那位男子的手都不肯撒开。 沈卿渊嘴角一抽,连忙跪下去磕头不让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参见陛下。” 枫妄卿觉得有些累了,身子向后一靠,懒懒的抬眼望他,“什么事?” 沈卿渊没急着开口说话,只是缓缓抬头看向了她身旁坐着的白沐臣,好似有难言之隐。 白沐臣倒是格外善解人意,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后,便缓缓站起了身,“沈侍郎既然有话要与陛下说,那微臣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语落,他便起身去了隔间。 枫妄卿眼神就没离开他过的背影,这会儿手里空空的,心底也染上了几分烦闷,她蹙了蹙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杯壁上的花纹。 “说吧,到底什么事。” 沈卿渊那双金色的眼眸轻轻一抬,语气之间好似是在询问,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陛下就不好奇祁舒鹤是从何而来的吗?” 枫妄卿手上动作一僵,目光也是一顿。 “陛下也不好奇他那日为何会突然吐血然后恢复原形吗?” 沈卿渊上前了一步,长袍上绣着的金丝蟒线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游如伏龙。金色眼瞳微微闪过红光,像是注视猎物一般直视着她。 枫妄卿的错愕也只在脸上呈现了一秒,下一秒她便冷下了表情,她回望着他,淡漠的眼神好似要撕碎眼前之人的野心。 两人目光对峙着,枫妄卿手中的杯子也隐隐出现裂痕。 沈卿渊却突然笑出了声,他退后一步,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视线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是一条断裂的祈福珠。 第189章 他的羁绊 枫妄卿接过了他递来的珠子,垂眸细细打量着。 断裂的珠子被绳子串联在一起,那红色的绳结也换了新,只是珠身的裂痕依旧,似是无法再恢复。 她的指尖拂过那细小的裂痕,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朕一直不明白。” 她握紧了手中的珠子,一双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为什么对朕这么好。” 沈卿渊望着她,似是在观察她的表情,“陛下喜欢他,他也喜欢陛下,陛下为何还要在意这些。” “是吗。” “可他太傻了。”枫妄卿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眸,她勾唇笑了笑,眼中都带着几分柔意,“他总是不求回报,傻傻的为朕付出,可朕什么也给不了他。” 沈卿渊仍望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他若是为陛下付出生命,陛下会接受吗?” 枫妄卿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朝他看去,“你什么意思?” 沈卿渊也不跟她卖关子,他淡淡一笑,话语间带着几分讽刺,“您应该知道,国之覆变当有异变,先帝夺位是第一变,但他已经遭到了报应。” “其实您就算不起兵谋反,他也会因乱病横死在宫。” 他嘴角的笑意凉飕飕的,那双金色的眼眸似是在透过她看她的结局,“可是您改变了他的结局,忤逆了天意。” 枫妄卿紧紧抿着唇,握着祈福珠的那双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您为了这个位置,手上沾的血肯定不少吧。”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直到站定在她面前,他这才停下了步子,居高临下的垂眼看她,“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本就是那第二变,如今忤逆天意,您的下场也不会好过先帝。” “......” 枫妄卿第一次看清这所谓天道的真相,她眸光微颤,脑袋里的齿轮在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些一直在她认知之外的东西。 她仰着头,眼底的迷茫逐渐转化为震惊,“那祁舒鹤......” “您还算聪明。”沈卿渊停在她的面前,身上散发的气场像一条随时准备绞杀猎物的蟒蛇,“您造成的因果,都担在他的身上,可笑的是,眼下他千年修为即将消失殆尽,他竟然还想用妖丹为您抵灾。” 枫妄卿身体的力气都好像快被抽干,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握着祈福珠的手都有些发软。 她神色固执的盯着手中的珠子,声音发颤,“朕能自己扛,他不能死。” “所以陛下。”沈卿渊终于退后了一步,他声音小了很多,语气间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祈求,“您去劝劝他吧,以他的身份,回了妖界恢复的自然是很快。” “他若是再不肯走,任他是阎王他都得死。” 沈卿渊猛地吐出一口血,他似是也有些错愕,半晌后才抬手擦去唇角的血。 “微臣说的太多了,泄露天机,遭了报应。” 他无奈的扯了扯唇,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您看,微臣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落下如此下场,祁舒鹤就更不必说了。” 正如沈卿渊所言,祁舒鹤在人间再待下去,魂飞魄散的迟早的事。 祁舒鹤原身是九尾狐,说是身上有千年修为都不过为。本该成为万狐之主的他,却在人间消耗灵力和修为守着她。 拿命换来的羁绊,他又用命去相守。 枫妄卿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淡淡望向窗外,眼中满是执着。 “朕绝对绝对,不会让他死。” 第190章 替她去受 枫妄卿把刘书庭说的投毒之事交给了白沐臣后,急匆匆的就要往未央宫赶。 她似乎是嫌龙辇慢了,把头发随意一挽腿一迈就朝外跑。 沈卿渊嘴里啧了一声,拉住她的衣角把人捞了回来,“您别忙乎了,您等会跑累了祁舒鹤又要怪微臣了。” 他一顿,灵力从指尖溢出,红色的光缓缓包裹住了枫妄卿的身体,下一秒,两人就到了未央宫内。 那一旁端着茶的宫女人都吓傻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甚至还没叫出声就被一阵红光给围住,再睁开眼,眼中只剩下一阵茫然。 枫妄卿只当没看见,拔腿就去找祁舒鹤。 祁舒鹤自然是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他微微蹙眉抬眼朝门口望去,在看见枫妄卿的那一刻眼底一亮,下意识就站起了身。 枫妄卿眼眶一红,飞身冲上去扑他。 祁舒鹤怕她摔倒,连忙把人搂进了怀中。他目光隐隐带着担忧,语气很是温柔,“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陛下怎么来了?” “想你。”枫妄卿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声的吸了吸鼻子,“朕好想你。” 祁舒鹤见她这样心里也了然了,他警告性的扫了一眼门口边吹口哨边看戏的沈卿渊,再垂眼看向怀里抽噎的枫妄卿时,目光顿时又化为了一汪柔和清澈的泉水。 “陛下,微臣也很想您。” 他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发生什么了?陛下可愿与微臣说?” 枫妄卿的手情不自禁的簒紧了他的衣袖,她抬眼与他满是柔情的眼眸对视,语气竟带了一丝委屈,“你不可以有事瞒朕,好不好。” 她抿了抿唇,又补充一般开了口,“有事我们一起扛。” 祁舒鹤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错愕,他无奈的勾了勾唇,“您还是知道了。” 枫妄卿瞪了他一眼,又莫名有些生气了,“你不告诉朕,然后偷偷消失,打算让朕恨你寻你一辈子吗?” “微臣不会离开陛下。” 他俯身在她微红的眼角落下一吻,动作轻柔无比,似是想要安抚她此刻的情绪。 “陛下不相信微臣吗?” 枫妄卿恼火的咬了一口他的唇角,直到那粉嫩的薄唇流出一抹鲜血才退后一步。 祁舒鹤被咬破了嘴也只是轻笑一声,他低头亲了她一口,声音低低的哄道,“陛下别生微臣气了。” 他一顿,那对毛茸茸的狐耳从脑袋顶上冒了出来,他又弯下腰,将自己的狐耳对着她,一副任她蹂躏的模样。 枫妄卿哪里还提得起脾气,嘴一撇,瞪着眼睛摸了摸他的狐耳。 祁舒鹤就把她当小孩哄,知道她没脾气了,便又将人搂进了怀里,“陛下还生气吗?” 枫妄卿莫名有些沮丧,“朕不是生你气,朕是担心你。” 微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庞,枫妄卿明显感觉他脸色都苍白了几分。她望着眼前长相极为貌美的少年,指尖又缓缓下移到了他的唇角。 漂亮的唇珠被她咬破了,上面还挂着细小的血珠,她目光染上一抹心疼,又踮脚亲了亲他的唇。 “祁舒鹤,朕相信你,你也相信朕好不好。” 枫妄卿很是认真的抬头看他,“你试着相信朕,朕可以摆平那什么所谓的天意。” “朕既然能改变天意第一次,也定能改变它第二次。” 祁舒鹤不语,只是沉默着与她对望。 他张了张唇,却还是没舍得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好。” 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又缓缓与她十指相扣,“可微臣已经找了您太久太久了。” “微臣做不到看着陛下去承受那些痛苦。” 祁舒鹤淡淡一笑,那双雪白的狐耳微微一晃。 “微臣只想要陛下能开心,能快乐,微臣不在乎别的了。” 那些所谓的苦难,他愿意为她去受。 第191章 狐狸被拐 一千年前,祁舒鹤还是一只小狐狸,沈卿渊也只是一条手臂那么长的小蛇。 两人贪玩,刚化为人形就跑去了人间。 沈卿渊没有那么喜欢热闹,钻到森林里去偷看人家打猎。而祁舒鹤胆子倒大,藏好狐耳狐尾就上了街。 他原身是狐妖,化为了人形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任谁看了都想捏捏脸蛋,走在街上自然是最显眼的,也是最容易被人贩子盯上的。 祁舒鹤在街上溜达,一回头就瞧见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跟着自己。 他一双黑润润的眼眸微眯,假装没发现那些人又把脑袋扭了回去。 屁点大的小孩被人套在麻袋里,祁舒鹤倒是没反抗,想着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把人揍一顿。 哪知真到了没人的地方,却让他看见了这人间藏露在深处的苦难。 跟他身高差不多的小孩一个个都挤在那昏暗的房间中,他们眼神黯淡无光,身上都或多或少都有着伤。 年纪略小的仍旧在哭泣着,而人群中有一个女孩与他一样,在用目光悄悄打量着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祁舒鹤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见看守的人不注意,便慢慢的蹭到了她的身边。 “要帮忙吗?”他垂眼小声问。 那女孩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冷不丁的开口吐槽道,“你还是先帮帮你自己吧。” 祁舒鹤无所谓的耸耸肩,直接将自己的手从绳套中抽了出来,然后在她的眼底下晃了晃,“再问你一遍哦,要帮忙吗?” 女孩这会儿有些震惊了,她不可置信的上下扫他一眼,嘴上没说什么,却动作利索的转过身将背对着他。 祁舒鹤指尖溢出的光波化为利刃,三两下便把她手腕上的绳索给割成了两段。 那女孩仍旧保持着被绑的动作,她略微警惕的抬头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在这关了两天了。” 她揉了揉自己被绳索勒的发红的手腕,语气很是淡漠,“我发现这里同样被关着的人,大多数都没有家人,很多都是在街边靠乞讨为生的小乞丐,放走了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祁舒鹤蹙了蹙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女孩望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不管你救不救,他们都只有一个下场。” 祁舒鹤说白了哪怕看起来像个小孩,里面的芯子也有两百多岁了,他看着眼前强装镇定的女孩,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眼底带笑,抬手戳了戳她肉乎乎的小胳膊,“那如果是你,你会救他们吗?” 女孩把头一扭,“我才不会。” 她边说着,还边拿着从地上捡的石头去帮另外一个女孩割绳子。 祁舒鹤愈发觉得好笑了,“哦,你不会救。” “你不救,那我也不救了。” 女孩果然如他所料,眉毛一皱嘴也撅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狠狠瞪着他,“你真不救?” 祁舒鹤两手一摊,“不是你说不救嘛。” 他唇角一勾,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也跟着露了出来。他生的实在好看,像哪个京城贵族府中偷跑出来的小公子一般。 女孩撇了撇嘴,声音小了很多,“我就是说说而已嘛。” “你打算怎么逃?” 她语气稍微温和了些,“若是逃出去了,我可以带你回城。” 祁舒鹤两只小小的手握成拳,“不必了。” 他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类。 两只小团子对望一眼,居然很是默契的一起点了点头。 第192章 养在身侧 两人猫着腰躲到了窗边,祁舒鹤两手合掌一并,窗外传来了几声凄厉的鸣叫,屋外乌云密布,随后越来越多的乌鸦在屋顶盘旋,它们时上时下,直到围成密密麻麻的一片,远处望去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 乌鸦集聚乃不祥之兆,这么大的动静难免会引起人的注意。 这种现象若是传到了宫中,别说此地的人贩子了,连山上的土匪也逃不了。 毕竟总要有人为天家背锅,若找不出事情解释这些现象,钦天监也逃不了罚。 那些人贩子自然是察觉到了情况不妙,连忙赶回屋里抄起麻袋和箱子就要去把人带走。 手拿长鞭的刀疤男气势汹汹的打开了铁笼的门锁,他眼睛一瞪,又吓哭了几个小孩。 祁舒鹤和女孩对视一眼,刀疤男左脚刚迈进来,一个狠狠的踩上了他的脚,另一个蹦起来抢走了他手中的鞭子。 女孩握着手中的长鞭,眼底发狠,毫不犹豫的就扬起手抽向了刀疤男。 祁舒鹤也没闲着,食指微微一抬动用灵力狠狠的戳向了刀疤男的穴位,哪怕他原本可以握住向自己挥来的长鞭,这会儿被定住了穴位,只能生生挨了一鞭。 女孩又抢过了他手中的钥匙,把门踹的更开了些,带着身后的小孩朝外跑。可刀疤男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几个身高不到他们腰的小孩儿自然敌不过人高马大的成年人。 祁舒鹤笑着吹了声口哨,屋顶盘旋的乌鸦便穿过窗户直接扑向了那些人。乌鸦动作凶猛又迅速,数量又极多,一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他们逃了出来,顺着河流走到了城镇边缘,祁舒鹤倒没想其他,只是单纯觉得新鲜,便跟着多走了一段路。 “你还挺有本事啊,你叫什么名字?” “祁舒鹤。” 那女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唇角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叫慕卿卿。” 慕卿卿。 祁舒鹤小声的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两人第二次相遇,是在森林内。 白团子在阳光底下微微散发着光芒,骑在马上的皇帝一眼就相中了他那泛有光泽的皮毛和黑宝石一般幽深的狐狸眼,二话不说拉开弓就对准了他。 祁舒鹤甚至都懒得躲,在那只箭向自己飞来时,他两只爪子一抬,翻了个身继续睡。 边上还有群臣和皇嗣看着,皇帝一时脸面挂不住,又气又急,偏偏还射不到他。 慕卿卿盯着那只有些得瑟的狐狸,从背后抽了两支箭对准了它的两侧,在松手前还丢了一颗石子过去,那白团子一躲,她便手指轻轻一松,下一秒便把那只白团子给定在了大石块上。 “好箭!” “不愧是将军之女!” 慕卿卿不卑不亢的微微抱拳俯身向前,她屈膝半跪在皇帝的面前,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启禀皇上,臣女先前想要的奖励,便是一只白狐。” 那皇帝叹了口气后无奈的摆了摆手,也不再执着于那一只狐狸了,“也罢,既然是你射中的,那自然是归你了。” “谢皇上!” 慕卿卿眼看着就开心了许多,她目光微亮,快步跑向了石块上被定住身子的小狐狸。 她轻轻握住箭身向外一拔,掐住那只狐狸的后颈便将它提了起来。 祁舒鹤自认倒霉,在她手上用力挣扎着,一双含着雾气的眼眸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似是想从她心底唤起一丝怜悯之心。 慕卿卿与他对望着,很是严肃的微微颔首道:“还能再养一养。” 她垂眼的看着手中呲牙咧嘴的小狐狸,自顾自的继续开了口:“这张皮还太短了,母亲定然不会喜欢的。” 祁舒鹤:!? 你礼貌吗? 她将它抱在怀中带回了府,亲自喂养了起来,白日边摸着它顺滑的皮毛边看书,时不时摸摸尾巴又摸摸狐耳。到了夜晚,又把脑袋埋进了它毛茸茸的尾巴中,眯着眼睛连抱带蹭。 祁舒鹤本来是想跑的,但看她没有要动自己的意思,便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 陪着这小姑娘三年,他倒是发现了这所谓将军之女的小心思。 这小姑娘在下了学堂时,便钻进了书房画画,旁的官家小姐学习画松描兰,她画乌泱泱一大片的乌鸦。 虽然他也不能确定那画的有许些潦草的一团黑色的是乌鸦。 但他能确定,她没有忘记他。 第193章 白花九瓣 说来倒也奇怪,从河流而下分别过后他便抹去了那时所有人的记忆。按道理来说,慕卿卿是不可能会记得他的。 可她却总会以梦境的形式来提起这段模糊的记忆。 祁舒鹤愈发有理由不离开了。 于是又陪了这小姑娘两年,沈卿渊是劝也劝不回,拉也拉不走他。直到这小姑娘要嫁人了,祁舒鹤这才后知后觉,她已经不是小孩了。 皇帝年岁已高再无少年鸿鹄之志,成天只知醉生梦死寻欢作乐。 宫中的公主都被嫁光了却还是难逃灭国之灾,后来战事将至,皇帝将慕卿卿封为宜欢公主,想要用年轻貌美的她换取短暂的和平。 慕卿卿差点当场抱着剑就要杀进宫,可又不得不顾府中之人性命,她暂且忍了脾气,披上了宫里送来的嫁衣翻身上马,踏上了和亲的不归之路。 祁舒鹤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身陨歧道,狐妖动怒,漫天乌鸦随着和亲的队伍杀进了敌国。木红色的马车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包围相绕,慕卿卿身上的嫁衣在黄昏之下隐隐散发红光,天边云烧似火,竟让人有些分不清那满地鲜红是黄昏的残影还是血。 脑海中匿藏深处的记忆与眼前景象重合,少女曾经提笔画在纸上的图像不再是一场梦。 那支弓箭射向她时,慕卿卿已有些体力不支,咬紧牙关握紧手中的剑准备冒死一搏。 耳畔一声闷响,那支箭已然变成两截。 她怔怔的望着身前一袭白衣身如谪仙的少年,他将手中的箭丢至一旁,抬手为她轻轻擦去了面上沾染的鲜血,一双含着雾气的透亮眼眸满是笑意。 少年身后的尾巴像极了绽开的一朵白花,在这满地血色之间显得愈发格格不入。那九瓣白花的一瓣花瓣化作碎影,即便缓缓消散在空中。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祁舒鹤便将她拥入了怀中,一阵淡蓝色的光波从他的指尖环绕而出,又尽数涌入了她的眉心之间。 眼前景象只剩下一片空白,鼻尖血气糜烂的味道被淡淡的体香替代,耳畔只剩下凄凉嘶哑的鸣叫。 “真是可惜,没有亲手为你穿上这嫁衣。” 鲜血从唇角溢出,祁舒鹤目光淡然的望着天空,手里抱着她的力度却情不自禁的又紧了几分。 她身上的嫁衣随意披在身上,虽衬的她容色愈发娇艳,祁舒鹤却觉得那嫁衣实在刺眼。 既然不能亲手为她穿上婚衣,那便成为脱下她婚衣的人。 祁舒鹤是这么想的,确实也这么做了。她本就是敷衍的披着嫁衣,嫁衣里甚至穿着铁甲,他轻轻一拉衣带便把那刺眼的嫁衣给剥了下来。 蓝色的火光将那嫁衣一点一点燃尽,带有余温的灰烬随风而扬,与沙土相绕于空中。 沈卿渊站在两人身后,一双金色的眼眸中满是震惊。 他快步上前,眼神灰暗几乎是想杀掉慕卿卿般咬牙瞪着祁舒鹤。 “为什么在人间出手?” 那密密麻麻的乌鸦仍在分食着满地的尸体,血流于地染红了半片天。 祁舒鹤淡淡移开目光,声音不温不火,“她有难。” 沈卿渊只觉得眼前的人疯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一双手都在隐隐颤抖,他眉头紧皱,似是在强压着怒火,“她有难?难道你就没难了?!” 他一顿,眼底怒意更甚,“你做这些是要挨天罚的你知不知道?” 祁舒鹤目光仍旧没有一丝起伏,“我知道。” 沈卿渊还要骂,一抬眼却将要出口的话给哽在了喉中,他只感觉血液好像要凝固一般,整个人都快要不能呼吸,沉默了半晌,他声音颤抖的开了口,“你的尾巴呢?” 原有九瓣花瓣的白花只剩下了八瓣,那藏在其它尾巴中血淋淋的短短一簇瞧上去格外突出,祁舒鹤唇角的鲜血顺着脖颈滑入了衣裳,雪白的衣襟便染上了一大片刺眼的红色。 祁舒鹤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怀中的人又搂紧了一些。 一双漆黑的眼眸就那么固执的望着她,他用目光临摹着她的眉眼,一寸一寸似是像把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乌鸦的嘶叫声在一声雷鸣后瞬间小了许多,原本盘旋在天空的黑网很是惊恐的向四周散去,那一道闪电似是想把天撕裂,原本漫步红光的天被黑云覆盖住,一道又一道闪电劈在祁舒鹤的四周,无声的驱赶着他身边的生灵。 雨从那黑云之中倾泻而下,冲刷着地面的血色。 祁舒鹤忽然就轻笑出了声,他抬手温柔的抚去了慕卿卿脸上的雨滴,那淡蓝色的光波再次围绕住了她,温暖的灵力将她环绕在内,形成一道围栏一般将她从他的手中带离。 沈卿渊还想上前一步,却被一道雷给阻挡了步伐,他望着半浮在空中的慕卿卿,回头一看却发现祁舒鹤朝远处飞身闪去。 第194章 花开不再 慕卿卿眼前仍然只剩白光一片,耳畔雷鸣声愈远,直至脑海中景象化为碎片,回忆像一层白纱覆盖般朦胧。 她有些茫然的睁着眼,心底空落落的可怕,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 沈卿渊无法靠近祁舒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生生扛下一道又一道天雷。 天罚持续了一天一夜,原本因下雨而湿润的地面隐隐开裂,地面似是承受不了上天的怒火,焦黑的一大片半点生机都看不见。 听鸦啼春寂,暗雨萧萧吹怨。 死寂。 厚重的黑云笼罩着这一片土地透不过一丝阳光,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肉气息,原本散去的乌鸦又缓缓聚集到了这一片狼藉之地。 那片白光逐渐消散,慕卿卿恢复了视线。耳畔隐隐还有乌鸦的嘶鸣,她愕然的抬眸随声而望,却瞧不见脑海中一闪而过景象的半点影子。 屋内的红木桌子上还摆着自己的画,身侧的官家小姐都在掩唇轻笑着,她茫然的环顾了四周一眼,竟发现自己正坐在将军府的书房之内。 “慕小姐画上的可是麻雀?密密麻麻的可不大好看。” “还是刘二小姐的春枝兰花图略胜几分啊。” 耳畔议论声不休,慕卿卿感觉自己只能听见嗡嗡声,她指间颤抖着抚过自己面前的画,一双透亮的眼眸很是固执的盯着那一片茫白。 画上乌鸦成群,角落中的少年却显的那般纯净。 他是谁? 慕卿卿眼瞳骤然瞪大,她紧咬着下唇试图回想起那所谓的梦,却发现如何都不过是枉然而思,茫茫一场空。 她想要看清楚那少年的模样,可当闭眼细细一想,那身影却愈发模糊。 她忽然有些茫然。 是啊,她画的是什么呢。 乌鸦?麻雀? 她目光一顿,忽然间发现自己连曾经亲手画下的笔墨都要看不懂了。 周围的人模样她本有些看不清,但当那纸上的图象渐渐模糊起来时,那一张张或喜或愁的面孔都清晰了起来。 像是一场交易。 脑海中的记忆逐渐乱套,又好像是被人刻意打乱,只为了藏匿那个身影。 她抬眼望向窗外,那在风中隐隐摇曳着身姿的花正在慢慢枯萎,雪白的花瓣尽数掉落,风沙漫过后只剩下一瓣花瓣。 “慕小姐,您这幅墨竹画的真是惟妙惟肖。”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哪个眼拙的,竟把这些叶片看成了麻雀。” 原来是墨竹吗。 慕卿卿眼底的茫然愈发明显,她站起身,将红木桌上的画揉成了一团。 她微微蹙眉,“我有些不舒服,今日就先散场吧。” 而那些官家小姐们也像是走过场一般,挨个慰问了她几句便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人群散去,耳边瞬间便清静下来了。 慕卿卿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摊开了那张被自己揉皱的宣纸。 画上的墨竹枝叶格外繁多,密密麻麻交缠相错,角落中那一片白色就那么空在那里,慕卿卿却也看不太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风轻扬,鼻尖花香环绕,窗外景色宜人,春意如丝如雾,透过这缕缕芳香,窗外的万物如同朦胧的写意画,忽隐忽现。 世间相宜似梦,美的不像话。 眼前景象愈美,慕卿卿心底的空落感就愈强烈,可荒谬的是,她都不知道那空落感从何而来,她又在为何而悲,她一概不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世间令她感到茫然的模糊记忆也随着时间慢慢消淡。 在她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拐卖之事,也没有在森林遇见白狐,更没有看见过那漫天的乌鸦和鲜红的嫁衣。 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之女。 她这一生过的肆意又洒脱,直到老年,她也是手持长剑,背着一壶酒,逍遥于人间。 她死后,慕家的子孙后代按照她的遗嘱将她葬入了开满了白花的森林之中。 后来有人误入森林,总会瞧见一白衣少年,那少年眉目如画,手中总拿着一幅画满了乌鸦的画,那画笔墨粗糙毫无美感可言,他却视其为珍宝,片刻不离手。 沈卿渊曾问他,悔吗。 祁舒鹤只是淡淡一笑,轻声答不悔。 少年只身倚靠在墓边。 那一瓣花瓣孤零零的挂在枝头。 春回绕转,却花开不再。 第195章 他的奢望 祁舒鹤舍不得慕卿卿被回忆困扰,他用禁术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创造了一个没有战争纷乱的世界,只让她这一世过得随心畅快。 只是她的记忆之中,再无他的身影。 后来她含笑而亡,在她死后的一千年里,天罚带来的伤痛永久不消,祁舒鹤在时间长河中独自赎罪。 只剩一尾的九尾狐妖自然是再无法继承狐主的位置,他受尽天罚灵力枯竭,再加上使用禁术,他大部分时间里只能退成原形苟延残喘。 沈卿渊作为蛇族少主,他没有什么闲暇时间能陪在祁舒鹤的身边,可毕竟两人数年交情,他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可祁舒鹤不听劝,仍然固执的守着那一块墓碑。 他几乎是有些愤怒的问祁舒鹤为什么。 祁舒鹤却只是笑着回答他,“我不在这守着,怎么知道她何时转世,又去了何处。” 沈卿渊修的是无情道,他没有七情六欲,更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思念,什么是牵挂。 说到底,如果他有七情六欲,他定是恨极了慕卿卿。 他始终都不明白他的好友为什么要因为个女人放弃一切,还将自己置于那般险境,只身一人守着一块墓碑,一守就是一千年。 他只知道后来有一日森林百花齐放,祁舒鹤终于愿意离开那块墓碑了。 而那天,正是玄安国慕帝登位之日。 大公主慕卿卿在长春宫降生,沈卿渊看见了玄安的未来,也看见了慕卿卿的结局。 慕路因乱病横死在养心殿,二皇子慕默久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他的位置。 慕卿卿作为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女,被六公主慕思雨暗中毒杀。 他看见的未来里,没有枫谏玄安国,没有女帝枫妄卿,只有惨死在宫中的大公主慕卿卿。 他不敢告诉祁舒鹤,可祁舒鹤再如何灵力枯竭,这一千年里也一直在修炼。 沈卿渊看见的未来,祁舒鹤又如何不知。 他再一次使用了禁术,只为改写她的结局。 原先缠绵病榻的枫溪谷病气全无,慕路变得愈发轻视民生,民间造反的声音渐起,慕路却沉浸在湘尤霜的美色之中。 慕路将禁军兵权交到了她的手里,湘尤霜又用手段逼疯了慕默久,她原本想将这皇位留给自己的小儿子七皇子,群臣却因其年龄过小纷纷表示反对。 枫溪谷作为推翻慕路的领头之人,将自己的战果交到了他亲手培养了十年的慕卿卿手中。 从此世上再无大公主慕卿卿。 只有枫谏玄安新帝枫妄卿。 后来本该参与选秀祁家二子病逝,身在前朝的祁舒阳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换了芯子,再见之时,却惊讶的察觉自己的弟弟容貌变得愈发精致,甚至堪称绝色。 于是祁舒鹤入了宫,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的身边。 可枫妄卿心中只有天下从而无心风月,几乎从不踏足后宫,祁舒鹤很难见她一面。 哪怕后来御花园初遇,也不过是他掐准了时机出现,只为两人四目相对之时,枫妄卿能将他的模样记在心底。 心中的牵挂何当以诉说。 少年的情意都写在眼底。 可她的警惕心是极其重的,她心思敏感,从来不相信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 枫妄卿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祁舒鹤都只是笑着揉揉她的头,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说着,我爱你。 这三个字说出口轻浮,藏在心底又太过沉重。 祁舒鹤有着与她两世的回忆,在枫妄卿眼中,他却只是一个进宫选秀的陌生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日她初次留在未央宫过夜,祁舒鹤坐在她的身侧,垂眼看了她整整一夜。 他一夜未眠,可心中的满足却胜过了那等待的一千年。 祁舒鹤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什么她只属于他一人。 他只求她能安稳幸福。 只求能一直伴在她的身侧。 所以他对她说过,“能留住陛下一刻,已是上天赐予微臣的最大福分。” 他还说过,“玄安这么大,良人美景皆是众多,陛下不该只留在微臣的身边。” 毕竟祁舒鹤所奢望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枫妄卿罢了。 第196章 下毒用意 白沐臣和景逸坐在桌前,一旁的小桃满脸惶恐看着地面,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后背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是说,那盆花之所以枯萎,极有可能是因为你倒的那碗避子汤?” 白沐臣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笔,他眼底满是诧异,似是没有想到这背后的真相竟能牵扯到封沉寒。 这避子汤倘若真被封沉寒喝下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凡他出了一点事,轻则引发两国之间的矛盾,重则令两国不顾联姻之情再次交战。 这下毒之人的用意令人感到发指。 小桃一想到自己曾端着一碗毒药就感到后怕,但她又不想因为自己无用而耽误此案的进度。她咽了咽口水,组织好语言便又开了口,“是,奴婢那晚便是将汤药倒入了那盆花中。” 她细细想着当晚的细节,在回忆里捕捉着可疑的面孔,“送药的是一个小太监,奴婢和他聊过两句,得知他是被他的师父交代来送药,其他的他说自己也是一概不知。” “如此。”白沐臣沉默了片刻,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褐色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劳烦景侍卫去查一查那小太监了。” 景逸闻言微微颔首,即便利索的抬腿朝外走去。 “陛下?” 他一抬眸便看见了不远处边神游边赶路的枫妄卿,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赶在她走来之前将地面上的石块给捡了起来。 陪在枫妄卿身侧多年,她的一些习惯他都熟记于心,而她也没有让他失望,果然直直的从原先有一块石头的地方走过。 “景逸!” 枫妄卿这会儿也终于看见他了,她挑了挑眉,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小侍卫,语气满是打趣,“侍卫大人站在门口是在等朕吗?” 景逸眼底的情绪柔和了几分,他不动声响的将手中的石块藏到了身后,轻声回应了她,“陛下,走路要看路。” 枫妄卿无所谓的耸耸肩,“朕这不是没事儿吗,不用担心朕。” 景逸也没有急着反驳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一双眼中满是纵容,“是,卑职多虑了。” “屋外太阳大,你早些去休息。” 语落,她伸手摸了一把他精瘦的腰身,抬眼见他果然又脸红了,红唇一勾调戏完人就走进了御书房。 屋内烧着安神香,又一点动静也没有,枫妄卿想着白沐臣还在屋里,脚底的步伐又快了些。 “陛下。” 她见他要起身行礼,连忙快步上前把人给按了回去,“坐下,没在朝堂之时你不必行礼。” 看着眉间挂着愁色的白沐臣,她难免有些担忧,“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沐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似是有些犹豫,沉默两秒后才缓缓开了口,“陛下,倘若有人想对封太子下毒手,您会如何处置?” 枫妄卿一愣,也猜出了个大概,“和欧阳贵臣的花有关?” “这下毒之人心机叵测,这不管查不查的清楚,都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关系。”白沐臣不禁轻叹了口气,“微臣就担心这件事牵扯到后宫,这对玄安和陛下都是大不利的。” “不论如何,不论是谁,先要将此人查出。” 她偏过目光望向窗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总不会傻傻入了套。” 白沐臣察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茫然,他缓缓上前一步,动作很是轻柔的牵过了她的双手,“陛下可有心事?” 枫妄卿那一刻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突然之间有些烦闷,沉默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后也不说话,只是仍旧固执的望着窗外。 白沐臣的双手僵了片刻,他目光一顿,很是自然的收回了手又端起茶杯递给了她,“陛下既然不想提,微臣便不过问了。” 白沐臣垂眸沉思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之间都带着隐隐的试探,“陛下心情不悦的话,不如将祁贵君唤来侍墨?” 方才陛下是从未央宫回来的,想必此刻的烦心事也会跟祁贵君有关。 他自知自己没有祁舒鹤讨她欢心,眼下恐怕也不是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缓解她的情绪。 但他做不到的事,不代表祁舒鹤做不到。 他见过祁舒鹤站在枫妄卿身边时,枫妄卿笑的有多开心,两人谈笑之时,她那双眼里的满满笑意藏也藏不住。 想到这,他缓缓抬眼望向她,声音也愈发柔和了几分,“陛下既然心中有事,眼下处理政务定会心不在焉。” 见她有些愕然,白沐臣也没有出言解释。 四目对望之间,枫妄卿只觉得他的目光温柔又坚定。 “陛下不妨陪在祁贵君身边,至于其他的政务,微臣从前能为陛下分担,如今更没有理由该推脱。” 他轻笑了一声,又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轻轻抚到了耳后。 “微臣不想陛下难过。” 第197章 不是做梦 到了傍晚,枫妄卿如约而至景仁宫。 欧阳文桦仍然呆坐在台阶上,连枫妄卿的龙辇到了宫殿门口也没发现。 枫妄卿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向了门口那盆已经枯萎的梅花,她抿了抿唇,即便挥挥手示意宫人不要开口惊扰了他。 她缓缓下了龙辇,一步一步朝欧阳文桦走去。 “在看什么?”她明知故问的开口。 欧阳文桦此时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仍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花。 身旁的宫女急得恨不得踹他一脚,但是又实在不敢踹,只能又走近了他两步,连忙小声提醒,“欧阳贵臣,陛下...陛下!” “什么陛下。”欧阳文桦甚至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语气很是淡漠,“一年了,你见过陛下来过这儿吗?” 听见这略带哀怨的话语,枫妄卿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抬手握拳至唇边干咳了两声,算是提醒了他。 欧阳文桦听见这咳嗽声总算抬了头。 看见眼前的枫妄卿,他先是一愣,然后又揉了揉眼睛,诧异的盯了她两秒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真的是陛下!! “陛下......”欧阳文桦脑袋一片空白,甚至连行礼的手都差点忘记往哪摆了。他垂眼不敢看她,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慌乱,“参见陛下。” 枫妄卿本就是过来安慰他的,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发火,她没忍住又叹了口气,语气也还算温和,“不必多礼,进殿说话。” 语落,她很是自然的挽过了他的手,想要牵他进殿。 可哪知原本应该很是暧昧的动作,却生生让两个人做出了强制的味道。 枫妄卿的手刚碰到欧阳文桦,他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两个人在原地僵持了一分钟。 她默了默,思索了几秒后又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欧阳贵臣。” 欧阳文桦紧张的不得了,“陛下。” “你若是不想看见朕,朕就转趟去祁贵君的未央宫了。” 欧阳文桦一听见这话眼神都黯淡了许多,他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声音都小了许多,“陛下想去未央宫便去吧,未央宫离景仁宫还不算太远。” 他虽是这么说着,语气却显得格外失落。他就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可怜巴巴的垂着头祈求着主人的垂怜。 “你真的想让朕走?”枫妄卿抿了抿唇,即便有些无奈的扯了扯他的袖口,“你若是拦着朕,朕就不会去了。” 欧阳文桦一愣,似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他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茫然的重复着她的话问她,“微臣拦陛下陛下就会留下来?” 枫妄卿微微颔首。 欧阳文桦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那双清透的眼眸瞬间就亮了几分,“那陛下留下来好不好。” 枫妄卿没有回应他,转身交代了小桃几句话后抬腿就要往殿里走。 眼看着朝思暮想的人真的踏进了自己的宫殿,欧阳文桦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他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盆枯萎的梅花。 不是在做梦。 他收回了视线,长腿一迈紧紧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198章 自愿赠予 往日只盼着枫妄卿到自己的寝宫里来,可当人真的坐到了自己面前时,欧阳文桦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衣角,很是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枫妄卿。 而枫妄卿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殿内的装饰,指尖不经意的轻敲着桌面。 她的目光从墙柱流连到墙壁上,当扫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后目光明显一顿,下意识又多看了两眼。 欧阳文桦殿内其实少有装饰,墙上大多挂的都是字画,且幅幅皆是真迹也就罢了,宫殿越往内走摆的书画不减反增。 可见欧阳太师为了让儿子安心待在这后宫中下了多大的血本。 “陛下喜欢?” 见枫妄卿一进了屋内目光就没从自己墙上挂着的画上移开,欧阳文桦似是爱屋及乌般也跟着多看了那幅画两眼,“陛下喜欢便拿走吧。” 枫妄卿这一趟是来安抚他情绪的,要是没把人安慰到,反而还把人家宫殿里挂着的画给拿走了,枫妄卿都觉得有些看不起自己。 “不必了。”她淡淡收回视线,“既然是你的宝贝,朕也不好让你割爱。” 欧阳文桦挑了挑眉,一双圆润的杏眼微眯,“微臣若是就愿意送给陛下呢。” 枫妄卿一噎,内心开始挣扎了起来。 欧阳文桦见她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连忙趁热打铁般站起了身。 他抬腿走向了那幅画,又轻轻将那幅画从墙上给取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握住一旁摆着的长盒,即便小心翼翼的将那幅画给卷好装了进去。 那精致的木质长盒下一秒便摆到了她的面前,欧阳文桦似是怕她不肯收下,还将那长盒往前推了推。 枫妄卿实在打心底喜欢那幅画,她看着眼前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欧阳文桦,一时之间反倒更加纠结了。 她思索了两秒,即便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朕和你换。” 欧阳文桦有些不解,眼底闪过一抹茫然,“换?” 她微微颔首,“朕拿御书房的字画与你交换。”她顿了顿,又轻声开口补充道:“明日你去朕的御书房亲自挑。” 欧阳文桦似是没想到枫妄卿只想与自己交换,他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微臣不缺字画了。” “陛下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今夜便翻微臣的牌子可好?” 明明说的话是那般不正经,欧阳文桦面上却是满是严肃。他很是认真的望着枫妄卿,话语间也是坚定不已。 “陛下若愿意翻微臣的牌子,微臣这一屋子的字画墨宝微臣都愿意赠与陛下。” 枫妄卿手中轻敲着桌面的动作一僵,眼底都有几分不可置信。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更何况欧阳文桦屋子里这些字画皆是千金难求。 这么多字画若是换成银两,都快抵过半个国库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比她有钱。 她嘴一撇,眼底都带了几分哀怨。 欧阳文桦察觉到了她忽然低落的情绪,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他抿了抿唇,连忙改了口。 “陛下哪怕不愿意翻微臣牌子,微臣也愿意将这些字画赠与陛下。只要陛下开口,陛下随时可派人来景仁宫取走这些字画。” 枫妄卿听了这话反而更郁闷了,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朕不是强盗,怎么会把你喜爱的这些字画都拿走。” “陛下,这些东西是微臣自愿赠与您的,不是您抢的。”欧阳文桦有些着急,他指了指桌上方才自己亲手装好的长盒,有些慌乱又笨拙的解释着,“微臣是陛下的人,这些东西也自然是陛下的。” “哪怕陛下不喜微臣,只喜爱微臣的这些字画,微臣也会觉得开心。” 他垂眼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眼底满是固执。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宫殿就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欧阳文桦实在担心自己又说错话,眼底的光都黯然了下来。 他心下正慌乱,又不见枫妄卿开口说话,欧阳文桦实在是心慌,这才小心翼翼的抬眼望向枫妄卿。 那知眼前的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用手撑脸轻笑着看着自己。 她眼底笑意更甚,又抬手戳了戳他唇角的酒窝,“你方才说,你是朕的人?” 第199章 谨守本分 欧阳文桦虽是家中嫡子,但欧阳太师府中姨娘小妾众多,这后院小打小闹的争宠欧阳文桦自然也是从小看到大。 他本性子张扬,先前在后宫中的所作所为已经惹了她不快,如今已然是收敛了不少。 欧阳文桦倒是明白了,枫妄卿的后宫和自己父亲的后院其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或许算计和手段能让那些姨娘获得父亲的宠爱,可枫妄卿眼中容不下沙子,最厌烦后宫斗争,侍君们不敢惹恼了她,这后宫也还算一片祥和,而他也便安安分分的呆在景仁宫养他的花。 枫妄卿登位大半年以来,从一开始和祁舒鹤坐在一起吃饭都会红着脸害羞的不知所措,到现在调戏人得心应手,不正经的话也能脱口而出,她自己也很是震惊。 欧阳文桦被她那句“朕的人”给撩的面上烧红一片,实在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而他越害羞,枫妄卿就越想调戏他,原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木桌,枫妄卿挪着挪着就凑到了欧阳文桦的跟前。 “既然如此,朕今夜便留在景仁宫陪你。” - 枫妄卿留夜景仁宫的消息在后宫里传的飞快,先是最近的偏殿,再是不远处的未央宫,就连一个人单独一座宫殿的封沉寒都知道了今夜枫妄卿要翻欧阳文桦的牌子。 宫殿里无人敢发话,只有站在他身侧的嬷嬷缓缓为他倒了一杯茶。 杯中的茶水漫过了杯口一点一点溢到了桌面上,那嬷嬷才猛然回了神连忙停住了自己握着茶壶而倾斜的手。 封沉寒也没有开口责备,只是淡漠的看着手中的书卷,俊朗的眉毛微皱,“嬷嬷,本君自己动手便可。” 他一顿,语气中隐隐带着警告的意味,“本君的事本君自己会处理,望嬷嬷谨守本分,切莫插手。” 岳嬷嬷很是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壶,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即便看向门口站着的宫女,又轻轻挥了挥手。 旁的宫女和太监见状都纷纷行了礼然后走出了宫殿,只剩下一位身穿青衣的宫女站在原地,她似是有些紧张,犹豫了片刻后一脸娇羞的朝封沉寒走了过去。 那宫女容貌生的很是清秀,如果仔细一看,也不难看出她眉眼间与枫妄卿有一丝相似。 直至她走到了封沉寒的身侧,封沉寒也仍旧只是垂眼看着手中的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微卷的书页,冷漠寡淡的漆黑眼眸没有半点波澜。 他甚至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那宫女倒也没有因此而泄气,望着眼前容貌极其俊朗的男人,她心尖一颤,眼神愈发娇媚,嗓音也愈发娇软,“太子殿下......” “住口。”封沉寒只觉得耳畔那甜腻腻的嗓音实在是难以入耳,他微微抬眸,漆黑如苍穹的眸底闪过一抹不耐烦。 那女子还是不肯放弃,柔弱无骨的小手微抬,似是想要去触碰封沉寒的袖角,以换取眼前男人的一丝怜爱。 封沉寒压根不吃这一套,眼底闪过一抹一瞬的嫌恶,默默躲过了那一只手后直接将手中的书册甩到了那女子的脸上。 岳嬷嬷吓了一跳,望着那眼眶溢出许些泪水的宫女,她连忙弯下腰去捡起了那卷书册,“快下去,毛手毛脚的怎么伺候殿下。” 忙拍去了书面上的灰尘,岳嬷嬷下意识便朝封沉寒看了去,她目光一颤,才发现那面色微有些动怒的男人正冷冷盯着自己。 “嬷嬷,谨守本分,本君不想再说第二次。” 语落,他淡淡扫了那哭的梨花带雨的青衣宫女,低醇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不管你目的是什么,离本君远些。” 第200章 朕的封正君 “殿下,您在玄安处境实在是危险。”岳嬷嬷偏过目光扫了一眼仍在擦泪的宫女,“那晚那女帝翻您的牌子后派人送来的汤药,其实是避子汤。” 封沉寒闻言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眸中总算有了一丝波澜,“她不过十八,这避子汤,后宫的侍君都得喝。” 见他好似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岳嬷嬷心底实在有些着急了,“老奴得知那避子汤被倒入了欧阳贵臣的花里,第二日便花枯根死。”她咽了咽口水,长叹了一口气后又继续开了口,“您若是喝下了那碗避子汤......” 岳嬷嬷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目光别有深意的望着封沉寒。 那青衣宫女也是反应了过来,恢复了面上讨好的笑意后又上前一步,“殿下就与嬷嬷回封霏吧,奴婢也愿意一直陪在殿下的身侧。” “柳儿与那女帝眉眼略有几分相似,陛下若实在喜欢她,可将柳儿留在身侧。”似是怕他拒绝,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岳嬷嬷便又急着补充道,“反正那女帝也不愿见您,您又何苦独身一人守在这宫殿之中。” “柳儿性子温顺,定能伺候好陛下。” 封沉寒面上仍是看不出什么表情,见他不恼,青衣宫女不禁松了一口气,继续煽风点火般柔声哄道,“是啊太子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玄安女帝心中没有您——” “朕心里有没有封正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清冷的女声从宫殿门口响起,岳嬷嬷和那青衣宫女皆是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后惶恐的抬头随声而望。 只见那宫殿的大门微微敞开,夜色如同深渊般漆黑无光,那女子的身影一步一步缓步向前而来,宫殿内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身上,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也逐渐被照亮。 枫妄卿似笑非笑的勾着唇,一双撩人的眼眸含情脉脉的望着封沉寒,语气更是带着几分不清不楚的暧昧,“朕的封正君,可是想朕了?” 自听见她的声音,封沉寒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那双漆黑清冷的眼眸在此刻好像有一团光雾消散开来,他微微蹙眉,竟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岳嬷嬷最先反应了过来,她拽过青衣宫女的衣袖将人拉到了地上一齐跪着,两人低着头朝枫妄卿行礼,“参见陛下。” 枫妄卿也不搭理她,只是径直走到了封沉寒的身侧,站到了原先柳儿站着的位置。 她微凉的指尖缓缓抚上他的脸庞,封沉寒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一改先前嫌恶的态度,沉默着注视着眼前眉眼带笑的少女。 枫妄卿白皙的手指又缓缓下移到了他的喉结处,触碰着微微凸起的那一处,她竟是不合时宜的轻笑了一声,“爱妃这么看着朕作甚?” 他默了半晌,低沉微哑的声音在此刻好像还带着一丝苦涩,“你不是去景仁宫了吗?” 枫妄卿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一瞬她便又藏好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她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笑着反问道,“朕去了景仁宫,便不能来你这了?” 封沉寒一噎,故作镇静的移开了视线。 枫妄卿看出了他此刻的慌乱,她红唇微勾,那只不安分的手又缓缓下移到了他胸膛。 抚摸着男人胸前一丝不苟、规规矩矩的衣裳,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那精壮有力的身躯,枫妄卿嘴里轻“啧”一声,算是对他美色的一声感慨。 她似是故意做给柳儿看的,双手轻轻搂上他的脖颈,侧过身子一抬腿,直接坐到了封沉寒的身上。 而封沉寒明显身子一僵,似是害怕她从自己的身上摔下去,那修长的大手下意识便搂上了她的腰,将人稳稳的禁锢在怀中。 枫妄卿感受到男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她略一挑眉,仍然不肯放过他,反而将身子贴的愈发近。 还跪在地上的柳儿没听见动静实在有些慌张,小心翼翼的抬眸瞄了一眼上方两人,而这一抬眸,正好与枫妄卿直直的对视上了。 看见与自己略微相似的眉眼,枫妄卿先是一愣,那双清透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愕然,即便很快又回了神,她轻轻笑出了声,松开了搂着封沉寒脖颈的手目标很是明确的牵上了那只温暖的大掌,又很是幼稚的对着柳儿晃了晃。 看着慌慌张张又垂下头不敢看自己的宫女,她眼底笑意愈深,声音又大了几分,“今夜封正君侍寝,便由你在房门口侍候传水。” 第201章 恨不恨朕 打发走了柳儿和岳嬷嬷,偌大的宫殿内便只剩下枫妄卿和封沉寒了。 两人相顾无言。 枫妄卿仍旧坐在他的身上不肯起来,封沉寒便也只是静静的搂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桌上缓缓燃烧的烛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枫妄卿就这么盯着他瞧,视线从那深邃的眉眼下移到俊挺的鼻梁,又到那粉嫩的薄唇之上。 封沉寒身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越靠近他那抹香味越勾人,清淡的气息撩绕在鼻尖,让枫妄卿情不自禁的又贴近了他一些。 感受到了她轻靠的动作,封沉寒一怔,垂眼望向她。 枫妄卿也起了调戏他的心思,她微微眯了眯眼,用脸颊撒娇一般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封正君,朕有些困了,抱朕上榻吧。” 封沉寒目光一顿,“陛下今夜真要留下?” 枫妄卿这话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她挑了挑眉,轻轻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不由分说的便将那细致的衣料给扯开,“朕翻的是你的牌子,自然是歇在你这。” 他修长的大掌动作很是轻柔的握住了她细嫩的手腕,封沉寒一只手便将她两只手给禁锢在掌中,而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原本搂在她腰身上的大掌微微向下托住了她的臀,然后很是轻松的站了起身。 枫妄卿先前被夏锦晟给举习惯了,这会儿只是目光一颤,很快便回过了神。 “封正君沐浴过了吗?”她笑吟吟的问。 “沐浴过了。”他淡声回答。 “啊...?”枫妄卿抿了抿唇,表示可惜,“朕本来还想亲自陪你再洗一次。” 听见她这略显轻佻的话语,封沉寒面上虽仍旧没有什么表情,耳根却已经红透了,他轻咳两声,默默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 枫妄卿就这么被他一只手给抱入了卧房,当后背靠上柔软的床榻时,她红唇一勾,一把拉过封沉寒的衣角将他也拽上了榻。 封沉寒两只手撑在她的脑袋旁,身下的少女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他逐渐炙热的目光,封沉寒喉结微微滚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一缕青丝握在掌心,他也不继续下一步动作,就这么深深的望着她。 枫妄卿一双修长白皙的腿微微抬起,又缓缓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她眼底笑意更甚,话语间满满都是调戏。 “封正君,你行不行呀?” 封沉寒听见这话后先是一愣,并没有被她惹恼,只是别有深意的她了他一眼。那张清冷的面庞染上一抹绯红,薄唇微不可察的微微向上扬起。 松开了手中那一缕青丝后,他的大掌缓缓向下,即便探入了她的里衣。 封沉寒的手很温暖,但还是让她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微微一僵。 两唇相贴,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一些。 枫妄卿眸光有些迷离,她轻笑一声,将身上的男人推向一旁,她也像之前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模样按住了他的大掌。 在他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枫妄卿扯开了他的衣带即便将他一双大手给牢牢绑住。 “陛下这是做什么。” 他清冷低沉的声线愈显暗哑,却也由着她将自己的手五花大绑了起来。 枫妄卿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柔声细语的哄着他,“朕知道你一人在玄安很是孤单,朕也知道你已知晓那避子汤被人下了毒。” 她一顿,声音又小了几许,眼底情绪很是复杂,“封沉寒,你恨朕吗?” “朕把你锁在朕的身边,夺了你的自由夺了你的皇位,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朕?” 封沉寒被她压在身下,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染上了许些柔和的笑意,他默了默,缓缓开了口,“是啊,往日我是有想杀了你的心思。” “如今,却有些舍不得了。” 第202章 刻在心底 枫妄卿并不觉得和封沉寒和她睡一觉他就能为她放弃封霏国。 封沉寒心思深沉,不像那种会因为情爱之事而放弃一国之君位置的人。 眼下她这一趟本就是来安抚他的,也答应了他下毒之事必定要给他个交代。 但她该防的还得防,该杀的也得杀。 趁着这会往封沉寒的茶里下了点药让人睡了两日,她便派人将那岳嬷嬷和柳儿给抓进了地牢,关在了先前封赫被关押的位置。 耳畔传来一声声惨叫,地牢潮湿阴暗,柳儿在里面关了一日,此时也不再是那青裙飘然的秀气模样。 她的眼下泛着青黑,一双杏眼无神的望着地面。 枫妄卿与略显狼狈的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层牢笼。 景逸负手站立在她的身边,很是警惕的盯着牢笼里的二人,只为随时保证枫妄卿的安全。 “这位嬷嬷是封霏来的吧。” 枫妄卿接过了景逸递来的册子,垂眼在那花名册上寻找着岳嬷嬷的名字。她的视线淡然的上下扫动,最后目光一顿,视线停留在了纸上那岳湖二字上。 而那名字旁赫然四个大字——封霏女官。 果然。 枫妄卿心中冷笑一声,即便将手中的册子又交给了景逸。 “嬷嬷此行是为了什么朕也明白。” 枫妄卿缓缓站起身,她也不去看两人面上的表情,只是一步一步走向墙边的桌子。 她的目光落到了桌上长盘中摆的一排刑具上。 白皙的手指在那一排形具上方缓缓游离着,在柳儿愈发惊恐的目光中她的指尖最后停留在了一把软刀之上。 她唇角勾着一抹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景逸,你说这把软刀可以撬开人的嘴吗?” 景逸只想让枫妄卿把指尖挪开,免得那一把把锋利的刑具割伤了她的手指,他心底虽然有些慌乱,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凉飕飕的,“回陛下,此刀虽唤软刀,但刀刃锋利无比,别说撬开嘴了,哪怕是撬开人的头骨都是轻而易举。” 他微微一顿,缓步走到了她的身侧又继续开口补充道,“此刀刀尖或可撒盐,一刀轻划必见其骨。” 枫妄卿闻言满意的挑了挑眉,指尖微微下移握住刀柄,即便将那软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景逸目光微颤,却面色不改,“陛下,不如让卑职来......” 枫妄卿不以为意,想着换谁动手都是一样的,便将那刀递给了景逸。见眼前之人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撇了撇嘴,眼神也是有些无奈。 景逸怎么总把她当小孩子啊。 往日儿时在长春宫也是这样,许是因为她曾在把玩烛盏时把手腕割了个不小的口子,此后他总把那些锋利的东西藏的紧,尤其是枫皇后逝世后,那偌大的宫殿里更是连把刀也找不出来。 后来她跟着枫溪谷学武,本还有些担心景逸过于紧张她,哪知道枫溪谷带着人聊了两句,这一根筋的人居然也愿意给她擦枪递剑了。 只是在她受伤之时,他还是会一脸紧张的冲上来为她上药包扎。她疼的呲牙咧嘴,他便皱着眉毛将唇凑到伤口处轻轻给她吹着。 这么些年来她武功见长,甚至也能跟枫溪谷过两招了,景逸却仍旧一颗心悬在她身上,审人用的刑具她瞧着实在新鲜,他却不肯让她把玩研究。 她自然不听他的,隔天便往地牢跑去研究那些新出的刑法与刑具。 御书房和金銮殿寻不到人,景逸便很是了然的往地牢跑,当抓到那蹲在角落拿着长鞭和烙铁在手中挥舞的枫妄卿时,他眼底虽是担心,嘴上却不肯饶她。 他先是将那些瞧着极其骇人的刑具给接到自己的手中,再一脸严肃的批评满脸不服气的枫妄卿,“陛下折子不批跑到地牢玩刑具,实在非明君之举。” “此处阴暗潮湿,您身子金贵,本就不该在此处长待,更不该把玩这些刑具。” “还有这地牢实在危险,有些刑具上还涂了剧毒,陛下怎能不顾自己龙体。” 他一念叨枫妄卿便捂了两耳摇头喊不听,景逸实在无奈,却又拿这时而任性的帝王没有办法,便点了她睡穴将人给强行拖出了地牢,直到人醒了过来便下跪请罪。 枫妄卿又怎么可能真的罚他,每每撅着嘴嘟囔几句便将此事翻了篇。 再后来政务渐多,她便也收了这对刑具的好奇之心,一心扑到御书房处理国家之事。这地牢的具体事务也交到了景逸手中。 景逸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加强地牢的看守,且在地牢周围安排了暗卫,若哪日拦不住枫妄卿,能上前劝上两句也是极好的。 毕竟她心中有天下,只要拿百姓之事说与她听,她便也肯收了玩心。 枫妄卿一直不理解他为何将自己看的那么紧,对此她总会与小桃埋怨两句。 “景逸总把朕当小孩!” “朕实在是烦极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儿时那烛盏将她的手腕割破,血液源源不断喷涌后她因失血过多而逐渐苍白的面色,早就刻在了景逸的心底。 那样的她,他怎么肯再看见第二次。 第203章 取下头颅 岳嬷嬷毕竟是封霏国的女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脸上的表情还算冷静。 而柳儿不过是一个颇有姿色、眉眼又碰巧与枫妄卿又有几分相似的宫女。她听只要靠勾引封沉寒便可以获得荣华富贵,便死心塌地的跟在了岳嬷嬷的身侧。 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眼下不过被枫妄卿和景逸一唱一和的恐吓了两句,这会儿就吓得发起抖来。 可枫妄卿知道从这种人嘴里反而倒问不出来什么。 柳儿不过靠着那张脸才被封霏送到了玄安,岳嬷嬷的目的不过是想用她来试探封沉寒对枫妄卿的情意,自然是不会将封霏国背后密谋的事情告诉她。 眼看着岳嬷嬷就要咬舌自尽,枫妄卿眸光微闪,却也只是轻笑一声,自顾自的又坐回了木椅之上。 “岳嬷嬷家中可有一个孙子?”枫妄卿语气柔和,她眼底带着隐隐的笑意,仿佛只是在与面前的人聊些家常,“朕倒是觉得,你的孙子很是可爱。” “也不知道岳嬷嬷想不想见到他?” 岳嬷嬷闻言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垂着头,她冷笑一声,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陛下别说笑了,奴婢的孙子可是在封霏国。” 枫妄卿佯装吃惊的“啊”了一声,瞧上去很是惊讶,“是吗?” 随即,对着黑色的暗门两手一拍。 下一秒,暗卫便带着一个穿着夹袄、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锁,面上红扑扑的小孩走了进来。暗卫悄悄在小孩儿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快哭”,那小男孩手一捂脸,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很是凄惨,几乎是嚎出来的,一双眼睛更是红的不像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小男孩的手上湿润不已,而他的周围还洋溢着洋葱的味道。 可岳嬷嬷听见了自己乖孙的哭声,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些,原先淡然的面色被慌乱替代,她连忙爬上前,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牢笼的铁杆,很是紧张的盯着那仍在哭泣的小孩。 “远远!远远!” 岳嬷嬷恨不得直接掰断这面前将她与孙子隔开的铁笼,可不管怎么用力,那铁杆也是纹丝不动,她一时之间又急又气,可怎样也不能将她的孙子带到她的身边。 最后岳嬷嬷很是无力的靠着墙角,再没有半点咬舌自尽的心思。 见她怒视着自己,一双眼好似赤目欲裂,枫妄卿只是笑着接过了景逸递来的书册,屈指轻轻一弹手中的书页,淡声开了口,“真是奇怪,岳嬷嬷见到自己的孙子怎么反而不开心了呢?” “还是说,岳嬷嬷不想看见自己的孙子了?”她好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微微颔首后偏过目光看向身侧的景逸,“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朕正好听这哭声也有些烦闷。” 眼看着景逸拿着手中的软刀就要上前,岳嬷嬷心下一惊,咬紧牙关对着枫妄卿磕了个响头,哽咽的声音中透露着隐隐的无力,“陛下!!我说!我说!!!” “您想知道的我都说!” “求您放过我的孙子!” 枫妄卿也没急着抬头,仍旧淡淡的看着手中的书册,葱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又将那页纸张缓缓翻过,“岳嬷嬷想说说,朕却不想听了。” 崭新的书页在她的手中被撕成两半,她手中动作一顿,抬眸冷冷看向牢笼中跪在地上的岳嬷嬷,“朕不过是嫌哭声吵耳,岳嬷嬷不如先将这宫女的头颅取下再与朕的说话?” 第204章 可有参与 “还是说,岳嬷嬷不想看见自己的孙子了?”她好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微微颔首后偏过目光看向身侧的景逸,“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朕正好听这哭声也有些烦闷。” 眼看着景逸拿着手中的软刀就要上前,岳嬷嬷心下一惊,咬紧牙关对着枫妄卿磕了个响头,哽咽的声音中透露着隐隐的无力,“陛下!!我说!我说!!!” “您想知道的我都说!” “求您放过我的孙子!” 枫妄卿也没急着抬头,仍旧淡淡的看着手中的书册,葱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又将那页纸张缓缓翻过,“岳嬷嬷想说说,朕却不想听了。” 崭新的书页在她的手中被撕成两半,她手中动作一顿,抬眸冷冷看向牢笼中跪在地上的岳嬷嬷,“朕不过是嫌哭声吵耳,岳嬷嬷不如先将这宫女的头颅取下再与朕的说话?”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另一暗卫将一尺白绫扔进了牢笼。 岳嬷嬷为了自己的孙子,哪怕是此刻将自己的头颅献上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只是一枚用来试探封沉寒的棋子。 岳嬷嬷连忙弯腰将地上的白绫给捡了起来,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白绫,面目狰狞的一步一步走向了柳儿。 关押两人的铁笼本就不大,柳儿力气实在不大,也没有地方跑,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岳嬷嬷给捏着肩膀又掐住了脖颈。 任柳儿如何哭着求情,岳嬷嬷也只是将那白绫勒上她的脖颈不断用力。 “啊!!!” 一声惨叫从地牢传出,愣是门口的守卫也没忍住抖了抖身子。 枫妄卿身后的暗卫连忙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另一只手拎着他的衣襟就把人给带离了地牢。 本还在用力反抗的柳儿身体逐渐软了下去,那张貌美的脸上惨无血色,一颗脑袋被白绫勒的无力的垂了下去,只是堪堪挂在她的脖子上,好似下一秒就要掉到地上。 枫妄卿只是冷眼瞧着,还淡声提醒了一句,“岳嬷嬷,朕要的是她的头颅。” 岳嬷嬷手里动作一顿,看着坐在椅子上笑着看自己杀人的枫妄卿,她手指微微颤抖,眼底闪过一抹惊恐。她心下一横,手上青筋暴起,竟生生将柳儿的脖子给勒断了。 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脚边,空洞洞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只是麻木又无力的瞪着,断裂的脖颈还在不断往外涌出血液来,原先雪白的白绫眼下也被血液染红,好似红梅一大片一大片的绽放在雪地之中。 白绫从岳嬷嬷的手中滑落,落到了柳儿的身上。 死寂。 眼看都快把人给逼疯了,枫妄卿总算是将手中的书册给放下了,她轻笑一声,即便站起身来缓步向岳嬷嬷走去。 最后走在了铁杆之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岳嬷嬷,“其实朕什么都查出来了,封霏国这些年来做的事,朕都知道。” 她漠然的扫了一眼那地上的头颅,柳儿原先清秀貌美的面庞此刻表情狰狞不已,那双漂亮的杏眼也很是惊恐的瞪着。 看着那双与自己有许些相似的眼睛,枫妄卿目光一顿,即便淡淡收回了目光。 “朕便问你一句。” “你们做的这些事,封沉寒可有参与?” 第205章 不解风情 岳嬷嬷犹豫半晌,只道了一句太子殿下一概不知,便又将头给低了下去。 至于眼前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的枫妄卿有没有信她的话,她也实在没把握。 这玄安女帝对太子殿下的情意似有似无,时而施舍的恩宠更像是一种羞辱。 可太子殿下不但不恼,反而还越发不愿向玄安发兵。 岳嬷嬷实在是摸不清这一国太子脑中的想法,只求枫妄卿更加冷落封沉寒,让他死了心才好。 如了她的愿,这玄安女帝确实有在冷落太子殿下,可谁知这本该歇在景仁宫的女帝没一点前兆的就出现在了太子殿下的眼前。不仅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还对着他又亲又摸又撒娇,好似分隔两地的新婚夫妻再次回到对方的身侧。 岳嬷嬷一把年纪了实在没眼看。 在她的计划之中,对封沉寒做这些事情的应该是柳儿,然后封沉寒便可顺其自然的将柳儿留在自己的宫殿内,回了封霏国后随手赐其一个爱妾的名号即可。 封沉寒向来不近美色,往日在太子府之时,别说是太子妃和侧妃了,更是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 待他登上皇位之时,柳儿怎么也可以混上个嫔位,从包衣之身直跃富贵之命。在这寥寥无几的后宫之中安享荣华富贵。 哪怕封沉寒日后不踏入这后宫半步,她也仍可保一世无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岳嬷嬷在数多貌美的宫女之间挑了柳儿,便是因为她那双与枫妄卿颇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于是,她便在赌。 赌封沉寒无法接受枫妄卿后宫三千,因而耐不住深宫寂寞,寻与枫妄卿眉眼相像的柳儿做个床伴。 毕竟那烛火暗淡之下,柳儿那双含情的双眼与枫妄卿会更为相似,若是点起迷魂香,岳嬷嬷不信他能把持得住。 她以为只要是个男人,情难自抑时便无法拒绝送入怀中的温香软玉。 可她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这薄情冷漠又自矜自傲的太子殿下。 柳儿身穿一层薄纱,柔情似水的眼眸饱含雾气,粉唇微抿,含羞带怯的走入殿中,那微微颤抖的娇躯看的她都是心软不已。 可当这可人儿满脸羞红又娇又媚的站在殿中,温言软语的唤着太子殿下时,封沉寒竟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让太监给人拖了下去。 岳嬷嬷那是一阵心凉。 她暗想,许是太子殿下没有瞧见柳儿的脸与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然怎会不动于衷反而一脸不耐。 于是便有了那日她挥手将身穿青衣的柳儿唤到跟前的场景。 封沉寒仍旧不肯看人一眼。 岳嬷嬷就不明白怎么会有封沉寒那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他手中书页都快泛黄的书卷竟会比温香软玉还能吸引人目光? 直到枫妄卿大摇大摆的走进殿中,岳嬷嬷这才发现自家太子殿下眼睛都快看直了,虽仍然面色淡漠没有一点表情,眼底却满是炙热,那目光片刻不移的停留在枫妄卿身上,好似怎么也瞧不够。 枫妄卿到底有什么好,岳嬷嬷实在是想不明白。 若是说容貌,她生的的确是貌美,说是一句倾国倾城也不过为,可世间漂亮的女人如此多,封沉寒也未必肯多瞧一眼。 若是说性格,枫妄卿那是世间难有的强势,血溅在身上都不眨眼的女人,哪里比得过性子温顺对封沉寒满眼皆是爱慕的柳儿。 岳嬷嬷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也还没等她想明白,柳儿就死在了她的手中,死前面上的表情是那般惊恐又无助。 第206章 封后大典 一周后,到了玄安女帝十九岁生辰。 万寿宴与封后大典同日举行,意为帝后感情和睦恩爱,算是好事成双、喜上加喜。 两件大事日操办,也为枫妄卿省下了不少的银子。 屋外敲响三声钟鼓,百官身着衮冕服入席,浩荡的人群内却没有一丝声响,皆是严肃的按庭仪时候的站位站在各自的位置,安静的等候着帝王入席。 稍微靠上一点的位置摆着侍君的席位,由祁舒鹤为首站在左侧的第一个座位,其次便是封沉寒与陆郗,再是欧阳文桦和刘书庭、沈卿渊,以及其他的侍君。 湘尤霜称病,而任桃棂自从禁足后便再未踏出宫殿,这宴席之上自是没有摆设先帝的妃嫔的席位。 红绸漫天,那眉目如画的男人牵着枫妄卿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白沐臣修长的双手被那一身婚服衬的愈发白皙。 他长睫微颤,褐色的眼眸更显温柔,薄唇微扬,粉嫩的薄唇两侧是若隐若现的梨涡,雕着凤纹的发冠规规矩矩的束在头顶。 枫妄卿望着眼前好看的有些过分的男人,那双满是情意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眸光一闪,牵着他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按照规矩来,在同一日里帝王的万寿宴应当在封后大典之前。 可枫妄卿就是有私心。 她想牵着白沐臣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百官的视线之下,告诉天下人,这是她的君后。 在没有正式封后之前,白沐臣的身份是丞相,他要坐在席下百官之首的位置。 可瞧着眼前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枫妄卿只想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侧,让这貌美的男人与自己片刻不离。 - 此时耳畔奏起“庆平之章”,接着百官动作整齐的行了三跪九叩礼。 礼毕乐止。 得了枫妄卿应允,承制官其从中门走出,他缓缓上前一步,却没有越过枫妄卿站着的位置,见枫妄卿微微颔首,承制官面色严肃且声音洪亮的宣读起制命*1来: “封谏玄安一年,白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往者统六宫而摄职,从宜一准前规;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尊慈谕,自此册为君后,命卿等持节行礼。” 语毕,百官与侍君再次行礼。 “陛下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千岁!” 走下台阶处时,两人这才松开了紧握的手,白沐臣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由下往上仰望枫妄卿,而她便亲手接过那钮为两龙交卧的凤印,又缓步走向他。 凤印交与君手。 两情相顾茫茫。 - 封后大典后,百官与侍君们很自然的便改了口,他们也深知白沐臣如今是整个玄安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 朝堂上是百官之首,后宫中又为千妃之首。 他真的做到了与枫妄卿帝后同尊。 有了帝王撑腰,被暗中敲打过的百官哪还敢觊觎白沐臣的丞相之位。 而那些站队不明确的老臣,在此刻便也听从了白老丞相的嘱咐,此后一颗心只忠于台上的帝王。 白沐臣是枫妄卿百般斟酌后挑选的最优君后人选,他可助她安于国家之事,稳固帝王之位。 而她也愿此后为他遮风挡雨,保丞相府日后安稳,也将他护在帝王的庇佑之下。 如今两人之间的情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身份的枷锁已然重重叠叠的将她与白沐臣绑在一起。 哪怕白沐臣没有喜欢上她,哪怕他一心只在朝廷,对那君后之位毫不在意,她也会连骗带哄的将人拐进后宫。 她需要他。 她需要他站在她的身侧。 哪怕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帝王之位。 当这份谋划被情意掩饰,本该是相看两生厌的局面被硬生生扭转成了帝后恩爱的结局。 枫妄卿对白沐臣不但有喜爱,还带着一丝愧疚。 是将那般纯净高洁的人强行卷入后宫斗争,将他推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却也从未打算问过他意愿的愧意。 看着眼前的少年满眼柔情的望着自己,枫妄卿心中欢喜更甚,愧意却也是铺天盖地的从心口涌出。 枫妄卿暗道,日后不管如何,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定要百般疼爱他,将他视作掌中珍宝。 白沐臣跟着她,日后会有更繁杂的事压在身上,还会受更多的委屈。 他本可三妻六妾妻妾成群,却愿意独自忍受这深宫寂寞,不顾一切的陪在她身侧。 白沐臣明知道这是一场她亲手谋划的局,却也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棋子。 制命*1:皇帝颁布的文告称“制”,皇帝下达的命令称“诏”(圣旨)。 第207章 生辰快乐 到了万寿宴,比起先前严肃的场面,眼下众人也是放松了一些,该行的礼节行过后,枫妄卿便带着白沐臣欣然入座。 “好了,诸位爱妃、爱卿不必拘谨,都坐下尝尝这御膳房研制的新菜式。” 枫妄卿率先拿起了手中的银筷,哪怕此刻没胃口也含糊的吃了两口。 下方的侍君和百官见她动筷这才敢跟着拿起筷子,一杯杯酒下肚,这宴席之上倒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枫妄卿在封后大典之前就偷吃了许多点心,眼下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她无心吃东西,又不能光看着别人吃,干脆将那些自己想吃的菜都夹进了白沐臣的碟子里,算他替她吃了。 可枫妄卿喜辣喜荤,白沐臣又向来口味清淡偏爱素食。 “君后,这个好吃!这个你也尝尝!” 枫妄卿眼中满是欣喜,手上的动作愈发利索起来,“还有这个!御膳房的菜瞧上去是越做越好了!” 他看着自己眼前火红的一大片,眼底都带着几分慌乱,可这些菜是枫妄卿亲手给他夹的,他又舍不得不吃,只能抿了抿唇,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将那些辣味一一送进口中。 枫妄卿就这么眼看着那张白皙的脸庞逐渐变得通红,她懊恼的一拍腿,这才反应过来白沐臣吃不了辣。 “笨蛋。”枫妄卿这一声骂的又轻又柔,她抢一般将那一碟子辣菜给端回了自己面前,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小声责备道:“怎么吃不了还硬吃呢,也不知道张口拒绝朕。” 白沐臣被辣的眼眶泛红,粉嫩的薄唇也是变得微微红肿了起来,惹的枫妄卿心底一阵躁动,没由来的就想凑上前去亲亲他,将人欺负哭。 “这是陛下亲手夹的。” “微臣想吃。” 白沐臣那双褐色的双眸难得有一丝固执的情绪在里面,温润的声线好似还未融化的冰川,那娟娟细流从中流下落至冰面,竟是那么的动耳。 枫妄卿呼吸一窒,几乎快要溺死在那温柔的目光之中,她语气温和了些,话语间还带着隐隐的无奈,“这是朕做了错事,你不仅没督促着朕改,还百般纵容朕,实在是该罚。”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却没有半点要罚他的意思。 枫妄卿默默让身边侍候的宫人换了几碟素菜,又嘱咐了小桃端来一盏羊奶,然后亲手接过那盏羊奶给白沐臣倒了满满一杯,“快解解辣,你这副模样看的朕实在心痒。” 她一顿,语气中满是可惜,眼底的戏弄之意却愈深,“如今天还亮着,还是在宴席之上,朕只能苦苦忍下了。” 白沐臣闻言先是一愣,眼底闪过了一瞬的茫然。他沉默两秒思索着她的话,反应过来后脸愈发红了,“陛下......” 白沐臣到底还是只是一个处子之身,长这么大除了枫妄卿连其他女孩的手都没牵过。别说开口与她用言语调情了,这会连话都说的有些结巴了起来,“实在是,辛苦陛下。” 枫妄卿用手支着下巴偏头望着他,轻笑一声,“无碍,君后夜里补偿朕便是了。” 下方的百官眼看着自家帝王像个流氓痞子一样贴着君后,还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惹的君后脸都红透了。 他们纷纷连忙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继续与身边的人饮酒聊天。 实在是画面太美不敢看。 枫妄卿感受到一阵很是温柔的视线,她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下意识朝祁舒鹤看了去。 他愈显苍白的面上挂着浅浅笑意,那双平日含着雾气的漆黑眼眸此刻黯然无光,见枫妄卿目光有些诧异的望向自己,祁舒鹤唇角笑意一僵,他抿了抿唇,忍下了身体传来的不适感。 他拿起了面前的酒杯,缓缓倒吸了一口气,即便朝她微微举杯,宴上有些嘈杂,他便轻笑着用口型缓缓说了一句话。 “卿卿,生辰快乐。” 第208章 暂时分别 枫妄卿没忘掉和祁舒鹤的约定。 那日,祁舒鹤是怎么也不肯与沈卿渊回妖界,说是这一走便不知道是何年才能回来。 她是又恼又急,把她气的几乎要掉眼泪,最后红着眼眶不肯说话了,祁舒鹤又实在心软,便说着好歹要陪她过完十九岁的生辰再回妖界。 封后大典程序稍微繁琐一些,再加上白老丞相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最后的时光总想看看自己的儿子,白沐臣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对于万寿宴一结束枫妄卿急着往未央宫赶这件事,白沐臣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过多在意。 而此时面对面坐在未央宫中,两人倒算难得相顾无言了起来。 想说的话太多,反而倒说不出口了。 祁舒鹤修长的手扶着茶壶,动作很是优雅的为她倒了一杯茶。那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逐渐散开来,熟悉的香气环绕在鼻尖,令枫妄卿不禁有些恍惚。 是西湖龙井。 望着祁舒鹤缓缓放到自己桌前的茶杯,她唇角的的笑意不知不觉带了一份苦涩。 还记得他第一次为她沏茶,便是在御书房的一个午后小桃端来的西湖龙井。 那时她便记住了这个为了给自己泡茶,夜里跑去御花园在花瓣上取雪煎茶的少年。 对于她的事,他总是执着又认真。 他总是那么细心又温柔。 眼下他仍是在为她煮茶,可却是在两人要面临分别之时。 “经此一别,还不何时才能回来。” 祁舒鹤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含着几许让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桌上那杯西湖龙井上,眼神又柔软了几分,“微臣已经将陛下喜爱的菜式与点心做出的方法交与了御膳房,还有如何煮茶,在陛下身在江南之时,微臣也教与了景侍卫。” “往后微臣不在陛下身边,这些事也要有人为陛下做才好。” 枫妄卿实在听不得这些话,她微凉的指尖附上了他粉嫩的薄唇之上,眼中带着几分埋怨,“明知道朕不喜欢听这些话还要说与朕听。” 她话音一顿,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起来,“朕会一直等你,这皇贵君的位置,朕会一直为你留着。” 祁舒鹤就这么深深的注视着眼前之人,似是想将她的眉眼刻入自己的脑海之中。他站起身来缓缓上前一步,将强忍着泪意的少女拥进了怀中,那双清澈又透亮的眼眸在注视着她之时,眼底光芒更甚。 “陛下,微臣若日后有幸还能侍候陛下,微臣想以自己的名义继续伴在您的身侧。” 枫妄卿闻言目光一顿,面上带了几分不解,“自己的名义?” 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后,她几乎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抬眸望向了他。 眼下身为玄安贵君的祁舒鹤,身份是祁家第二子,祁舒阳的弟弟。 而不是他,不是她的小狐狸。 她轻笑一声,抬手环住了他精瘦有力的腰身,用脸颊轻轻的蹭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热烈而又沉重的心跳。 “好,朕答应你。” 两手相握之间,枫妄卿踮脚吻上了他的唇瓣,祁舒鹤也很是配合她的微微俯下了身,温柔的回应着她颇有些急不可耐的吻。 枫妄卿越吻越凶,几乎是将人扑到了墙边,把人抵在墙上亲。 像是想把在日后分别时的思念在此刻立即付诸行动。 “唔......” 她亲着亲着就咬上了他的唇瓣,祁舒鹤无奈的勾了勾唇,抽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算是安抚她急躁又带着几分烦闷的复杂情绪。 祁舒鹤向来是懂得如何安抚她的,一边抚摸着她的脑袋一边回应她,在他温柔又带着引导性的吻之下,枫妄卿情绪逐渐平缓了下来。 她眼眶微红,不知为何心底竟泛起了一丝委屈,“祁舒鹤,朕会好想好想你,朕见不到你该怎么办。” 祁舒鹤垂眼看着眼前不知道是在撒娇还是在哭诉的少女,心底不禁泛起点点涟漪。他又轻轻吻了吻她的眼尾,在此刻微微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柔意,“有陛下牵挂,微臣是无论如何,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都要回来的。” 枫妄卿搂着他不肯撒手,贪恋的用鼻尖轻嗅着他的气息,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双原本含着眼泪的眼眸竟带着一抹兴奋的光,“狐耳,给朕摸摸。” 祁舒鹤向来就纵容她,从前就是有求必应,对枫妄卿那叫一个百依百顺。她撒个娇祁舒鹤都恨不得把自己命给她,更别说是分别之前的小小请求了。 在枫妄卿期待的目光中,祁舒鹤当下就立刻将自己毛茸茸的狐耳和尾巴给露了出来。 他眼底带着无奈的笑意,一对雪白的狐耳在她炙热的眼神下微微颤动。 光是看自然是不够的,枫妄卿很不客气的就上了手,先是摸摸那对乖巧的狐耳,又抱着他毛茸茸的尾巴将人连拖带拽的拉到了榻上。 祁舒鹤也任由她折腾他的尾巴,当少女白嫩的小手扒开自己的衣裳时,祁舒鹤的身躯明显一僵,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陛下......” 第209章 口出狂言 枫妄卿因为习武,指尖难免带着轻微的薄茧,当她的手指游离在他精致的锁骨上时,祁舒鹤原本柔和的眸色不禁一点一点暗沉了下去。 “陛下......您今晚还要洞房花烛夜。”祁舒鹤强行压抑着心底的躁热之意,他修长的手搂着少女的腰身,眼底满是克制,“微臣担心累到您。” “累?”枫妄卿却好似觉得被挑衅了一般,她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那双漂亮的眼眸一瞪就开始口出狂言,“累什么累,你们一起上朕也不会觉得累!” 听了她这大胆的发言,祁舒鹤眼底闪过了一瞬的错愕。他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即便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一起上?” “陛下那夜在微臣身下说实在受不住了,原来都是骗微臣的?” “朕没骗你。”她似是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在说些什么,不比刚刚的嚣张跋扈,这会连声音都小了许多,“朕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 听着她略显心虚的解释,祁舒鹤眼底笑意更深,那隐隐的笑意中甚至还带了一丝丝危险的味道。 枫妄卿干笑两声,即便抬手摸了摸鼻尖,试图转移话题,“朕瞧着桌上的茶要凉了,朕去喝。” 语落,她偷偷扫了他一眼,瞧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枫妄卿抿了抿唇,在心底暗暗腹诽道: 祁舒鹤平日里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那含着雾气的眼眸一抬她便心疼不已。 谁会知道他上了榻就这么猛啊? 待她准备起身下榻去喝茶时,祁舒鹤却长袖一挥将她又给捞回了自己怀中。 “景侍卫已经学会了这龙井西湖该如何泡,陛下日后再喝也是一样的。” “......” 枫妄卿第一次觉得祁舒鹤难应付。 “也罢,不喝便不喝。”像是赌气一般的她嘴里轻哼一声,眼神虽是凶巴巴的,身体却默默靠进了他的怀中。 大丈夫能伸能屈! 这么一想,她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又想起两人即将分别,哪里还生的起半点脾气。 枫妄卿原是一手握着他的袖角一手抱着他的尾巴,两人对视半晌,她先松开了拽着他袖角的那一只手,将注意力全放在了他毛茸茸的尾巴上。 枫妄卿手臂微抬,随即抱着他的尾巴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见祁舒鹤眼底闪过一抹困惑,枫妄卿眼眸微眯,对着他抬起了自己的胳膊。 “舒鹤,你抱抱朕。” 祁舒鹤闻言一怔,即便动作很是轻柔将她搂入了怀中,看着眼前抱着自己尾巴不肯撒手的枫妄卿,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舒鹤。” 她身体微微向前倾两手一推将人给扑倒在榻上,她红唇微勾,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趴在他的身上垂眼望着他。 “你会不会想朕?” 祁舒鹤听着她有些幼稚却带着固执的话语只是轻轻笑了笑,语气很是认真,“会。” 他轻轻握住她细嫩的手,又牵到唇边吻了吻她的微凉的手背。 “微臣会时时刻刻挂念着陛下。” 第210章 祁氏病逝 封谏玄安一年,贵君祁氏病逝。 京中明灯三千起,遥看万里之路,皆是星星点点一片浮然于夜空。 世间关于祁舒鹤的记忆被沈卿渊篡改,整个玄安国除了枫妄卿,再没有人能想起那容貌绝伦风华正茂的祁贵君是什么模样。 世人皆感叹,明明家世并不显赫,甚至容貌也并不出挑的祁家二子,竟能登上那贵君之位,仅居君后之下。 可小体弱多病的祁家二子终究还是无福消受帝王隆宠,早早病逝于皇宫。 都传帝王对其情深似海,总是在夜中独自黯然伤神。 能让一国之君难以忘怀,生前受尽宠爱,逝后也可保家族荣耀,祁氏这短暂的一生也足以传写于宫册。 静觉悲风乍过,相逢此觉无期。 帝王之心或许本该凉薄浅淡,此刻却是以泪相别离,反复唤情痴。 人间百态瞬息万变,不过此一日。 - 封后大典礼节繁琐,洞房花烛夜被推到了翌日。 白沐臣刚从白府赶回宫中,便听闻祁氏病逝的传闻,他先是一愣,心下有些诧异,但回过神后更多的是对枫妄卿的担忧。 陛下如此疼爱祁贵君,眼下该有多难过。 白沐臣一心只想见到枫妄卿,虽然他自知自己无法慰藉她心中的伤痛,但此刻能陪在她的身侧,也好过留她一人难过。 随即立刻加快了脚底的步伐,那道纯白的身影从宫门口直奔向御书房,惹的还在做事的宫人们都是一阵侧目。 “你说白公子这么急是打算去做什么啊?” “嘘,该改口了,白公子已经是玄安的君后了。” “如此,这新婚燕尔的,君后应当是去寻陛下了。” 御书房内正盯着桌上摆着的西湖龙井发呆的枫妄卿,这会难免被突然出现在御书房的白沐臣给吓了一跳。 往日平静温和的少年面带急色又慌乱的站在门口,一头如瀑青丝本该被发冠规规矩矩的束缚在脑后,此刻却有些向右倾斜,那雪白的衣袍上沾染了许些尘土,瞧上去与那张白净温柔的面容有许些不符。 丞相府长大的嫡少爷身上是带有一丝贵气的,可此刻略显狼狈的模样倒带了许些滑稽。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扶着门框,褐色的眼眸更是紧张的盯着枫妄卿瞧。 见她面色红润,也不似传闻中那副茶饭不思悲痛欲绝的模样,白沐臣不禁松了一口气,即便又缓缓俯身行礼,“参见陛下。” 那白色衣裳下因奔走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看的枫妄卿都有些愕然,她连忙起身上前牵住他的手,语气很是无奈,“怎么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沐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他抿了抿唇,白色的面上浮起淡淡红晕,眼底仍旧带着几分担忧。他向来不会撒谎,眼下也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微臣听闻祁贵君病逝,事发突然,微臣心中实在担心陛下。” 那严肃又认真的话语听的枫妄卿一下子是心软的一塌糊涂,牵着他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 望着他微微蹙起的眉,枫妄卿眼底漾起浅浅笑意,“所以君后便如此着急的跑来了御书房,只是想来安慰朕?” 白沐臣默了默,仍是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脸色,那微颤的目光似是想从她的面上的笑意中寻出一丝强颜欢笑的意味。 可枫妄卿只是静静抬眼望着他,这让他不禁有些心慌,更加担心起来。 “陛下,还有微臣在,微臣会一直陪在您的身侧。”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搂入怀中,那双褐色的眼眸中满是心疼,“在微臣面前,您不必故作坚强。” 白沐臣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枫妄卿闻言愣了愣神,眼底竟闪露出一瞬的无措。 第211章 举世无双 祁舒鹤说日后想以他的名义陪在枫妄卿的身边,那待他从妖界归来,便不再是祁家第二子。 而是她的小狐狸,她的皇贵君。 所以眼下传出祁氏病逝,不过是给了早早就已去世的祁氏一个交代。他病死在了选秀之前,如今位分已是贵君,还保了家族荣耀,这些都是祁舒鹤为他争来的。 哪怕知道祁舒鹤并没有真的病逝,枫妄卿也还是有些难过。 心底含着挂念之意,原本挂在唇角的笑意倒还真的生出了一丝苦涩,她又一步一步走回到了桌前,垂眼望着桌上那杯西湖龙井,眸底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她此刻不言,白沐臣却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悲痛。 可是在此刻,再多的言论又如何能慰藉她的愁苦,白沐臣便这么望着她,走到她的身后,从她的背后缓缓搂住了她。 枫妄卿的手垂在桌上,微凉的指尖又虚放在无瑕如玉的杯壁旁,她目光微微一顿,只感觉那双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腰身抵住了木桌,然后将她环在了怀里。 不用猜都知道白沐臣此刻定是红透了一整张脸。 她也没回头看他,只是任他从她的身后搂着她,枫妄卿感受到白沐臣温热的鼻息在自己的头顶,而那熟悉的檀木清香又缓缓的逐渐包裹住了她。 她紧绷的身体顿时便情不自禁的放松了许多,那浅浅清香环绕在鼻尖,枫妄卿便将自己的重心向后倾斜,直到靠进他的怀中。 “有了你,朕好像也便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垂眼望着手中的茶杯,微凉的指尖从杯壁上移至杯口,直至掌心感受到那缓缓上升的热气,她莫名就有了一丝心安,心底缓缓流淌的暖意连带着她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你与舒鹤,朕都有些离不开。” 白沐臣闻言目光一顿,只是缓缓俯身在她的耳后落下轻轻一吻,“微臣会一直在陛下身侧。” “更何况,微臣也离不开陛下。” 温柔的声音好似徐徐微风,吹散了她心底的烦闷,也吹走了她眼底那一抹茫然。白沐臣长睫微颤,看着怀中端着茶杯不语的少女,细细闻了闻那淡淡的茶香,心底了然的抿了抿唇,“是西湖龙井。” 白沐臣又何尝不知这西湖龙井平日里是谁泡给枫妄卿的,那双褐色的眼眸闪过一抹落寞,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神色。 “祁贵君往日有一手好的茶艺,微臣也会努力学习。” 枫妄卿好似感受到了他有些低落的情绪,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即便转过了身与他四目相对。 他额间的碎发被窗外拂来的微风吹动着,见他的发冠有些倾斜,枫妄卿便抬手想为他扶正,哪知没把控住手里的力度,险些将他的发冠给摘了下来。 他额前原本柔顺的碎发经过她这么一折腾反倒弯起了几簇,那微微上翘的头发与那张白净精致的面容显得有几分不相符,平日温柔的少年在此刻却被衬得有几分可爱。 没错,就是可爱。 似是察觉到自己越发歪的发冠,白沐臣那双漂亮的眼睛中闪过一抹茫然,即便又有些无奈,看着眼前捂嘴偷笑的少女,他只是连忙抬手扶正了发冠,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 他本来有些紧张,但一想到自己让枫妄卿笑了,白沐臣顿时心中又很是满足,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即便从眼底荡漾出浅浅宠溺的笑意,“陛下开心便好。” 明明发冠之后的青丝是那么柔顺,可他额前的碎发倒是真的有些叛逆,翘起来之后便不下去了,惹的枫妄卿又笑出了声。 她伸手压住了他那翘起来的碎发,望着眼前百般纵容自己的人,她眼底情绪一软,原本满是笑意的眼眸中被认真给取代。 “你不用学,白沐臣,你便是你。” 与她那炙热的目光对上,白沐臣一怔,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小手给握住了,他眸光微颤,又听见那少女很是认真的继续说道,“你不用学如何泡茶,对朕来说,你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朕的君后,举世无双。” 第212章 慕尚言的身份 星羡此次任务做了两个月,最后终于收网回到了枫妄卿的身边。 星羡个子娇小,不比杏娴体段修长,站在枫妄卿的跟前都得抬头看她。 “陛下,卑职已然查清王家背后势力,以及您的玉佩......”她一顿,话语间都带了几分警惕,“卑职这两个月以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三皇子。” 枫妄卿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又缓步走到书桌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桌面上几乎快要堆成一座小山的奏折。 “虽说从前皇位三皇子不闻不问、不争不抢,可不代表他现在没有野心。” 星羡不禁有些担忧,看着眼前沉默着批奏折的女帝,她声音不禁小了许多,“卑职还查到,三皇子......似乎不是先帝之子。” 枫妄卿手中翻阅奏折的动作一僵,即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了星羡,她握着毛笔的手指微微篡紧,眉毛也皱了起来,“可查清了?” 星羡略一点头,又从自己背着的布包中找出了几张已经有些泛黄的信纸,“这是当年生下三皇子的宫女寄出去的信。” 她小心翼翼的展开了那几张信纸,其中几张信纸上面的墨迹还比较模糊,像是被水淋湿过一样。 看着那一张张纸上略显潦草的字迹,枫妄卿抿了抿唇,却没有过多在意。 反正她儿时写的字也不好看,总被母后笑骂着写的像鬼画符。 毕竟慕路向来薄待她,她既没念过学堂也没有夫子教她,只有枫皇后教她认字念书。 后来枫皇后去世,这担子便交到了枫溪谷手中。 枫溪谷一介武将,虽然说练兵谋略之书没少看,但要说起诗词歌赋,还是要他去教一个娃娃,却也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他不能把枫妄卿光明正大带出宫,便有了景逸夜里与夫子念书,白日去教枫妄卿的场景。 景逸念书快,夜里学的听到的知识第二日便能复述给她听,枫妄卿虽然记忆力也是极好,可这字是如何写都与娟秀二字不相干。 后来实在改不了,景逸便也习惯了她那略显嚣张和飘逸的字体。 反正枫妄卿的行为习惯和脑回路就与平常女子就不一般,写的字就更不必强求她往娟秀二字靠了。 倒是景逸练出了一手好字,他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着毛笔,字里行间不燥不润笔酣墨饱,更是刚柔相济,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枫妄卿是实在被他打击的不行了,这才开始认认真真、规规矩矩的练字。 虽说后来写的字仍有些飘逸,但那字体之间还颇有几分龙飞凤舞的意味,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与她的性格倒是相贴。景逸便难得摸了摸她的头,很是严肃的夸赞了她几句。 想到这,她的眸底闪过一瞬的笑意,即便又回神看向了手中的信纸。 信纸上错字不断,字里行间甚至还语句不通,好似写这封信的人刚学会写字不久。 但也不难看出信中的话语或委屈或怨怼,还带着一丝念想。 可见那宫女生下慕尚言后日子也并没有多好过,全靠着那一句承诺和心中的念想支撑着她度过余生。 枫妄卿的目光在一行一行字迹之间逐渐下移,随着信纸一张张被翻开,她心中的疑惑也逐渐散开来,“难怪仅仅是宫女诞下的皇嗣,名字却刻录在了玉蝶之上。” 慕尚言虽然也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嗣,但日子却也比她好过多了。 想必这其中也有人在暗中打点。 枫妄卿的目光停留在了“陛下”二字之上,她看着那好似在撒娇的话语,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 能被叫做陛下的,便只有慕路了。 可这宫女生下皇子之后便再也没得过宠,又怎会与慕路写信撒娇,抱怨自己的吃穿用度和自己在后宫中受的委屈? 那这背后与其通信之人,便只有可能是秘尔国或封霏国的皇帝了。 第213章 宫女蕊儿 枫妄卿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慕尚言了。 对于他的印象,她脑海中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执着于要踏入朝堂,喊着要做皇姐手中最锋利的刀刃的小皇弟上。 他从前在学堂之时便很是认真用功,不仅能把夫子教的知识学以致用,更是博览群书,学了许多治理之道。 这半年以来他在隋安城确实做出了不小的成绩,将一个荒芜甚至有些动乱的小城镇治理成了百姓向往之地。 而在玄安与封霏联姻前,隋安城曾快马加鞭的传来信件,说他即将返京。 枫妄卿将他派遣到隋安城,本就是想着要磨练他,给他一个正式踏入朝堂的机会,并没有想着要将人丢在隋安城让其度过余生。 可大婚之时却不见他身影,询问地方官员过后才得知他染了风寒,无法参加宴席,只能留在隋安城养病。 之后便再没有他的消息。 枫妄卿将手中的信封缓缓放下,她又拿起了手边还未批改完的奏折,淡淡开了口,“朕心中已有猜测,但此事不得草率行动,朕会派人去隋安城盯着他。” 她一顿,从笔架上拿起毛笔,沾染上墨汁又手执毛笔将目光转移到奏折之上,“既然王家背后势力已经查清,那今日便收网。” 枫妄卿原本淡漠的嗓音中在此刻带着一丝杀气,她笔下愈发用力,一双透亮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御书房门口那个畜生,可拖去地牢了。” 星羡闻言立即抱拳领命,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准备转身的动作一顿,又连忙开了口,“还有玉佩之事,陛下寝宫是否有一唤蕊儿的宫女?” 枫妄卿好似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宫女长什么模样,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即便又抬眸看向星羡,“传小桃和梨儿来御书房。” 小桃本就在御书房内,只枫妄卿见她打起瞌睡便让人去了隔间休息,眼下自然是唤一声便到了两人跟前。 星羡去寝宫寻梨儿了,御书房内便只剩下了枫妄卿和睡眼朦胧的小桃。 枫妄卿看着连忙在揉眼睛的小桃不禁轻笑出声,她将桌上摆着的点心往前挪了挪,又眨眨眼示意让小桃尝一口。 小桃一看见点心眼睛都亮了起来,尝完点心后更是直接清醒了过来,枫妄卿见人精神了许多,这才开口询问道:“小桃,寝宫中可有名唤蕊儿的宫女?” 小桃听见她开口问话,便连忙将口中的点心给咽了下去。 “有的陛下,蕊儿是寝宫的守夜宫女,只不过她一般是深夜值守,陛下才很少看见她。” 枫妄卿闻言沉思了两秒,即便微微颔首。 她也没有让小桃傻站着,说是让她坐下继续品尝点心便好。小桃听了这话激动的直喊“陛下真好”,便一边看着枫妄卿批奏折,一边乖乖的坐在一旁吃起点心来。 期间见小桃吃点心时噎到,枫妄卿还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把小桃感动的差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有了小桃在一旁时不时逗她笑,这批阅奏折倒显得也没有那么乏味了。 待小桃将那一整盘点心给吃完,星羡也带着梨儿走进了御书房。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梨儿规规矩矩的给枫妄卿行了礼,便低下头等着主子吩咐。 “免礼。”枫妄卿淡淡扫她一眼,见她仍旧是一板一眼的低着脑袋看着地板,枫妄卿不禁挑了挑眉,即便又缓缓开了口,“梨儿可曾注意过这名唤蕊儿的宫女?” 梨儿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回答道,“陛下曾让奴婢注意蕊儿动向(具体可见二十章),奴婢便发现其说闹肚子的那一夜好似并不在宫中。只是后来奴婢问起她,她解释说是身子实在不舒服,便去了太医院中求了两味止泻药材。” 第214章 御前女官 “蕊儿乃是守夜宫女,奴婢害怕打草惊蛇,这才每次偷偷在偏殿去看她。”梨儿淡淡扫了一眼拿着手帕擦嘴的小桃,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蕊儿在前不久更是频频前往太医院,因陛下嘱咐过,奴婢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与景大人说了这件事。” 小桃刚用手帕擦了右边嘴角,左边嘴角上仍然是沾着不少的点心碎屑,枫妄卿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即便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手帕替她轻轻擦去了那些碎屑。 梨儿眼底情绪在那一瞬有了波动,但很快便将脑袋垂了下去,她抿了抿唇,长睫遮挡着眸光,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野心也连带着隐藏在心底。 “既然如此,朕心底倒是有了几分答案。” 枫妄卿将手中的帕子轻轻折叠好又还给了小桃,见她眯着眼睛冲自己笑,不禁也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朕已派景逸去查了那避子汤之事,星羡,你去与景逸对接一下目前手上的信息。” 星羡垂头抱拳领命,下一瞬那娇小的身躯便消失在了几人视线之中。 梨儿仍旧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等着主子开口问话。 枫妄卿心里正好也有话想问她,她深思两秒,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故作惊讶的看向了小桃,“小桃,朕想起来朕的祈福珠还在寝宫中,你去替朕取来。” 小桃听见枫妄卿唤自己的名字,先是茫然的抬头朝她望去,反应过来后连忙点了点头,即便快步走出了御书房。 枫妄卿见将人打发走了,便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她缓步走回到了桌案旁,用余光打量着梨儿。 屋内维持着微微凝固的气氛,枫妄卿不开口,梨儿便也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梨儿,当初朕将你从寝宫的掌灯宫女升为御前宫女,便是看中了你心思细腻,一心一意为朕办事。” 她语气淡淡的,就连望向梨儿的眼神也是没有一丝情绪,“小桃与朕一同长大,陪在朕身侧十几年,朕视其为姊妹,为了时时刻刻能保护她才将她时刻带在身边。” “朕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替代她的位置,你可明白?” 正当梨儿嘴唇微微颤抖的想说出那句奴婢不知陛下何意时,枫妄卿红唇微勾,眼底那抹淡漠更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朕觉得你还算聪慧,应当是知晓了朕什么意思。” 梨儿实在是承受不住眼前帝王散发的威压,她的背后满是冷汗,就连指甲也深深掐入了掌心。 最后几乎是不再抵抗般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认命一般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看着眼前因惶恐身子微微颤抖的少女,枫妄卿话锋一转,面上又带起微微笑意,“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在有些方面上,你确实胜过了小桃。” 她话音一顿,即便缓缓坐上了那张龙椅,修长的手指从那雕刻着龙纹的手靠上划过,最后缓缓停留在了那条龙微微凸起的眼珠之上。 “朕有意提拔你为朕的御前女官。” 御前宫女与御前女官,一眼瞧过去好似没什么区别,但也足以表示帝王的重视。 梨儿有些不敢相信,她终于抬起脑袋看向了枫妄卿,似是想从她面上的表情来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枫妄卿难得在她的眼睛中看见茫然的情绪,她左手微抬即便轻轻拍了拍右手袖口上的灰尘,“怎么?觉得朕在诓你?” 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挥了挥袖,满目趣味的盯着自己瞧,梨儿连忙收回目光,很是紧张的看着地面,“奴婢方才御前失仪,望陛下恕罪。” “也罢。” 她轻笑一声,目光在手边的玉雕笔架上流连着,即便抬手取下了其中挂着的一只毛笔,像是拉弓瞄准箭靶一般眯着眼睛轻轻将手中的毛笔抛出,那毛笔便插在了梨儿少有装饰的发间。 “这事朕做主了,日后你便是朕的御前女官。” “这毛笔你收着,去内务府领好纸墨,闲暇无事之时便好好练练字看看书,在小桃不能帮衬朕之事上留些心,朕定不会薄待了你。” 梨儿眸底带着不可置信,她微颤的指尖触碰到毛笔之时,面上竟染上了一丝红晕。 “陛下......” 她几乎是欢喜的不行了,双手紧紧握着取下的毛笔,连悄悄望向枫妄卿的视线都带着一抹光,“奴婢谢陛下赏识!” 第215章 绝不轻饶 枫妄卿又恢复了那淡漠的面色,她淡淡扫了一眼等候在殿口的景逸与星羡,即便微微颔首示意让他们上前。 “参见陛下。” 梨儿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也没有傻站着,即便又低下了脑袋默默退至一旁。 景逸的黑色长靴边沾染着许些泥土,就连那张俊朗的面庞上还挂着汗滴,应当是刚从宫外赶回。 景逸虽然不像枫妄卿后宫那些侍君一般生的皮肤白皙细嫩,但那高挺的鼻梁思索事情时紧抿的薄唇,以及那修身黑袍下精壮高挑的身躯更是有着别样的一番俊气。 他的气质与夏锦晟那股子武将的意气风发不同,他沉默寡言,向来只是默默的站在枫妄卿的身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警觉的将手放到配剑之上。 景逸与小桃皆是从小便伴在枫妄卿的身侧一同长大的人,她对景逸更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只要有他在她的身边,她做任何事情都会安心许多。 对她而言,他是忠仆亦是良师,也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枫妄卿看着紧皱着眉毛的景逸,下意识也跟着蹙起了眉,“如何?” “那日陛下寝宫中的宫女向卑职说明了蕊儿之事,卑职听闻是陛下之意,并派了暗卫暗中盯着蕊儿。” 他抱拳缓缓上前一步,并未做过多停顿便又张口补充道,“那蕊儿今日发现了暗卫便要逃走,她身怀武功且身手不凡,暗卫差点不敌,于是卑职便追出了宫门,现已将人关押入地牢。” “卑职彻查避子汤下毒案时,发现了那送避子汤小太监的师父左公公与蕊儿暗中勾结。” 待他说完,一旁的星羡便也上前一步,“敬事房送去封正君殿中的避子汤,是由太医院陛下亲定的太医亲手调配,其调配药物之时更是有暗卫盯着,自然不可能会出问题。” “而那蕊儿借着腹泻前往太医院问药之时,左公公便从敬事房赶去了太医院。” “两人看似一个送避子汤,一个问止泻药,实际在交换情报。” 枫妄卿倒也没有太意外,只是抬手掩唇静静思索了两秒,她没有过多情绪起伏的抿了抿唇,即便微微颔首。 “依星羡先前之言,这蕊儿是慕尚言派来的人?” 见星羡点头,枫妄卿眼底闪过一抹探究,她眉间愁意更甚,即便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下毒之事也是慕尚言在背后操纵了。” 倒也不是在与景逸和星羡说话,这自言自语之间她没由来的就有一些泄气,心底更是沾染上了几分烦闷,“竟是朕小瞧了他。” 那每每见面都是目光微闪红着脸与自己打招呼的小皇弟,表面上羞红着脸小声唤着皇姐,心底则是在暗暗下一盘棋。 有那么一瞬间,枫妄卿倒是希望他真的只是自己的小皇弟。 这失落的情绪也只在她的心底暂存了几秒,再抬眸望向景逸时,枫妄卿那淡漠的双眼中被杀意替代。 “不管他是死是活,即刻召慕尚言回宫,若他已暗逃隋安城,便派人暗中解决了他。” “至于他究竟是哪国遗留的皇子......”枫妄卿又重新拿起先前被自己搁置在一旁的毛笔,指尖微微用力,即便在纸上落笔写下封霏秘尔四个大字,“朕不在乎。” “只要对朕的国家下手,朕不管他是何人,朕也决不会轻饶了他。” 语落,那飘逸的四个大字被画上了一把叉。 慕尚言。 她在纸上又写下他的名字,那略显潦草的字迹暴露了写字之人心底的烦闷。 走神的那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满眼固执的少年站在她的眼前。 枫妄卿都怀疑自己当年听错了。 或许他说的不是想成为皇姐手中最锋利的刀刃,而是成为刺向皇姐那最锋利的刀刃。 第216章 她的画像 此时隋安城内,那一身青色镶边刺绣长袍的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端详着手中的龙纹玉佩,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一丝狠意,眼底却是带着一丝病态的固执。 少年五官还带着几分青涩,明明是一张瞧上去单纯至极的脸庞,那双幽深至极的黑眸却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 望着手中的玉佩,慕尚言微微眯了眯眸,即便勾了勾薄唇,“姐姐,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 “公子。” 耳畔传来敲门声,他很是不耐的轻啧一声,看着低着头走进屋的手下,慕尚言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玉佩藏入了衣袖之中,“事情可办利索了?” 面容掩的严严实实的手下恭敬不已的半跪在地上,“左致与蕊儿已收到自尽信息,那毒药也被处理干净,玄安女帝必然查不到您的头上。” “眼下玄安女帝已有召您回京之意,属下们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步行动了。” “不错。” 他微微颔首,眼底没有过多情绪,只是向后靠了靠,“下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 底下跪着的男人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站起身后动作利索地离开了屋子。 慕尚言靠在软榻之上,骨节分明的手微抬,他垂眼望着手边的木柜,手中触碰到那微微凸起的一处暗钮时,他低低笑了一声,即便指尖朝暗钮处微微一用力。 下一瞬,房梁衔接墙边处那几道木案缓缓下降,直到数十幅画像完完全全展现在眼前。 画像上的女子或浅笑或恼怒,第一幅是午睡刚睡醒的少女趴在桌前用毛笔在纸上画着王八,第二幅是少女从墙洞钻出来后摔到地上,撒了点心却仍然笑眯眯的样子。第三幅是少女靠在长春宫门口睡着的模样...... 这数十幅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慕尚言的目光带着一抹贪恋,望着那些画像,他没由来的就有些燥热。 十六七岁本就是最容易被挑起难言之欲的年纪。 夏日里天气本就炎热,再加上他心底这蠢蠢欲动的心思,身体传来的反应愈发明显。 他微微喘着粗气,那双漂亮的眼睛越显迷离,他缓缓起身上前,微凉的指尖抚上那一张张冰凉的画像,那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光是看着那张脸,他竟也得到了一丝满足。 短暂的满足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昏热感。 慕尚言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些画像上离开,他轻轻靠在墙边,修长的身躯微微颤抖,眼底的固执愈发强烈。 手指逐渐上移直到与画像中少女的手相贴,慕尚言眯了眯眼,在脑海中想象着牵到她的手后的感觉。 “姐姐......” - 都说当年秘尔王为求娶玄安公主,不惜带着大量金银珠宝远赴玄安,哪怕被世人冠上了好色君王的名号也在所不惜。 可实际上秘尔王也不是那好色之人,他这一趟,只不过是为了弥补数年前在玄安宴上因醉酒犯下的错。 数年前在玄安宴上几杯酒下肚,他实在是浑身燥热不已,在一偏殿与一长相清秀的宫女迷迷糊糊的发生了关系。 虽说不久后也有使臣来寻他,待他清醒后,那宫女却是怎么也寻不到人了。 事发突然,秘尔王也实在不好在邻国大张旗鼓的寻一个宫女。 后来到了返程的时间,秘尔王怜惜那宫女无依无靠,再是有些担心她怀上自己的子嗣,便留了一位使臣在玄安打听她的消息。 实在是好几个月寻人无果,待秘尔王准备召使臣回国时,那知那宫女竟又找上了使臣。 那时她已成了慕路的通房宫女,且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可孩子竟是秘尔王的。 这宫女目不识丁也不会写字,所以便只能说与使臣听,求使臣带话给秘尔王。 第217章 泯灭之国 那女子名唤言儿,本是玄安宫中一平平无奇的粗使宫女,却在打扫偏殿时被醉醺醺的秘尔王扑倒。 虽说秘尔国穿衣打扮与玄安有区别,但秘尔王那一身华服及眉宇间展露出来的贵气都令她不敢反抗。 皇家贵族若是想要弄死一小小宫女,实在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言儿将唇咬的死死的,愣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那偌大的偏殿内只有男人的粗喘声和衣料摩擦撕扯的声响。 那日是国宴,玄安宴之上还有许多邻国的贵族与使臣,言儿见他迷迷糊糊说话之间还带着一点口音便知道此人不是玄安国人。 待男人完事后昏睡过去,她连忙穿好衣服将人轻推开逃离了偏殿。 她自知自己只是一个宫女,那贵人如何会惦记这短暂的雨露之情,又怎么可能会将她一个卑微的宫婢留在身侧。 本想忘却此事,频繁的呕吐、昏睡感,以及许久不来的月事让她意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偏偏还在她未显身孕之时,被那帝王给瞧上了眼。 真的是倒霉透顶。 若旁的宫女被帝王瞧上了眼,定是欢喜的不得了再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可那玄安帝王实在昏庸,身侧留情的宫女无数。若没有身孕还好,有了身孕的基本都是一尸两命,惨死在这深宫之中。 而慕路也没有半点要管的意思,今日瞧上了这个舞女,明日看上了那个宫女,皆是睡过便抛到脑后。 这后宫明争暗斗的下作手段实在是骇人不已,她虽羡慕富贵之命的妃嫔,却对那深宫之宠实在是敬而远之,不敢沾染半分。 可偏偏她长了一张清秀的脸。 虽不算明艳动人,却也胜在青涩单纯,那宫中瞧见帝王便瑟瑟发抖的宫女儿逗弄起来总是能更加肆意一些,并不像有背景的妃嫔一般需要计较后果。 慕路将她带入了养心殿,夜里似是饮了一些酒,居然难得温柔又动情的瞧着她,在她的耳畔唤着她的名字。 可又不像她的名字,耳鬓厮磨间慕路口中唤的更像是......怜儿。 半夜慕路醒过来之后她被抬出了养心殿,被封为了官女子。慕路每过一两个月便会来瞧她一眼,比起那些睡过被抛到脑后或惨死深宫的宫女,她倒也还算幸运。 可越来越大的肚子也实在瞒不过后宫中那么多双眼睛。 慕路见她有孕便再也没来见过她,她因此倒也是松了口气。 她肚子里的子嗣本不该存在于世,可她心底就是想留下那小小的生命。 那是她的孩子。 她不求母凭子贵只求平安度日,可在身孕第五个月时,那盛宠在身湘贵妃却找上门来了。 那容颜娇美的女人衣着装饰皆是上品,湘尤霜十根纤纤玉指染着蔻丹,那金丝锦绣花纹的长袖一挥,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你倒真是命好,本宫这药下了这么多次,你与你这孽种居然还能活着。” 言儿被一群宫女捏着下巴灌了药,待湘尤霜离开后她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边哭边捂着肚子。 那时她便意识到,为何宫中有那么多怀有身孕的妃嫔一尸两命的惨死在宫中。 虽然她被灌下药之后便自己抠嗓子眼将药物吐了出来,可那药终究还是经过她的口。 太医说她这一胎极其危险,严重伤害了母体。而想要活下去,想要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便只能求助于那日与自己在偏殿发生关系的男人。 她回想着那日那男人的口音,即便偷偷跑去了行使馆。当瞧见那行使馆门口有数辆马车准备起行时,她便连忙走到了马车之前。 那使臣也是聪明,瞧见一怀有身孕的女人面色焦急的往马车处望,便留了个心眼,停下即将出发的马车,将人留下来问话。 这才知道这眼前的女人居然是宫中的妃嫔,还是宫女上位,而她又已有五个月身孕,与宴会那日对得上时间。 使臣也没有立刻相信了她的话,将人打发走后便开始查她原先是哪个宫的宫女,以及是做些什么的。先前只知道是宫女,大海捞针一般找人实在是有些困难,眼下却不一样了,只需要验证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便可知道眼前之人是不是秘尔王要寻找的宫女。 使臣只觉得这宫女实在是大胆,明明有五月的身孕却对外宣称只有三月,让这满宫的人都以为她怀的是皇帝的龙嗣。 但这是秘尔王说要保的人,他自然只能听命令行事。 本想随便造个火丢具尸体进去,再将人直接偷偷带回秘尔国。但太医说言儿身子实在过于脆弱,路途遥远奔波之间很容易小产,使臣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派人在她身边验毒才发现这宫女身边之物处处是毒,就连饭菜也没有幸免,使臣不禁捏了一把汗,暗道这玄安的后宫真是可怕。 在使臣处处照料之下,言儿这一胎总算生下来了,只是母体实在过于虚弱,人直接昏迷了一个月。 先前偷个宫女回国倒是轻松,眼下有了皇嗣却不一样了。慕路再不重视言儿,生下了皇子便有无数人盯着,尤其是湘尤霜,闲来无事便来瞧瞧小皇子,再后来便是任桃棂,言儿那小小的屋子实在是每日都有太多不速之客光顾。 秘尔王得知自己的皇子诞生,便准备偷偷将人接回国,可慕路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让言儿住进了离养心殿最近的宫殿,还派着暗卫守着她与皇子。 慕路时而冷漠待她,时而酒后温柔的唤她怜儿。清醒后又是那副冷漠的模样,睡完就又回了养心殿,再不多过问她一句。 慕路不管她死活,她一直只是一个卑微的官女子。毕竟官女子讲着好听是嫔妃,实际不过是能陪皇帝睡觉的宫女。 后来慕尚言稍微长大了些,慕路照样也是冷落了他,吃穿用度仍旧没有优待这母子二人。 可慕尚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言儿又怎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便学着写字写信给秘尔王。 秘尔王得知两人受苦,便亲自来了一趟玄安。 他在与慕路交流通商之事时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嘴慕尚言,说路过御花园见到这孩子时,实在觉得其生的冰雪聪明,定是得到了慕路的重视教养才能如此聪慧。还说秘尔国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公主,若两人长大了还能和亲。 秘尔王当然是骗他的,但慕路当场就被夸的飘飘然,说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的孩子,这冰雪聪明是像他。 秘尔王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笑着回答他,“那这孩子你可要教好了,不然本王不会割爱将自己的公主嫁来玄安。” 哪知慕路又不按套路出牌,很是不屑的挥了挥手,“不过就是公主罢了,朕还你一个不就行了。” 这也就有了玄安公主前往秘尔和亲之事。 不过秘尔王实在对一个孩子不感兴趣,便将四公主慕妩妩养在了后宫,并命人好生待她。 慕路一想着慕尚言将来是要迎娶秘尔公主的,便也让他的日子好过了些。 秘尔王其实打心底是瞧不起慕路的,一个靠自己女人上位的帝王,若是好好待她并且扛起国家的责任也就罢了,偏偏他昏庸无能只知花天酒地。 他便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既然玄安在慕路手中迟早会成为泯灭之国,倒不如将玄安收为他的囊中之物。 玄安国便是他赠与自己流落在外皇子的礼物。 第218章 刺史归京 对于蕊儿与左公公在地牢中暴毙身亡的事,枫妄卿也没有太意外,真正让她有些琢磨不透的,是慕尚言居然真的老老实实的呆在隋安城。 她的圣旨一传过去,隋安城地方官员便说慕尚言拖着病体也急着要赶回京城。 若不是星羡花费整整两个月查出来的证据都指向慕尚言,枫妄卿或许真的会被他这表露忠心的苦肉计给瞒上一阵。 她已派人跟随他回京的马车,若他有逃离之意便即刻斩杀,此后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什么慕尚言,只有体弱不堪而病死在路途之中的慕刺史。 可偏偏,他真的是乖乖的坐在马车中回了京城,就连路途中有暗卫跟丢之时,他还会耐心的停留在原地等待,直到暗卫找到他的马车。 景逸将此事说与她听时,她愣了好一阵,只觉得实在是荒谬不已。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还时不时咳上两声的慕尚言,她唇角一抽,眼底闪过一抹深意,面色却丝毫不改。 “这路途奔波之间也是辛苦你,朕听闻你将隋安城治理的很好,朕也打算嘉奖于你,你若是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慕尚言长袖掩唇又咳了两声,面上的病气愈发明显。与在隋安城时那一副烦闷不耐的模样截然相反,他此刻身穿着素净不已的白衣,咳嗽时身子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他眼角那颗泪痣更显无辜,眼眸微垂时枫妄卿感觉他下一秒好似就要昏过去。 “微臣没有什么想要的。” 慕尚言轻声开口,“微臣无过多功劳,隋安城治理之果,皆是因陛下统国得当。” 话音刚落,他便是又咳起嗽来,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尽是柔软的情绪,他语气温和,甚至连望向她的眼神也与当年无异。 他仿佛还是那个一心只为皇姐的慕尚言。 眼前这人就好似披着羊皮的狼,可偏偏演的没有一丝错漏,瞧上去就像一只无辜弱小的羔羊。 枫妄卿眯了眯眼,温声继续陪他演,“隋安城是个什么情况朕清楚,朕不会埋没了你的功劳,你此行困难,是该好好安顿下来了。” 她顿了顿,上前一步扶起了他仍跪在地下的身子,“你根基不稳,还有许多大臣准备看你的笑话,此后便留在宫中,朕也好保护你。” 说是保护,其实是想将他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盯着。 既然他愿意装,她便也愿意陪她演。 枫妄卿便不信抓不到他的破绽,他若想有行动,在她的地盘也是行事不便,她正好能将他安排在玄安的细作给揪出来。 慕尚言被她扶起之时先是一愣,即便深深看了一眼微微搭扶在他手臂上的那双手,“陛下安排妥当,微臣都听陛下的。” 见他好似喘气都有些困难,枫妄卿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又佯装担忧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时候不早了,你便随景逸先前往先前住的宫殿里安顿下来,别的事先养好身子再说。” 慕尚言闻言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瞧上去单纯不已。他朝枫妄卿微微俯身行了礼,即便一边掩唇轻咳一边被随从扶着走出了御书房。 在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慕尚言眼底的贪恋再也隐藏不住。见景逸侧过目光看向他,那逐渐变暗的眼眸微垂,长睫将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掩盖住。 姐姐...碰了他的手。 “慕刺史,这边请。” 景逸语气淡淡的,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刺史便住在先前的宫殿便好,陛下已经派人收拾过了,您若是殿中缺了什么可以与卑职说明。” 慕尚言虚弱的喘了口气,他唇色泛白,说话都好似有些困难,“多谢景大人好意,微臣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景逸仍在用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见慕尚言又掩唇微微咳了起来,他默默移开了视线,即便缓缓上前一步虚扶住了他的手臂,“卑职扶您回宫殿。” 景逸看似是在扶着他,实际在偷偷试探他的脉搏。 当察觉到他的脉搏是真的有些细弱时,景逸眸底闪过了一瞬的诧异,即便抿了抿唇,又淡声开了口,“陛下交代过您先要养好病体,其他朝堂之事您先不必担心,一切身体恢复之后再说。” 慕尚言闻言唇角微勾,眼神更是柔软了几分,“请景大人代微臣谢过陛下,陛下吩咐之事微臣定会谨记于心,不令陛下失望。” 第219章 人间蜉蝣 万寿宴的翌日夏锦晟便自请去了边境。 他似是故意打点过了,倒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的景逸,众多贺礼中唯有他的那份是被景逸亲手送到御书房的。 眼下夏锦晟应当是已身在边境了,枫妄卿这会打发走了慕尚言,竟突然想起了他那份略显神秘的贺礼。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就望向了桌边木柜上摆着的木匣。 那木匣倒也不算太精致,上面雕刻的花纹已是被磨损的有些粗糙,若是放在那些献礼中定是最不显眼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平无奇。 可枫妄卿越瞧越觉得眼熟。 神差鬼使的她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随即一步一步走向了木柜。 将那木匣拿在手中,枫妄卿先是抿着唇端详了片刻,又在手中掂了掂,看着木匣上因磕碰而凹凸不平的表面,她下意识蹙了蹙眉,眸底闪过一抹狐疑。 这小子不会是藏了什么机关在里面准备吓唬她吧? 当然,这想法只在枫妄卿的脑海中存在了一秒。 毕竟能经景逸之手送进御书房,应当不会是无用之物。 这么想着,她手里倒是也没闲着,手指微抬按下木匣上的铁扣,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镯子。 而让枫妄卿感到意外的是,那居然是一只木质镯子。 木镯下还有一张字迹满满的纸。 枫妄卿捏起那只木镯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着,眸底的狐疑逐渐转化为探究。 木倒是块好木,细腻的光泽似玉般幻如流光,只是木镯上的花纹没比木匣上潦草粗糙的雕纹精细到哪去,反倒显得那只木镯带着几分滑稽的贵气。 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她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一张信纸上。 夏锦晟不喜欢写信她是知道的,除了研究兵法战略,他向来没有什么太大的耐心坐在桌前去消耗光阴,更别说执笔凝神去一笔一划的写信了。 一眼望去,那信上字迹工工整整甚至没有半点墨团,字如鸿雁般展飞于纸上,绝笔处似卧虎爪牙锋利,又得与涓涓细流绵绵不绝,每一笔都好似含情而落,却又不失杀伐果断之意。 枫妄卿拿着信纸的手一僵,她实在是有些诧异,夏锦晟居然也能写出这般好看的字了。 - 卿卿亲启。 从前日子过的太肆意,总觉得会带兵打仗是很了不起的事,夏家代代都在镇守国土,我打心底为我的父亲和家人骄傲,可后来才发现,玄安其实并不需要我们。 那无数个被冻醒的夜里我总是在想,到底为什么将军府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就连天下百姓都觉得是夏家无义叛国。我的父亲那浑身的伤疤皆是为了镇守玄安,他因打仗而落下一身毛病,年迈无力之时却还要被他一直所守护的百姓戳着脊背痛骂叛国贼。 我的家族我的至亲皆被先帝一句话而处死,将军府血流成河,宫中安然度日纵享富贵之人如何会知道那冬日的风有多刺骨,那被沙土狂风撕扯的伤口是何般滋味,那断肢骨裂之感,他们又如何会知。 慕路他如何坐得起那张龙椅。 我被恨意冲昏了头,只觉得这玄安天下皆对不起我夏家。可我万万不该恨的就是你,是我愚钝是我天真,怎知你过的不比我好半分,我还对将那满头的恨意和一身的刺对向了你。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可我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怪在了你身上,这么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在那荒芜之地呆了十年,我时常会想起你,我有时更在想,若我这一辈子都只能在这边境,我们这一生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后来父亲死了,那曾名震的镇国大将军,死在了路过边境百姓的手里,在我回到我们亲手搭建的木屋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还在流血,他的身上满是碎石,屋子的墙壁上被他的血写满了叛徒之贼就该死。面对他曾用命保护过的百姓,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辩解一句,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卿卿,你知道吗,我是为着对你说那句抱歉而活的,我实在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了,这玄安的一草一木我看着都生厌,我有了忘却一切的念想,可唯独儿时与你相处的一点一滴还在我的记忆深处经久不散。 卿卿,我真的恨透了我这一身的武功,若夏家不是那世代为国而战身死沙场的家族,若是我们再无执剑纵马的本领,若我们只是天下百姓里平凡至极的一家。 那十年里我曾幻想过平淡安然的生活,那是我无法奢望的梦中呓语,梦中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父亲母亲皆还在我的身边,而那梦中最美好的一处——便是有你在我身侧。 能回到你的身侧,那便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典。或许是梦中过于美好,总幻想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看着你身边的侍君和数不清的男人,我实在嫉妒的快要发疯。 可我更害怕你厌弃我。 在黑暗处待的太久,再感受到阳光之时总是格外贪恋,总想日后的生活都沐浴在那光芒之下。 人间蜉蝣短暂即息,谁料阴晴圆缺世事难料。 三尺微命也有想要追寻的光。 如今我也总算想明白,你本就不属于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气恼那些侍君。或许我恼的是我自己,恼我没有早早回到你的身边,没有陪你走过那每一处的荆棘。 这玄安我愿用命来替你护,曾经没有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日后我便来守护你的国家。自请去边境这一趟实在匆忙,可那宴上之人太多,你我之间的距离相隔太远,我都没能与你说一句生辰快乐。 也罢。 本就是人间蜉蝣,何来所谓情深难解? 我会收敛我的锋芒,换你欢喜于世。 此后,我愿再执剑纵马,只为你。 第220章 木镯暗器 明明只是轻薄薄的一张信纸,枫妄卿却觉得那一字一句之间分外沉重。她一时心底情绪万千,缓缓叹了口气后,将手中的纸张小心翼翼叠好后放回了木匣之中。 她垂眼打量了几秒那不太好看的木镯,面上虽带着一抹嫌弃,却默默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匣子中还有一小张纸被塞在角落中,枫妄卿心下觉得奇怪,抬手将那张纸给捏了出来,望着这会又变回熟悉潦草字迹的纸条,她怔了怔,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倒也真是难为他还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写下了那么长的一封信。 “此物是微臣为陛下亲手打造的暗器......”枫妄卿目光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已经戴上手腕的木镯,“暗器??” 难怪景逸肯将他的木匣送来御书房。 枫妄卿放下了那张纸条,又开始重新研究起木镯来。 这会儿她已经不再将此物当做饰品赏玩了,目光细细打量着,当手腕微抬对准光的方向时她才看清楚了那里有一处小孔,而那看似有些潦草的花纹实际上是一个暗扣,只要将暗扣拨开,便会发现一处微微凹陷的木按。 她又认真的看了一眼那张纸条,在确认了那细孔便是攻击之处时她挑了挑眉,眸底闪过一抹惊羡。 重新翻开木匣,当她拨开铺在底面那一团布料,竟发现了那底面铺满了一盒又一盒小小的木匣,而打开那些小的木匣时,映入眼帘的是盒盒满满当当的锋利短刺,而一旁是一块比木镯微微小一点的木块,看上去像是换取短刺之物。 她当即便是想试一试这所谓的暗器,轻轻抬手后对准了桌上那一盘点心,另一只手按下木按,一根短刺便瞬然飞向中间的糕点,然后又稳稳的扎入了墙内。 枫妄卿快步上前,只见那根尖锐的短刺深深卡在墙中,而墙被刺中的一小圈内竟有隐隐即将破碎之感。 那短刺前端异常尖锐,刺身也是坚硬无比,枫妄卿就这么盯着墙面,眼神还带着一抹期待,而不出她所料,下一瞬那一小圈便裂开随即掉裂在地上,墙上便多出来了赫然一个洞。 倘若这短刺扎入敌人的头颅,定是当场便会被要了性命。 “......” 枫妄卿一时不知该怎么夸赞夏锦晟。 原来数些天不见他,他是在将军府里闷声为她打造这只木镯。 她就说夏锦晟怎么突然开窍了,终于不再像儿时那般送些蚂蚱蛐蛐。 但比起那些官员送来的珠宝首饰,她更喜欢夏锦晟亲手做的这只镯子。 枫妄卿见墙面已经逐渐开始有些破裂,这才想起她登位后还没来得及重修御书房,这御书房已经经过三代帝王之手,本就该微修一番,只是她一直忙于政务,将此事忘却脑后了。 随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对着上方“唰唰”来了两刺。 不过两秒,墙上便又多出了两个洞。 方才还有些烦闷的心情此刻便一消而散,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墙上那些小洞,即便语气很是赞赏的微微颔首,“不错,明日让景逸修一下墙便好。” 刚送完慕尚言此刻在御书房门口的景逸:“......” - 慕尚言看着宫殿内与半年前毫无变化的装饰直发愣,那桌面没有一丝灰尘,卧房内更是干净整洁的挑不出一丝毛病,应当是被人按时打扫过。 姐姐没有打算将他一直丢在隋安城。 他眸光一闪,便快步上前走到了窗边,那木窗被他缓缓推开,远远望去便是长春宫的后院。 也不枉他当年那么费劲的求来这座宫殿,这才能一直看见姐姐。 只是姐姐现在不住在长春宫了。 他此刻面色已经好了许多,瞧上去也不再是那副病弱的模样,慕尚言淡淡抿了抿唇,即便冷眼看向身边的随从,“封霏国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安排妥善,封霏国二皇子已经准备向玄安再次宣战。” “到时候两国相争,战后已是残败之躯,您回国之时便能成为三国之君。”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慕尚言薄唇微勾,眼神执着的盯着窗外的长春宫宫殿,“不错,再将封沉寒身边的岳嬷嬷被关押的消息传去封霏国,这消息一定要一点不漏的传进封赫的耳中。” 他淡淡收回视线,语气不温不火,“封赫愚蠢至极,定然能上钩。” 或许封沉寒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好对手,但眼下姐姐已经将他锁在玄安后宫,自然是不比从前身在封霏之时。 这管辖封霏国的人便只剩下了封赫与封霏王。 但这消息只传给封赫便也够了。 封霏国就三位皇嗣,封霏王是个个都重视无比,封赫的手中也有封霏国五分之一的兵权,这兵权不论多少,只要封赫出手了,封霏与玄安都难逃一战。 慕尚言蹙了蹙眉,感受到原毫无波澜的屋顶传来的气压后,他连忙抬手淡淡望向身边的随从,示意他不要开口讲话。 下一瞬,他便变了脸色,又开始掩唇咳起嗽来。 那随从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换上担忧的口吻,还从桌上端了一杯水递给他,“大人还是先养好身子吧,不要再担心玄安之事了,陛下定能处理好的。” 慕尚言眼中流露难色,他虚弱的接过了那一杯水,即便很是困难的抿了一小口,他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无力,那双清澈的眼睛中更是满满的忧色,“我如何能不担心,眼下玄安边境不断有封霏之人来犯......咳咳咳!” 那抹气压一凝,见屋内只剩下咳嗽之声,半响后便离开了屋顶。 慕尚言也懒得装下去了,将手中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后,漆黑的眼眸慵懒的微抬,虚弱的声音带着隐隐笑意,“姐姐果然很关心我。” 随从全当耳不闻,只是默默的站在他的身侧,“主子,这毒药明日还要服吗?” “当然。”慕尚言握着杯子的修长手指逐渐用力,他又缓缓偏眸望向窗外的景色,眼底笑意更甚,“不然如何让姐姐心疼我?” 给封沉寒下毒是虽在计划之中,可他死没死对慕尚言来说都没有差别,毕竟此毒只是为了挑拨两国之间的关系。 可眼下回京,慕尚言倒真的有些希望这避子汤被封沉寒喝下。 “姐姐......是我的。” 第221章 莲花玉池 万寿宴中除了枫妄卿亲自点名要留着的物件和夏锦晟的木镯,其他的献礼被检验完后都尽数堆进了国库。 看着眼前的国库录册被景逸越写越满,枫妄卿眼底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她两手撑着脑袋笑盈盈的望着他,见景逸微微皱眉搁笔抬眼与自己对视,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找茬般扬了扬眉。 “景大人没有为朕准备礼物吗?” 景逸闻言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即便伸手将毛笔挂回了笔架之上。瞧见了枫妄卿眼中那抹戏弄之意,他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从木椅上站起身后将写好的册子递给了她。 他抿了抿唇,又缓缓后退一步,“卑职为陛下准备了生辰贺礼,待陛下批完奏折卑职便带陛下去看。” 枫妄卿听的一头雾水,连刚接过册子准备再打开翻阅一遍的手都是微微一僵。 什么贺礼还要她亲自走去看? 景逸见她没反应还以为是自己没说明白,他清了清嗓子,即便又缓声开了口,“陛下先批奏折。” 枫妄卿向他讨礼物本也就是开玩笑,自然也没有很大的反应,她若有所思的接过他递来的毛笔,即便又摊开了手边的奏折,“这王家虽已经铲除,但也不能因此懈怠,眼下边境不安,朕瞧着近日这些奏折里皆在让朕将封沉寒关押起来当做人质,实在是有些可笑。” 她甚至都懒得下笔,直接将那本奏折丢向了景逸,“一群文臣天天吵着让朕率先发兵,怕不是忘了当初朕与封霏联姻的目的是什么。” 景逸一言不发的接过了那本奏折,垂眸往次页一瞧,不禁皱了皱眉。 是陆郗的父亲。 说来倒也有些荒谬,陆郗与其父亲原先都是湘尤霜手下的人,可眼下闹出了父子决裂的笑话,实在是惹人注目。 湘尤霜那些心思若是在宫斗上或许还有些胜算,可如今她的手已经伸向了朝堂。 她做的越多,枫妄卿能抓到的把柄也就越多。先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为了更全面的斩草除根。 “她嚣张不了多久了。” 枫妄卿似是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她凝神在手中的奏折画下两笔,即便又伸手去拿下一本奏折,“先前忌惮她手中的兵权,虽说那支禁军于朕而言并不足以为惧,但比起派兵剿灭,朕要的是他们为朕所用。” “如今朕已经抓到了她的把柄,朕定然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景逸看着眼前一日一日成长的少女,他不禁有些晃神。 从一开始拿起剑来都有些费劲,面对敌人还带着几分优柔寡断的公主,现在已经变成了满腹谋略、下手愈发杀伐果断的女帝。 “那二皇子和三皇子......” “不管是谁。”枫妄卿甚至都没把他说的话给听完,她的目光淡淡打量着手腕上的木镯,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他们若肯安分度日,朕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反之,他们若心怀不轨之念,朕定然一个不留。” - 批完奏折已是到了傍晚,枫妄卿陪白沐臣用过晚膳后便又回到了御书房。 哪知刚踏过门槛,枫妄卿就瞧见景逸盯着那破烂不堪的墙在走神。 虽然本来就到了该修缮的时候,但毕竟这墙也是自己破坏的,枫妄卿当下心底还是有了一瞬的愧疚,她抬手摸了摸鼻尖,连忙上前一步想宽慰他。 “景逸......” 景逸闻声回眸看向她,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陛下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微微一顿,随即缓缓上前直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又看了一眼墙上那三个大洞,紧抿的薄唇微张,“既然已经批完了奏折,陛下现在想去看看吗。” “看什么?”枫妄卿有些不明所以。 景逸见她皱着眉毛一脸疑惑的抬头望着自己,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视线落在了窗外微弱的月光之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撒过点点光晕。 “您的生辰礼。” - 旁的人送惊喜都是遮了眼牵着去场地,景逸不一样,怕摔着枫妄卿根本没考虑过要准备什么眼罩,不仅如此,他还怕累着她,在御书房门口提前备好了马车。 枫妄卿吃着景逸在马车准备的糕点,侧过目光望着窗外的风景。 景逸看着她一块又一块吃个不停,不禁心下觉得奇怪,“陛下在君后殿中没吃饱?” 枫妄卿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点心,“他吃起东西来太斯文了,朕瞧着瞧着就和他一样了,明明也吃了半个时辰,走出宫殿的时候才发现只吃了个半饱不到。” 景逸本来还怕她吃太多积食,这下便也不管她吃多少点心了,淡淡颔首垂眸为她倒了一杯茶,将茶水递给枫妄卿后又掀开车帘嘱咐了车夫几句。 枫妄卿只感觉杯中还有些颠簸的茶水下一顺便平静了许多,她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景逸,即便咽下口中的点心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见她吃饱喝足了,景逸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与茶杯,又淡淡扫了一眼窗外,“到了。” 他率先下了马车,即便抬眸望向缓缓起身的枫妄卿,她白嫩的小手搭上他的手臂时,景逸耳尖微微一红,却也只是紧抿着薄唇不语。 见他害羞,枫妄卿还准备打趣他两句,哪知余光却看见一大片色彩在夜色中隐隐发光,她当即有些愣神,即便将到嘴的话语给咽了回去,偏过目光往那发光处直直望去。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泄在那随风摇曳的花瓣之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玉池中,迎晚风拂,点点烛光环绕在玉池周围。水面上飘渺着淡雅的月色和随着水波荡漾的烛光,衬的眼前之景更胜红衣翠扇映清波。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 枫妄卿竟不知道宫中何时多了一池莲花。 她有些诧异的向前走去,葱白的指尖拂过那细软的花瓣,微微用力还能感受到花瓣的脆嫩之感,令指尖都带着一丝花汁。 空气中荡漾着淡淡的清香,夜色之下她回眸望去,一身修身黑袍的男人负手站立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她,月光轻洒在他的两肩之上,净添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枫妄卿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她是醉因此景,还是因那个人。 景逸从马车上取下一盏灯笼,那淡漠的身影好似在微弱月光下提着一壶月光。枫妄卿看着他缓步向前的身影,突然间想到了拜访白府经过莲花池的那一幕。 她望着莲花池,景逸却在望着她。 而在她走神的那一刻,景逸又在想些什么呢。 感受到了微凉的晚风,景逸解下身上的外袍,又抬手将外袍披到了枫妄卿的身上。见她仍在愣神在原地,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为她系着外袍的绳带。 枫妄卿望着眼前眉眼被月光衬托的格外温柔的男人,她心间一动,情不自禁的就抬手搂上了男人精壮的腰身。 “景大人~” 景逸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瞬的错愕。 “陛下......?” 枫妄卿蹭了蹭他精壮的胸膛,环抱住他腰身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景大人这么优秀武功这么高强,跟在朕的身边却只做一个侍卫,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景逸微微一怔,即便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 那只往日是停留在她背后的手,今日总算是鼓起勇气向前了一步,他将她搂入怀中,难得说出了一直藏匿在心底的话语。 “卑职心无远大志向,只觉得那最高的位置也不如能待在陛下身侧。” 她踮脚吻住了他的唇,即便又上前一步用娇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精瘦有力的身体。 手中的灯笼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两唇相贴,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映照在池面上。 比起枫妄卿有些娴熟的吻技,在这方面景逸只能被她主导。他搂着她腰身的手微僵,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后脑勺。 感受到了他僵硬的身体,枫妄卿的唇又缓缓下移落到了景逸的喉结上。 “陛下......” 枫妄卿用目光描绘着他如画的眉眼,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调戏之意,“景大人,这里离寝宫这么远,现在赶回去定是来不及了。” 她拽住他衣襟的手微微用力,让他被迫弯下腰身来望着她,她声音又小了几分,红唇凑在他的耳边,时不时还吻了一下他通红的耳尖。 “我们要是在这里......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啊?” 景逸当下脸更红了,他声音微哑,抱着她的力度逐渐加大,像是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枫妄卿知道没有她准许,景逸是绝对不会动她的。 看着眼前强忍着欲望的男人,枫妄卿红唇微勾,勾人魂魄的眼眸轻抬,即便是满目深情的望着他。 他那躲闪的目光却愈发像是欲盖弥彰。 “景大人...这夜里风吹的朕实在有些冷。” 被还带着景逸身体余温的外袍裹得严严实实的枫妄卿开始睁眼说瞎话,“朕冻得快要走不动了。” 景逸喉咙微微滚动,他淡淡皱了皱眉,眼中的欲色又包含了一抹担忧。 “你抱朕到马车上去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就被景逸打横抱起,景逸抱着她稳稳向前走着,任枫妄卿如何折腾,他抱着他的手也没有动摇半点。 马车旁的马夫见女帝被抱着上了马车,他先是一愣,又看向满脸通红的景逸,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了片刻,即便了然的点了点头,又很是识相的移开步子远离了马车。 景逸原本想把她抱上马车,自己再在外守候。 哪知刚将她轻轻放下,枫妄卿便将他硬扯入马车内,然后骑跨在他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就开始亲。 景逸胸前起伏渐大,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枫妄卿将人扑倒在马车上,她的手微抬即便拽住了他的发带,枫妄卿眼眸一眯,手上力度加深直接将他的发带扯散开来。 景逸墨色的长发便瞬间倾泻下来,那柔和的月光从车窗洒入车内,景逸精致的容貌被头发遮挡了一半,让那张俊朗的面庞带了几分妖气。 那粉嫩的薄唇就在眼前,枫妄卿咽了咽口水,微凉的指尖轻抚在他的唇瓣上。 光是这么看着,她几乎就要被这美色勾了魂魄。 枫妄卿没忍住又亲了亲他的唇。 好软。 她心中感慨着,却发现不止他的唇,眼前的“景色”更是撩人不已。 平日规规矩矩做事一丝不苟的御前侍卫,此刻正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躺在她的身下。 景逸被她扒开的衣襟后露出了精壮的胸膛,枫妄卿目光逐渐向下,就瞧见了那曲线分明的腹肌。 她自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亵渎美男的好机会。 白嫩的小手抚上那精壮的身躯,枫妄卿坏笑一声,直接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面上先是感受到了那温热的触感,枫妄卿微微侧过了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紧接着耳畔就传来了景逸沉重不已的心跳声。 景逸自控力向来惊人,便任由着她胡乱摸着,他面上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看上去也好像仍然淡定不已。 只是那愈发粗重的喘息声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猿意马。 “陛下......” 枫妄卿知道他忍的难受,她轻笑一声,将埋在他胸膛上的脸微微仰起,那暧昧撩人的语气与微挑的尾音都极带有暗示性。 “景大人若是忍不了便不用忍了。” 枫妄卿两手一撑爬了起来,即便跨坐在他的身上,她扯开了他腰间的衣带。 修长的手往下移着,感受着手中滚烫的触感,枫妄卿情不自禁的挑了挑眉,又抬腿一坐。 景逸当即便低哼一声。 “景大人...你看看窗外的月光。” “那般的温柔,那般的美好,就如你一般唔......!” 景逸的大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即便将人带入怀中,他轻轻吻着她,腹部微微一用力,用唇将她到嘴的轻呼声给堵了回去。 “陛下,您才是如月光般美好。” 第222章 暗门密室 众所周知,枫妄卿新建了一座自己的寝宫,她从来都没有在养心殿留过夜,每每只是派人翻找些东西便匆匆离去。 她嫌慕路脏。 但毕竟也是一座宫殿,慕路为帝之时更是将其修缮的奢靡无度,养心殿里的银子珍宝拆下来收进国库里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值钱的物件被拆收了,养心殿便成了一座闲置的宫殿。 那龙榻旁的花瓶也被宫人们搬进了宫殿,花瓶摆放的地面被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出来,竟然被打扫的宫女误打误撞的发现了暗门。 吓得那小宫女当场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连忙跑去了御书房。 枫妄卿闻声赶来之时,发现那龙榻都被移了出来。 床底下便是一个暗门。 她也没着急进去查看,用目光淡淡打量着养心殿其他的角落,等侍卫纷纷皱着眉毛从暗口爬出来之时,她才缓缓从木椅之上站起了身。 “如何?” 为首的侍卫准备拍灰的动作一顿,即便恭敬的半跪了下去,“回禀陛下,里面并无危险,只是......气味有些刺鼻。” 枫妄卿淡淡颔首,即便将暗卫唤至身侧,与景逸一同走入了暗门。 先是转身进入了密道,即便在那狭隘的密道之间缓步向前,暗卫以前后包围的方式将主子护在中间。 密道不长,不过十步路便看见了已经敞开门的密室。 因为先前已有侍卫探过情况,所以桌面上还为枫妄卿留了一盏烛灯,可即便如此,密室内还是显得昏暗无光。 直到后方的暗卫手持灯盏跟着进来,密室内才亮堂了几分。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息,墙角隐隐生藓,蛛丝遍布,摆置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也是布满了灰尘。 枫妄卿略扫了几眼摆在桌上的书卷,即便注意到了书卷旁摆着的画像。 厚重的灰尘遮盖住了女子的面庞,她用一旁的书册轻扫了片刻,那女子的面容便清晰了许多。 枫妄卿大致扫了一眼,没忍住轻啧出声,“湘尤霜?” 景逸先是跟着略一点头,当视线落在画像末端那几行小字上后眉头一皱,即便淡声开了口,“陛下,此人应当并非湘太妃。” 耳畔传来景逸低沉的声音,枫妄卿一怔,又投去打量的目光,她眼眸微眯,即便将桌上的画像拿在了手中。 那女子的眉眼与湘尤霜相当相似,哪怕不说眉眼,整张脸瞧上去都有些相像,叫她乍一眼看过去,先入为主的便以为是湘尤霜。 枫妄卿当即便兴奋的拍了拍景逸的肩膀,她眸光微闪,又回头去吩咐暗卫,“将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部给朕抬出去,并交代其他见过暗门的宫人守好自己的嘴,今日之事全当没有发生过。” 随即,便拉着景逸匆匆往回赶。 此时御书房倒有些热闹了。 小桃小心翼翼的将画像擦拭干净后又轻轻摆在了枫妄卿的桌上。 “瞧瞧。”枫妄卿冲慕默久招了招手。 慕默久自从回宫后便被枫妄卿秘密保护了起来,眼下站在桌前本还有些紧张不安,当目光触及到那画像上女子的脸之时,他那双漆黑的眼瞳都瞪大了几分。 先是震惊的神色,再逐渐转化为浓烈的悲伤之色。 枫妄卿默默打量着他的面色,再垂眸看向那画像之时,眼底都带了几分了然,“此人你应当是认识的。” 慕默久沉默了半晌,竟是红了眼眶。 “陛下,此人是草民的母亲。” 枫妄卿也是默了默,“她为何从没在后宫出现过?” 慕默久几乎是有些哽咽了,他眼中闪过了一瞬的恨意,抚摸在画像上的指尖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牵挂,“母亲是湘府庶女,她给不了先帝想要的,先帝自然不会带她入宫。” 先前慕默久从未向她提起过自己的母亲,一来是心有顾忌,二来是提及则泪流,满腹皆仇恨,叫他实在无法开口。 因宫中人多眼杂,他这么些天见不到她,便只能将当年他知道的事写在纸上,再由景逸转交给枫妄卿。 虽说试图毒杀皇子也是掉脑袋的罪,可枫妄卿的目的根本不在杀她之上,而是那一支禁军。 湘尤霜做过的事太多,有些事情被她抹去了痕迹,慕尚言一直在尤霜殿之内,也是找到了一些证据。 他能做的事,便是帮枫妄卿在抓住湘尤霜的众多把柄之中,找出最尖锐最致命的那把刀,杀湘尤霜个措手不及,再将她手中的兵权夺回来。 枫妄卿见他情绪低落,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递过去一张帕子示意让他将眼泪擦掉。 不过她也没那么多耐心去哄人,看着人将眼泪擦净后她手指弯曲用骨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即便又继续开口问话,“所以你母亲与湘尤霜是什么关系?” “我母亲名唤湘若怜,是湘太妃的姐姐,她虽然是庶出,却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即便又垂眸看向桌面上的画像。 女子一头如瀑青丝被一根素净的银簪挽起,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含笑,虽是一身颜色淡雅的衣裙,却愈发显得纯净不已。她怀抱琵琶坐在窗边,柔若无骨的手抚在琴弦之间。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虽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但一举一动之间都好似透着风韵。风韵之间又不缺青涩之感,更带着一丝才气,着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不得不说,慕路后宫中的女子每一个都是绝色。 枫妄卿对美人向来是有怜惜之心的,一想到这画像上的女子早已香消玉损,心头都涌起了一抹怜悯之意。 可慕路竟舍得令如此佳人泪流。 这后宫之中笑到最后的人,千不该万不该是湘尤霜,可她便是用那歹毒的心思害尽了他人,换取了今日的地位。 慕默久双拳紧握,语气之中带着坚定与固执,他缓缓上前一步,几乎是咬着牙开了口,“陛下,草民母亲之死定是湘太妃所为,草民愿奉献微薄之力,哪怕是搭上这一条性命也定要她付出代价。” 第223章 湘府若怜 湘尤霜与湘若怜皆是湘太傅府中庶出之女,在十六岁那年,湘若怜在书阁中结识了模样生的无比俊俏的慕路。 情窦初开的少女哪里经得起男人的花言巧语,因慕路那张英俊的脸、会说的嘴,及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态度而生了情意。 慕路将那风流才子的一举一动学到了极致,为了打动她,还去翻阅书册,装成一副满腹诗书才华的模样,只为与这貌美的才女以信交流、以诗诉情。 湘尤霜得知此事只觉得自己的姐姐愚蠢至极,放着那些有大好前途还未有家室的新官和能保未来锦衣玉食的贵族少爷不管,偏偏跑去与一个空有一副相貌的男人私定终身。 她们是庶出没错,但身份再如何卑微,那也是太傅府嫁出去的女儿,做一个皇室的侧妃或一个新官的正妻也是绰绰有余。 湘尤霜自恃貌美,总是打扮的娇艳无比待在那些贵族少爷的身边,对慕路那样的人是不屑一顾。 湘若怜与妹妹却相反,对那些贵族恶臭的圈子实在生厌,她一心只想找一个疼爱自己的人,每日泼茶品画颂诗,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慕路那时或许是真心爱着她的,平日里也是将她呵护在掌心。直到后来两人确定关系,他才拐弯抹角的提出了让她的父亲为他讨要一份闲官的事。 湘若怜已经坠入爱河,自然是撞破了头也要为心上人谋得一份官职。 湘太傅实在无奈,他一向对他这乖巧又有才的庶女颇为喜爱,闲官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也向枫帝提了一嘴。 慕路得到了官职,面对貌美单纯的湘若怜,这婚期之日是一推再推,说什么一定要为她谋得更高的官位,再风风光光的将她迎娶进门做正妻,此后后院只有她一人。 湘若怜当即感动的不行,扬言让他放手去做便好。 慕路确实有在努力,今儿个刚从湘若怜那听到对于哪本书的见解,明日便将这些话复述给公主听,他靠着一张脸和与湘若怜学来的诗词之说得到了帝王掌上明珠的公主的另眼相看。 那受尽宠爱的公主便是枫瑾。 枫帝无子,便只有这几位公主,而其中最疼爱的便是皇后所生下的公主枫瑾。 枫瑾虽然受尽宠爱,性子却不骄纵,对于枫帝提起寻驸马开府之事,往往只是沉默着躲在宫殿中看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枫瑾与湘若怜还有几分相像。 不是相貌,而是那满腹的诗书才华,和那心怀只愿执一人手的念想。她们皆是对爱情带有一丝幻想的,可偏偏从小在父母疼爱之中长大,又如何能分辨出那山盟海誓背后的情意是真是假。 慕路虽然没那么多耐心去研究官场之道,可是却有耐心去哄女人。 面对常年只呆在宫中的小公主,他也不在意她自带些矜贵的傲气,弯着腰低着头哄着她,今儿个带着宫外的点心来偷偷见她,明儿个又从宫外寻些什么新鲜玩意儿送去她的宫殿。 一开始枫瑾对他还满不在乎,对他说的那些话是爱搭不理、很是敷衍,可慕路倒也会拿捏女子的小心思,日日去寻她、逗她开心,直到人习惯了她的存在,他又冷着一张脸不再去寻她了。 从来都没有被人冷眼相待的小公主只觉得困惑又委屈。 这人昨天还在说自己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怎么翌日就开始躲着自己了? 她本来还佯装不在意,想着这人过几日忍不住了便又会像从前那样了,便也忍着心中的情绪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哪知一月之后宫外传来了他与湘府庶女婚讯。 那心中的气愤又委屈又上心头,她何时被人欺瞒过感情,哪知正气哄哄的带上宫人准备去找他麻烦时,那朝思暮想的人又出现在了宫殿门前。 他就跪在那里,眼底青黑,一张英俊的面上满是愧疚。 枫瑾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是出事了,强忍着脾气上前去问他怎么了。 他眼眶微红,低着脑袋说湘府的小姐瞧上他了要与他成亲,他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太傅便为了爱女逼婚,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枫瑾当即又急又气,怒骂太傅府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并说着一定要还给他一个公道。 从来没有求过枫帝的小公主哭红了眼,跪在御书房门口求见,枫帝舍不得她跪便连忙召见了她。 哪知自己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哭着就说自己要嫁人,她将对慕路的情意缓缓诉说,那副清泪拆两行,哽咽不止的模样惹的枫帝心疼不已。 可太傅的品行枫帝哪里不知,对于爱女的话他也只听信了三分,可又实在招架不住爱女的哭的有些红肿的漂亮眼睛,便无奈的罢免了慕路与湘府这桩婚事。 枫帝心中对慕路已经起了杀意,在帝王之位上坐了那么久,慕路能骗得了未出阁的小公主,难道还能骗得了他? 偏偏自己不争气的爱女扬言若是慕路死了她也跟着去,枫帝气的差点当场驾崩。 慕路哄好了枫瑾,第二日便爬狗洞偷偷溜入了湘府。 同样的跪姿,同样的眼泪。 慕路眼角滑下一滴泪,哭着说那公主瞧上了他要与他成亲,他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皇帝为了公主逼婚,他实在没有办法。 原本还有些气恼的湘若怜当即就只剩下了心疼,再加上被慕路抱在怀里好生哄了好几个时辰,她这气便再也不剩半分。 比起心怀傲气、永远高高在上、需要人好声好气哄着去服侍的小公主,慕路更喜爱含羞带怯温柔小意、满眼皆是他的湘若怜。 慕路成为了公主的驸马,在宫外开府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溜去了湘府,可湘若怜虽然爱他,心中那只愿执一人之手的念想却从未消失,她只说往后你与公主好好过,不必再来寻我。 慕路当即便脱下了那一身婚服,跪在地上哭着说,若不能与你两情相悦白头到老,这驸马我便不当了,不过是被砍头罢了,来世我们再相爱。 第224章 局势变动 慕路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看的湘若怜实在是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虽说她与慕路更早相识,可到底慕路与公主是真真正正拜过堂的。眼下慕路已经是公主的驸马了,她应该斩断情丝与他趁早了结才对。 她皱着眉要与他断绝往来,慕路却不肯,他紧紧的牵着她的手,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愧疚之意,“怜儿,你等等我,时机成熟了我便会与公主合离,到时候风风光光迎娶你进门。” 她不答应,他便一直跪在地上,这一跪就是一夜,令湘若怜也是彻夜难眠,一颗心吊在他的身上。 可慕路这会刚攀上公主哪里肯合离,听闻枫帝有意将皇位传给枫瑾,他便天天陪在枫瑾的身侧,在公主府里好声好气的哄着她,说什么她向来只喜欢在安静的地方看书,可将那些政务丢给他处理,说什么夫妻本是一体,这皇位在谁身上便都是一样的。 枫瑾并未将他那些话放在心上,于她而言,她确实是没有那么在意那个位置。 五年过去,两人倒也算恩爱,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的故事也在民间流传着。 而湘若怜苦等五年,实在抵不住如花年华即将逝去,湘太傅实在是心疼女儿,便开始为她寻找合适的夫婿。 慕路听闻湘府庶女即将出嫁,这才将湘若怜给想了起来。 慌慌张张偷溜进湘府去瞧湘若怜,却发现她出落的愈发貌美,比起五年前的单纯青涩,现在更带着一抹风韵。 如此似玉佳人在眼前,慕路哪里舍得放她去嫁给别人。 可湘若怜经这五年来他的不闻不问,已是死了心,她心中郁结难解,对慕路的感情很是复杂。 那些传闻她不是没有听见过,甚至偶尔去茶楼里还会听见公主与驸马的话本子。 每每听见那些说书人用着华藻的语音描述着两人的爱情故事时,她总是一阵心揪,待说书人将故事说完,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面上已是两行清泪。 茶凉人散。 她不懂,为何他能将那些山盟海誓说的那般深情,好似他真的深爱着她。 他随口糊弄她的那些话,竟成了令她满心欢喜的绵绵念想。 - 哄不好湘若怜,慕路也是有些着急,对于眼前这个将青春年华全托付在自己身上女子,他心底多少也会带着一丝情意,但更多的是不舍。 他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枫瑾身上。 每每枫瑾进宫面圣之时,他便会在她为自己父皇亲手做的糕点里动些手脚,可他不是蠢的,皇帝用膳之前皆有银针验毒,他自然不可能会下毒。 他采用两物相克的法子,用了三年时间耗死了枫帝。 将那帝王之位哄骗到手上后,为了稳定朝中大臣及枫家余党,他的第一步便是将枫瑾封为皇后,然后与她要了一个孩子。 枫溪谷手握兵权,他便以枫瑾肚中的孩子为要挟,逼着枫溪谷交出兵权。 若说慕路对湘若怜心怀一丝情意,那他对枫瑾这些年的情深意重、百般呵护便全是演出来的。 这公主的头抬的太高,他还得弯下腰去与她说话,对于满是傲骨的枫瑾,他只想摧折了她的傲骨,将人狠狠踩在脚底下,让她仰视着他。 所以他自然不可能会让她生下皇子。 枫瑾是皇后,她眼下生的孩子便是太子,未来便是这玄安的君王。 好在枫瑾生下的是一个公主,慕路便也没想着要了这公主的命。 枫瑾产后虚弱在宫殿内养身子时,慕路便跑去了湘府,扬言要将湘若怜封为贵妃。 可不管他怎样温言软语的哄,心灰意冷的湘若怜也不肯与他回宫。而慕路如今已然是皇帝,哪里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将人绑进了养心殿。 枫瑾才出了月子,湘若怜便有了身孕。 可她常年心底结郁,对慕路心怀怨怼,她等了他整整八年,这心病早已影响了身子,更别说如今整日被关在宫里。 湘若怜早产,不幸血崩而逝。 而她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二皇子慕默久。 慕路对她本就动过情,在她死后更是思念至极,将对湘若怜那抹愧疚之感,放在了慕默久的身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慕默久从出生开始便是众星捧月,最得慕路喜爱。 - 湘尤霜得知姐姐去世后暗中窃喜,从前她看不起慕路,是因为他只能靠湘太傅才能得到一份闲官,并无富贵之命,可眼下人家摇身一变成了皇帝,湘尤霜便瞬间动了心思。 打着参加姐姐葬礼的幌子,她一改从前娇媚艳丽的打扮,学着湘若怜平日的模样,手捧书卷青丝如瀑,浅裙随风轻拂,眉眼含笑的出现在御花园中。 慕路在那百花丛中一眼就瞧见了她。 湘尤霜满目含情的温柔模样,与最初的与他刚相识的湘若怜实在相像。 慕路因湘若怜去世本还有些悲伤,眼下有了容貌与一颦一笑都与湘若怜相似的湘尤霜出现在身侧,温香软玉入怀,慕路哪里还记得悲伤二字怎么写。 倒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湘尤霜的一举一动,就连其害羞时的表情都模仿的无比相似。 慕路当即便将湘尤霜封为了怜妃。 湘尤霜对于这个封号是嗤之以鼻,她不在意慕路是否真的爱她,她只要富贵权势,她要她的孩子未来能坐到那个皇位之上。 慕默久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哪知后来又出现了一个名叫言儿的宫女,眉眼比她更像十六岁的湘若怜。 更让她感到慌张的是,言儿也怀有了身孕。 言儿刚诞下三皇子,才入宫不久的任桃棂也紧跟着有了身孕,湘尤霜实在有些着急了,便开始到处去求方子。 第一胎是一对公主——思雨思雪。 湘尤霜伤了身子,许久都没能再怀上皇嗣。 眼看着姐姐的孩子长得越来越高,慕路对其也是越来越器重,湘尤霜又实在怀不上,便起了假孕的心思。 七皇子慕思远便是连夜从宫外抱进宫的新生儿。 湘尤霜不在乎这儿子是否是自己的,她只知道为他夺下那帝王之位,她便可安享一世荣华富贵,踩在万人之上。 慕路多情且薄情,只要是长得像湘若怜的年轻貌美女子都能得到他短暂的宠爱,可帝王的宠爱于湘尤霜而言就是最无用的东西,女子的容貌如花朵一般迟早会枯萎,本就是以色侍人,她深知慕路冷落她不过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没了帝王宠爱的妃子不过就是一个弃妃,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 有了枫瑾与枫妄卿被作为筹码,枫溪谷一直不敢发兵,他不敢松懈,一直以来的筹划谋略,却也只是希望慕路能善待她们。 慕路在杖毙皇后后便在宫内封锁了有关枫瑾的所有消息,对外只宣称皇后病逝。可那具被丢到乱葬岗千疮百孔的尸首,最终还是被景逸找到了。 枫溪谷瞧见心爱之人落得如此下场,再也不肯退让半分,一心只想拿命守着心爱之人的女儿。 慕路昏庸无能,统治之下民不聊生,先有百姓组织起义血溅宫门,再有枫溪谷带领手下士兵攻向京城,朝廷官员更是纷纷摘帽离场。 玄安局势变动好似翻天覆地。 皇位之争的锣鼓被敲响。 湘尤霜没想到争夺皇位的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快到她的七皇子还没长大,快到她还没来得及部署好一切。若慕默久登上皇位,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她先是在慕路将死之前,向他讨要禁军,说是她与姐姐感情深厚,定要护她的孩子上位。 慕路便将那禁军之印交与了湘尤霜。 再后来,便是慕默久得了疯疾,慕尚言被派遣隋安城,慕思雨、慕思雪被赶出皇宫,慕思远被湘尤霜暂时保护在尤霜殿中。 第225章 处决太妃 妖界内。 祁舒鹤只身站在雪山之顶。 银白色的发丝随风而扬,山顶的雾气微微遮挡住了那比曾经更显妖孽精致的面貌,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一朵雪莲,当触碰到花瓣之时,微凉的指尖环绕上一抹淡蓝色的光波。 将那雪莲摘下之后,他抬眸朝远方望去,深紫色的眼眸含着一抹担忧之色。 “卿卿,等我。” - 一月之后。 朝堂之上百官喧哗,女帝微微蹙眉,即便重重一拍龙椅的扶手。 “行了,湘太妃残害妃嫔毒害皇嗣,混淆皇嗣血脉顽劣不堪,实在罪孽深重,朕已决定将其处以绞刑。” “即日下午行刑。” 那些证据被景逸冷着脸展示在朝臣面前,朝臣们面面相觑,又纷纷转头望向景逸身侧的慕默久。 这传闻中已经疯傻的二皇子正衣冠楚楚的站在金銮殿中央,没有半点痴傻之色。 他眉眼如画,沉默着望着桌面上画像,见景逸微微颔首,便又抬眸扫了一圈宫殿内的朝臣。 “草民便是曾经的二皇子慕默久。” 他拿起桌面上的画像,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画像的木柄,“这画像上的人便是草民的母亲,而湘太妃,其实是草民的姨母。” “草民的疯疾是因为湘太妃的迷魂散,三皇子母亲之死也是因为湘太妃,至于七皇子慕思远,并不是湘太妃与先帝之子。” 慕默久一条一条念着湘尤霜的罪证,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画像,又从桌上拿起了另外一册书卷,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湘太妃私通封霏国,试图挑唆两国战争,还有贩卖人口之事、迫害百姓的王家、小城镇里颇高的赋税、皆是她在背后操纵。” 底下传来一阵唏嘘,朝臣们皆是满脸的震惊之色,似是没有想到这在深宫中的妃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扰的一国不宁。 枫妄卿淡淡扫了一眼混在朝臣中的陆川,他两目呆滞,额头上更是布满了冷汗,他满眼皆是无措,呼吸急促的一步一步向后退着,似是想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 枫妄卿红唇微勾,微微抬手合掌一拍,即便缓缓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大臣们注意到她的动作后连忙噤了声,随着她的目光朝陆川看去。 金銮殿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女帝一步一步向前走的声响,朝臣们很是默契的与陆川保持了距离,生怕枫妄卿误伤了自己。 不过一瞬,陆川便被人群孤立在外。 他此刻是想退也不能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眉眼带笑的女帝越走越近。 枫妄卿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淡漠的弧度。 “陆爱卿。” 清冷的声线透着一股威严,陆川望着那没有一丝情绪的淡漠眼眸,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他实在不敢与她对视,巍巍颤颤的低着脑袋,浑身都在颤抖。 枫妄卿似是有些意外,她微微抬手掩唇,面上带着笑意。长袖微垂与那发丝缠绕在腰侧,面前的珠帘随着她向前的步伐微微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过唤你一声,怎么还跪下了?” 她步子一顿,停留在了陆川三步之外。 景逸见她望向自己,立刻了然的接过慕尚言递来的盒子,耳畔传来的一声哨响,他抿了抿唇,即便又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俯身将盒子端向枫妄卿。 枫妄卿将盒子中的玉印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她垂眼望向跪在地上的陆川,看见那长袖中一闪而过的银光后她退后一步,抬腿便是一个横扫。 陆川刚站起身就被她又踹翻在地,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手中的刀也恍然落地。 枫妄卿展示一般将那玉印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又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想要抢过那玉印,枫妄卿便一脚又将人踹远了一些。 她这会儿也懒得笑了,眼眸闪过一抹寒光,双手抱臂在胸前冷冷的注视着被踹翻在地上的人。 “陆爱卿不会还在等湘太妃来救你吧?” 她淡淡收回视线,即便又望向掌中的玉印,玉印上面刻着一个慕字,周边即是环绕着盘旋而飞的龙。 偌大的宫殿内传来女帝的轻笑声,听见那笑声中的嘲讽之意后朝臣们不禁又远离了陆川几步,纷纷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枫妄卿将玉印又轻轻放回盒子中,她挑了挑眉,放在盒顶上的手微微朝右偏去,即便接过了侍卫手中的长剑。 “她既然已经选择逃了,又怎么可能会再回来救你?” 第226章 私通之罪 她的话音刚落,陆川的面色瞬间就苍白了下来,他微张的嘴唇都在颤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 他震惊之余还带着一丝愤怒。 “霜儿怎么会抛弃我!!” 枫妄卿本在打量着手中的长剑,在听见那声“霜儿”后眸光一亮,眼底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她紧紧握住剑柄将剑指向陆川,声音又大了几分。 “看来湘太妃又多了一个罪名啊。” 枫妄卿一顿,眼底笑意更甚。 “与朝廷官员私通,实在是不得了。” 锋利的剑刃从陆川眼前划过,吓得他身子后仰直接双手扶地,他瞳孔放大,满脸惊恐的抬头望着枫妄卿。 枫妄卿抬腿狠狠的踩住了陆川的脚踝,让其无法挣脱,那长剑便也顺着她用力的方向狠狠刺向陆川的腿。 陆川猛的惨叫一声,铺天盖地的痛意袭来之后身体再也没有半点力气。看着眼前的女帝用长剑将他的腿一点一点刺穿,直至将剑狠狠刺入地板中,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站在人群中看戏的墨竹萧目光一顿,也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小姑娘居然把陆川的腿给砍下来了。 金銮殿内一片死寂。 枫妄卿动作利索的把剑从地板中拔了出来,似是因为龙袍上沾了一丝血迹,她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了一瞬的厌弃,即便将那把剑又给了景逸。 “把他的腿丢去地牢,让湘尤霜好好看看她的男人。” 守在她身边的侍卫立刻听从她的命令将陆川的腿给捡了起来,又把陆川从宫殿内拖了出去,那不断向外喷涌的血迹流了一地,跟随着陆川一路向外,板上被拖出了长长一条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味。 枫妄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她长袖一挥,缓步向上走去,又坐回了那龙椅之上。 “众位爱卿,你们也看见了心怀不轨之人的下场。” 她在跪满一地的朝臣中淡淡的扫了一圈,“于夏家那般忠君爱国之族,朕自然会给予他们无上的荣耀,若是朕再从谁的口中听到夏家叛国之言,朕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陆川帮助湘太妃挑拨两国关系,朕自然不会只断他一条腿。” 感受到那炙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时,枫妄卿话音一顿,些诧异的抬眸朝那一处望去。 墨竹萧半跪在百官中间,那双漆黑的眼眸正波澜不惊的望着自己。 旁的大臣皆是恭敬的微微俯下身,就他仰着个脑袋的直直盯着她。 枫妄卿被他这不带有半点掩饰的炙热目光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开口斥责他两句,哪知他突然起身拍了拍绯色官服上的灰尘,又缓缓上前一步跪在百官之前。 枫妄卿眼底闪过了一瞬的茫然。 他要干嘛? 似是带头一般,墨竹萧庄重的对着龙椅上的女帝磕了一声响头,平日满不正经的话语在此刻无比严肃,他声音洪亮,话语间更是带着满满的坚定。 “臣等必不负陛下期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地牢内,湘尤霜看着被侍卫扔进来的那一条腿,浑身都在发抖。 得知枫妄卿要处决她的那一刻,她便用玉印唤来禁军想要逃出京城。 以她这些年从民间搜刮来的赋税,再加上这么多年在深宫中的积蓄,足以让她们母女三人衣食无忧。 慕思远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压根没有想过要带走一个累赘,便将人留在了尤霜殿。 哪知刚到江南想带走她的那两个女儿,就被那女帝身边的女官抓了个正着。 她这才反应过来,枫妄卿哪里是对其他皇子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这一年以来一直都派人在暗中监视着慕思雨二人。 她从京城逃到江南,不过是自投罗网。 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藏在宫殿内的玉印会被调包,更没想明白枫妄卿是如何知道她做的那些事的,她就被抓回了京城。 目光又移到地上那半条腿上,湘尤霜眼底闪过一抹嫌恶,即便不以为意的又移开了视线。 她与陆川,何尝不是逢场作戏。 陆川的儿子生了一副好皮囊,饶是阅人无数的她见了陆郗都不禁感叹一声绝色,她便想用他当做棋子,潜伏在枫妄卿的身边。 陆郗不愿入宫,她便把主意打到了陆川的身上。 陆川一听到她可以给他升官封爵保他一世富贵本就是动摇不已,再加上她美色引诱,权利钱财和美人都在眼前,陆川又如何能抵抗。 陆川便以陆郗的母亲为由要挟逼陆郗入宫。 陆郗成为了她的棋子,并且成功接近了枫妄卿。 哪知他给枫妄卿侍寝了一夜就起了异心。 第二日枫妄卿把陆郗母亲接入宫时,湘尤霜这才无可奈何的弃掉了这颗棋子。 儿子不中用她便靠着容易哄骗的老子,扶持陆川上位之后,她便开始暗中操控新的棋局。 先是增加地方赋税将这些银子通通饱入私囊,再是挑拨两国关系,动摇枫妄卿的统治。 可这女帝也不是吃素的。 恢复了赋税后便去稳定人心,将她掰倒之后便将她私库中的银子按多收赋税的数全还给了百姓,剩下的都被她收进了国库。 湘尤霜斗了一辈子,后宫斗完朝堂斗,却没斗过一个小小的公主。 湘尤霜望着地牢潮湿的角落,那葱白的指尖抚摸着地板,眼底满是疲倦之意。 她不甘心。 “霜儿!霜儿!!” 瘸腿的男人在地上爬着,侍卫冷着一张脸将地牢的门打开,那眼眶猩红赤目欲裂的男人半裸着身子缓缓向前蠕动着。 站在那男人身后的少年眉眼带笑的望着眼前此景,少年一身白衣,苍白的病容却不减半分俊气,修长的身段将那一身白袍衬的带有几分谪仙之姿,尽显风华绝代。 那少年一步一步跟在男人的身后,直到男人面目狰狞的将她扑倒在地,他才轻笑着亲手关上了牢门。 “好久不见,湘太妃。” 湘尤霜一边挣扎着一边望向那满脸无辜的少年,她被陆川油腻的嘴堵住唇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慕尚言也不管她是不是想跟他说话,只是缓缓坐在了那劳门前木椅之上,他的目光在四周肆意打量着,最后很是满意的微微颔首,“姐姐的地牢打造的很是严实。” 湘尤霜的衣物被一点一点撕破,慕尚言没再多看她一眼,只是轻笑着开了口,“湘太妃好好享受吧,在地牢行房事也是别有趣味呢。” 无视了耳畔传来的惨叫声,慕尚言淡淡望着角落摆着的刑架,唇角勾起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湘太妃,我母亲虽不是你害死的,但也离不开你那么多年的欺压残害,我留你一条性命,是因为姐姐还没有对你下手。” “所以你一定是会生不如死,等着后来之人的报复吧,我就不奉陪了。” 随即,他的身影又一步一步消失在地牢之中。 湘尤霜被失去意识的陆川折磨的都快要喘不上气来,意识朦胧之间,只听见牢门打开的声响。 她下意识想要求救,抬眼却对上了那双饱含愤怒的眼眸。 “姨母。” 慕默久就这么默默注视着她,没有半点要救她的意思,“您也有今天。” 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卫便将神志不清的陆川给拖了出来。 “您放心,陛下吩咐过我在行刑之前不能弄死您,虽然不能让您死在我的手中我会百般遗憾,不过这也够了。” 慕默久左手拿着一把刀,右手捧着一碗迷魂汤,缓步朝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走去。 “您便好好尝尝这迷魂散的滋味。” 第227章 假造证据 慕尚言这病装了一个月,枫妄卿除了偶尔来慰问两声或派人来送些药膳,基本都再未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姐姐......” 慕尚言手执毛笔在纸面上写下她的名字,动作间带着无尽的眷恋之意。落笔后,他缓缓端起桌面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即便看向了刚走到身侧的随从。 那随从面色带着一抹慌张,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见慕尚言微微颔首示意让他开口,他这才开了口。 “主子,那女帝已经查到了我们的头上,她应当是许早就怀疑了您,所以她在蕊儿与左公公自尽之前便找到了证据。” 蕊儿在枫妄卿刚登位之时,便被他派遣到了枫妄卿的寝宫中。 若是安排在枫妄卿的身边,以她敏锐的洞察力和警惕之心,要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慕尚言便想办法为蕊儿谋到了守夜宫女的职位。 蕊儿夜间行动,定是与枫妄卿见不了几面,可枫妄卿不仅抓住了那些蛛丝马迹,还查到了他的身上。 慕尚言面不改色的又抿了一口茶,感受着口舌之间淡淡的茶香,他的目光又落到了纸面上,看着那在心中念过无数遍的名字,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眼底满是赞扬之意。 “不愧是姐姐,对谁都有防备之心。” 他一顿,又恢复了那淡漠的面色,“查出了证据又如何,将那些证据再毁掉不就行了。你再假造一些证据指向湘尤霜,反正她将死之即,多给她安一条罪名又如何?” 那随从默默抱拳俯身行礼,正欲退下之时,又被慕尚言突然唤停了步子。 那苍白的脸面上虽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声音却是淡漠无比,让随从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后宫之中最受宠的是谁?” 随从思索了两秒,即便沉声回答:“应当是君后,白沐臣。” “白沐臣?” 慕尚言跟着随从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他眼底闪过一抹寒意,握着茶杯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不用管湘尤霜了,那便将这矛头指向这所谓的君后吧。” “往避子汤内下毒,便不说挑拨两国关系了,听说封沉寒在玄安不必向除了姐姐以外的人行礼,说他起了嫉妒之心不也是一样的吗。” 慕尚言执笔在枫妄卿的名字旁边写下了白沐臣三个大字,他挑了挑眉,即便将那名字划去,又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从似是有些犹豫,“主子,那白沐臣不仅是君后,更是丞相......” 慕尚言一怔,手中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像是要把那茶杯给捏碎。 他眯了眯那双漆黑的眼眸,语气更是凉飕飕的,“姐姐不仅在后宫之中给了他君后的位分,还在朝堂之上留了他丞相的位置。” 他苦笑一声,又缓缓抬手打开了桌上摆着的盒子,“姐姐防了所有人,怎么偏偏不防他呢?” 当真是让他嫉妒的很。 随即,他望向盒子中的药丸。 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黑色的药丸,那苦涩无比的药物咽入口中,他竟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随从吓了一跳,伸手就想要去拦他。 “主子!这女帝送来的药还未验过毒!您快吐出来!” 哪知慕尚言闻言不但不吐,眼底竟还闪过了一瞬的兴奋之色,“姐姐若是愿意给我下毒,那便是忌惮我,她如今愿意念着我,这是刀子我也要吃。” 那随从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眉目间透露着一股担忧之色,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后退一步回到了原位。 他皱着眉毛,声音小了许多,似是怕惹恼了慕尚言,“主子,她若只是视您为敌人呢?” 慕尚言缓缓关上了药膳的盒子,他偏过目光望向窗外,甚至没有半点犹豫的就脱口而出,“她不过是想守着她的国家,若要见她因失国而泪流,这玄安我不要也罢。” 随从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主子的想法,他有些着急,眼底满是困惑,“可王上只说将玄安交给您,秘尔国将来是要继承到尹王爷手中的。” “那又如何?”慕尚言面色不改,只是缓缓站起了身,即便又轻轻拍去了长袖上的灰尘。他如画般的眉眼间透露着淡淡的野心,指尖轻抚在纸张上,望着那相贴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他的眼底又浮起柔意来。 “那便将秘尔国夺过来。” 语落,他只是继续固执的盯着纸面上那两个名字,那抹柔意从他的眼中散开,不过一瞬,便再不剩半点情绪。 “下去吧,做事的时候注意些,切莫暴露了其他人的行踪。” 随从看着眼前满脸淡漠的主子,他深知慕尚言的决定不是他人轻易就能改变的,便没有开口再劝。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的就叹了一口气,哪知这一口气竟让慕尚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随从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垂下头俯身行礼。 “你们不管做任何事,都不许伤害到姐姐。” 慕尚言的话语中透露着淡淡的警告之意,“不然,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第228章 处以绞刑 未时,刑台被清扫干净后摆上了数张座椅,最中间的座椅相比其他的椅子更为华贵,椅靠更是高出一节。 湘尤霜犯的罪既关乎于后宫又涉及到前朝,行刑之时后宫侍君与朝堂官员都必须在场旁观,以警醒众人。 枫妄卿率先入座,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后便对站在行刑台旁边的刑官略一点头。 湘尤霜被拖上行刑台时那双美目已经没了眼珠,眼眶外还在不断往外冒血,像是被人活挖了眼珠一般。她衣不蔽体浑身青紫,疯疯癫癫的没有往日半点娇媚精致的模样。 饶是枫妄卿看了都没忍住摇头“啧”了两声。 她允了慕尚言和慕默久在湘尤霜临死之前为母报仇,说是只要不把人折腾死便行,哪知这两人虽听她的话,却也真的只是给湘尤霜留了一口气。 “那......是湘太妃吗?” “她作恶多端已经被贬为了庶人,如今哪能被叫做太妃?” “也是,陛下如今让我们看她受刑,估计也是想要警示我们吧。” 湘尤霜趴在地上痴痴的笑着,笑着笑着又哭喊出了声,她的牙齿和指甲全部都被拔尽,口中发出类似于嘶吼的惨叫,似是因为被绑住了双手双脚,只能痛苦的在地上蠕动着。 枫妄卿垂眸轻轻吹着杯中的茶水,白沐臣在她的身侧默默注视着桌面上的沙漏。 直到沙漏上方杯盏中最后一点沙砾漏尽,刑官这才缓缓走到了湘尤霜的身侧,又动作粗暴的将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一旁的侍卫将木架上面的绳索准备好后便后退了一步,刑官边拖着湘尤霜还一边伸手去拉扯那根粗大的绳子,手一抬捏着湘尤霜细长的脖梗便对准了绳套。 绳套上面还有细小的尖刺,当绳索被慢慢收紧时,那些尖刺便尽数刺入了她的皮肤之中。 鲜血不断向下流淌着,湘尤霜被吊在半空中,每当快要断气时,那刑官便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待人喘过气时,又毫不留情的松开了手。 那嘶哑的疼吟声不断在耳畔响起,旁观的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即便用试探的目光缓缓朝龙椅上面无表情的帝王望去。 枫妄卿只是默默欣赏着眼前此景,时不时还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 被赐座的要么是位分较高的侍君,要么是朝廷重官,剩下的人只能站着观刑。 刘书庭身上的衣袍都要被冷汗给浸湿了,垂落在腿边的两手微微颤抖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实在不敢去看被吊在半空中的女人,只能呆愣的盯着地面。 其他人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待在后宫的侍君哪里见过这场面,他们只是默默挪着步子想要靠近枫妄卿,却又被她身边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封沉寒坐在枫妄卿的不远处,他一身墨蟒纹锦袍,精致的发冠将墨黑的发丝规规矩矩的束在脑后。他淡淡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眸深如苍穹,对眼前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比起末端腿都在打颤的刘书庭与其他侍君,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的轻敲着桌面,望着手中的书卷沉默不语。 欧阳文桦还好是坐着,他强撑着面色,眸光都有些发颤。 刘书庭悄悄挪到他的身侧,将发软的身子依靠在欧阳文桦的椅背上,“欧阳贵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欧阳文桦也是叹了一口气,“得看人什么时候死了。” 刘书庭感受到枫妄卿微凉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心底暗道不妙,连忙又挪回了原地不敢再与别人搭话。 哪知这才刚站回原地,身旁的侍君哇的一声就吐了一地。 白沐臣坐在枫妄卿的身侧,他微微蹙眉,眼底带着一抹担忧,“陛下,既然有侍君受不了了,那不如让他先离场休息吧。” 枫妄卿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望着台上奄奄一息的湘尤霜,她正欲开口答应,余光中却瞧见刘书庭正盯着那呕吐的侍君眼底发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偏过目光朝他望去,刘书庭已悄悄退至人群之后,长袖掩面不知道是在干些什么。 枫妄卿一时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小子估计是在捅嗓子眼催吐。 想到这,她眼底闪过了一瞬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那淡漠的面色,“给吐了的侍君赐座便是。” 白沐臣也跟随她的目光望向了刘书庭,他似是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开口多问,只是与身旁的宫人吩咐了几句话便收回了目光。 刘书庭这边刚吐出来,心中偷笑完后摆着一张脸准备离场,可刚迈开腿不久却又被宫人拦住了去路。 他有些茫然,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宫人摁在了座椅之上。 “赵侍郎刘侍君身体不适,陛下开恩赐座。” 听完宫人的话刘书庭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谢,谢过陛下。” 面色惨白的谢了恩,刘书庭欲哭无泪的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他只感觉浑身无力,胃中不断翻涌更是隐隐作痛。 “陛下,刘侍君脸色很差......” 枫妄卿闻言抬眼朝他看去,见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满是痛苦,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即便偏头望向景逸,“加快进度。” 景逸也跟着看了一眼刘书庭,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他淡淡一点头,即便抬腿朝刑台走去。 他停留在刑官三步之远处亮出了挂在了腰间的令牌,刑官一听是皇帝的指令,二话没说就把蜷缩在地上的湘尤霜又举起按入了绳套,再也没有要放人下来的意思。 耳畔又传来凄厉的女声,湘尤霜浑身都是鲜血,还在用残存的一丝力气挣扎着。她想要握住脖子上勒着的绳子,手腕却被绑的紧紧的,无法动弹。 刘书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只感觉那绳圈好似套在他的脖子上一样。 若他哪天惹枫妄卿不高兴了,也会被吊到上面吗? 他光是想着就后背发凉,连抬头去偷偷看枫妄卿的勇气也没有了。 没过多久那喊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枫妄卿静静凝望着被反置在桌面上的沙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被吊在绳套上的女人也逐渐没了动静。 第229章 抱出刑场 先前湘尤霜的惨叫声一直环绕在耳畔,是既渗人又聒噪。眼下人被拖走了,这刑场便恢复到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枫妄卿不开口,众人也不敢说话。 “今日让众位观刑并无他意。” 枫妄卿缓缓站起了身,她话音一顿,又抬手伸向身旁的白沐臣。而他先是一愣,即便下意识便把白皙的手放在她的掌上,枫妄卿握住了他微凉的手,将人从座椅上扶了起来。 “朕便是要让你们知道心怀不轨之人的下场。” 感受着手中微凉的触感,枫妄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于这血腥的场景白沐臣心底或许也是有些害怕的。 她眸光一柔,声音更是温柔的不像话,“别怕,朕在。” 语落,她便将人牵到了自己的身侧。 白沐臣那双褐色的眼眸闪着一抹微光,他垂眼望着眼前的帝王,粉嫩的薄唇微勾,“有陛下,微臣自然不怕。” 命朝廷百官先行退场后,枫妄卿便准备与白沐臣并肩离开。 哪知人群中的刘书庭刚从座位上起身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他两眼发黑,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茫然又无措的想要去扶着椅子站起来。 不知是被谁绊了一下脚,刘书庭惊呼一声朝前摔去,却被一双手稳稳给扶住了身子。 枫妄卿将站不稳身子的刘书庭打横抱起,她微微蹙眉,话语中虽带着嫌弃,眼神却是透露出淡淡的担忧之色来,“怎么又晕倒了?” 可惜刘书庭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看不见她那带着担忧的神色,只听见耳畔传来嫌弃的声音。 他身子一颤,声音弱了几分,“陛下,微臣可以自己走。” 枫妄卿望着他那无神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手,不禁挑了挑眉。 他很怕她? “陛下......” 她似是懒得搭理他,抱着怀中的人自顾自的就迈开了腿。 眼看着枫妄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刑场,还留在原地的侍君一瞬间就炸开了锅 。 “陛下抱着刘侍君走了!” “陛下这是第一次抱人吧!?” “呜呜呜我也想要陛下抱抱,可是陛下从来不翻我的牌子。” 白沐臣的眸子闪过了一瞬的错愕,他抬眼望着布满了乌云的天,直到那雨滴滴到了他的掌心,他才收回了目光。 因为天色微沉好似要下雨,各宫的宫人都候在刑场门口等待。 景仁宫偏殿的太监还在四处张望着寻找自己家的主子,哪知一抬头就看见了面色淡漠的女帝抱着自家主子走了出来。 小太监顿时石化在原地。 他这还要去接吗? 眼看着枫妄卿越走越近,小太监连忙俯身行礼,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枫妄卿就抱着刘书庭直接与他擦肩而过。 小桃为枫妄卿撑着伞,绵绵细雨轻敲在伞面上发出淅淅沥沥的轻响,此时一阵风拂来,那细雨便斜着被吹入了伞内。 刘书庭只感觉自己的脸上忽然就淋了雨,他长睫微颤,却又不敢开口与枫妄卿说。 枫妄卿垂眼望着他紧抿的薄唇,目光上移又看见了那因淋雨而微颤的长睫。 她似是有些无奈,冷不丁的就开了口,“怎么淋到雨也不与朕说一声?” 刘书庭只是干笑一声,不敢说其他,“微臣无碍。” 枫妄卿那一瞬脑中竟闪过把人一把丢出去的想法,她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还坏心眼的掐了掐他的腿。 刘书庭疼的眉头一皱,轻“嘶”一声后却仍然安分的待在她的怀里,乖巧的不像话。 枫妄卿便将把人丢出去的心思给抛到了脑后,她唇间溢出一丝轻笑,走向御书房的步子一顿,又转身朝景仁宫走去。 刘书庭身体素质差的缘由她大概也猜到了一些。 往日在刘府中被挤兑,自然是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而如今进了宫,宫中的奴才向来都是踩高捧低的,他那点微薄的俸禄还都被家人拿走了,没有银子打点又不得宠皇上宠爱,在后宫中被克扣吃穿用度也是常有的事。 如此,常年来就容易养成胃病。 身体本就脆弱经不起折腾今日还在那里催吐,他晕倒倒也不奇怪了。 这么想着,枫妄卿抬手颠了颠怀中的刘书庭。 他穿着衣袍瞧上去与别的侍君无异,可如今抱起来才发现他是真的有些瘦弱。 枫妄卿眼底闪过了一抹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心想这人都到自己后宫里了,那自己以后变便派人多送些吃食去也罢。 省的饿死在她宫中。 - 将人抱回了景仁宫后她便亲手把人抱上了榻,看着殿外的雨下越下越大,枫妄卿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干脆留了下来。 过了半晌刘书庭也缓了过来,他撑起手从床榻坐起,有些茫然的睁着眼望向窗外,“这么大的雨,陛下不会淋湿了吧。” 哪知他刚说完这话,侧着身子倚靠在门框上的枫妄卿就轻笑着回答了他,“不用担心朕,朕应该是没淋湿。” 听见那略带调笑的声音,刘书庭只感觉脑海中轰的一声。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羞的,脸顿时红了起来,“陛下!” 枫妄卿心中只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有趣,她收敛了神色抬腿一步一步走向他,像是故意吓唬他一样冷下了脸。 “朕没走你很失望?” 刘书庭那张红透了的脸瞬间又白了下去,他很是慌乱的向后缩了缩,单薄的背抵在了墙上。 “微臣,不是......” 枫妄卿毫不犹豫的就上了他的榻,将浑身发颤的少年扑倒在床。 枫妄卿一双勾人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就连声音中都带着一丝威胁的味道,“不是什么?” 刘书庭哪里碰见过这场面,脑子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画后又化为了一片空白,他还没回过神来,手腕就被眼前的枫妄卿握住然后被举到了头顶。 看见了少年眼中的慌乱和无措,枫妄卿安抚性的吻了吻他的下巴,即便缓缓扯开了他的衣裳。 刘书庭哪里还敢动,僵着身体两眼放空的盯着天花板。 第230章 催朕办事 枫妄卿的手缓缓探入了他的衣裳内,感受着身下颤抖的青涩身体,她抬手捏了捏他脸侧的软肉,“观刑吓成那样,胆子这么小怎么侍奉朕?” 刘书庭白嫩的脸被她掐出了一个红痕,他也不知道怎么迎合枫妄卿的动作,只能被动的被她亲吻着。 枫妄卿见他紧闭着双眼不敢看自己,她轻笑一声,即刻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 刘书庭只感觉身上压着的重量突然就不见了,那缠绵撩人的吻也随之消失在唇畔。 他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一时半会竟还没缓过神来。 结束了? 电视剧里那些片段是这么演的吗? - 到了用膳之时,枫妄卿命宫人不可透露她在景仁宫。 而果然如枫妄卿所料,从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实在是少的可怜。那负责分配各宫份例的公公说什么御膳房只剩下这么一些东西了,让刘侍君自个儿想办法。 枫妄卿当即便派人把那公公拖到了景仁殿打了四十大板,再重新传了晚膳。 后宫顿时一片哗然。 先是把刘书庭抱着回了宫,再是为了他处罚宫人。 陛下的隆宠来的竟如此之快。 御膳房的人听到陛下如此重视刘侍君,哪里还敢再怠慢,老老实实按照侍君份例送来了饭菜,甚至还多加了几碟点心。 来送膳食的小太监看见刘书庭笑的那叫一个欢,边弯腰行礼边说一些嘴甜的话。 什么刘侍君真是好福气啦,陛下对您真是重视不已啦之类的话一直环绕在刘书庭的耳畔。 刘书庭这会儿是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狗仗人势,啊不,是狐假虎威。 那色香俱全的菜式被端上了桌,枫妄卿见他眼巴巴的盯着桌上那一盘酥香鸡,便明白了是自己还没动筷他不敢吃。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银筷,枫妄卿在一旁侍奉的宫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夹了一筷子鸡肉送进了他的碗里。 那已经被剔了骨的鸡肉还保留着原有的香,更是被香料衬托的愈发酥脆香口。刘书庭情不自禁的就咽了咽口水,抬眸试探性的望向枫妄卿,见她微微颔首,便将鸡肉夹入了自己的口中。 口感饱满的嫩肉软嫩顺滑,一口下去肉汁四溢、唇齿留香,令人垂涎欲滴。 枫妄卿就这么眼看着面前的人捧着碗含泪吃了三大碗饭,竟也跟着多吃了几口。 尝到了七分饱,枫妄卿抿了抿唇,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即便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她似是有些无奈,握着茶杯的手微抬,即便递向了他,“吃这么急作甚?又没人和你抢。” “太好吃了。”刘书庭不敢让枫妄卿举茶杯举久了,连忙道谢又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谢谢陛下,原来平日里陛下吃的是这些。” 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刘书庭没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声,做皇帝可真好啊。 枫妄卿倒茶的手一顿,即便淡淡抬眼朝他望去,“这不过是侍君的份例,你要是真想尝尝朕平日吃的,可以去君后那。” 她有时候忙着批奏折时常会忘记按时吃饭,放下奏折回过神来时,干脆直接跑到椒房殿和白沐臣一起用膳。 白沐臣不仅将原先白府的小厨房搬到了宫殿中,吃穿用度还皆是用的自家银子。 让枫妄卿没有一点养着他的感觉。 不仅如此,反而她时不时还要去他的宫殿蹭饭,美名其约是去陪君后用膳,帝后恩爱和睦,实际上枫妄卿更是为了能省银子。 皇帝一顿饭样式繁多,不说菜品,光是点心就摆了数十盘。银子似流水一般花出去,她又没能耐将那些全部吃下肚,这银子还不如存进国库。 “君后......?” 刘书庭对君后的印象是极好,第一眼看见白沐臣的时候,只觉得这古代的男人实在是温文儒雅,一举一动都斯文的不像话,平日里更是温柔大度,还很照拂他们那些不受宠的侍君。 更重要的是此人不仅精于诗词歌赋,还能俯瞰朝堂之事,时时帮衬于帝王左右。 他心中有谋略,若是当真宫斗起来,他们定然是死路一条。可偏偏他真的就将这谋略实实在在的用于国事之上,没有半点逾越之心。 刘书庭是佩服白沐臣的。 他可能是带着现代的思想,觉得白沐臣那么优秀的人就应该独身于朝堂之上,不该踏入后宫这一趟浑水。 可刘书庭又怎知道情深难解,有些人的毕生所求并不在于权位。 - 天色如墨,夜色中的乌云更是带着催城之意。殿外风雨如磐,倾盆大雨重重敲在在屋顶之上,风吹怒吼间木窗更是在沙沙作响。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倒。 这雨下了半天也仍是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枫妄卿望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雨,便这么顺理成章的翻了景仁宫的牌子。 两人沐浴过后躺在了一张榻上。 枫妄卿在榻边点上了烛灯,她一头如瀑青丝没了白日发冠的束缚倾泻在榻上,未施粉黛的面庞在烛光下显得温和了许多。 那葱白的指尖轻点在纸面上,她眉头轻蹙,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枫妄卿靠在床柱上面看着书卷,刘书庭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睁着眼睛望着她。 “陛下,这烛灯光线微弱会伤眼睛......” 枫妄卿闻言目光一顿,她的眼底沾染上了许些笑意,声音中更是带着一抹调笑,“刘侍君是在催着朕办事吗?” 刘书庭不吱声了,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她的身侧。 他在想,若是有灯,陛下夜晚看书便不会如此疲惫了。 眼看着枫妄卿皱着眉毛抬手揉了揉眼睛,刘书庭心底一颤,微微侧过身子望着她。 “陛下,若是有更亮的灯,您还会用烛灯吗?” 枫妄卿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她垂眼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少年,默默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了榻边的柜子上,“怎么突然说这个?” 语落,她抬手掀起刘书庭身上的薄被,即便躺下身子钻了进去。 刘书庭只感觉一阵香风袭来,那清甜的香味环绕在鼻头,他还没缓过神来,那少女便已躺在了他的身侧。 刘书庭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偏偏枫妄卿还将腿搭在了他的腰侧,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她真的好香。 刘书庭搂住她腰身的手微颤,脑海中自动播放着影视剧中那些接吻后的片段。 当目光与那双撩人的眼眸对上之时,他呼吸一滞,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便翻身将人扑到了身下,那青涩又带着羞意的吻逐步向下,手也是下意识的便探入了她的衣裳。 枫妄卿对他的无师自通感到有些意外。 她抬腿环住了他的腰身,葱白的指尖轻轻抚上他清秀的面庞。 刘书庭得到了她的鼓舞,手中的动作更是大胆了一些。 他或许是心里对她还有惧意,每每先是试探过后才会逐渐肆意起来。只要枫妄卿一个皱眉,他便会立刻停下动作,然后用那湿漉漉的眼睛试探性的望着她。 “陛下......” 枫妄卿微微扶起身子伸手用烛熄盖灭了烛火。 那屋内顿时便是漆黑一片,气氛更是不断加温。 枫妄卿被撞的“嘶”了一声,抬手就拽住了刘书庭的长发,“给朕轻点。” 刘书庭果然顿时便乖巧的停下了动作,他抿了抿唇,只听见身下的女帝微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今夜若是令朕满意了,朕日后定然也不会冷落了你。” 第231章 重返封霏 翌日,枫妄卿神清气爽的走出了景仁宫。 踩上那湿润的地面后裙边都沾染上了水渍,枫妄卿回到寝宫换上了龙袍后用了一些八珍粥填了填肚子,这才重新上了龙辇。 昨日夜里,在榻上她但凡有一点不舒服就会喊停,刘书庭不敢不听她的话,只能咬着牙就停下动作。 这一夜下来,她被侍奉的舒舒服服,到头来难受的只有刘书庭。 她睡醒后,刘书庭还在抱着她的腰轻哼着,枫妄卿也不惯着他,反手就想把人推开。 哪知没控制好力度,一抬手把人推到榻下去了。 刘书庭被那么一摔给摔醒后睁着眼睛睡眼朦胧的问陛下怎么了,枫妄卿睁着眼睛说瞎话,“朕刚刚梦游,不好意思了。” 刘书庭便边打瞌睡边重新爬上榻,还乖巧的给她盖上了被子,问她踹自己的那只脚疼不疼。 枫妄卿看着他就觉得想笑。 怎么会有人蠢的这么可爱。 - 金銮殿内,朝臣面面相觑。 枫妄卿的面容被冠冕上垂下的珠串堪堪遮住,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朝臣们更是摸不清帝王此刻是喜是怒。 这沉默也没有维持太久,终于还是有胆子稍大一点的大臣上举起了手中的笏板*1微微上前一步,“启禀陛下,臣等认为应当取消封正君一季一次的返国之事。” 枫妄卿闻言淡淡颔首,“爱卿细细道来。” 那大臣很是恭敬的垂着脑袋看着地面,声音又大了几分,“陛下当初委屈求全与封霏联姻不过是为了束缚封正君。” 他话音一顿,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如今封霏又扰我国边境,眼下若是将封正君放回了封霏,我国便是失了一个最好的筹码,封霏国定会愈发放肆。” 那大臣话音刚落,人群中又有一位稍微年长一些的大臣举着手中的笏板走上前来。 他朝枫妄卿缓缓一行礼,即便也是垂下了头,“启禀陛下,臣等认为此言有理,将封正君封锁在玄安总好过把人放回去,封霏忌惮太子在玄安总不会敢发兵起战。”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葱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扶手,她思索了半晌,即便抬眸望向其他的大臣,“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可有反对之人?” 放眼望去,台下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再上前一步。 枫妄卿心中顿时了然。 她有些无奈的抬手轻挥示意两位大臣退下。 先前玄安与封霏联姻封帝提出了一季一返之约,意思便是每过一个季节,便允许封沉寒回封霏国探望三天。 枫妄卿那时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她只是想将人束缚在玄安,又没想着要把他折磨致死。 毕竟这么算下来,封沉寒能回国的次数寥寥无几,他一年也就仅有十二日能待在自己的国家内。 就连宫中的侍君都能请示返乡,封沉寒好歹也是高位正君,如今却只能被锁在那宫殿之中。 这一场联姻本来就算委屈了他。 平日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什么事都是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可封沉寒终究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他又怎会不思念自己的国度。 想到这,枫妄卿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眼下这个形势,她确实是需要留住他。 玄安根基刚稳,虽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国库空虚太久,终究还是不宜再战。 两国倘若再次起战,受苦的终究是玄安与封霏的百姓。 枫妄卿虽然不惧战争,可她心中更牵挂这天下的百姓。 哪怕心底情感作祟,对封沉寒有那么一丝愧疚之心,但她终究还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委屈他。 “好,那封正君返国之事便先延推。” 枫妄卿藏好了眼中那闪过一瞬的情绪,她微微蹙了蹙眉,轻敲着扶手的指尖僵在原地,“众位爱卿可还有要事上奏?” 等候了半晌见无人应答,枫妄卿便遣散了朝臣。 金銮殿的大门敞开,朝臣们缓步朝外走去。 枫妄卿垂眼整理着衣襟,当目光落到等候在门口的景逸身上时,她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即便从龙椅上站起了身。 敞开的大门照进清晨的第一缕微光。 枫妄卿缓步走到了光亮之下。 景逸抬手为她披上外袍,低沉的声音不温不火,“陛下是回寝宫还是去御书房?” 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后泥土湿润的气息,微风轻拂起她身上的龙袍,宽大的长袖在后漂荡着,枫妄卿看着刚刚微亮的天空,抬手伸了个懒腰。 “去封正君那吧。” - 笏板*1:又称手板、玉板或朝板,用于朝臣在朝堂上发言。 第232章 天下太平 今日早朝结束的比较快,所以眼下天还只是蒙蒙亮。 枫妄卿刚抬腿迈过门槛时封沉寒还在换衣裳。 墨黑的发丝没有发冠的束缚就这么披散在腰后,封沉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扯着里衣的衣带,精壮的胸膛微微露了出来。更吸睛的是那精致的锁骨,半遮不掩的被垂下来的发丝挡住小半,让枫妄卿一时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见到枫妄卿的那一刻,封沉寒眼底闪过了一瞬的不可置信,他拉着里衣的手微微一僵,反应过来后抬手扯过外袍立刻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这会挡的严严实实,枫妄卿自然而然的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榻上的被褥还是微微掀开并未叠起,木桌上摆的早膳更是一口未动,看样子他是刚醒过来。 枫妄卿瞧着桌上摆着的清粥和几叠小食抿了抿唇,也没再看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就坐到了桌前。 封沉寒其实并不用起这么早的。 毕竟,他是后宫里唯一一个不用晨起去给白沐臣请安的侍君。 就算他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有人敢有意见。 可到底是一国太子,他的自律向来是刻入习惯之中,哪怕如今到了玄安,他的作息以及一举一动更是与曾经在封霏国时无异。 她在进殿后就唤退了宫人,眼下整个宫殿便只剩下她与封沉寒。 封沉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端起粥碗的手,即便淡淡皱了皱眉头,站在原地等候了几秒。 见她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封沉寒便也懒得遮了,扯下外袍就开始换那雪白的里衣。他颀长精瘦的身材便这么展现在她炙热的视线之下,明明身上的衣裳越脱越少,却被他脱出了矜贵高雅的样子。 枫妄卿将那一碗粥喝完之后默默放下碗筷,站起身子缓步向前走着,在封沉寒些莫名的目光中,丝毫不带犹豫的就钻进了他还没来得及叠起的薄被中。 封沉寒实在是有点摸不清这女帝的心思,他高大的身躯就这么站在榻边,垂眼望向榻上的少女,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解,“陛下这是做什么。” “封正君,朕刚下朝好累好累,快给朕捏捏肩。”枫妄卿扯着他的衣角撒娇。 “微臣瞧着这半个时辰还不到,陛下竟然也能累成这样。”封沉寒嘴上虽是这么说着,手却已经放到了她的肩上,那还带着温度的大掌轻轻一按便握住了她的肩。 他力度刚好合适,让枫妄卿舒服的眯起了双眸,嘴里还情不自禁的夸赞道,“不错不错。” 封沉寒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他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都带上了几分探究。 “陛下今日来访,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微臣说?” 枫妄卿眯起的眼眸微抬,即便又缓缓爬起了身,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唇角刚勾起的笑更是渐渐消散而去。 她静静望着他,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刀直直的递向了封沉寒。 “杀了朕。”她的语气淡漠的有些可怕,“杀了朕你就可以回到封霏继续去做你的太子。” 封沉寒眉头皱的更紧,抿了抿唇不吭声。 枫妄卿见他不语,唇间溢出一丝轻笑来,抬手将那把刀刺入他的榻中。 刀柄就这么对着封沉寒。 封沉寒眸光一闪,但并不动身,只是抬眸深深的望着她,似是想看透她那冰冷眼神中藏着的思绪。 两人对视半晌,气氛也逐渐焦灼了起来。 正当他有所动作时,枫妄卿瞬间便警惕的摸向自己腕间的木镯,哪知封沉寒只是微微抬手屈指往她额间一弹,便又收回了手,然后缓缓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那把刀距离他更远了。 这会儿轮到枫妄卿皱眉了,她抬手愣愣的捂着被他轻弹的额头。她似是有些不解,偏过目光望向他,“为何?” 封沉寒甚至都没再多看那把刀一眼,他为她抚平了龙袍上的褶皱,即便又默默将那薄被向上盖了盖,直到拉到了她的胸前,他修长的手指微僵,又连忙向上提到了她的脖颈上。 那薄被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甚至还带着他身上独有的一抹淡香。 枫妄卿把脸埋了进去,声音有些闷闷的。 “朕把你返国之事延期了。” 封沉寒丝毫不意外的淡淡扫了她一眼,薄唇间缓缓吐出一个“嗯”字。 他居然不生气? 先前她闯入宫殿时封沉寒有多不知所措,这会儿她就有多懵。 她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甚至还试探性的抬腿踢了踢他的后背,“封沉寒,你别跟朕说你真的想要放弃太子之位只为留在朕的后宫里。” 封沉寒仍旧没有什么表情,那墨如深渊般漆黑的眼眸却在不经意间掀起了一丝波澜。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枫妄卿撇了撇嘴,无所谓的耸耸肩,“谁会想听假话。” “哄骗之辞能使人心情愉悦。”封沉寒藏好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愫,他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淡淡的移开了目光,“残忍的话听多了,在这世上,或许没必要活的那么清醒。” 枫妄卿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就像陛下,上一瞬还在甜言蜜语,下一秒便拔刀相向。” 封沉寒默默握住她踹来的那一只脚,又缓缓开了口,“可对于微臣而言,哪怕知道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口蜜腹剑,心中却还是会感到满足。” 枫妄卿眼中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她抿了抿唇,本想抬腿踹他,被那缓缓向上的大掌紧紧禁锢住大腿。 她抬手摁住了他的大掌,又问出了那句她曾反反复复问的话。 “封沉寒...你不恨朕吗?” 封沉寒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眼,微微向下俯身,两手撑在她的脑侧,“我用封霏太子的身份与你起誓。” “我心中与你一样不想再发起战争。” 他长睫微垂,一字一句都显得分外沉重,“虽说玄安与封霏曾经有过节,可此战若再起与两国而言都没有好处,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若能换天下太平,我何尝不能委曲求全。” 封沉寒将人压在身下,他墨黑的发丝垂到了她的脸侧,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眸。 他深深注视着她,低沉微哑的声线中好似隐隐带着一丝期盼,“卿卿,你相信我好吗。” ...... 第233章 私奔如何 枫妄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封沉寒。 那双漆黑的眼眸映照出她的身影,那期待的神色在他俊朗的面庞上,与那平时淡漠的表情异常不符。 可偏偏就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现在在她耳畔小声的求她相信他。 枫妄卿抬手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握住手腕。 见他有些固执的望着自己,枫妄卿微微蹙了蹙眉,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封沉寒,朕是一国之帝,朕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眼底那抹光亮逐渐黯淡下去,就连握着她手腕的大掌也逐渐失了力气。 “那君后呢,卿卿也不信任他吗?” 枫妄卿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其他的等你先用完早膳再说。” 封沉寒默了默,虽又恢复了那淡漠的面色,只是眼中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缓缓坐起了身,即便走到了摆满早膳的桌前。 那颇有些落魄的背影就那么只身坐在那儿,瞧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可偏偏封沉寒又是绷着一张脸,周围隐隐散发着寒气。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银筷,面无表情的细嚼慢咽着。哪怕是心情不佳,规矩倒也还是丝毫没忘。 枫妄卿将床榻上那一把刀给拔了出来,又缓缓插入刀鞘收回到了袖中。 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敏感又多疑。 先帝用花言巧语哄骗了那么多女人,先是一生无名无份的湘若怜,再是被骗位而负,还惨死在先帝手下的枫瑾。 那深情女子死在负心之人手中,实在是可笑。 说到底她的心中仍有芥蒂。 她看似多情,实则又薄情。 枫妄卿不敢爱任何人。 她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孤独的俯瞰众生,她或许是渴望有人能走进她的心的,可是她同样也害怕有人能走进他的心。 信任说起来很简单,可是真正做到又很难。 从深宫之中走出来的小公主一步一步踏上那高位,直到成为冷血又薄情的女帝。 每当心中有情绪起伏,每当那抹名叫爱意的思绪悄然涌入心间。 枫妄卿心中都会敲响警钟。 她不可以,她怎么可以爱上一个人。 她眼中闪过一抹忧色,缓缓抬眸之间目光又落到封沉寒的身上。 那矜贵高傲的太子殿下或许是一个好的爱人,可她不是。 在把刀递向他的那一刻,枫妄卿便已经做好了用木镯的暗刺瞄准他的准备,她的速度哪怕再慢,屋顶上的暗卫也会及时冲过来斩下封沉寒的头颅。 - 等封沉寒用完了早膳,枫妄卿便与他面对面坐在桌前,她接过小桃递来的木盘,即便将木盘上的酒壶给端到了桌上。 在他略带不解的目光中,枫妄卿手腕轻抬指尖微微倾斜在眼前的酒杯中倒满了酒,然后抬眸望向他,“朕想与你聊聊。” 她话音一顿,又笑着补充道:“是以封霏太子和玄安公主的身份。” 封沉寒闻言淡淡颔首,即便接过了那一杯酒,微微抿了一口。 “你也不问问有没有毒吗。”她打趣道。 “有毒吗。”他默默配合。 “那我就不知道了。”枫妄卿勾了勾红唇,也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比起他那斯文的微抿一口,枫妄卿倒是显得嚣张不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还挑衅一般的把杯口对向了封沉寒。 “行不行啊封太子!” 封沉寒脸色一沉,握着酒杯的大掌也跟着微微一僵。 又是这句。 上回在榻上她也是这么说的。 封沉寒心底莫名扶起一股燥热感,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即便微微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学着她的模样将杯口缓缓对向了她。 “可以了吗公主?” 枫妄卿满意的点了点头,即便眼疾手快的为他又倒满了一杯。 她笑容明媚,微红的脸颊好似天边的云霞,泛着光晕的眼眸更是令封沉寒心间一动。 “再来。” 枫妄卿知道他容易醉,且这酒也是从墨府借来的。 墨竹萧府里多的是这种无色无味一口醉的奇葩酒。 她今天灌定他了。 - 封沉寒喝醉了倒是可爱的很,平日那张冷淡没有半点表情的面庞染着绯红,他微微靠在她的肩上,很是依赖的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若是她一站起身准备去干点什么,封沉寒便会有些慌张的扑过来抱住她说卿卿别走。 枫妄卿饶是吃了醒酒药也抵不住那过烈的酒性,她扶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侧过身子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封太子......” 他红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只直直的盯着她。 枫妄卿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薄唇,又轻轻咬了一口,见他没什么反应,还抱着他的脑袋咬了一口那泛着红晕的脸颊。 那张俊脸上霍然一个牙印。 封沉寒抿了抿唇,眼眶都红了起来。 平日那只高傲的猫儿此刻乖顺的靠在她的肩上,墨黑的长发与她的三千青丝缠绕不清,封沉寒眉头轻皱,微红着眼眶说着醉话。 “你我二人...私奔如何。” 枫妄卿:??? 枫妄卿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有些错愕的偏过头去看那张红透的俊脸,“你说什么?” 封沉寒的大掌很是疼惜的抚上了她的脸颊,他微微垂眸,目光从她的眼眸向下移到了她粉嫩的唇上。 “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只有我们二人......” 他说话虽是断断续续的,眼中的情绪却满是坚定。 枫妄卿被他气笑了,迷迷糊糊的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你是太子,我是帝王,我们俩跑了这江山怎么办,封霏和玄安怎么办?” 封沉寒思索两秒,那双漆黑的眼眸有些放空,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垂眸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那我便守着你和你的江山。” 第324章 趁醉索求 枫妄卿被他压倒在地上,封沉寒墨黑的青丝落在她的掌心,枫妄卿意识也是有些朦胧,松开那缕青丝后与他十指相扣。 那放置在地面上的酒杯随着两人的动作而倾倒,酒液一点一点向外漫延着,直到缓缓浸入两人衣裳内与发丝间。 窗外的在空中飘荡的树叶随风落入殿内,与那带着酒香的空气相伴相绕,令人愈发生醉。 “唔......” 枫妄卿唇间断断续续的轻吟又被他的薄唇给堵住。 封沉寒趁着醉意与她深吻。 甚至索求更多。 - 枫妄卿是在封沉寒的榻上醒过来的。 两人直接错过了午膳,一觉睡到了下午。 枫妄卿倒吸一口气,她推开了搂着自己的封沉寒,即便扶着无力的腰肢与仍有些昏沉的脑袋缓缓从榻上爬了起来。 她垂眼看向身侧的封沉寒,才发现他睁着眼睛望着自己,不知道醒了多久了。 “醒了怎么不叫朕。” 枫妄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屋外的阳光已是有些刺眼,心底挣扎了半晌的枫妄卿抿了抿唇,又重新钻进了他的怀中。 封沉寒这会儿仍带着一些醉意,却已是清醒了几分。原是布满潮红的面颊上又恢复了往日那淡漠的表情,温暖的大掌附在她的腰间,却也只是动作轻柔的搂着。 枫妄卿默默欣赏着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目光也随之渐渐向下。 那粉嫩的薄唇与白皙的面颊上皆是有牙印,就连精致的锁骨上也布满了红痕。 枫妄卿有些心虚的干笑一声,垂眼一瞄,才发现他精壮的胸膛上同样也布满了痕迹,甚至就连后背上也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看来战事着实激烈。 “疼吗?” 枫妄卿微凉的指尖抚上了那道抓痕,她强忍着笑意,还侧过身子往那伤口上轻轻吹了两口气。 “不疼。” 封沉寒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就连醉酒了自制力也是极强的。以至于枫妄卿除了腰酸了一点,身上倒是没什么像封沉寒身上那般惨烈的痕迹。 除了那白嫩的脖颈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 颜色不深,也只是很小一块,比起封沉寒身上的惨状,她脖子上的那抹红痕看上去更像是在情动至极之时,无比爱怜而疼惜下轻轻吸吮而留下的痕迹。 封沉寒明显也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那抹痕迹,他目光一顿,耳根不知不觉又红了起来。 “咳,抱歉。” 枫妄卿总觉得道歉的人好像不该是他。 但也懒得思索太多,她轻轻掀开两人身上的薄被,即便抱着他的脖子又轻轻吻了吻那粉嫩的薄唇。 两唇分离,枫妄卿又打量起原先被两人酒后弄的乱糟糟的宫殿。 地面上的痕迹与酒液已经消失不见,就连酒杯和酒壶被洗净了放置在桌面上,空气中的酒香也已被淡淡的清香给替代。 而她原先穿着的龙袍被方方正正的叠在榻边的柜子上。 枫妄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换了衣裳。 见她面色微带着诧异,封沉寒抬手为她拢了拢衣襟,即便淡声开了口,“龙袍打湿了,微臣便唤宫人与陛下的宫女说了一声,微臣抱着您洗浴过后才换上的衣裳。” 打湿? 抱着? 枫妄原本被风吹的有些凉的面上忽然就烫了起来。 她强忍住心间的臊意,故作一副凶狠的模样咬牙切齿的开了口,“那还真是谢谢封正君了,如此贴心,朕还得赏你些什么才好啊!” 封沉寒垂眼淡淡望着她,微微皱起的眉毛透露着不解。 而他越是那般冷静的模样,枫妄卿就越想报复他。她紧咬着后槽牙冷笑一声,又将人扑倒在了床榻上。 “朕赏你,朕亲自帮你洗浴。” 封沉寒闻言喉间溢出一丝轻笑,他搂着她的腰,腰腹间微微一用力便坐起了身。大掌扶着她的臀,另一只手又在后面微微支撑着她的身子。 枫妄卿便这么挂在他的身上。 他抱着她入了浴房,绕过屏风后将人缓缓放置入池水中。 枫妄卿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腰带,封沉寒抿了抿唇薄唇,也并没有反抗她,只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即便纵容着那只胡乱摸着的手。 那偌大的浴池还在向外冒着雾气。翩若云烟亦雨,那朦胧的雾气间两人身子相依。 枫妄卿本就是为报复他,自然不可能只是帮他洗个澡那么简单。 她装作滑倒的模样倒入池水里,屏息看着封沉寒略显慌乱的身影朝自己奔来,那人大掌一捞想要将她扶起,她却偏偏不如他的意,反而直接搂上他的脖颈,将他也带入了水底。 当看见眼前的少女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时,封沉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入了她的套。 封沉寒默了默,收敛了面上担忧的神色后站起了身子把枫妄卿从水中捞了出来,惩罚性的皱着眉头往那玉臀上轻轻一拍。 枫妄卿身上皮肤娇嫩,臀上当即便浮出红痕来。 枫妄卿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又一口咬上了他的肩。 封沉寒却仍是面无表情的打下了第二掌。 枫妄卿心底默默记下这笔账。 想着哪天必须要把人绑起来,狠狠报复回去才行。 封沉寒却好像看透了她此刻的心思,那漆黑的眼眸好似浮现出隐隐笑意,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他将她耳边被池水打湿的青丝轻轻拂过耳后,又将那薄唇贴到了她的耳边。 “小公主,国事我或许可以让着你。” 他搂着她腰肢的大掌微微收紧,那滚烫的吻又落了下来。 “但床事不行。” 第235章 谣言四起 翌日,御书房内。 枫妄卿紧紧的盯着手中的奏折,她神色凝重,握着奏折的手指微微用力,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她派人找出的证据居然被销毁了。 更加荒谬的是,如今寻出的证据条条都指向了白沐臣。而玄安君后毒杀封霏太子未遂之事又不知何时被人传到了封赫的耳中。 眼下夏锦晟刚平定完边境动乱之事,封赫又带着封霏的士兵直奔玄安,气势汹汹的要讨个说法。 按照路程来算,他们应当是明日就会赶到玄安。 枫妄卿将那奏折上的字迹看了数遍,最后才些烦闷的抬眼望向了窗外。 窗外也不知是开了什么花,微风轻扬间,那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淡淡光泽的花瓣徐徐飘落在桌面,甚至还有一瓣落入了那茶杯中,与那茶叶在杯中共相缠绵。 她将那花瓣捻在两指之间,又深深思索了片刻。 那花瓣被她握入掌心,枫妄卿淡淡收回目光,脑中的思绪顿时清晰了很多。 她将掌心的花瓣吹落,长袖上被沾染上了许许花香,目光所及之处皆漫布着阳光。 枫妄卿左手微抬握拳后又缓缓张开,她执掌微微相拍,她的身后立刻便出现了几个暗卫。 “将君后秘密接入御书房。” 她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声音更是冷了下来。 “从今日起,若有人强闯御书房,格杀无论。” - 欧阳文桦与刘书庭两人在御花园内散步。 刘书庭背着一筐不知名的物件边神游边向前迈步,期间有宫人见他额头冒汗想要接过他背着的竹筐,他连忙抬手拒绝,像护着宝贝似的护着他的竹筐说不用。 阳光逐渐毒辣起来,两人便决定在赏花亭内休息片刻再行回宫。 刘书庭一坐下便开始捣鼓起手中的铁丝,竹筐中的细线一根又一根的被他拿起又放下,宫人们没见过那些稀奇玩意儿,纷纷在一旁偷偷打量起来。 欧阳文桦则是接过了宫人递来的纸墨,面无表情的在一旁握着毛笔写字,手酸之时,便顺着宫人们的目光也看向刘书庭。 “刘侍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刘书庭将手中的线连接在一起后又从竹筐中拿起一把尖刀,他细细研磨着手中的零件,动作利索的像是练习了无数遍一般。 “做灯。” 欧阳文桦闻言愣了愣神,握住毛笔的手也停在了原处,直到一滴浓墨从笔尖落在纸上,字被那滴墨水晕染开来,他才回过了神。 “你如今正得陛下宠爱,怎还会缺烛灯用?” 刘书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仰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只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欧阳文桦也没有再过问,只是默默又看向了桌面上摆着的画。 那初雪下梅枝遍布,红白颜色交织之间,少女在雪地中缓步前行。 刘书庭也扫了几眼他的画,正准备开口夸赞一番,余光又见两位侍君边交谈边往赏花亭走来,他便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物件,移过目光朝那两人看去。 “欧阳贵臣,来人了。” 两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掩唇交谈着,身后跟随的宫人相隔距离较远,显然是被主子吩咐过不要上前打扰。 而那两位侍君已是瞧见了两人,连忙结束了交谈上前俯身行礼。 “参见欧阳贵臣,参见刘侍君。” 欧阳文桦淡淡颔首,算是应了两人的礼。 刘书庭实在不记得这两人的位份,于是还算客气的站起身子学着两人的样子回了礼。 “欧阳贵臣在御花园中作画实在是好雅兴。” 那侍君本想再对刘书庭夸赞一番,望着那一筐零零碎碎的物件,他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另外一个侍君见气氛凝固,连忙上前一步打起圆场来,“天气炎热,微臣们便不打扰贵臣与侍君了。” 行过礼后两位侍君匆匆道别,直到绕过了赏花亭也没敢继续刚才的话题。 方才偷听到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徘徊,刘书眼下已是没有心思再继续折腾手中的物件了。 他回头瞄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两位侍君,神情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毒是君后下的?不能吧?” 欧阳文桦显然也无法再集中注意力继续作画了,他皱了皱眉,眼中也没有过多情绪,只是垂眼望着自己手中的毛笔走神。 “刘侍君,你如何看待此事?” 刘书庭仍是有些一头雾水,“怎么看?我坐着看啊。” “......” 见欧阳文桦一副被自己的话噎住的模样,刘书庭干笑一声,又继续开口补充道:“我反正我不信。” “若是听几句就要起了疑心,未免有些可笑了,况且我觉得君后不会做出这种事,谣言实在不可信,也不该信。” 欧阳文桦闻言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篡着笔杆,另一只手握着自己刚画了一半的画,声音都沉重了几分。 “信也罢,不信也罢,此事来势汹汹,谣言更是一夜之间漫布于宫中。” 欧阳文桦将手中的手轻轻卷起又收入盒中,他挑了挑眉,眼中都带着几分深意,“这么看来,这件事情是不是君后做的其实并不重要,此事定是有人背后操纵,故意针对他罢了。” 刘书庭握着细线的手一颤,“针对?” 他在心中暗暗一握拳,即便开始肆意挥舞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宫斗吗!!! 好刺激!!!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欧阳文桦便强忍着笑意淡声提醒道:“你近日这般得宠,下一个被针对的应该便是你。” “?” 刘书庭顿时如入冰窟。 “那我不就死定了。”他欲哭无泪的抱着怀中的竹筐,一脸凄惨的望着天,“陛下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新鲜感过了便会把我抛到脑后,到时候我被人陷害,陛下都不会相信我的话。” 然后任人摆布,最后惨死深宫。 刘书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抱着竹筐的手又紧了几分。 宫斗实在恐怖如斯。 欧阳文桦见他实在害怕,便也没再出口吓唬他,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轻下声音出言安慰起来,“你也不必如此难过,陛下向来是讲究证据之人,哪怕日后在不喜你,也不至于冤枉你。” 语落,他起身拍了拍长袖上沾染的灰尘,又将手中装着画的长盒递给了身旁的宫人。 桌上印章被他轻轻收入袖口,欧阳文桦白皙的指尖轻轻抚去桌面上的灰尘,眼中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更何况陛下最厌烦后宫争斗,若有人欺凌你,你只管去与陛下说,陛下定会为你做主的。” 第236章 宣读六宫 眼下不仅各宫中谣言四起,就连白沐臣宫殿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刚打扫完的宫女聊起天来,张口闭口便是那避子汤下毒之事,人多口杂越传越远,就连辛者库的奴才闲来无事都要唠两句。 “少爷...君后,这些谣言再放任不管,这宫中局势对您实在不利啊。” 见白沐臣只是微微抬眸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小太监愈发有些着急了起来。 “好了,本君相信陛下定有决断,此事令府中人不必插手。” 听见这不温不火的话小太监口中直叹气,却又不能再开口说些什么,只能默默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白沐臣正在擦拭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着玉身,他皱着眉,还没等他细细思索此事,耳畔便传来一声响动。 白沐臣警觉的随声而望,他长袖一挥站起身来,抬眸却发现屋顶被人掀开了。 “参见君后。” 几个黑衣暗卫轻盈落地,即便缓缓上前抱拳行礼 “卑职奉陛下之命接您前往御书房。” 随即纷纷亮出了腰间的令牌。 白沐臣一愣,方才心中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他接过了暗卫手中的令牌垂眼细细打量着,即便轻声开了口,“那便麻烦你们了。” 暗卫将一套干净的宫人衣物递给了他,待白沐臣在里屋换好了衣裳,暗卫们这才又重新出现在了屋中。 饶是粗衣麻布也遮盖不住那绝色容貌,白沐臣取下了头顶的发冠,又接过暗卫手中的发带,将那一头青丝束缚在脑后。宫人们的衣裳为了做事方便,所以向来都设计得比较利索,白沐臣原先长袍下修长精瘦的身躯在此刻展露了出来。 暗卫们神色复杂的盯着白沐臣,只觉得这俊美的君后好像变得更加显眼了一些。 那张俊朗精致的面貌与身上的穿着打扮严重不符,一眼望去偏偏又像落魄于宫中的贵族少爷,忍辱负重只为在这深宫中继续苟延残喘的生存下去。 但不说别的,光是那张脸就足够吸睛了。 暗卫为难之际,白沐臣抿了抿唇,那双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探究,他抬手用面纱遮住了自己的面庞,只露出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来。 实在是美色难掩,哪怕是戴上了面纱也遮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贵气。可时间紧迫,命令当前也容不得暗卫再挑剔。 他们收好了令牌封锁起宫殿,又带着许多同样装扮的宫人以及混在其中的白沐臣从小道赶向御书房。 其中分两拨而行,如今是到了宫中发放俸禄的日子,这路上总会与一波又一波的太监或宫女擦肩而过。 白沐臣藏匿在队伍之中,他微微弯腰垂眸向前快步行走着,周围同做宫人打扮的实则是保护他的暗卫,这同样装扮且掩面前行的宫人队伍实在太多,倒是没有叫人起疑心。 而白沐臣前脚刚踏入御书房,枫妄卿后脚便派人将圣旨宣读于六宫之间。 _ 而正如枫妄卿所料,慕尚言心中不容白沐臣,又怎会仅仅只用宫中的谣言来对付一国之后。 白沐臣宫殿内危机四伏,只有将他护在御书房,才能完完全全的护他平安。 枫妄卿眸光微闪,她手腕微抬,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那绝美面庞前的一层面纱,即便又动作轻柔的将它取下。 “沐臣,若有人想要你的命,你会害怕吗?” 白沐臣淡淡勾了勾唇角,他抬手握住了停留在自己脸侧的那一只微凉的小手,又带到了自己的唇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微臣的命是陛下的。” 他认真又柔和的语调让她心间一动。 枫妄卿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任由眼前之人握着自己的手。 “笨蛋,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她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另外一只手抬起后,屈指在他的额前轻轻敲了敲,“你要相信朕,朕必定会护你平安,只要有朕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不管是你的人,还是君后的位置。” 她仰头垫脚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没有有任何情绪,更像是一种安抚,“朕都会好好护着。” 白沐臣轻轻搂住了她的腰身,目光从他那认真的眼神下移至那粉嫩的唇瓣。 “微臣自然相信陛下。” 他抬手将她耳侧的碎发轻轻拂过耳后,又认真细致的拍了拍她衣袖边沾染上的灰尘,眼前的少女眉眼带笑,正很是温和而又柔情的注视着自己。 白沐臣怎能不心动。 “于微臣而言,陛下不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更是微臣的家人,” 他话音一顿,眼中的情绪愈发柔和了起来。 “陛下身在何处,何处便是微臣的家。” 那窗外洒进的光芒斜照在两人身上,徐徐吹起的微风更是让两人衣摆相缠相绕。 那从窗外吹进的落叶缓缓漂浮在空中,又慢慢悠悠、休闲无比的落在了枫妄卿的桌面上。 枫妄卿抬手搂着他的脖颈索吻,白沐臣便微微俯下身去回应她。 手掌间的触感粗糙,枫妄卿看着他身上宫人的衣裳情不自禁的就皱了皱眉。而白沐臣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他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即便安抚性的垂眼轻轻吻了吻她蹙起的眉头。 “陛下不必担心微臣。” 枫妄卿抬手戳了戳他两颊的软肉,眼中带了一丝怨怼,“你便是脾气太温和了,旁人怎么说你你都不发作,你得拿出正宫的威严来,后宫有人犯错你便当罚,每次还是你出声拦着朕让朕饶他们一命。 “你心中有不好的情绪便要出口,有谁惹你不开心了便与朕说,出了事朕自然也会站在你这边。” “你有时倒也不必那么贤惠,朕反而希望你去吃些醋,闹一些情绪,你这般温柔,让朕想起你来每每都觉得愧疚不已。” 枫妄卿心中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对白沐臣从来都生不出一丝脾气来。 他便是性格太好,才让这宫殿里的人将这流言越传越远。 可枫妄卿心中只想保护他,哪里肯让他受委屈,那些话旁人听了信了也就罢了,落入了她的耳中她只觉得荒谬无比。 实在是又急又气。 看着眼前人是轻笑着望着自己的男人,枫妄卿没忍住叹了一大口气,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咬牙切齿的开了口:“白沐臣,朕是来娶你回家做君后的,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 哪知这油盐不进的男人只是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窗外的光照落入他的眼中,他那双褐色的眼眸泛着隐隐微光,令他的眉眼愈发柔和了几分。 他声音温润如玉,如同冰山流泉点点落入河流发出的轻响,是那般的动人心弦。 “微臣从来都不觉得委屈,只要留在陛下的身边,微臣觉得每一日都那般美好。” 枫妄卿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耳畔听着他的温言软语却又实在生不起半点气。 她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便只好用自己的唇去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唔......” 枫妄卿吻的那般肆意,就连身子也靠入了他的怀中,她抬手将他向后推着,直接将人抵在了墙柱上。 白沐臣见她整个人身体倾斜,他心中实在担心她会摔倒,便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虚扶在她的腰后。 她亲的有些发狠,令那粉嫩的薄唇都微微肿了起来,白沐臣的唇间泛着水光,眼神更是带了一抹迷离之色。 枫妄卿勾了勾唇,用目光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听不听朕的话?” 白沐臣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意义何在,却仍旧耐心又温柔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听。” 枫妄卿闻言得逞的挑了挑眉,撑在他胸膛前的那一双手微微用力,“既然如此,那朕现在便与你说,你便好好听着,日后也一定要做到。” 白沐臣失笑着微微颔首,眼中的宠溺几乎快要溢出来,“陛下说便是。” “第一,日后给朕凶一些。” 枫妄卿总算是放过了他胸前被自己揉的发皱的衣裳,她缓缓后退一步,抬手比了个手势,“不管是对任何人,日后都给朕凶一些,若是有人对你不敬,给朕板着脸狠狠的罚。” 话音刚落,她便抬手指了指他的唇角,“不准笑。” 白沐臣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垂眼望着她,但还是乖乖的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只剩下满目的错愕。 枫妄卿叹了一口气,“不准笑但也不是这样,你这样看起来还是太好欺负太乖了,朕要的,是一个凶狠威严的君后。” 白沐臣抿了抿唇,即便皱了皱眉毛,又努力的瞪了瞪眼。见他眼底满是茫然,却仍旧试图板下脸来按照她说的做,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是心软了下来。 “罢了,不凶狠威严也罢,只要是你,那边是最好的。 “朕说过,朕的君后,举世无双。” 她轻轻拍了拍他胸前被自己弄皱的衣裳,即便又牵着他的手缓缓缓走到了书桌边,“朕不过是不想在朕不在之时有人欺你。” “微臣明白。” 枫妄卿看着桌前堆积成山的奏折,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上了龙椅。 白沐臣便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不知是因为最近政务过于繁忙,还是这些接踵而至的事情压在她身上令她夜间睡眠都不安稳,枫妄卿难得像小桃一般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开始点起了脑袋。 她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而下巴点着点着头一偏便昏睡了过去。 白沐臣见状眼疾手快的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即便又缓缓借着她逐渐偏移的重心,让她轻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白沐臣接过了她手中的毛笔,垂眼望向桌面奏折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 他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只是抬手将笔尖蘸满墨水后又用一旁的纸张写下了自己的批注与看法。 似是不想打扰靠着自己肩膀入睡少女的好梦,白沐臣的动作极轻,就连拿放奏折都几乎没有一丝声响。 堆成山的奏折被他看了一本又一本,而那奏折山也从左边右逐渐堆到了右边,那张摆在他眼前的纸张被写满了字迹——按照顺序和官职大小涉及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写了批注与具体解决方法。 从窗户照入的光芒变得昏黄,窗外的景色更是如一幅火烧燎原图般,那原先挂在天空的烈阳也逐渐消失了身影,天色也暗淡了下来。 白沐臣替她将政务处理完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他偏过目光看向自己肩上的少女。 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白沐臣眼底的情绪柔软的一塌糊涂。 窗外的余辉逐渐消失殆尽,屋内更是昏暗了下来。 他肩膀已是有些麻木,就连久坐后的身子都有些酸软,但即便如此,白沐臣也仍旧只是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也不知她梦里吃上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期间砸吧砸吧嘴,唇角更是溢出了一点口水。 白沐臣便强忍着笑意,抬手用袖角轻轻擦去了她的口水。 “爱妃,爱妃,给朕亲一口。” 白沐臣哪怕知道她是在说梦话,听见这极其胆的言辞还是经不住脸一红,他抿了抿唇,即便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哪知枫妄卿直接半梦半醒的爬起身子,这屋里光线过于昏暗,她又还没睡醒,她一扑便将白沐臣给扑到了地上。 她坐在他的腹间,又俯下身子吻上了他的唇,意识还有些朦胧的枫妄卿直接选择顺从本心,她一边吻着那香甜的唇,一边又将手探入了他的衣裳中。 “陛下......” 白沐臣微喘一声,实在是害怕她磕到脑袋,便想起身来将她扶起。 枫妄卿一见他好似有挣扎之意,便更加起了兴致,将人扑在身下又亲又摸的狠狠折腾。 衣裳散尽,青丝相缠。 从地板,到书桌,再到龙椅。 此起彼伏的暧昧声响,直到月光从窗边泄在桌面上,御书房才渐渐没了动静。 第237章 因你失宠 封赫带兵前往玄安,枫妄卿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于是又往玄安边境增派十万精兵以拦下封霏军队。 两国差点再次引发战争。 正当夏锦晟已准备好浴血奋战之时,一个士兵跟随在十万精兵后,亲手将两封信件送到了封赫和夏锦晟的手中。 一封来自封沉寒,一封来自枫妄卿。 封赫将信读完,便大手一挥喊停了封霏国即将拔刀的士兵。 最后由夏锦晟亲自带领封赫与使臣入京,而封霏军队驻扎在玄安边境等待二皇子返回。 封赫一心牵挂自己的皇兄,路途间自然是没有耽误半点时间,从边境快马加鞭的驰往京城。 枫妄卿得知人已入了京城,第一件事情便是先召见夏锦晟命其先回府好好养伤,其次才是面见封赫。 没有侍君和百官,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枫妄卿与封赫。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冷脸对视着,目光对峙之间好似有电光石火相击。 半年已过,封赫只觉得眼前的女帝气势愈发凌厉,曾经因为她的美貌而对她起了非分之想,却不料是他过于轻敌。 他曾是她的手下败将。 心中本来就带有不甘,这半年来又不断听见皇兄在玄安后宫被为难之事,皇兄说不过是后宫间的小打小闹让他忍着,不曾想如今居然还差点被毒杀。 封赫实在是气愤不已,握着酒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瞪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枫妄卿,心中的怒火愈演愈烈。 感受到了那道炙热的目光,枫妄卿只是淡淡扫他一眼,即便又收回了目光,并不做理会。 “陛下,我想我需要一个交代,为何我国太子会在玄安被下毒?这背后下毒之人你又是如何处置的??” 枫妄卿正欲开口回答,那大殿的门却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推开发出一声闷响,她微微蹙眉朝那人望去,看清那是何人时眼中竟闪过了一瞬的错愕。 “皇兄!” 封赫一看见封沉寒便红了眼眶,他双手一撑便从座位上站了起身。 封赫着急忙慌的想要上前,却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杯。他也不顾身上被打湿的衣裳,随手轻拍了两下便大步走向封沉寒。 封沉寒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后退一步侧过身子朝枫妄卿微微俯身行礼。 “参见陛下。” 枫妄卿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站起了身,“不必多礼。” 封沉寒穿着已是算将身上遮挡的比较严实,只是如今是夏日,天气炎热间难免还是会露出了一些肌肤。 那些暧昧的红痕还没有从他的脖颈上消失,甚至手腕处还有一个偌大的牙印。 枫妄卿又看向他的薄唇,虽然已经消了肿,但是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痕迹,面上的牙印倒是消退的较快,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 可封赫哪里看得懂这些,他步子一顿,人都快要吓傻在原地。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皇兄,面上竟带着几分惨然,“皇兄,难为你在玄安还要挨打......” 封沉寒似是有些无语,那张俊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他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又很是无奈的皱了皱眉,“并非你想的那样。” 封赫还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心中怒意又起,偏过脑袋直瞪向枫妄卿,“两国联姻事关重大!你打别的侍君也就罢了!你怎能如此对待一国太子!” 枫妄卿被这偌大的一口黑锅压的有些懵神。 她?打人? 封赫气的几乎要哭出来,他想要仔细看看自己皇兄身上的伤口,上前一步准备伸手去摸他脖子上的红痕时,封沉寒却面色微红的侧过身子躲过了他的手。 封赫一头雾水,却还是试图安慰他。 “皇兄,你不必害怕!有我在,这女帝不敢在这里打你的!” 封沉寒闻言面色更红了一些,那张淡漠的脸上染上抹绯红,漆黑如苍穹的眼眸更是闪过了一瞬的无措,“休要胡言,她没有打我。” 枫妄卿像是看戏一般的又坐回了龙椅之上,当目光与封沉寒对上时,还别有深意的“啧”了两声。 暧昧的眼神从他的唇间又缓缓落到他的手腕,那肆意的目光似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然而她调戏封沉寒的暧昧眼神落到了封赫的眼中,却变成了羞辱。 封赫当即便把自己的皇兄护在身后,然后大步向前一脸视死如归的展开手臂,“你若要打,便打我!不许动我皇兄!” 枫妄卿饶有兴趣的拍了拍手,葱白的指尖轻敲着桌面,望向封沉寒的神色愈发暧昧。 “你来替他?那你得问问你的皇兄准不准了。” 封沉寒当即便黑下了脸,“不准。” 封赫两眼一黑,这女帝的到底给他的皇兄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他狠狠摇了摇头,心中更是又急又气。 “我要将皇兄带回封霏!” 枫妄卿默了默,她的目光停留在封沉寒那张淡漠的脸上,即便又抬手朝他勾了勾手。 “到朕身边来。” 封沉寒左看一眼封赫,右看一眼枫妄卿,最后在封赫无比期盼的目光中缓缓抬腿走到了枫妄卿的身侧。 封赫:? 封沉寒的大掌揽上了她的腰身,他俯身将薄唇凑到她的耳边,抚在她腰边的大掌也开始微微用力。 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好了卿卿,别闹了。” 他垂眼看着她的唇,眼底那片平静瞬间被打破,“那夜我们不是说好此事交给我来解决吗。” 枫妄卿干脆将身子靠进了他的怀中。 她微微颔首,也收敛了面上暧昧的神色,即便很是严肃的望向了封赫,“如你所见,朕与你的皇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两国交战并无好处,你眼下是为人利用朕不与你计较,但接下来的事,你都要听从朕的安排。” 她勾唇一笑,两手微微一抬搂住了封沉寒的脖颈。 “你也不想看你的皇兄因为你而失宠吧?” 第238章 朕会赔的 桌面上的酒杯与茶盏都被两人摔到了地上,枫妄卿与封赫对视一眼,即便又纷纷抬手将面前的桌子给推翻了。 “封二皇子,这里是玄安!朕随时可以杀了你!!” “呵,那又如何!若明日之前边境的士兵没有见到本皇子,封霏便会即刻朝玄安发兵!!” 那动静越来越大,引的殿口的侍卫都纷纷将手移到了腰间的佩剑上,一脸警惕的盯着宫殿的大门。 封沉寒看着眼前挥舞双拳又拼命砸东西的二人,他默默抿了一口茶,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无奈。 封赫将殿中不值钱的物件砸的都差不多了却仍觉不过瘾,他在殿内四处打量着,最后将目光转移到了那紧贴着墙壁的黄金饰物上。 枫妄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中暗暗警觉起来。 眼看着他抬腿就要朝那处走去,她倒吸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这个不能砸!” 枫妄卿压低声音侧过身子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一脸肉痛的直摇头。 封赫似是有些为难,“那怎么办,你们玄安的官员还在路上赶着,我们还得吵的再久一点。” “可殿中真的没东西可以给你砸了。” 枫妄卿无奈地耸耸肩,即便两手一摊。 “那......” 封沉寒也不知两人在小声密谋着什么,精致的袖口被他微微抚至小臂处,他眼底闪过一抹不解,皱着眉毛在一旁望着二人。 封沉寒被这两人又吵又砸东西的闹得实在是头有些疼,他眉毛一皱,手腕微抬提着面前的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哪知下一瞬这两人便笑嘻嘻的走向了自己,还满脸图谋不轨的望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和面前摆着的茶具。 封沉寒:? “爱妃,朕会赔的。”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握着茶杯的手忽的就一空,他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正欲开口时,却发现桌面上的茶具也被那双白嫩的小手给顺走了。 枫妄卿安抚性的拍了拍封沉寒的肩膀,转过身便将那一只精致的茶杯递给了封赫。 “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帝我就会怕你!我告诉你!只要我今天在这个宫殿里出了意外!封霏的军队都会立刻攻入玄安!!” 他一边吼着一边接过了那只茶杯,封赫将那只茶杯在手中掂量片刻,随即将它狠狠摔到地上。 瓷器摔碎在地面上刮蹭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惹的殿外已经赶到的大臣纷纷都是起了一个激灵。 将茶杯摔完了便将手往枫妄卿面前一摊,而枫妄卿微微颔首,毫不犹豫的就将那些茶具递给了他。 封赫也是毫不犹豫的就往地上砸。 “封二皇子,朕眼下虽是不能对你做些什么,但你摔的这些物件,朕必定会一一讨回。” 那强忍着怒火的声音和带着杀意的话语让封赫听了都没忍住竖了一个大拇指,他撇着嘴表示肯定的点了点头,即便又朝她伸出了手。 枫妄卿回头看了一眼,见桌上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了,便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真的没了。” 两人又开始边吵边小声密谋着,最后不过半分钟便又将视线齐刷刷的望向封沉寒面前的桌子。 枫妄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摸了摸鼻尖,搬桌子的手却是毫不犹豫。 殿外传来的交谈声越来越大,枫妄卿屈指朝桌面轻轻敲了敲,即便缓缓回头给了封赫一个眼神。 差不多可以了。 封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清了清嗓子,即便用着比先前更大的声音嘶吼道:“那便让你国朝臣与我国使臣看看玄安女帝有多么冷血无情!!你既然不在乎皇兄那我们便当众解除两国联姻!!!” 枫妄卿被他吵的皱了皱眉,见他要开口继续嘶吼,连忙手腕微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还一脸嫌弃的后退了一步。 “太吵了。”她小声吐槽。 “见谅,他只能演成这样了。”封沉寒小声回应。 封赫被枫妄卿吐槽倒是习惯了,哪知还被自己亲哥补了一刀,他有些受伤的撇了撇嘴,但还是按照计划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刚才的桌子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那剧烈的一声响后,封赫一脚踩上那张木桌,又狠狠的补上了几脚,试图发出更大的动静。 枫妄卿与封沉寒对视一眼,皆是轻叹了一口气。 “那朕便满足你,如今朝臣已在外等候,你便叫上你国使臣一同见证。” 枫妄卿轻轻握着封沉寒的手,她心中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眼中却饱含心疼之意,“可能要委屈你了,封赫演不出别的情绪,这场戏便需要你来圆。” 她声音极低,甚至差点就要被门外的议论声给淹没住。 但好在两人靠的够近,封沉寒听见她的话后便安抚性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给人极大的安全感,“你且放心去做,其他交给我便是。” 枫妄卿深深看了他几眼,心底微微泛起暖意,微凉的手还是从他的大掌间抽了出来。 她声音又回到了最初的凉薄,甚至还夹杂着隐隐的杀意,“封二皇子,那便劳驾你移步了。” 封赫见她方才还在与自己的皇兄你侬我侬,眼下又是这冰冷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讶异她演技高超。 枫妄卿又调戏一般抬手捏了捏封沉寒的俊脸,收回手后便绕过封赫,大步走向宫殿大门。 她抬手将门推开,门外的大臣便稀稀拉拉的跪成了一片。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枫妄卿还特地朝前一步,将宫殿内的一片狼藉毫无遮挡的现了出来。她淡淡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众人,当目光落在那人群中身材略显单薄的少年后她抿了抿唇,即便又缓缓开了口。 “金銮殿已不适再商讨朝事,众位爱卿也移步便是。” 随即,她便带头一般绕过朝臣向外走去,而跪在地上的朝臣们便连忙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番外:女帝是只小猫咪1 《番外:女帝是只小猫咪1》 by澜澜澜上梁山 枫妄卿x白沐臣 简介:威风凛凛的女帝在批奏折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只小猫。偷溜出宫碰巧进了白府,偷听醉醺醺的温柔小公子吐露心声。 (注:平行时空,与正文没有联系,时间线为枫妄卿与封沉寒大婚后) 高甜预警!!!做好准备!!! 可爱的分割线...... - 枫妄卿现在很懵,眼前不仅是黑乎乎的一片,身体还被一大块硕大的不明物体给压着。 她使劲将身上的束缚给抓开,在眼前恢复光亮后,她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片刻,才现那所谓的不明物体是自己的龙袍。 ??? 什么情况??? 她抬着脑袋望向桌子,却也怎么也望不见桌上的奏折。 再垂眼看向自己的四肢,才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 “喵喵喵?” 她不禁有些纳闷,抬着爪子扒拉着自己的龙袍。 粉色的肉垫在黑色的皮毛中显得格外显眼,她咂吧咂吧嘴,又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龙椅上。 她眯了眯眸子,后脚一蹬便跃到了那张椅子上。 再一用力,便很是轻松的的踏在了桌面的奏折之上。 枫妄卿抬起爪子伸了个懒腰,还没来得及继续看奏折,就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小桃端着一壶茶,抬手轻敲着门,“陛下?” 没有听见回应声,小桃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进门,生怕打扰到枫妄卿处理政务。 毕竟平日里陛下批阅奏折时,着实是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 枫妄卿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爪子。 她嘴中喵喵两声,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她手中动作一顿,身子也是一僵,又硬生生的将爪子给放下,坐的笔直。 她有些懊恼的抬爪捶了捶奏折,尾巴却一不小心沾染上了墨水。 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枫妄卿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轻轻跳跃至窗边,微微用力推开窗户便跳了出去。 前爪稳稳落地,她得意的尾巴一翘,哼哧哼哧就准备开溜。 虽然身子轻巧,动作也算灵敏。可在这偌大的皇宫面前还是显得有些渺小,枫妄卿玩的有些累了,看准了一辆马车便往上一跳。 她缩在马车顶上,被迎面而来的风吹的瞬间没了睡意。她搓了搓爪子,趴下身便开始偷听起从马车中传出来的交谈声。 “沐臣如今怎样?” “回老爷的话,公子瞧着挺正常的,就是一直在书房看书,如何也不肯出门。” “唉......” 白老丞相不禁叹了口气,“他从小便如此,一旦有心事便会躲在书房自己消化情绪,也不知他何时才能遇见令他敞开心扉之人。” 原来是白老丞相! 枫妄卿瞬间便来了精神,几日不见白沐臣,她倒是有些想他了。 想到这,她也打消了中途跳下马车的想法,直到马车缓缓驶进白府大门内,她才又爬起了身子。 等白老丞相与马夫离开后她尾巴一翘,跳下马车就开始找书房的位置。 似乎是变成了猫后嗅觉格外灵敏,空气中弥漫而来的酒味让枫妄卿直打了个喷嚏。 她闻着那醇厚的酒香,平日令她享受的气味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刺鼻。 枫妄卿在心中暗骂几句,却情不自禁地随着酒味走了过去。 - 那一袭白袍的少年坐在窗边,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酒杯。 窗外吹进的冷风将白沐臣额前的碎发轻轻拂起,他满眼迷离,那双温柔的褐色眼眸在此刻满是迷茫。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中的酒杯,嘴中小声喃喃道: “这就是陛下喜欢的味道。” 他微微仰头抿了一口酒,似是因为酒有些烈,他被呛的下意识皱了皱眉。 白沐臣唇角笑意带着一丝苦涩,他手中的动作一顿,最后还是将整杯酒尽数喝下。 从嘴角边漏出来的酒液顺着白哲的脖颈流入衣裳,白沐臣的脸又红了几分,喉结滚动间又将一杯酒灌下了肚。 不好喝,很呛人。 这是喝了这么多杯酒以来,白沐臣对酒唯一的评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那么酷爱饮酒,这酒的味道分明不如茶水。 可是在看见陛下与墨竹萧两人举杯痛饮的场面时,他又恨自己杯中的茶水不是酒。 枫妄卿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不已,眼看他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她着实吓了一跳,连忙向前去拦住了他。 毛茸茸的爪子掩住了杯口,白沐臣一愣,抬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喝酒出现了幻觉。 枫妄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一只小猫,她有些尴尬的抬爪摸了摸鼻尖,“喵喵喵。” 别喝了。 白沐臣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柔顺的皮毛上,一下又一下的向后抚摸着。 直到她嘴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白沐臣这才停下了动作。 他勾了勾唇,褐色的眼眸中情绪很是柔和,他垂眼望着地上的小猫,眉眼间都沾染了许些笑意。 “你这小家伙,神态倒是与她挺像。” 明明舒服的很,脸上却是傲娇的神色,抬着小脑袋那叫一个谁也不服。 枫妄卿没听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有些不满的撅了撅嘴,即便一脑袋钻进了白沐臣的怀中。 空气中虽弥漫着酒香,可这会儿钻进了他的怀中,却没闻见刺鼻的酒味。 温和的檀木香环绕在鼻尖,白沐臣温热的气息也将她毛营茸的小身子包围在怀中。 “你是从哪里来的?” “喵喵。”枫妄卿有些无语,正准备翻他白眼,那双温柔的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枫妄卿很是受用的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白沐臣轻笑一声,侧过手腕点了点她的鼻尖。 “陛下大婚,想必此时与封太子情意正浓。”白沐臣叹了口气,唇角勾起的笑看起来有些勉强。 枫妄卿扑腾着小爪子指着自己,满脸慌张。 你看看朕!朕就在你面前!! 番外:女帝是只小猫咪2 《番外:女帝是只小猫咪2》 by澜澜澜上梁山 枫妄卿x白沐臣 简介:威风凛凛的女帝在批奏折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只小猫。偷溜出宫碰巧进了白府,偷听醉醺醺的温柔小公子吐露心声。 (注:平行时空,与正文没有联系,时间线为枫妄卿与封沉寒大婚后) 高甜预警!!!做好准备!!! 此章有车,未成年谨慎观看!! ﹉﹉﹉﹉ 可爱的分割线 ﹉﹉﹉﹉ “怎么了?是酒味令你不适吗?”白沐臣蹙了蹙眉,一双温柔的大掌安抚性的抚摸着她的背。 他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即刻站起身来朝书房外走去。 白沐臣的怀抱很温暖,就连身上的气息也好闻的很。 枫妄卿舒服的眯了眯眼,一双猫耳晃来晃去,像是撒娇一般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 白沐臣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生怕自己身上的酒味熏到怀里那柔软的一小团,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许多。 晚间的凉风令他清醒了一点,看着怀中眯着猫眸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小猫,白沐臣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一直看着我?” 此时又一阵风吹来,树叶飘落,月光照耀下叶影洒在路上,摇曳不止。 那一阵风将他身上隐隐的酒味吹散许多,扑面而来的檀木香占满了她的鼻腔,白沐臣温柔的目光看得她心弦微动。 仿佛刚刚喝醉的人是她一样。 他的睫毛很长,光照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令那双褐色的眼眸瞧起更显温柔,俊挺的鼻梁下是那粉嫩的薄唇,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 枫妄卿的爪子扒拉着他胸前的衣裳,嘴里一个劲的喵喵直叫。 白沐臣怔了怔,即便很是耐心的轻声哄道:“别急,马上就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抱着枫妄卿就一脚迈入了房间。他轻轻将枫妄卿放在了桌上,摸了摸她的头便起身抬手开始解衣裳,从腰带到上衣再到里衣,白皙的胸膛一点点露了出来。 白沐臣瞧着瘦弱,但脱下衣裳后的的身子却是直接将枫妄卿的眼睛都给看直了。 “喵喵喵喵喵!” 好!好白的桌子! 不是!是好直的身子! 枫妄卿脑袋嗡嗡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里只看得见他一丝不挂的上身。 白沐臣注意到了她炙热的目光,无奈的勾了勾唇,抬手戳了戳枫妄卿的脸,眸底染上些许笑意,“看什么呢,眼睛都不眨一下。” 语落,他自己也是一愣。 他大抵是真的喝醉了,居然在和一只猫说话。 他苦笑一声,转身走进了浴房,还顺手关上了门。 枫妄卿见他要洗澡,激动地就跳下了桌子,结果一脑袋撞在了门上。 她疼得龇牙咧嘴,在确认了白沐臣真的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后,抬爪在木门上狠狠留下了一道爪痕。 看不见白沐臣,枫妄卿一瞬间便蔫巴了下来,那只毛茸茸的尾巴也是无精打采的垂在地上。 她有些口渴,瞧见桌上那一碗水后眸一亮,后脚一蹬,又跃上桌子。 她用舌尖舔着碗中的水,舔到第二口就迷迷糊糊的一屁股坐到了桌上。 枫妄卿摇晃着身子,只感觉天旋地转之间人都要飞出去。 以至于刚洗完身子换好衣服的白沐臣一走到卧房,就看见一只在桌上打着醉拳的黑色小猫。 看到那杯被移动了位置的“茶水”后,他了然的挑了挑眉。 桌上那杯水其实是从墨太尉府中带回来的酒,虽无色无味,却烈得很,他曾被墨竹萧耍阴招灌了两口,一下子便失去了意识。 陛下与封太子大婚之时那些暧昧的举动,光是想想就令他睡不着觉,眼下只好借酒入眠。 哪想到被这只馋猫给偷喝了。 眼看着小家伙脚一滑就要往下摔,白沐臣眼疾手快的将枫妄卿给抱在了怀中,哪知道下一秒枫妄卿就恢复了人形。 她伸手抱着他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白沐臣一个没站稳,被她生生扑倒在地。 枫妄卿醉醺醺的趴在他的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白沐臣眸底满是诧异,还没反应过来,他朝思暮想的少女一声不吭的就开始扒他的衣裳。 “爱卿...给朕亲一口。” 枫妄卿骑在他的身上,不顾他通红的脸颊就将身子贴了上去,她俯身吻住了他的唇瓣,一双美眸又娇又媚的瞧着他。 白沐臣生怕她从他身上摔下去,连忙用手托住她的细腰。少女好似拉丝的暧昧眼神看的他呼吸一滞,手下意识又紧了几分。 “喜不喜欢朕。” 白沐臣长睫微颤,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怎么不说话?”枫妄卿不满的蹭了蹭他的下腹,令白沐臣情不自禁的闷哼一声。 “你是喜欢朕的,对吧?” 白沐臣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燃烧起来,但心底的爱意与自身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心上人喝醉时做出那种事。 欲望和那一丝理性在脑中不断拉扯,白沐臣紧抿着唇,呼吸又加重了几分。 “你不喜欢朕...”枫妄卿委屈的嘴一撇,下一秒眼泪就落了下来。 白沐臣看的心疼不已,抬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泪,声音又轻又柔,“怎么会,微臣爱慕陛下,喜欢陛下,心中只有陛下。” “微臣看不见陛下会想的快要发疯,自从陛下与封太子大婚,微臣夜夜失眠。” 白沐臣借着酒劲将心底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听得枫妄卿一愣一愣的,满脸诧异。 “微臣对陛下的情意,又何止是喜欢。” 枫妄卿心底一软,“你亲亲朕。” 白沐臣一向纵容她,又怎么会拒绝她。坐起身坐起身托住她的腰身便吻了上去,温柔又细腻的吻一点一点逐渐深入,白沐臣不紧不慢的节奏将枫妄卿吻的愈发动情,很快便迷离了双眼。 被他温柔的松开,枫妄卿只觉得很不过瘾,眉毛微微皱起。她软着声音,手也不老实的摸上他的胸口。 “爱卿,再亲亲朕,好不好。” 白沐臣咽了咽口水,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又乖顺的吻上了她的唇。 再松开她时,白沐臣被她摸的衣衫不整,刚换上的衣裳皱皱巴巴的散乱在他的身上。 这家伙怎么这么能忍啊?? 她都光着身子在他面前了!!! 枫妄卿有些急了,一口咬在他精致的锁骨上。 “嗯...”白沐臣又是闷哼一声,忍的眼尾都泛上了红。 枫妄卿感受到了屁股下抵着的滚烫,她身子一僵,不禁咬了咬唇。 难得见她脸红,白沐臣也是有些诧异,垂眼看见自己的下身,这才反应了过来,一瞬间脸比她还红了几分。 “爱卿...” 枫妄卿要哭出声了,声音娇娇软软的,“朕想要....” 白沐臣被她勾的就快要失去理智,一双褐色的眼眸被情欲占满。 “陛下想要什么。” 枫妄卿都快觉得他是故意的了,吸了吸鼻子,语气之间满是委屈,“要,要你。” 白沐臣脑海中名唤理智的线一瞬间就崩断了,他狠狠倒吸了一口气,抬手便将人拦腰抱起。 在地上会让陛下着凉。 虽已被欲望控制了意识,他的动作却仍旧温柔,将枫妄卿轻轻放置床榻上,这才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他温柔的吻带着他身上的气息,令枫妄卿沉醉在其中,身体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着。 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肩上,白沐臣一个挺身就让她哭出了声。身下心心念念的少女正媚眼如丝的瞧着自己,白沐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微微用力之间令她哭声愈发大了。 握雨携云,倒凤颠鸾。 白沐臣做了他连梦中想都不敢想的事。 与他最爱的少女。 第239章 联姻终结 玄安朝臣在场,封霏使臣见证。 人群中,慕尚言观察着两人的面色,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岂有此理!” 封赫勃然大怒,面上满是愤怒。 而枫妄卿倒是淡定很多,唇角勾着一抹讥笑,撩人的眼眸中透露着隐隐的杀意。 “既然如此,那便解除婚约!” 封赫从座位上猛然站起身,他两手一拍桌面,带着怒意的声音让身后站着的使臣没忍住身子一颤。 “随意。”枫妄卿淡淡应声,她回头看向身边眼中满是震惊的景逸,即便放下了手中紧握的茶杯,“景逸,去御书房将两国联姻合约给朕取来。” 景逸闻言眼中惊异更甚,他抿了抿唇,却也没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只是忙恢复了表情,微微俯身行礼告退。 慕尚言将景逸眼中的情绪一收眼底,耳畔仍旧是封赫聒噪的吵闹声,他若有所思的偏过视线望向枫妄卿,只在她的面上满是不耐烦,甚至都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他知道姐姐身边令其最信任的人就是景逸。 他展露的那一瞬的情绪也足以让人起疑。 可他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枫妄卿又怎会给他再细想下去的机会,她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抬起,又用小拇指轻敲了一下杯壁,她的动作自然又顺手,手腕微抬喝了一口茶后便又将手放回了原处。 这出戏演的就是要出其不意,要的就是慕尚言还没想明白上一幕,下一场戏就又开场了。 “枫妄卿,你倒真是无情。” 一身锦服的封沉寒冷着脸走入了众人的视线中,他长袖下的手微微颤抖,似是在极力忍耐着心底翻涌汹涌的惊涛骇浪。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枫妄卿的面前,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中黯然无光,就连微哑的声音中都带着一丝苦涩。 “今日解除联姻你如此痛快便应下,往日对我说的话也全当是哄骗我?” 他垂眸望着枫妄卿,眼眶都不禁红了几分。 “你心中可曾有过我半点位置?” 枫妄卿望着那饱含郁色的眼眸,见眼泪从他眼中滚落,竟情不自禁的想抬手抚去他的泪水。 可她只是故作无情的模样,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边淡淡喝着杯中的茶边冷声开口警告他,“封正君,你还没有行礼。” “来了玄安半年,连连规矩都还没学会?”枫妄卿冷笑一声,眼中的心疼被她藏匿的再没有半点踪影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既然如此,朕今日便教教你规矩。” 封沉寒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殆尽,他满眼悲伤的望着缓步走到自己跟前的少女,想伸手去牵她的手,却被她无情躲过。 只见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少女嘴唇一张一合,那张他心觉柔软香甜的唇道出了世间最无情的话。 “给朕跪下。” 若方才封赫与枫妄卿争吵之时慕尚言信了三分,如今已是信了七分。 那般高傲冷漠的一国太子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他眼中的悲伤和不可置信令人动容,可枫妄卿只是冷冷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口中的话,“给朕跪下。” 封沉寒的双拳握紧又放松,眼底的悲伤逐渐转化为失望再到没有一丝情绪,他似是妥协一般微微颔首,修长的大掌轻轻掀起下身的衣裳令衣尾不至于阻碍他的动作。 封霏国的使臣见状都变了脸色,就连玄安的朝臣也是屏着呼吸面面相觑。 “枫妄卿!你别太过分!” 封沉寒的膝盖即将落地之时封赫眼疾手快的把他捞了上来。 “皇兄!不能向她跪!” 赶回来的景逸走到了枫妄卿的身边,见枫妄卿皱着眉毛朝自己伸手,他似是有些犹豫,握着那张轻薄的纸张的手也微微收紧。 “陛下,真的要...” 还没等他说完,枫妄卿就抢过了那张纸当着众人的面将它变成了碎片。那一片又一片布满着墨色字迹的纸片飞扬,随风碎散再不能修复。 哪怕知道她不过是演的,可亲眼看见她将那一纸婚书撕毁时,封沉寒的心脏都在隐隐抽搐,恢复的情绪好似再次天崩地裂,在那一刻心绪也跟着那些纸片飘荡在空中,久久不能回神。 枫妄卿的手指也在微微泛软,他那一滴眼泪好似砸在了她的心底,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意,面上的不耐却愈发明显,“封太子,从前封霏就不过是求和的战败之国,你本就该向朕下跪行礼。” 语落,她淡淡移开视线。 接下来,将这两人抓住地牢,边境的士兵们在烟雾中假打一场,待秘尔国想趁火打劫得那所谓的渔翁得利之时,两国再一齐转道发兵将其歼灭。 她此时也顾不得心疼封沉寒了,正欲开口让侍卫将眼前的二人拖去地牢时,那道带着探究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 “陛下,两国何必再起战争?” 枫妄卿闻言心中一颤,有些警惕的朝人群中缓缓上前的慕尚言望去。 面上依旧是带着病态的惨白,他长袖掩唇咳了两声,就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微臣觉得,解除祸患应当从根源而动手。” 他这一段带着暗示的话语被本就心怀异端的人听了去难免会引发骚动。 “祸患根源?只要杀了给封正君下毒的人不就好了吗?” “是啊,何必撕毁婚书啊。” 慕尚言被身边的大臣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声音虚弱,那双因为咳嗽而含着水雾的眼眸微垂,“可君后是一国之后,也不能因此处决他。” 话音刚落,慕尚言便像猛然反应过来一般捂住了嘴,他连忙慌张的跪下了身子,眼中满是慌乱。 “微臣不是有意编排君后的,只是近日宫中皆传......” 他也不说完,只是又慌乱的对着上方紧盯着自己的女帝磕了个头,“陛下恕罪。” 第240章 陆郗自刎 慕尚言短短几句话便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耳畔议论声渐起,不知是何人道了一句不如让陛下亲口审问君后,那本在议论的众人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慕尚言只是又回到了人群中,他仍是一副虚弱的模样,体力不支的微微靠着手边的墙壁。 那双无辜的眼眸就这么深深望着她,眼中也满是不知所措。 枫妄卿将白沐臣藏在御书房便是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眼下的局面。 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放任慕尚言去找白沐臣的麻烦。 白沐臣,是她发过誓,此生定要护好的人。 既然将他拉到了这趟浑水中,那她必然也要为他承担这些他原本无需承担的后果。 “都给朕住嘴。” 她正欲再次开口,哪知一道青色的身影恍然就冲进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男人一袭锦丝竹纹青衣,在阳光下隐隐散发光泽的如瀑青丝被竹簪束住,他修长的手指紧握着一把利剑,那双往日始终在注视她的眼眸只是望着地面,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不必去寻君后了,毒是微臣下的。” 陆郗将手中的剑微微举起,他背对着枫妄卿,面上满是坚定。 “微臣妒忌君后与封正君偏得陛下宠爱,便下计陷害君后毒杀封正君,却不料后宫争斗引发两国争斗,微臣心中实在愧对玄安与陛下,今日愿以死谢罪。” 枫妄卿愣了愣神,“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瞬那利剑出鞘,陆郗原有些颤抖的手在回头望向枫妄卿时逐渐平静下来,他眼中闪过淡淡的留恋与不舍,却在枫妄卿想抬手阻拦时手腕一抬将剑抬至自己的脖颈处。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那道青色的身影就倒在了地上。 鲜血四溅,利剑无力的从他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景逸忙抬腿去唤太医,枫妄卿脑袋空白了一瞬,望着陆郗唇角缓缓勾起的笑意她心脏空了一拍,她将地上的人微微扶着,眸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明明所有的事和他都没有关系。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如何能开口去问他为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场戏不能白演。 “陛下。” 她握着他的手,她指尖轻颤,只感觉掌间的温度在一点点消逝,陆郗侧着身子喘着气,在阳光照耀下愈发有些无力,他甚至连抬手遮挡眼前刺眼的光线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他嘴唇一张一合费力的想要再与她说一句话,终究还是再无力发出声音。 枫妄卿努力维持着理智,她强压住心底翻天覆地的情绪,站起身后后退了一步。 景逸的神色倒是不像先前那般迷茫了,他默默走到枫妄卿的身边,将手中那一沓证据递给了她,“陛下,此事确实如陆正君所言,那毒的确经他之手。” 枫妄卿握着那些纸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当目光触及到尾段的一段话时,她在心中暗暗一咬牙,立刻转换了情绪狠狠瞪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陆郗。 “居然真是你做的!朕往日如此宠爱你当真是瞎了眼!来人,把他给朕丢入乱葬岗,让他自生自灭!” 景逸放在腰间佩剑上的手指微微敲了敲,那突然出现的暗卫便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准备上前拖走陆郗的侍卫的路。 做侍卫打扮的暗卫看起来与宫中普通侍卫无异,饶是景逸都要细细看上两眼,更别说是站在远处观望的大臣们了。 朝臣与使臣皆是有些茫然,人群中的慕尚言也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望着那地的鲜血和被无情拖走的陆郗,竟一时也有些错愕。 人群后的随从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扶着他无力的身子压低声音开了口。 “陛下,卑职发现左公公住处内,秘尔国暗中送去的毒粉完好无损。” 慕尚言脑海中思绪好似要燃烧,他默了默,长袖下修长的手指微微篡紧,秀气的眉毛更是跟着皱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安排的毒并没有下入那碗避子汤中? 先前对眼前之景只信了七分,眼下原本清晰的思路竟开始有些模糊了起来。 先是枫妄卿撕毁婚书,他当时还半信半疑的觉得可能是这几人设的局。 直觉告诉他眼前发生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可后来封沉寒黯然伤神的泪水、封赫愤怒的眼神与话语,甚至就连景逸不知所措表现出不知情的模样,都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毕竟想让所有人都能自然的配合成局是很难的事,更何况那愚蠢的封赫也没露出半点马脚。 他试探性的将矛头转移到白沐臣身上,目的不过就是想要看见枫妄卿设的局因此溃散。 他怀疑枫妄卿在演一场戏给他看,毕竟若他们真的在演戏,他便能打乱他们的节奏,从而找到他们的破绽各个击破。 若没有演戏,他转移矛头也能处理掉一个君后,能让自己嫉妒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对他而言,何乐而不为? 可如今又不知道是后宫的哪一位侍君突然自刎,还说原先本是自己做的事情是经他之手。 这种种事情展开来说实在是奇怪。 见慕尚言垂着眼眸在细细思索,枫妄卿将手中的纸张揉成一团,又冷声开了口,“封二皇子对朕不敬,立刻拖入地牢明日斩杀。” “至于封正君,废去位分做相同处理。” 封沉寒哪怕是被人拖走,面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深深注视着枫妄卿。 他神色复杂,悲伤中又带着一抹淡淡的恨意。 封赫直接赤手空拳的与那些侍卫打了起来,他赤目欲裂的狠狠瞪着上方面无表情的女帝,被制服后仍在嘶吼着用力反抗。 “枫妄卿!本皇子的封霏大军就在你们玄安边境!!本皇子若是死在玄安,别让你和你玄安国给本皇子陪葬!!!” 枫妄卿冷笑一声,不耐烦的又抬手挥了挥,“拖下去。” 眼前混乱的场景看的慕尚言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局面在她的掌控之中逐渐回到了正轨。 可枫妄卿并不觉得这样就能打消慕尚言的疑心。 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牵制慕尚言,并且令他身边的随从将错误信息传入秘尔国。 第241章 局中之局 封霏太子和二皇子被关入地牢之事传到了边境,更是传到了秘尔王耳中。 眼下封霏军队大数在玄安边境,秘尔国想要从中插一脚便可直接向封霏发兵。 秘尔国的士兵皆在等那一声令下。 烟雾缭绕之间刀光剑影,兵器碰撞的声音连绵不断。那一封盖着慕尚言印章的信传入了秘尔国,庞大的队伍便争相涌入了封霏国。 刚才还在刀剑相向的两支军队一齐攻回了封霏。 三国交战,秘尔国连连败退。 - 慕尚言的宫殿已经被侍卫团团包围住,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桌案上的棋局已是下成了死局,修长的手指紧捏着那一颗白棋,最后抬手偏下手腕,将那颗子缓缓落入了黑棋的圈套之中。 随从的头颅被挂在宫殿门口,被他藏起来的画像全部展露在宫殿内。 慕尚言唇角勾着一抹满足的笑,他缓缓垂眸,将手中剩余的白子一颗一颗填入圈套中间。 那张苍白的脸上笑容逐渐消退,他深深望着棋盘上的黑棋,眼中的情绪愈发浓重。 “姐姐,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他如何没有发现她的骗局,刚开始他确实是被她精湛的演技给模糊了思路,可当枫妄卿派人将陆郗拖入乱葬岗时,他便明白,眼前种种只不过是她的圈套。 她能骗过所有人,但她骗不过曾经日日夜夜都在偷看她的自己。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他都熟记于心。 她今日冷血无情的模样骗过了在场的所有大臣,可枫妄卿何曾有那么冷血? 她或许都不太了解自己。 那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女帝,如今虽然杀人不眨眼,可却也有着人的心脏。 她错就错在今日表现的过于冷血。 见到那侍君自刎之时,她精湛的演技让她面上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唇角都是讽刺的笑意。 旁人见了只道帝王实在无情,曾经的枕边人死在眼前也可以不动于衷。 可她便是太冷静了,为了大局强压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高高在上的俯瞰着所有人。 慕尚言太了解她了。 今日本不该将这信件传去,他已心中了然,玄安封霏如今已抱作一团,面对两国进攻秘尔毫无胜算。 可当看见有人心甘情愿的为她赴死之时,他坚定的心却动摇了。 他暗中筹备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姐姐。 那在深宫中将自己手中的点心掰一半递到他手中的少女,难道如今要看她泪流满面满眼愤恨的望着自己吗? 他不要。 她往日日子太苦了,他舍不得再让她苦下去了。 望着满宫殿的画像,慕尚言身上白色的衣袍被他缓缓褪去,精瘦修长的身躯与那人带着病气的苍白面颊有许些不符,可当那修长的手指缓缓握上那处之时,那苍白的面颊上竟意外浮现出一抹红晕来。 慕尚言深深注视着画像上的少女,手中的动作也愈发快了起来。 宫殿内中喘息声愈发明显。 “姐姐,姐姐......” - 枫妄卿这一局,准备骗的人其实不止是慕尚言。 封赫与她积仇已久,不可能会因为封沉寒一句话就忘却往日恩怨。 然而当个人恩怨与一国之事有了联系时,便会是产生不同的局面。 她这一场戏,不仅是演给慕尚言看的,更是演给封赫看的。 慕尚言疑心太重。 但他越难搞定,封赫便越会信她几分。 玄安虽然逐渐稳定,前有狼后有虎,要面对两国还是太过于脆弱。 她料到了慕尚言想要看封霏与玄安鹬蚌相争,先前两国之战秘尔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如今更是如此。 她便借着与封赫合作演戏给慕尚言看的幌子,又给封赫演了一出戏。 而封沉寒也是这场戏的一具木偶。 绳线相牵相连,这场戏缓缓拉开了帷幕。 第一层戏,便是三人的情绪。 封赫的怒,封沉寒的悲,以及她的讽。 封赫演技浅显易懂,她便一直在出言刺激他,让他是真的愤怒不已。而封沉寒心思略为深沉,演悲是毫不费力,她便用撕毁婚书来拉扯他的第二种情绪——失落。 先前商讨之时并没有撕碎婚书这一环节,所以那失落不是他演出来的,是他眼底透露出来的最真实的情绪。 第二层戏,便是景逸的无措。 这场戏除了封赫、封沉寒,枫妄卿再没有与任何人说过。 景逸在听闻她要毁婚之时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在看见她出言侮辱封沉寒时眼中的无措与迷茫,都是迷惑敌人的烟雾弹。 第三层戏,便是她自己。 她要演出那幅为大局而强压着自己情绪的模样,流露出一丝丝甚至是一瞬间的破绽给慕尚言看。 不仅如此,还要比往日更加冷血。 让他看出这一场戏是由她一手操纵。 慕尚言越谨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越轻松。 从一开始形只影单的以一国对两国,到现在两国合力抵抗秘尔。 都是她设的局。 只不过这场戏出了一丝变故。 而那一丝变故便是陆郗。 先是慕尚言提及白沐臣,再是群臣提议审讯君后,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想要完全保护到白沐臣不受其连累,可能会费一些时间和精力。 甚至牺牲无辜的生命。 可还没来得及实行计划,那一直被她忘却在脑后的人,却坚决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一身青衣随风飘扬,抬手自刎间动作是那么的决绝而坚定。 他倒在了地上,用唇语一字一句的和她说着,“你护着他,那我便护着你。” 那日的阳光是那么刺眼,枫妄卿身处在自己设的局中,竟难得有些迷茫了。 从前她从没在他身上用过一丝真心,她心中提防他警惕他怀疑他,对他的好不过是想要由此来试探湘尤霜。 可他却那么轻易的将心给了她。 她放他出宫,他不肯,他固执的要留在她的身边。 枫妄卿便将他抛到了脑后,只是叫人在暗中继续盯着他。 她还记得那夜她握着他的竹簪,声音温和的告诉他要为了自己而活。 陆郗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惊讶又迷茫。 他一边为她捏着肩膀一边小声的问道,“陛下,怎样才算是为自己而活。” 枫妄卿便随口答道,“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他闻言默了半晌,在抬眼望向她之时,那眼中的光晕近比天边的繁星还要亮上几分,烛火冉冉,柔和的光影揉碎在他的眼中,是那般的动人心弦。 可那日枫妄卿只是草草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看向了手中的折子。 他思绪悄然起伏,而她垂眼不闻。 - 枫妄卿只身坐在陆郗的棺木前。 他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很狰狞的伤疤,如今虽已止了血,却还是鲜红一片。 容貌俊朗的男子安静的躺在木棺中,那身被雪染红的青衣被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崭新的棺木中还摆着一只精致的琉璃杯。 那是他在走出宫殿前交代给宫人的物件。 往日枫妄卿说过白衣不适合他,此后他便只身穿青衣,带着那只被她多看了一眼的竹簪,握着那只她赏赐给他的琉璃杯,在宫殿中一坐就是一整日。 就好像她在他的身边一般。 - 陆郗这一生是悲惨的。 他从出生就不受宠爱,整日战战兢兢的活着,因为那一张俊俏的脸,不止一次被他的父亲送给京城内玩的极花的女官,甚至是年迈的男人。 为了母亲,他入宫便是湘尤霜的棋子。 他靠近她,不过就是棋局上的变动。 可偏偏那高高在上的女帝告诉他,人该为了自己而活,他不该在这深宫之中遭人利用。 陆郗那时便有些迷茫。 他一生都是棋子,怎么还会有人在乎棋子的感受。 枫妄卿没有动他,只是第二日便派人将他的母亲接入了宫中,他本来以为她是想以此来要挟他,结果她却给了他银两和出宫的令牌。 她让他和他的母亲出宫,离开京城。 陆郗不明白,他是想要害她的人,她如何能选择帮助他这般不堪的人。 枫妄卿却只是又说出了那一句话。 你该为了自己而活。 于是陆郗叛变了。 他便在那运筹帷幄之间,将一颗心给了她。 那总是盯着自己脸想要调戏自己,转眼却又和自己父亲暧昧的湘太妃实在令他心生厌恶。 那女人只是想要掌控他,得到他,甚至是利用他。 可枫妄卿不一样。 陆郗想着,若是保持这样的身份就可以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在这深宫中孤独寂寞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生活比往日的日子好过太多了。 可人生总是事事不如意。 原本平静的后宫忽然被掀起波澜,那众星捧月般被帝王捧在掌心的君后被传成那般不堪的模样——因嫉妒封霏太子从而在那避子汤中暗下剧毒的妒夫。 他听闻此事之时只觉得荒谬,而见到枫妄卿面上的担忧时,那心底的情绪又转化为羡慕。 他虽然不清楚后来发生的事是否为帝王设的局,可他知道她做的这些定是为了保护君后。 她护着心上人,那便让他护着她吧。 一生为棋子,能为她赴死,也不负她那句为自己而活不是吗。 起码这些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在景逸前往御书房去取婚书之即,他将他从半路拦下,了解了当下局势后,便派宫人前往了左公公的住处藏好先前备好的毒。 湘尤霜那时便起了想毒害枫妄卿的心思,将一味剧毒给了陆郗。 他又寻了左公公先前装毒的纸袋,而那两味毒粉颜色气味大致相同,成那缓兵之计也足矣。 陆郗佯装喝醉与宫人吐露心声,说下毒害了君后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那他的安排下,这言辞便传入了暗藏在这宫中的底细耳中,来不及细查,他暗处的安排再加上枫妄卿明处的施压,这假的也便成了真的。 景逸本还不愿相信他,开口便是“你竟也舍得为她赴死”。 陆郗明白,他原是湘太妃手中的人,景逸对他心怀防备很是正常。 但他既然问,他便也愿意答。 刺眼的阳光在那一刻好像柔和了许多,陆郗身上的青衣被夏风徐徐吹起,他望着手中那散发着细碎光芒的琉璃杯,话语也不禁柔和了下来。 “我这一条命是她给的,如今我还给她。” 当时情况紧急,景逸与他对视两秒,确认了计划无误后便也默许了他的做法。 能死在她的面前,也是极好的。 他终于在那双平日里冷冷注视着自己的淡漠眼眸中看见了其他情绪。 她的情绪终于有一抹是因他而起。 哪怕只有一瞬。 这样也够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是想要与她说些话的。 可他真的好疼啊,那鲜血喷涌之间,他再没有一点力气去握住手中的剑,疼到让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只能费力的用唇语向她诉说着心中的无尽思念。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向她开口。 你护着他,那便让我护着你吧。 我的陛下。 她牵住了他的手,他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那是他未曾感受过的温柔。 景逸按照计划将那些足以以假乱真的证据递到了她的手中。 他聪慧又理智的帝王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陆郗只感觉空气稀薄,无论如何也只能小口小口的喘息,那铺天盖地的痛意和窒息感包围了他,可陆郗只想维持意识再多看她一眼。 再多一眼,就一眼。 可眼睛还是不争气的闭上了,旁人的议论声几乎要将他埋没,苟延残喘间,他听见她冰凉又愤怒的声音。 她说,那便让他自生自灭。 那话语间的厌恶令他愈发窒息,哪怕知道这是她顾全大局下的言辞不能当真,可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感,甚至比脖颈处伤口的疼痛令他还要难受。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到死也没听到过她的一句喜欢,到死耳畔也只剩下冰冷的话语。 而那从景逸手中递到枫妄卿手中的证据,大片的字迹模糊不清枫妄卿也不想细看。 尾端只剩下小小的一行字,是陆郗亲手写下的话。 陛下,我在为自己而活。 第242章 竹深倚听风雨夜,道尽晴日离别声 陆川被枫妄卿处死,得帝王之令,由陆郗的母亲掌管整个陆家。 陆郗的遗体被枫妄卿保存在冰棺之中。 她在等边境捷报归来,此战胜利玄安稳定之时,她便将他封为贵君。 人已逝,这些功名利禄、权势地位也不过如一场空。可每当望见桌面上那只琉璃杯,枫妄卿总觉得好似有千万颗石头堵塞在心口,压的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真的有人甘愿为她赴死,只因为她的一句,你该为自己而活。 枫妄卿提笔在纸面上写下“谨贤”二字。 那是给陆郗的谥号。 她手腕微侧,轻颤的指尖让笔尖的浓墨滴落在纸面上。那滴墨水模糊了那二字的一撇一捺,似雨水砸在两字中间,使它被迫收敛了锋芒。 她突然想起,那假造证据中尾行的那一句也是有些模糊。 原来陆郗哭过了吗。 他一边抱着赴死的决心,一边红着眼眶写着诀别书。 可这泪水何止是打湿了他的字迹,更像砸进了她的心中,让她原本就好似被石子堵塞的心口如遇洪灾,波涛汹涌间如同山崩地裂,心间的情绪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向来对他不闻不问,可又是在哪一个瞬间令他愿意将真心交付给这样的自己? 枫妄卿不禁有些晃神,这样的她与湘尤霜又有什么区别。 利用他,欺骗他。 他竟也愿将她视作比自己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 他真的是很傻很傻。 她往日总怒骂慕路的凉薄无情,可说到底,她也是这样的人。 枫妄卿握住笔杆的手又紧了几分,她垂眸注视着纸边放着的琉璃杯,就这么看着烛光下那迷离破碎的光影在角落逐渐消散。 他这一生珍视的东西好似没有多少,就连赴死前交代给宫人的就只有这一盏琉璃杯。 他说定要将这琉璃杯与他的身体共同放置在棺材中。 枫妄卿忽然想起许多个瞬间:是他得到她赏赐的琉璃杯后那无比珍惜和欣喜的模样;是宴会上那独自黯然神伤的背影;亦或是始终不肯松开手中琉璃杯的固执神情。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夜那个散发着光芒的炙热眼神,她突然就想起无数次他抬起最后又放下的手,她突然就想起了往日站在背后默默注视着自己的陆郗。 自从湘尤霜发现了他心思已经飘在别处后,便已经不再将他当做棋子。 他是一枚弃子。 他先是湘尤霜的棋子,再是枫妄卿的棋子,最后又成了两人的弃棋。 他在她的眼中便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此后对他不闻不问,他竟也明白她对他没有丝毫喜欢,所以后来他才一直默默无闻的待在后宫。 他逐渐摸清了自己的定位。 他再也没像从前那般还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眼前轻笑着与她搭话。 万寿宴时,他甚至都没有勇气举杯为她恭贺生辰。 他只害怕她想起有他这么一个存在后,便将他赶出宫中。 往日他总盼着能离宫,总盼着能得到自由,可如今他只希望能留在她身边。 陆正君,这个位分听着好听,可实际上于他而言,或许还不如她一个含着笑意的目光,不如她一句你今日来陪陪朕如何。 他的运筹帷幄,终究还是败给了利益二字。 枫妄卿从前没未觉得自己是那般无情之人,可如今看着他藏在宫殿的一张又一张诉说思念与牵挂的笔墨,才发现她冷落了他整整有半年之久。 这般冰冷的宫殿,他便这么盼着守着,一个人抱着那盏琉璃杯度过了半年。 她指尖微抬拂过那琉璃杯的杯壁,望着那精致的花纹与薄透的杯身,她抿了抿唇,即便又移开目光看向桌面上的纸张。 谨贤。 谨言、贤良之称。 谨贤作为贵君谥号,旁人听着只觉得尊贵。可如今落在了枫妄卿的眼中,她只觉得万分讽刺。 他这一生都太谨慎了,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就连死前都在强撑着意识,有些迷茫的打量着她的脸色。 她又提笔将那二字给划去。 既然如此,何必连谥号都要像从前一样如同锁链拘束着一具遗体。 竹深倚听风雨夜,道尽晴日离别声。 那只竹簪依然在他的发间,可历经风雨再见晴日之时,他却已是离别之人。 笔尖缓缓点在纸上,墨水流畅的呈现出那一撇一捺。 原先被划掉的两个字,在她再一次提笔间显得更加黯然失色。 晴竹。 她只愿,来世他能活在晴日之下,再不用踏进那黑暗深处,离别之词不用藏匿在心间,能痛快淋漓又肆意的活在这世间。 也再不要遇见她那般薄情之人。 第243章 他在等她 一国难抵两国之力,秘尔连连败退。 可秘尔终究是不容小觑,封霏玄安两国也是死伤惨重。 不说其他国家,经济最为强盛的是封霏,而军事最强大的是秘尔。 玄安不过是刚稳定下来的泯灭之国。 封赫之所以会心无顾忌的选择与枫妄卿合作,先是因为忌惮秘尔,其次便是枫妄卿极其严密的局蒙蔽了他的双眼。 身在前线的秘尔王爷尹穆弦被士兵押入玄安,慕尚言的宫殿被重重重兵看守着。 秘尔国一个王爷一个皇子都被困在玄安,秘尔王便无奈至极的放弃了挣扎。 半年前因为封赫轻敌和夏锦晟的妙计导致封霏战败,玄安无力继续逼近只能作罢,封霏便赔了数十箱黄金,对于枫妄卿要封沉寒嫁入玄安的要求只能无奈应下。 眼下秘尔败给了两国,枫妄卿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处置尹穆弦了。 对于这个曾在年少时救过自己一命的小王爷,枫妄卿心中多多少少还有着愧疚或感恩,可国事重大如何能谈及儿女之情,所以尹穆弦终究只能成为她压制秘尔的筹码。 慕尚言的身份还未被她公布,所以他仍是玄安的废弃皇子,被枫妄卿关在宫殿中。 或许该叫他尹尚言,可他不肯改姓,枫妄卿便由着他继续姓慕。 这么想着,她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即便抬腿踏入了慕尚言的宫殿中。 先是瞧见了门口挂着的头颅,再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满屋子的画像。 那颗头颅是跟在慕尚言身边的随从的,脖子只剩下一小节,向外冒的血管还拧巴在一团,看上去像被人活生生扭断了脖子,一颗眼珠落在了地上,正好在枫妄卿的脚边。 她安排的侍卫绝对不会如此残忍的将人杀害。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望向床榻上少年的目光又带了几分谨慎。 疯子。 简直是疯子。 她握着腕间的木镯,更是对着守在窗外的暗卫微微颔首,看着满屋子的画像她一愣神,即便淡淡收回了目光,眉头又皱紧了一些。 桌面的画像上甚至还沾着许些白浊液体。 她正欲抬腿上前,那床榻上裸着上半身背对着她的少年却悄然睁开了眼。 枫妄卿仍是没有放松警惕,左腕间的木镯被她紧紧握住,她步子一顿,思索两秒又停在了原地。 “姐姐,不过来么?” 那清润的声线带着隐隐笑意,慕尚言缓缓起了身,他抬眼与她对视,炙热的眼神中好似有火花燃烧,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枫妄卿蹙眉,只是冷漠的注视着他,眼底没有半点情绪。 “你该唤朕陛下。” 慕尚言闻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并不应声。 枫妄卿本就没打算在这宫殿留下,她挑了挑眉,转身就准备离开。 哪知慕尚言见她要走便连忙改了态度,长腿一迈凑到了她的跟前。 “姐姐,我很想你。” 那软言软语并没有换来枫妄卿的目光,慕尚言倒是不意外,只是又上前了一步,伸手想要去牵她的手。 而不出他所料,她也是不动声色的躲过了他伸出的那只手。 瞧见她眼底的抵触与谨慎,慕尚言那双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微光,他的动作没有停顿半秒,很是自然的扯过了柜上的衣裳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精瘦的身躯被堪堪遮住,只剩下他胸前均匀明显的线条以及块块分明的腹肌呈现在枫妄卿眼前。 可枫妄卿提不起任何兴趣去欣赏眼前的美色。 她只是淡淡的抬腿准备离开,耳畔剩下少年略带失落的声音。 “姐姐要走了吗。” 反正是将死之人,随便他怎么叫吧。 枫妄卿想着,离开的步子更加坚决了一些。 与门口的头颅空洞洞的左眼对视片刻,她将脚边的眼珠捡起摁回了那颗头颅的眼眶中。 慕尚言倒也没有挽留她的意思,只是笑着提醒道,“姐姐,这人总是和我说要杀了你,他死不足惜。” 枫妄卿声音又冷了几分,“想要朕死的人数不胜数,你都要将他们杀掉?” 慕尚言墨黑的发丝垂在腰侧,他侧着身子倚靠在墙边,一双眼睛很是温柔的注视着她,“只要姐姐开口,我就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她不语,慕尚言只是抬手将桌面画像上的液体缓缓拭去,又将少女的画像很是珍惜的攥在手中。 “姐姐可是不信我的话?” 他一顿,眼底笑意更甚,“姐姐可不要小瞧了我,这窗外的暗卫与姐姐手中的暗器可都动不了我。” 枫妄卿眸底闪过了一瞬的不可置信,长袖中的手指微微僵住,面色却依旧平静。 她默了半晌,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后淡声开了口,“朕会再来看你。” 慕尚言眼底情绪一柔,缓缓坐在了窗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棋盘上的棋子,清透的眼眸微垂,清润的声音与窗外的微风一般又轻又柔。 “姐姐,我会等你。” - 傍晚,白沐臣被她从御书房接出。 回到宫殿仔细瞧他时发现他眼底泛着青黑,整个人也没什么精气神。 枫妄卿开口问,他却答非所问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辛苦陛下了。 枫妄卿将人哄着睡着后去问小桃,才知道白沐臣自从踏入这御书房后便一直茶饭不思的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只想知道她身在何处,又有没有受伤。 他一心牵挂在她身上,总是皱着那秀气的眉毛望着窗外。 他在等她。 枫妄卿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她的指尖情不自禁的抚上了他白皙的脸颊上,她注视着握着她一只手睡得很是安稳的男人,眼中情绪更是翻涌了起来。 这些天她时刻注意边境战局,很多政务也是由他分担的。 他眼前事务繁多,心中又牵挂着人,自然是许久未曾安稳入眠了。 眼下枫妄卿回到了他的身边,不过牵着他的手轻声哄了他几句,他就放下了所有防备与警惕之心在她身侧安然入睡。 他平稳的呼吸声与紧闭的双眸无一不在告诉枫妄卿他已进入梦乡,可那只仍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又让她有些怀疑。 但终究是不忍心打扰他,枫妄卿只是轻叹一口气,静静躺在了他的身侧。 醒着就醒着吧。 两人发丝交缠,薄被下是紧紧相贴的肩膀。 白沐臣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檀木香环绕在她的鼻尖,看着那如画眉眼与自己的手紧紧相扣己的大掌,枫妄卿呼吸一滞,竟生不出半点睡意了。 白沐臣的本就生的极其好看,精致的容貌在微弱的月光下愈发柔和,那粉嫩的薄唇更显诱人,看的枫妄卿心生燥意,只想凑上前去亲亲他的唇瓣。 可她又实在不想吵醒他。 这些天来虽说是在保护他,可却变相将人囚禁了起来。 洞房花烛夜后两人就再也没行过房事,白沐臣顾及她白日里上朝批奏折辛苦,哪怕有了欲念也是憋在心中,默默泡冷水浴,从未向她索取过什么。 他劳累政务许久,她又很少伴在他的身侧陪他入睡,枫妄卿自然是不好意思将人折腾的睡不了觉。 可这男人实在貌美,叫人越看越心痒。 枫妄卿咬了咬牙,缓缓撑起了身子。 就亲一口,就一口。 亲完她就睡,绝不吵醒他。 这么想着,她将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脑侧,对着那粉嫩的薄唇轻吮了起来,她吻的动情,偏偏手还情不自禁的探入了他的衣裳内。 “陛下?” 第244章 可爱的紧 白沐臣只感觉睡梦间唇间触感柔软,身上更是有一只柔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之景更是令那双褐色的眼眸沾染上了许许无措。 他心心念念的少女正跨坐在他的身上,她垂眸注视着他,长发垂在他的脸侧,一双漂亮撩人的眼眸更是带着几分欲色,她的面上带着一丝绯红,而她的两只手一只被他紧紧握着,另一只又在流连在他的衣裳内。 白沐臣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抬手扶着她的腰身想把她从自己胯上抱起来,可她却两手一抽直接搂上了他的腰,像一只八爪鱼般黏在他身上不肯撒手。 白沐臣有些诧异,从前枫妄卿虽然也主动,却也没像今日一般目的那般明确。 枫妄卿又垂眸去吻他的唇,微凉的指尖也朝他敏感的那一处探去,白沐臣呼吸都乱了起来,白皙的手指微抬想要按住她的手,却被她反摁在床榻上。 “君后,朕要你。” 她眸光微颤,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边贪恋的吸着他身上的檀木香。 白沐臣有些无奈,却又舍不得抬手推开她。 “陛下,夜已深,您明日还要早起上朝。” 他的话语被被她用红唇给堵了回去,枫妄卿人都骑在他身上了,哪里还管什么早不早朝,眼里只装的下这貌美又温和的俊美男人。 “朕起不来不也有君后给朕处理吗。”枫妄卿侧过身子很是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良辰美景不容辜负,君后当真只想与朕只盖着被子睡觉?” 白沐臣被她蹭的身子一僵,被她按住的手更是颤了颤。 那白皙的脸上染着红晕,就连耳根也泛着可爱的粉红,枫妄卿很是爱怜的吻了吻他的耳尖,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 白沐臣纵容她纵容惯了,倒是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可偏偏枫妄卿咬着他的肩膀让他唤夫人,还很是肆意的亲吻着他微颤的身体。 饶是白沐臣这般温和又自制的人也情不自禁的将人反扑在了身下,他将她一缕发丝握在掌心,温柔的吻从她的脸颊缓缓下移到脖颈,哪知身下的人却侧过脸躲过了他的亲吻,还很是挑衅的冲自己扬了扬眉。 “君后身子弱的话,不如让朕来?” 枫妄卿就是想把这般温柔的男人惹得在自己身上发狠。 她抬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可白沐臣只是轻“嘶”一声,仍是目光温和平静的注视着她。 她实在有些挫败,眉毛也不禁跟着皱了起来。 白沐臣垂眸吻了吻她的眉间,低声询问她道,“陛下为何皱眉?可是微臣做错了什么?” 枫妄卿抬手戳了戳他白皙精壮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你太温柔了,朕欺负你你也不生气。” 听了她的话白沐臣似是有些诧异,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空气凝固了半晌,枫妄卿只感觉耳畔传来他的轻笑声。 白沐臣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眼底情绪温柔的不像话。 “陛下竟会因为这种事儿烦闷吗?真是可爱的紧。” 第245章 别来无恙 地牢内,尹穆弦被铁链束缚住双手双脚。那一身战甲还没来得及褪下,裤脚更是沾染着泥土和沙尘,一头青丝被发冠束在脑后,身上满是还未愈合的伤口。 “尹王爷,别来无恙。” 他瞪着眼前的慕尚言,被紧紧捆住的手腕微抬,却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的无法动弹。 腕间的伤口被他挣扎的动作撕扯的愈发严重,尹穆弦只能咬紧牙关偏过目光,喉间溢出一声冷啧。 见慕尚言轻笑着越走越近,他干脆阖眼不作搭理。 “叛徒。”尹穆弦声音冷漠无比,语气中更是透露着淡淡的恨意,“秘尔待你不薄,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一国惨败。” 慕尚言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苍白的面颊上笑容逐渐消退,眼中情绪更是没有一丝波澜。 “待我不薄?” 修长的手指扯过尹穆弦脖颈处挂着的铁链,慕尚言语气轻淡,手中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既然在你眼中我本就是威胁,那我便坐实了这叛徒的名号。” “便是我将这消息传入秘尔,也是我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慕尚言声音不温不火,眼看着尹穆弦被他拉扯的脸面越来越红几乎要缺氧,他也没打算要松手,只是凑到他的耳边轻笑道,“怎么?觉得此战惨败是我的错?” 眼前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又带着喘不上气的嘶吼,慕尚言眼中的笑意更甚,这才满不在乎的缓缓放开了他脖间的铁链。 尹穆弦猛然喘着气,一双桃花眼中恨意愈发浓烈,他眼眶猩红的瞪着慕尚言,只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将他撕碎。 “我哪怕不将这消息传入秘尔,你们既然打了玄安国的主意,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你真的以为姐姐拿你们没有办法?” 尹穆弦只觉得耳畔声音嘈杂,就连慕尚言说的话都逐渐模糊了起来,只剩下一片嗡嗡声。 慕尚言察觉到了他逐渐微弱下去的呼吸和略显疲惫有些睁不开的双眼,唇角笑意一僵,从袖间取出一颗药丸塞入了他的唇间。 “就这么死了,真是晦气。” - 尹穆弦做了一个梦。 梦见回到儿时与秘尔王拜访玄安时,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那只着自己说要嫁给自己的少女。 只是他那时并不知道秘尔王这一趟是为了他那素未谋面的弟弟——尹尚言。 那眉眼青涩的小姑娘刚进宫殿时显得有一丝局促不安,而她也只是迷茫了一瞬,在他人肆意打量的目光下又强行打起精神,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当龙椅上的帝王想要把她指婚给秘尔王时,那双清透的双眸眼珠子一转溜,小姑娘两手叉腰便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说:“可是儿臣喜欢那个哥哥!” 她还说:“儿臣非他不嫁!” 那看似有些任性娇气的公主眼中分明还带着试探,尹穆弦也不是傻子,心中暗道她在利用自己,可当看见她那故作害羞的模样时,他心中又觉得她很是有趣。他便也如了她的愿,与父亲说自己也喜欢这个妹妹。 秘尔王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是不在意娶哪位公主,见他难得求他一次,便也笑着应下了。 两人订了婚,可到了婚约之时,玄安传来了她要为病逝的皇后守孝的消息,不宜再嫁。 尹穆弦心中只牵挂着这饶有心机却着实可爱的小姑娘,想着反正日后也是要娶回家的,便也愿意继续等下去。 这么一等,便等了很多很多年。 再听见她的消息,便是那枫谏玄安的新帝枫妄卿为平民愤,杖毙了先帝。 小姑娘改了名字,那柔情似水的一声卿卿不似曾经,她在“鸣妄则安卿定天下”中取了“妄”字。 枫妄卿。 母姓,妄安,与曾经的自己。 每一字都在昭告天下,她再也不是曾经的慕卿卿。 得知那新帝上位之时尹穆弦还有些恍惚,那心间情绪过于复杂让他实在无法平复下来。 一是为她再也不需要靠他人庇护的庆幸,二是对她这些年悲惨经历的心疼。 最后便是茫然。 那他们的婚约呢? 梦醒后的一场空让他的心觉失落,记忆中那古灵精怪的少女好像随着梦醒一般消失在世间。 她是玄安帝王,他是秘尔王爷。 她就好像他做过的一场梦,醒了便也就消失了。 期间传来玄安与封霏的婚讯,可这婚帖却只传来了一份,还只有秘尔王的名字。 她甚至见都不想见到他。 尹穆弦偷偷跟去了玄安,他身份尊贵其他人自然是不敢拦他。 听闻数月前她还在选秀挑选男妃,尹穆弦便亲自挑选了一拨眉眼清秀的少年赠予她,可她却极其反感的拒绝了自己,还皱着眉毛说对自己只心怀愧疚,不曾带有一丝情意。 她让他自重,她身边的男人更是视他为敌。 尹穆弦有些失落的回了秘尔,政务逐渐繁忙,更何况秘尔王逐渐年迈已经有了退位的打算,他便也没有时间再失落下去。 而在那时,尹穆弦便也知道了玄安中有一位秘尔的皇子。 他顿时起了警惕心。 能隐藏身份数年,在皇位之争中全身而退的人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人。 尹穆弦只觉得慕尚言野心难察,因为后来他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回到秘尔与自己争一争这皇位,他却一拖再拖,甚至表现得对皇位丝毫不感兴趣。 可是这世间哪里有人可以抵抗权势金钱的诱惑,更何况是那万人虎视眈眈的帝王之位。 他还没调查清楚慕尚言这些年做的事,秘尔王却不知听了何人劝导,居然想要攻打玄安。 秘尔武力强盛没错,可长久以来几国维持着和平的状态,偶尔两国之间略有摩擦,却也是很快便结束了。 秘尔王此次想歼灭整个玄安,将这一整个国家收入秘尔囊中。 尹穆弦便明白秘尔王是想将这国家赠予第二个皇子。 明明大局将定,慕尚言马上就能成为玄安新帝,他却在关键时刻传来了错误的信息,从而误导了整个军队。 秘尔国本来与这两国军队齐平而战,可随着两国不断增援,就连武功高强的他也只能被作为战俘带回了玄安。 尹穆弦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为了那皇位运筹帷幄数年,眼下能松一口气居然还是因为打了败仗。 说起恨,他自然是恨慕尚言,而对枫妄卿,他的情绪却是复杂到说不清。 说不上有多么喜欢,那年少时晃然的心动不过是一瞬,他虽印象深刻,却也不至于因为一面之缘而导致此生难以忘怀。 只是那小姑娘至今也没来瞧过他一眼。 也罢,他总算是能歇口气了。 - 枫妄卿瞧了木榻上皱着眉紧阖着双眸的尹穆弦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他和慕尚言可是她压制秘尔国的筹码。 这两人可不能死在玄安了。 这么想着,正准备去审问尹穆弦,哪只刚踏入地牢便瞧见这人奄奄一息的被拷在墙上,尹穆弦浑身是伤,呼吸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世间。 枫妄卿倒是没有太惊讶,只是派人将他从柱子上放了下来,让太医上完药后关入了另一个房间。 原本五个拷链只剩下了两只拷在他的脚上,那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张木榻,锁链将他的腿紧紧的捆在床上,让他只能勉强坐起身来,甚至都不能离开那张床。 尹穆弦身上的战甲也被人脱了下来,太医为他上过药后又简单处理了伤口,自然是要换一身衣物,他便是长发披散一身囚服紧闭双眼的躺在那张冰冷的木榻上。 枫妄卿也只是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要将人接出地牢的想法。 在确认人没有死透后,她便准备起身离开回御书房批奏折。 哪知那榻上的人下一瞬便睁开了眼眸。 尹穆弦清醒过后在那一刻开始猛然喘起气来,待回过神后,他一脸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直到望向面色略显诧异的枫妄卿。 两人对视了片刻,尹穆弦先是一愣,再是有些生硬的移开了视线。 而枫妄卿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意,双手微抬抱臂在胸前即便率先开了口。 “尹王爷,好久不见。” 尹穆弦心间一紧,有些无力的扯了扯唇角。 这对姐弟说话倒真是像。 他默了默,想咽口水却发现喉咙格外痛痒,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那干涩微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好久不见。” 枫妄卿见他应声倒是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再次开口,只是用那带着探究的目光继续望着他,似是想猜透他此刻的想法。 她的视线过于明显,令尹穆弦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眼前之人既是他脑海中生动可爱的小公主,又是无情将他拉扯到现实的女帝。 上次见面还在宴会之上,两人好歹也能错肩而谈,开两句玩笑话。 可如今两人身在这阴暗潮湿之地。 一个是帝王,一个是俘虏。 第246章 毒丸吊命 翌日,枫妄卿再次走入地牢之时手中还端着沉甸甸的食盒,她倒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将食盒的盖子打开,然后将盒中的碟子挨个摆到了他的面前。 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语气还算平和。 “尝尝,这是秘尔国没有的点心。” 尹穆弦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望向了她。 他知道她不会杀了他,且他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人质。 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枫妄卿这两日三番五次的来瞧自己目的究竟是为何。 见尹穆弦只是望着自己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枫妄卿沉默着思索了两秒。她捏着碟中的一块点心放入了嘴中,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细细品味,只是随便嚼了几下就咽了下肚。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枫妄卿连吃了两口,即便在他有些茫然的目光中又将桌子上的碟子朝他轻推而去。 “无毒。”她淡淡解释。 “...我知道。” 尹穆弦抿了抿唇,那双微挑的桃花眼微眯,眸中的探究愈发浓烈。 “望陛下有话明说。” 枫妄卿也不应声,望着他腿上的镣链一言不发。她白嫩的小手握着沉重的锁链,又若有所思的使了点力道向外拉扯。 尹穆弦腿上刚结疤的伤口因她的动作撕裂,朝外溢着鲜血,鲜红的血液流淌在木榻上,使榻上那一处颜色更深了一些。 伤口开裂他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仍旧深深的注视着陷入沉思的枫妄卿。 “您究竟想做什么?” 耳畔没有回应声,尹穆弦只感觉那微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腿。 枫妄卿仔细的观察着那微微撕裂的伤口,见那流淌出来的鲜血与常人的血无异后这才起了身。 她也不做过多解释,大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抬手轻拍去衣袖上的灰尘便默默走出了地牢。 景逸等候在地牢门口,见余光中有人影出现,便随之而望去。 只见枫妄卿皱着眉毛仍在思索,那双清透的眼眸中更是带着一抹不解。 景逸一愣,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默默的跟在了她的身后,不想打断她此刻的思绪。 夏日阳光有些刺眼,挂在天边的那颗烈日四散着光芒,令枫妄卿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 回想着太医与自己说过的话,枫妄卿偏过目光望向景逸,眼中终于还是有了一丝波澜,“毒是何人下的可查出来了?” “回陛下,仍旧没有具体证据能指向三皇子。”他一边回答她的话,还一边抬腕指尖微偏用指腹轻轻擦去了她唇角的点心碎屑。 他从小伴在她身边侍奉便是这般细心又体贴,枫妄卿自然是没有感到任何不妥。 只是一想起慕尚言,枫妄卿就难免有些丧气,她望着垂眸为自己整理衣摆的景逸,连眼神都带了几分无奈,“他又把证据销毁的一干二净了?” 景逸默了默,即便微微颔首。 枫妄卿见皇帝仪仗就在不远处,脚下的步子一顿,声音也放轻了许多。 “他倒是有意思,明知我要保尹穆弦不死,还对其赶尽杀绝。” 景逸眼中情绪与她相似,皆是带着几分不解。 太医说尹穆弦气息微弱几乎要丧命之时,却被一颗毒丸吊住了性命。 那毒丸的药效正好能撑到他活到枫妄卿带着太医来看望他,可当一旦脱离了性命堪忧的状态,那毒丸的毒性便会瞬间发作。 此丸妙就妙在它既是药也是毒。 这便是让尹穆弦想死死不成,活了又要因毒暴毙而亡。 而令枫妄卿感到困惑的是,在另外一种意义上而言,慕尚言确实又是救了尹穆弦一命。 但不排除只是想让他死的更惨的可能。 枫妄卿越发觉得他像一个疯子了。 “他如此擅长消灭痕迹,还想打乱朕的计划,既然如此,朕便留不得他在玄安。” 景逸闻言略一点头,“若是动了这二位皇子,秘尔王难免会想闹了个鱼死网破。无论哪种情况,于玄安而言眼下没有封霏助力,还是难敌秘尔进攻。” 枫妄卿刚下了早朝便赶来了这地牢,她手臂微抬伸了个懒腰,又将袖中的令牌抽出捏在掌心。 “先前两国合力抵抗秘尔,那般场景还不配朕亮出底牌。” 她轻笑一声,即便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朕派祁舒阳养蓄新军,如今已经卓有成效,此军并非只擅近战,更能熟练操控远攻武器。” “景逸,你脚踏之地,已经不是曾经的玄安了。” 随即,枫妄卿收回了放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只手,抬腿朝皇帝仪仗中的龙辇走去。 景逸望着眼前笑的有些张扬的少女不禁愣在了原地,待那微风吹过脸侧的碎发时他才恍然回了神。 枫妄卿也只剩了一个背影给他。 - “陛下回来了。” 小桃瞧见枫妄卿与景逸的身影后便出声提醒了宫人,她连忙上前扶上她的手,直到枫妄卿上了龙辇才开口轻声问道:“陛下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政务实在有些繁忙,先前劳烦白沐臣那么久,看着他劳累的连夜间都睡眠不稳,枫妄卿实在是心疼不已,便下了命令让他好好休息一周。 毕竟白沐臣既是君后又是丞相,他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眼下除了政务,所有的事情都担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枫妄卿难免心觉有些疲惫,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后轻叹了一口气,即便微微闭上眼睛准备开始养神。 “回御书房。” 话音刚落片刻,她似又想起了什么,上一秒还有些颓然下一瞬便打起了精神。 枫妄卿眸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她唇角微勾,连身子都坐直了几分。 “备马车,朕去将军府看望夏将军。” 第247章 说句想我 先前夏家被抄家,将军府成了朝廷贪官的囊中之物,府内值钱的物件被人抄的干干净净,不值钱的都在一场火灾中化为了灰烬。 枫妄卿将慕路从民间搜刮的银子存入了国库,当寻找到夏锦晟的身影时,便下令重建夏府。 但实在银两有限再加上国库紧缺,实在不能完全还原成曾经那个庞大世家的府邸。 好在白沐臣儿时与夏锦晟交好,愿意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那富可敌国的白公子长袖一挥,便派人从白府内抬了一车银子送入宫中,重修将军府这才提上了日程。 府邸修建完毕后虽然不比从前繁荣,但也还原了个大致。 只是夏锦晟不常回府,总是闹着要睡在她的寝宫,当枫妄卿要翻侍君牌子赶人时,他便狠狠瞪那侍君一眼抱着被子灰溜溜的连夜回府。 于是后来夏锦晟学聪明了。 他总会提前打探枫妄卿翻牌子的意向,若哪日她想起哪个侍君了提上一嘴,夏锦晟在下朝时便心中了然的打道回府。 后来夏锦晟要忙的事越来越多,他有时夜间便宿在了军营之中,有时又趴在书房中抱着兵书入眠,再也没有空去偷偷爬那帝王的龙床。 这白日在朝堂上跪在她裙边,夜晚里偷偷爬她龙床的夏将军好不容易把事情忙完,结果枫妄卿又一清包袱,一溜烟赶去了江南。 又是一月未见。 两人回到京城后,枫妄卿又忙起了政务,夏锦晟也忙起了军务。 两人除了在朝堂上偶尔的视线交错和御书房内的国事交谈,便再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亲热。 再后来,便是夏锦晟自请去了边境。 时隔半月回到京城,竟带了一身伤。 枫妄卿当即便免了他的早朝,让他在府中好好养伤。 这意气风发的将军是被她磨的脾气越来越软,从一个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醋包,变成了搂着她腰肢轻声哄她的小可怜。 当然只是在她的面前。 夏锦晟现在是将硬气和服软结合到了一定的境界,甚至还和后宫中的侍君学会了撒娇。 可偏偏学的又不像。 不过更多是阴阳怪气的掐着嗓子学那些侍君说话。 夏锦晟在那些士兵的眼中是严肃冷漠、武功高强的将军,在向来吃软不吃硬的枫妄卿面前又变成了粘人的学人精。 旁的侍君站在那花丛中长发随风飘扬,一张如画的面庞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温声软语的唤着陛下,甚至还能在那御花园中从容又带着羞怯的为枫妄卿表演才艺。 刚批完奏折就可以欣赏美人美景,枫妄卿自然是乐此不疲。 哪知某位醋包将军见了这场景后别别扭扭的摘了一朵花,学着那些侍君的模样低声喊卿卿,然后将那一朵花轻轻插入她的发间,脚尖轻点抱着人上墙就吻了上去。 夏锦晟将人抱在怀中就不肯松手了,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怀里的人转身就和那些侍君跑了。 枫妄卿一嘲笑他是醋包,夏锦晟就脸色一黑,嘴比铁还硬的说自己不是。 枫妄卿便要掰起手指来与他算算从前的事情,夏锦晟望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眉毛一挑,直接耍赖般将人直接抱上了榻,堵着她的唇直到做到她说不出话了才罢休。 这帝王与将军斗起嘴来实在不饶人,就连旁听的景逸都要捂了耳走到屋外去求个清净。 最后总是枫妄卿两眼一瞪,手狠狠一拍桌子,夏锦晟这才挑了挑眉给人跪下去认错。 等到枫妄卿消气后夏锦晟才敢站起身,刚起身又发现她手拍的狠了——掌心都泛红微肿。 方才还嚣张至极的夏将军立刻变了脸色,连忙心疼的给人又跪了下去,又跪着边轻声哄人边动作轻柔的为她的掌心涂药。 枫妄卿与他斗起嘴来本就是什么伤人的话都敢说,他一认错服软,她便也难免也有些愧疚,于是夜里两人同床共枕时,她便会等人睡下之时悄悄凑到他的耳边,略显别扭的小声道歉。 然后某将军在暗中唇角一勾,又轻声回答说没关系。 实在是枫妄卿拿夏锦晟没辙,夏锦晟也拿枫妄卿没一点办法。 - 夏锦晟府中又没有女主人,丫鬟也是少的可怜,府邸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 他卧房唯一的一把钥匙还给了枫妄卿。 枫妄卿将那钥匙拿出来在小桃眼前展示后,小桃眼中满是迷茫,抓破脑袋了也想不出来夏锦晟没有钥匙怎么开门睡觉。 待一行人踏入夏府之时,倚靠在卧房窗边晒太阳的夏锦晟便告诉了小桃答案。 夏锦晟五官生的凌厉,一双剑眉一皱更是带着一股压迫感,而此刻他一身黑色长袍卧在窗边,阳光照在那小麦色的肌肤上,显得人愈发耀眼了几分。 枫妄卿眉毛一挑,抬手握拳掩唇干咳两声,算是提醒了他。 夏锦晟听见动静后便睁开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他的目光落在枫妄卿的面上后明显一顿,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何人时立刻坐起了身子。 “卿卿?” 枫妄卿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见他面色还算不错便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话。 夏锦晟唇角一勾,下一瞬便从二楼窗边跳了下来,然后稳稳落地走到了枫妄卿的跟前。 小桃下巴都快惊到地上。 感情这位夏将军从不走正门。 难怪把唯一一把钥匙给了陛下。 见人走到了自己跟前,枫妄卿抬手毫不留情的用力捏了捏他的脸,一双眼中满是威胁,“朕听闻你伤势严重,林副将还说你此次战差点被敌军一箭穿心,朕让你在府中好好养伤,你便是这么养的?” 夏锦晟听了她这数落的话后不但没半点恼意,眼底笑意反而更甚。 “卿卿这是担心我?” 他话音刚落便将她搂入了怀中,夏锦晟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垂眸间就要去吻她的唇。 哪知枫妄卿冷漠的两手一抬,直接挡住了他跃跃欲试的唇。 夏锦晟便了然的看向小桃。 小桃连忙移开视线,转过身看向没有一丝乌云的晴空,“好像要下雨了,我得替陛下回去收被子。” 语落,便同手同脚宛若机械的走出了院子。 被阳光刺到眯眼的枫妄卿:“......” 夏锦晟放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掌又紧了几分,他眼中的贪恋与牵挂藏也藏不住,就连那低哑的声线都微微上挑,埋头在她的脖颈侧轻轻蹭着,语气软的好似在撒娇。 “卿卿,你说一句想我好不好。” 第248章 别生我气 枫妄卿不得不承认,他身在边境之时她确实时时刻刻都在挂念于他。 尤其是那捷报后紧跟着传来主将重伤的消息,她更是当场直接咬着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若不是这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都恨不得直接奔出金銮殿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的木镯被她戴在左腕上再未取下,他的信被她压在御书房左边柜子的第二层中,就连他放木镯和信纸的木匣子都还完好无损的躺在桌面。 那时她总觉得那木匣子看上去有些熟悉,后来仔细一回想,才发现那是儿时她亲自雕刻赠与夏锦晟给他用来装琐碎物件的。 可笑的是,刚接过木匣子时,她心中还在暗自腹诽那胡乱粗糙的花纹与样式简陋的内层,她笑夏锦晟一介武将没情调,没想到是自己在笑话自己。 看着眼前深深望着自己的夏锦晟,枫妄卿心中浮起一抹暖意,即便主动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踮着脚将唇贴了上去。 夏锦晟在边境惦记这两瓣软唇惦记了半个月,眼下人到了跟前自然不可能是浅尝即止,他逐渐加深力度,眉毛轻挑着探入了舌轻吻舔舐。 枫妄卿双手撑着他精壮的胸膛,两人唇瓣相贴时,她却莫名感觉到指尖上好像触碰到一股湿意,鼻尖更是环绕着淡淡的腥味。 枫妄卿猛然睁开眼,眸光一颤,竟发现夏锦晟胸膛前的衣裳沾染上了血迹。 很明显是他胸口上的伤口撕裂导致,只不过因他一身黑袍那血色不怎么明显,在阳光照耀下只显得胸前那一块颜色格外深一些。 枫妄卿甚至都不敢推开他,原先抵在他胸膛前的双手微微一僵,即便很是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再加重他的伤势。 哪知这只要女人不要命的家伙搂着她的腰又贴近了一步,一脸委屈的把唇又贴了上来,还想再一亲芳泽。 枫妄卿有些恼了,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给朕松手。” 夏锦晟见她是真的有些恼怒,连忙松开了抚在她腰间的手,他眼中虽带着几分不解,却仍是俯下身子想要哄她。 “卿卿别生气。” 见他又想上前,枫妄卿连忙板着脸又退后了一大步。她眉毛一皱,双手抱臂在胸前,话语间满是威胁,“你感觉不到痛吗?赶紧回屋,朕给你换药。” 夏锦晟闻言唇角笑意一僵,有些闪躲的移开了目光,“卿卿,我没事。” 他手腕微抬想要轻抚她的脑袋,她却一脸不满的躲开了他的手,眼看着枫妄卿小手一抬就要倒数三二一,夏锦晟认命一般的微微颔首,即便老老实实的抬腿迈向了卧房。 “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他正准备用轻功飞上那窗边,气还没运上来又被枫妄卿咬牙切齿的给拉了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枫妄卿面上的笑意维持的有些勉强,“朕在这,朕有钥匙,你又爬什么窗。” 语落,她紧紧盯着夏锦晟走到了二楼这才抬手摸出袖间的钥匙,枫妄卿下意识多看了一眼他胸膛前的衣裳,见那块深色的液渍没有扩大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个登徒子,不要命了一般只知道耍流氓,朕看你就是个......” (此处省略五百字,因为作者是个好作者从不水文,所以就不多写五百个字用来骂人了,想象力丰富的读者可以把卿卿骂人的话补在评论区) 她骂都骂累了,打开门锁后将房门一踹,又大步上前把窗户给关上了。 枫妄卿小手一抬指着床榻,盯着人躺上了床便开始火速搜罗药物,药品或账本这些物件都是由枫妄卿亲自吩咐地方的,枫妄卿稍微思索回忆片刻便能想起是放在了何处。 抱着怀中的纱布和外伤药走到了夏锦晟跟前准备给人换药,她先将自己的双手洗净了,握着纱布抬眼望向他,才发现这厮方才一直在憋笑。 “你笑什么?” 夏锦晟见她恶狠狠头上好似要冒火的盯着自己,他唇角的笑意一僵,抬手握拳掩唇移开目光试图转移话题,“你身边那个宫女收被子怎么收了这么久啊。” 枫妄卿这会儿是真的被气笑了,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将药物取出后默默吐槽出声,“这大晴天的收什么被子。” 夏锦晟见她好似没有那么生气了,连忙趁热打铁开口轻声哄道,“卿卿,我真的没事了,不过是一些小伤罢了,你别担心我。”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枫妄卿也不应他的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她目光微微移向床榻示意他躺好不要乱动,等人乖巧的躺好后,便抬手去扒他的衣裳。 夏日炎热衣裳单薄,枫妄卿将他的腰带解开后轻轻一扯,便将他的上衣给脱了下来,看着那精壮的胸膛上遍布的伤痕,她眸光一颤,眼中闪过了一抹心疼。 枫妄卿先给他被撕扯开的伤口止了血,即便将药物轻轻涂至伤口处。而夏锦晟只是轻笑着望着她,似是很享受被枫妄卿照顾的感觉。 枫妄卿看着那不断流血的伤口都觉得疼,她抬眸与他对视,当看见他唇角勾起的笑意后,到嘴边的那句“疼不疼”瞬间被她给咽了回去。 夏锦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漆黑的眼眸轻眨了两下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顿时便皱起了眉毛,嘴里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也弱了许多,“好疼啊卿卿。”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可怜至极,可偏偏紧闭的双眼还留了一只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枫妄卿差点就撒手不干了。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嘴上毫不留情的骂了他两句,手中的动作却还是尽量的放轻了力道。 夏锦晟也是血肉之躯,只不过是身在战场受伤受惯了。 那常年里旧伤的反复撕裂和不断增添的新伤令他忍受疼痛的能力早已超过常人数倍。 枫妄卿怎会不知这些事,只是心中难免还是会恼他对自己伤势的不重视。 第249章 墨府度假1 翌日是百官休沐的日子,枫妄卿也不需要上朝,这难得一次的休息时间枫妄卿自然不可能在御书房和批不完的奏折度过。 她皱着眉毛思索片刻,便决定带上夏锦晟和白沐臣去墨竹萧的府中度假。 没错,就是度假。 白府中最多的是银子与策论,欧阳府中最多的是名家字画;夏府内呈置的是各种各样的兵器;墨府更多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花里胡哨的药罐酒瓶。 还有数不尽的美食、古书、奇花异草。 墨家不像曾经在朝堂独大的的白老丞相与夏老将军是官家世代。 墨氏一族在玄安地位稍显特别,因墨家祖上是玄安开国之功臣,府内甚至有两块免死令牌。从玄安开国到至今,传下来的物件与珍宝数不胜数,墨竹萧又是墨家长子,这些金银财宝便传入了他的手中。 只是后来除了墨竹萧的父亲,便无人再愿意继入朝堂。 后来墨父实在气恼先帝的昏庸无能,便长袖一挥当场摘帽辞官,墨竹萧本想跟着墨父去别国游玩,哪知刚收拾好行囊先帝就被人处死了。 看着龙椅上那俯瞰百官的女帝,他实在起了好奇之心。 墨家权势大背景强,先帝治国无道官场混乱,他想要拿个官位简直是轻而易举,便拿银子一路贿赂上位。 这也就闹了一个文官做太尉的笑话。 他本也就是想借机去试探那女帝是否是值得追随之人,见她并不像先帝那般贪恋美色,便也趁机想在选秀之时辞官。 哪知他逍遥快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一个深宫中长大的公主给震慑到了。 他好奇心愈发浓烈,便留在了那朝堂之上。 _ 当然,枫妄卿此趟不只是为了休假,更是为了能让夏锦晟身上的伤好的快一些。 哪知明面上在地牢实际睡在枫妄卿寝宫侧房的封沉寒听闻她要出宫,竟难得开口求她了一次。 虽然只是冷着脸说,我与你一同去,但枫妄卿也默认他这是在求自己了。 那夜她翻的是刘书庭的牌子。 那从来不敢打扰她的刘书庭,一听闻墨府稀奇玩意儿极多心中便有了主意。 翌日在她准备出发之时,刘书庭就从景仁宫偷偷溜到御书房去问枫妄卿能不能带上自己。 枫妄卿眉头一皱就准备开口拒绝。 刘书庭见她面上写满了不同意,眼中的期待又化成了满满的失落,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失落的垂着,抬腿离开御书房的落魄背影宛如一个泄气包。 枫妄卿心想本就没有怎么纵容过他,多带一个人又何妨。 景仁宫偏殿的刘书庭跟着帝王跑了,主殿的欧阳文桦又怎么可能能坐得住? 碰巧到了他可以回家访亲的时候,他便赶了马夫亲自上马拉绳,一个急转弯从欧阳府直奔向了墨府。 _ 将宫中事务交代给景逸后,她便带着这几人从后门悄悄溜入了墨府。 这次是与墨竹萧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墨府的后门是打开的。 门外的侍卫远远见了枫妄卿的马车驰来,当即便奔去墨府茶庭,向墨竹萧通报此事。 墨竹萧一听闻枫妄卿来了,便抄起桌面的镜子左照右照的开始整理起了发型,那双撩人的桃花眼微眯,又抬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皱褶,见自己实在是不能再帅下去了,便下巴一仰,偏头和面前的侍卫夸下海口。 “看本少爷今日与陛下幽会如何羡煞你们。” 那侍卫听的一头雾水,又一脸不解的挠了挠头。 少爷和陛下幽会。 那白君后夏将军封太子刘侍君去哪? 墨竹萧打扮的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他手持折扇缓步上前,望向已经驰入小院的马车,轻靠假山摆好姿势,准备对下车的枫妄卿放电。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开门帘,墨竹萧握着折扇的手一紧,兴奋的那双桃花眼都在放光。 陛下来了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率先下车的白沐臣瞧见了朝自己眨眼放电墨竹萧,他先是一愣,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尴尬,回过神便微微颔首算打招呼,“墨太尉。” 见眼前之人并不是枫妄卿,墨竹萧唇角张扬的笑一僵,即便有些不自然的站直了身子,“额,怎么是你啊姓白...见过君后。” 话音峰回路转,墨竹萧也是规规矩矩抱拳俯身行了个礼。 随即,他抬手握拳掩唇干咳两声,又连忙向身边的下人招手,“带君后去茶庭。” 墨竹萧并没有因此而泄气。 他调整好状态后,又重新望向马车。 还是那潇洒又自信的姿势,墨竹萧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着,满脸期待的又靠上了假山。 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开车帘。 陛下来了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墨竹萧眼睛都快眨抽筋了,迎面走来的封沉寒让他面色一僵,手中的折扇都差点掉到地上。 封沉寒淡淡扫他一眼,心觉这扮的花枝招展的人实在滑稽,便也没有等墨竹萧回过神行礼,面无表情的抬腿跟上了走在前方的白沐臣。 “......” 墨竹萧倒是知道枫妄卿会带夏锦晟与白沐臣一同前来墨府。 可这臭脸太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后槽牙磨的快要发出响,直到夏锦晟抱着剑走出马车来,他这才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那马车里剩下的那个总是陛下了吧? 这么想着,墨竹萧决定这一次绝对不再被动。 缓步走近马车,他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握着车帘向外一拉,墨竹萧很是潇洒的望向远方,余光中见那抹青色的身影比方才的夏锦晟矮了一个头,便心中了然的勾了勾薄唇。 “许久不见,微臣实在甚是想...” 话还没说完,耳畔就传来了物件掉落在马车木质地板上的一声响动。 吃包子吃到一半的刘书庭腮帮子鼓得满满的,他似是被他的话惊到了,手中的包子都落到了地上,刘书庭一脸无措的望着眼前对自己“深情告白”的墨竹萧,被吓的一动不敢动。 墨竹萧:? 这他娘又是谁? 第250章 他们好凶 刘书庭是从来没见过墨竹萧的。 他待在后宫中,向来只和主殿的欧阳文桦有来往,过了这许久好不容易认得了几个侍君,哪里有机会见到这朝堂上的官员。 他有着现代人的思想,虽对同性恋保持着不理解但尊重的观念,但眼下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对自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让他着实是有些不知所措。 墨竹萧大致扫了一眼马车,见马车中确实是只有眼前这瑟瑟发抖的侍君,便皱着眉毛后退一步,握着车帘的大掌更是直接收了回来。 他正纳闷的握着手中的折扇想着枫妄卿身在何处,那匆忙赶来的侍卫便边擦汗边向他禀报,“少爷,正门有一辆马车停留,要不要放人进来?” 墨竹萧闻言眸光一亮,右手执扇敲向左手掌心,俊郎的面容上顿时扬起了一丝笑意,先前的烦闷烟消云散,他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即便抬腿向前两步。 “走,我与你一同前往正门迎接陛下。” 刘书庭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脑袋,见墨竹萧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连忙捡起地上的包子,用袖口蹭了蹭包子上面的灰尘。 刚思索着要不要继续吃,略显昏暗的马车又照进了光亮,刺眼的阳光打断了他的思绪,刘书庭篡着手中的包子有些茫然的抬头望去,却被抱着一篮子桃花酥饼的枫妄卿屈指轻敲了额头。 “朕又不是养不起你,包子掉地上了就不要吃了。” 语落,她将手中的桃花酥饼送入了他的怀中,又满脸嫌弃的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帕子为他擦了擦手。 刘书庭感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陛下...” 枫妄卿白眼一翻,拆开一个纸袋便捏起酥饼塞住了他的嘴,“少给朕哭哭唧唧的,好像平日里朕虐待你了似的。” 这半年来刘书庭是第二次出宫,他难得被放出宫,所以路途间实在难掩欣喜。 想着不知何时刘书庭才能再离深宫,枫妄卿便让他掀开车帘子多看几眼路上的风景。 他看着看着,便看到了街边卖的桃花酥饼。 枫妄卿见他目光黏在了那桃花酥饼上,马车驰过后还依依不舍得想把身子往外探。她便了然的唤停了马车,说自己有事要办,让他们先行去墨府。 夏锦晟当即便不干了,抱着剑要与她一同下车。 枫妄卿一瞪眼,他便收回了自己要迈出去的腿。 枫妄卿倒也没有撒谎,她确实是有正事要办。 杏娴回了京后又被她安排在了胭脂铺,胭脂铺与往日无异,只有那接待客人的小厮变成了江念念。 枫妄卿听杏娴汇报完了情报,又打趣了红着脸望着杏娴的江念念几句,这才抱着那一篮子酥饼继续赶向墨府。 哪知一回来就看见刘书庭捡起掉在地上的包子,还在认真思索要不要继续吃。 实在是傻的有些可爱。 刘书庭尝着口中的酥饼,明明嘴中是甜味,心底却浮现出酸意,紧接着又是喷涌而来的暖意。 他突然就想起了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他望着夜市中的糖葫芦目光迟迟不移开,父亲却视若无睹,转身抱着弟弟走进了弟弟一直盯着的玩具店。 而如今,经过那酥饼摊时,那香味实在勾人,可刘书庭也仅仅只想着看一看,见枫妄卿下了马车也没敢往那方面想,只是又多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哪知她不仅看到了他的念想,还愿意亲自实现他的愿望。 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让口感微甜的酥饼又带上了一丝丝的咸。 枫妄卿实在是有些无奈,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刘书庭那么爱哭。 简直是个哭包。 给他赏赐他要掉眼泪,为他撑腰他也要掉眼泪,如今只是顺路买个小小的酥饼,他也能哭的抽抽噎噎的。 “陛下,你是除微臣母亲外,对微臣最好的人。” 刘书庭胡乱的擦着自己的眼泪,似是动作有些野蛮,他这一擦让那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了一道红痕,一双漂亮清透的眼眸更微微肿了起来。 枫妄卿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哄男人,便拿着手中刚为他擦过手的帕子又去给他擦眼泪,“行了,别哭了,朕都睡了你了,自然会对你好。” 刘书庭闻言一怔,面上又泛起起红晕来。 他声音有些黏喏,眼神也是有些闪躲。 刘书庭眼角仍旧挂着泪珠,抱着怀中的酥饼抿了抿唇,“陛下,微臣可以抱抱您吗。” 枫妄卿看起眼前之人小心翼翼求抱抱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就轻笑出了声,她抬手屈指又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声音都沾染上许些笑意。 “刘侍君,你胆子大了许多啊。” 刘书庭听着她这微带调戏的语调,脸不禁又红了几分,他抬眼望向枫妄卿,将怀中那一篮子桃花酥饼放置一旁后,鼓起勇气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了马车内。 枫妄卿见他难得主动一次,便挑了挑眉毛,纵容他握着自己的手。 刘书庭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正准备抬手去抱她,耳畔却传来了两声咳嗽声。 马车外的三个男人透过风吹起的车帘正深深凝望着他。 夏锦晟眼神中带着警告,白沐臣唇角虽勾着礼貌又疏远的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封沉寒本就没有表情的面上冷意更甚。 刘书庭情不自禁的就打了个哆嗦。 枫妄卿心中感到奇怪,伸手捏了捏他脸侧的软肉,干脆自己伸手抱住了他。 那知刘书庭抖的更厉害了。 马车外的夏锦晟一边瞪着他,一边吹着口哨打量着手中的剑,白沐臣这会儿面上连疏离的笑也没了,只是默默移开了目光,而封沉寒像一座冰山般散发着寒意,眼神更是阴暗无比。 刘书庭委屈的不行,将自己躲在枫妄卿的怀中后还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看他们一眼。 枫妄卿这会儿倒是发现了马车外的三个男人了,她似是有些无奈,还安慰性的拍了拍躲在自己怀中刘书庭的背。 “他胆子小,你们吓他做什么。” 刚刚还被夸胆子变大了的刘书庭有了枫妄卿撑腰,这会儿倒是敢把整颗脑袋给探出来了,他抿了抿唇,看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夏锦晟,眼珠子一转就又扑回了枫妄卿怀里。 “陛下,他们好凶啊。” 他话音一转,眼泪好像又要流出来。 “不像微臣,只会心疼陛下。” 夏锦晟:? 白沐臣:? 封沉寒:? 第251章 墨府度假2 墨竹萧这会儿刚赶到正门,心中想着马上就要见到枫妄卿了,刚刚那颗失落的心瞬间又变得激动了起来。 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拍了拍身上因为急赶而沾染上的灰尘后缓缓后退一步。他倚靠在大树边,随即又抬手命人将大门给打开,还让下人往门口铺上了地毯。 精致的马车缓缓驶入大门。 墨竹萧勾唇一笑,手握折扇轻摇而缓步上前。 他修长的手指轻握着折扇挑开车帘,那双撩人的桃花眼更是饱含暧昧之情。 “墨,墨竹萧?” 欧阳文桦着实吓了一跳,看见眼前之人深情的眼神,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你没事吧你。” 墨竹萧这一次是真的石化了。 他实在是被打击的不行,垂头丧气的后退一步,看都不想再看欧阳文桦一眼。 欧阳文桦与墨竹萧儿时相识,只是如今一个身在后宫,一个身在朝堂,只能断了联系。 欧阳文桦也是终于缓过神来了,他望着脚地铺着的红地毯和一旁下人撒在空中的花瓣,叹了一口气后抬手拍了拍墨竹萧的肩膀。 “倒是难为你还为我准备这些,只是你也知道,我如今是陛下后宫中的侍君,你我多多少少还是要保持距离,日后就不要再为我准备这些了。” 墨竹萧越听越崩溃,只恨不得能捂住他的嘴。 “闭嘴,少自作多情了。” 欧阳文桦知道他嘴损,便也没跟他计较,只是抬手拍了拍落在自己肩上的花瓣,若有所思的抬腿向前走着。 墨竹萧这会儿也没有刚才那股潇洒劲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门,语气中都透露着淡淡的失落,“陛下没与你一起来吗?” 欧阳文桦伸了个懒腰,满不在意的挑了挑眉,“今日是贵臣位分的探亲日,听闻陛下来访墨府,我自己偷跑过来的。” 墨竹萧默了半晌,即便佩服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欧阳太师知道你如此敬业吗?” 身为侍君,倒还真是陛下往哪就跟到哪。 实在是敬业。 毕竟好歹也是往日之友,墨竹萧也不好把人赶出门去,便带着欧阳文桦走向了茶庭。 _ 茶庭四面辽阔,半空中藤蔓环绕而成,那藤蔓顺着木柱相织相绕,更为神奇的是庭院最终端还有偌大的一张藤蔓而织的秋千。 枫妄卿众人此时也正巧走到了茶庭。 空气中环绕着淡淡的茶香与桂香,微风轻扬,那树上的淡黄色小花便随风吹落,悠悠飘落至桌面、秋千上。 有一朵格外肆意,那浅色的身影摇曳着落入了枫妄卿手中的茶杯内,与那轻飘在深色茶水间的茶叶共同起舞。 白沐臣坐在她的身侧,那双褐色的眼眸中星星点点花落飘零,而他自始至终凝望着的,是抱着茶杯与刘书庭谈笑的枫妄卿。 白沐臣长睫微颤,垂眸瞧见她墨黑的长发间还交织着几颗淡淡的黄色,便手腕微抬轻轻捻去了那几朵小花。 他将花儿握在掌心,又悄然无声的放入了袖袋中。 “陛下?” 墨竹萧远远便瞧见了她的身影,他立刻快步向前走入庭院,即便瞬间满血复活般走到了几人跟前。 枫妄卿也瞧见了这花里胡哨的身影,她眉毛一皱,抱着茶杯的手更是一僵。 这穿的花花绿绿的人是个什么奇葩。 若不是那张足够俊朗的面庞和修长的身段撑着,这颜色乱七八糟的衣裳实在有够辣眼睛的。 枫妄卿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即便嘴里淡淡“嗯”了一声,也算是回应他了。 刘书庭看着这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奇怪男人,下意识就往后蹭了蹭,然后躲在了枫妄卿的身后。 刘书庭发现撒娇服软的招数对这女帝着实好使。 枫妄卿看着他也是有些无奈,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置在桌面上后,又抬头望向墨竹萧身后跟着的欧阳文桦。 “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稍一思索后,眼底困惑反而更深,“你今日不是要回欧阳府探亲吗?” 欧阳文桦一噎,修长的手指轻轻篡着长袖,面对眼前之人的提问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总不能说他不想回家,只想留在她的身边吧? 枫妄卿突然想起欧阳太师后院确实是不太安分。 欧阳文桦与刘书庭的遭遇有些相像,只不过欧阳文桦是嫡子,刘书庭是庶子,所以欧阳太师后院中那些姨娘小妾再猖狂,也不敢真的拿这位嫡长子如何。 “也罢,如今本就是后宫与朝堂一同休沐,朕便饶了你这次。” 她目光淡淡环绕一周,见位置不够而她又正巧想去看看那座藤蔓交织的秋千,便欣然起身,准备给欧阳文桦让个位置。哪知她刚起身,腿还没迈出去,原先坐在她周边的男人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陛下要去哪?” 欧阳文桦与墨竹萧也是凑到了她的跟前,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这一二三四五六个貌美的男人将自己团团围住,枫妄卿只觉得眼前之景惊艳无比,实在是连那漫天飞舞的花朵都黯然失色了下来。 枫妄卿心中一边感慨着,鼻尖却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她倒吸一口冷气,刚回过神来,白沐臣便已是抽出帕子动作温柔细致的为她擦去了鼻血,他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抚过耳后,声音又轻又柔,“陛下怎么了?可是有些上火?” 枫妄卿只感觉脸要被丢尽了,她嘴一撇,连忙顺着台阶下,“昨日吃了太多辣食,着实是有些上火。” 夏锦晟闻言一愣。 她昨日因为他身上有伤还嘱咐他要饮食清淡,晚膳也是是喝的清粥,哪来的辣食? 瞧着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夏锦晟突然就想起了他曾经在听风阁洗浴时枫妄卿突然闯进屋后也是这么一个反应。 第252章 墨府度假3 茶庭内有一盏带着小扇的琉璃托盘,而托盘内又放着一座凿碎了的块状冰山。小扇随风扇动,将那缕缕凉气扇向众人。 迎面而来的冷风带着清甜的桂花香气,细细一闻,更带着茶香的微苦和醇厚。 烈阳高照,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气愈发要炎热几分,眼看到了正午,那树间倾泻而下的碎阳光影竟都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温度。 好在墨竹萧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藤蔓秋千顶端设有遮阳薄板,一条一条竖在那交织的藤蔓上空,更是与一旁的墙柱相连。 更奇妙的是那些薄板看似脆弱,好似风吹易动会随风而扬,但当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木桩上的按钮,那一条条薄板便呈三角状拼接在一起,瞬间遮挡去了烈日光照。 阳光被遮挡在板外,冰块散发的幽凉便随着小扇挥动徐徐而来,纳凉效果愈好。 枫妄卿坐在藤蔓交织的秋千上吹着凉风,舒服到情不自禁的就眯了眯眸。 刘书庭倒是没想到在古代还能吹到类似于空调的凉风,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盯着那紧密相连只有微小缝隙的遮阳薄板,心中暗暗赞叹古人智慧。 “有点像百叶窗。”刘书庭小声嘀咕。 “什么是白夜床?”枫妄卿听见他这微小的感叹声回头望向他,“白日夜晚皆可睡的床榻?” 她自己说完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这和普通的床榻有什么区别? 哪知刘书庭一噎,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微微颔首,“陛下聪慧不已,微臣着实心中佩服。” 从前枫妄卿哪怕知道眼前之人不是从前的刘书庭,但也没有想到会是其他朝代或时空的人。 毕竟玄安的鬼神画本子里面讲的无非就是一些夺舍、附体、还魂之类的故事。 她看着他那略显躲闪的目光,倚靠在藤蔓秋千上的手一僵。 强大的观察力与自身极其敏感令她起了疑心。 枫妄卿淡淡打量着他,面色却没有丝毫改变,仍然只是带着好奇的神色。 “今日尝了这桃花酥饼,你觉得与你往日吃的相比较如何?” 刘书庭垂眼想了想,“在宫中好似没尝过。” 枫妄卿闻言倒是丝毫不意外,只是继续笑吟吟的问话,“那更久以前呢?” “更久以前?”刘书庭木着一张脸重复着她的问题,他细细思索两秒,方才还闪着微光的透亮眼眸下一瞬就黯然了下来。 “我...应当是在很小的时候吃过,但味道已经不记得了。” 他面上维持的笑容过于勉强,就连眼中也是止不住的失落,枫妄卿看着虽心中有一丝心疼,但却没有因此打消心中的疑虑。 “如此。” 她眼中的探究只存在了一秒,下一瞬便藏好了情绪。 枫妄卿抽回了搭在藤蔓扶手上的手,轻轻屈指敲了敲刘书庭的额头,见他有些愕然的抬眸看向自己,她红唇微勾,即便轻声开了口。 “若是以后你还有想尝的点心,亦或者是好奇的玩意儿,只派宫人与朕说便是,朕自然是会满足你的。” 虽说不会哄男人,但枫妄卿倒是把帝王恩宠这四个字拿捏的恰到好处。 宠人难道还会比批奏折更费脑吗? 当然不会。 更何况刘书庭想要的既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又不是什么难寻的奇花异草。 他平日只是有些贪嘴,但凡她稍微上点心,他就会感动到哭的稀里哗啦。 “陛下......” 刘书庭抬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话语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您日后要是腻了我了,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枫妄卿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刘书庭身体中的这一个魂魄,看来曾经过的并不好。 她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口气,手腕微抬又轻轻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 就当她做好事积德,日后便对他好点吧。 这么想着,那双撩人的眼眸染上了许些笑意。 那笑意又带着柔和的情绪,她眉眼含笑,话语也是跟着柔软了几分。 “傻瓜,朕不会腻了你。” _ 墨竹萧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仍有不甘,他无视了一旁众人带着威胁的眼神,薄唇一勾,手握折扇缓步向前。 折扇展开发出一声轻响,那玉扇柄间展出的是一幅山水图画,那画上栩栩如生的鹰正翱翔于那青烟袅袅中,且在那一座又一座雾气环绕的青山间穿梭着,瞧上去逍遥无间又肆意洒脱。 欧阳文桦在看见那山水画角落的红印后目光一顿,连端着茶杯的手指都跟着微微一僵。 “陛下瞧微臣这一身如何?” 枫妄卿不想再被他辣到第二次眼睛,直接将头转向了另外一边,还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墨竹萧实在是被枫妄卿嫌弃的眼神和敷衍的态度给打击到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微抬,眼中竟带着落寞之意。 他侧过身子微微倚靠在藤蔓扶手上,很是殷勤的用手中的折扇为枫妄卿扇着凉风。 “陛下,您瞧瞧微臣嘛。” 枫妄卿瞧他一眼都想给他一拳,但余光里那折扇的上墨笔着实惊艳,她便快速扫了一眼。 哪知只是这短暂的一眼,却令她都有些移不开眼,只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枫妄卿强忍着想要抬手揍人的心思,又很是勉强的转过头。 但她的目光也没有上移望向墨竹萧,只是无视掉满脸期待的墨竹萧,集中注意很是认真的观赏着他手中的折扇。 “不错,实在是不错。” 墨竹萧闻言把头一仰,还骄傲的对着刚吐槽自己穿着的夏锦晟挑了挑眉毛。 甚至还显摆的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襟。 夏锦晟瞧见那得瑟的神色后剑眉一皱,修长的大掌不自控的就移到了腰间的配剑剑柄上。 他冷眼瞧着墨竹萧,好似下一秒就要拔剑而起。 白沐臣瞧见了两人眼中的火光对峙,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对着夏锦晟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动手。 夏锦晟默默将手收回。 傻子才会在心上人面前刀情敌。 先记墨竹萧一笔仇再说。 比起这三人间的眼神交流,封沉寒则在默默思量着,枫妄卿到底觉得这花花绿绿、配色花里胡哨的穿着不错在哪。 他眼中带着几分不解,竟难得还多看了墨竹萧一眼。 封沉寒又垂眸看向身上穿的墨色锦服,自己从衣袍到长靴皆是深色,只有腰间一块散发着光泽的暖玉才勉强算是一抹色彩。 他眼中的不解愈发浓烈了起来。 她居然喜欢花孔雀? 封沉寒有些警觉的抿了抿唇,望向枫妄卿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几分。 第253章 墨府度假4 而枫妄卿哪里知道这几人正在自己头顶上用眼神作斗争,她的目光从尾处刻画的小字又移回到了墨画上,当看见那曼妙的墨笔之时,她还情不自禁的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那欣赏的面色让墨竹萧的脑袋仰的更高了,正准备再开口挑衅夏锦晟时,枫妄卿两手合掌一击,感慨的声音都跟着大了许多。 “这山间顶端笔墨刚劲有力,一到了云雾间又与其缠绵悱恻,尤其是这些细节,朕瞧着实在是绝!绝的很啊!” 欧阳文桦闻言眼中闪过了一瞬的笑意,即便微微抬掌抿了一口茶。 “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山?什么云?” 墨竹萧上仰的下巴凝固了片刻,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还在啧啧感慨的枫妄卿,反应过来后面上还带着一丝无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锦晟把手一拍大腿笑的好不大声,白沐臣则是偏过目光装作看风景,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肩膀在隐隐抖动。 封沉寒唇角一勾,却也笑的没那么肆意,只是垂眸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抵着薄唇,他强忍着笑意,很快便又恢复了面色。 枫妄卿有些无语的瞥了一眼笑到不能自控的夏锦晟,“你在笑什么啊?吓朕一跳。” 她又看向他身侧的白沐臣与封沉寒,这两人一个面上挂着礼貌而又温和的笑,一个只是唇角微勾,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就连欧阳文桦也只是轻笑着望着自己。 枫妄卿正准备开口调侃夏锦晟,哪知坐在自己身侧的刘书庭也开始笑了起来,他似是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还边笑边抬手轻拍着自己的胸膛。 枫妄卿:? 夏锦晟实在是不想和这几个表情管理过于强大的人坐在一起,他便边笑话墨竹萧边抬腿走到了笑到直不起身子的刘书庭身侧。 两个人越笑越大声,墨竹萧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黑。 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咬着后槽牙恨恨的想着。 _ 墨竹萧派下人把午膳送入茶庭后便灰溜溜的跑回了房间换衣裳。 花花绿绿的丝绸羽衣被他脱下,那张白皙俊朗面庞眼看着就更好看了几分。 他头上没有用平日戴着束发嵌珠银冠,而是用绯色的薄唇轻叼着一根青色的发带,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那一头如瀑青丝,又探出了一只手取过发带将墨发随意束缚在脑后。 墨竹萧单披着外袍,腹部的沟壑线条有力,块块分明的腹肌上更是沾染着一丝薄汗。他将衣带随意一系,那清爽又不失潇洒之意的衣着配上那张脸庞反倒愈发惹眼。 原先他手中握着的玉柄折扇都跟着带了几分贵气。 面若秋月之色,又似一块美玉。 他摇着折扇走回茶庭时,正在咀嚼着口中食物的枫妄卿眸光一亮,在看向那张俊郎的面庞时,她握着银筷的手都跟着一顿。 枫妄卿又回头看了看围坐在自己身侧的五个美男,即便很是感慨的挑了挑眉。 白沐臣修长的手指握着银筷,他先是夹了一筷子她方才多看了两眼的红烧排骨,又细心的为她挑去了排骨中的骨块,留下那肉质细嫩的肉块在她的碗中。 墨竹萧这会儿也走到了餐桌跟前,他微微抬手伸了个懒腰,在发现这群人只留了一个离枫妄卿最远的位置给他后眼神都带了几分哀怨。 根据身份而言,紧贴在枫妄卿两侧的是白沐臣与封沉寒,而欧阳文桦与夏锦晟紧跟其次。 刘书庭本该排在最末,但毕竟本就是在休沐,在宫外相对比较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刘书庭便坐在了夏锦晟的身侧。 两人通过共同笑话墨竹萧一事,相处的倒还算融洽。 只是刘书庭是纯纯觉得好笑,夏锦晟是故意刺激墨竹萧。 这心眼子最少的人还是刘书庭。 - 用过午膳后,墨竹萧从库房中找了许多稀奇玩意儿给枫妄卿赏玩。 其中更是有一些贴着标签的奇怪瓶罐,罐身紧紧相贴依次摆在桌面上,众人围着桌子仔细打量着,刘书庭的眼神更是在发亮。 “墨太尉,什么叫做生笑散。”刘书庭抬手指了指最边上的罐子,面上满是好奇之色,“吃了会大笑不止吗。” 墨竹萧闻言,只是抬腕轻轻摇了摇食指。 枫妄卿被他这神秘的模样给吊足了口味,也跟着凑了上来。 “生笑散不是令人笑的那是作何用处的?” 墨竹萧闻言故作玄虚的叹了一口气,他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敲,默默转身之时好像要诉说不得了的事。 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他便又叹了一口气,却就是不开口说话。 墨竹萧还想再卖会关子,哪知枫妄卿双手抱臂在胸前眉毛一皱,当场便不耐烦的想抬腿走向另一侧。 墨竹萧连忙拦人,他慌慌张张上前一步,即便端起那贴着“生笑散”三字的瓶罐连忙开口解释道:“这生笑散实则是生发剂,头发生长解决了心间的担忧,一头茂密的秀发让人想笑,因生发而笑所以叫生笑。” 枫妄卿:...... 什么奇葩的名字? 刘书庭很是崇拜的点了点头,他接过了墨竹萧手中的瓶罐,即便小心翼翼的捧在双手间细细打量着,“实在了不起!” 白沐臣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药罐,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其中一瓶,即便细细思索着。 枫妄卿见他深思不语,便跟随着他的目光随之而望,当看见那药罐上的标签时,她伸手拉了拉墨竹萧的长袖。 “无泪粉是能停止哭泣的药吗?” 白沐臣听见她发问,停止了思考也跟着望向墨竹萧。 墨竹萧也不用思索,他一边将手中那一罐生笑散倒入了下人递来的玉瓶中,又一边扫了一眼枫妄卿手中的药罐,“是掉发剂,一夜之间头发掉光了而泪流不止,所以叫无泪粉。” 枫妄卿:...... 第254章 别讨厌我 墨竹萧又从桌面拿出木塞封盖,随即,他便将手中的那一小盏玉瓶递给了刘书庭。 “兄弟,本少爷很少能遇见如此懂我之人,这一小瓶生笑散便赠与你。” 刘书庭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枫妄卿,他目光带着询问之意,一副她不同意他就绝对不收的模样。 枫妄卿失笑着微微颔首,“既然是墨太尉赠与你的,你看着朕作甚?想要便收着。” 刘书庭见她同意,这才乖乖的伸手接过了玉瓶。 他面上带着无尽的欣喜,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一抹微光,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圆润的杏眼更是笑的眯成了一条弯线。 “谢谢墨太尉。” 随即,他抱着玉瓶乖巧的站在枫妄卿身侧。 看见枫妄卿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墨竹萧当即便大手一挥,很是潇洒的指向那一排的瓶瓶罐罐,“不必客气,这些本少爷都会命人放入小瓶中赠与你,你若是还想要些什么便直接开口。” “陛下,这烈日灼人,您又有些上火,可要喝冰镇绿豆汤解解暑气?” 白沐臣话音一顿,又抬手用帕子轻轻擦进了她额间的汗水。 见她颔首,便收回手后又对一旁的白府下人微微点头示意,“将冰镇绿豆汤取来。” 墨竹萧看着小车运来的一大车冰块不禁有些纳闷,直到那下人将冰块中的存放的玉壶放置在了桌面上,又倒了一碗又一碗绿豆汤,他这才开了口。 “你这一车绿豆汤是从哪来的。” “先前见陛下有些上火,便吩咐了下人回白府煮好了汤送往墨府。” 枫妄卿闻言唇角一勾,抬手牵住了他的大掌,“朕的君后就是贤惠温柔又细心。” 白沐臣白皙的面颊被枫妄卿踮脚轻啄了一下,他面上染上一抹令人浮想联翩的红晕,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攥着衣袖。 白沐臣只感觉她亲吻过的地方如同有火烧一般,令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墨竹萧正好在两人跟前,他被眼前景象刺激的一噎,撇着嘴移开了目光。 而刚从厨房赶回来捧着一碗还没凉透的绿豆汤的夏锦晟步子一顿,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强忍着心中的翻天覆地涌来的情绪,将手中的绿豆汤随手递给了在旁跟着的下人。 “喏,给你。” 那下人手一抖,被那散发着冷气的阴郁眼神给吓的碗差点要掉到地上。 他实在不敢抬头与夏锦晟对视,说话的声音也是结结巴巴的,更是带着一丝颤抖,“将军,这...这不是你刚煮出来的吗...” 夏锦晟抿了抿唇,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落寞。 “她若是不需要,那就也没有必要要给她。”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在原地站了半晌之后才重新迈开步伐走向众人。 枫妄卿注意到了夏锦晟的身影,见他额头上还有丝丝汗水,便指了指桌上给他留的那一碗冰镇绿豆汤,轻笑着开了口,“夏将军,君后为大家准备了绿豆汤,你快来尝尝。” 白沐臣只是轻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中满是无尽的宠溺。 其实是给她一人煮的。 他心中暗暗想着。 碗壁还在散发着凉气,夏日之间捧在掌心让人觉得凉快不已。那一口清甜绿豆汤缓缓下肚,冰爽的口感从口腔逐渐四散开来,令暑气直接消退了大半。 枫妄卿喝完了自己碗中的绿豆汤,便开始扫其他人的碗,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喝了几口,只有夏锦晟在盯着自己手中的碗愣神。 “怎么了?” 她很少见这意气风发的将军略带失落的发呆,她心觉他心中有心事,便缓缓上前一步坐在了他的身侧。 “这绿豆汤味道应该还不错,你怎么不尝尝?” 夏锦晟有些别扭的偏了偏脑袋,似是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眼中微微泛起的泪光。 他喉结微微滚动,强忍着鼻尖泛起的酸意,又是缓缓深呼吸了片刻,他这才扭过了头重新望向眼前的少女。 夏锦晟唇角勾着笑,他状似被风吹到后沙子进了眼睛,动作随意又自然的擦了擦眼睛,语气好似在开玩笑,“卿卿,我是不是回来晚了?” “笨蛋,这不是刚好还给你留了一碗吗。” 枫妄卿还以为他在说自己碗中的绿豆汤格外少一些,但是又觉得他不会因此而计较,心中便起了一丝困惑,“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只要你说,朕必定会帮你。” “没什么。” 夏锦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只觉得这风迎面而来吹的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他努力的勾起了一抹笑,即便抬手掂了掂自己的碗,“是有些少了,我还是回来晚了。” 他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即便又将碗中的冰镇绿豆汤一饮而尽,武将喝汤也如喝酒一般,他动作利索,头一仰喝的那叫一个潇洒。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见他面上好像沾染了一滴汤水,枫妄卿抬手想为他抹去,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动作一顿,手有些错愕的僵在半空中。 夏锦晟倒是没想到自己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脱光了衣服任人观赏的人,下意识就想逃避她朝自己望来的目光。 他声音微哑,长睫微垂试图遮挡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拼命想遮挡自己的意图,却发现再如何都只是枉然。 卿卿会不会讨厌他。 讨厌这样想把她占为己有、自私又醋意极强的自己。 越想眼泪越难控,那刀光剑影间受伤了也从来不吭声的男人还是红了眼眶,他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说句话缓解一下凝固住的气氛,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哽咽。 “卿卿...别讨厌我。” 夏锦晟不敢与她对视,他很害怕从她的眼中看见类似于厌恶的情绪,更害怕那冰凉又冷漠的话语从自己的心上人口中而出。 而他之前酝酿在心底的话,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卿卿,是不是我回来晚了。 是不是因为太晚了,所以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他在心中默默念着,泪水却悄然再落。 第255章 墙角偷看 难得见这威风凛凛的将军掉一次眼泪,枫妄卿明显有些无措。 她身子微微一僵,连忙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夏锦晟,她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前,用自己的背影挡住了众人投来的目光。 “别哭了,朕不讨厌你。从前不讨厌,如今也不讨厌。” 枫妄卿感受到自己的裙子被眼泪打湿了,她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手更是像哄孩童一般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朕儿时便欢喜于你,如今也是,日后也如此。” 她的声音温和又轻柔,见他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便手腕微抬,白嫩的小手从他精瘦的背上移至他的后脑勺,又安抚性的轻轻揉了揉。 “夏锦晟,朕的心意从未改变。” 夏锦晟感受着面前的柔软,刚才还有些落寞的心转而间就逐渐燥热了起来,他喉结轻轻滚动,也抬手回抱住了她的腰身。 “我们拉钩。” 他又抽出一只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声音闷闷的,“好不好?” 枫妄卿实在是被她逗笑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抬手回握住他的小指,即便轻轻摇了摇,“好,拉钩。” 夏锦晟搂着她的腰不肯撒手,枫妄卿也愿意安抚他这难得的脆弱。 直到怀中的男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还好似撒娇一般晃了晃,枫妄卿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缓缓后退两步。 眼前还是那意气风发的将军。 他站起身来后垂眸望着眼前的少女,微风徐徐之间将两人的衣摆吹起,好似无形中为两人的誓言作着见证。 “卿卿,既然拉钩了,就不能反悔了。” “好好好...” _ 墨竹萧撑着脑袋望着不远处的枫妄卿与夏锦晟,“他俩搁那儿搂搂抱抱的干啥呢。” 欧阳文桦拿着随行包袱中的纸和笔画起画来,他攥着笔杆的手指微微一顿,情不自禁的就抬眼朝两人望去。 “怎么还牵起手了。” 墨竹萧看的眼睛都直了,他身子往前倾了倾,想听见两人到底在交谈些什么。而他身侧坐着的欧阳文桦也跟着往前挪了挪,眯着眼眸似是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白沐臣见两人总是时不时往前蹭,那双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困惑,即便有些不解的偏过了目光,“你们在看什么?” “回君后的话,我们在看陛下和夏将军。” 欧阳文桦画也不画了,手中的毛笔也放置到了桌面上,刘书庭见他瞧的如此认真,也有些好奇的探来了脑袋。 白沐臣一听是在看枫妄卿,眼神也不自知的朝那处飘去,他倒是没像那几人一般还往前挪,只是与封沉寒坐在原处沉默着喝着手中的茶。 封沉寒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余光却在仔仔细细的瞧着那黏在一起的两人,他薄唇微抿,手中握着的茶杯杯壁竟开始隐隐开裂。 那“啪”的一声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明显,枫妄卿有些错愕的随声望去,却发现了三双紧盯着自己的溜黑眼珠子。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白沐臣和封沉寒或许是在偷偷看? 见枫妄卿回头一副要找茬的模样,墨竹萧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直接抬头看向天空,还悠闲的吹起口哨来。 “天气可真好啊。” 欧阳文桦被枫妄卿饱含威胁之意的目光看的浑身发凉,转过身慌张的拿起来自己面前的那张画纸对着刘书庭。 “刘侍君,你瞧本君方才一直凝神作的画如何?” 欧阳文桦还特地咬重了一直凝神这四个字,刘书庭见有台阶下便欣然往下跳,哪只一回头就是一张雪白的白纸。 原来是坑。 刘书庭只感觉自己心中有一万只尖叫鸡在呐喊,他努力维持着面色,即便开始睁眼说瞎话,“欧阳贵臣的画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 刘书庭及时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诗,心中暗自吐槽高考背的诗如今怎么还没忘。他干笑一声,脑袋里的齿轮转的都要生出火来。 “天地...”他话音一转,眼珠子一转又连忙开了口,“天底下就没人能比,真是无人能及!实在是妙哉!” 枫妄卿看着那透过阳光光照下背面毫无墨迹的纸唇角一抽,即便有些无语的抬手扶住了额头。 见三人还时不时偷看自己一眼,她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即便佯装好奇的模样迈开腿朝前走,“哦?既然画的这么好,朕也想仔细瞧瞧。” 欧阳文桦闻言握着画纸的手一颤,又很是艰难的朝刘书庭眨了眨眼,“也没有那么好...是吧?” 刘书庭接收到了信息后立马接话。 “微臣觉得...还是有那么一些些小瑕疵的。” 枫妄卿听见这话心里已经笑的不行了,面上却还维持着冷漠的表情,她一步一步走近二人,余光中那一大片红色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刘书庭本来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了,结果枫妄卿右脚一个转弯直接绕过了他和欧阳文桦,直直的奔向了沉默不言的封沉寒。 她轻轻牵起那只还在流血的修长大掌,连忙又回头望向还在吹口哨看天的墨竹萧,“墨太尉,你府里的药物呢?” 耳畔传来她那严肃又带着急促的话语,墨竹萧立刻便收回了自己向外飘的目光。他眉毛一皱,即便连忙站起了身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细细看了一眼封沉寒还在淌血的伤口,语气不温不火,“碎片没有扎入皮肤只是轻微擦伤,陛下不必担心。” 语落,便从自己腰间的囊包中取出一包小纸袋。 或许是因为他当初学医的本心就是为了救人,眼下墨竹萧也没有想什么眼前之人是不是情敌,亦或者是哪国的人。 他神情认真小心翼翼的为封沉寒处理着伤口,正欲给他上药包扎之时,封沉寒薄唇一抿,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望向枫妄卿,“你来,可以吗?” 墨竹萧:? 第256章 墨府绕路 封沉寒便这么直直的注视着她,他没有受伤的那一只大掌轻轻握着她的细腕,还当着墨竹萧的面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无声的带了带。 枫妄卿心觉不过是给人上个药,实在没什么好推脱的。他有些无奈的瞥了封沉寒一眼后轻叹一口气,这才接过了墨竹萧手中的药瓶。 封沉寒面上仍是淡漠的表情,只是那双望向枫妄卿的的漆黑眼眸中竟带着隐隐的期待。 墨竹萧心里有些憋屈,不想再继续看着眼前这副你侬我侬的上药场面,他嘴一撇,缓缓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刘书庭的身边。 而刘书庭和欧阳文桦则是趁枫妄卿注意力不在这画上,连忙握上起毛笔沾上墨水往那张白纸上画了几笔,又慌慌张张的准备开始销毁物证。 “刘侍君,你茶杯倒了!” 欧阳文桦话音急促,说话间还把刘书庭翻倒的茶杯往自己的画那边推了推。 “微臣罪该万死!” 刘书庭一脸愧疚的抬起手腕,又双掌合拢捧着茶水将那张薄薄的画纸给打湿抹匀,“可惜了您这绝世名作...” “也罢。”欧阳文桦也好似有些可惜,他略显沉重的叹了一大口气,即便有些不堪忍受的偏过了下巴,似是不想再看自己的画作一眼。 “就是可惜变成这般模样,也不能污了陛下的眼,便只能将其丢弃了。” 刘书庭背对着枫妄卿唇角都快勾上天了,他也跟着欧阳文桦叹了几口气,“微臣罪孽深重,任凭贵君处罚。” 坐在一旁围观的墨竹萧将两人喜不自胜的表情收入眼中,他啧啧感慨一声,情不自禁抬手为两人鼓起了掌。 高,实在是高。 _ “疼吗?” 封沉寒的目光还粘在自己身上,枫妄卿便想着过会儿再找那两人算账,见他仍旧沉默着一声不吭,她难免还是有些担心,“怎么了?” 封沉寒微微垂眼思索片刻,他似是有些犹豫,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陛下今夜宿在墨府吗?” 枫妄卿闻言虽有些错愕,但还是微微颔首回应他的话,“不错。” 他又是一阵沉默,再抬眼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已是消失不见。 “那陛下今夜是准备翻何人的牌子。” 枫妄卿为他包扎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朝他望去。 不远处围坐在一团的几人听见这动静也是纷纷投来了目光,白沐臣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那双褐色的眼眸中情绪微微翻涌。而墨竹萧则是期待的半站起了身子,一副准备自荐枕席的模样。 枫妄卿加快了手里的包扎的速度,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打上一个漂亮的结后这才缓缓开了口:“后宫前朝共同休沐,今日没有什么翻不翻牌子,都给朕自己睡。” 她话音一转,眼中都带了几分调侃,“封正君问这话,不会是不敢一个人睡觉吧?” “...没有。” 封沉寒垂眼打量着手背虎口处的蝴蝶结,那粉嫩的薄唇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一向淡漠的眼神竟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枫妄卿见他伤口没有再继续向外淌血了,便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接过白沐臣手中的帕子擦去了指尖处沾染上的粉末,还将手边药罐里其中一小瓶药粉递给了封沉寒。 “伤不严重的话,晚些封正君便自己换药。” _ 傍晚,众人用过晚膳后便纷纷走向了墨竹萧安排的客房。 “墨太尉。”夏锦晟咬牙切齿的瞪着一脸得意的墨竹萧,“为何陛下的房间在你卧房的对面?” 墨竹萧退后了一步站定在枫妄卿的身侧,有些无辜的垂眸轻轻扯了扯她的袖角。 “陛下身份尊贵,自然是要安排最好的房间,可这整个墨府最好的房间便是微臣这间...” 他另一只手轻轻握着折扇在脸侧轻轻扇着,将自己唇角的笑意遮了个的严严实实。 “但终究男女有别,微臣也不想让自己的卧房玷污了陛下的眼,便将这第二好的卧房清理了出来。” 枫妄卿除了觉得他讲话有些别扭,倒没有听出其他问题。 她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很是客套的应了声,“爱卿有心了。” 墨竹萧闻言头微微一仰,眼底笑意更深。 “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随即,还朝其他人挑衅般挑了挑眉。 夏锦晟实在是忍无可忍,正欲上前开口骂他,却被白沐臣一脸无奈的给拦了下来。 “夏将军,别冲动。” 场面实在有些混乱,封沉寒眉毛一皱,对枫妄卿微微俯身行过礼后便最先抬腿朝自己的卧房方向走去。 白沐臣轻轻拍了拍夏锦晟的背,眼神示意让他从枫妄卿眼底下离开再骂。 夏锦晟心中再气恼也不会当着枫妄卿的面动手,他又狠狠瞪了一眼墨竹萧,即便与白沐臣朝枫妄卿共同行过礼,这才跟在了封沉寒的身后。 君后都移步了,刘书庭和欧阳文桦便也跟在几人身后朝另一处小院走去。 没错,就是另外一个院子。 墨竹萧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担心情敌干扰,便将他们安排在了另外一个院子中。 且两处小院距离稍远,墨竹萧还难得多了个心眼,在自己主卧的院中安排了侍卫。 “欧阳贵臣,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刘书庭手里还抱着墨竹萧先前塞给他的瓶瓶罐罐,他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望着抱着长剑仍步伐轻松的夏锦晟,刘书庭默默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不知道,依照地图上面画的,可能还要拐几个弯,再走过一座桥。” 欧阳文桦实在走的腿也有些酸软,这夏日里夜间也没有凉快到哪里去,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出了些汗。 刘书庭闻言心中暗叹这古代的贵族世家实在是有钱,把一个府邸盖的那么那么大。 “那口井,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刘书庭小声嘀咕着,没忍住又多看了那口井一眼,他有些茫然的四处打量着,脚下的步子也是一顿。 这条路是不是走过了? 白沐臣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解,他望着这路边的一草一木,眼中的困惑逐渐淡淡消散。 难怪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目的地。 墨竹萧给他们的地图,分明就在绕路。 他们几乎是围着墨府走了一整圈。 更可笑的是,他们还从跟着地图中间插路,走到另一边又绕了回了原地。 第257章 接连进屋 夏锦晟把手中图纸一扔,又心觉不解气的补了两脚。 “这混蛋太尉必定是对陛下图谋不轨,才故意将我们引开!” 封沉寒望着地面上被踩的皱皱巴巴的图纸,也是有些不爽的皱了皱眉。 刘书庭知道自己白走了半个时辰后差点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抱着怀中包着药瓶的包裹,有些哀怨的开口碎碎念道,“真想把这无泪粉塞墨太尉嘴里。” 那迎面而来的风微微吹散了心中的烦闷与燥热,几人在原地休息了片刻,一番讨论过后竟难得形成了统一战线。 夏锦晟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他将手中长剑一抛,即便又稳稳的握在了掌心。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 - 枫妄卿躺在榻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墨竹萧说过,她脑袋底下枕着金丝凉枕中掺了少许助眠的香油,而身上盖着的蚕丝薄被中又有能调和经络的药草,这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无一不放着墨竹萧亲手打造的用具。 他医术高明,枫妄卿躺了没一会儿就被铺天盖地的困意包围了。 而在隔壁屋子里的墨竹萧正在掰扯手中握着的一朵花。 “去,不去,去,不去...” 那朵花被他掰到只剩下最后一朵花瓣,墨竹萧眉毛一皱,话音间都带了一些不可置信。 “不去?” 语落,他将手中的花朵一抛,又从桌面抱起了一盆装满了花朵的篮子。 “刚刚那朵不算,再来。” “去,不去,去,不去....” 墨竹萧心在中作着斗争,毕竟他能够接近陛下的时间甚少,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而在他做斗争之时,枫妄卿的房门前已是站了一道墨黑色的身影。 封沉寒修长的手握着药瓶,另一只手则是屈指轻轻敲响了枫妄卿的房门。 枫妄卿听见这动静自然是坐起了身子,她面色带着警惕,手指更是下意识便抚上了手腕上的木镯,“何人?” “陛下,是微臣。”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后枫妄卿一怔,却仍是有些谨慎的望向了窗外树上的暗卫。见暗卫微微颔首,她这才双手轻抬打开了门。 “封正君这大半夜的找朕有何事?” 她见他面色有些不自然,便目光下移望向他手中紧握着的药瓶,她强忍着笑意收回了目光,憋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封正君,不会是想要朕为你上药吧?” 封沉寒面色一僵,即便又默默移开了与枫妄卿对视的目光,他薄唇紧抿,唇间很是艰难的缓缓吐出一个“嗯”字。 枫妄卿心中已经笑到不行了,她抬掌握拳掩唇,即便缓缓后退一步给他让了一条进屋的路。 她接过他手中的药瓶,正欲取下木塞给他上药时耳畔又传来了敲门的声响,而紧接着跟随的是白沐臣温和的声音。 “陛下。” 枫妄卿便将药瓶先还到了封沉寒的手中,她动作利索的将门打开,而白沐臣手中端着一碗面,正眉眼带笑的望着自己。 “晚膳见陛下没有怎么动筷,想着眼下应当是会有些饿了,微臣便借了墨府的小厨房煮了一碗面。” 枫妄卿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就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枫妄卿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觉得就连面上撒着的葱花都好像带着香气。 一看见白沐臣的手指都被烫的有些发红,枫妄卿心间一颤,连忙抬手接过了面碗放置桌面上。 她有些心疼的握住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当指尖轻抚上那泛红的一处时,白沐臣口中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于是枫妄卿更心疼了,她连忙捧起他的手凑到唇间吹了吹。 而那还没来得及关上只是半掩着的门被试探性的轻轻推了推,门口顿时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欧阳文桦手中捧着一幅画,看着屋内牵着手的枫妄卿与白沐臣他脚步一顿,当目光又触及到那皱着眉毛的封沉寒时,他又欣然的上前了一步。 “陛下,先前你喜欢的那幅画,微臣为您寻来了。” 他话音刚落,夏锦晟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夏锦晟手中抱着一个盒子,他冲枫妄卿勾唇一笑,即便扬了扬手中的盒子,“陛下,微臣也有东西要给您瞧。” 枫妄卿牵着白沐臣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了一抹狐疑。 这人怎么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门口的欧阳文桦和夏锦晟,即便轻轻挥手让两人进来,她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让几人坐下,又亲自站在了门口。 而不出她所料,下一秒刘书庭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枫妄卿唇角一抽,面上爬过几条黑线。 这些人搞什么? 是要在她的屋子里面开宴会吗? 想到这,枫妄卿眼神中也带了一丝探究,她紧紧盯着刘书庭,就连话语间都带了几分审问的味道,“刘侍君找朕何事?” 刘书庭被她盯的实在有些慌张,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将军不是说轮到他的时候陛下应该也不会问什么吗? 枫妄卿知道他不禁吓,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让他进屋。 见这一屋子的男人都在紧紧盯着自己,枫妄卿关门的手一顿,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而正在掰扯花瓣的墨竹萧终于掰到了“去”字,他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即便从花篮中随手挑了一朵便急匆匆赶出了门。 见对面的房门还没关上,枫妄卿的身影更是在眼前,他便刁着花推门而入。 依旧是白日那个潇洒的姿势,墨竹萧将修长的身段轻轻倚靠在门框之上,那双撩人的桃花眼更是微微眯起。 “陛下...” 正欲开口继续说情话,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这一二三四五个男人围坐在他给枫妄卿定制的桌前,皆是沉默着望着自己。 第258章 允我之位 “这大半夜的,墨太尉到陛下的房间内有何贵干啊?” 夏锦晟最先开口打破了略显安静的局面,他将手中的木盒缓缓放置桌面上,又皮笑肉不笑的抬眸望向站在门口的墨竹萧。 墨竹萧倒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直起了身子,又抬手将薄唇间叼着的小花默默收了起来。 “这话倒应是本官来问将军,这大半夜的坐在陛下房中,将军又有何贵干?” 语落,墨竹萧又扫了一眼夏锦晟身边坐着的其他人,他抿了抿唇,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毕竟剩下的人一个君后一个正君一个贵臣一个侍君,他们陪陛下睡觉理所应当,更是职责所在,实在问了也只是自己理亏。 夏锦晟就不一样了,他与墨竹萧皆是无名无分的,两人这个时辰出现在皇帝寝房中,传出去那都能算是谋逆之罪的。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着互瞪的两人一眼,她挑了挑眉,难得没有开口打断两人的斗争。她轻笑一声,甚至还看戏一般坐在了白沐臣的身侧,又握着筷子开始吃起了面。 刘书庭看她吃的那么香那自然是没有心思再去看夏锦晟和墨竹萧斗嘴了,他暗暗咽了咽口水,眼神都几乎黏在了那碗面上。 这君后怎么厨艺也那么好啊,一碗面都能香成这样。 他的目光过于炙热,一旁的欧阳文桦看的都有些心惊胆战。 这哥们儿怎么敢觊觎陛下碗里的面啊? 两人在深宫中还算好友,欧阳文桦实在也不想看刘书庭再入冷宫。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又偷偷拽了拽刘书庭的袖子,即便小声开口提醒道:“口水别滴下来了,在陛下面前注意点。” 刘书庭先是一怔,闻言连忙坐直了身子,朝欧阳文桦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他这些天确实是枫妄卿惯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这要在往日别说这女帝碗里的面了,刘书庭是连枫妄卿的裙角都不敢多看一眼。 - 枫妄卿眼下刚用完夜宵自然不能立刻便睡下,她便很是悠闲的站在窗边准备消消食。那带着清香的晚风迎面而来将她耳边的碎发徐徐吹起,枫妄卿望着窗外柔和的月色,眼中情绪也不禁温柔了几分。 她望着月色出神,身边六个貌美的男人们便很是默契的保持了沉默,皆是默默的注视着她。 她在看那一道弯月,而他们在看着她。 而这温和的月色突然模糊了起来,迎面而来的微风好似凝固在原处,那淡蓝色的光波将这间屋子环绕起来,与柔和的月光相伴相绕。 亮白色的微光与那浅浅的一抹蓝色中带着逐渐四起的烟雾。 那六道身影更是一动不动,跟着这暂停的时光停歇在原地。 那白烟中雪白衣袍的少年独身飘在窗外,他修长白皙的手缓缓伸向了枫妄卿,直到那淡蓝色的光波将两人包围在其中。 枫妄卿在那有些熟悉的眉眼中好似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她眸光一颤,手情不自禁的就伸向了他。 两只手指尖相触,即便又紧紧相握。 祁舒鹤手中微微一用力,便将少女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他轻轻搂着怀中的人,在那月色之下深深凝望着她。 那雪白的衣角在空中飘扬着,少年如画般的绝色容貌比往日更加精致,那双清透的眼眸在那对雪白的狐耳衬托之下带着一丝媚意。 明明是诱惑人心的一张脸和那无比暧昧又浪漫的场面,枫妄卿仅仅只是这么瞧着他,眼眶竟有些湿润。 她微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面庞。 “回来了吗?” 淡蓝色的光波如同屏障一般将两人护在半空中,那淡淡的月光下,少年的眼眸之中泛着微光,眼中只有眼前之人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 祁舒鹤微微颔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声音如同清泉,是那般的温润又干净。 “陛下曾允微臣的皇贵君之位,如今还做数吗?” 第259章 卿卿我我 “既然是朕亲口许诺,那自然是作数的。” 看着眼前深深凝望着自己的少年,枫妄卿心间一动,只觉得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似翻天覆地般将她团团围住。 他或许容貌有变,可向她的眼神还如曾经那般没有丝毫变动。 那饱含情意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思念。 他一直一直都将她放在心间,曾经是,如今也是,未来更是。 两人目光相对之间距离越来越近,枫妄卿情不自禁的就闭上了眸。 那两瓣粉嫩的薄唇眼看着就要落在她的唇上,枫妄卿甚至感受到了眼前之人温热的呼吸撒在自己的面上。 耳畔却在此刻传来了满带怨怼的声音。 “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 沈卿渊黑着一张脸坐在一旁的树上,他默默注视着深情对望的二人,最后很是无奈的移开了目光,“叙旧能晚点吗祁少主,咱不是来办正事的吗?” 祁舒鹤便当自己听不见,直接无视了沈卿渊垂眸就轻轻吻上了她的唇瓣。 他动作温柔又带着无限的珍视,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置她的腰间,长睫微颤间眼中的柔意好似要溢出来。 沈卿渊的面色顿时更黑了。 余光中那站在树上的人似乎是怨气满满的转过了身,只留下了一个背影。枫妄卿心中觉得好笑,唇角都跟着勾起了一抹笑。 等祁舒鹤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自己,她这才挑了挑眉,又抬腕捏住了他精致的下颚。 “办正事?什么事这么重要?” 那淡蓝色的光波包围着二人直到二人缓缓落地这才消散开来,只是凝固在空中的晚风仍旧没有变动,那伫立在窗边的六道身影也是没有半点动静。 祁舒鹤任凭着她捏着自己的下颚,她手中用了点力眼神更是带着一抹询问之意,他也没有半点恼意,只是轻笑着垂眸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什么事比朕还重要。 枫妄卿在心中很小心眼的偷偷念叨了一句。 那一双如黑曜石般透亮的眼眸闪着一抹微光,祁舒鹤似是听见了她心中所想的话,他眉眼中荡起的笑意更深,语气更是不自知的带上了一抹宠溺。 “陛下自然是最重要的,微臣此次便是想来到陛下的身旁。” 他清润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那话音微微一顿,他又很是郑重的补充了一句,“微臣再也不会离开。” 沈卿渊闻言眼中的哀怨又深了几分,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那丝怨怼又化为了短暂的深思。 祁舒鹤在妖界没有一日是闲着的。 他休息时间甚少,除了要完成狐主安排的任务,还要寻找疗养身子的药物。他修为耗损严重也就罢了,毕竟若是好好调理也是能够恢复的。 可这厮在狐主的帮助和药物调理之下刚恢复了一半就把睡梦中的自己叫醒,然后急匆匆的就前往了人界。 说什么有正事要处理,那急不可耐的神色令他也跟着着急了几分。 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一个自己不太熟悉的府邸,看枫妄卿和她的后宫们瞧月亮,这就是所谓的正事。 沈卿渊真的很想自戳双目。 第260章 新欢旧爱 翌日,祁舒鹤被枫妄卿带回了皇宫,而墨竹萧等人则是在法术的影响下忘却了昨夜的事。 他们只记得他们皆是各自回房早早睡下,第二日回府的回府,回宫的回宫。 枫妄卿并未与几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宫。 她命暗卫新备马车,紧紧牵着一白衣少年的手便匆匆赶回了宫。 御书房门紧闭,枫妄卿再未召幸他人。 宫人们只知先前被秘密筹建的宫殿住进了一位主子,可帝王并未派人贴身伺候,令后宫之人也实在有些摸不清头脑。 没有人知道这宫殿里住的人名姓什么唤什么,更不知道此人从何而来。 但从来源源不断抬入宫殿的赏赐也可知这位主子身份极其尊贵,帝王是将其放在心尖尖上的。 偶尔有宫人路过偷偷瞧上两眼,只能看见那花瓣飘落间又有白雾渐起,而那白雾中如瀑青丝随风而扬,精致的长袖轻轻挽起,抚上树枝的手更是修长白皙,朦胧的身影极为修长,只是一个背影就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宫人便传,有一绝色佳人偶得陛下青睐,陛下怜悯其不忍令其沾染上后宫纷争,便金屋藏娇一般将人娇养在了宫殿之中。 这般言论越传越真,就连朝臣也开始猜测这背后之人的身份。 这人愈是神秘,旁人就愈是好奇。 枫妄卿忙于处理朝政无心理会后宫,侍君们便闲来无事集聚在御花园,绘声绘色的讨论着这位新人。 刘书庭调试灯光间一个不留神将偏殿的墙炸了个洞,便很是沮丧的留在了景仁宫。 这场小型宴会刘书庭缺席了,欧阳文桦也无心参与这场毫无意义的讨论。 他开始回想梅林初遇的场景。 他在想那漫天飘雪中一片纯白,在枫妄卿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 一人黯然神伤,一人陷入回忆。 景仁宫偏殿主殿皆是称病告假。 白沐臣听见宫人汇报此事倒是不怎么意外,他抿了抿唇,只命宫人传话令其好生养病。 他手握卷轴却有些心不在焉,那双褐色的眼眸放空一般神游着,若有人与自己行礼搭话,他才会扬着疏离又礼貌的淡笑与其回应几句。 而封沉寒向来不参与后宫之事,坐下不到半刻钟便起了身,他淡淡扫了一眼花团锦簇的御花园,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剩下的侍君叽叽喳喳,试图将素未谋面的人用言语描绘出来。 “那可是新建的宫殿,眼下仅一人住入,那人自然是会被封为高位。” “那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好像是陛下从民间寻来的少年。” “本君模模糊糊瞧上过两眼,那人生的好像与祁贵君有几分相似!” “陛下果然从未忘却祁贵君...” 封沉寒闻言脚下的步子一顿,漆黑的眼中情绪如浓墨翻涌。他怔了半晌,回过神后这才重新迈开了那双长腿。 白沐臣目光也因那一声“祁贵君”忽的一颤,他眉头微蹙,握着卷轴的手也在缓缓握紧,眼底更是掠过了不知名的情绪。 “与祁氏相像。” 白沐臣唇角勾着的笑愈发苦涩,手中卷轴中的内容本就晦涩难懂,他望着原先百般喜爱的书卷,只觉得那些字在此时竟有些难以入眼了。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有些感慨般的小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自言自语,“与他相像...” _ 枫妄卿挑了个晴雨日封祁舒鹤为皇贵君。 京城晴日高照于空,绵绵细雨与那缕缕斜阳缠绵相伴。那场景如同一连串的碎散水晶漫布在空中,又偏偏还有暖色的光为其镀上淡淡的光色,好似一场梦,令人失神恍然的沉醉其中。 烟雨落于盛京,百姓披雨迎阳在阵阵乐声中有些迷茫又好奇的朝敞开的宫门望去。 令众人议论纷纷的,不过是皇贵君地位如同副后且只设有一位,可坐上那般尊贵的位置的人,竟与逝去的贵君祁氏同名同姓。 而女帝大赦天下,只因牵着那人的手踏入了宫门。 新欢旧爱四字在此时此刻变得那般迷离,帝王的盛宠或许是因透过新欢看旧爱,或许又仅仅是给新欢的承诺与无上恩宠。 到底是情深难解还是沉浸于新人美色。 众人的疑惑随着细雨翩翩落入土壤,令名为妒忌、算计的种子在册封礼的一场雨中肆意疯长。 此事或许只是百姓的饭后谈资,可在后宫和朝堂中却掀起了一阵巨浪。 人人无不盯着那被帝王亲自接回宫的皇贵君,处处无不弥漫着悄然而起的无声硝烟。 殿外传来宫人禀报册封事项的声音,枫妄卿仍是紧紧的握着祁舒鹤的手。 她望着桌面案板上精致的婚服,那双含情的眼眸中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这婚衣,便由你替朕穿上如何?” 第261章 朕的挚爱 祁舒鹤头顶的狐耳微微晃动着,一缕银白色的发丝被她撺在手中,他长睫微颤,那张绝色容颜上写满了眷恋与温柔。 “微臣...可以吗?” 枫妄卿闻言眼底笑意更深,她将桌案上的婚服朝祁舒鹤的方向推了推,又抬眼直视着那一颤一颤的雪白狐耳,“你我二人成婚,这婚服自然是要你为朕穿上才像话。” 祁舒鹤指尖动作一僵,眼中的恍惚一闪而逝。 成婚? 她的前世他不仅未能亲手为她穿上婚服,还只能在那漫天血光黑鸦成群的沙场中脱下她身上的婚服。 她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却是身穿红如朝阳的婚衣站在封沉寒与白沐臣的身侧。 那场景是那么刺眼,祁舒鹤竟舍不得移开片刻视线。 他便只是静静的望着,默默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中。 而他心中所愿,日日夜夜所期盼的,如今枫妄卿也将要允他。 “微臣,很爱您。” 他无比珍惜一般庄重又认真的接过了那精致的婚服,微凉的指尖轻抚过袖角的刺绣。祁舒鹤眼底的情绪翻涌着,又缓声一字一句的补充道,“很爱很爱。” “朕明白。” 枫妄卿的手抚上了他白皙的脸庞,她望着那双清透的眼眸,声音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眼中溢出的柔意而轻柔了几许。 “祁舒鹤,朕不会负你。” 窗外随风飘落的绵绵细雨与那空中飘舞的淡色花瓣相缠相绕,她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带着无尽情意的话语也逐渐沉没在那一个吻中。 白皙修长的手指攥着枫妄卿腰间的衣带,那厚重华贵的龙袍顺着她的身子滑落至脚踝处,祁舒鹤眼中神情郑重,眼底微闪着细碎的光影,那双清透的眼眸未被半点情欲沾染,只剩下满眸情深。 祁舒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将那层层婚服小心翼翼的为她换上。斜阳缕缕落入屋内,那温热的光照射在她的脸侧,朦胧的光影将二人包裹在其中,就连带着那鲜红如血的婚服也带上了一丝光色。 祁舒鹤为她描眉绾发,将她那如瀑青丝用雕刻着细致龙纹的发冠束缚住,他一举一动好似演练过数千万遍,不需要旁人提醒也很是了然的进行着下一步。 只是他的动作看上去虽然熟练,那微颤的眸光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心底翻涌的情绪。 “不必紧张。”枫妄卿温声道。 她带着笑意的嗓音很是温和,祁舒鹤手中动作一顿,有些恍然的抬眼朝她望去。 她唇角荡漾着浅浅的笑意,身着一袭婚衣笑得眉眼弯弯。 眼前之景如他千百年梦中场景悄然重叠。 他守着等着一千年,终于换来了两人并肩而行十指相扣。 枫妄卿见他愣神,情不自禁的就轻笑出了声。 祁舒鹤如今已是展露出原本的相貌,比起往日那精致俊朗的五官,如今的面貌更是堪称绝色,那秀气俊挺的鼻梁下是粉嫩的薄唇,被施了法术只能被她瞧见的狐耳正在乖巧的晃动着,毛茸茸的尾巴更是轻轻摇晃在身后。 枫妄卿踮脚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看着铜镜中已是穿戴整齐的自己,她满意的抬手捏了捏他白皙软嫩的脸颊,又坏心眼的摸了摸祁舒鹤的尾巴。 她指尖逐渐向上,直到握住了他的尾巴根部。 祁舒鹤肉眼可见的身子一僵,墨蓝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枫妄卿捏住了他精致的下颚,一双含情的双眸很是轻佻的打量着他。 “鹤鹤日后便是朕心尖尖上的宠妃。” 祁舒鹤早已习惯她突如其来的不正经和调戏,他顺从又纵容的微微颔首,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眸很是无奈的轻垂着,修长的手更是搂上了她的腰。 枫妄卿话音一转,连语气也沾染上了一丝怜惜。 “你既是宠妃,又是朕的挚爱,世间漫涌而传的言语不会轻饶于你。” “微臣不在乎他人言论。” 祁舒鹤难得开口打断了她,他眼中情绪温柔而又坚定,温润清朗的声音更是如细雨轻掠过竹林,柔和不已。 “微臣自始至终在乎的,从来只有陛下一人。” 第262章 盛久不衰 那场绵绵细雨持续了整整一日。 阴阳雨少有持续一整个昼日的,许代表的是帝王恩宠盛久不衰,仅是一场雨,却被人越传越邪乎。 “又是这般。” 枫妄卿坐在白沐臣身侧,她垂眼抿了一口宫人递来的茶水,语气中满是烦闷。 “近日后宫又开始传起皇贵君狐媚惑主,朕已令景逸彻查此事,朕必定要整治后宫风气,不会轻饶传谣之人。” 她另一只手正摩挲着白沐臣骨节分明的手,而白沐臣也只是任由她把玩,他眉眼带笑,表示赞同般微微颔首,“这风气着实是该整治一番。” 他话音一顿,思量片刻后又薄唇轻启,”但陛下近日确实过于偏宠皇贵君了。” 枫妄卿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下巴轻扬示意他将话说完。 白沐臣淡笑着轻叹了一口气,“陛下处理完朝政,不是去皇贵君那便是到微臣的宫殿,整整一周了,侍君们连陛下的影子都瞧不着,难免有怨言。” “虽说陛下不沉浸后宫男色,可这前朝后宫两者联系甚是紧密,这雨露若是过于偏斜,于陛下而言只会徒增困扰。” 枫妄卿倒是难得听到白沐臣带着略显责备的话语,她将手中的茶杯随意放置在一旁的桌案上又抬眼一瞧,那温润如玉的男人却只是无奈又满眼纵容的望着自己,面上没有半分怨怼。 “依君后所言,朕今夜也是该去瞧瞧其他人了。” 她抬手扯了扯他雪白的袖口,语气带着试探和调笑。 “只是君后倒也肯将朕拱手让人?” 白沐臣闻言一怔,随后白皙的面颊沾染上了一片可疑的绯红。他看似淡定的抿了抿唇,却又不声不响的移开了目光,似是不敢与她对视。 “微臣并没有此意。” 枫妄卿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眼底笑意更深,“那君后就是想让朕留下了?” 白沐臣的脸眼看着就更红了几分,他长袖掩唇干咳了两声,想要掩饰自己的羞意的袖口却被枫妄卿下移的手给紧紧攥在了掌心。 两人相处已有一年之久,可白沐臣还是会被她略显轻佻的话语给逗弄的满脸羞红。 那处理政务一脸严肃的一国之后,在枫妄卿面前总是既害羞又无奈的垂眼淡笑。 可枫妄卿不肯就这样轻饶了他。 “君后不说,朕便走了。” 眼看着面前的少女眉头一皱就要起身离开,白沐臣眸光一颤,不自控的就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对上枫妄卿似笑非笑的目光,白沐臣握着她手腕的手很明显的就是一僵。 那双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的无措,粉嫩的薄唇微抿着,似是心中作了很大的斗争一般,白沐臣长睫微颤,手中力道情不自禁的就加重了一些。 “微臣,想让陛下留下。” “可以吗?” 他难得表现的有些羞赧,见枫妄卿迟迟不语,那修长的手指停顿半晌后还是落寞的收了回去。 往日白沐臣笑得唇角漾起梨涡时,瞧上去总令人有着清风拂面般的心动感。 眼下他唇边的弧度却显得有些勉强而又苦涩了。 枫妄卿不忍再欺负这强颜欢笑的温柔男人,她又抬手扯了扯他的袖角,语气又轻又柔。 “那朕今夜便留在君后这了。” 第263章 一族荣宠 欧阳文桦独身坐在窗边,修长的手指轻攥着毛笔。 微风轻拂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满不在乎的垂眼望向桌面上玉瓶内刚裁剪好的梅枝,那柔嫩的花瓣随风飘落在桌面,令他的眼中划过了短暂的恍然。 在最后一朵墨梅绽放与纸面上,欧阳文桦淡淡抿了抿唇,捏着玉印的左手微抬,在纸面尾端留下了一个红印后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启禀欧阳贵君,欧阳府中寄信一封。” 欧阳文桦闻言打量着画纸的目光一顿,即便微微蹙了蹙眉。 “拿给本君吧。” 他有些不耐烦的接过了宫人递来的信,见信封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欧阳文桦不禁一愣,反应过来后眉毛又皱紧了几分。 宫中规矩森严,从宫外传进宫中的信向来是要经人查阅过后才能送到侍君手中的。 这么看来,欧阳太师必定是有重要的事交代他,偏偏此事又不能被旁人知晓,这才动用了欧阳府的财力或势力,才将这封信完好无损的送到他的手中。 这么想着,欧阳文桦有些烦闷的叹了一口气,他若有所思的垂眼打量着手中的信纸,又抬手轻挥两下示意宫殿内的宫人退下。 将那轻薄的信纸拆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欧阳太师那一丝不苟又略显沧桑的字——府内近况不如往日,望获龙恩复府辉煌。 欧阳文桦攥着信纸的手指一顿,将那短短一行字一读再读后,那双清透的漆黑双眸瞧上去竟显得有些无措。 他从前身上总带着一丝傲气,不同于其他侍君,他家世显赫,哪怕不得宠也能过着像在府中那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如今欧阳府已有了衰败之势,他如何能不愁? 枫妄卿不宠他,更是从未在他的宫殿中留过夜。 唯一一次翻了景仁宫的牌子,她用过晚膳没多久却又跑去了封正君的宫殿。 欧阳文桦还是不知该如何争宠。 更何况眼下宫中有了一位风华绝代的皇贵君,那般绝世的容颜令其他侍君都黯然失色了几分。 那位皇贵君他是见过的,说是异国而生的少年,那夺目的白色发丝和勾人的墨蓝色眼眸总是能在人群中轻而易举的脱颖而出,一颦一笑间令陛下那叫一个移不开眼。 先前那位早逝的祁贵君本就已是容貌出众,得陛下偏宠。 如今来了个同名同姓的绝色少年,还一举成为了皇贵君,这怎能让人不心生警惕。 一族荣宠担在了他的肩上,他再不想争,却也是不得不争了。 “来人。” 欧阳文桦将手中的信纸撕碎后抬手点燃了许久未使用的炉火,又将撕碎的碎片尽数丢入在炉火中。 那被风吹近面庞的烟有些呛鼻,欧阳文桦却只是麻木的望着那一小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夏日里本就闷热,待信纸燃烧成为灰烬,殿内更甚似偌大一盏火炉。 欧阳文桦抬手将桌面的画收入木盒中,他握着木盒的手指似是有些僵硬,心中挣扎片刻后认命般垂眼叹息一声。 “过一个时辰将这画送入君后宫殿中,旁人问起便说本君偶得一画请君后观赏。” 那宫人听完主子的吩咐便恭恭敬敬的接过了欧阳文桦手中的木盒,在行过礼后这才伏着身子退出了宫殿。 欧阳文桦有些无力的跌坐在木椅上,微凉的指尖抚过桌面上的梅花花瓣,他心中一阵惨然,只觉得自己那一身傲气永远停留在了踏入宫门的那一刻。 他不是欧阳文桦,他是女帝的欧阳贵臣。 他虽心仪枫妄卿,却又不知该如何直视那高高在上的女帝。 而他引以为傲的一身才气,最后还是要沉沦在这深宫之中。 ...... 第264章 贵臣送画 怀里揣着木盒的小太监很是警惕的左右望了一眼,当瞧见椒房殿前的龙辇与站在原地默默等候的宫人时,他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握着木盒的手指都跟着紧了几分。 “公公,这是欧阳贵臣派奴才送来给君后赏玩的画。” 他声音不大不小,倒是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那被搭话的公公很是了然的略一点头,即便给身旁伏着身子默默观察的徒弟递了一个眼神,“咱家做不了主,按照规矩只能先送到察验监,待人查验后才能送到君后的宫殿里。” 那小太监用余光打量着半掩着的门,听见那宫人行礼的跪地声后咽了咽口水。 “原来是这样吗?多谢公公提醒,奴才实在有些莽撞了!” 他故作听不明白的痴傻模样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又很是恭敬的将木盒递向了眼前的公公,“这是欧阳贵臣寻了很久的稀有物件,公公小心些,可千万不要磕着了才好。” 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干燥还是因为紧张,小太监的掌心都渗出了许些细密的汗珠,他又干咳了两声,声音也跟着大了几分,“说不定是陛下都未曾见过的好画呢!” 他这话一出,公公脸色都沉了下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怪罪,那半掩着的殿门就被面无表情的景逸给推了开,而迎面而来的便是面露好奇之色的枫妄卿。 “哦?朕都未曾见过?” 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因与白沐臣畅谈许久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此刻心情极佳,自然是生不出半点脾气。 枫妄卿长袖随风而飘荡在半空中,她淡淡挥了挥手,示意跪在地上行礼的宫人们起身。 “既然是欧阳贵臣送来的画,那便交给景逸查验,朕与君后一同观赏。” 景逸闻言有些无奈的垂眼看向了枫妄卿,见她一副兴致满满的模样后便将快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只是默默朝捧着木盒的公公摊开了手。 “如何?” 景逸细细打量片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攥着盒内的画卷,见那盒子确实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盒,便将卷着的画又放了回去。 “回禀陛下,并无问题。” 小太监听见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擦去了额前的冷汗,即便朝枫妄卿行了跪拜礼。小太监将脑袋垂的极低,几乎是额面贴地般很是拘谨的开了口:“景仁宫杂物繁多,奴才还有许多事要办不敢在此处多留,便不在这叨扰陛下了,奴才告退。”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眸,那双清透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探究,面色丝毫未变,“既然还有要事要做,便赶紧回景仁宫。” “陛下。” 那道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见白沐臣轻笑着朝自己缓步走来,枫妄卿微微一怔,即便淡淡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见殿口好似有事发生,微臣便来瞧一眼。” 枫妄卿接过景逸手中的木盒,又抬腕很是果断的牵住了白沐臣试探伸来的手。 “欧阳贵臣派人拿了字画于你赏玩,朕实在有些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白沐臣闻言倒是有些讶异,“欧阳贵臣?” 欧阳文桦与他并不算熟识,如今怎么想起给他送画了? 第265章 嗟来之食 角落里偷偷打量殿口的小太监见枫妄卿与白沐臣并肩转身回了宫殿,他又眼巴巴的盯了半晌,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了下来。 他将手心渗出的汗给尽数擦在了衣角,那双溜圆的眼珠一转溜,侧目见四周无人,便伏着身子快步朝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贵臣得知陛下准备留宿在君后殿中消息的时候本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甚至只是习以为常般窝在景仁宫打算继续执笔泼墨作画。 后来一封信递到了贵臣手中,贵臣不知怎得就有些着急了。 欧阳贵臣便想用一幅画留住陛下的心。 这单纯至极的贵臣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画压根进不了椒房殿的门,毕竟椒房殿被重用的宫人几乎都出自丞相府,经辅佐过三代帝王的老丞相之手调教的下人,又岂是无脑之人。 就算他真的只是想将画赠与君后观赏,在旁人眼中也能瞧出几分借花献佛的意味。 毕竟眼下这椒房殿中坐着的,可不只有君后。 这幅画究竟是给谁观赏的,众人心知肚明。 小太监边走边长叹了一口气。 只有主子富贵,下人才有出头之日,那时那么想着,他便和欧阳文桦提议:不如让欧阳太师执亲笔奏折上御书房,将陛下从椒房殿引出,从而让这幅画能直接到陛下的手中。 他觉得这贵臣一碰上和陛下沾边的事儿就好似痴傻之人,连争宠的事都得让他一个太监去提点一二。 亏他还是什么名门公子,那般尊贵的出生与俊郎的相貌丢在后宫本该步步高升,一谋再谋,直踏至高之位。 可这位主子在这景仁宫画了一整年的画,从未获得过陛下青睐,位分与地位也是分毫未动。 于他们这些下人而言,如今这闭耳不闻窗外事的欧阳贵臣,甚至还不如刚进宫时那威风凛凛的傲气少年郎。 毕竟那时的欧阳文桦可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主子,那主子出手阔绰,随手赏赐下人的物件都抵过宫人们大半年的俸禄,想去他殿里办事都得挤破脑袋。 可时光荏苒圣心难测,如今这封了高位侍君的不止欧阳文桦一人。 除了与陛下并肩而尊的白君后,便是封霏国沉默寡言的封正君,眼下又突然来了个有独占盛宠之势的祁皇贵君。 便不说这些活人。 哪怕是侍奉过已逝之人的宫人如今也过得格外好。 陆正君被追封为晴竹贵君,作为整个后宫中唯一有封号的侍君,哪怕是谥号,也是难得一见的殊荣。 陛下怜悯晴竹贵君,也连带着怜悯了伺候过其的宫人。 不仅翻了俸禄领了银钱,还能避免被管事公公打发去浣衣局那种干苦差事的地方。 “也罢,不过是嗟来之食。” 他想要的,他会自己去争。 小太监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这阴差阳错的到了景仁宫主殿,若不是心系家人境遇,他也不至于顶着可能掉脑袋的风险说什么“说不定是陛下都未曾见过的好画。” 为了将这幅画送到陛下的手中,他才一直在装傻充愣的拖延时间拖到陛下准备去御书房。 至于他所说的“主子富贵,下人才有出头之日”,不过是一套说辞罢了。 毕竟,并不是将飞升希望投于一主之身才能偶得富贵之命。 第266章 不轨之心 近日多雨,当那细碎的绵绵细雨飘落在空中时,连带着桌案玉瓶内的梅枝都挂上了一丝朦胧胧的雨露。 那本就承受不住颗颗雨露压覆的花瓣经风一掠又成了残败花枝,孤零零的一瓣浅色花瓣挂在枝头,在欧阳文桦小心翼翼又满带期待的目光中哆哆嗦嗦随风而落。 欧阳文桦想抬手去接,却心觉那瞧上去的轻飘飘的花瓣此刻有千斤重,叫他只能愣生生的望着,甚至微微干涩的嘴唇张了又张,仍旧吐不出半句话来。 小太监回了景仁宫,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即刻面无表情的俯身站定在了宫殿门口。 “陛下来了吗?” 欧阳文桦轻声喃喃道,不知是在问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启禀贵臣,陛下已经拿到您的画了。” 欧阳文桦将那片花瓣紧紧攥在掌心,他目光有些呆滞,愣神时耳畔又传来一阵轻笑,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心跳在此刻都猛地加快了起来。 欧阳文桦起身推开窗,却被迎面而来的微风吹的长睫一颤。 那少女手里捧着一幅画,因赶路额前的碎发都有些湿,她将手中的画递给了身旁的宫人,眼底满是笑意的望向仍是有些愣神的欧阳文桦。 见他面上带着不可置信,枫妄卿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愧疚,她心底暗叹一口气,面色却不改,只是唇角笑意显得柔和了许。 “欧阳贵臣愣着做什么?不想瞧见朕?” — 白沐臣握着笔杆的手浮在空中,任凭笔尖那滴浓墨侵染了白纸也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没有半点情绪。 身侧的白策将他桌案上的茶换了一盏又一盏,茶面萦绕着热气,却在时间逝去间变得再无一点动静。 白沐臣似是心中有事,他望着桌面摆着的数张布满墨迹的纸,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白策是在丞相府时便一直跟在白沐臣身边的随从,眼看着一直以来温柔大度的少爷皱着眉不知道寻思些什么,他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连带着语气都带了一分急躁。 “君后...真的不需要告诉陛下吗?” 白沐臣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不温不火。 “不必告诉陛下,陛下朝务繁忙,怎能因本君的事令她烦忧。” 见白沐臣因疼痛难忍而面色逐渐苍白下来,白策心揪成一片,那放置在腰侧的双拳紧紧握着,半晌后才俯下身抱拳应了声。 “属下明白。” 白策被带着闷热气息的夏风吹的皱了皱眉,望向白沐臣的视线中隐隐带着担忧。 白老丞相的发妻,也就是白沐臣的娘亲,在白沐臣还是孩童时期便离世了。 白老丞相对发妻情种深重,发妻逝后一直未再续弦。可招架不住皇帝威胁般似的塞人,只能把程氏,也就是皇帝用来监视自己的棋子留在了后院。 程氏见勾引不成家主,便把目光放在了小少爷身上。 知道白小少爷自小失母,她便抓住小孩天真单纯的点,一步一步靠近一直渴望母爱的小少爷。 从衣食起居无微不至的关心,到疼爱和满是怜悯的柔软眼神。 那么小的孩子如何能看见那温和笑颜后藏匿的不轨之心。 第267章 拽入深渊 程氏作为天家棋子本该遵循本分步步为营,可奈何其野心勃勃,不甘困顿于后宅而止步于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妾。 白老丞相向来一心投于朝堂,这也让程氏钻了空子。 她循序渐进的靠近了丞相府嫡少爷。 那粉雕玉琢的小少爷身上带着软乎乎的贵气,白沐臣从小便温和恭顺的性子让她省了很多事。 白老丞相厌恶她,她便将这份情绪报复在了白沐臣的身上。 程氏心觉事事不顺,看着那站在顶端温文尔雅的小少爷便想将他拉下神坛。 在白沐臣八岁生辰宴那一日,她将他喂了药堵了嘴关在柴房,在人神情迷离神经紧绷时对他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在他耳畔重复着那些残忍的话。 “小少爷,是你把丞相夫人克死的。” “你知道你有多脏吗哈哈哈哈哈哈!” “多年后丞相续弦生子,谁还会要一个把亲生母亲克死的孩子?” 白沐臣身体还尚未发育完全,瘦小的孩子缩在角落中,望着面上满是狰狞的女人瑟瑟发抖。 他因药性发作意识有些迷离,却还是紧紧的攥着身上的衣裳试图保持清醒。可药性猛烈中还带着毒,一个小孩再如何想反抗也只是徒然。 女人一改往日温柔的表情,握着手中的白绫一步一步朝角落中的白沐臣靠近。 “小少爷,你记住,你为不祥之兆,你身边的人总会因你而死。” 被下了药物的白沐臣只知道自己嘴唇一张一合的在重复着眼前女人所说的话,意识早已迷离不清,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送点心的丫鬟发现嫡少爷从书房内消失后,下人们便开始满府着急忙慌的寻人。 丞相府下人训练有素,府内眼线尚多,没一会儿便找向了柴房。 柴房门被踹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被一条白绫吊死在房梁处的程氏,下人们只能瞧见她吊在半空中的背影,走上前去才发现死相狰狞的程氏仍然瞪着那眼珠凸起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角落中的白小少爷。 程氏吊死在了八岁的白沐臣面前。 她本就做了赴死的准备,给白沐臣下的药是极大的量。 白沐臣高烧不退,睡梦中的喃喃自语更像是在忏悔。 他在厌恶自己的存在。 年仅八岁的白沐臣因此留下了阴影,此后他总活在无限的自责中。 而后来他年纪渐长,丞相府嫡少爷自然也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平日里他是贵女眼中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也是皇帝眼中随时可成参天大树的良士,是温和以礼待人的白公子。 可心底那一块残缺又模糊的血肉却总在夜里撕扯着他,那赤裸裸的血爪将他笼罩在其中,想把那谪仙般的少年拽入深渊。 _ 白策望着皱眉隐忍疼痛的白沐臣,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忍的移开了目光。 白沐臣抬腕轻轻按压着太阳穴,那双褐色的眼眸微垂着。背后的冷汗从单薄的衣裳渗透出,那原本就白皙的面颊在此刻显得愈发苍白。 白策眸光一闪,陷入了深思。 说来倒也奇怪。 当年太医明明说少爷的身体并无大碍,白丞相放心不下又请了无数名医来瞧,也都是两字“无碍”。 可少爷总是无端头痛。 第268章 无价之宝 枫妄卿有些诧异的望着面前堆了一桌子的画纸,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即便有些不知所措的偏过目光看向一旁面色同是有些无措的欧阳文桦。 察觉到了她饱含探究的目光,欧阳文桦目光一顿,反应过来后眼中竟闪过了一瞬的羞意。 他默了半晌,还是闷闷的开了口,“陛下不如看看这些画。” 枫妄卿闻言便也没再看他,只是抬腕将桌面的画卷铺开。 浓墨重彩的笔笔交缠在纸面,枫妄卿望着其中一幅山水图画,那画上栩栩如生的鹰正翱翔于那青烟袅袅中,且在那一座又一座雾气环绕的青山间穿梭着,瞧上去逍遥无间又肆意洒脱。 那重重笔墨与记忆中墨竹萧手中那把玉骨折扇上的画似是有些重叠,看的枫妄卿又是微微一怔神。 她思索片刻,望向欧阳文桦的眸光都带了几分深意。 视线再回到纸面上,当她瞧见画卷尾端那块略显眼熟的红印时,枫妄卿的唇角不自知的便微扬了起来。 “朕的后宫倒是卧虎藏龙。” 枫妄卿感慨般的轻啧一声,即便又抬眸笑着望他,“从前没听你提过你的画,如今怎么想起来给朕瞧了?” 欧阳文桦一噎,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他想让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再多一点。 一点便好,多一点他也知足了。 心底是这么想的,欧阳文桦面色却依旧不改,他只是淡淡的笑着,像是有意模仿白沐臣,“陛下整日里忙于政务,微臣不过是想给陛下找些乐子为陛下舒缓心情。” 枫妄卿抚在纸面的指尖一僵,她眉毛一蹙,似是有些无奈。 “欧阳文桦,你的画是玄安无价的财宝,不是乐子。” 她话音刚落,欧阳文桦唇角的笑意却是有些茫然的停滞了下来,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个什么表情,只能勉强维持着方才的笑意努力消化着眼前之人云淡风轻吐出来的话。 她说他的画是无价之宝。 枫妄卿见他目光有些呆滞,便缓缓上前一步靠近了他。而她这上前的一小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令欧阳文桦也回过了神。 四目对视之间,她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中瞧见了一抹细碎的光。 那光芒后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情绪? 大概是震惊,又是隐隐带过的感动。 那从前意气风发眼中带着傲气的少年好似又扬起了头。 枫妄卿突然就明白欧阳文桦这大费周章的一趟是为了什么了。 她觉得好笑,又莫名有些心疼。 “觉得朕冷落你了?”她轻声问他。 “微臣......” 欧阳文桦本想答没有,可当抬眼对上那双满是柔和笑意的双眸,他不自觉的就有些委屈。 心间风起云涌而起的情绪更是像暴雨袭来般肆意咆哮。 他抿了抿唇,明明声音闷闷的,语气又像是在撒娇,像幼兽的爪勾着她的心脏,令她听着有些心痒。 “嗯。” 见枫妄卿仍只是轻笑着望着自己,欧阳文桦薄唇一抿,憋在心底的话就像满筐豆粒尽数倾泻在地面般全倒了出来。 “陛下可还记得雪地那一片梅林?” “陛下可还记得有一日明明翻的是微臣的牌子,陛下夜里却留在了封正君殿里?” “陛下可记得无数次春恩车驰向后宫,接走的却全是微臣偏殿的人?” 他话音越来越轻,眼眶也酸涩到承受不住那偌大一颗的眼泪的重量。 眉眼如画的少年红着眼尾抽噎着望着她,目光暗淡不带方才半点光彩。 他有些哽咽,伸向她的手更是小心翼翼。 “陛下,微臣也想要您的爱。” ...... 第269章 有何能耐 汤药刚被宫人们端入屋,欧阳文桦便面色泛红的将碗中的黑色汤药一饮而尽。 实在是嘴里发苦,他抿了抿唇,望向枫妄卿的目光还带着一丝茫然。 她对上他炙热的目光,见欧阳文桦很是期待又小心垂眸望着自己,枫妄卿有些忍俊不禁,像抚摸动物般抬手很是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欧阳文桦顺着她的动作蹭了蹭他的手腕。 “蹭什么?” 枫妄卿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颚,那带着调戏的语气听的欧阳文桦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不自觉的喉结一动。 他的眼神几乎要粘在她的身上。 少年懵懵懂懂的吻落下,两人一前一后倒入软榻,枫妄卿抬腕边揽着他的脖颈边脱下他的衣裳,那带着安抚的吻令欧阳文桦的眸光微闪,随即又被那淡笑着的帝王指引着一步步向前。 淡色帐纱在朦朦胧胧的月色间因风而动,那风雨间的海棠花更是有些不堪重负的倾斜着花枝,雨露倾泻而下直至停滞在花瓣上,温和的夜风中甚至带着一丝花香。 那一夜,是欧阳文桦第一次承宠。 少年的青涩的爱意被毫无保留的展露了出来,没有任何遮掩。 ...... “陛下昨夜可是翻了欧阳贵臣的牌子?” 男子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握着茶杯的手指都在隐隐发颤。 “又是景仁宫!景仁宫主殿偏殿为何都如此受陛下喜爱?!” 坐在昭珏对面的侍君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感慨一般抬腕轻敲着桌面,“不止如此,微臣还记得当年晴竹贵君最初就住在景仁宫的西偏殿。” 昭珏闻言垂眼深思着,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东偏殿住着的是刘侍君吧?” 他与刘书庭一同入宫,两人皆是被皇帝抛到脑后从未多瞧一眼的男妃。 可刘书庭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行为举止都与从前大相径庭。 偏偏如今的刘书庭还颇得圣心。 还记得那日女帝处决湘太妃,耳畔的惨叫声如同黑鸦嘶叫,眼前之景惨不忍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更是令他实在有些不适。 他几乎快要晕倒,还吐了出来。 当他撑起身子迷迷糊糊望向那面无表情的帝王,才发现她压根没看自己一眼,只有那一贯温柔的君后派人来问候了他的状况。 刘书庭见昭珏被宫人扶起,当下便开始抿唇思索起来。满面颓然的刘书庭忽的眼睛一亮,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微微颔首。 刘书庭居然学着他的模样装吐! 他心中嘲笑他东施效颦,却又不禁有些纳闷刘书庭为什么要学他一个不得宠的侍君。 还没等他想明白,昭珏就发现枫妄卿淡漠的目光偏移了过来。 看见帝王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与心疼,昭珏心底又妒又恼,嫉妒侵蚀了他的大脑,让他抬腿绊倒了面色苍白的刘书庭。 又偏偏是这么一绊,枫妄卿居然还起身走入人群亲手抱着刘书庭走出了刑场。 昭珏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在侍君中是数一数二的俊气。 一同入宫的刘书庭靠摔一跤摔入了女帝的眼中,此后又常常被唤入御书房侍墨,叫他如何不着急? “皇贵君还是不肯见我们吗?” 昭珏蹙着眉,握着茶杯的手指情不自禁的跟着收紧了几分。 坐在他对面的侍君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皇贵君殿中近日不知发生了何事,居然一连一周未曾踏出殿门,甚至自取下了侍寝的绿头牌。” 他话音一转,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自嘲。 “陛下都见不到的人,我们又有什么能耐可以瞧见?” 第270章 止步于此 祁舒鹤“撂牌子”一事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宠冠六宫的皇贵君不知怎的又开始足不出户。 那予鹤殿的大门紧闭,就连殿内侍奉的宫人都跟着被遣散。 偏偏消息封锁甚严,有关皇贵君之事不论有心之人怎么问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原在桌面上那字迹甚少的纸被昭珏紧攥在掌心,那双流连着暗光的漆黑眼瞳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是借何人之手,都一定要陛下瞧见本君。” 原先平滑的纸面被蹂躏的几乎要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昭珏白皙的面上缓缓扯出一个笑来,他抬腕捏着火引点燃了炉火,即便两指夹并着那张纸将其丢入了火中。 “已故的晴竹贵君也好,后来居上的祁皇贵君也罢。” “本君...绝不会堪堪止步于此。” 窗外吹进的风扬起了炉内的灰烬,那细碎的灰尘还隐隐闪着暗红的光,被风一撩拨明亮片刻后又陷入到一片死寂中。 坐在他身旁的侍君皱了皱眉,却并未出言阻止,只是不动声色的轻叹了一口气,“微臣愿助您一臂之力。” 他话音一转,狭长的凤眼也跟着眯了起来,“您将微臣带入宫,微臣必然会回报您的恩情。” “微臣那已故的贵君哥哥,当真是让微臣与姨娘受尽了苦难。” _ 翌日,枫妄卿刚踏出景仁宫便赶去了金銮殿。 面带餍足之色的女帝表情温和的望着殿中的臣子。 耳畔严肃汇报的声音尽在诉说着国之稳定与民之安定,令枫妄卿眉眼都沾染上了许些笑意。 “陛下,那秘尔国的王爷不如也如当初的封贵君那般干脆纳入后宫?” 枫妄卿闻言不禁一怔。 她倒是忘了封沉寒已是贵君了。 先前玄安与封霏联手击败秘尔,为了掩人耳目,枫妄卿与封沉寒演了一出君王无情悔婚的戏码。 两人演技精湛,加上又安排了内应里应外合,直到秘尔的王爷被抓回了玄安,人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宫中的人向来是踩高捧低的,宫人们刚听见那封霏的太子被陛下撕毁婚书打入地牢,回过神就开始打那金碧辉煌的正君宫殿的主意。 然而前一脚刚有小太监偷偷摸走了门口摆着的金元宝,后一脚枫妄卿的圣旨就传遍了六宫——“正君封沉寒,贤良聪颖,着即封为贵君”。 甚至都没说明缘由,那简单易懂的一句话把在地牢做客不过半刻钟的封沉寒接回了宫殿。 封贵君进了殿,小太监便挨了打理所应当的罚入了掖庭。 再然后,便是面无表情的封沉寒偷摸着跟枫妄卿前往了墨府。 枫妄卿回了神,垂眼思索片刻后抿了抿唇,正欲开口之时,一直在注视着她的墨竹萧便板着脸抢先开了口。 “可是尹王爷是此战之俘,如何有资格以联姻的身份入后宫?” 墨竹萧暗暗瞪了方才提议联姻的大臣一眼,他略显不爽的挑了挑眉,眼底的威胁就差赤裸裸的写在脸上。 “不过是区区战俘,大费周章的联姻反而有损玄安国威,更是丢了陛下的颜面。” 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一眯,唇角淡漠的笑意怎么看怎么渗人。 “你说是吧?这位大人?” 第271章 莲花红印 提议联姻的大臣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敢开口,在墨竹萧渐冷的目光下,他有些窘迫的张了张唇,声音都弱了下去。 “墨太尉说的是...” 那大臣话音刚落,墨竹萧便抬眼望向了枫妄卿,他一改面上威胁的表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浸润了满满的笑意,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得意。 “陛下,您看,这位大人也觉得不该与秘尔联姻。” 枫妄卿听着那有些无赖的语气几乎快要气笑了,她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轻抚在龙椅靠手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在淡淡扫过其他大臣面上的表情后这才轻启唇齿。 “你所言不错,秘尔如今确实是没有资格行联姻之举。” 她话音一顿,眼底还带着一丝调笑,“那倘若不联姻,墨太尉认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牵制秘尔?” “此次大获全胜离不开封霏国的帮助,秘尔国力强盛,能击败他一时并不代表能击败他一世。” 枫妄卿眼底笑意不减,只是那浅浅的笑意中又饱含了一丝深意。 “秘尔是军力最为强盛的国家,想要将其真正踩在脚底,光指望联姻是远远不够的。” 眼前的珠帘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晃,金銮殿内满是木珠碰撞清脆的响声,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衣摆,女帝眼神凌厉,俯视着下跪的臣子们。 她最先望向了站在前排的墨竹萧,那面色温和的男人只是轻笑着望着她,默默的听着她的话。两人四目相视之时,墨竹萧朝她微微一俯身,即便举起了手中的朝板。 “臣等知晓陛下向来是不屑于联姻的,不说其他,眼下确实也不必联姻。既然秘尔军力强盛,那玄安便虚心学习,从而日后取而代之。” 那不卑不亢的姿态与那一身绯色官服衬的他仪态翩翩、身如玉树。愣是把身边站着的其他大臣比的失了颜色,令枫妄卿也多看了他几眼。 “胜不骄,败不馁。” “玄安又何曾不能有击败秘尔一世的局面?” _ 予鹤殿内。 祁舒鹤面色诧异的望着眼前漂浮在半空中的雪莲,那双透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影,他微微抬袖,淡蓝色的光波从指尖萦绕而出。 银白色的发丝随风而扬,随着渐起的白雾与愈大的风刮来,那朵雪莲又淡化成白茫茫的一小团,即便钻入了他的眉心。 祁舒鹤仍旧没回过神来。 沈卿渊吓了一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干巴巴的望着两眼放空的祁舒鹤。 直到祁舒鹤雪白的狐耳一颤,沈卿渊这才敢着急忙慌的凑上前去细瞧他,“这怎么回事?” 祁舒鹤面色凝固了两秒,即便有些不可置信的抬手抚向了自己的眉心。 蓝色的灵力扩散在空中,淡红色的莲花印也在那一刻隐隐发光。 祁舒鹤长睫微垂,额前的碎发也被冷汗淋湿,那张精致的面庞被那淡红色的印记衬得愈发带着几分妖冶。 “我要去找她。” 沈卿渊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舒鹤眼底漾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那衣摆处毛茸茸的尾巴轻摇着,狐耳更是跟着轻晃了两下。 像是开玩笑一般他唇角微勾,抬手拍了拍沈卿渊的肩膀,“我要去争宠。” 沈卿渊闻言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他一把拍开祁舒鹤放置自己肩膀上的手,声音都跟着大了几分。 “你还用得着争宠?你可是传闻中独占圣宠的祸水祁皇贵君!” 见沈卿渊张口想骂自己,祁舒鹤轻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又抬手将桌面上环绕着白雾的书册递给了他。 第272章 不可逾越 下朝时,天已是蒙蒙亮。 墨竹萧负手站定在金銮殿殿口,他沉默着仰头眯眼凝望着那一缕晨光,直到众官员与其擦肩而过到殿内再无一人踏出之时,他才淡淡收回了目光转身面向了殿门。 枫妄卿也瞧见了那修长清隽的身影,她目光一顿,等景逸将她袖口的褶皱抚平才抬腿走向了墨竹萧。 “墨太尉。”她淡声道。 “参见陛下。” 墨竹萧朝她缓缓一俯身,低眉顺眼的模样瞧上去态度很是恭敬,他因俯身的动作额前碎发挡住了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枫妄卿正欲开口问话,余光却瞧见小桃面色慌张的朝自己奔来。 小桃连忙欠身行了礼,抬眼见枫妄卿淡笑着微微颔首,便又上前一步凑在枫妄卿的耳畔低语道 :“陛下,予鹤殿出事了。” 墨竹萧没听清楚小桃说了些什么,他只感觉枫妄卿眼底笑意一僵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那表情严肃的女帝别有深意的瞧了自己一眼,下一瞬就便抬腿走向了龙辇。 见墨竹萧目光始终停留在枫妄卿的背影之上,小桃转身略一行礼,又轻声开了口:“墨太尉若有要事可先拟好折子前往御书房等候,陛下得空了便能召见您。” “可是后宫生了事端?” 小桃闻言并不作理会,忙抬腿跟上了不远处的龙辇。 墨竹萧就这么看着枫妄卿的龙辇与仪仗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消失,他缓缓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紧紧攥着的药瓶放回了袖中。 “也不知道姓白的怎么样了。” 他是朝臣,而白沐臣首要身份是君后,两人若是不透过帝王的安排而相见,再怎么小心都难免会落下话柄。就如同他与儿时的玩伴欧阳文桦般,两人虽说是仅隔了一道高墙,却是相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白沐臣如今身住宫中,由于身份特殊,他大多日子并不能上朝。 这倒不是枫妄卿安排的,而是白沐臣反复斟酌后的决定。 丞相与君后的名头,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就是这偌大的权利置于一身,倘若不小心翼翼,玄安如何能稳定? 说是皇恩浩荡,倒不如说是白沐臣将这权力完完整整的还给了枫妄卿。 “他倒也是倔。” 墨竹萧不禁又轻叹了一口气,他微微仰头望向那晨光渐亮的天,眼底闪过了一抹担忧。 对白沐臣这个人,他想着的确是心情复杂。 枫妄卿平日里对白沐臣的温柔和关照与后来那一道封后的圣旨,都令墨竹萧感到无比羡慕。 甚至是有些嫉妒。 后来在墨府他瞧见白沐臣突然抚额,本以为他是抬手遮暑,却发觉他面色惨白,握着茶杯的手指都在隐隐颤抖,似是强忍着疼痛。 那时枫妄卿好似察觉到什么,她望向白沐臣,可白沐臣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垂眼品茶。 墨竹萧当时便有些疑惑,只是并未开口。 白沐臣既然闭口不谈,他自然也没必要自找没趣。 再后来,便是白沐臣身侧名唤白策的侍从找到了他。 那日他刚下朝,便瞧见白策便在过道处等候着。 他是见过白策的,见人是冲着自己走来,他便也默许白策跟着自己走了一路。 “行了,你出不了宫门,有什么事便说吧。” 墨竹萧把玩着手中的玉扇,眼底虽没有半点情绪,语气倒还算温和。 “你们君后有事找我?” 见四下无人,白策在他的马车前跪了下来,声音中满是祈求。 “墨大人,君后不让奴才找陛下,奴才便只能偷偷找您了。” “求您救救君后!” 第273章 狐狸崽子 枫妄卿着急忙慌的赶到予鹤殿时,祁舒鹤正站在那烟雾缭绕之间阖眼不语。那淡蓝色的光波将他环绕在其间,与那朦胧的白烟缠绕着萦绕在宫殿中。 似是听见了殿口的动静,祁舒鹤浓密的长睫一颤,有些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望向了面带探究之色的枫妄卿。 “陛下?” 祁舒鹤思索两秒,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即便恍然大悟般瞪向了沈卿渊。 他明明说是到了夜里再寻陛下,这家伙怎么现在就把陛下找过来了? 沈卿渊见枫妄卿赶来了,被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望得浑身一颤,立马化身为原型钻入了榻下。 枫妄卿倒也不怕他,大步上前捏着那条蟒蛇的七寸便将他拖了出来。 “哟,沈侍郎寻了朕身侧的宫女说予鹤殿出事了,这事儿在哪呢?” 枫妄卿居高临下的垂眸望着沈卿渊,她皮笑肉不笑的磨着后槽牙,微凉的目光径直的扫在蛇身上,眼底淡漠的情绪好似在想如何处置这条胆大包天的蛇。 沈卿渊眼看小命不保,连忙吐着信子“嘶嘶”的朝祁舒鹤求救,而某狐狸则是满脸无辜的偏头望着他,那双清透的眼眸中满是疑惑。 “陛下政务繁忙,沈侍郎怎么可以打扰陛下?” 枫妄卿闻言挑了挑眉,“沈侍郎?” “嘶嘶——” 沈卿渊一噎,差点直接变回了人形。 “他小子怀了你的狐狸崽子,这还不算事儿吗?” 沈卿渊被两人气的咬到了舌头,红着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后又骂骂咧咧的捂着嘴走到了墙边。 沈卿渊面壁思过般用额头抵着墙面,而祁舒鹤则是略显羞涩的抿了抿唇,那双湖蓝的眼眸闪着一丝细碎的光,白皙的面颊上更是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枫妄卿直接石化在原地。 枫妄卿:“?” 怎么个事? 谁怀了崽子? 枫妄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有些狐疑的注视着祁舒鹤,目光又情不自禁的向下转移至他的小腹处。 祁舒鹤被她盯的面上一热,见眼前的少女目光越来越灼热,他喉结微微滚动,上前两步牵住了枫妄卿的手。祁舒鹤脚下步子微微一顿,那对雪白的狐耳也是僵在了头顶。 祁舒鹤轻轻握着枫妄卿的手,又抬腕带着她的指尖触碰至眉间,莲花红印好似受到什么感应般散发出淡淡的光影。 那缕光线渐渐交缠至一个光球,耀眼的光令她不禁眯了眯眼,回过神来后她在那朦胧的光影内瞧见一只蜷缩成一小团的黑影。 然而眼前的景象只维持了不过三秒,下一瞬宫殿内便恢复了平静。 枫妄卿一时有些失语,垂眼努力消化着方才看见的一切,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而祁舒鹤只感觉手里一空,眼前的少女将他握着的手抽了回去。 他有些急切的想去看她的表情,枫妄卿又偏偏微侧着脑袋,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面颊,让人看不出喜怒。 陛下...瞧上去好似不是很高兴。 祁舒鹤当下便有些失落,他眼底的光逐渐暗淡了下去,即便心底难过,他面色却不改,声音也很是温和,“陛下不必有负担,这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子嗣。” 他一顿,攥着袖角的手指紧了几分,唇角的笑意看上去更是带着几分勉强。 “陛下若不喜欢,微臣也能让它消失。” 第274章 朕都允你 或许是祁舒鹤眼中那逐渐暗淡下去的光芒过于明显,又或许他头顶的雪白狐耳垂的过于沮丧,枫妄卿略显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又上前一步重新握上了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说什么呢,鹤鹤的小狐狸朕如何会不要?” 枫妄卿声音极轻,像是在安抚他,“此事闻所未闻令朕实在是有些惊讶,朕是在思索,但不代表不喜欢你与你的孩子。” 祁舒鹤闻言眼底光芒渐起,眼中情绪更是好似波涛汹涌般,他垂眼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少女,语气竟一时有些粘糯。 “陛下......” 那双狐狸耳朵乖巧的在他头顶晃悠着,毛茸茸的尾巴更是情不自禁的又摇晃了起来。 枫妄卿抬手便摸了摸他的狐耳,随即又安抚性的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 “想说什么便说,朕都允你。” 祁舒鹤也任由她胡乱摸自己的头,一只狐狸尾巴在腰后几乎快要摇成螺旋桨。 “微臣身子如今已恢复了,可否将予鹤殿的牌子重新挂上?” 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上的笑容过于耀眼,唇角微勾的弧度更是如同春风拂面般沁人心脾,祁舒鹤只是微微抿唇一笑,就令枫妄卿跟着心弦一动。 见她愣神不语,祁舒鹤那双清透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受伤,语气更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委屈,“陛下,是不想看见微臣吗...” “许是近日后宫中新人愈发讨陛下欢喜,微臣相比实在逊色,陛下不愿意看见微臣也是应该的。” “只是微臣心中实在挂念陛下,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陛下,却不曾想过陛下政务繁忙,如此微臣还要给陛下添乱,都是微臣不好。” “请陛下不要讨厌微臣...” 眼前的美色甚是勾人,饶是枫妄卿也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狐狸,倒是越来越爱撒娇了。 枫妄卿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她眼底的无奈与纵容几乎就要溢出来,声音更似如涓涓河流般轻柔。 “不必妄自菲薄,朕厌烦了任何人都不会厌烦你。” 她话音刚落,那双狐耳便是一颤,紧接着又不由自主般又大幅度晃动了起来。像一只祈求爱抚的小动物般,祁舒鹤轻牵着她的手带至自己白皙的面颊上,又用自己的脸颊微微的蹭着她微凉的指尖。 那浓密的长睫将眼底的情绪遮挡,却挡不住他眼中浓浓的期待。 “陛下所说,都是真的吗。” 枫妄卿笑着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当然,舒鹤可是是朕最最宠爱的皇贵君。” 祁舒鹤白皙的面颊莫名一红,他抿唇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更是虔诚不已。 “陛下是微臣最最珍视的存在。” 余光中两人正十指相扣对望着,可那不需言语便能展现出的情意却是如何也忽略不了的。许是此刻的惺惺相惜与千丝万缕的牵挂过于沉重,沈卿渊不禁一愣,心底竟生出细密的一丝情绪来。 似是一滴雨水悄无声息的落入湖中,随后惊起的一圈涟漪,沈卿渊第一次感受到了情绪起伏的波澜。 心底而生的那抹情绪,好似叫羡慕。 那一瞬,沈卿渊好像明白了祁舒鹤千年的守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从小便是修的无情道,蛇族向来足够独立,基本是从出生以来便无牵无挂。 他往日觉得有感情只会阻碍修行。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羡慕祁舒鹤? 第275章 平安顺遂 正如祁舒鹤所说,那光球里小小的一团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子嗣。 祁舒鹤回妖界时,狐主让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寻那千年雪莲。 在帮助他恢复大半灵力后,狐主将雪莲引入了祁舒鹤体内。 本想以瓣造尾,却不料祁舒鹤仅剩那一尾承受不住偌大的灵力波动,只能生生与主体分离。 于是,本该化作尾巴的雪莲在祁舒鹤灵力的滋养之下,形成了生灵。 许是爱屋及乌,由祁舒鹤灵力滋养的小狐狸也格外亲近枫妄卿。 原本在眉间印记里纹丝不动的灵力,在枫妄卿指尖触碰的那一秒顿时如同波涛汹涌般涌出莲印。 毕竟是已融入体内的灵力,要生生剥离离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望着眼前面色略显苍白的祁舒鹤,枫妄卿眼底满是担忧,眉毛更是紧紧的蹙着,整个人瞧上去如同一条紧绷的弦,为他擦汗的的动作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鹤鹤,牵着朕的手。” 祁舒鹤闻言唇角一勾,即便轻轻握上了那只微凉的手,他又动作极轻的捏了捏她的掌心,似是想安抚她此刻不安又带有一丝急躁的情绪。 “你身子可还有不适?” “陛下,微臣无碍。” 见他轻笑着微微摇头,枫妄卿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抬手揉了揉那双在祁舒鹤头顶摇晃着的狐耳,语气很是温柔。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休息。” 枫妄卿抬眼望向那张绝色容颜上颜色愈深的莲印,她思索了两秒,不禁眯了眯眸,又抬手抚上了他的眉间。 她倒也明白了这所谓的“子嗣”不过是心爱之人灵力化形而来,与自己倒是没有太大的关联,可瞧着祁舒鹤强忍疼痛而满额汗水的模样,她着实又是心疼不已。 沈卿渊似是看懂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抿了抿唇,声音不温不火。 “那小狐狸崽子与陛下之间的缘分不浅,甚至微臣可以直言,偌没有您便没有它。” 毕竟要是没有枫妄卿,祁舒鹤也不会只剩一尾。 他可直踏那狐主之位,哪里需要什么千年雪莲来做假尾? 感受到祁舒鹤警告的目光,沈卿渊淡淡垂眼,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论给默默咽了回去。 行呗,有话不让说。 他略一思索,有些哀怨的扫了一眼祁舒鹤,话音又一转,“这化形生灵不仅要有灵力支撑,更需要指引其运转的引人。” “陛下便是这小狐狸崽子自己选的引人。” “换句话说,这小狐狸崽子就是陛下的孩子。” 枫妄卿目光一顿,为祁舒鹤擦汗的手指情不自禁的僵在了原地。 她的孩子? 后宫中有关此事规矩森严,除了白沐臣在侍寝前不用用药,其他侍君必须由人盯着喝下避子汤才可侍寝。 枫妄卿心中只有这天下,暂时还未考虑过后代的事。 毕竟皇嗣多了事端也便跟着多了,先帝膝下数多公主皇子,可真正得他庇佑的便只有二皇子慕默久。 惨死深宫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这江山的孩子数不胜数。 剩下的皇子和公主便只能与那些妃嫔一般,日日夜夜盼着只为得到先帝一丝怜爱。 枫妄卿想着,与其看着子嗣为了皇位互相残杀,倒不如养一双儿女与白沐臣一同教导。 白沐臣性子那般温和,对孩子定是无比耐心。 “陛下......” 见她神游,祁舒鹤很是小心翼翼的握了握她的手。他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有些虚弱,令枫妄卿心疼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他的身上。 那双清透的湖蓝眼眸内光芒渐起,一眼望去如清澈的湖水在斜阳下波光粼粼的那一霎,令人移不开眼。 眼前的祁舒鹤瞧着倒有了几分病弱美人的味道,那张苍白的面颊与被他轻咬着的薄唇让人看着情不自禁就起了怜惜之心。 枫妄卿轻叹一口气。 也罢,日后的事便日后再说。 见祁舒鹤眼底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她望向祁舒鹤的目光愈发温柔了下来。 “既然是由你灵力滋养化型而来的小狐狸,朕定会看做自己的孩子般无比珍视。” “鹤鹤,我们的孩子定会平安顺遂,健康快乐的长大。” ...... 第276章 心情不好 枫妄卿前脚刚从予鹤殿踏出,便瞧见小桃再次奔到了她的面前。 小桃这次愣是气也没喘直,她语气焦急,很是慌慌张张的开了口,“陛下!景仁宫西偏殿的刘侍君出事了!” 枫妄卿方才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听见这话后眼底闪过了一抹寒意,那唇角浅浅的笑意消失不见,红唇更是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今儿个不是这个殿出事,便是那个殿出事。 这么想着,枫妄卿面色也是一沉。 “他怎么了?太医瞧过了没有?” 小桃连瞪了一眼路边扫地的宫女,将周围的人都赶走后又靠近了枫妄卿几步,她压了压声音,头垂的更低了。 “太医说...刘侍君怕是日后...” 小桃支支吾吾半晌,她似是有些犹豫,可当见到枫妄卿逐渐紧皱的眉头时,小桃心一横,声音都有些颤抖:“应是再无法生育了......” 枫妄卿闻言目光一顿,她抬指轻敲着腕间的木镯,垂眼思索了片刻。 一丝怒意在那双清透的眼中肆意翻涌着,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情绪在那迎面而来的微风中又逐渐沉沦下来。 枫妄卿只觉得哪怕站在烈日炎炎下,心底也生出了几分凉意。 随着那微风,将方才炙热滚烫的心吹的淡漠无比。 她深深望了一眼予鹤殿的大门,收回目光后偏眸看向了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景逸。 “派人守着予鹤殿,不许任何侍君亦是宫人进入。” “再给朕查,查刘侍君身边伺候的宫人,还有他近日的吃食用物,全都给朕查一遍。” 语落,枫妄卿冷着一张脸拍了拍袖口的灰尘,迈开腿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摆驾景仁宫。” _ 刘书庭睁开眼便瞧见自己的床榻边站了一圈人。 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正欲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喉间发出的声音极其嘶哑他试探性的想要坐起身,又被身旁的一脸慌张的宫人给摁了回去。 “刘侍君,您别动了,太医说您需要好好休息!您再有什么闪失,陛下不会轻饶了奴才们的!” 刘书庭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底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皱着眉推开了面前的宫人,又抬头望向了一脸菜色的太医。 “我怎么了?” 他这一问,宫人和太医全跪了一地,场面更是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你们......” “陛下到——” 屏风后绕来的枫妄卿一步一步走近床榻上半坐着的刘书庭,她淡淡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刘书庭,又垂眼扫了一圈地上跪着的一大片人,见地上跪着的太医皆是满脸惶恐,她默默收回了目光。 “都退下。” 她的语气不温不火,身上却隐隐散发着寒气。 宫人们连忙爬起身有秩序的朝外退去,而几个太医战战兢兢的俯身行了礼,这才低着脑袋走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下了枫妄卿与刘书庭。 “陛下...” 枫妄卿面色缓和了几分,她抿了抿唇,似是想要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好了,你躺着,朕便是来瞧瞧你。” 刘书庭干笑一声,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总是时不时传来隐隐的阵痛,可他却不知具体是哪里疼,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望着眼前神色复杂的女帝,他强撑着一抹笑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衣角。 “陛下,您心情不好吗?” 第277章 不想离开 枫妄卿倒也没打算瞒着刘书庭。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致说明了情况后,语气不自觉的就软了下来,就连轻拍着他肩膀的手都好似带着安抚意味。 “朕会护着你,朕已吩咐朕信得过的太医仔细调理你的身子,不会叫你落下病根。” 她话音一转,还算温和的声音在那一瞬又冷了下来,淡漠的语气还带着一分怒不可遏的恼意。 “你放心,朕定不会轻饶害你之人。” 刘书庭闻言一怔,还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也就是说,他被人下毒了。 那种电视剧里宫斗的桥段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刘书庭两瓣薄唇开开合合,支支吾吾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 当瞧见眼前之人紧皱的眉头时,刘书庭一顿,下意识便想要开口安慰她:“陛下,我没事,你不要不开心。” 枫妄卿有些无奈,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朕没有不开心,朕是在担心你。” “陛下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刘书庭咧嘴一笑,“不过是不育,像我这般渺茫之人,如何能有资格与陛下延绵子嗣。” 他这话说的轻快,甚至唇角还带着笑意,枫妄卿听着心却又觉得沉重了几分。 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可哪怕如此,他还是陷入了这丑恶的争斗之间。 刘书庭察觉到气氛带着一丝沉重,他实在有些无措,牵上了枫妄卿的手后轻轻摇着,像是在撒娇,“陛下,我真的没事,您应该去保护君后。” 他说不定哪一天就回到现代了。 他本就是没有资格与陛下延绵子嗣的。 “君后身份尊贵,陛下也万般敬重且宠爱着他,后宫中既然有人朝我下手,指不定就会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将手伸向君后。” 刘书庭很是认真的分析着,却没注意到枫妄卿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会离开吗?”枫妄卿淡淡问。 刘书庭又是一愣,“什么?” “也罢。”枫妄卿垂眼抿了抿唇,再抬头时面上已换上了柔和的笑意,就连眼底的情绪都好似只是一闪而过,片刻便转瞬即逝。 四目相对时,枫妄卿唇角轻轻勾了勾。 “君后于朕而言自然是万般重要。” 她抬手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可刘侍君也不轻。” 那带着笑意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耳畔传来的声音更是温柔不已。 刘书庭眼瞳骤然瞪大,苍白的面颊因那忽而染上的红晕,瞧上去竟显得有了几分气色。他心尖一颤,只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那上扬的尾音要飘走了。 刘书庭缓缓深吸一口气,红着一张脸小声问她,“陛下,我能吻您吗?” 枫妄卿眼底笑意更深,却只是笑而不语的注视着他。 刘书庭甚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更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只想把那颗炙热而滚烫的心捧着递给心上人。 两唇相贴,数不尽的言语在无声之间倾诉着。 刘书庭轻轻吻着她,动作满是小心翼翼。 更像珍惜而又虔诚的探索。 “陛下。” “嗯?” “我不想离开。” 枫妄卿轻咬了一口他的唇瓣,一双透亮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 “那便留在朕的身边。” 第278章 上门挑衅 慕尚言倒也还算老实的一直待在枫妄卿安排的宫殿里。 宫殿房顶蹲着的暗卫只道三皇子平日里就下下棋看看书,剩下的时间没事就朝着窗外发呆,虽看上去无所事事,实则...... 无所事事。 枫妄卿:? 刘书庭被毒害之事,枫妄卿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慕尚言。 可在景逸调查过后,才发现这小子确实是什么也没做。 更可疑了。 而秘尔国王爷尹穆弦被关在地牢整整一个月才被放了出来。 没有两国联姻之说,也没有大张旗鼓浩势荡荡的封妃礼仪,尹穆弦刚踏出地牢一步便被宫人从后门悄溜溜的塞入了后宫。 他甚至没有自己的宫殿,也没有封号,在周边看守的侍卫不比慕尚言少半点。 往日里在地牢时,枫妄卿得空了还会去瞧他两眼,如今人住进了后宫里,枫妄卿便再也没去瞧过他。 倒是慕尚言听闻自己皇兄入了后宫,总算是不再一直盯着窗外那长春宫的屋檐。少年将长发随手一挽起,扔下桌前还未下完的棋局便抬腿便要去寻尹穆弦。 他一踏出宫殿周边的暗卫立即心生警惕跟着动了身。 一拨人紧紧跟随在慕尚言其后,还有一人拔腿就往养心殿跑。 慕尚言虽没有宫人照料,但身后紧跟着的一大波侍卫暗卫,瞧上去实在是声势浩大。 路过的侍君的交头接耳的纷纷缓步跟在了其后。 于是便又有一波宫人着急忙慌的跑去了椒房殿。 后宫起了风波,必然是要寻君后来主场。 墨黑如瀑的青丝随风而扬,慕尚言的面色已不似当时装病那般惨白,俊朗的面庞上挂着略显得意的笑,眼底更是带着几分嘲讽。 他也不在意身后跟着的一大波人,俊眉一挑,慕尚言很是随意的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灰尘,抬腿一步一步靠近了尹穆弦所在的偏殿。 在偏殿外的侍卫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没有陛下传令,无人能探望殿内小主。” 慕尚言本还有些不爽的蹙了蹙眉,一听是枫妄卿的吩咐瞬间便没了脾气。 “里面住的是秘尔国王爷?” 慕尚言一顿,他若有所思的垂眼思索着,好似恍然大悟般微微颔首,“不能叫王爷了,得唤一声小主。” 站在慕尚言面前的侍卫面面相觑,他们纷纷对视一眼,然后又谨慎的望向了慕尚言。 侍卫们紧紧盯着眼前双手抱臂潇洒的少年,即便又上前了一步,丝毫没有打算让步的意思。 慕尚言也不恼,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他默默后退一步,又干咳两声清了清嗓,“我想与你们小主叙旧,既然不让我进去探望,不如请你们小主移步出来与我一叙?” 带头的侍卫闻言明显一怔。 陛下虽吩咐了不能放人进去看望,可尹穆弦是能从殿内出来的。 毕竟殿内的小主可以在偏殿周边走动的。 陛下怕把人闷死在后宫里,这才允许其偶尔能出门晒晒。 谁能想到陛下一年都不会踏足比冷宫都不如的破地,居然有人要跑来叙旧。 慕尚言见殿内没有一丝动静,他好似扫兴一般轻啧一声,眼底的挑衅愈发明显,“你们小主不会出不来吧?” “也是,如今已经到了这后宫里,不受宠哪里还有脸面出来见人呢?” 第279章 西宛偏殿 “启禀君后,三皇子带了许多人去西宛偏殿,其中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侍君,您要去瞧瞧吗?” 白沐臣垂眸望着手中的书卷,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泛黄的书页。 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粉嫩的薄唇,即便略一抬眸,“可有人通报于陛下了?” “已派人前往御书房。” 白沐臣闻言轻叹了一口气,“把人叫回来,不许打扰陛下处理政务。” 他一顿,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她既然把这掌管六宫的权利给了本君,本君自然要为她分忧。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劳烦到陛下,倒真是显得本君无用了。” 白策就这么看着眼前温文儒雅的男人皱着眉放下了书卷,又起身走离了窗边,直直跨过了椒房宫殿的门槛。 白策难得有些无奈,却只是摇了摇头垂眼不语,即便连忙跟在了白沐臣的身后。 “君后,您身子可有不适?” “本君无碍。” 白策闻言松了一口气,吩咐过了凤辇后,又为白沐臣搭好踩椅,抬头见烈阳高照,便唤宫人取了傍扇跟随在仪仗旁。 经过御花园时,迎面便是封沉寒的贵君辇。 两人对视一眼,即便都是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了。 见两座轿辇方向一致,两殿宫人很是默契的让凤辇与贵君辇微微擦过,让原本并排的轿辇成了一前一后。 封沉寒仍然是漠不关心的模样,那双如深渊般的墨眸无一丝波澜,哪怕察觉到了两人方向一致也只是微微一侧眸,即便又淡漠的注视着前方。 耳畔只有宫人踏步踩地略显沉重的声音,两位主子一路上没有任何交谈,跟随在凤辇旁的白策不禁皱了皱眉。 他攥着袖口,抬眼看向云淡风轻唇角微勾的白沐臣,又回头迅速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封沉寒。 按照宫规来,封贵君应该下辇行礼。 可君后与贵君只是点头便算过了礼。 若是旁的侍君见了君后不行礼,陛下估计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喊罚的。 如此可见...陛下还是很偏宠封贵君的。 但同样是入了玄安的后宫,秘尔国那位王爷境遇却恰恰相反。他不仅位分最低,向谁都要行礼,还不能踏离西宛偏殿。 白沐臣见他走神,便微微握拳抬手放至唇边轻咳了两声,算是提醒了他。 “君后,前面拐弯便是西宛偏殿。” 白策回眸见封沉寒打量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连忙站直了身子凝神向前迈着步子。 他可不能丢了君后的脸。 封沉寒也只看了那白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望着不远处泛黄的宫墙,淡淡抿了抿唇。 “这西宛偏殿竟然如此偏远?” 白沐臣闻言眸光一闪,他将手中的书卷轻放置膝间,语气还算温和,“封贵君有所不知,此地与冷宫各占皇宫东西两角,皆是皇宫内最荒凉之地。 从前祖帝之时本是住了妃嫔的,但那妃嫔无故小产,后而又疯傻成痴时常跑去旁的宫殿内闹事,竟有一次还推倒了怀有身孕的贵妃。” 白沐臣眼底笑意逐渐消散,他微微蹙眉,语气更是带着感叹一般,“祖帝怜其曾为自己诞下皇子,便没有将其打入冷宫,只留下她关在西宛偏殿,命宫人按时送些膳食。 可皇宫向来是踩高捧低的地,再过些时日,祖帝派人去瞧,那妃嫔已是吊死在门口古树的粗枝上。” 封沉寒面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而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波动。 他沉默着注视着不远处那棵高高耸立的古树,竟感觉到有一阵凉风吹过。 烈阳被乌云藏匿在其中,透过云层的光影一缕一缕的消散开来,跟随着那一阵风,越吹越淡。 那枫妄卿为什么要把尹穆弦安置在西宛偏殿? 第280章 被夺舍了 瞧见不远处缓缓驰来的凤辇,站在殿外的侍君们纷纷对视一眼,立刻微微俯身让了一条道。 “见过君后。”侍君们齐声道。 只是还未行完礼,封沉寒那张冷淡的面孔便也落入了众人视线中。 “见过封贵君。”侍君们便又垂眼行了礼。 殿外的动静实在不小,尹穆弦坐在桌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他意味不明的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木窗,眼中情绪复杂。 来的人还真不少。 他这西宛偏殿不过冷清了几日,眼下竟然热闹了起来。 似是自嘲般,尹穆弦唇角微微勾了勾,握着茶杯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慕尚言左右瞧了一眼,见枫妄卿还未到场,便有些不耐的扬了扬声音,“你们小主不会病死在里面了吧?” 拦着他的侍卫闻言一愣,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偏殿那紧闭的门窗。 这几日确实是未曾见过里边的小主踏出过这个门槛。 别说是人影了,甚至夜里都不见殿内点起烛灯。 白沐臣略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他淡淡抿了抿唇,才命众侍君起身,便听见了慕尚言带着轻笑的声音。 “你们一直不开门,若是人死在里边了,这会儿尸体都该臭了。” 见侍卫们似是有些犹豫,白沐臣微微蹙眉上前一步。他的语气不温不火,面上的表情难得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目光也很是冷淡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既是陛下的安排,便容不得你多言。” 慕尚言唇角笑意不减,“见过君后。” 末尾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闷热的夏风掠过,让少年额前的碎发随之飘拂。两人视线交错之间好似有电光石火相擦,慕尚言目光略一偏移,便瞧见了不远匆匆赶来的龙辇。 那双清透的漆黑眼眸闪过一抹光,慕尚言立刻便温顺的垂下了头,好似方才咄咄逼人的是别人一般。 “我听闻秘尔王爷入了后宫,想着往日的情谊,难免起了想要看望他的心思。” 慕尚言声音轻了许多,他似是有些愧疚,又像是自责。 “只是没想到引来了诸位哥哥,令后宫又生了乱子。” 因低着头,他额前的碎发堪堪遮住了那如画般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听上去既无辜又委屈,他独身站在众人间,瞧上去有些无措。 “我任凭君后处罚。” 白沐臣眼中闪过了一瞬的茫然,不过一秒便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不论你是有什么心思都不行,既然是陛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该违抗。” 那温柔精致的五官在耀眼的烈阳下瞧上去棱角分明,白沐臣此刻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为那平日里温柔的人平添了几分威严。 “便罚你禁足一月,其他人都给本君闭门思过三日。” 他冷声道,“后宫不安分,陛下又如何能安心平定前朝?” 侍君们或多或少都注意到了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的枫妄卿,见她只是目光柔和的望着白沐臣,他们是一点怨言都不敢有,只能俯身垂下脑袋。 “微臣谨听君后教诲。” 白沐臣抬眼见阳光愈烈,看着眼前一个个娇花般的侍君低着脑袋,他轻叹了一口气,将眼底的落寞藏住,终究也是心软了下来,“也罢,你们都各自回宫反省,尤其是三皇子。陛下看在往日情分留你暂住后宫,你不该辜负陛下。” “君后教训的是。” 见慕尚言低眉顺眼的微微颔首,让方才拦着他的侍卫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瞪着眼。 几人面面相觑,又再次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带自责的慕尚言。 这是被夺舍了?? 第281章 堂堂贵君 封沉寒自始至终只是站在院角的古树旁一言不发,见众人都准备了离开,他便也转身迈开了步子。 哪知一转身便瞧见了背后站着的枫妄卿。 那墨色的眼眸倒是没有什么情绪,他抿了抿薄唇,望向枫妄卿的目光渐深。 封沉寒有一段时日没见到枫妄卿了,眼下这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只想多看几眼这忙碌不已的女帝。 “封贵君。”她轻声道。 “陛下还记得微臣是谁?”他若有所思的垂眼望着面前的面带惊讶的女帝,那张淡漠的脸上似是带着许许落寞,又不咸不淡的轻声补了一句:“这倒是令微臣有些惶恐了。” 枫妄卿闻言挑了挑眉,眼中带着的讶意更深。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难得嘴毒了两句,反倒显得意外的可爱。 枫妄卿抬手想牵那双修长的大掌,封沉寒却故作看不见般的躲过了她的手。 “封贵君这是恼朕冷落你了?” 她柔声哄着,抬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角,“堂堂贵君,怎还吃这些小醋,也不怕叫别的侍君笑话。” 封沉寒有些别扭的偏过了目光,余光见有几道身影朝枫妄卿走来,他眸色一寒,又主动把手给了枫妄卿。 枫妄卿:? “微臣不恼。”封沉寒语气难得有些黏糯,只是面上仍然是那淡漠的表情,“微臣怎敢恼了陛下。” 看似很冷漠,如果耳根没红的话。 枫妄卿暗自腹诽着,在心底嘲笑了封沉寒几万遍。 “封贵君既然这么说了,正好朕折子批完了,朕便去你宫殿里坐坐。” 枫妄卿这次倒没有牵他的手,似是在报复他方才幼稚的行为。 她轻笑着抬眼与他对视,眼底的笑意还带着几分调笑,“封贵君若是不欢迎朕,正好朕也有些累了,不如朕便在这西宛偏殿休息一晚?” “不许。”封沉寒面色一沉,说话间好似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封贵君就是欢迎朕了?” 封沉寒紧皱着的眉总算是松了几分,在看见枫妄卿眼底的调笑后,他顿时又有些无奈,只是语气还带着一丝怨怼,“陛下若是很忙,便是该谁也不见。” “只是难为陛下在皇贵君重新挂牌后火急火燎的去见他。” 枫妄卿自知确实是忽略了他,封沉寒再怼她也实在恼不起来。 毕竟封沉寒从来没奢求过什么。 他本该是那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子,却甘愿屈身于玄安后宫。 “朕只是......” 她正欲开口再哄他几句,哪知面前又多了几道清俊的身影。 “参见陛下。” 几个容貌俊郎的侍君面色微红的朝她轻轻俯下了身,为首的昭珏一袭墨色清袖长服随风轻扬,那双淡色的眸子含羞带怯的微垂着,为那张如画的面颊平添了几分恰当好处的羞意。 “若是封贵君不愿,微臣希望能有殊荣伺候陛下...” 清朗的声音听着格外动听,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将剩下的话说完,封沉寒便沉着俊脸上前了一步,他警告般眯了眯眸,漆黑如深渊般的眼眸中满是寒意。 “谁说本君不愿?” 第282章 闭门思过 那只牵着枫妄卿的大掌看似用了点力度,事实上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封沉寒淡淡瞥了一眼昭珏,漆黑眸底的探究一闪而过,他冷哼一声,又沉着一张脸看向了其他的侍君。 “怎么?君后命你们闭门思过三日,你们却还在此地逗留,是蔑视君后还是无视陛下?” 侍君们闻言纷纷变了脸色,支支吾吾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倒是为首的昭珏长睫微微一颤,声音极轻的开了口,“微臣们只是想瞧一眼陛下尊容,若是碍了贵君的眼,微臣们这就退下便是了。” 那语气中带着惶恐,眼神却仍旧羞怯的往枫妄卿身上瞄。 封沉寒眉头一皱,心中怒意渐起,偏偏昭珏又是一副不敢与其对视的模样,令他难得不耐烦的干啧了两声。 枫妄卿抬手轻轻拍去了落在肩上的树叶,望着陷入沉默的封沉寒,她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封贵君说的不错,既然是君后之言,你们便不必多言,各自回宫领罚便是。” 她默默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侍君们,当视线落在昭珏身侧微微垂着脑袋的男子脸上时,她目光一顿,只觉得眼前之人瞧着分外眼熟。 可还没等她细想,便被耳畔那温润的声音给唤回了声。 “参见陛下。” 白沐臣缓步上前站在了她的身侧,瞧见她面前站了一圈的侍君后,那双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此事怎还劳烦陛下动了身?” 枫妄卿闻言抬眸望向了白沐臣,当瞥见男人额前的汗水时,她轻叹一口气,语气中更是带着满满的心疼之意,“椒房殿离西苑偏殿那般远,倒是难为君后还着急忙慌的跑来处理此事。” “陛下言重了,这不过是微臣职责所在。” 白沐臣唇角挂着温柔的笑意,只是当看见枫妄卿与封沉寒相牵的两手时,那眼底浅浅的轻笑与唇角的弧度皆是微微一僵。 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眼底的笑意旧温和,“微臣只希望后宫少生些事端,令陛下少些顾虑。” “朕的君后果真贤惠万分。” 枫妄卿垂眼思索片刻,又偏过目光多看了一眼方才吸引她目光的少年。 “朕过会去封贵君殿中用膳,其他人按君后所言速速回宫反省。” 周边侍君闻言立刻便附身行了礼,见他们垂着脑袋有秩序的散开后,枫妄卿这才抽回了被封沉寒紧握在掌中的手。 明明那张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枫妄卿却在那漆黑如深渊的眼眸子瞧见了一抹一闪而过的落寞。 枫妄卿有些意外的略一挑眉,望向封沉寒的目光都带了几分调笑,她安抚一般的抬手,又捏了捏那张白皙的俊脸,“你先回殿,朕过会儿便来。” 封沉寒意味深长的瞥了调戏自己的少女一眼,他淡淡抿了抿唇,喉结微微滚动从唇间轻吐出一个音节,“嗯。” 目送封沉寒上了贵君辇,枫妄卿眼底的笑意逐渐消散。她眉头一皱,望着眼前面带困惑的白沐臣,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责备。 “白沐臣,你身子出了问题为何不告诉朕?!” 第283章 江山与君 墨竹萧近日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有关心疾之事,在御书房递折子还会时不时的问起君后身子是否无恙。 枫妄卿当即便猜了个大概。 定是白沐臣不愿向她开口,可身边的宫人着实又着急,便不知所措的找上了墨竹萧。 偏偏这事最后又没瞒过白沐臣。 以至于墨竹萧只能略显拙劣的日日暗示着枫妄卿。 枫妄卿心底实在想让白沐臣亲自开口,可她实在怕等不到开口,只能暗中派墨竹萧与宫里的太医秘密研制缓解心疾的药物。 她或许也是在暗暗与白沐臣较劲的。 她在气恼白沐臣的倔强,气恼他出了什么事都只愿意自己一个人扛。 白沐臣虽性子温和,待人和善且有礼,但也是真倔。 他下定决心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动摇。 譬如那支只传于白家嫡妻的白玉簪。 若是不能亲手戴于心上人的乌发间,他宁可一世不娶。 他哪怕抛弃一切也要站在枫妄卿的身侧。 对于白沐臣,往日情感复杂,或许更多的是愧疚和利用。 可如今,枫妄卿只想与他十指相扣,齐肩看这天下。 江山与君后,枫妄卿都要。 _ 枫妄卿赶到西苑偏殿后便一直在观察白沐臣。 他的面部表情与一举一动。 哪怕那双浅褐色眼眸中的疲倦与隐忍被他隐藏的很好,哪怕他刻意比平日站的还要直,枫妄卿却一眼瞧出了他的不对劲。 白沐臣的皮肤是很白的,平日里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透着水光,又似一块嫩豆腐般一掐就能出水。 可如今在这烈日之下,那张净脸竟隐隐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 他有意遮掩,可枫妄卿又实在过于了解他。 “白沐臣,你当真是想气死朕吗?” 枫妄卿实在是恼的不行,磨了磨后槽牙后想要抬手推他一把,明明手腕都抬起来了,瞧着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枫妄卿倒吸一口冷气,气到精致的长袖狠狠一甩,她抿了抿唇,干脆别过脑袋不再看他。 白沐臣眸光黯淡,长睫微垂。 “陛下。” 枫妄卿不理。 白沐臣语气很软,又是轻轻的唤她,“陛下。” 枫妄卿有一点动摇了。 见她仍旧不愿意看自己,白沐臣眼眶微微一红,抬手握拳放至唇边轻轻咳了咳,还故作站不稳般朝后退了一步。 枫妄卿瞪着一双眼睛就朝他奔去。 她实在是有些怕了,搀扶着他小臂的手紧紧的攥着他的长袖,那双撩人的眼眸更是直直的盯着他,生怕他出了一丝闪失。 白沐臣眼底闪过一抹失笑,可不过一瞬他又垂下了脑袋。那愧疚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好像一只淋湿了的小动物,额前的碎发因他的动作挡住了他的微红的眼眶,瞧上去更可怜了。 “陛下,不要恼了微臣好不好。” 枫妄卿一噎,半句重话都说不出了。 “微臣不该瞒着陛下,不该自己扛着。” 他轻声哄着,语气更是化不开的温柔。 “陛下,微臣日后不敢了。” 枫妄卿抬眼见他眼尾泛红,怜惜之意瞬间一股脑的涌入胸腔。她妥协一般轻叹了一口气,心底既无奈又心疼。 “白沐臣,你答应过朕的,你说要一辈子陪我看这江山安稳,国泰民安。” “你要是骗朕......” 白沐臣将她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唇间。 温柔又满带着眷恋的吻似是在安抚着眼前之人的情绪。 “陛下,微臣会陪您一辈子。” 第284章 每月十五 哪怕站在树荫下,树叶间倾泻而下的碎阳都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枫妄卿抬眼瞥了一眼天空,又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眸子。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实在太多。 祁舒鹤灵力化形,刘书庭被人毒害,以及白沐臣的心疾。 祁舒鹤被枫妄卿保护在予鹤殿中,为了确保他和还未成形的小狐狸无恙,枫妄卿直接让沈卿渊搬入了予鹤殿偏殿实时照看他。 枫妄卿也时不时会去瞧瞧他。 祁舒鹤开始嗜睡,更多时候恢复成狐身蜷缩在柔软的榻间。 而后宫出了下毒之事,刘书庭倒是没被那所谓的毒影响。 他还是每日在景仁宫的小院里折腾那些物件,亦或是与主殿的欧阳文桦聊聊天。 两人每次聊天虽然都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谈笑间那些被消磨的时光,也算深宫长夜漫漫里难得的一丝慰藉。 害他的人心机颇深,似是谋划已久,连背锅替罪的都找了三人。 第一个是欧阳文桦。 毒粉在欧阳文桦赠与偏殿的小食中。 只不过那碟小食还没进刘书庭的口,就被他不小心打翻在地。刘书庭哭嚷了好一会,才忍下把点心从地上捡起来的冲动。 第二个是封沉寒。 封霏国派使臣运送了数箱封太子往日点在东宫的香薰,可枫妄卿进殿后的一句不好闻,便让封沉寒皱着眉头把价值千金的香薰送至六宫上下。 而偏偏送往刘书庭宫里的那只被沾上了毒粉。 好在刘书庭从没有点什么香薰的喜好,那名贵的熏珠就这么在景仁宫里落了灰。 第三个是近日里一直频频出现在枫妄卿视野里的侍君昭珏。 景逸倒在他身上真的查出了点东西。 只是昭珏虽有想要害刘书庭的心思,目前却还没有动手。 同样的毒粉在景仁宫内出现了数次。 这毒粉既然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偏殿各处,便说明刘书庭身侧之人有不轨之心。 可枫妄卿要查刘书庭身边的人,刘书庭却不肯。 他说他要自己把那人给抓出来。 枫妄卿也无奈,思来想去便借了他一个暗卫替他盯着偏殿内的宫人。 至于白沐臣的心疾... 这是枫妄卿最为在意且头疼的一件事。 她是与白沐臣一同从西苑偏殿回的御书房。 墨竹萧与老太医们在御书房围着白沐臣瞧了一个时辰,把人的手腕摁红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时候不早了。” 见枫妄卿目光带着几分困惑,白沐臣边收回了自己搭在桌案上的手边轻笑着解释道:“您不是应了封贵君的话答应去他殿里用晚膳吗?” 枫妄卿一噎,半晌也没能开口。 她就这么沉默着望着眼前之人,眼底情绪如同波涛汹涌般肆意侵袭。 白沐臣被她盯的唇角弧度一僵,只是语气依旧温柔无比,“陛下?” 一旁的墨竹萧瞧枫妄卿红唇开开合合,便知道她是有话要与白沐臣说。 他垂眼深思两秒,朝身侧数位太医微微颔首后便带头俯身退出了御书房。 屋内顿时只剩下枫妄卿与白沐臣。 她缓缓倒吸了一口气,似是平复心情一般又抿了抿唇,“君后应当知道今儿个是月十五。” 每月十五,按规矩应该在正宫殿内用膳留宿。 白沐臣闻言先是一愣,回过神后那双褐色的眼眸浸染上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微臣知道。” “君后还记得?”枫妄卿有些郁闷,抬手戳了戳他白皙细嫩的面颊,“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拦着朕去封贵君那?” 白沐臣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拂过耳后,眼底笑意更深。 “陛下对微臣的情意六宫皆知,微臣已甚是满足。” 他话音一顿,望向枫妄卿的眼神如同悄然沁入清泉中的一滴雨。 看似悄无声息,实则在心底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微臣从不奢求其他,微臣只望陛下能不被规矩所束缚,只行自己真正想做之事。” 第285章 锁在榻上 “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封贵君......” 白沐臣淡笑着将手中的茶壶端起,即便又动作极其优雅的为她倒了一杯茶。本想将到嘴的话说完,却见枫妄卿眼底满是哀怨的望着自己。 白沐臣手中动作一顿,很明显愣了一瞬。他轻轻抿了抿粉嫩的薄唇,眼中的无奈愈发明显,就连语气都带着许些试探的意味。 “不如请封贵君前往椒房殿一同用膳?” 枫妄卿闻言眯了眯眸,眼底的浓郁的情绪总算消散了一些。她默默接过了他递来的茶杯,即便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那便派人去请。” 她才不会承认,她想看这么一个温柔儒雅、性格极好的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绝不承认。 白策见白沐臣目光偏移望向自己,立刻便心领神会的俯身退出了御书房。 看着白策身影消失在屋内,白沐臣这才淡淡收回了视线。 枫妄卿见他又回眸望向自己,瞧着那双清透的褐色眼眸中逐渐扩散的点点笑意,她抬手戳了戳他白皙俊朗的面颊,眼中的调笑藏也藏不住。 “君后生的甚是好看。” 她一顿,唇角笑意更深。 “朕真想把你锁在榻上,日日夜夜瞧着。” 白沐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浑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那白皙的面颊染上了令人遐想的红晕,他薄唇微抿,就连耳根都带着滚烫不已的温度。 “陛下......” 枫妄卿看着被自己几言几语就调戏的满面羞红的男人,情不自禁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笨蛋。” 白沐臣长睫轻颤,缓缓倒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见枫妄卿笑着收回了肆意妄为的手,他喉结微动,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回过了神。 “近日朝堂还算平稳,后宫却风波不断。” 白沐臣将手侧已被批注完毕的奏折尽数收好,又为枫妄卿简单收拾了一下案面。 他面颊仍带着红晕,只是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前一阵子听闻您有意升欧阳贵臣的位分,欧阳太师很是高兴。” 枫妄卿垂眼望着茶杯内起伏不断的茶叶,空气中茶香缕缕,眼前围绕着带着茶香的雾气。 “朕虽确实有意。”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一紧,“只是朕从未与任何人提及。” 白沐臣闻言一怔,“所以...” 枫妄卿缓缓叹了一口气,眼底情绪意味不明,“朝堂并非像你瞧起来那般稳定。” “欧阳太师如今年纪大了,欧阳一家也未曾出其他有用之才,他如何会不着急?” 她忽然就想到了性情忽变,用自己引以为傲的才华向她邀宠的欧阳文桦。 这背后必有人推波助澜。 后宫动荡不断,这其中定有朝堂之人暗中操纵。 枫妄卿眉头一皱,抬腕将已被白沐臣收好的毛笔紧攥在手中,“欧阳文桦心思单纯,哪怕从前带了些贵府出身的傲气,却也没行过分之事。朕无心管他,便也无人将他视为眼中钉。” “而如今朕只是对他略施宠爱,便有人坐不住了。” 后宫朝堂紧密相连,欧阳家如今大不如以前,一族的荣耀便这么硬生生的压在了欧阳文桦的肩膀上。 白沐臣抿了抿唇,眼底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担忧。他思索半晌,似是叹息一般微微摇了摇头。 “欧阳贵臣与刘侍君的确心思单纯。” 一个在朝堂内被针对,一个在后宫内被毒害。 景仁宫已不似往日般清净。 第286章 进殿用膳 “启禀封贵君,君后邀您前往椒房殿用膳,说是陛下也在。” 封沉寒淡淡抿了抿唇,轻抚在泛黄书叶上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他瞥了一眼面前垂着脑袋汇报的侍从,眼底满是化不开又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思索片刻,似是叹息一般垂眸将手中的书册合起,“陛下的意思?” 那是侍从有些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唇,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帝的心思哪是他可以妄自揣摩的? 封沉寒倒也没为难他,只是轻蹙着眉站起了身。 墨发被规规矩矩的束缚在脑后,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在精瘦的腰侧轻晃着。 他下意识偏过目光看向了桌面上摆着的流雨墨。 那块墨仍是完好无损的躺在桌面。 没有半点被用过的痕迹。 饶是面无表情,那张俊朗的面颊也是过分惹眼,封沉寒沉默半晌,喉结微微滚动,“那便去椒房殿。 ” _ 与此同时,椒房殿内。 枫妄卿已换下了先前身上穿着的龙袍,她一身淡雅的青素浅裙,如瀑青丝被白沐臣手中的白玉簪轻轻挽住,模样瞧上去比平日里净添了几分温柔。 枫妄卿微微倾斜着身子靠在白沐臣的肩膀上,微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桌面。 白沐臣很细心的抬腕为她整理着碎发,一双褐色的眼眸里浸满了温柔的笑意。 那清透的眼中倒映着枫妄卿的身影,白皙面上隐隐透出固执的神情,好似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枫妄卿抬眼望着白沐臣,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收了回来,即便又轻轻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白沐臣的脸顿时便红了起来。 “参见陛下,参见君后。” 白策目光停留在两人紧扣的十指上一秒,立刻便移开了视线,“封贵君的贵君辇已等候在殿口。” 枫妄卿倒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微微颔首后坐起了身,“唤他进殿用膳。” 白沐臣垂眼望向她紧握着他的手,褐色的眼中划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见她也抬眼看向自己,白沐臣淡笑着抿了抿唇,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藏在了眼底。 “封贵君,您请。”白策淡淡道。 白策身侧的宫人闻言立刻为封沉寒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封沉寒长腿一迈,直迈进了殿内。 他先是注意到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如深渊般漆黑的眼眸微抬,在与白沐臣对视上后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枫妄卿正很是悠闲的轻靠在白沐臣的身上,她打着哈欠看着手中的书卷,白沐臣则是目光温和的望着她。 封沉寒脚步一顿,面色依旧不改。 枫妄卿饶有兴趣的多看了他一眼,似是想看透此刻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心底的想法,“封贵君速度倒是快。” 语落,她便吩咐宫人添了张椅子。 封沉寒眸光微闪。 枫妄卿身上素净的衣裙与白沐臣那一袭白衣显得格外相衬。 两人好似不是帝后,只是平淡生活里的一对夫妻。 封沉寒淡淡收回了目光,他眼底如墨般的情绪翻涌着,面上却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又瞥了一眼两人依旧没有放开的手,抿了抿唇后沉默着坐在了两人对面。 他似是后知后觉般有些恍然的望向自己紧攥着袖角的手。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袖角,此刻却被自己攥的满是褶皱。 第287章 从容脱身 天色渐晚。 枫妄卿看着满桌的菜肴,摸着银筷的手指不禁紧了紧。 椒房殿的膳食向来是丞相府内顺来的小厨房做的。 味道不比御膳房差也便罢了,摆盘还相当精致,连一道小食都好似精雕细刻般被呈现在桌面上。 枫妄卿夹起一块嫩豆腐放入口中,那细嫩的豆腐与唇齿相撞,紧接着便是极其入味的汁水漫溢而出。软嫩的豆腐好似能被含化,不经意间便滑入了腹中。 她垂眼感慨一声,又舀了一勺金黄中又带着几分嫩白的鱼汤入碗。 鱼汤入口好似绵绵细雨浇灌耕地,被温暖鲜嫩的汤汁满足口舌之欲,令人余味无穷。 喷香的白雾缭绕在眼前,枫妄卿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放下手中的银筷,抬眸瞥了一眼对面与身侧的男人。 封沉寒与白沐臣,两人连端碗的动作都是一丝不苟。 一个严谨,一个儒雅。 两人光是坐着用膳都是那般养眼。 “陛下,可是今日的晚膳不合胃口?” 见枫妄卿放下筷子盯着自己瞧,白沐臣手中动作一顿,望向了看起来红辣辣的一碟辣食。 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即便夹了满满一筷子菜放入了枫妄卿碗里。 白沐臣本饮食清淡,但如今因枫妄卿时不时的来椒房殿蹭饭,他倒是也能咽下两口辛辣之食了。 “椒房殿的小厨房做菜愈发细致了。”枫妄卿轻轻勾了勾唇,“没有不合胃口,朕只是瞧瞧你们。” 这俩男人瞧起来可比晚膳更合胃口。 枫妄卿在心底小声嘀咕着,殊不知白沐臣已然猜透了她的想法。 毕竟她的视线过于炽热。 白沐臣有些无奈的轻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攥住壶盖,另一只手托住茶壶的底端后为枫妄卿沏了一杯茶。 “这是予鹤殿送来的西湖龙井。” 泛红的指尖轻推着微凉的杯壁,白沐臣将那一杯西湖龙井推至到她的面前,语气依旧温和,“皇贵君知道今日为月十五,陛下会在椒房殿。” “近日暑气愈烈,皇贵君应当是担忧陛下,茶水内还兑了一些解暑的药物。” “虽不比平日茶水醇香,但也是实实在在为了陛下身体着想。” 枫妄卿垂眼盯着手中握着的茶杯,指尖触摸着那带有余温的杯壁。她默默思索着,眼底情绪一闪而过。 “他有心了。” 一旁带着旋转小扇的金盏送来缕缕凉风,与那醇厚的茶香碰撞后一同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甘甜又带着一丝苦涩的清香。 封沉寒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用余光默默注视着枫妄卿。 他似是察觉到了枫妄卿略微起伏的情绪,那漆黑如墨的双眼中划过了一瞬的探究。 他紧紧盯着眼前之人,试图想看透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从何而来。 祁皇贵君。 他是整个后宫中除了封沉寒之外唯一一个不需每日去椒房殿请安的侍君。 与早逝的祁贵臣同名同姓的皇贵君,几乎是与君后平分了枫妄卿的宠爱。 她对祁舒鹤的偏爱,已几乎是到六宫皆知的地步。 以至于哪怕后宫风波不断,却也从来没有牵扯到祁舒鹤身上。 能让他在那狂风暴雨间也能从容脱身。 便是君王悄无声息的庇护。 第288章 封霏太子 月十五这一日,枫妄卿自然是要陪着白沐臣的。 三人用过膳后简单聊了几句,封沉寒便回了宫殿。 白雾缭绕间,背影清隽高大的男人只身站在浴池内。 水珠从他腹肌间的沟壑缓缓滑下,顺着那白皙的皮肤直至沉寂在一池暖水中,无波无痕。 封沉寒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淡望着池面漂浮的花瓣,他手边的浮案上摆着一壶酒,酒壶由琉璃所制,在冉冉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影。 那抹光彩在水面的花瓣间格外醒目。 封沉寒偏过目光看了一眼那壶隐隐散发醇香的酒,眼底情绪翻涌好似暴风肆意侵袭,令往日掀不起半点波澜的湖面顿时惊起涟漪万千。 他似是有些犹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摩挲着浮案,在轻叹一声后还是在杯中倒满了一杯酒。 酒液顺着杯口溢出,又落入不断冒着白雾的池水中。 封沉寒偏过目光望向窗外的那轮弯月。 月光为云层镀上淡色的光影,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着微弱却柔和的光彩。 她现在又在干什么? 她会注意到窗外的月亮吗? 此刻眼前人更夺目更讨她欢心,她许是都不会看这逐渐沉沦于厚重云层间的弯月一眼。 “枫妄卿。” 一字一句从唇间挤出,带着无奈的叹息。 “在你眼里,我只是一颗护你江山的棋子,对吗?” — 封沉寒从出生便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 封霏二皇子封赫无心接管国家一心在于玩乐,时而来了兴致便会跑上战场,一上朝堂就只剩下打不完的哈欠。 封霏三公主封幼晶是个要强的性子,偏偏小公主娇气又傲慢,处理事务总会带上个人情绪。 而沉稳淡漠的太子自小便老是板着一张脸,瞧上去无欲无求,好似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他。 封霏国是最为富裕的国家,养出来的太子更是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贵气。 而不管是文论还是武道,封沉寒都轻而易举便可掌握住,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通。 一直居于高位,他注定就是该一人俯瞰封霏天下的。 太子容貌绝伦,偌大的东宫连个同房丫鬟也没有,封霏未嫁的贵府小姐们皆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太子妃的位置。 哪知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因二皇子战败忽的就入赘了玄安。 百姓以为这是太子拿下玄安国的计划,但半年时间过去,玄安却未传来半点消息。 如同一粒沙土沉没于肆意的海,再无一点声息。 有人怒骂他因色弃国,有人唾弃他软弱无能。 可他看过金银细软堆出的山,却也见过战后被踩碎的骨。 他听过觥筹交错间悦耳的乐曲,却也闻声于战间奔波求生的祈祷。 那看似冷漠待世的太子,其实有一颗悲悯的心脏。 封沉寒自始至终,就未曾想过再战之事。 曾经是为了封霏百姓,如今他也有了私心。 他想护着封霏,也想护着她。 “枫妄卿。” 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酒杯,一杯酒入喉,酒液顺着喉结下滑着,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窗外风声渐起,他只是小声重复着她的名字。 “卿卿......” 第289章 扫她的兴 天边那轮弯月逐渐隐匿在厚重的云层间。 一道黑影从长春宫的房顶窜出,一片漆黑中两人视线相撞,其中一个巡逻的侍卫被吓的失了魂,他连忙捡起掉落在地面的长棍,惊声大喊道:“刺客!有刺客!来人啊!!” 那道黑影似是没想到这侍卫嗓门这么大,咬牙切齿般从唇间溢出一丝冷笑,抬手就猛敲在了侍卫的脖颈侧。 慕尚言看着被自己敲晕倒在地上的侍卫,又抬眼望向面前纷纷握着刀鞘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的几个暗卫,他长睫微垂,似是有些无语。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敲。” 为首的暗卫握紧了腰间的令牌,眉头一皱冷声道,“请您回殿,不然我们会抓您去见陛下。” 暗卫话语刚落,慕尚言原先不带一丝神采的眼眸忽的就是一亮。 “真的吗?” 那隐匿在云层中的月亮似是藏入了他的眼,一双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见他满脸兴奋的上前一步,暗卫嘴角一抽,都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陛下命他们暗中保护三皇子,一是怕人莫名其妙死在玄安引起两国再战,二是要斩草除根彻彻底底的铲除宫中的奸细。 他们保护慕尚言,同时也在片刻不离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今夜与平日一样,三皇子先是在坐在窗边下棋,再是研墨执笔作画。 当满屋子的画像随窗外吹进的风轻摇时,他便痴痴的瞧着,连雪白的袖角被笔尖溢出的墨水沾染上竟也丝毫不知。 风止,屋内悄然无声。 暗卫们便瞧着他一直紧握着手中的毛笔,而他垂眼深思着,再抬头之时又偏头望向了窗外。 他就看了两眼,下一秒就放下手中的毛笔踩着窗沿上了屋顶。 藏在树上的暗卫们顿时警铃大作。 见慕尚言又飞身上了另一个屋顶,他们便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暗卫们本以为这三皇子终于是坐不住了,准备去寻细作逃跑,亦或是又要做些害人之事。 哪知跟着跟着却发现他偷偷溜进了那许久未进人的长春宫,一呆就是一个时辰。 其间他没见过任何人,也没做过任何事。 他就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看那有些破旧的宫墙,看院子中已不成形状在风中隐隐发颤的秋千。 暗卫们心觉离奇,却又不敢大意,只能陪着三皇子看门看墙看秋千。 这颇有闲情逸致的三皇子看完了就准备翻墙,哪知刚从屋顶下来,就与正在巡查的小侍卫撞了个正着。 暗卫们生怕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把人打死将事情闹大,在慕尚言将人敲晕后就纷纷握刀出现在了他面前。 而他们搬出陛下出言威胁他,他反倒是兴奋了起来。 为首的暗卫白眼一翻。 陛下已经翻了椒房殿的牌子,他们自然不会带着他去叨扰陛下。 见眼前的暗卫沉着脸不语,慕尚言难得没有为难他们,他收敛了唇角微勾的弧度,自顾自的抬腿跨过了宫殿的门槛。 “也罢。” 今儿月十五,姐姐定是陪着白沐臣了。 他去了也是扫她的兴。 第290章 夫妻并肩 慕尚言前脚刚踏过宫殿的门槛,后脚就从另一扇窗子溜出了殿。 那刚歇下脚的暗卫们眉毛一皱,对视一眼后很是无奈又起身跟了上去。 慕尚言知道枫妄卿与白沐臣此刻在椒房殿对月而酌酒。 一想到两人十指相扣饮酒对诗,再含情相视上榻,慕尚言是如何也睡不着。 他心中烦闷,便板着脸像耍猴一般带着一堆暗卫在御花园转圈圈。 先是从夜里隐隐散发幽香的花丛中闪身躲至假山后,再是足尖轻点直接上了墙。 慕尚言心觉无趣,伸了个懒腰后随意的瞥了一眼宫墙外散落的树叶。当目光随着因风而落的树叶飘向远处仍点着烛火的宫殿时,那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光亮。 他想去看看予鹤殿内那备受宠爱的皇贵君。 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便踩上皇贵君之位。 慕尚言眯了眯眸,在微微侧眸扫了一眼背后树上的暗卫后唇角一勾,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御花园内。 暗卫见那道黑影轻盈的上了屋顶,又似是有意闯入予鹤殿,皆是脸色一沉,拔腿就追了上去。 “予鹤。”慕尚言望着那极其奢华的宫殿前挂着的殿匾,蹙眉轻言道:“居然还是姐姐的亲笔。” 他略显不爽的轻“啧”一声,哪知刚踩上予鹤殿正殿的屋檐,还没来得及稳下步子,就被几位蒙了脸的男子给团团围住。 月色清淡,为首的暗卫正欲上前一步,目光一偏见男子腰间的令牌在黑夜中闪烁着一瞬的暗光,立刻便止步拦住了身侧的同伴。 “那是御前侍卫,是陛下身侧的人。” 暗卫抿了抿唇,望向慕尚言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意,“如此看来,三皇子饶是去哪也不该去予鹤殿。” — 椒房殿内。 枫妄卿阖眼轻靠在白沐臣的怀中。 两人皆是面色潮红,眸色水光涟涟。 “陛下,已是第三次了。” 白沐臣见那只微凉的小手又探入了自己的衣裳内,那容貌甚绝的白公子呼吸一颤,整个人又僵在在了原处。 平日里白皙的面颊上满是难以言尽的绯红,白沐臣喉结微微滚动,眸色更深。虽情动如此,可他仍是规规矩矩的抱着怀里的枫妄卿,语气更是带着几分无奈。 “陛下明日不上早朝了吗?” 枫妄卿闻言手里动作一顿,抿了抿唇后别有深意的瞥了白沐臣一眼。 旁的侍君都是,“陛下别走...”“陛下再陪陪微臣。”“陛下什么时候再来看看微臣。” 而她家君后则是,“陛下不可...”“陛下明日还要早朝。”“陛下不必天天来看望微臣。” 对着能在两人吻到情动滚上床榻时,红着脸哑着嗓音说出“陛下要雨露均沾”的男人,枫妄卿实在是... 愈发爱不释手。 她轻轻捏着男人精致的下颚,话语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君后,哪怕住在了椒房殿,也要好好琢磨怎样才能留住朕。” 枫妄卿的吻若即若离的落在他的唇角,声音也是又轻又柔,“你不怕将朕推远了,朕就真的不再宠爱于你了?” 白沐臣修长的手托住了她前倾的腰身,面对她轻声细语又带着几分威胁之意的撩拨,他面色不改,眼底笑意浅浅如轻风掠过湖面。 “宠爱终究不是爱。” 指尖抚上她发间的白玉簪,男人的吻温柔的回应着她。 “陛下真正的情意,微臣早已铭记于心。” 白沐臣眸光微闪,褐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稀碎的光,窗外月光洒落于床沿,在那冉冉烛光间显得格外温柔淡雅。 “我与卿卿,是夫妻齐肩。” “那些所谓的帝王恩宠,微臣不与他们争。” 第291章 此生不换 “你便是仗着自己是于朕而言很重要的存在,便不屑与其他侍君争宠。” 见白沐臣神色微怔,枫妄卿不仅没有半点恼意,眼底笑意反而更深,“君后这是......” 她轻轻掐了掐他两颊白皙的软肉,又抬腕抚上了那俊挺的鼻梁,微凉的指尖逐渐向上,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双如同琥珀般透亮的褐色眼眸。 她尾音轻扬,眼底带着几分戏谑,“恃宠而骄?” 白沐臣握住她轻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指,即便轻笑着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似是有些无奈,眉眼却依旧笑的温和,“若是要说不在意陛下的宠爱,微臣自然是开不了口的。” “可是陛下是一国之君,微臣作为与陛下齐肩面对风雨的君后,不该有妒忌之心。” “旁人邀宠,求的是荣华富贵,亦是家族步步高升,或是权势地位。” 白沐臣握着她手指的手微微松开,又手腕一偏转为十指相扣。 枫妄卿察觉到那修长白皙的大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五指,她抿了抿唇,垂眼朝两人紧扣的双手望去。 烛光摇曳,白沐臣指间那枚白玉扳在微弱光影之下指泛着温润的细光。他紧握着她手的同时,那枚白玉扳指也轻轻的贴在她的指边。 细腻冰凉的触感从手指处传来,令枫妄卿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眸。 “恩宠微臣心虽渴求,却满心更甚于陛下与这天下,所以微臣不争,是为后宫更安稳,令陛下前朝无忧。” 他话音一顿,轻笑着微微颔首,“陛下。” “微臣望山河无恙。” “更望陛下平安顺遂,事事顺意。” 男人语调温和,望向她的目光更是浸染着丝丝情意。 四目相视之间,枫妄卿心间一动,情不自禁的就加重了与他手指相扣的力度。 “朕有卿。” 她感慨一般轻叹了一口气,“还好朕有卿。” 若是前往江南之际她不曾看他一眼,若是月光恬淡微风轻拂那一夜她没有坚定的握住他的手,若是那日灯火阑珊间她没有接过那一支带着少年温热体温的白玉簪。 这温润如玉的白公子,许是要与她擦肩而过了。 如今这山河无恙,他也在。 还好,还好他还在。 白沐臣似是看懂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唇角微勾,另一只手微抬贴上了她的脸侧。带着温度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润清透的嗓音带着安抚,“不论陛下的选择是什么,亦或者是陛下选择了谁。” 见枫妄卿有些不解的抬眼望着自己,白沐臣薄唇轻抿,轻声继续道:“哪怕陛下退回了微臣的簪子,微臣也会守着这支传于嫡妻的白玉簪,守着玄安的帝王一世。” “陛下不喜欢微臣,微臣也不过是从陛下的身侧,站到陛下的身后。” “因为是陛下,所以不管有什么变动,微臣的选择从不会变。” 男人身上的檀木清香环绕着枫妄卿。 她便这么看着他,只见那两瓣粉嫩的薄唇一开一合,白沐臣指尖的温度源源不断的温暖着她。 他眼底荡漾着清浅的笑意,语气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与陛下的羁绊,微臣此生不换。” 第292章 密不透风 慕尚言因私闯予鹤殿被当场捉拿。 那张银色的令牌被轻轻举起又放下,安排在慕尚言身侧的暗卫们便了然于胸的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三皇子。” 为首的黑衣男人微微颔首,他虽姿态恭敬,摁着慕尚言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懈。 “您应当知道只有予鹤殿内两位主子与陛下才可进入。旁人若是胡乱闯入,应当是立即斩杀在殿外。” 他话音一顿,即便是若有所思的深深看了慕尚言一眼,“不过陛下有意留您一命,您暂可免受牢狱之灾。” 男人说话点到为止,任由慕尚言皱着眉打量自己也只是抿了抿唇。见身侧同为一身黑衣的侍卫握拳掩面递了一个眼神过来,便又淡淡移开了视线,“此时陛下正忙,祁皇贵君倒是想见见您。” — 慕尚言如愿见到了那传说中容貌绝伦受尽宠爱的皇贵君。 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精壮的腰间,那双湖蓝色的眼眸微垂着,长睫恍若飞蝶轻颤,面若美玉般无瑕。 哪怕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慕尚言竟也觉得眼前眉眼如画的少年连垂眼品茶都好似在勾人魂魄。 “参见祁皇贵君。” 慕尚言藏好了眼中的打量之色,故作惶恐的微微俯下了身,“夜里叨扰您还真是抱歉。” 祁舒鹤攥着茶杯的手指一顿,他淡淡一抬眸,竟也很是配合的偏头看向了摁住慕尚言的侍卫,“三皇子此行经本君而邀,你们退下罢。” 那侍卫也没有半点废话,松手后退俯身抱拳行礼,转身便踏离了宫殿。 不过两秒,偌大的予鹤殿内便只剩下了祁舒鹤与慕尚言。 “听闻皇贵君极其擅长煮茶烹饪,当年一杯西湖龙井更是甚得陛下欢心。” 慕尚言好似是真想品茶一般略显拘谨的向前一步,“不知我可有殊荣能尝尝这令陛下难以忘怀的西湖龙井?” 祁舒鹤闻言眸光一闪,面色却依旧不改,“不知可是三皇子记错了?” “本君并未为陛下煮过西湖龙井。”他一顿,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置桌面,再抬眸之时眼底带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而那笑意间更是好似藏着几分深意。 “本君倒是照着祁贵君曾留在御膳房的方子煮过几次,三皇子若是感兴趣,本君倒是也可煮一壶给你略品一番。只是味道应当不及祁贵君,望三皇子莫怪。” “原是我记错了,皇贵君恕罪。” 慕尚言也没再提煮茶之事,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祁舒鹤一眼,语气中满是感慨:“往日听闻他人议论祁贵君得宠之事时,我便心存好奇。 没想到如今见了皇贵君,才发觉世间会有样貌如此相似的人,相像到我竟忘了祁贵君已逝,天真的以为是祁贵君升了位份,这才说错了话。” “无碍。” 祁舒鹤淡淡一笑,“本君若是不与祁贵臣相似,便入不了陛下的眼。如今本君只能尽所能及的学着祁贵臣的一举一动,能令陛下再欢喜一分,也不枉本君这副与他极为相像的皮囊。” 他话音一落,殿内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两人明明面上皆带着的友善的笑,说话却是密不透风,让对方挑不出半点问题。 “实在是夜已深,本君便不留三皇子了。” 祁舒鹤又端起了桌面上那杯茶,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唇角的笑意不减,“下次若想来访予鹤殿,不如从正门来,免得打草惊蛇,还惹旁人起疑。” 第293章 罚跪殿口 面对他的意有所指,慕尚言只是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带着几分困惑,好似并未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皇贵君教训的是。” 语落,慕尚言很是恭敬的微微俯了俯身,行过礼便转身朝正门走去。哪知还未踏过门槛,便与一人相撞于殿口。 那熟悉的气息令慕尚言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眸,他微微垂眼看向从自己怀中退离的少女,眼中贪恋更甚。 “姐姐。” 枫妄卿抱臂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你为何会出现在予鹤殿?” 她视线一偏,当目光触及到不远处准备站起身行礼的祁舒鹤时,枫妄卿抿了抿唇,嗓音都温软了下来,“皇贵君不必行礼,好生歇着,当心身子。” “多谢陛下关心。”祁舒鹤柔声应道。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她绕过慕尚言走至祁舒鹤身前,即便又转过身望向了一直盯着自己的慕尚言。 “朕是准许你出入宫殿,却没准许你到予鹤殿来。” 她一顿,眉毛微微蹙起,“三皇子,朕的圣旨你看不见?” “陛下。”祁舒鹤缓缓站起身,在与枫妄卿对视两秒后还是略一俯身行了礼,“三皇子是经微臣所邀,哪知夜里惊扰了陛下,微臣着实惶恐万分,还望陛下恕罪。” 他清润的嗓音在殿内响起,令枫妄卿与慕尚言皆是有些诧异的望向了他。 祁舒鹤面上表情不改,只是垂眼任由长睫遮挡眼底情绪。 两袖与银白色的长发交缠轻拖于地,他不卑不亢的轻轻低着头,薄唇微抿,似是真的在为慕尚言而求情。 旁人不可踏入予鹤殿,那是枫妄卿亲笔写下的圣旨。 慕尚言违抗皇命,怎能完好无损的踏出予鹤殿? 祁舒鹤见枫妄卿并未发怒,只是冷冷的盯着慕尚言瞧,便知道她是在思索如何处置这胆大包天无视皇命的三皇子。 既然枫妄卿有意留慕尚言一命,那他便给他一个台阶。 “陛下。” 那张绝世的面庞上带着几分忧色,祁舒鹤骨节分明的手轻攥着袖口,湖蓝色的眼眸中光色逐渐暗淡下来,“微臣整日呆在殿中实在有些烦闷,微臣这才唤了三皇子来解乏。” “也罢。”枫妄卿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又抬手揉了揉眉心,“朕是想担心你担心的过紧了,也没想过你会觉得这日子过着无趣。” “先前朕不让你参加那些侍君自办的小宴,日后你便也去。” 枫妄卿话锋一转,语气又冷了下来。 “三皇子,朕虽允你出入宫殿,但你是不是忘了君后的旨意?你擅闯西苑,君后罚你禁足,你如今又夜闯予鹤殿,朕没有理由不罚你。” 慕尚言至始至终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哪怕枫妄卿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恼火,他也只是眉眼弯弯笑意浅浅的回望着她。 “姐姐,我知道错了。” “油嘴滑舌。”枫妄卿这会实在懒得纠正他了,她有些不耐烦的轻啧了一声,淡淡移开了目光,“你轻视君后,朕便罚你明日早晨在椒房殿殿口跪两个时辰。” 慕尚言唇角弧度一僵,他垂眼抿了抿唇,再抬眸时那张俊郎的面颊上又恢复了浅浅的笑意,“好。” “姐姐罚我,我自是要听的。” 第294章 布置小宴 翌日,天还未亮,一抹残月堪堪挂在天边。 慕尚言站在了椒房殿殿口,他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一脸谨慎的打量着自己的白策。两人对视半晌,慕尚言挑了挑眉,即便淡淡移开了视线屈膝跪在了殿口。 前来请安的侍君们远远瞧见殿口跪着的身影皆是一怔,脚下的步伐也下意识放慢了许多。 “瞧见了吗?” “你是说殿口跪着的人吗?” “你觉不觉得,那人长得有些像三皇子?” 刘书庭本还没有睡醒,混在人群里拖着沉重的步子打哈欠。 本想着听旁的侍君聊天来醒神,哪知一抬眼就瞧见那跪在地上的身影微微一晃,似是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声。 刘书庭目光一顿,想开口提醒一下身旁仍在泛泛而谈的侍君,“别说......”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跪着的慕尚言就缓缓回了头。 那白皙的面上本是面无表情,在望向朝椒房殿走来的侍君们时,他唇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偏偏此时天还只是蒙蒙亮,压抑的墨色浸染着云烟,那黯淡微弱的光撒在慕尚言那张精致俊朗的面庞上,好端端的笑容瞧上去竟显得有些渗人。 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侍君们顿时便噤了声。 而刘书庭莫名其妙就打了个寒颤。 见刘书庭愣神,欧阳文桦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慕尚言。两人目光短暂的对视了几秒,欧阳文桦下意识便皱了皱眉。 侍君们皆是极为默契的闭唇不语,一个个装作看不见慕尚言般抬腿跨过了椒房殿的门槛。直到踏入了正殿,回头见白策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侍君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三皇子瞧着在对他们笑,眼底却恍若如刀般在凌迟着他们。 太可怕了。 饶是是内心再多言语,如今站在了君后的殿中,他们也不敢再议论此事。 “参见君后。” 规规矩矩的行过了礼,心思各异的一群人便抬眸望向了凤椅上面带浅笑的君后。 见白沐臣微微颔首,侍君们也不敢发愣,连忙按照位分高低站成了两行。 祁舒鹤与封沉寒是枫妄卿特批不必早起请安的,眼下除去二人,位分最高的便是贵臣欧阳文桦。 为首的欧阳文桦垂着眼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而旁的侍君脸色瞧上去也都不大好。 白沐臣略略扫了一眼底下的侍君,那双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困惑,他轻叹了一口气,即便温声道:“本君瞧着你们好似不大精神,可是哪宫出了事?” 语落三秒,底下依旧鸦雀无声。 最后其中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幅度极小的推搡之间,这才有一侍君小心翼翼的微微上前了一步。 他略显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神色带着些试探,“启禀君后,后宫近日无事发生,只是微臣们实在好奇三皇子怎会一早就跪在椒房殿殿口?” 白沐臣沉吟片刻,面色依旧不改。 “三皇子?” 他轻笑一声,垂眼轻轻抿了一口茶,“三皇子无视宫规,禁足期间仍夜访予鹤殿,陛下便罚他早晨在椒房殿殿口跪满两个时辰才可用早膳。” 他说话较为巧妙,用的是“夜访”一词,而并非“擅闯”。 只是慕尚言一个被废了身份的皇子怎能与位分仅次于君后的皇贵君交好。 侍君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却不敢再开口问慕尚言的事。 “诸位可用过早膳了?” 白沐臣轻笑着开口转开了话题,“皇贵君身子如今渐好,陛下便允后宫布宴来庆祝此事。” 他话音一顿,唇角的梨涡浅浅荡漾在白皙俊郎的面颊上,“不过是小宴,你们也不必拘谨,好好收拾一番前往御花园,给皇贵君一个好印象,也不枉陛下费心安排。” 第295章 小宴风波 御花园内。 烈阳高挂于空,在那灼人的阳光下原本娇艳欲滴的花儿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宫人布置小宴时听了枫妄卿的吩咐,学着墨府茶庭的布局,在靠湖边假山的位置搭好了薄板、隔台,桌案。 遮阳薄板与一旁的墙柱相连,薄板呈三角状拼接在一起,掩了烈日光照。 小扇随风扇动,凿碎了的块状冰山从琉璃托盘中散发出缕缕凉气,又由扇片扇向宴席中央。 宫人们从御膳房取来了一些小食和酒酿,按照小册记载的各位侍君忌口大致分配了酒菜。 简约布置完毕,宫人们便纷纷退至一旁等待主子入宴席。 枫妄卿身侧的御前宫女传话说是陛下批完奏折再来,在一旁边等候边张望的侍君们闻言皆是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 白沐臣身为君后自然是第一个入座。 其次便是祁舒鹤,封沉寒,欧阳文桦。 枫妄卿不在场,侍君们的注意力便很是默契的集中在了风华绝代的祁皇贵君身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受尽宠爱,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皇贵君。 “皇贵君生的也太好看了些...” “不枉陛下宠爱,皇贵君生了一张这般绝世的脸,容貌如玉便罢了,偏偏还与逝去的祁贵君有许些相似,陛下怎舍得令他受半点委屈。” “今日后宫的风头要被他夺尽了!” 哪怕侍君们议论的声音极轻,那时不时边躲闪边打量着望向祁舒鹤的视线还是过于明显。 封沉寒倒也难得抬眸扫了其他人一眼,他抿了抿唇,淡淡的望向众人目光聚集处。 那银白色的发丝随风轻扬,湖蓝色的眸子不带有一丝情绪。如画般的眉眼哪怕只是轻轻蹙眉,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之意。 “狐狸精...”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了咬牙切齿的三个字,刘书庭有些诧异的回头扫了一眼,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这后宫中怨气好重。 他暗自感慨着,下意识便想要远离人群。 欧阳文桦注意到了他向前的脚步,他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提醒道,“别让人拿捏了过错,先好好站着。” 旁的侍君知道两人还算交好,便没有过多在意欧阳文桦的提点。 他们的注意力仍在祁舒鹤身上。 “好歹也是皇贵君,为何宴会内还身着白衣?” “你小声些,陛下那般喜爱他,他穿什么哪是我们能管的。” “是啊,哪怕是白衣,他不也踩在了我们头上吗。” 见祁舒鹤只是面无表情的偏眸望着湖面,白沐臣抬手握拳置唇边轻咳了两声,另一只手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置桌案。 他虽也有些羡慕祁舒鹤,可祁舒鹤毕竟是陛下喜爱的人,他总得替她护着他。 他是君后,不该吃醋的。 耳畔议论声纷纷,白沐臣先是叹了一口气,即便皱着眉开了口,他眸光微冷,语气略带责备:“你们在议论些什么?” 底下的侍君们一噎,顿时便噤了声。 “今日本君不想处罚你们。”白沐臣眉头轻蹙,褐色的眼眸微眯,眼底带着几分警告,“皇贵君身份之重,你们应当知道此位分如同副后,你们敢道不敬言辞,便也是不将本君放在眼中。” 祁舒鹤收回了望着湖面的目光,他有些意外的望了一眼白沐臣,即便轻声开了口,“罢了,君后不必动怒。” 他抿了抿唇,正欲再开口之时,却瞧见了不远处的皇帝仪仗。 祁舒鹤眼眸一亮。 众目睽睽之下,他面色微变,方才还毫无波澜的眼眸顿时便浸染上了悲色,“微臣知君后贤良,但此事君后不必替微臣做主。” 祁舒鹤长睫微颤,修长的手指轻轻攥着衣袖,他似是无比委屈,声音都有些哽咽。 “微臣偶得陛下青睐从而入了宫,不曾想,竟让各位哥哥愤怒如此。” “旁的侍君厌恶微臣,微臣并不在意,毕竟微臣不求其他,微臣只想陪伴在陛下身侧。” 第296章 小宴风波2 刚批完奏折的枫妄卿有些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她接过一旁小桃递来的折扇,轻轻摇晃着扇身抬步走到湖边。 还未走入宴席,耳畔却传来了连绵不绝的议论声。 她目光一顿,寻声而望。 只见她的皇贵君眼眶微红,很是沮丧的垂着眸子。那少年也不抬眸望她,只是格外倔强的抿着唇,却抵不过眼中的眼泪实在沉重。 两行清泪流下,一双湖蓝色的眼眸更显湿润。 她有些疑惑,正准备上前询问,少年清透温润却带着哽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旁的侍君厌恶微臣,微臣并不在意,毕竟微臣不求其他,微臣只想陪伴在陛下身侧。” 枫妄卿怒上心头。 她哄着宠着的小狐狸,怎在这后宫中受了这般大的委屈? 于是枫妄卿眉头一蹙,黑着一张脸踏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放肆!” 女帝的威压袭来,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还是白沐臣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仍垂着眼用袖口擦拭眼泪的祁舒鹤,又淡淡收回目光,温柔的望着枫妄卿。 “天气炎热,陛下又操劳已久,还是先坐下再说。” 白沐臣的声音一响起,旁的侍君也好似猛然惊醒一般回过了神。他们略显慌乱的跪了一地,即便小心翼翼的行了礼,“参见陛下。” 见头顶没有动静,刘书庭下意识便要抬眸想要打量枫妄卿的脸色。 欧阳文桦察觉到了旁边的人要抬头,他抿唇瞪了刘书庭一眼,扯着他的袖子把人往下拉。 这小子不要命了? 没看见陛下在发火吗? 一直垂眸不语的祁舒鹤这才好似注意到了枫妄卿,他有些讶异,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抬腕便要将眼角的泪水给擦去。 哪知手中力道没控制住,将眼尾都揉红了。 祁舒鹤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偏偏他只是轻轻抿着唇不语,像是不愿为枫妄卿添麻烦。 一双含着水雾的湖蓝色眼眸便有些茫然的瞧着枫妄卿,祁舒鹤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即便又垂眸跟着行了礼,“参见陛下。” 枫妄卿看着这一幕,心都要碎了。 她虽然知道祁舒鹤并不会吃亏,但她也知道他从不会去惹事。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环视一周,她合并了手中的折扇,偏眸先是扶起了身侧的白沐臣,“君后,免礼。” 她扶起了白沐臣,这才望向了祁舒鹤。 望着眼眶微红略显不安的少年,枫妄卿轻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扶住了祁舒鹤。 微微抬腕间,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角,枫妄卿语气温和,动作也极为轻柔,“舒鹤,别哭,朕来了。” 祁舒鹤张了张唇,半晌也只从薄唇中吐出两个字:“陛下...” 见他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底下的侍君,枫妄卿又是轻叹了一口气,很是心疼的微微颔首。 “好了,有什么事你便与朕说,朕会护着你。” 语落,她又望向了同样沉默不语的封沉寒,即便微微颔首示意封沉寒起身入座。 封沉寒原先阴郁的面色在枫妄卿望向他时才收敛了一些,那漆黑的眼眸微抬,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祁舒鹤牵着枫妄卿袖角的手,眼底的不悦几乎快要溢出来。 他到底要牵多久? 祁舒鹤敏锐的察觉到了那道算不上友善的目光,他一顿,小心翼翼的轻轻扯了扯枫妄卿的袖角,眼神也是可怜兮兮的。 “微臣无碍,哥哥们待微臣很好。” “他们没有议论微臣,没有说微臣是狐狸精,也没有半点想要害微臣的心思。” 底下的侍君:? 第297章 湖面笛音 祁舒鹤唇角笑意勉强,那受尽委屈却仍然倔强的紧抿着唇的模样好似一朵坚韧的白花。见枫妄卿眉头愈发紧蹙,侍君们心底警铃大作,纷纷将发颤的目光投向默默喝茶的白沐臣。 白沐臣轻叹了一口气,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置桌案上,又瞥了一眼在枫妄卿身侧垂眼不语的祁舒鹤,这才起身向前两步。 “陛下,此宴是为了庆贺皇贵君身子康复而设,陛下本意既是为了令皇贵君更好融入后宫,不如等宴会结束再处置他们。” 白沐臣抬腕接过枫妄卿手中的折扇,展开后为她轻轻扇着风,他长睫微垂,用极轻的声音在枫妄卿耳旁柔声道,“您觉得呢?” 枫妄卿闻言挑了挑眉,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微微颔首。 “君后所言有理,你思虑周全,此事便交给你处理。” 她按住了白沐臣为她扇风的手腕,有片刻的柔情在眼底散开,“你将六宫治理得当,朕不在的时候,祁皇贵君还要托你照拂一番。” “陛下的吩咐,微臣定会谨记于心。” 白沐臣话音一顿,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祁舒鹤。 两人视线直直交错于半空中。 没有对视过久,那抹火光还没来得及交锋便被枫妄卿的声音打断:“都入座吧。” 底下的侍君松了一口气,齐声开了口,“谢陛下。” 丝竹管乐奏响,随微风飘荡入耳。空灵的笛声在湖面盘旋着,一阵绚丽的扬音肆意起伏着,转而又好似低低泣声。 耳畔笛声好似逐渐逼近,枫妄卿目光一顿,眼底闪过了一抹讶意。 湖面有一小舟缓缓靠岸,只见淡色的轻纱在船身上随风飘浮,好似袅袅云烟般环绕着小舟。 那男子指尖微顿,悠然悦耳的笛声这才停了下来。 不同曾经尽显雍容富贵的玄色锦袍,如今的尹穆弦一身浅淡,华丽的发冠也变成了简单至极的浅色发带,一头墨色的长发被发带束缚在脑后,显得格外清淡。 白皙的面颊透着几分苍白,可拗不过眉眼实在生的俊朗精致,在那轻纱环绕间恍若如画。 弦乐之声随着笛音消散也缓缓落幕。 尹穆弦攥紧了手中的笛子,抬腿迈进众人视线中。 “那是秘尔王爷?” “嘘,他已经被陛下纳入后宫了,只是好似没有名分,也怪可怜的。” “什么可怜啊,区区战俘,陛下能留他性命已是大发慈悲,不然哪能让他在这出风头吹个笛子狐媚陛下?” 刺耳的议论声让尹穆弦脚步微顿,尹穆弦咬了咬牙,在听见“战俘”二字后更是瞳孔一缩。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握着笛子的手指更是在隐隐发颤。 尹穆弦偏眸看向掩唇议论的侍君,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那侍君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闭上了嘴。 “说了让你少说几句...好歹他以前也是一个国家的王爷...” 那侍君回了神,咬着牙嘴硬道:“他从前是王爷,如今在玄安不过是陛下脚底的一个庶人,你我皆是有位份的侍君,怕他一个无名无份的做什么?” 他声音不大,却是让枫妄卿听见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玩味,望向尹穆弦的目光更是带着几分深意。 据白沐臣所言,这是尹穆弦进宫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请求踏出西苑偏殿。 他放下了所谓的自尊,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后宫小宴吧? 这么想着,枫妄卿唇角勾起一抹笑,撩人的眼眸微抬,“尹...” 她一顿,好似恍然大悟般改了口:“尹侍郎。” 众人一惊,皆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枫妄卿。 陛下这是给他位份了? 第298章 换她一笑 “来人,给尹侍郎赐座。” 枫妄卿的声音不温不火,对尹穆弦的态度更是令旁人难以琢磨。 尹穆弦薄唇微张,他眸光微闪,好似想要说些什么。 可当看见枫妄卿眼底的玩味时,他抿了抿唇,又垂着眼帘沉默了下来。 他背影有些落魄,被吹出悠悠笛音的笛子也是堪堪无力的攥在手中。 从前那个逍遥自在站在枫妄卿身侧与其侃侃而谈的王爷,尹穆弦自己都看不见了。 经此一战,不复再见。 那身着淡色衣装面色苍白的男人,朝那高高在上的女帝垂头再次行了礼。 “谢陛下。” 封沉寒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置桌面,难得抬眼多看了尹穆弦一眼。 那一眼情绪颇为复杂。 而下面的侍君瞧了一眼尹穆弦,又偷偷扫一眼封沉寒,面上皆是掩盖不住的感慨之色。 一个是封霏国的太子,一个是秘尔国的王爷。 如今封沉寒能坐在高台之上,尹穆弦却只能沉寂于人群之间。 同为他国尊贵之躯,一个淡漠暮然于空,另一个垂眼卑如蜉蝣。 而这曾经的王爷,真的甘心吗? “君后会觉得朕过分吗?” 枫妄卿察觉到了身旁人的目光,她轻笑着垂眼抿了一口茶水,悠悠转眸望向面色微滞的白沐臣。 “陛下还真是...”白沐臣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唇角笑意微微收敛,温声道:“他越是骄傲,陛下便越想将他踩在脚底。若他愿死而不肯从,陛下可会如他的愿?” “他曾对我有恩,朕不会杀他。” 枫妄卿眸色冷了几分,“可朕是帝王,他既然是敌国王爷,朕便念不得这恩情。” 所以她将他安置在了西苑偏殿。 那地方说是仍在后宫归属范围之内,却称得上是极其荒凉。 对于一个曾经有妃子暴毙惨死的寝宫,众人皆是避而不及,恨不得绕着道走。 她将他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偏殿中对他不闻不问,整整三个月,他都是一个人面对着那一扇冰冷的木门。 她在逐渐消磨他的心智。 那原先逍遥自在富贵滔天的王爷,如今只能靠着看那从门缝中悄然溜走的阳光消磨度日。 尹穆弦快疯了。 枫妄卿却不想把他逼疯,她只想让他卑微的屈身在她的裙边活着。 慕尚言便是她的棋子。 在她面前时,他是温顺乖巧摇着尾巴的小狗。 而在旁人面前,他是随时都在撕磨着狼牙的恶狼。 枫妄卿并非不知情。 她在利用这所谓的兄弟,她要让他们互相残杀。 她便是要让对秘尔国翻盘仍心怀希翼的尹穆弦明白,在玄安只有讨她欢心,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白沐臣,你会觉得朕冷血无情吗?” 枫妄卿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角,那双撩人的眼眸看似在望着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细看才能发现她在走神。 白沐臣将她面前的茶杯移开,微微抬腕为她倒了一杯酒,“如今身在这个位置,微臣倒希望陛下能一直无情下去。” 他一顿,清嗓扬声开了口:“陛下心中有事,不能纵然欢享此时之乐,众位侍君若以自身才艺换陛下一笑,本君自然重重有赏。” 那道温润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微哑低沉的嗓音便又响了起来,“微臣加赏一箱黄金。” 众侍君本就唏嘘不已,闻言更是有些讶异的随声而望。 见封沉寒朝自己微微颔首,白沐臣微微一勾唇,淡淡收回了目光。 枫妄卿瞬间有些无语。 那一箱黄金给她,她明明能笑的更开心。 第299章 坐观虎斗 先不说能否得到赏赐,若是表现出众,许是能得到女帝青睐,得到晋升。 光是这一点便让底下的侍君蠢蠢欲动了起来。 可谁也不愿做第一个。 一是格外紧张一些,二是后宫中的侍君或多或少都有才艺傍身,若技不如人为他人做了嫁衣,恐怕此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得宠了。 “微臣听闻昭侍君善得一手琵琶,不知昭侍君愿意指点微臣一二?” 刘书庭长袖掩面偷尝了一口面前摆着的点心,还没来得及咽下,却被人一推搡给推到了中间。 昭钰刚想开口推辞,哪知面前突然窜出了一个刘书庭。 他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抬眸又望向了枫妄卿。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帝忽然就回了神,那撩人的眼眸微眯着,唇角更是挂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 昭钰当时便改变了主意。 他藏好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面上挂着友善的浅笑,“刘侍君这般着急,可是想与微臣比试一二?”他一顿,又抬手扶了一把仍有些愣神的刘书庭,“刘侍君?” 刘书庭一惊,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 刚刚有人推他。 他抿了抿唇,回头想要找到推他的那人。可目光所及尽是陌生面孔,男人们面色淡漠,皆如旁观者般沉声看戏。 昭钰也察觉到了刘书庭有些焦躁的情绪,他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人群中那后退了一步的侍君,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本想坐观虎斗,可眼下他得到了枫妄卿的一分目光。 他想她再多看他一眼。 昭钰接过了宫人递来的琵琶,眼中带笑:“刘侍君既然心存比试之意,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些侍君面色如常,刘书庭实在找不到推自己的人,此时耳畔又传来了昭钰的声音,他眉头一蹙,略显慌张的收回了目光。 他何时说过要与他比试了? “我...” “昭侍君。” 欧阳文桦不忍见刘书庭难堪,他抬手掩唇咳了两声,缓缓起身扬声道:“是本君托刘侍君上前启禀陛下,本君想为陛下现场作画一幅。可能是刘侍君有些紧张,这才说话有些不利索。” 他话音刚落,在一旁侍候的宫人们便默默准备好了笔墨。 昭珏闻言抿了抿唇,一张俊郎的面庞上满是柔和的笑意,“原是如此,是微臣不好,欧阳贵臣见谅。” 欧阳文桦位分远在昭钰之上,更何况枫妄卿在场,昭钰如何也不会当着枫妄卿的面为难刘书庭。 昭珏轻挽长袖,五指轻巧相碰,他眼底含笑,弹出的音却如泣如诉,恍若隔世。 昭珏模样本就生的极好,骨节分明的手轻抚在琴弦之上,原先细碎的琴音几乎快要融化在湖面。他垂眼抬腕扫弦,细长的睫毛与那柔和的目光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温润气质。 侍君中容貌上乘的不占少数,可如今有这妙音环绕其身,令昭珏不动声色之间便压了其他侍君一头。 枫妄卿确实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因为后宫的侍君只增不减,她对昭珏印象并不深。 只记得此人每次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希翼。 像是祈盼她的怜惜。 她还记得他的身边有一个模样与陆郗生的有几分相似的侍君。 枫妄卿回了神,她抿了抿唇,偏头轻声问道:“你可看清是何人推了刘侍君?” 白沐臣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意外:“微臣不知...” 陛下竟注意到了刘侍君是被人推上去的? 第300章 世间温暖 昭钰弹奏琵琶间,欧阳文桦右手执笔,抬眸凝望着枫妄卿。 那滴滴浓墨从笔尖溢出,直到刺眼的墨色浸透了桌案上的白纸,欧阳文桦长睫一颤,这才收回了自己炙热的目光。 刘书庭在一旁瞧着,难得神色有些复杂,“欧阳贵臣,您家中最近可是出事了?” 察觉到面前之人话里有话,欧阳文桦眼底闪过了一刹那的不解。 “刘侍君何出此言?” 身侧侍候的宫人垂头换掉了被墨水浸染的宣纸,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刘书庭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带困惑的欧阳文桦,抬眸见枫妄卿目光淡漠的望着自己,他腿一软,连忙边摆手边开了口:“微臣不过随口一提,欧阳贵臣莫怪。” “刘侍君,你心里有事。” 刘书庭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手指也是不自觉的握紧了袖口。 他想抬头看他,欧阳文桦却没有再与他对视。 那眉眼如画的贵臣轻轻攥着手中的毛笔,肆意洒脱的墨迹在纸上显得那般焕然夺目。 他此时总算是专注于手中的画了。 刘书庭松了一口气,心底的情绪却依旧复杂难言。 欧阳文桦是良善之人,其身后的家族却未必如此。 他身上的毒,便是欧阳文桦从欧阳府带入后宫的侍从下的。 由于两人还算交好,那侍从对刘书庭向来态度恭敬。 所以欧阳文桦与刘书庭畅谈之时,那侍从总会垂头在一旁伺候。 下毒之事本是没有半点纰漏的,半脚踏入阎王殿的刘书庭,全靠自己的笨手笨脚打翻了被下了毒的小食,从而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小食打翻在地,身边的宫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侍从便着急忙慌的扑上来收拾了一地狼藉。 刘书庭在那一双平日里毫无波澜的眼眸中瞧出了几分名为阴狠的情绪。 他顿时只觉不寒而栗。 此后刘书庭便留了个心眼。 于是他注意到了封贵君赐下来的名贵熏烛上沾染的白色粉末,又在不经意间嗅到了早膳中那一丝淡淡的苦味,刘书庭这才真正意识到——这后宫中有人要他性命。 可这侍从是欧阳文桦身边的人。 刘书庭夜夜辗转反侧,白日里与欧阳文桦闲聊时又试图捕捉他一举一动间的蛛丝马迹。 刘书庭从口不遮掩每日笑吟吟的与欧阳文桦笑闹,到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后来他实在防不胜防,让那侍从有了下手的空子。 那日天气较好,上一瞬他还在看欧阳文桦刚作的画,下一秒他便感到双目晕眩,下意识抬手捂住口鼻却发觉指尖尽是鼻间涌出的鲜血。 耳畔是众人惊恐又慌乱的惊呼,他迷迷糊糊强撑着一口气掀开眼皮望向欧阳文桦,心底竟带着几分赌的意味。 当看见欧阳文桦面上的忧色时,刘书庭心里堵塞已久的巨石恍若有洪流冲散。 他扯唇笑了笑,很是释然的晕了过去。 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温暖,总算还未消散。 起码,想害他的人不是欧阳文桦。 这就够了。 他还在想,若他死了,陛下会为他黯然神伤半秒吗? 可他没死。 他不仅没死,没回到现代,还半死不活的躺在满是苦涩的药味的寝宫中。 而眼前,是蹙眉冷声询问太医他身子状况的枫妄卿。 没有白日里的冷漠威严,也没有夜里的玩味调戏,那身居高位的女帝见他醒了,上前一步便握住了他略显冰凉的双手。 刘书庭在看见枫妄卿后,只感觉紧绷多日而不安的心绪顿时便平稳了下来。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他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剩一句。 “陛下,您心情不好吗?” 他不想影响到她的情绪。 那于他而言仅存的世间温暖,只有枫妄卿和欧阳文桦。 一个是他在这陌生又冷漠的世界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是为他乏味生活润色的丝丝暖阳。 第301章 侍郎陆桉 所以在确认了想害自己的人并非欧阳文桦后,刘书庭便请求枫妄卿——将他被毒害之事交给他自己来处理。 一是担忧欧阳文桦会因此事受牵连,遭枫妄卿的厌恶。二是若枫妄卿大费周章为他除去了害他之人,便等同于将他推入了后宫侍君的眼中。 刘书庭对眼下的日子已经很满意了。 比起刚来到古代时的带着一身伤夹缝生存,整日遭受白眼,如今他好歹是吃的饱穿的暖。 不仅有欧阳文桦陪他解闷,枫妄卿还准许他捣鼓他的那些个零碎物件,为他单独建了一个小屋。 里面存放着枫妄卿的赏赐,与墨竹萧大手一挥送给他的稀罕物。 刘书庭向来是容易知足的人,所以他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晋升高位,只求平平安安,能活着吃饱每一顿饭。 而欧阳文桦不过是一个被养在府中娇纵长大的少爷,哪怕身上带着傲气,却也总会在刘书庭遇难之时默默帮助、提点他。 刘书庭一直铭记这份恩情。 他要以他自己的方式回报欧阳文桦。 刘书庭想告诉欧阳文桦,他并非一世要被家族牵制,他也可像从前一般肆意快活。 — 昭珏一曲毕,在场之人都各怀心思。 有沉浸在悠悠乐曲中的侍君恍然回神的赞许,更有准备以曲夺宠的侍君,因技不如人隐隐咬着牙的不甘。 见枫妄卿面色淡漠的盯着怀抱琵琶的昭珏瞧,白沐臣唇角笑意一僵,不过片刻唇角又勾起了平日里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昭侍君坐头奏曲,微臣见其琴技精湛且勇气可嘉,应当给予赏赐,陛下觉得如何?” 枫妄卿倒是没有意见,她漫不经心的垂眼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嗯,赏。” 底下的昭珏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了一抹失落。 那情绪不过片刻便烟消云散,他怀抱琵琶长睫微垂,很是恭敬的半俯下身子行了礼,“微臣谢陛下君后赏赐。” 语落,昭珏放下手中的琵琶,又垂头双手接过了宫人递来的赏赐。 他抿了抿唇,温热的指尖细细摩挲着手中微凉的玉佩。 也罢,只要他不惹恼了君后和那位皇贵君,陛下总不会厌恶了他。 至于争宠,他有的是耐心和精力。 他年不过十八,尚且是宫中年纪最小的侍君。 比起君后的柔情似水、皇贵君的捉摸不透、封贵君的冷漠淡然,他会用无限的热情回馈陛下的宠爱。 只要他将陛下喜欢的模样深刻于心,他总有一天能获宠。 漆黑的眸子微抬,昭珏偏眸望向了人群中一袭青衣的陆桉,两人目光相触之间,昭珏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点头。 陆桉一袭青衣随风而扬,乌黑的长发由一支青色的簪子半束缚在脑后,其余发丝微微遮挡住脸颊,令那双带着几分浅浅笑意的眸子不自觉的微微眯了眯。 他缓缓倒吸了一口冷气,硬着头皮走到了人群中间。 阳光下,那道青色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前。 原先在逆光下有些模糊不清的五官也逐渐清晰了下来。 陆桉紧紧握着手中并未开刃的木剑,他抿了抿唇,眼神算得上坚定,“侍郎陆桉,为陛下献上一舞。” 第302章 陆桉舞剑 先前藏匿于各有千秋的侍君间,陆桉并不显眼。如今他一身青衣随风而扬,头顶烈阳面色淡然的踏入众人视线中,连枫妄卿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落在了那抹青色上。 封沉寒难得愣了愣神,那眼底的讶意转瞬即逝,片刻后又化为冷意。 那身浅淡的青衣,那根颜色恰到好处的青色素簪,以及那紧握着剑而隐隐发颤的手,更甚于那坚定又不失眷恋的神色。 眼前之人,明目张胆的在模仿着逝去的晴竹贵君——陆郗。 那日陆郗为心上人自刎,后宫之人只有封沉寒在场。 所以此时陆桉的一举一动,封沉寒都无比谨慎对待。 陆桉微微抬眸朝座上的帝王望去,那双与陆郗极其相似的眼眸似是含着泪。 四目相对之间,枫妄卿红唇轻抿,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身侧的帝王气场有些许低沉,白沐臣蹙了蹙眉,眉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他抬手将白皙的手覆盖于枫妄卿攥着衣角的双手上,语气温柔:“陛下,陆侍郎为陆府次子,相貌与晴竹贵君只是有些相似罢了,您若是因触景生情而伤怀,微臣让他退下可好?” 枫妄卿闻言抿了抿唇,偏眸回握住了白沐臣温热的手。 “君后费心了。”她一顿,目光又落在了此刻略显不安的陆桉身上,“不过,他想舞便让他舞吧。” 白沐臣闻言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又不禁轻笑一声,那双褐色的眼眸中满是纵容,唇角温柔的笑意依旧。 “陛下想看,微臣自然没有意见。” 见面色平和的君后颔首,乐师们行过礼后便垂着头各就各位。 乐声在耳畔奏响,长袖与剑穗在空中交织着,陆桉的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他手腕微抬又转身猛地一压,手中的剑好似利刃斩断了空气般因他的动作发出“嗖”的响声。 他脚下的步子随着逐渐紧促的乐声而加快,直到一阵狂风袭来,那耀眼的阳光与被风肆意卷席的树叶将他包围在其中。凑巧乐声渐缓,陆桉的衣尾随着有些哀伤的乐声摇曳似舞,那并未开刃的木剑被他紧握在手中,那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的眷恋几乎快要溢出来。 随风而起的发丝遮挡住了那张如画的面颊,正好只露出了那双饱含不舍却显得无比满足的眼眸。 陆桉长睫微垂,紧接着剑身上扬至脖颈处,手上的动作随着悠悠而起的乐声越发利落起来,他身体一侧,衣摆恍若盛开的花一般飘扬在空中。 眼前翩翩起舞的淡色与那日记忆中快要倒地的陆郗的身影隐隐重合,枫妄卿呼吸一颤,几乎快要站起身来。 “陆郗。” 她轻声唤着,似是呢喃自语。 极轻的声音被乐声盖住,就连她身侧的白沐臣都没听清她口中念的名字。 可封沉寒看清了。 那日阳光也如今日一般大,耀眼的光模糊了眼前之人的五官,陆郗倒在地上后,强忍着情绪故作漠然的枫妄卿也是这般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她红唇一张一合,轻轻呢喃着。 明明她是那般无助,垂眸片刻再看她,她竟已是满不在乎的淡漠模样,好似方才起伏一瞬的情绪只是旁人的错觉。 今日也如同那日。 枫妄卿眼底的牵挂只存在了短短一秒,她攥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抬,又垂眸轻抿了一口茶,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眸便这么淡淡的瞧着底下那抹淡色。 她还是那高高在上薄情寡义的帝王。 第303章 一颗弃子 一舞毕,众人皆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枫妄卿的面色。 饶是他们不知当年晴竹贵君逝去的内幕,此时也从那随风而扬的青衣与那翠绿的素簪瞧出了几分端倪。 陆桉那张脸初见只觉俊朗,细看便会后知后觉的瞧见几分陆郗的影子。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一抬,眉眼间那抹不知是模仿还是天生自带的眷恋,旁人瞧了都得愣会神。 又何况是当年格外伤怀的帝王。 众目睽睽之下,原是一言不发的女帝抿了抿唇,声音在此刻略显寂静的宴上响起:“陆侍郎?便先封为侍臣吧。” 白沐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面色却不改,“陆侍君颇得陛下喜爱,来人,赏。” 他话语一顿,又轻笑着偏过目光望向身侧神色微变的枫妄卿,“陛下可要赐其封号?” 枫妄卿默了片刻,眼底的温存转瞬即逝,“陆侍君这么念着已是很顺口,再赐封号倒显朕偏心了。” 毕竟只是容貌相像,她也犯不着因此失智。 凭借一支舞晋升的陆桉引得旁的侍君纷纷侧目,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唯有昭钰心觉理所当然。 当年后宫选秀,陆家只塞进去了一个陆郗。 陆郗虽相貌出色,但除了和湘尤霜暗中勾结的陆父,陆家其他人并未对其抱有太大期望。 而陆郗却凭借一朝侍寝,被女帝晋为了陆正君。 那时白沐臣还不是君后,封沉寒也还未入宫,陆郗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侍君。 人人都在猜测帝王此举,是否是有意将其封为一国之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陆家便成了朝堂官员争相巴结的对象。 后来封沉寒入赘玄安成了正君,祁侍君晋升为祁贵臣,白沐臣被封为君后。 再后来湘尤霜被处决,陆郗在枫妄卿眼中失去了利用价值。 其他高位侍君风头更甚,陆郗也逐渐被人忽视。 被帝王遗忘的侍君没有选择,再如何期盼,再如何牵挂,他也只能一人睁眼至天亮。 他守着枫妄卿赐的琉璃盏在后宫中度过了数不尽的夜晚。 陆郗不想余生就在这没有尽头的等待中耗尽,在御花园听见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后,他又瞧见了皱着眉头叹气的枫妄卿。 明知枫妄卿是为了保护白沐臣,他还是坚决又满眼眷恋的提剑为心上人自刎。 坚决是因为他并不惧怕死亡,眷恋是因为舍不得眼前之人。 临死前他想的是,还好闭眼前,她的眼中是有他的。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向来是人的劣根。 枫妄卿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例外。 死亡无疑是沉痛的,更何况那人还是为她赴死。 他原先只是她的一颗棋子。 后来是弃子。 可枫妄卿视如敝屣的棋子,却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与心间,将她视若珍宝,甘愿为她抛却一切。 直到她的棋子躺在冰冷的棺木中她才恍然醒悟,自己并非对他从未有半点情意。 哪怕在女帝心中更多是愧疚,如今也没有人可以质疑晴竹贵君在枫妄卿眼中的分量了。 于是陆府又费尽心思塞进去一个陆桉。 陆桉为了进宫下了多少功夫,他为了模仿陆郗的一举一动又费了多少心思,昭钰都看在眼中。 他们进宫皆是为了一族荣宠,为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 两人一拍即合,为谋圣宠而合作。 第304章 画间初见 陆桉以舞晋升,其他侍君哪里还坐的住。 枫妄卿听了几曲瞧了几舞,欧阳文桦手拿小印抬腕盖下印章后也站起了身。 不同往日擅长的山水画,欧阳文桦这次画的是一个女子。 天地银装素裹间梅林盛放,茫茫雪地上红色的花瓣与脚印交错,女子长发如瀑,背影恍若成仙。 那是他与枫妄卿的初见。 欧阳文桦在将画呈给枫妄卿时还有些局促不安,他轻咬着下唇,眼底的期盼怎么藏也藏不住。 刘书庭在下面瞧着,只觉得欧阳文桦像把考卷给父母的小孩,是那般小心翼翼。 枫妄卿细细打量着手中的画卷,当察觉到面前的欧阳文桦紧张到身子都有些发颤时,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失笑着明知故问道:“欧阳贵臣身子不适?” 打趣完他,她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画,又吩咐了身侧的小桃将收进长盒的画卷送入御书房。 不得不承认,欧阳文桦的才华实实在在是惊艳于世的。 他以远景而望,旁人一眼看不尽的场景,却被他画的那般细致。 明明是画在纸上,那飘零在空中的雪花与花瓣却好似摇曳交织在眼前。 随风而微微摆动被雪水打湿的裙角,沾着星星点点雪花的青丝,就连梅树枝头发着抖的鸟儿用翅膀抖落身上的雪的模样都是那般栩栩如生。 欧阳文桦见她眼底带着赞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她喜爱他的山水笔墨,他便想将他觉得世间最美的景色画给她看。 可那日梅林初遇他实在难忘。 又或者说在欧阳文桦眼中,枫妄卿便是那最美好的存在。 枫妄卿刚想赞许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抬眸就瞧见御书房亲卫急匆匆赶来。 “报!夏将军返京求见陛下!” 枫妄卿眼底笑意顿时便消散了,她微微蹙了蹙眉,声音略显急促:“即刻宣他入宴。” 她话语刚落,只听见马蹄不断撞击地面的声音愈来愈近,只见不远处身披战甲的夏锦晟右手握着缰绳,左手拿着令牌驾马闯入众人视线中。 男人剑眉微挑,一身战甲覆盖也掩不住他精壮的身形,长发被发冠高高束缚住,俊朗的面颊上沾上了些许灰土。 丝丝血迹从他脖颈间溢出,伤口虽不深,可到底伤的是致命处,看的枫妄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站起了身。 夏锦晟下了马,长腿一跨便大步流星潇潇洒洒的迈向了枫妄卿。 “末将夏锦晟,参见陛下。” 夏锦晟肤色瞧上去好像黑了一些,不知是那些个肤如白雪的侍君衬的,还是他真的晒黑了。 不过枫妄卿没心思看他的脸了,她皱着眉望着他脖颈处的伤口,语气很是严肃:“怎么不回府处理了伤再进宫?” “卿卿.....”夏锦晟被她瞪了一眼这才改了口,“回陛下的话,因为末将实在想陛下,那军医紧张的手抖,末将等不了一秒,这才直接入宫了。” 枫妄卿有些无语,可饶是她面色再淡漠,眼底到底还是满满的担忧。 “来人,宣太医。” 夏锦晟这手握令牌这才能在宫中驾马一路通行,枫妄卿还以为是边境有敌军来犯才让他这般着急,哪知这厮面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擦竟然是为了说想见她。 什么混账玩意,给她吓的不轻。 第305章 卿卿真好 见身旁的千里马有些躁动不安,夏锦晟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骨节分明的手轻抚着马背。 直到千里马安静下来,夏锦晟这才收回了手,将缰绳转交给了下属。 “那是夏将军吗?”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身上都带着杀气。” “他怎么跑宴上来了?” “肯定是有军务啊。” 夏锦晟面色冷淡的扫了四周仍还未回过神的侍君一眼,回眸见枫妄卿无奈的盯着自己,他面色不改,语气却很是委屈的小声开了口:“卿卿,我可以抱抱你吗?” 夏锦晟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摇着尾巴望着枫妄卿,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夏锦晟又恍然大悟一般后退了一步。 “我太脏了,会弄脏卿卿身上的华服,是吗?” 仍旧是自说自话般,夏锦晟俊眉一挑,声音大了几分,“那末将晚些再向陛下汇报军情。” 夏锦晟面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还是如往日一般挑衅般扫了四周的侍君一眼,眼底满是得意。 反正卿卿迟早会知道他立功了。 他这就回去洗干净再来和卿卿亲热。 然而他刚转过身迈开腿,枫妄卿就抬手拎住他的后襟将他给捞了回来。 “太医来了,你要去哪?” 夏锦晟在枫妄卿面前向来是冷漠不了半刻的,他抬手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将指尖的灰土擦净后才抬手牵住了枫妄卿的袖口。 “陛下,末将怕疼。” 枫妄卿此时还算有耐心,“疼便让太医先给你瞧瞧。” 见帝王微微颔首,太医这才敢拎着药箱上前。 瞧过伤口后太医皱了皱眉,他先是回了枫妄卿一句“将军并无大碍。”,这才为夏锦晟轻轻擦去了伤口处的沙尘。 那太医正欲进行下一步,哪知拿着药物的手还未碰到夏锦晟,那身形魁梧精壮的将军便可怜兮兮的望向了枫妄卿。 “这太医下手没轻没重的,陛下,微臣好疼。” 太医:? 夏锦晟五官生的英气,平日里深邃的眉眼总带着几分杀气,此刻那狭长的眼眸却似潺潺春水,又好似含着雾气一般。 他薄唇微勾,眼中的期盼藏也藏不住。 “陛下......” 夏锦晟就差“我要卿卿给我上药”写在脸上了。 枫妄卿见他当真没什么事,心底便松了一口气。 瞧着面带哀怨的太医,枫妄卿本要骂夏锦晟一句,一抬眸却对上了那双湿漉漉隐隐发着光的双眸。 枫妄卿顿时又没了脾气:“也罢。” 从前他被她派去处理军务,不过短短一周未见,这粘人的将军回了宫便猛地抱住她哼哼唧唧的嚷着要上龙榻。 眼下几乎一月未见,夏锦晟竟能顾及君臣礼仪没冲上前来吻她,已是很大的进步了。 “好了,忍着点。” 枫妄卿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比太医轻多少,明明她的手指还有些发颤,夏锦晟却跟吃了蜜一般笑吟吟的垂眼望着她。 夏锦晟俊朗的面上满是笑意,感受到少女温热的指尖,他喉结微微滚动,目光清澈恍若清泉,双眸中倒映着枫妄卿的身影。 夏锦晟只觉得这一月的苦都没白吃。 不对,卿卿怎么会舍得他吃苦? 那是卿卿对他的重视,是卿卿对他的锻炼,说明卿卿看重他,比起别人更信任他! 卿卿真好! 第306章 晋为正君 给夏锦晟简单处理了伤口后,枫妄卿便派人备好马车将人送回夏府休养。 夏锦晟望着宴上容貌各有千秋的侍君,哪怕心里再不愿意离开,可瞧着枫妄卿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和那笑意不达眼底的眸子,还是撇着嘴妥协了。 “卿卿,晚上召见我好不好?” 似是怕她不同意,夏锦晟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脖颈处的伤口就又可怜兮兮的小声开了口:“当时那剑是冲着微臣的脑袋刺来的,就差一点点末将就回不来了...” 瞧见她眼底那抹动容,夏锦晟话语一顿,乘胜追击般开了口,“卿卿...” 他低压的声音有些发颤,眼中更是带着几分祈求。 枫妄卿有些无奈,她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夏锦晟身侧的侍从,这才又回眸与他对视,“好,朕答应你,你先回府沐浴好好休息,晚些朕召你入宫用晚膳。” 她话音刚落,夏锦晟面上委屈的神色立刻便收了起来。 他薄唇轻勾,朝后退了一步微微抬手握拳鞠躬行了礼。他将手中的令牌收进怀中,足尖轻点地面翻身上了马。 夏锦晟抬眸睨了一眼四周的侍君,垂眼望向枫妄卿时,眼中的冷意又化为了数不尽的柔情,“陛下只管抬手指点江山,而这天下,末将为你打下。” 意气风发的将军缰绳一扬,驾马转身离去。 随着马蹄声渐弱,枫妄卿一声“继续”,众人这才回了神。 夏锦晟这一趟令枫妄卿方才还有些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座上的帝王唇角带着笑意,底下的侍君和宫人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随着酒杯碰撞的声音渐响,枫妄卿白皙的面庞上也染上了一丝绯红。 “欧阳贵臣进宫已久,位份好似还未变动过。” 枫妄卿偏头看向身侧的白沐臣,见他轻笑着微微颔首,便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了桌面,继而道:“朕记着不久后就是欧阳贵臣的生辰?” 底下的欧阳文桦一愣,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似是没想到枫妄卿会记得他的生辰,“回陛下的话,后一月便是微臣生辰。” “既然如此,那册封礼便与你的生辰宴一同操办。” 她话语一落,底下愣住的便不只是欧阳文桦了。 “欧阳贵臣在后宫一年有余,侍奉有功,朕决意升他为正君。”她淡淡开口,说完还夹了一块藕片送入嘴中。 白沐臣反应倒是没有其他人大,他只是默默听完了枫妄卿的话,眼底笑意不减。那两个梨涡浅浅荡漾在唇角,声音依旧温和:“既然是陛下决定,那微臣自然是支持的。”他一顿,褐色的眼眸微抬,将目光落至略显茫然的欧阳文桦身上:“那便恭喜欧阳贵臣了。” 欧阳文桦连忙俯身行礼,“谢陛下抬爱。” 见欧阳文桦即将晋升,刘书庭也是打心底为他高兴,他偏眸望着欧阳文桦,一双杏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恭喜你啊欧阳贵臣!” 他话语刚落,身旁就响起带着几分讽刺的笑声,那侍君垂眼笑着,长袖掩唇,话里话外都带着满满的讽刺。 “倒是难为刘侍君同为进宫一年的侍君,还要假心假意的恭喜欧阳贵臣。只是不久后欧阳贵臣便是正君了,刘侍君依旧在原地踏步,陛下更倾心于何人,这不一瞧便知吗?” 第307章 起了口角 “也是,站上台去还要靠欧阳贵臣解围,陛下怎会喜欢这般小家子气的男人?” 那侍君嘴上不饶人也罢,还偏偏声音不大,只能让周边的侍君听见。 而皇宫中向来踩地捧高,后宫更是如此,讽刺的话一出,旁人便纷纷开始应和起来。 “从前陛下觉得新鲜宠了他几日他便正把自己当回事了?” “侍君位份比微臣高又如何?微臣家父官职比刘父高了不知几个品,想要踩在这俗人的头上不是轻而易举?” “微臣倒是瞧陆侍臣前途大好,今日里陆侍臣一舞动帝心,你们可瞧见了?” 陆桉本在一旁看戏,哪知这三言两语便让身边位份比自己高的侍君目光不善了起来,他倒是也不着急,扫了一眼百口莫辩的刘书庭,端着手中的茶杯朝他微微俯了俯身。 “诸位哥哥们也应当见过陛下先前有宠爱刘侍君,先是为刘侍君在殿中修缮小屋,又是连着几夜翻了刘侍君的牌子,而微臣不过靠着与家兄晴竹贵君有几分相像才令陛下瞧了微臣一眼,微臣今日一举一动更是如同跳梁小丑,怎得与刘侍君相比?” 他人以唇舌为刀刃刺向他,陆桉便笑着很是含蓄的将刀推了回去,“陛下的心意岂是你我可以妄自揣测的?这位哥哥还是谨慎为妙,若是陛下计较起来...”他话音一顿,目光泛着几分凉意,“哥哥有几颗脑袋也不够啊。” 那侍君气的直咬牙,“你!” 眼看着那侍君脸色黑了下来,陆桉这会倒是表现的惶恐起来了。 他看似有些无措,声音却没小半点:“哥哥别生气,让陛下瞧见可就不好了。” 陆桉一口一个陛下唤的那般顺口,饶是枫妄卿再不想注意到这嘈杂的人群,此刻也显得无济于事了。 她眉头一蹙,攥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发生了何事?” 白沐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粉嫩的薄唇微抿,犹豫半晌后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无奈几乎要溢出来。 “回陛下的话,许是侍君间起了口角。” 枫妄卿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了,“小桃,将那几人唤上来。” “是。”小桃连忙放下手中的酒壶便走了过去,她下意识望向了面带惧意的陆桉,心下只觉得这陆桉与逝去的晴竹贵君生的实在相像,她目光一顿,面上挂着得体的笑:“陛下命奴婢来唤赵侍君,刘侍君,陆侍臣,请几位随奴婢来。” 小桃是御前大宫女,她的话相当于枫妄卿之命,几人也不敢耽搁时间,到嘴边的话语立刻便咽进喉中,垂着眼跟在了小桃的身后。 站在枫妄卿跟前,三人老老实实的行了礼,皆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女帝的面色。 枫妄卿轻扫了三人一眼,却并不开口,只是捧着微微泛红的脸望向身侧一脸严肃的白沐臣。 白沐臣感受到她炙热的视线,便默默拿起了她面前果盘里的葡萄,白皙的手指轻捻着泛着汁水的葡萄,微凉的指尖掀开轻薄的紫皮,剥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白沐臣便将果肉送入了枫妄卿的唇边。 枫妄卿连尝了三口白沐臣亲手剥的葡萄,眼底的怒意顿时消散了不少,她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抬腕为白沐臣擦去了指尖的汁水。 她这才淡淡道:“方才见你们讨论的热闹,朕倒是想听听你们在议论些什么,不如现在说给朕听听?” 听见这话,刘书庭情不自禁的就抬了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第308章 不懂规矩 似是刘书庭惊异的目光过于明显,枫妄卿甚至没看旁人一眼,目光直直扫向了他,“刘侍君?” 枫妄卿眯了眯眸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不如就由你来告诉朕你们在说些什么?” 刘书庭虽不似曾经那般害怕她,此刻见她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回,回陛下的话...” 陆桉眸光一动,抢先开了口:“陛下,赵侍君揣测刘侍君再无可能得陛下垂青,微臣不过劝了赵侍君两句,许是微臣位分卑贱不如赵侍君,赵侍君竟要动起手来。” 他一顿,黑色的长睫微垂,语气弱了几分:“若不是桃姑姑前来召微臣几人,微臣今日恐怕......” “哦?”枫妄卿闻言略一点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只是目光淡淡扫向赵侍君,语气也是不温不火:“你与书庭同为侍君,何必为难他?” 刘书庭被那一声“书庭”给唤的瞪大了双眸,他眨巴眨巴杏眸,随着枫妄卿的目光望向了身侧紧张到手指发颤的赵侍君。 赵侍君不敢无视枫妄卿,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帝王:“刘侍君曾常伴陛下身侧,本该知书达理谨言而行,微臣...微臣见他不懂规矩,这才想出言说教一二。” 枫妄卿默了片刻,竟觉得有些好笑。 “你也知他常伴于朕,朕都没觉得他有失礼仪,你倒说起他不懂规矩了?” 她轻笑着垂眼抿了一口茶,眼底情绪却淡漠不已,叫人看不出喜怒:“既已有人在一旁劝慰,你却不知悔改仍要起争执,朕今日也不想说你什么,先回宫禁足三日,好好反省吧。” 语落,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有些茫然的刘书庭。她垂眼深思两秒,抬手轻挥着让三人下去,又看向了身旁一言不发的给她剥着葡萄的白沐臣。 “君后,明日起给刘侍君找个教礼仪的嬷嬷。” 白沐臣有些诧异,手中剥皮的动作一顿,心中不解语气却依旧温柔:“陛下,刘侍君刚入宫时不是已经学过礼仪了吗?” 枫妄卿轻叹一口气,“许是忘了规矩,明日学学,也好叫人少挑他的刺。” 白沐臣轻笑一声,“陛下如今倒是愈发在乎刘侍君了。” 一旁轻攥着茶杯的祁舒鹤俊眉一挑,有些意外的朝她看去。 银白的发丝随风而扬,湖蓝色的眼眸微微抬起,他一只手轻抚着长衣的小腹,薄唇轻抿着抬手掩唇轻咳了两声。 祁舒鹤一咳嗽,枫妄卿的目光顿时黏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她有些紧张,又抬眸看了一眼祁舒鹤的脸。 只见祁舒鹤眼眸水润润的,明明眼眶发红,面颊却隐隐透着几分苍白。 枫妄卿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身侧,“怎么了舒鹤?” “陛下...微臣有些头晕...” 他微凉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枫妄卿眸光发颤,她再次垂眼看向了他的小腹,压着嗓音问道:“可是要?” 祁舒鹤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仍旧有气无力的,“没有这么快,陛下。” 枫妄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抬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哄道:“好,我们回宫休息。”她顿了顿,偏头看向了站在原地端着茶壶的小桃,“小桃,传轿辇。” 第309章 金水葡萄 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宫人早早便在湖边备下了轿辇。以至于枫妄卿刚传不过两分钟,小桃便带着宫人赶到了宴台。 底下的乐师见帝王起身,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中的乐器被放下,乐师们连忙俯身行礼。 “舒鹤,你小心些。” 枫妄卿握着茶杯给祁舒鹤喂了一口茶水,眼中的心疼之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虽知怀有身孕之人身子会常有不适,可眼下到了祁舒鹤身上,她难免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他腹中的小狐狸,说到底也是她的孩子。 “陛下,您为皇贵君请的戏班已经到了御花园。”小桃瞧了一眼略显虚弱的祁舒鹤,眼神带着几分犹豫,“这戏还演吗?” “君后先前提过这戏班,说是戏曲一绝但重金难求一曲,既然来了,便叫他们好好演。”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握着的那双手的温度更凉了几分。枫妄卿目光一顿,下意识抬眼朝祁舒鹤望去。 只见那张本就白皙的面颊在此刻显得愈发苍白,他下颚处的银白发丝被滚落的冷汗打湿,没有血色的唇瓣更是看的枫妄卿心一紧,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转身偏头交代了小桃几句,便扶着祁舒鹤上了轿辇。 白沐臣一脸担忧的望着两人的背影,他抿了抿唇粉嫩的薄唇,视线落在了枫妄卿紧握着祁舒鹤的手上,那双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了几分落寞,下一秒转瞬即逝。 小桃目送轿辇离去,这才转身缓步走至白沐臣的身侧。 “君后,陛下说待戏班曲唱完,您和侍君们便可回殿了。” 白沐臣闻言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底下的乐师继续演奏。 望着底下因帝王离席而有些躁动不安的侍君们,他唇角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皇贵君身子不适,陛下带其回宫休息,你们继续用膳,待陛下为皇贵君请的戏班表演完方可离席回殿。” “是。”侍君们齐声回道。 碗筷酒杯碰撞的声音又此起彼伏的响起,白沐臣抬手用帕子擦净了指尖的葡萄汁水,望着桌案上那一小叠被剥好的果肉,他唇角笑意微僵,却也只是极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白皙细嫩的指尖轻捻上盘中的果肉,白沐臣长睫微垂,粉嫩的薄唇轻启,很是斯文的尝了一口晶莹剔透的葡萄。 这是边居小国敬奉的金水葡萄,由于运输的路途遥远,有许多果肉都坏死在中途,而这鲜少依旧新鲜香甜的葡萄在井水浸泡整整一日后才被端上了小宴。 旁的侍君桌上都只摆了一小碟,唯独帝后面前有整整一盘。 许是因为珍贵,白沐臣剥皮的动作极其小心谨慎,可白家嫡长子从来都不是什么贪嘴之人,小心翼翼亲手剥完了一盘葡萄,也仅仅只是想要喂给枫妄卿。 那果身瞧上去颗颗饱满外状滚圆,在阳光的照耀下都泛着光泽。尝过的人都道光是看着都觉得味道甜美鲜香,一口下汁水在唇齿间散发着果香,令人回味无穷。 可白沐臣尝了第二口,却依旧觉得口中无味,心中发涩。 他抿了抿唇,捻着果肉的手指轻轻发颤,眼中难得闪过了一抹茫然之色。 他没有味觉了。 ...... 第310章 心甘情愿 回了予鹤殿,枫妄卿便支退了殿内侍候的宫人。 她将手中的帕子打湿,随即轻轻覆在了祁舒鹤光洁的额头上。 见他银白色的额发被汗水浸湿,枫妄卿便抬手将他的发丝别过耳后。 看着祁舒鹤染着红晕的面颊,她轻叹了一口气,又从柜台处拿出一张帕子,幅度极轻的擦拭着他鼻尖渗出的汗珠。 那双含着水雾的湖蓝色眸子好似湖面渐起的晨雾,那绵绵细雨在湖面掀起淡淡浅浅的圈圈涟漪,他长睫轻颤,竟落下一滴泪来。 那颗滚圆的泪珠顺着他泛红的面颊滑至下颚,似是因为此刻过于虚弱,那对雪白的狐耳毫无征兆的就从他的头顶冒了出来。平日里精神抖擞的狐耳正无力的耸达在他的头顶,整个人瞧上去脆弱不堪,如那易碎的花瓣,却又精美到了极致。 祁舒鹤掩唇轻咳一声,微微侧过脸抬眼望向枫妄卿。 “陛下,是舒鹤扫兴了......”他顿了顿,唇角的笑意瞧上去很是勉强,“陛下不必浪费时间陪舒鹤,宴上还有那么多哥哥在等着陛下,舒鹤又怎能强留着陛下。” “糊涂。” 枫妄卿抬手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但终究只是力道极轻的一点,“怎能叫强留着朕?此宴本就是为你而操办,你如今身子不适,朕又怎会舍得留你苦苦强撑?” 祁舒鹤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流光,声音却仍旧虚弱不已:“陛下疼惜舒鹤,舒鹤心底万分感激,只是哥哥们见不到陛下,难免心怀怨怼......” “你是朕的皇贵君,谁敢怨怼你?” 枫妄卿蹙着眉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他们要是因此与你针锋相对,朕会叫他们好看。” 祁舒鹤狐耳微微一颤,腰后的狐尾也跟着不住的晃动起来。 他两眼清澈,眼中隐隐倒映着枫妄卿严肃的面孔,“只要有陛下在,哪怕是刀山火海舒鹤也去的心甘情愿,更别说只是旁人几句言语。” “朕哪里舍得让你去劳什子刀山火海。” 枫妄卿的手轻抚上他的脸庞,眼底笑意浅浅:“朕只要你伴在朕身侧便好。” 祁舒鹤泛着红晕的面庞好似更红了一些,他抬腕将微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用脸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舒鹤会永远陪在陛下身侧,永生永世,一直追随陛下。” 手背上祁舒鹤覆盖的大掌的泛着冷意,他脸却滚烫不已,掌心的温度和眼皮子底下那张绝世的脸给温感与视觉带来极大的冲击,令枫妄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祁舒鹤见她不语,神色染上几分失落,长睫轻颤,双眸更是湿润的不像话,他声音极轻,望向枫妄卿的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陛下是不相信舒鹤说的话吗?” 眼前的狐狸语气中的期待之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枫妄卿咽了咽口水,垂眼忍俊不禁道,“你说的,朕都信。” 祁舒鹤唇角轻勾,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 许是因为身子仍有不适,祁舒鹤难得没站稳脚跟,他眉头一蹙,另一只手半搂着枫妄卿的腰身就摔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他银白色的发丝轻轻垂至她的脸侧,一双勾人的眼眸不知所措的望着身下的枫妄卿。两人摔上床榻的动作太大,令祁舒鹤的衣襟有些松散,透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精壮的胸膛。 枫妄卿看的眼都直了,一时竟忘了推开身上的祁舒鹤。 她眼神情不自禁向下扫了扫,炙热的目光看的祁舒鹤的脸又红了几分。 “陛下...微臣腹中...” 祁舒鹤眼神迷离,努力维持着理智。 枫妄卿抬头便吻上他白嫩的脖颈,“舒鹤别怕。” “朕会很小心的。” 第311章 云间烈阳 与祁舒鹤耳鬓厮磨好半晌,枫妄卿才踏出予鹤殿。 她抬手揉了揉泛着潮红的面颊,抬眼才发现殿口站着一个身穿墨色修身长袍的少年。 烈阳下,景逸只身背手候在殿口,被黑色发带束缚在脑后的漆黑长发跟默默等候的他一样乖顺的垂在腰后。 似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景逸眸光一闪,偏过眸垂眼望向她。 目光触及到枫妄卿泛红的脸,景逸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他低头上前一步,俯身行礼道:“参见陛下。” 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令枫妄卿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眸。 “免礼,发生了何事?” 景逸察觉到了她微眯的双眸,便上前一步站定到了她的身前。 视线中,方才刺眼阳光顿时化作一片阴影。枫妄卿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抬眼只瞧见景逸俊朗的面庞。 许是因为天气炎热阳光毒辣,景逸的耳根竟染上些许可疑的绯红。看着紧贴着自己的枫妄卿,景逸喉结微微滚动,四目相对之间,他轻抿着薄唇将脑袋偏到了一旁。 “祁副将在御书房门口求见陛下。” 他躲闪的目光在枫妄卿眼中再明显不过,她唇角一勾,没有开口拆穿他的状似从容。 “祁副将?” 枫妄卿闻言眉头一蹙,“祁舒阳?” 上一次瞧见祁舒阳还是在帝王万寿宴上。 当时玄安封霏与秘尔即将交战,他便被枫妄卿派去驻守玄安边境。 而夏锦晟此次军务在身,首先便是要与祁舒阳会合。 夏锦晟回了将军府包扎伤口修养身子,那祁舒阳作为副将八成是要与她汇报军情。 “备辇,去御书房。”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她偏过身子,抬眼望向白云间无法遮挡的烈阳。 那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白云恍若如烟,集聚为一片又丝丝缕缕飘泊于空。光束冲破了厚重的云层,风拂过,云雾散,烈阳愈发耀眼。 她眯了眯眸,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这太阳终究是要散发光芒的。” 景逸似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面色一滞,转瞬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龙辇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景逸一颔首,等候着的宫人们便恭敬的走了上来。 “景逸。” 枫妄卿坐上了龙辇,从袖口中取出一包还未拆开的胭脂。她捻着那胭脂的瓶身放置鼻尖嗅了嗅,又在手中把玩了片刻,这才抬手交给了他。 “送入胭脂铺。” 她神色淡淡,轻声交代道。 景逸双手接过她递来的胭脂,他默了默,垂眸打量了一眼手中的瓷瓶,又抬眼与枫妄卿对视一眼,“陛下...” 枫妄卿指尖轻敲着座椅,语气带着几分势在必得:“该收网了。” “是。” 景逸没有再过问,他后退一步,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入了袖袋中,抱拳俯身行礼后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朝堂中有人试图掀起波澜。 他的帝王便要将这刚掀起的半点涟漪扼杀。 玄安的帝王,再没有半点优柔寡断。 第312章 阳顶高空 龙辇停靠在御书房不远处的树荫下,枫妄卿垂眼踩上踩椅,足尖触碰到被阳光晒得有些滚烫的地面,她抬眼扫了一眼,便瞧见了御书房门口还未来得及卸下盔甲,抬手拨弄着御书房门外摆着的花草枝叶的祁舒阳。 远远瞧去,祁舒阳的身形比几月前更加挺拔了一些。从前或许还有些清瘦,此次在玄安边境驻扎了几月有余,气质都不同了一些。 他是祁舒鹤的兄长,长相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在祁家时,相貌出众、唇红齿白的两兄弟被称为“俊俏双祁”。两人貌胜女子,所以才多了一个俏字,再后来祁舒鹤入宫为妃,祁舒阳踏入朝堂又一头扎入军中,两人瞧着就没有那么相像了。 祁舒鹤皮肤白皙细嫩,眉眼精致如画,在后宫中长相也是数一数二。 祁舒阳在军中风吹日晒、风餐露宿,皮肤难免粗糙些。 再加上战争不断,那张俊朗的脸也难免添伤挂彩,可哪怕如此,那晒得有些黝黑的面颊也藏不住那英俊的眉眼和粉嫩的薄唇。 若夏锦晟是天生的武将英才,祁舒阳便是厚积薄发茁壮成长的树苗。 夏锦晟出生世家从小习武,属于是五岁握剑六岁上马,难得的习武天才。 哪怕是夏家这么一个出名武将频出的家族,哪怕他还有一个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父亲,他出众的才能还是能被人一眼瞧见。 而祁家从经商到步入外朝,祁父也只是一介文官。 他以文才教导着二子,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如他所愿,鹤飞远景,阳顶高空。 听闻要打仗,祁舒阳瞧着苦不堪言的百姓,便默默抛却了手中的文书。 他凭借一腔报国热血,日日训练再到科举武试只身杀入朝堂,他在军中摸爬滚打,一路向上,直至站到了金銮殿中仰望着枫妄卿。 如今他成了祁副将,还手握枫妄卿的新军。 他通过另一种途径实现了祁父的心愿,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阳顶高空,庇护于世。 — 枫妄卿便这么远远瞧着,眼底的探究更深了几分。 而祁舒阳似是觉得等候无趣,他一只手抱着自己的战盔,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枫妄卿种在御书房门口的花儿。 祁舒阳的额前已渗出许多汗珠,他却没有丝毫不耐,只是越等待唇角笑意更甚。 修长的手指戳戳花瓣又戳戳枝叶,一旁的守卫实在想制止他的行为,见不远处的枫妄卿轻轻摇头,又将上前一步的脚默默收了回去。 枫妄卿收起了眼底的笑意,冷不丁的悄步抬腿迈向仍在一心望着花草的祁舒阳。 “你喜欢这花?”她淡声问。 祁舒阳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头也没回,“喜欢是喜欢,就是娇嫩了点,若是去了边境,许是再无法盛开了。” 枫妄卿也不恼,只是轻声继续道:“你便这么肯定这花离了京城,便要再无芬芳?” 或许是觉得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祁舒阳手中动作一顿,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懵里懵懂地转过了脑袋。 他垂眼与枫妄卿对视片刻,这才收回了自己拨弄花儿的手。 瞧见枫妄卿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祁舒阳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后退一步抱拳俯身行礼。 “参见陛下!” 枫妄卿觉得好笑,“本还觉得你成长迅速,不曾想还是如此之呆。” 祁舒阳被骂也不生气,露着一口雪亮的白牙对着她笑:“陛下,微臣渴了。” 枫妄卿被他的情绪感染着,唇角情不自禁就愈发上扬了些。 “朕还能少你一口水喝不成?倒是你,每次见朕都要讨水喝,军中没水喝吗?” 祁舒阳抬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军中的水固然无味,陛下这的水甜了几分,分外解渴。” 第313章 他的忠诚 “嘴贫。” 枫妄卿抬手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将祁舒阳引入屋内。 绕过屏风走进里屋,她扫了一眼祁舒阳有些干裂的嘴唇,还是默默为他倒了一杯茶。 哪知她刚将茶杯递到他的面前,祁舒阳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在军中皮糙肉厚惯了,祁舒阳这一跪也是扎扎实实,饶是被跪惯了的枫妄卿闻声都想看看这地板有没有砸出两个洞。 她攥着茶杯的手一顿,眼底带着几分不解,“祁副将?” “启禀陛下!微臣未经允许擅动陛下之物!微臣该死!求陛下责罚!” 他句句字字铿锵有力,令枫妄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头顶没声,祁舒阳抬眼朝她望去,清澈的双眸中倒映着她的脸。他清了清嗓子,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求陛下责罚!” 枫妄卿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暂且放置在了桌面上。她语气不温不火,眼底依旧带着几分不解,“你动朕什么物件了?” 祁舒阳面色严肃,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微臣不该未经陛下准许亵玩陛下种的花!” 枫妄卿:“......” 她沉默片刻,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要提拔祁舒阳的计策是否正确。 “你先起来吧。”枫妄卿抬手揉了揉眉心,闭眼轻声道:“朕恕你无罪。” 祁舒阳眨巴眨巴眼,默默站起了身。 枫妄卿转身走至桌前,轻声解释道,“此花名为聚阳草,是朕在边境时发现的,朕赞许其挺拔,赞其不惧烈阳不畏风雪,依旧摇曳于残败荒芜之地,便唤人取了几颗种子带回了京城。” 祁舒阳静声听着,眼底忽然就闪过了一抹笑意,“微臣还得向它道歉。” 枫妄卿一怔,“什么?” “且因它瞧上去娇嫩柔弱,微臣尚不知情便笑它在边境再无法盛开。”祁舒阳认真道:“到底还是微臣目光短浅,无法注视到烈阳下的坚韧。” 他话音一顿,眼底闪着一抹细碎的光。 “陛下正如这朵花。” 祁舒阳唇角轻勾,望向枫妄卿的目光带着无尽的赞许与崇敬。 “初见只觉娇美柔弱,细瞧才知您不畏苦难,心怀天下百姓,与性别外貌无关,您是一位好帝王。” 祁舒阳垂眼轻笑,缓缓起身上前一步轻握住枫妄卿的手,他并未行妄动之举,只是恭敬无比的握着她的指尖。 “微臣刚进朝堂之时,便听舒鹤道陛下有多么好。后来瞧见了愈发安定的玄安国,瞧见了从前乡野村田中安居乐业的百姓,微臣便发觉,舒鹤并没有夸大其词。” “从前都是男人称帝,陛下这条路注定是坎坷无比,遭万人质疑。” 祁舒阳笑得眉眼弯弯,“可陛下做到了先帝至始至终做不到的事。” “世人总有一天会知,女帝也可成才,她的胸怀也可容纳百川,她也能抬手庇护天下百姓。” 语落,祁舒阳咧嘴一笑,在枫妄卿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他垂眼用薄唇轻轻贴了贴她的手背。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不带有任何意图。 代表着他永生永世的忠诚。 第314章 报国之心 屏风后,手握令牌的夏锦晟步子一顿。 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他瞳孔一缩,唇角的笑意也跟着一僵。 夕阳斜照,暖色的光束徐徐而落,微风轻拂,他心心念念的少女发丝微扬,她垂眸望着跪在面前轻吻着她手背的少年,红唇微抿。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往日严肃的面孔在夕阳的衬托下温和了几分。 少年目光澄澈,一举一动都带着万分的虔诚。 夏锦晟觉得眼前之景过于刺眼,可当瞧见枫妄卿轻勾的唇角,他迈出去的腿还是收了回去。 他攥紧了手中的令牌,手中力度不自觉的加重,连指尖和关节都开始泛白。 夏锦晟默默转过了身,他眉头轻蹙,将身子轻轻倚靠在屏风上。 他又有什么资格制止眼前之景,他不过是她的臣子。 说到底他无名无分,就连留在她身边都是奢望。 枫妄卿轻抿着唇,她垂眼看了一眼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前的祁舒阳,又抬眼望向了屏风处透着的黑影。 她有些无奈,反握住祁舒阳的手将人牵了起来。 整个玄安就夏锦晟手中拿着可随时进御书房的令牌,这别扭着躲在屏风后不肯出来的又还能有谁? 可这醋包将军得哄,眼前将一片赤诚真心交付于她的少年也不能潦草相待。 夏锦晟,就夜里再哄吧。 这么想着,她淡淡收回了望着屏风的目光,神色温和的看着眼前的祁舒阳。她轻轻摩挲着他温热指腹上的茧,轻叹了一口气,“你出征在外,镇守边境好几月,辛苦你了。” “你说这花像朕,这花又未尝不像你呢?”她语气淡淡,眼神却带着赞许,“朕初次见你,是在朕刚坐上这皇位一月的时候。” “那时战事紧迫,满朝文武不敢发言,在一群贪生怕死之辈中你抱拳从人群中站出,你对朕说,微臣愿前往边境护我玄安。” 她轻笑一声,抬手轻拍着他的肩膀,“于是朕说,玄安有祁都尉真是大幸。” 祁舒阳垂眼仔细回想着,随即抬眼认真道:“那陛下当真这么想吗?” “那是自然。”枫妄卿微微颔首,“你心中有抱负,许是看见了民间的苦难。而先帝在位时纵容贪官滥权,日复一日十几年,其他官员的报国之心也被淹没,于是朕即位后,才会有百官推脱只为苟活的局面。” “因此,如今的玄安能拥有报国之才,便是大幸。” “朕登上这皇位一年有余,抄贪官查官赋减民赋,先前的王家在江南权势滔天,整日仗势欺人欺压百姓,朕便派暗探搜集证据,继而亲下江南,只为转草除根。” 祁舒阳闻言目光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所以曾经御书房门口站着的那位王公公?” “不错。”枫妄卿扯唇一笑,“王意便是王家的副掌权,他为继续谋利不惜砸重金进入朝堂,想要扩大权势,朕便让他站在御书房口,给了他一个虚官混淆视线。” ...... 第315章 贪图小利 御书房是什么地方? 皇帝决议国家大事的重地。 御书房环绕一里地都是皇帝的亲信,就连院外的扫地宫女都是袖里藏刀的死侍。 祁舒阳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望向枫妄卿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先前总听后宫妃嫔抱怨,想要见到陛下,还得备下二两银子给御书房门口看管的王公公。 这王意明明身后有王家这么一大座财山,却还是未改贪图小利的本性,天子眼皮子底下也敢行此事。 但帝王越充耳不闻不细细追究,他便越容易漏出露出马脚。 枫妄卿,是在温水煮青蛙。 祁舒阳心底暗自赞叹一声,满是感慨的垂了垂眼。 陛下果真心怀大局,若是换做他,在看见王意那副小人得意的嘴脸早就忍不住拔刀了,还能忍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几个月? 绝对不可能。 他最厌恶王意那般压榨百姓之人。 看着祁舒阳崇拜到闪闪发光的澄澈双眸,枫妄卿眉头一蹙,不禁挑了挑眉。 他又在脑补什么? 她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为了混淆王家视线,二是为了图个清净。 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以至于她上位后一心栽在御书房中处理政务,可随着后宫逐渐充实,那些侍君总会惦记着争宠一事。 枫妄卿只待在御书房不翻牌子,他们便眼巴巴的守着御书房。 他们大多是官府中的庶子,只望得宠升天,后来王意一来,他们连见枫妄卿的门槛都迈不过,只能期盼御花园的偶遇让帝王瞧上他们一眼。 可帝王永远只是匆匆路过,甚至一双美眸只盯着手中的书卷,头也未曾抬过。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进宫的祁舒鹤初获圣宠后,被后宫中的侍君各种为难针对。 御花园偶遇的惊鸿一瞥他们不是没想过,可枫妄卿不愿抬眼看他们一眼。 但同样是在御花园,枫妄卿与祁舒鹤交谈两句后便去了他所在的未央宫。 他们如何不嫉妒? 而当时的欧阳文桦身上也还是带有些少年傲气的,身为太师家的嫡长子,二两银子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够看。 但他心中总惦记着脑海中难忘的梅林初遇,觉得自己于枫妄卿而言或许与其他侍君不同,祁舒鹤的出现,就好似打破了他的幻想一般。 — 与此同时,御花园内。 湖边搭好的戏台上,一身形清瘦的男子歌声宛如夜莺。他修长的手指轻比着手势,最后遥遥一指,回眸亮相。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白沐臣身侧空空如也的位置,垂眼轻笑一声,这才收回了目光张口唱下一句。 白沐臣一只手轻捻着手中的茶杯,另一只手撑着精致的下颚。褐色的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明,他长睫微颤,那平日里唇角勾着的礼貌却不失疏远的弧度,在此刻看着也有几分勉强。 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置在桌面。他偏眸望向还未离场的小桃,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陛下现在可还在予鹤殿?” 第316章 他不想死 白沐臣的声音向来是温和、干净的,少有如此嘶哑的时候。 那略显苍白的面颊令小桃心底暗暗一惊,连忙上前一步,“回君后的话,陛下已经回了御书房。” 白沐臣垂眼看着面前还未吃完的金水葡萄,莫名有些失落。 他现在,真的很想看见陛下。 他眼下已经失去了味觉,定是病情愈渐恶劣。 此时他不想再顾及什么礼仪廉耻,也不想提及何为一国之后,他只想在油尽灯枯前守在心上人身侧。 白沐臣心底一阵酸涩,思索半晌后理智又占回上风。依旧是那大度又体贴的微笑,依旧是那温和有礼的神色,他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小桃,微微颔首,“本君知道了。” 小桃面色复杂,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试探道,“君后是有事与陛下商议吗?奴婢这就去禀告陛下。” 白沐臣闻言摇了摇头,眼底的失落转化为坚定,“不必,陛下回御书房定是有要事商议,本君不能打扰陛下。” 语落,他的目光又移至戏台中心。 陛下说过,她喜欢他。 她是喜欢他的。 陛下那般的好,他不舍得让她为自己忧心。 — 这戏唱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小宴散场之时,已是接近傍晚。 弥留的余晖令天色黯然,层层淡色交辉相映。 与白云缠绕的黯蓝掺杂着几分较为浅淡的红霞,期间隐隐透露着光色的暗黄与浅淡的紫色相互交织,再往下就是一大片红霞,愈往下颜色愈深。 山间的残阳还未落,弯月便从云层中缓缓脱身而出。 暖色的余晖倒映在湖面上与那红霞融为一体,地面也笼罩着暗红色的光影。 恰逢微风拂过,不断泛起涟漪的湖面恍若揉碎了的琼美玉,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层层鳞浪随风而起。 眼前之景似一张画,令人移不开眼。 白沐臣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如瀑青丝与飘扬的长袖缠绕,他望着已是空无一人的御花园,抿唇微微愣神。 各侍君已经回了自己的宫殿,清扫场地的宫人与戏班、乐师本是各司其职,结束也是各回各的班房。 白沐臣走至湖边,任由拍打的浪花溅湿了他的衣角也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不似平日里与帝王齐肩而立的淡然,也不似手握文书时的侃侃而谈,更不似旁人眼中温润如玉的丞相之子。 他此时就像一个茫然的孩童,不知去向。 白沐臣垂眼望着已被打湿的鞋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怔愣的从腰间的袋子取出了一颗包裹着几颗桂花的翠珠。 他在手里握了又握,直到掌中的体温将微凉的珠身握的发热,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 他寻过医,可无人能解他的疾。 儿时中的毒与心底的阴影并不会消散,只会伴随着成长传来一次次阵痛。 当年的毒,并不只是用来催情那么简单。 那女人要他余生都被黑影笼罩。 白沐臣长睫一颤,眸光微闪。 可如今玄安的江山还未真正稳定。 他也舍不得他的卿卿。 他不想死。 第317章 地位相当 “你如今也是刚从边境回京,便先回府休养,再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朕会去勘察新军情况。” 待枫妄卿交代完祁舒阳,她这才眯着眼望向了屏风处,“夏将军若是要站那么远,日后也离朕这么远便好了。” 屏风后的黑影身影一顿,祁舒阳只听见耳畔传来衣料窸窣的声音,再抬眼时,眼前便是向前迈了一大步的夏锦晟。 “末将参见夏将军。” 祁舒阳见到夏锦晟似是很意外,他有些茫然的抿了抿唇,收回了抱拳行礼的手,“夏将军此时不是还在将军府修养吗?” 夏锦晟淡淡扫他一眼,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臣有事禀报陛下。” 看着就差把“你管我”写在脸上的夏锦晟,枫妄卿实在有些无奈,她抬手拍了拍祁舒阳的肩膀,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口气。 “祁副将,你先回府。” 夏锦晟一听马上就是与枫妄卿独处的时间,他双眸一亮,身上散发的寒气顿时消散开来,整个人瞧上去像是被顺了毛的小动物。 哪知祁舒阳瞧一眼枫妄卿,又看一眼夏锦晟,又开了口,“是有什么话微臣不能听吗?还是接下来的军务不需要微臣了?” 他似是有些委屈,那澄澈的双眸满满都是失落。 枫妄卿一噎,“倒也不是...” 他怎么一脸被过河拆桥后还被狠狠抛弃的落寞表情? 眼看着枫妄卿就要心软,夏锦晟额前青筋暴起,他俊眉一挑,背过枫妄卿狠狠瞪了祁舒阳一眼。 他薄唇微勾,说起话却是咬牙切齿,他走至祁舒阳的身侧,压低声恶狠狠的威胁道:“祁副将,你已经呆的够久了,新军此刻无人管理,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不仅待的久,他还亲了卿卿的手!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祁舒阳也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缺根筋,他眼睛一眨,很是无辜的望着枫妄卿。 于是他探头问,“陛下,微臣待的很久吗?” 枫妄卿看着那双与祁舒鹤相像的湿润杏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锦晟忍无可忍,眼看就要爆发了,却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他唇角笑意更深,眼底却不带一丝情绪。 “祁副将愿意留下便留下。” 语落,他径直绕过愣怔在原地的祁舒阳,大步迈向枫妄卿。 “陛下,御书房有国图吗?” 枫妄卿明白他是要讲正事了,她略一点头,转身抬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个木盒。 她两指并扣按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尾部微微泛黄的图卷。 枫妄卿将图卷的抽绳抽开,随即缓缓摊开在桌面上。 夏锦晟接过了她递来的毛笔,垂眼望着地图,“微臣在边境观察秘尔动向,秘尔王实在过于谨慎,我们派出的暗探好几次都差点被活捉。” 他看着图上的地形,抬手在标记着秘尔国的边际画下一个圈。 “虽说秘尔王爷如今还在我国为俘虏,秘尔王明面上暂且不会轻举妄动,但不代表秘尔国会善罢甘休,再无行动。” 枫妄卿抿了抿唇,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是秘尔王爷,但尹穆弦并非秘尔王的兄弟。 两国风俗不同,玄安后继登位者唤太子,而秘尔唤次君。 这次君手握的权势与玄安的王爷相仿,因此尹穆弦从前访问玄安国时,旁人皆是唤一声尹王爷。 枫妄卿目光缓缓落在夏锦晟标记的那处,她微微颔首,眼底划过了一抹探究,“朕明白,尹穆弦是我们的筹码之一没错,但想要以一人牵制一国还远远不够。” 夏锦晟闻言站起了身,他面色严肃,用指尖轻轻敲击着地图上的某处。 “陛下,还有一事微臣必定要禀报。” 枫妄卿见他神情紧绷,不禁一愣,“你说。” “玄安暗探虽未能全部安插入敌军,但获取的消息也并不少,微臣回将军府时得密报一张,暗探道,秘尔王似乎放弃了直面营救尹穆弦,想要暗入玄安。” “你的意思是?”枫妄卿眸光一顿,抬眼望向夏锦晟。 “秘尔国此番重振旗鼓,定是想要再战一场,但倘若有什么,能让他们抛弃了尹王爷这么一个于玄安而言的筹码,微臣猜测,是玄安有地位相当的人在他们手中。” 毕竟是军事实力为几国之首的秘尔国,想要重振旗鼓并非难事。 于是枫妄卿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夏锦晟的后半句,她眉头一蹙,陷入了深思。 地位相当的人? 尹穆弦是秘尔的次君,极大可能是未来秘尔国的国君。 那他们的目标是她吗? 不大可能。 她的身侧明处有贴身护卫,暗处更是暗卫无数。 枫妄卿握着茶杯的手一僵,竟莫名有些心慌。 地位相当... 整个玄安,与帝王地位相当的... “来人!!” 枫妄卿强压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猛然站起身朝外喊了一声,“小桃!!” 门外的小桃闻声而来,她还没来得及俯身行礼,就被枫妄卿一把捞了起来,“君后回椒房殿没有?!” 小桃看着眼前略显慌乱的枫妄卿,她一怔,连忙回神开口回答,“回陛下的话,君后支退了宫人,一...一个人留在了御花园。” 第318章 打入地牢 “一个人?” 枫妄卿脑袋一空,猛然后退一步。 “陛下!” 夏锦晟眸光一凛,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小桃吓了一跳,声音都小了许多,“陛下,君后说他想一个人散散心,不许宫人跟随在后,宫人们不敢违抗命令,这才先离开了御花园。” “摆驾御花园。” 枫妄卿不敢再多想下去,却又不能不想。她勉强稳住身子,深深倒吸了一口气,抬腿就往前跑。 看着她紧握着衣裙微微发颤的指尖,夏锦晟眉头一蹙,两步追平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向下至她的腰间,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微臣的千里马在御书房门口。” 语落,他便抬腿走出了御书房。 祁舒阳默默注视着两人的身影,他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了站在原地的小桃,“小桃姑姑应当知道如何找到景大人吧?” 见小桃点头,祁舒阳也是松了一口气,“劳烦你传飞鸽传书一封给景大人,召集新军人马等候在宫外,随时待命。” 小桃闻言再次狠狠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她眼中的陛下向来都是冷静、临危不乱的。 哪怕后来大战将至之时,她也没见陛下表现出半分慌乱。 她从小便跟在陛下身侧,一直以来都被庇护在陛下的羽翼之下。 倘若她能为陛下多做些事,她必然是在所不辞。 — 耳畔风声呼啸,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夏日里温热的气息。 山间只剩下最后一丝残阳,余晖消失殆尽,那轮弯月隐秘在厚重的云层间,屋檐处倒挂着的灯笼随着微风相碰,远处遥遥望去如同璀璨星火。 枫妄卿无神留意这些,她面无表情的紧紧盯着前方,眼底的慌乱也被理智代替。 夏锦晟马术精湛,哪怕手中的缰绳不断扬起速度不断加快,他驾马也是极稳,分毫不乱。 他双手紧握缰绳,将枫妄卿牢牢圈在怀中。 “卿卿。”他轻声唤道,似是想安抚她深藏心底躁动不安的情绪。 枫妄卿抬眼轻“嗯”一声,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 “别担心。”夏锦晟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哪怕君后被带走了,他们也不过要以君后换回尹穆弦,他们不敢动君后的。” 枫妄卿目光冷冷,几乎是咬着牙开了口:“他们若敢动白沐臣,朕必定要他们殉国!” 先前的过于慌乱反倒让她此刻理智了下来,眼看到了御花园,枫妄卿直接抬手反握住缰绳踢了一脚马肚,径直驾马向湖边。 当目光触及到湖边那道清瘦的身影,枫妄卿将缰绳狠狠一拉,立刻翻身下了马背。 夏锦晟也看见了那道身影,他眯了眯眼,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平日里枫妄卿将白沐臣护那么紧,虽说会吃醋,但也不至于将人恨到死地。 白沐臣仍在注视着湖面,漆黑的眼眸微抬,在看见枫妄卿的那一刻,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参见陛下。” “沐...”正欲开口,枫妄卿目光一顿,她扫了一眼地面被湖水打湿的石块,眉头一蹙,又抬眼望向了眼前之人。 她默了片刻,抬眼冷声问,“你为何不回椒房殿?” 白沐臣微微一怔,他似是没想到枫妄卿态度如此冷硬,“陛下......” 枫妄卿一步一步逼近他,眼底的打量之色愈发明显。 “回答朕。”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白沐臣下意识后退一步,他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缓缓俯身行了礼,“回陛下的话,微臣见湖边夕阳正好,便想观赏一二,哪知一时入了迷,这才迟迟未归殿。” 夏锦晟也察觉到了她冰冷的目光,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竟难得开口帮白沐臣说了句话,“陛下,君后人在便是万幸了...” “万幸?” 枫妄卿打断了他的话,眼底的讥讽愈发明显。她抬手狠狠推了一把白沐臣,直到那干净的衣服被打湿,她这才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 “来人,把他打入地牢。” 第319章 桂花翠珠 夏锦晟眼底的震惊藏也藏不住,他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枫妄卿,又垂眼望向被推到地上的白沐臣,平日里眼中满是肃杀的武将第一次不可置信的抬手揉了揉眼睛。 卿卿把一直疼着护着的白沐臣推地上去了??? 真的假的???他在做梦吗??? 眼看着蜂拥而来的侍卫就要把地上的白沐臣拖起来,夏锦晟总算是回过神了。他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小心翼翼的凑到了枫妄卿的身侧。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枫妄卿眸光一冷,没再看白沐臣第二眼,“没有误会,给朕查,把今日里出入皇宫的全给朕带来。” 白沐臣干净的衣裳尽是泥渍,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更是沾染上了沙土,他的掌心红了一片,长睫微垂。 “陛下,微臣不是您的君后吗?” 白沐臣眼中带着一丝落寞,仔细看却又像是怜悯。 枫妄卿闻言不语,只是抬手示意侍卫立刻动手。 待侍卫将衣衫鞋袜尽被打湿的白沐臣拖走,枫妄卿面上的表情这才松懈下来,她眼眶一红,缓缓深吸两口气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刚才白沐臣站着的地方。 耳畔传来微不可闻的抽泣声,夏锦晟一怔,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夏锦晟向来是看不得枫妄卿哭的,他慌张的在原地围着枫妄卿转了一圈,俯下身凑上前去想要看她的眼睛。 “卿卿?” 他有些慌乱,忙手忙脚的哄着她,“卿卿,我以后再也不胡乱吃醋了,你把白沐臣接回来,他有错你就和他沟通,你不和他生气了好不好?” 眼看着那一颗泪珠落下,夏锦晟心疼的不得了,他伸手捧着她的脸,动作笨拙力度却极轻的抚了抚她的眼角。 “别哭了小公主,别哭了祖宗。” 枫妄卿不吭声,只是默默掉着眼泪。余光见不远处来了一群人,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用袖角胡乱的擦了擦眼睛。 她看着不远处的小桃和祁舒阳,又大致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人,抬手示意他们站在原处。 微风轻抚着她的发丝,枫妄卿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夏锦晟耳畔轻声开了口。 “夏锦晟,白沐臣被抓走了。” 她声音微微沙哑,语气中带着极深的无力,“朕没保护好他,都怪朕。” 夏锦晟脑袋都快烧了,“被抓走了?” 那枫妄卿刚刚推的是谁? 被打入地牢的又是谁? 枫妄卿蹲下身捡起了被沙土淹没的翠珠,翠珠在月光下散发着透亮的光泽,透明的珠身内是几朵小小的桂花。 她指了指地面,轻声解释道,“此处的砖石皆被涨潮的湖水打湿,可方才的白沐臣说是站了几个时辰,鞋袜衣角却依旧干干净净。” 枫妄卿顿了顿,垂眼努力平复着心情。待面色平和了一些,她这才继而开口:“他们或许只是远观过白沐臣,又或许是只看过白沐臣的画像。所以哪怕相貌一模一样,那人的眼瞳还是墨黑色。” “白沐臣的眼瞳分明是褐色。” 夏锦晟闻言细细回想着,他垂头看了一眼脚底的砖石,不禁一怔。 “所以,方才那人,是假扮白沐臣的?” 她扯了扯唇角,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桂花翠珠。 旁人或许不会注意到他的瞳色,可白沐臣是她的枕边人,是她仔仔细细瞧了无数个夜晚的人。 在她逼近之时,那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真正的白沐臣,从来只会温柔的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白沐臣从来就没有惧怕过她。 他那般爱她,又怎会怕她? 第320章 做成人彘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枫妄卿抿唇站在窗前,她垂眼望着铁杆后跪坐在角落中的白沐臣,淡淡开了口,“你是秘尔人?” 由于被人拖拽,他的衣衫凌乱,原先干净的衣裳沾染着泥土和干草。先前被发冠束缚的一丝不苟的长发披散开来,白皙的皮肤上满是红痕,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却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在御花园时枫妄卿动手推他,一是为了演戏,二是为了观察此人是否有武功。 一国之后被敌国从京城偷走,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更难定军心。 所以她只能将人抓入地牢审问。 在救回白沐臣之前,玄安需要一个顶替的君后。 而眼前之人似是料定了她不会杀他,那张与白沐臣生的一模一样的面颊上至始至终只是挂着清淡的笑,像是讨好,又像是嘲讽。 “传闻玄安国帝后关系和睦无比恩爱,我还在好奇。”他抬手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又从肩膀上捻起一根干草,“初来之时见宴上只坐着君后,而不见帝王身影,真是耐人寻味。” “还以为你有多疼惜他,转手却将他推到水中。” 他话音一顿,仰起那张绝世的脸就冲她笑,“你瞧着这张脸也下得去手,倒也没有多爱惜你的君后啊?” “他是他,你是你。” 枫妄卿情绪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她抬手握着手中的长鞭,又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鞭身上的短刺,“朕喜爱的是他的人,而并非这张脸。” 她唇角一勾,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不过你有句话说的没错。” 枫妄卿微微颔首,侍候在一旁的侍卫便俯身将微微生锈的铁门打开了。她手握长鞭一步一步靠近地上的男人,看着男人白皙面颊上的红痕,她眼底划过了一抹心疼,却又转瞬即逝。 “玄安国帝后关系和睦,无比恩爱。”她抬脚踩上了他的肩膀,微凉的指尖轻抚在那张精致的面庞上,“看着你这张脸,朕确实是会心疼。” “但一想到朕的君后生死未卜...” 手中力度加重,枫妄卿攥着手中的长鞭逼近那张脸,直到长鞭下移短刺扎入他的脖颈,她这才继续开了口,“你们敢动朕的君后,朕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短刺刺入皮肤,皮肤间溢出的鲜血更衬的他肤白如雪。枫妄卿轻抚着他脸庞的的动词依旧温柔,那双勾人的美眸眼波流转,红唇微勾。 她爱抚着他脸颊的动作一顿,指尖停在了他的脸侧。 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女帝,少年眼底闪过了一瞬的茫然。 在少年愣神之时,枫妄卿的手猛然一扯,空荡的地牢传来“撕啦”一声,一张轻薄的面皮随之落地。 许是人皮面具依附过于紧密,少年的皮肤被拉扯成淡红色。疼痛顿时袭来,他双手捂脸蜷缩在地,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枫妄卿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待面容姣好的少年抬头时,她又一长鞭甩到了他清瘦的身躯上。 长鞭划过短刺勾扯着皮肤,令鲜血喷涌而出,少年呜咽一声,抬手捂住了伤口。 枫妄卿伸手握住了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她,“在接回朕的君后前,朕会先留你一条命。” “若朕发现他少了半根毫毛...”她指尖狠狠用力,在他本就泛红的皮肤上捏出了指痕,“朕会抽了你的筋骨,将你们全都做人彘。” 少年痛不欲生,眼底划过了一抹绝望,待他想咬破腮中的毒囊时,才想起眼前的女帝早就掐着他的脸让他吐了出来。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冷汗不断从额前渗出,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原先因为过度拉扯而泛红的皮肤,竟隐隐透着惨白。 “有名字吗?”枫妄卿冷声问。 少年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不语。 他抬眼瞪了她一眼,想开口放狠话。哪知眼前的女帝扬了扬手中的长鞭冲他挑挑眉,那眼底的威胁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一扬手,他就下意识往后一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张开了,“没,没有名字。” 枫妄卿勾勾唇,继续问道,“你是秘尔人?” “应该是。” 少年吹头吹着自己的伤口,又被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应该是?”她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知道人彘吗?”枫妄卿站起了身,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把手脚砍断,再把舌头割掉,挖掉眼珠将铜灌入耳中,有些还会被割掉皮肤,最后丢进茅厕中。” 她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却带着一股冷意。少年光听着这话就打了一个寒颤,默默靠着角落蜷缩成一团。 “你若不想变成人彘,就老老实实回答朕的话。” 第321章 少年莺歌 颠簸的马车上,几个身形各异的人围坐在白沐臣的身边。 他们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地上侧靠在角落中的玄安君后,眼中都带了几分好奇。 “这便是玄安国的君后?倒是有几分姿色。” “怎么瞧着病殃殃的?玄安女帝喜欢这般瘦弱的男人?” “那女帝后宫中人如此之多,你怎知她是真心喜爱这所谓的君后?” “也是,今日唱戏之时也没瞧见那女帝的身影,那倘若这女帝并不在意他,不愿意和我们换尹次君怎么办?” “住嘴。”为首的男人点了根旱烟,烟雾缭绕之间,他眯着眼朝窗外扫了一眼。 上挑的眼尾勾勒着黑色的眼线,他们面上的妆容还未卸掉,叫人看不清真容。 “也不知莺歌有没有暴露?”其中一位少女面色带着几分担忧,她抬手擦了擦脸侧的汗水,“那女帝会发现这君后已经被我们带走了吗?” “不好说。” 那为首的男人从嘴中吐出一大串烟圈,修长的手指攥着旱烟的长柄,眉头轻蹙,“虽仿了一模一样的容貌,我们到底还是不了解这君后的习性,莺歌迟早会露出马脚。” 他话音一顿,垂眼望向了地上被捆住的白沐臣,“不过,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他们都没有名字,一整个戏班都是秘尔国培养的死侍。按照计划,他们将原先玄安赫赫有名的戏班在路边拦截杀害后,几人便用浓彩在面上画上面谱顶替入宫。 几人中唯一一个嗓音纯净张口就能唱戏的只有少年莺歌。 而唤他莺歌,便是因为他唱起戏来声如夜莺,婉转动听。 他没有武功,能成为死侍便是因为他那一手巧妙的易容术。 其他人都身怀武功,便在他张口唱戏时在一旁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恰逢出演时唱的是一出武打戏,远远望去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迷药用了多少?” “差不多到了秘尔国他就会醒了。” 几人默默打量着陷入昏迷中的白沐臣,心思各异。 秘尔王深知想要逃开玄安暗处暗卫的监视过难,一是不知尹穆弦身在玄安宫殿何处,若是想要寻到其人,这么大的阵仗必会引人瞩目。 二是以玄安女帝的谨慎之心,尹穆弦身侧定是暗卫无数,令他们难以接近。 所以秘尔王并没有想过直面营救秘尔次君。 实行计划之时,考虑到他们并不清楚这君后身侧跟着的暗卫到底有多少,便故意将随身的道具留在了台上。 那时已经接近傍晚,他们紧盯着的君后竟一个人留在了御花园。于是莺歌便假意寻找道具,他只身弯腰在草丛中寻觅着,引起了白沐臣的注意。 迎面动手会暴露计谋,他便卖惨将这善心的君后引到了备演的戏班马车内。 再然后,便是戴上人皮面具的莺歌下了马车。 “不好!后面有一批人马跟上来了!” 男人握着烟杆的手一抖,他目光一冷,直接坐起了身,“跟来的人可是玄安的军队?” “人手瞧着不多,以我们应当暂且能应付,但不确定有没有第二批。” 男人闻言皱了皱眉,“这样看来莺歌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女帝也查到了我们身上。” 他将手中的烟杆随手从窗外丢了出去,又起身拨开前帘,他看着引着车厢的三匹骏马,锐利的双眸闪过一抹深意。 他收回了目光,转头冷静分析道:“小四马术最为精湛,便由你带着这玄安君后抄小径向秘尔。小径有悬崖瀑布,你小心些方可甩开追兵。” “再说此地泥土松软,马蹄印会暴露去向,便由小二骑马向另一条路混淆视线。” 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沉声道,“三五六随我一起,为小二小四争取时间。” 第322章 拖延时间 景逸一袭墨色修身长袍,俊挺的鼻梁与粉嫩的薄唇被一块黑纱遮挡。一双修长的腿跨至马侧,右手放置剑鞘上,左手紧握着缰绳飞快疾驰着。 眼看着眼前的马车忽然就慢了下来,他目光一顿,将缰绳一扯拉停了疾驰的马。他放在剑鞘上的那只手微微一抬,回眸示意身后跟随的人马分头行动。 眼看着三匹马离原地的马车愈远,景逸目光一寒,“追!”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巨响炸在耳畔。眼前的马车顿时炸成无数个碎片向他们袭来,片片锋利、速度极快。 景逸握剑以挡,他一只手握剑鞘挡在眼前,另一只手持剑斩断了朝自己飞来的木块。 身后的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剑。 部分人虽只受了皮外伤,他们的马匹却遭了惊扰,开始躁动不安的原地踏步起来。 正逢此刻,原先在马车处的男人拎着两个铁锤从草丛中蹦出,一锤狠狠锤上了景逸胯下的马匹。 景逸当即便跳下了马,稳稳落地。 他目光冷冷,与男人厮打起来,他以剑敌锤,一脚踹上男人的胸膛,“来人,牵制住他!其他人继续追!” 景逸用了七成劲,男人狠狠后退了两步,口中吐出了大口鲜血。他握紧了手中的铁锤,没有半点要让步的意思。 他回头一看,见二五六皆在牵制其他人,便松了一口气。 他们从小便被培训成死侍,个个以一敌十,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为主子而战死。 如今莺歌暴露身份,定是生死不明。 已经牺牲了一个同伴,这策划已久的计谋便一定要成功。 他回了神,不顾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再次挥起铁锤奔向景逸。 “一个白脸小子!拿命来!!!” 景逸一个翻身落直他的身后,一剑将他逼退到角落,他视线微微偏转,随即一脚踹向马匹的小腿。马匹嘶叫一声狠狠冲向他,他便在这时一个闪身到了马后。 马儿本就失去了理智,被惊扰的马只知向前奔跑,哪里还看得清路? “什么???” 男人也没想到景逸轻功如此了得,转身便瞧不见人影了,便在这愣神之时,他被马狠狠撞到了树上。 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景逸便在这时骑上了马背,他足尖点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望着被压在粗壮的树干上无法动弹的男人,最后狠狠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瞳,一边吐血一边喃喃自语,“你...” 见男人瞪着眼睛死透了,他这才淡淡收回视线,抽回了自己的剑。而在眼疾手快之时,他从袖间取出一个药丸塞入了马儿的口中。 他抬手摸了摸马儿的头,一下又一下的给他顺着马背,语气温和,“好了,辛苦你了。” 马儿逐渐温顺下来,与男人同伙的几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景逸见其中一人手指还在微微抽搐,便冷着一张脸垂眸用手中的剑狠狠扎向了他的心脏。 几乎是挨个的,把每个人都捅了个遍。 那张白皙的面颊上沾染上了鲜血,就被发冠束缚在脑后的发丝上也被溅到了鲜血。他目光冷冷,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 那握着双锤的男人显然就是盯紧了他。 估计是看出他为首,便想要以一人牵制住他,以来阻止整个军队继续前进。 那男人的确武功高强,刚出手时动作狠厉招招致命。 他虽然没伤到他,可他确实拖延了时间。 景逸此刻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一双漆黑的眼瞳更是被杀意占满。 一旁的下属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景逸的脸色,语气有些结巴:“景...景大人...?” “死不足惜,不必再提。” 景逸抬手将马匹的缰绳递给下属,又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夏将军为首的二批人马即将赶到,此时留两人照顾受伤的人和受了惊扰的马,其他人随我继续追。” 第323章 幽会而归 景逸纵马速度极快,下属也紧跟在其后。 “景大人,前面有三条路,我们走哪条?” 景逸闻言目光一顿,垂眼望向地面上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即便又抬头开始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毕竟此地归属于玄安地界,景逸常有任务在身,对此还是较为熟悉。而眼前的三条路大致差不多,一眼望去皆是丛林遍布杂草丛生,甚至连路径大小都差不多。 身后的下属挠了挠头,怎么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景大人,我们分头行动吗?” 第一条路马蹄印较深,不远处便是悬崖瀑布更有河流纵横,水源充足的土壤更容易形成印记。第二条路竹林遍布,此地将会路过隋安城再直达秘尔国。 景逸目光微微偏转,冷静分析之间直接排除了第三条路,“前两条路马蹄印深浅相同,极大可能是一条路由体型宽大之人独身而行,另一条路由女性或瘦弱之人与一名成年男性共马而行。” “第三条路马蹄印过浅,且印记时宽时窄,甚至在原地打转,行径如此胡乱根本不可能跑太远,估计是空由一匹马自行。” 他话音一顿,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精通马术之人随我走第一条道,其余人走第二条。” 第一条路不远处便是悬崖瀑布,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只是这些死侍估计也没想到,在紧要关头之时景逸也能冷静分析,在众人徘徊间做出最佳判断。 越往后走路径越窄,直到穿过一处山隙,便直接是一道悬崖直立在眼前。与之对立的是迎面而来的瀑布,稍有不慎便会掉落下去,再被水冲走。 哪怕站在瀑布的对面,那湍急的水流砸在地面上传来的声音也足以令人窒息。 再往后,连窄小的路径都开始有些打滑,众人只得弃马前行。 不断有细小的水珠滴落在众人脸颊上,甚至头顶上的山体还会不断滚落下石块。 “啊——” 耳畔传来一阵绝望的嘶吼声,众人随声而望,只见一个士兵扎扎实实的摔进了瀑布中,被湍急的水流冲向下一个崖岸。 景逸眉头一蹙,回头扬声道,“都仔细些,别掉下去了。”他顿了顿,一手撑着山体一只手从腰间抽出长鞭来,紧紧抿着薄唇。 许是心中压力过大,此时又有一位士兵腿一软,偏身摔了下去。 景逸便在此时用狠狠一甩手,掌中的长鞭鞭巧妙的卷上了士兵的小腿,他手中力度加重往回一拉,直接将人拽了回来。 哪怕踩在如此窄小的路上,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马蹄印。 看来走这条路的死侍马术实在过于精湛,甚至凌驾于他的头上。 只是这马蹄印距离较窄,马人受困于环境,看样子也领先不了他们多少。 景逸抬眼看上了逐渐密布乌云的天空,深呼吸一口气后偏头给了下属一个眼神,“保持速度走过悬崖再与我接应。” “末将听令。” 景逸将手中的长鞭递给了他,随即足尖点地运气飞身向前。 落地之时一手撑山足尖轻点,他便再一次飞身向前,不过片刻便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之间。 “景大人...当真是好厉害。” “陛下身侧的人能不厉害吗?这可是跟随帝王登基,整个玄安唯一的御前侍卫!景大人深受陛下重爱,别看景大人在朝堂中无官职,除陛下外那半枚虎符可是都在景大人手中!” “你怎么知道?” 手握长鞭的那名下属一说起景逸便开始滔滔不绝,他一脸崇拜,得意洋洋起来,“我在景大人手下办事已久,景大人有多厉害我能不知道?” “景大人待兄弟们也是极好,别看景大人平日里冷着一张脸,实则心热着呢。” 原先压抑的气氛总算缓解了一些,众人心中的紧张之意消散开来,望着偌高的悬崖腿也没那么软了。 在习惯了环境之后,众人脚步不断加快,直直向前。 此时便又有人小心翼翼又满眼好奇的开口问道,“兄弟,景大人可有家室?” “你别想,景大人可不喜欢男人。” 那随从眼睛一瞪,“咱营中都传景大人金屋藏娇有一手,还记得宫中新建的一座莲池吗?那莲池刚完工,第二日见到景大人,那脖颈上的红痕遮也遮不住,景大人一整日耳根都是红的。” “不仅如此,景大人当日面色也没那么冷了,他甚至还对我们笑。估计是和他的娇娇心上人幽会而归。” ...... 第324章 丞相之子 小小的孩童蜷缩在角落之中,一双圆润的褐色眼眸含着水雾,他不断的挣扎着,却总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周身好似有藤蔓不断缩紧。 女人尖锐的笑声在房间回荡,那张面庞上看不清五官,却依旧显得狰狞无比。 孩童的脖颈被尖锐的指甲掐住,就连身上单薄的衣服也被撕破。 白沐臣看着眼前的场景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朝前迈开步子想要阻止女人。可他只是朝前走了一步,那女人和孩童的身影便消失了。 他眼底划过了一抹诧异,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没有五官的女人吊死在了他的面前。 原先模糊的五官逐渐清晰了起来,那诡异的笑声与呜咽声交杂在耳畔,白沐臣面色一僵,随着女人凸起的眼珠瞪着的方向望去。 衣裳被撕的破碎的小孩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他浑身发烫,却只能与房间中唯一一具尸体对视。 白沐臣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向了小孩,他颤抖的手探向了小孩的额头,透明的指尖却从小孩的额头径直穿了过去。 “阿娘......” 小孩白嫩的脸颊被烧的通红,他一边流泪一边小声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的阿娘对不对...” 白沐臣想与他说话,那吊死在半空中的女人却笑了起来,她眼眶不断在渗血,一双眼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眼边。 “就是你!!哈哈哈哈哈哈!!” “丞相之子又如何??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白沐臣!你是丞相府的厄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沐臣想要开口,眼前之景却再次转化为一片黑暗。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外界传来的震动感令他下意识警觉起来。 他这是在何处? “咳咳......” 小四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死死的拽着捆着白沐臣的绳子,听见身后传来的咳嗽声后她一怔,偏过身子抬手狠狠敲在了他的颈后。 “怎么就醒了?” 小四眉头一蹙,又在他的脖颈后补了一手刀。 这里可是崖岸,若这玄安的君后挣扎起来让马失控了怎么办? 她轻“啧”一声,偏过头看向了白沐臣。 眼前的男人皮肤细腻白皙,鼻梁俊挺,两半薄唇生的粉嫩诱人,瞧上去俊俏的不像话。她的目光淡淡扫向他紧闭的双眸,轻叹了一口气后又转回了头。 她还是不懂,秘尔王为何不绑那位祁皇贵君? 她可是看着那女帝带着那位绝色的皇贵君离开了小宴,女帝那般疼惜他,肯定会愿意把尹次君换过来。 而这玄安君后一个人待在御花园,身边侍候的宫人也不知去向。 当时夕阳未落,他衣袂翩跹发丝轻扬站在湖边,让莺歌都差点看失神。 明明容貌不差那皇贵君半点,怎就是一副心中有事,万般不受宠的模样? “也罢。” 既然秘尔国觉得这玄安君后在女帝心中有一定的分量,她照做便是了。 眼看不远处又恢复成了丛林小径,小四不禁松了一口气。可在这时身后传来猛然的推感,下一秒脖梗处就传来了冰冷生硬的触感。 她手中的缰绳被夺去,手中握着的绳更是被利刃切断。她一惊,抬手就要去抢夺被截断的那一根绳。 哪只手还没抬起,脖颈侧的刀刃又逼近了些,令她整个身子都僵了起来。 她心中一片惨然,抬腿狠狠踢在了马肚上。马匹飞奔向前的同时,她一把转身重新握住了绳子将白沐臣拖在马后。 第325章 山崖崩塌 景逸眉头一蹙,伸手拽住了白沐臣的衣角。哪知马一个劲向前冲撞,令景逸都跟着往前了好几步。 似是为了挣脱束缚,马匹在此刻显得格外焦躁不安。悬崖小道本就岌岌可危,马匹又在此时发了狂,小四都只能被迫下马。 马匹嘶叫一声,猛然撞了一下山体。景逸目光一顿,抬眼便瞧见上坡陡然滚落下几块巨石。 情况危急之时,景逸一手托着白沐臣,另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拔出了腰间的剑,将滚向他们的巨石劈成两块。 而其中的石块飞向了小四,她光顾握着绑着白沐臣的绳子来不及闪躲,一个不留意就被石块击中了腹部。她闷哼一声,偏偏向前冲的马匹在此时朝后退,生生将人给推下了崖岸。 哪怕性命堪忧,小四依旧狠狠拽着白沐臣不撒手,那狂躁的马儿依旧在后退,景逸只能一手以剑相逼,一手护着白沐臣。 “咳咳...” 白沐臣长睫微颤,再反应过来自己半个身子都在悬崖之外后,眼底划过了一瞬的惊异。眼前是拖着他上半身的景逸,白沐臣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伸手撑住沿岸往上爬。 “咳咳....景大人。” 景逸见他苏醒过来,便一咬牙猛然用力将人给拖了上来。 小四半个身子也被他单手拽了上岸,景逸冷冷扫了她一眼,很是干脆的往她的肩膀上补了一脚。 两人看上去皆是狼狈不已,衣衫混乱沾满了灰尘。见白沐臣已经睁着眼睛站在了一旁,景逸便抽剑猛然一击冲向两人的马匹。 只是一人难抵一匹发狂了的马,饶是景逸也被撞的后退了几步。偏偏此时开始下起了雨,混着泥土的石块再次从山顶崩塌向下。 白沐臣见状,咬着牙向前一步,不顾头脑传来撕裂性的痛楚,一把上前两步握住了马的缰绳。 他借力翻身上马,又立刻转向另一侧。 两人一推一拽,合力将发狂的马匹推下了崖岸。 眼看滚动下来的石块就要砸到景逸,白沐臣眸光一颤,“景大人!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景逸足尖点地握剑飞身一跃,偌大的石块与他的肩膀擦过,生生将他的肩处的衣料带着一块皮肉扯了下来。 两人惊魂未定,却还是按压住心间悸动朝回走着。 “辛苦你了景大人。” 许是因为药性还未消散,白沐臣眼前依旧有些模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很是自责的垂了垂眸子,“是我过于松懈,才在此时拖了陛下甚至整个玄安的后腿。” “君后,注意礼数。”景逸后退一步微微俯身抱拳,“此事秘尔谋划已久,饶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一时也没注意换了人,您不必自责。” 白沐臣自然明白景逸口中的礼数是指的什么,他薄唇轻抿,轻叹了一口气:“此刻并非在皇宫中——” “君后,您只要一日在玄安,便是玄安的君后,不管在何处。”景逸淡淡开口打断他,“陛下很是担忧您。” 白沐臣正欲开口,抬眼却瞧见崖岸处出现一条裂缝。耳畔是石板开裂的“咔嚓”声,雨却在此刻愈下愈大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偏偏回去的路已经开始坍塌,二人只得转身向不远处的森林小径快步向前。 “先前那马一直冲撞山体导致山崖崩裂,这小道本就不稳,还正逢大雨冲刷......” 景逸神色淡淡的处理着伤口,他撕开衣角的衣料,修长的手指握着布料,在缠上肩膀处时他低头垂眸一咬,将布料缠紧后又单手打了个简单的结。 白沐臣在昏迷时被拖在马后身上也擦出了不少伤,可此时他却察觉不到痛,一双褐色的眼眸始终坚定的望着前方。 “景大人,前方有人马。” 景逸闻言一愣,也不顾包扎伤口了抬眼就朝着白沐臣的目光望去。 大雨冲刷模糊了视线,他回头望了一眼人在开裂的后路,皱着眉又看向了前方。 “君后,那是秘尔的军队。” 第326章 九死一生 再往前走是自投罗网,不想羊入虎口转身又无后退之路,抛去这两条路,从涯岸摔入瀑布定是九死一生。 此时正逢大雨,水流比任何时候都要湍急,眼下是连一丝生机也没有了。 眼前之景,称得上绝望。 偏偏秘尔军队发现了两人,纷纷拔剑分散开来直到包围了崖口。 景逸深呼吸着,眼中难得闪过了一丝无措。他的视线在四周打量了一圈,直到目光触及到了头顶不远处的树干,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沐臣见他目光向上,便也随之而望。 “倘若实在无路可退,向上求生来换取生机也好。” 先前捆在白沐臣身上的绳子被两人分解开来,景逸将绳子绑在了一块石块上,随即瞄准树干用力一抛。 石块顺着重力与惯力从树干上方穿去后稳稳转了几个圈,景逸便在此时足尖点地一跃,手握长绳向上攀爬,直到握住石块后他才重新回到了崖岸。 “若实在山崖崩塌无路可逃,您便握着这一端。”景逸抬眼望着头顶的枝干,面色淡淡的调整着手中的长绳,“夏锦晟带领的第二批人马知晓您的困境后必定会想办法营救您。” 他答应了枫妄卿一定要把白沐臣带回玄安的。 既然许诺,便一定要做到。 白沐臣察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语气不自觉紧张了些,“你我二人,都得活着。陛下如此重视你,怎么也不会希望令你受伤。” “比起卑职,自然是一国之后的安危更为重要。” 景逸将长绳递给白沐臣后,便重新执剑向前一步,“秘尔国正蠢蠢欲动,卑职哪怕不是为了陛下,为了玄安国也得护您平安。” 语落,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奔向了在崖岸边缘探足的秘尔军队。 — 夜色间,新军冒雨驾马飞驰。 “陛下,第一批人马回禀,山崖陡峭军队难以前行,唯有景大人一人向前。随后待第一批人赶到时却出现山体崩塌,景大人与君后皆是下落不明。” 枫妄卿紧紧蹙着眉,握着缰绳的手指更是用力到泛白。 悬崖峭壁,湍流横飞。 夜间大雨也罢,还发生山体崩塌。 若是他们遭遇不测...... 枫妄卿缓缓吐出一口气,紧咬着后槽牙逼自己冷静了下来,“朕知道了,放信号让夏锦晟直接改道攻向秘尔。” 玄安军队已在边境驻扎等待帝王发令。 战争一触即发。 她目光冷冷,握着缰绳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暗探禀报秘尔有支军队绕过封霏从另一端溜进了玄安,只为接应死侍戏班。 景逸与白沐臣此时定是陷入了险情。 那么,检验新军的训练成果的时候便到了。 烟火燃放于天空,夜雨侵袭间,令燃爆的星火顿时便熄灭落地。 “启禀陛下!雨实在是太大了!咱们的信号烟火点不燃,碰巧点燃的上了空更是没什么光亮!” 枫妄卿闻言眉头一蹙,抬头之际却忽然刮来一阵狂风,再然后那倾盆大雨便肉眼可见变小了许多。 狂风乱卷厚重的云层,转眼间抬眼竟看见了原先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 方才还在失落的禀报情况的下属一愣,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雨...停了???” 真是见了鬼了!! 枫妄卿的目光在触及到天空中那散发着淡光的明月后,眼底划过了一抹担忧。她紧抿着唇,情不自禁又轻叹了一口气。 整个玄安能让大雨停歇的还能有谁? 祁舒鹤此时身子虚弱,灵力都用来浇灌引养腹中的小狐狸了,眼下再这么一折腾,估计未来几天都只能以原形现身。 这么一想,她眉头皱的更深了。 “启禀陛下,不远处便到了三条分道,第一条路已然崩塌,剩下两条路我们走哪一条?” 枫妄卿抬手安抚着身下的黑马,她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眸,回头淡淡开了口,“你去点出几个轻功最好的出来。” “是!” 枫妄卿一拽缰绳翻身下了马,她接过身旁下属手的钩爪,随即一把勾上了上坡的树。 看着眼前向前一步的几人,她又分了几个钩爪与烟花炮竹给他们,“你们与我同行,其余人直接踏地三条路围剿秘尔军队。” 她话音一顿,神色冷冷。 “将士们,敌国试图践踏我国尊严,来犯我国边境,我们绝不姑息。” “他们竟然敢踏进玄安国土,我们便要他们付出代价!” 第327章 崖岸救援 千军万马,势如破竹。 天昏地暗间,源源不断的支援不断涌向玄安边境,浩浩荡荡的军队无畏风雨,勇猛向前。 边境金鼓连天,声动山河,可悬崖峭壁间依旧寂静无声。 景逸独身站在崖岸处一人敌军,终究寡难敌众,他手中的剑竟隐隐开裂,一支暗箭擦过他的脸颊,那白皙的面庞顿时鲜血喷涌,他闷哼一声,腹部又中了一箭。 白沐臣脚底的崖岸早已开裂,他被粗绳勉强拖在树干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的绳子,指尖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绳结,白沐臣却察觉不到痛,咬牙望着孤身奋战的景逸。 他太无用了。 他那手探文墨的本事在此紧要关头起不到半点作用。 无尽的愧疚与自责在心间发酵,白沐臣面色苍白,此刻毫无血色的唇瓣竟被咬出鲜血,丝丝血迹从唇角溢出,眼中的碎散的光芒逐渐黯然了下去。 此时耳畔传来接连紧凑的马蹄声,他茫然的抬眼望向前方的崖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身战甲的枫妄卿从山顶一跃,稳稳下落站至景逸身侧。 白沐臣眸光一颤,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嘶哑到难以出声。 几个站在山顶张望的新军士兵总算瞧见了树干后的白沐臣,站在前方的少年惊呼一声,连忙抬手拍了拍身侧的伙伴。 “果真如陛下所料,君后与景大人皆在此处!” “快!把绳索拿来!快救君后!” 枫妄卿额前发丝被微风吹拂,迎面而来的暗箭恍若霹雳,她瞥了一眼身侧不断在咳血的景逸,抬手执剑砍断了那一支箭。 一道道剑气四散开来,枫妄卿托住了景逸摇摇欲坠的身躯,语气急促间带着担忧,“景逸!” 她咬牙怒视着前方,猛然挥手下令。 “新军听令,秘尔之人!一个不留!” 源源不断的人马从丛林另一侧涌进,兵器碰撞之间在漆黑的夜中擦出火花,枫妄卿抬手想要擦掉景逸脸上的血,垂眼却发现眼前之人腹部前的衣物已被鲜血浸湿。 她又抬眼望向上方的山崖,眼看着白沐臣被新军救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实在怕碰到景逸的伤口,枫妄卿一只手搂着他精壮的腰,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小臂,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体,目光在触及到他肩膀上的身后倒吸了一口气,“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景逸目光一顿,直接将手中断裂的剑丢下了山崖,“不过是一些小伤,卑职无碍。” “别嘴硬了,朕先派随行的军医为你包扎。” 枫妄卿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脸颊,看着他脸上的冷汗与鲜血,她指尖一颤,眼底满是心疼,“新军训练有素,很快便能击败眼前的军队,更何况他们只想着接应人数并不多,你只需再忍耐一下。” 枫妄卿用袖口擦去了景逸唇角的血,抱着他腰的手更紧了几分。 “君后可有大碍?” 景逸轻咳了一声,他垂眼细思片刻,随即轻声答道:“应该大致无碍,只是...君后心中很是自责。” 他顿了顿,抬手抚过她耳边的发丝,“君后此行受到的惊扰本就极大,再经山崖崩塌之事,怕是心中更加难受了。” 枫妄卿闻言轻叹了一口气,“他出生在丞相府,满家皆是文官,不过学了点骑驾之术摸过几次弓箭,他怎敌这些个不要命的死侍?” 枫妄卿一边护着景逸一边向前走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朕知他心善,觉得对不起朕对不起你,可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他本就文策居朕之上,若武还能敌你,朕便留不得他屈于后宫了。” 第328章 偷梁换柱 将身受重伤的景逸与白沐臣安排好,枫妄卿几乎是片刻不留的驾马向边境。 好在夜雨细微,于夏日而言也算少了一丝炎热。军队源源不断向前,枫妄卿冲锋在首,她紧握着手中的缰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坚毅与不断深涌的怒意相交。 玄安早已不是最初的玄安了。 玄安早已不是只会不断将公主送去和亲任人践踏的懦弱之辈了。 泛黄的旧页已然翻篇,时间的长河不断向前。一国结局不断改写,只道山遥水阔,只求山河无恙,只望玄安盛世长久。 枫谏玄安国,绝不忍让敌匪之徒。 — 三日后,军营内。 枫妄卿与夏锦晟相视一眼,又纷纷皱着眉望向桌面摆着的地图。 与交战于封霏不同。 先前为应敌而防守,交战于玄安另一侧边境。那处山坡极多,荒郊野岭间树林极甚少,只有堪堪几棵杂草。由于地形混乱,于玄安国而言是很大的优势。 而此次,为主动进攻。 听前线来报,在第一批将士进攻之时,秘尔放火烧了环绕于秘尔的树林。 “虽说在玄安军队被火势包围之时恰逢大雨,但实在是火势浩大浓烟遍布,折损了我军不少将士。” 枫妄卿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秘尔为了与消耗我军士气,不惜放火烧山,可见他们不计后果,只想打赢此战。” “既然他们想以逸待劳*1,那我们便偏不如他们所愿,以偷梁换柱*2之招,反客为主。” 夏锦晟眸光一闪,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僵。四目相对之间,他若有所思的垂眼观察着地图上的地形,随即试探性的抬手在地图上画下了一个记号。 “偷梁换柱......” 夏锦晟抿了抿唇,又用指尖轻点着记号缓缓移至另一旁,“掩人耳目,攻其不备,从两面进攻向前行以围剿。” 枫妄卿闻言轻笑一声,即便微微颔首,“不愧是朕的夏将军。” “纵使秘尔能放火烧山,却烧不了第二次。” “所谓偷梁换柱,夏锦晟,你便是玄安的梁。”枫妄卿唇角微勾,眸底闪过了一抹深意,“祁副将,便是玄安的柱。” “由祁副将培养的新军最善远战,便分为两路由山路向下而攻。而朕的梁,便在此时直攻向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枫妄卿抬手拔出了腰间的剑,垂眼轻笑着擦拭着剑身,眼底却不带一丝笑意,“秘尔王既然爱玩火攻,朕便还给他。” 看着眼前笑的阴森森的枫妄卿,夏锦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卿卿的报复心可真强。 “陛下。” 军营账被掀开,祁舒阳迈步向前。 “微臣参见陛下,末将参见夏将军。” 枫妄卿在看见祁舒阳后,眼底的算计更深了几分,她将手中的剑抛给了夏锦晟,随即缓步向前,“祁副将...” 祁舒阳一愣,仍站在原地呆呆的抱拳行着礼。 “你凑近些。”枫妄卿笑道。 祁舒阳面带不解的向前两步,直到站在了她的跟前。他眼底的茫然之色愈发浓烈,甚至还有些怀疑的打量了一眼枫妄卿。 陛下怎么笑的这般诡异? 下一瞬枫妄卿便凑到了他的耳侧,她压低声音轻声讲述着,一边指着桌面的地图一边讲解。 夏锦晟便在一旁双手抱胸冷着脸瞧。 待她将计谋讲完,她便笑盈盈的抬眼望向祁舒阳。哪知她话音刚落,祁舒阳便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 他正准备张口询问,枫妄卿唇角的笑意愈发灿烂,她抬手用手指竖贴在了他的唇前,眼底的杀意再也藏不住。 “嘘,祁副将,小心隔墙有耳。” 祁舒阳闻言,便将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偏过目光看了一眼夏锦晟,见他无奈地望着枫妄卿笑,随即也跟着笑出了声。 祁舒阳抬手抚过了枫妄卿耳边的发丝,小声感慨道,“从前陛下还只能在一旁倾听,甚至还需要夏将军来讲解,不过一年半载,陛下已不是纸上谈兵,您也开始用谋略而战,实在是令微臣佩服。” “玄安已不是最初的玄安。” 枫妄卿握住了祁舒阳放置她脸侧的手,垂眼狠狠打了一下他的手心,“朕,也不是从前的枫妄卿。” “再说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此战已相隔一年,朕自然会让秘尔另眼相待。” 她将早已拟好的圣旨递给祁舒阳,抬眼轻笑一声,“这第一计,便由玄安的柱去施展拳脚。” 用兵作战,就是诡诈。 作战就要求速胜,如果拖的很久则军队必然疲惫、挫失锐气。 主动进攻必然会消耗兵力,长期在外作战还必然导致国家财用不足。如果军队因久战疲惫不堪,锐气受挫,很有可能会导致此战战败。 秘尔国就是想要拖延交战时间。 他们想要消耗玄安的物资及粮草,于他们而言,放火烧了树林也要好过直面应战。 比起一国次君还被俘虏于他国后宫中的秘尔,玄安军队已是以破竹之势而不断向前。毕竟,此时玄安由于帝王亲征,士气极速增长。 两边士气不对等,秘尔便是想要打破僵局,才会选择了火攻应急。 但哪怕因遭遇火攻缓战而退,枫妄卿也有自信再度攻向秘尔国。 此战,玄安必胜。 — 以逸待劳*1:指作战时不首先出击,养精蓄锐,以对付从远道来的疲劳的敌人。 偷梁换柱*2:意思为比喻暗中玩弄手法,以假代真,以劣代优。(选自兵法三十六计的第二十五计) 第329章 过于轻敌 此时,秘尔国边境。 “哈哈哈哈哈哈!那玄安女帝那般嚣张出兵,我们一放火不还是灰溜溜的躲回去了!” “就是!还是副将军有本事!玄安的那娘们敢来,我们便让他回不去哈哈哈哈哈!” “诶你说当过皇帝的女人,睡起来如何?” 为首的将军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看着身侧得意的副将,眉头皱的更深了,“此刻是在战场,你们若要聊床弟之事就给本将军滚回去。” 他顿了顿,冷冷看向副将,“你若是管不好你的下属,你也给本将军滚回去!” “爹...”副将被将军狠狠瞪了一眼,他打了个哆嗦,连忙改了口,“将军,末将这把火也改变了局势不是吗?” 老将军白胡子一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本将军跟你说过几次?胜不骄败不馁这个道理三岁小儿都懂,你却不曾放在心间!更何况秘尔此时处于防守状态,万不可大意。你作为整个军营的副将,更是要有气度在身,才能管教好下属。” 副将闻言心不在焉的略一点头,又抬手挖了挖耳朵。他与身旁的下属对视一眼,又心觉无趣的收回了目光。 “是是是,末将听令。” “秘尔从前确实是几国武力之首,可自从先前被封霏玄安两国两国共同反攻后大大损伤了元气,那一战,秘尔次君成了战俘......”老将军眼眶猩红,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国未来的君王沦落他国,我军士气又怎么会高涨?” “那是次君自己没本事。” 副将直接在一旁坐了下来,他翻看着手中的兵法,随意看了两行之后又抬眼望向眼前之人,“将军,我们不会输的,我们可是秘尔国!次君没本事打输了仗,他活该沦为战俘!” “我们与那废物不一样!”他握紧了手中的书,抬手狠狠敲了敲桌子,“玄安国一个女子称帝能掀起多大的浪?我不仅要打赢!还要把那女子绑回来做军妓!” “竖子......” 老将军略显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他接过一旁下属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剑。 他虽从未见过女子称帝,但这女子既然已经站上了那个位置,便说明她并不简单。 他从前也带兵攻打过玄安。 那时他意气风发的驾马踏入玄安国,一举一动间皆是潇洒。可在他在经过玄安边城时,也难免愣了神。 那是个怎样岌岌可危的国家? 百姓流离失所,贪官肆意横行。边城田地干裂,一家子凑不出一口粮来,地方官员的粮仓却连粮食都堆不下。 那样的国家一遭到攻打,便是源源不断的将宫里的公主送入敌国。 可如今的玄安,居然能主动发兵攻向秘尔。 如此可见,那女子绝不是池中之物。 这么想着,老将军握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厚重的茧子拂过剑身,他竟心底生出一丝凉意。 秘尔这些年来虽说没有退步,但却也没有进步。 能否打赢此战,他心中也很没底。 他已不是心思飘然神采飞扬的少年,心中虽抱负不减,要考虑的却多了起来。 “将军,您在担忧什么呢?” 身侧的下属似是有些不解,他伸手为老将军倒了一杯茶,小声问道:“在末将记忆中,玄安国不是濒危小国吗?” “而且副将的火攻也让他们知难而退了,玄安的军队一日未进攻,难道不是怕我们吗?” 老将军看着手中的茶杯,温热的雾气不断从水面向外飞升。 这也便是他最担忧的一点。 秘尔国的军队,实在过于轻敌。 第330章 火箭齐发 “将军!玄安进攻了!!” 副将闻言眼眸一亮,不顾一旁的老将军劝阻,握着手中的剑就冲出了营帐。他手握长剑对着天,笑的肆意张狂,“弟兄们!我们今日便将玄安打趴下!活捉玄安女帝!到时候让那个女帝好好伺候弟兄们!!!杀!!” “杀!!”士兵们大声重复着。 而副将也在此时发现了不对劲,他皱着眉毛推了一把身侧的下属,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他们进攻了吗?玄安的军队在哪呢?” 回答他的是一支锋利的箭。 副将连忙偏身躲避,他暗骂一声,随即抬头望向射箭的方向。 下一瞬,几乎是千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在空中抛下一个弧度又垂直向下,令人发指的是箭尾皆绑着火把,红色的火焰在空中冒着火花,当锋利的箭头狠狠插向地面时,箭尾的火把仍在熊熊燃烧。 秘尔此处本就丛林遍布,星星之火转瞬便成了燎原之火。 副将在那一瞬呆愣在了原地,他有些茫然的看向了四周顿起的火势,手中的剑也落了地。 老将军又急又气,他一把握住副将的手腕,抬手指挥着身侧的士兵,“撤退!援军在后!!撤退!!!” “不能退!!!!”副将回了神,他一把甩开老将军的手,嘶吼出声,“把射箭的抓出来!!!他们原先不是近攻吗!?怎么变成弓箭了!?不能退!!!!” 祁舒阳便在这时探出了脑袋,他站在山坡之上,一只手握着弓箭,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火把,他笑的肆意,眼底也满是挑衅,“是啊别退,你们的援军此时也该被夏将军剿灭了,退也没用。” 他一顿,直接将手中的火把扔了下去,“不是要抓我们陛下吗?来啊?” 看我不烧死你们。 想着那副将方才说的混话,祁舒阳眼底的寒意怎么藏也藏不住,他抬手一挥,指挥着新军准备继续放箭。 “祁副将。” 枫妄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一声,“来战场上吵架了?” 祁舒阳看着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抿抿唇,似是有些憋屈。 “还不是那混毛小子说要抓您...” “他抓不到朕。”枫妄卿淡淡道。 见祁舒阳把嘴一撇,枫妄卿干脆直接收回了视线。 她目光扫了一圈,看着火把都已被绑上箭身,于是抬手握拳向下一挥,“放箭!” 枫妄卿看着在人群中奔跑的副将,转头对着身侧的暗卫张了口,“瞧见那人没?” 暗卫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重重一点头。 “他若苟活着,把他给朕抓起来,再阉割了丢去充军妓。” 暗卫目光一颤,“?” “听明白了吗?”枫妄卿眉头一蹙。 暗卫看看那副将,又看看眼前的枫妄卿,连忙又点了点头。 枫妄卿微微颔首,随即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不错,去吧。” 暗卫朝那副将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他抬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还没来得及转身,又被枫妄卿给唤停了步子。 只见那女帝红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他若身受重伤,便给他医好,待他伤好了七分,割了舌头再阉割送入军营。” 第331章 儿女情长 并非围剿了边境的秘尔军队就代表此战已然获胜。 秘尔地形复杂,而秘尔的主军便隐藏在其中。眼下第一防线被攻破,玄安只能被迫深入敌国。此战长拖下去只会对玄安百害无一利,必须速战速决。 “不能掉以轻心。” 枫妄卿捻着手中的棋子,左腿随意的搭在右腿上,她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敲击着座椅的扶手,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棋盘。 “夏将军冲锋在前线,朕派遣了林副将绕过封霏国侧向支援。”她垂眼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在角落的一空处落下一子,“新军,便留在最后攻向秘尔皇宫。” 祁舒阳修长的手指在棋碗中抓了又抓,他眼底带着几分试探,那双澄澈的杏眼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棋局。终于,他手中的动作一顿,两指间的黑子缓缓落在了原先黑子并联的一处。 他抬头偷偷扫了一眼枫妄卿的神色,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解读出什么。奈何枫妄卿只是笑意清浅的望着他,她眼中毫无波澜,除了笑意,面上更是看不出其他表情。 “陛下的笑与君后越来越靠齐了...”祁舒阳小声嘟囔着,抬手指了指她那边的棋子,“陛下,该你了。” 枫妄卿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语,她将原先捻着的棋子攥入掌心,抬眼望向他。 “与君后靠齐?” 祁舒阳也习惯了她不搭理他,老老实实的略一点头后张口解释道,“从前陛下来军营视察或是踏入战场,皆是板着一张脸。” 他话音一转,又开始玩弄起手中的棋子来,“如今笑得很像君后。” “看似温和有礼,实则疏离。这般的神色再加上帝王的身份,还真是别有一番压迫感。” 枫妄卿闻言微微一怔,“是吗?” 可白沐臣分明很可爱啊。 平日里笑起来唇角便荡漾起两个梨涡,那褐色的眼眸更是恍如弯月。 哪里看得见半点疏离? 见枫妄卿很认真的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祁舒阳干笑一声,干脆直接将手中的棋子又丢入棋碗,“君后待您与待他人自是不一样。” “后宫正如同第二个朝堂,龙潭虎穴间任人欺压之人怎能稳居君后之位?” 祁舒阳眼底闪过了一抹落寞,他很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唇,眼中那抹情绪又被茫然替代,“舒鹤从小身体便不好,刚进宫时并不受宠,微臣时常担忧他是否会在宫中落下病根。家父至始至终只娶了家母一人,祁府至今没有小妾或外室,微臣也在担忧他因不会争宠而终日踏不出那一个小院。” 他忽然就站起了身,一双漆黑的眼眸很是固执的盯着枫妄卿的面颊,“如今陛下身侧如今有了第二个祁舒鹤相伴,可曾还会想念起已逝的祁贵君?” 枫妄卿倒是有些意外,她放下了搭在右脚上的左脚,随即直直的站起了身。 她知道祁氏两兄弟情谊深厚,祁贵君病逝后祁舒阳心中肯定不是滋味。 但她总不能和他说,你弟弟在入宫时便因身弱而死在了马车内,如今的祁皇贵君与已逝的祁贵君是同一人吧? 有时并非诚恳之言才能打动人。 于是枫妄卿开始胡编乱造。 “是啊,朕总是会想起舒鹤还在人世时陪在朕身侧的模样,可朕身为一国之君...”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哽咽,“朕怎么能时时顾及儿女情长?” 祁舒阳被她带着几分绝望的语气给吓到了,他似是有些慌乱,上前一步就要安慰她。 “陛下......” 枫妄卿抬腕制止了他想要安慰她而抬起的手,她一边叹息,一边用衣角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后来朕在边疆偶然发现一与舒鹤容貌相像的男子,为解朕心中思念疾苦,朕把他带回了京城。正也因过于相像,朕才格外宠爱他,将他封为了皇贵君。” “可朕明白...他终究不是舒鹤。” 不知是因为此刻悲伤的氛围酝酿的正好,还是因为想念起了已经过世的手足,祁舒阳眼眶一红,竟一字一句开了口:“微臣便知陛下并非薄情寡义之人。” “舒鹤此生能遇陛下这般疼爱他之人,微臣也算松了一口气。还望陛下节哀顺变,若是陛下实在过于思念舒鹤,陛下可以来找微臣。” 枫妄卿到嘴边的话一时说不出口了。 让他节哀顺变,是她想说的话。 枫妄卿有些讶异的抬眼对上了那双认真的眼眸,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什么?找他? 第332章 全力以赴 见枫妄卿愣在原地,祁舒阳试探性的抬手勾住了枫妄卿的食指,他眼底带着一丝期盼,声音比平日里小了几分。 “陛下不说话,可是嫌微臣相貌丑陋了?” 比起刚登上帝位时的情窦初开,枫妄卿如今倒是显得熟门生巧了起来。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祁舒阳的眉眼,直到勾人的目光缓缓落至在那两瓣薄唇之上,她唇间溢出了一丝轻笑,随即淡淡收回了目光。 相貌丑陋? 与祁舒鹤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怎么也跟丑沾不上边。 在感情中横冲直撞一腔热血的少年郎,倒是与曾经意气风发的夏小将军有些许相像。 不过现在的夏锦晟早已收敛锋芒。 她目光一顿,眼底那不知名的情绪转瞬即逝。 “你要知道,你已是玄安的副将,朕还有意提拔你为主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入后宫的。”枫妄卿抽回了祁舒阳握着的手,她抬腕屈指敲了敲他精壮的胸膛,“哪怕无名无份,你也愿意跟着朕?” “微臣欢喜于陛下,并非是为了权势,也并非为了名分。” 祁舒阳咧嘴一笑,一双杏眸笑得眉眼弯弯,“陛下,微臣容貌虽远远不及舒鹤,但心意不输他半点。” 看着眼前笑的一脸傻气的少年,枫妄卿不禁失笑出声,她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如今身有战功,前程大好,此战回京被封为将军后,自然多的是名门贵女前仆后继的上门求娶。” 祁舒阳哪里经得住劝,他眉头一皱,连忙开口打断她:“微臣才不要什么名门贵女,微臣只知道,若是错过了陛下,微臣便是错过了世间独一份的至宝。” 他话音一顿,竟莫名有些失落,“微臣深知陛下身旁佳人无数,后宫更是侍君三千,可微臣控制不住自己。” “微臣也想要留在陛下身边,微臣不甘只做陛下的臣子,微臣......” 祁舒阳上前一步走至枫妄卿跟前,修长的双手绕过她的腰身直至轻放在她后腰处。 他的脑中做了片刻的斗争,深吸一口气,温热的手还是紧紧的搂住了她。 祁舒阳垂眼看着怀中的枫妄卿,眼中的坚定更深了几分,“微臣想要离陛下近一步,再近一步,更近一步。”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的唇瓣仅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 哪知此时暧昧的气氛却被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紧接着营帐外传来士兵的询问声,“启禀陛下,夏将军所带的军队发出信号,新军是否现在出发?” 枫妄卿闻言看向了桌面的地图,她思索片刻,很是直接的将祁舒阳给推开了。她清了清嗓子,偏过目光望向营帐外,“现在清点人数与粮草,一切就绪便直攻秘尔皇宫。” “是,陛下。”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将士小跑着跑向了正在休息调整的新军阵营。 “祁副将。” 枫妄卿看着有些错愕的少年,她眼中笑意浅淡,抬手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 “更近一步的事,不如等打了胜仗回京再说?” 她声音极轻,眼中更是带了几分调笑。 祁舒阳顿时便红了耳根,一双杏眼瞪得又大又圆。他清澈的眼眸泛着光,眼中的固执藏也藏不住。 他缓缓俯身抱拳行礼,“此战,微臣定全力以赴。” 见少年又恢复成意气风发的模样,枫妄卿挑挑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有些无奈,偏头提醒道:“祁副将,你的报国之心呢?这仗可不能为了朕而打啊。” 祁舒阳垂眼整理着身上的盔甲,待将头盔戴上,他便拿起营帐墙面挂着的剑。他全副武装的站在枫妄卿身前,眼底的笑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他虽笑着,语气却坚定不已。 “陛下,微臣曾为报国而踏入朝堂。” “如今,微臣为心上人的天下拼尽全力。” 祁舒阳将营帐的门帘打开,耀眼的阳光顿时布满了营帐内的每一处角落。 他站在那烈阳之下,阳光折射在他身上的战甲上,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微臣,是为了家国而战。” 有她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而她的天下,便是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国。 第333章 好好养伤 此时,玄安京城,西苑偏殿内。 尹穆弦倒在地上,浑身滚烫,满脸通红。 他想要爬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咳咳......” 尹穆弦大口呼吸着,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昨日夜里听闻玄安攻打秘尔,已经打破了第一防线直奔秘尔皇宫。 他便想要求见枫妄卿。 他知道这个消息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便是想要看他狼狈的样子。可此事相关他的国家,他再如何想保持理智,也做不到事不关己。 他不知道枫妄卿亲自带兵出征,便在御书房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雨夜,狂风不止。 饶是从小习武之人也扛不住跪着淋雨一整夜。 尹穆弦昏倒在御书房前 ,还是被暗中看守他的侍卫给抬了回去,第二日便高烧不止。 一个不受宠的敌国战俘,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死。 尹穆弦只感觉浑身似绑了千斤重铁,沉甸甸的身体几乎要嵌入地板中。他眼前一片模糊,就连吞咽唾沫也感觉喉咙似刀割。 屋内昏暗无光,屋外却是晴空一片。 帝王出征在外,君后休养在殿。后宫侍君无人管束,这些个男人自然是想要前来看热闹。 “先前这尹侍郎是以一国战俘的身份入宫,待陛下回了玄安,他便连一国战俘都不再是了。” “为何这么说?” “秘尔国都没了,他哪能叫一国战俘?只能叫做流民!” 绿荫下的慕尚言口中叼着一根草,他偏着身子倚靠在树干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之景。 姐姐一日未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他便一日是玄安的三皇子慕尚言。 至于他这个所谓的皇兄,他倒是丝毫不同情他。 — 景逸看着自己腹部上绑着的厚重的绷带,眉头一蹙,“太医,我的伤还没好吗?” “大人啊,您是人,并非什么神仙。” 太医颤颤巍巍的将换下来沾满血的纱布收了起来,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又从药箱中拿出了药瓶。 “景大人此次受的伤比以往都要重很多。”太医看向一旁宫人端来的药汤,情不自禁的再次叹了一口气,“您失血过多,便暂时不要走动了。” 没见过哪个半死不活被抬回来的人,没躺上两日便要上战场。 实在是荒谬不已。 赶着送死也不该是这样。 景逸眉头依旧紧锁着,他接过了太医手中的药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仰头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那精致的下颚线让一旁的宫人看的都失了神。 他将药碗一放,还算斯文的用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角的液渍。 “我几时能好?” 太医无奈至极,“至少三周啊景大人。” 似是想起了什么,太医抬手摸了摸下巴,试探性的开了口,“陛下传话说,您若是不好好养病,她日后便要把您派离皇宫办事。” 景逸闻言一愣,沉默了下来。 正当太医心中暗骂那位御前宫女不靠谱时,抬眼却发现原本面无表情的御前侍卫此刻竟垂眼轻笑了一声。 那怎么劝都固执的不肯听话的病人笑着乖巧的点了点头,一副极力配合的模样,“知道了,我定好好养伤。” 太医:...? 第334章 他的请求 椒房殿内。 白沐臣侧躺在床榻上,如瀑青丝散落于榻,单薄的寝衣难掩他的身姿,他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握着卷轴,放眼望去,手边是堆积成山的奏折。 而用于翻阅奏折的凤印摆在一旁的桌面上,数不尽写满墨迹的白纸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 因为他身上处处留伤,只能躺榻静养。白策便派人造了一张新桌案。崭新的木质桌案还散发着檀香,桌腿精雕细刻,到底便瞧见四个轮子作辅助直立地面。 散发着雾气与苦味的药碗只占了桌面一个角落,甚至被卷轴和奏折挡了个严严实实。 白沐臣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即从笔架中取下了一支毛笔。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笔身隐隐戳刺着破了皮的指尖,他垂眼瞥了一眼掌心,才发现原先受伤的地方被卷轴的页角划出了血。 他不以为意的随手擦去了掌心的血,又垂眼专注于手中的奏折中。 白沐臣只有翻阅奏折的权利,并不能进行批注,他便将注释写在手侧垫着的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墨迹一点一点出现在纸上,再由那温热的指尖捻住,夹入奏折中。 只是伤口破裂,鲜血不断涌出,他一个不留神,掌心的血顺着手腕滴上纸面,在那浓墨间添了一抹红。 陛下亲自出征,自然无法分神于朝堂官员不断上奏的奏折。 白沐臣将夹好的注释放入奏折后便将其放置在了另一边,他轻叹了一口气,褐色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也不知陛下会不会受伤?” 他能为她分担政务,却无法贴身照顾她。 倘若他会武,是不是便能时时伴于她的身侧了? “启禀君后......” 白策望着桌面上迟迟未动的汤药,抬眼想劝,视线又触及到了白沐臣掌心仍在渗血的伤口。他目光一顿,有些无奈,却还是回头望向了站在门口的太医。 “君后,太医来了。” 白沐臣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偏过目光望向一旁侍奉的宫人,示意他移开挡在床榻前的桌案。 “参见君后。” 太医一踏入屋内便瞧见了桌子角落处摆着的那碗完好的汤药,他将手中的药箱转交给身侧的徒弟,苦心麻婆的开口劝,“君后,良药苦口利于病,您......” 白沐臣唇角挂着一抹轻笑,还没等太医说完便抬手接过了白策端来的药碗,“太医教训的是。” 他一顿,以袖遮面微微仰头饮尽碗中的汤药,待碗中汤药见底,他这才动作斯文的将药碗重新交还给白策。 太医见状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 若是不怕苦,怎到放凉了才喝? 白策见太医一脸费解的望着,便默默上前一步在一旁小声解释道:“陛下亲征战场,朝堂的奏折堆在御书房无人批阅,君后身子不便,便派人取到了椒房殿。” “这些天君后忙于处理朝政,经常忘记按时喝药,并非嫌药苦,望您见谅。” 太医这才注意到了被推向一旁的桌案和堆了满榻的卷轴,他目光一顿,有些讶异。 方才刚进屋时,他以为那堆积成山的皆是书卷。 他还在感慨一国之后素爱文书,哪怕卧病在床也要手执笔墨。不曾想,那层层叠叠规规矩矩摆在一旁的,居然是朝堂的奏折。 陛下亲征在外,竟如此信任这位曾经手握重权的白丞相? 都传当今女帝性子多疑,如今看来倒也并不完全是这样。 太医从药箱中取出药草和药包,又转头嘱咐了身旁徒弟几句话,这才捻了一张帕子附上了白沐臣的手腕。 太医的指尖探上白沐臣的脉搏,目光却不自觉凝视着他掌心的伤口,“君后身上其他伤口已经开始痊愈,只是为何这手伤的如此严重?” “只是擦伤,并不严重。” 白沐臣唇角依旧挂着笑意,很是礼貌的偏头询问道,“太医,本君几时能好?如今可否能习武了?” 太医闻言眉头一蹙,心里暗骂一声荒谬。 这位君后与方才看的那位景大人皆是让人头疼不已。 伤还未痊愈,甚至伤口还未开始愈合,便想着离开床榻奔赴沙场打仗了。 “您静养三天便可起身行动,至于习武,至少得两周。”太医心底再怎么嘟囔,面上表情还是一成不变,他眉头一皱,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白沐臣的脉搏之上。 “除了受伤,君后近日身子可还有其他不适?” 白沐臣唇角弧度一僵,目光也是跟着一顿。他语气温和,眼底的笑意却消散的一干二净,“太医何出此言?” 白策听见太医意味深长的话后明显慌了神,他连忙上前凑了两步,一脸慌张的望向太医,“太医,君后可有恙?” 太医口中“嘶”了一声,眉头皱的更深了,“君后脉搏微弱,似是有毒发之相。问题就在于此毒目前并不见得能要人性命,只是一直停留在身体内。” “先前的太医好像都未提及过此事。”白策一听见毒发,脸都吓白了,“更何况君后的饮食皆是白府搬来的小厨房提供,从食材到烹饪更是精挑细选严格筛选,每一步都有人盯着,怎么会有毒?” “这毒好像有些年头了,自然,微臣只是猜测。”太医将手收了回来,“这毒根极其隐蔽,先前的太医没察觉到也很是正常。” “如今君后身受重伤是身体最为虚弱之时,这才让微臣察觉到了这隐隐发作的毒根。” 白沐臣默了默,他温和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那一缕斜阳洒满窗沿,那双褐色的眼眸内闪过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唇角又荡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眼中情绪柔软。 他收回了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太医能否为本君保守秘密,不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太医手中的药箱都差点没拿稳,他猛然后退一步,直接跪坐在地上。见徒弟一脸茫然的要扶他,他便一把拉过呆站在原地的徒弟,摁着他一同俯身磕了个响头。 “还望君后三思!欺君是死罪啊!” 太医声音颤抖,脑袋依旧埋在地上不肯起来。 “事关重大,谅微臣绝不能欺瞒陛下!” 白沐臣有些无奈,面上表情却不变,“陛下已知一二,此事并非欺瞒。” “曾经毒性未发,太医也只道是心疾罢了。只是本君知道,这毒没有解药,正如太医所言,毒根深重藏匿于身体,本君本就是必死无疑。” “本君深知本君活不了太久,可既然已是将死之人,本君便不想令陛下为本君担忧。” 那温热的指尖轻抚上微凉的白玉扳指,白沐臣眼眶有些湿润,唇角却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太医,这是本君的请求。” 第335章 暗中较劲 秘尔周边防线皆已被攻破,玄安士气大涨,势如破竹。 战场上旗鼓震天、血肉横飞,由夏锦晟为首的军队气势磅礴。 刀光血影间,夏锦晟手握长枪仰视着敌方士兵,他紧握着枪身,转身扫腿猛然一探,面前的敌人便鲜血喷涌而出,面目狰狞的倒了地。 “夏将军!敌军的人怎么源源不断的?!我们要发送信号吗?!” 士兵刚拔出手中的剑,又转身挥向另一边,他偏头看向了树林中不断奔跑出来的秘尔士兵,一边杀敌一边奔向夏锦晟。 夏锦晟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还算明亮的天空,他一拳砸扁了偷袭人的脑袋,语气轻松的回答道,“不必,林副将此时应该已经攻向了皇宫的后门,我们再拖延一会儿时间。” 那士兵一边挥剑一边呐喊,“为何陛下一定要攻进秘尔皇宫?我们直接把秘尔王逼出来不行吗?” 夏锦晟哪怕被敌军士兵包围也丝毫不慌,他足尖一点跃至半空中,在以迅雷之势手握长枪猛然转了个圈。 秘尔士兵还没来得及后退,便像多米诺骨牌一般被旋转的长枪推的倒了一地。 夏锦晟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意愈发浓烈,整个人恍若煞神一般,在战场上以一敌十。原先被擦的发亮的长枪沾满了鲜血,血液甚至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溅在了他的脸庞上。 小麦色的肌肤上只带着轻微的擦伤,盔甲上已经凝固的液体更多是秘尔士兵的血。 夏锦晟藐视着望着朝自己奔来的士兵,他一动不动的等着对方出手,待对方得意的挥起剑来。他便偏过头躲开了那道剑。 他眼中泛起寒意,一个偏身一拳砸向了那人。 那士兵只听见他挥拳之时从眼前飞来的拳风,甚至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那士兵惨叫一声,在空中下落的瞬间偏偏还好巧不巧的砸中了另外一个秘尔士兵。 枫妄卿便是在这时赶到的,她手握缰绳俯瞰着战场,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徒手将秘尔士兵扭断的夏锦晟。 新军士兵颤颤巍巍的摸向了自己的脖子,收回手后一边用弓箭瞄人一边轻声感叹着:“还好夏将军是玄安人。” 祁舒阳不满的挑了挑眉,“怎么?你们的祁副将不厉害吗?” 他话音刚落,便举起手中的弓箭。祁舒阳眯着左眼,四根手指间夹了三支箭,勾着弦的右手微微一松,风驰电掣间,箭杆便擦着弓弣右侧猛然飞射出去。 三支箭皆射入了三个秘尔士兵的喉咙,夏锦晟的目光也被这三支箭给吸引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人群中交错了一瞬,似是战场上有才之辈的惺惺相惜,也是君王臣子间无声的攀比。 夏锦晟长枪的威力不比祁舒阳的箭小半点,明明高超的枪法可以以一敌十,他却在此时改变了进攻方式。 他扯了扯唇角,微眯着眼将手中的长枪瞄准了秘尔士兵,随即大力一抛。 长枪在空中微微偏转着,再到直入秘尔士兵的身体,整个过程如鱼得水。明明是长枪,却有了弓箭百步穿杨的意味。 祁舒阳看着眼前之景,顿时炸了毛。 夏将军这是在挑衅他! 然而身旁的枫妄卿眉头一蹙,竟小声吐槽出了声,“这夏锦晟打个仗怎么跟捕鱼一样?” 花里胡哨。 祁舒阳闻言原先还瞪大的双眸顿时便笑的弯了起来,他看着底下用长枪插人的“渔夫”,抢过身旁下属手中准备发射的箭,挑着眉一跃而下。 他手握着箭身以箭头朝下,像反握刀刃一般猛然捅向面前的秘尔士兵。 于是玄安一个将军把长枪当弓箭使,一个副将把箭当长枪秀,两个人愣是在战场上比了起来。 夏锦晟用长枪瞄准插一个,祁舒阳就用一支箭追着捅一个。 枫妄卿:“......” 一旁的下属见她黑了脸,便小心翼翼的上前了一步,“陛下,您是不是觉得过于危险?需要属下制止夏将军和祁副将吗?” “朕要他们作为首将打仗,他们反倒比起来了。”枫妄卿抬手揉揉眉心,她眼中满是无奈,抬手轻轻挥了挥,“也罢,如今玄安已掌握战局,他们行为幼稚,弑敌的速度倒没慢半点,说不定还会大涨我方士气。” “只要不受伤,便让他们玩吧。” 枫妄卿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她接过一旁下属地来的地图,垂眼细细深思着。微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纸面,最后停留在了被标记出来的那一处地点。 她抬眼望向已开始有下山趋势的太阳,眼底闪过了一抹势在必得。 “林柌这会儿应当已经从后门攻进了密尔王宫,我们便直面城门接应他们。”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着仍在暗中较劲的两人,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把朕的弓取来。” 弓箭握在手中,枫妄卿脸侧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她右手轻拨弓弦,左手紧握着一支箭,“新军听朕指挥——” 新军训练有素,闻言便纷纷举起了弓箭。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士兵偏头望向了枫妄卿,见她微微颔首,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烟花点燃。 耳畔传来信号烟火爆炸的巨响,底下的秘尔士兵便立刻与秘尔士兵拉开了距离。 枫妄卿便是在这时松开了右手勾起的弓弦,“放——” 第336章 将错就错 秘尔王宫内,秘尔王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林柌,面色阴沉。 相比起神情紧绷的秘尔王,林柌看起来从容不已。他轻笑着用指尖轻抚着沾染着血液的剑身,语气却满是威胁之意,“陛下此时已在赶来的路上,您是自己出去迎接,还是等我们陛下带军杀进秘尔王宫?” 秘尔王狠狠瞪了他一眼,手紧紧的握着龙椅的扶手。他几乎是气的发抖了,就连握着扶手的手指都在隐隐发颤。 他紧咬牙关,用力一拍扶手,“秘尔两个皇子都成了玄安俘虏!一国次君被那女帝关在后宫也就罢了,如今你们还不肯放过秘尔国!” 林柌目光一顿,别有深意的望向了身侧的下属。 玄安宫殿里,不是只关了一个尹王爷吗? 那下属抬头对上林柌询问的目光,也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秘尔国不仁,此刻还要怪我国不义吗?”林柌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很快便被笑意替代,他将手中的长剑收起,干脆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秘尔国派出死侍充当戏班混入玄安宫殿,还试图绑走君后。” 他话音一顿,嗤笑一声,“若是真让你们绑走君后换回了你们的次君,恐怕此次先行发兵的就不是玄安了。” 秘尔王闻言顿时便冷静了下来,他倒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站起了身,“本王后宫中有位嫔妃,是多年前玄安嫁入秘尔的四公主。” 林柌面色丝毫不变,甚至一点都不意外,“一个时辰前,本将便将她接入了军中。秘尔王,如今你没有任何筹码与陛下谈判,眼下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这些年来,本王待她不薄。本王怜她身子弱,一直未曾碰过她。” 见林柌面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秘尔王抬眼望了一眼窗外蔚蓝的天,眼眶竟有些湿润,平日里狠厉的眸子此刻带着几分愧疚之色。大殿内沉寂了半晌,直到林柌轻笑着提剑上前一步,秘尔王才收回了视线。 “本王愧对于先祖啊......” 他话音刚落,大殿的门便忽然朝外敞开,发出“吱呀”的响声。刺眼的光从敞开的缝隙倾斜而出,紧接着便是完完全全打开的殿门和旷阔无垠的蓝天。 枫妄卿便站在那耀眼的光影中,千军万马紧随其后。 夏锦晟与祁舒阳一左一右跟随在她身侧,浴血奋战刚脱离战场的两人浑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令人生畏。哪怕两个武将跟在身边,枫妄卿的气场也丝毫没有被两人压下去,她红唇轻抿,缓步向前,君王的不怒自威肆意卷席着整个大殿。 “秘尔王,别来无恙。” 枫妄卿右手握着左手手腕轻轻活动了一下关节,夏锦晟也在这时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木镯。看着木镯上那熟悉的纹路,他眼底闪过了一瞬的诧异,随即化为了铺天盖地的欢喜。 而枫妄卿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秘尔王的脸上,她轻笑一声,扫视着大殿内的装饰,“十年前,你也是这般打量着玄安的金銮殿吧。” “十年前,你口中说是联姻,也不过是想在玄安的公主中挑选一个顺眼的送给你的儿子充当玩物。”她眼中似是带着癫狂,整个人又瞧起来冷静的可怕,“你怎么也不会料到,你当年随手挑选的玩物,如今亲手带兵要灭了你的秘尔国吧?” 秘尔王气势并不输枫妄卿,哪怕听着枫妄卿的话他心底已经凉了一截,面上却依旧只有怒意。 是啊,曾经要嫁入秘尔后宫的人本是玄安长公主慕卿卿,可当他准备接她回秘尔时,那看似无辜的少女却扬言说喜欢自己的儿子尹穆弦。 他后宫妃嫔无数,貌美又性子柔顺的女子数不胜数,他自然是不纠结于一个小娃娃嫁不嫁给自己,见尹穆弦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便同玄安先帝商量着二人以后的婚事。 说是婚事,也不过是他决意将枫妄卿充入尹穆弦的后宅为妾室。 毕竟他的儿子是一国次君,未来更是一国之君,次君正妃以及日后正王妃的位置怎么都不该是玄安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能高攀而即的。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反叛起兵弑父,甚至登位自立为帝王。 当时玄安变天的时候,他便该警觉的... 说到底是他,不,亦或者说整个秘尔都过于轻看了她。 他们都觉得一个柔弱的公主,能在玄安那么一个岌岌可危的国家翻云覆雨,也不过是碰巧罢了。 “秘尔王,朕今日,是来亲自送你上路的。” 枫妄卿笑吟吟的朝林柌挥了挥手,随即将林柌一早备好的酒壶摆在了秘尔王的面前。 “待你饮下这杯酒,世上便再无秘尔国。” 看着眼前唇角带笑神色却冷淡至极的少女,秘尔王随意的端起了地面上的酒杯,他的粗糙的掌心握着精致小巧的酒杯,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透明的酒液,“那你要如何处置慕妃...你的妹妹?” “妹妹?”枫妄卿抬手握拳掩在唇边,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朕何时有了妹妹?” 她顿了顿,在秘尔王诧异的眼神中毫不在意的扯了扯唇角,“朕从出生起,世上唯一的亲人便只有朕的母亲。” “至于自小便嫁入秘尔的慕妃...”枫妄卿不以为意的把玩着腕上的镯子,“朕很是心疼她,也会告知玄安的百姓朕将她接回了玄安。” “但她会在长途跋涉中因水土不服,暴毙而亡。”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大殿回荡着,令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 旁人还在愣神,秘尔王却在她的话中抓住了重点,他瞳孔一缩,顿时有些恍然。 倘若传入他耳畔的那些批判她的传言,是由她亲手编造而来的...那整个秘尔于她而言,只是她手中的一盘棋吗? 从前在他因为玄安逐渐转危为安而起了疑心,却听见有人禀报玄安女帝的风流韵事。 暗探们满脸荒谬之色,一边愤然的评判一边将枫妄卿形容成一个荒淫无度极好男色的昏庸女帝。起初他还只是半信半疑,直到玄安百姓间开始传女帝因宠妃病逝忧思过度,从而找了个容貌相像的男人捧为了皇贵君在身侧时,他才默定了枫妄卿成不了大事的想法。 他知道玄安的皇贵君位份等同副后。 可哪国的皇帝会将一个背后没有强大母族支撑的宠妃封为后? 放纵后妃踩在名门出身的妃子头上不顾后宫朝堂平稳的君王,的确容易令敌人掉以轻心。 也就是说,这女帝宁愿背负风流传闻,也要把这颗棋子下入秘尔国每个人的心底。 她将错就错,只为今日将整个秘尔踩在脚底? 第337章 再无秘尔 “疯子......” 秘尔王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酒杯,他额角渗出的冷汗不断下落,直到顺着他的脸颊滴入衣襟,“疯子!” 夏锦晟眉头一皱,垂直放在腿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放在了剑柄上,他深吸两口气,愣是忍住了想把眼前人脑袋砍下来的冲动。 见夏锦晟的手已经握上了剑柄,枫妄卿又看向了身侧气到咬牙切齿的祁舒阳。 她淡淡收回目光后丝毫不恼,唇角笑意反倒愈深,“不愧是一国之君,这便想明白了?” 秘尔王不语,眼神狠厉的瞪着她。 “这一仗打了好几日,朕都有些乏了。”她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语气带了几分不耐,“既然想明白了,便抓紧时间上路。” 帝王一催促,等候在周边的士兵立刻握着手中的剑向前了一步,把把利剑顿时便架在了离秘尔王脖子一个拳头的距离处。 若是秘尔王不愿饮下毒酒,他们就会直接将其斩杀在大殿。 秘尔王握着酒杯的手隐隐发颤,他眼眶猩红,悲愤又决绝的望着酒杯口渗出的酒液,“本王曾经配合你选择了慕妩妩,令你不必远嫁秘尔国。枫妄卿,如今你答应本王一件事可好?” “你没有资格与朕谈判。” 枫妄卿垂眼看着手指上被弓弦勒出的红痕,语气不冷不热,“上路吧秘尔王。” 秘尔王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偏过目光望向了窗外蔚蓝的天,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眷恋和愧疚,最后闭上眼仰头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毒还未发作,他难得示弱一般朝枫妄卿行了跪礼,“我如今不称本王,也不以秘尔王的身份与你交谈。”他顿了顿,沾满了冷汗的额头狠狠磕向了地面。 “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您,放过穆弦与尚言,至少...留他们一命。” 他一边说着,血一边从他的唇角边溢出,紧跟着是眼角,耳朵,直至七窍都开始渗血。 怕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感,秘尔王也咬着牙努力撑着身体抬头望向了枫妄卿,“求您,留他们一命。” “尤其是尚言...我亏欠他们母子太多,我却始终无法偿还...咳咳咳。” 此话一出,大殿中的玄安人皆是满目惊异的望向了秘尔王。 尚言?尹尚言? 还是玄安三皇子慕尚言?? 他们大脑飞速运转着,又下意识看向了此刻一言不发的枫妄卿。 秘尔王吐出了一口鲜血,努力睁着眼扫视了一圈,却发现所有人的面上都带着几分讶异,唯独枫妄卿。 “你...早便知道了?” 枫妄卿微微颔首,目光冷淡,“尹穆弦如今已经不是秘尔次君了,自从他踏入后宫的门槛,他便只是朕的尹侍郎。” “你死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秘尔国了,也便再也没有尹穆弦。”她缓缓上前一步蹲在了秘尔王的面前,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从今以后,他也只能是朕的尹侍郎。” “朕会留他一命,但他的命也只属于朕。” 秘尔王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撑起身子,他的身躯猛然倒在了地上,眼睛却仍旧直溜溜的望着枫妄卿,“那尚...言...” “只要他不踏出朕画的圈,朕也不会杀他。” 秘尔王闻言嘴唇张了张,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一个音节也吐不出。 见地上的人气息逐渐微弱了下去,枫妄卿便站起了身,她抬手拍了拍衣角的灰尘,转过身走向了林柌,“林副将,处理掉。” 林柌面上带着轻笑,随即微微俯身表示听命。他修长的手指握上剑柄,眼底笑意依旧,剑却在下一瞬深深捅入了秘尔王的心脏。 刚被他擦净的剑身又变成鲜红一片,林柌面色不改的抱拳朝枫妄卿再次微微俯身,“陛下,要葬入秘尔皇陵吗?” “林副将,如今已经没有秘尔皇陵了。”枫妄卿笑着提醒道。 “是,微臣这便——” 林柌的话还没说完,众人的目光便被殿口传来的响声给吸引了去。 枫妄卿眉头一蹙,偏眸随声而望。 只见一容貌秀丽的少女跪倒在地,那少女身着锦翠素色罗裙,乌黑的长发被金钗盘在头顶,她嫩白的脖颈间挂着泛着光泽的平安玉锁,一双圆润的眼眸含着雾气,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 少女不顾掌心被擦红的痕迹,略显慌乱的爬起了身,金钗尾处掉落下来的流苏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眼眶中的泪水要落不落的挂在眼角,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怜惜。 她细嫩的指尖提着裙摆,小跑向大殿中央的枫妄卿,只是还没靠近她,便被枫妄卿身边的侍卫用长剑给拦下了。 “姐姐...姐姐!” 少女直接跪倒在了枫妄卿的脚边,那张秀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姐姐,你是来接妩妩回家的吗?” 枫妄卿本还在深思着,见那娇娇软软的少女边哭泣着边抱着自己的腿顿时便轻笑出了声,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卫后退一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枫妄卿眼底依旧带着几分冷意,只是没有先前那般明显。她抬手将少女凌乱的发丝抚过耳后,指尖又顺着少女的下颚下滑直至捏住了她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下巴。 “你都听到了?” 第338章 改朝换代 “妩妩不敢欺骗姐姐。” 慕妩妩又跪在枫妄卿的腿边,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妩妩听见了。” 由于下巴被钳制住,慕妩妩只能仰着头望着枫妄卿,她眼中带着一丝期盼,语气更是软和的不像话,“姐姐,带妩妩回家好吗?” 枫妄卿淡淡垂眼望着脚边的少女,她默了默,并没有回答她。 祁舒阳眉头一蹙,有些不满的上前一步。他先是看了一眼枫妄卿,这才垂眸望向了地上的慕妩妩,“你是秘尔的慕妃,玄安并非你的归宿,更何况陛下如今是玄安帝王,你应当遵循礼数唤她一声陛下。” “罢了。” 枫妄卿的目光静静的打量着慕妩妩的脸庞,她收回了自己捏着她下巴的手,偏过目光望向了地面上再无气息的秘尔王。 “将秘尔的地域改划入玄安,秘尔朝堂官员愿留则留,不留则杀,从明日起秘尔同玄安共同减轻赋税。” 枫妄卿直接无视掉了仍眼眶带泪的慕妩妩,她径直绕过了她,随即坐在了大殿的龙椅之上,“朕记得,秘尔百姓的田地归属于帝王?” 林柌是军中难得文武双全的人才,他轻轻挥手让士兵将地面的慕妩妩拖走之后,便轻笑着上前一步。 他微微俯身抱拳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启禀陛下,秘尔国的良田归属帝王,由帝王因功划分于皇权王族或朝廷大臣,较为富裕的百姓交租金领田地,其余百姓则是以粮税上交。” 枫妄卿的指尖习惯性的敲击着扶手,她微微向后一仰,“既然如此,朕便将这些田地分于百姓,取消租金,一并改化于赋税。” 她话音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朕要杀秘尔王,不代表要杀秘尔百姓。朕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改朝换代,从此归属于玄安国人。” “倘若有人不服...”枫妄卿小臂依靠在扶手上,用掌心撑着自己的脸颊,“那便没收他们家族的田地,将他们的田地奖励于愿意归属玄安之人。” “若是再因此闹事,便按照玄安法,处以故意滋事罪,按情节轻重进行处罚。” 林柌闻言,心底还是不留痕迹的被震撼了一下。他抬眼默默打量着龙椅上处变不惊的女帝,眼底闪过了一丝钦佩。 “林副将,可有疑问?” 林柌回了神,立刻俯身答道,“回陛下的话,陛下圣明且安排极为妥当,属下没有疑问。” 枫妄卿看着指尖不经意间沾染上的脂粉,眉头一蹙。 夏锦晟见状,便默默用自己的袖角擦去了她指尖的脂粉。只是风餐露宿这么些天,他的袖角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以至于让枫妄卿原先沾染着脂粉的皮肤又被蹭了些沙土上去。 枫妄卿有些无奈,干脆直接抬手将指尖上的脂粉和沙土擦在了手边的龙椅上,“朕会与林副将为首的兵队在秘尔视察一个月。” 或许是身侧之人视线过于炽热,枫妄卿实在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用抬脚踹了夏锦晟的小腿一脚。 “夏将军有事要说?” 夏锦晟目光一顿,他扫视了一圈周边的士兵后,他环手抱臂在胸前冷声命令道:“都给本将立刻巡察秘尔王宫一圈,若发现可疑人物,立刻押到大殿由本将审问。” 士兵们行过军礼都纷纷离开了大殿,大殿一空,那体型高大的将军便弱弱的蹲了下去。 夏锦晟望着翘着二郎腿俯视着自己的枫妄卿,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唇角,“卿卿,你与林副将留在秘尔,那我呢?” 夏锦晟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腕,抬手朝自己的方向微微用力,令枫妄卿的脚被迫踩在了他胸前的盔甲上。 一旁的林祠眼皮一跳,干脆直接背过身去抬眼望向了窗外蔚蓝的天。 而祁舒阳站在殿口本就憋了许久,这会儿也是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 “陛下!那微臣呢!” 那如同被抛弃的小媳妇般哀怨不已的语气把林柌给吓了一跳,他抬手按住了开始狂跳不止的眼皮,有些诧异的回头望了一眼。 不回头还好,一回头便看见祁舒阳单膝跪在了枫妄卿另一侧。祁舒阳掌心捧着枫妄卿的手,用还算干净的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手背。而同样半跪在地上的夏锦晟默默瞪了祁舒阳一眼,立刻又可怜兮兮的望向了龙椅上的枫妄卿。 林柌:“......” 他是不是也得跪到旁边去? 犹豫半晌,林柌干脆直接俯身拽住了秘尔王的衣襟,他不敢直视眼前之景,便垂眼盯着地面。 “陛下,微臣这便去处理掉秘尔王的尸首。” 枫妄卿此时也是万般无奈,看着眼皮子底下互瞪着的两个男人,她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应付林柌了。 “那便交给林副将了。” “是。” 林柌一听见她的话便脚底抹油般拽着手中的秘尔王溜出了大殿。 大殿顿时便只剩下枫妄卿与紧贴着她的两个男人。 枫妄卿也不惯着他们,她眉头一蹙,直接从祁舒阳的掌心抽出了手,狠狠捏上了那软嫩的脸颊,“不许胡闹!” 她一顿,也丝毫没打算偏袒夏锦晟,她抬脚用力踩着他的胸膛,空出来的那只手直接捏住了那精致的下颚,“还有你!一国之将,没有半点气度,该罚!” “卿卿...” “陛下...”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枫妄卿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们。 “陛下不是说打了胜仗归京便答应与微臣更近一步吗?”祁舒阳性子直率,向来是脑袋想什么嘴里边说什么,“陛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夏锦晟听见这话,顿时就冷静不下来了。他咬着牙狠狠瞪着祁舒阳,方才在战场上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将军这会儿恍若炸了毛的狼崽一般,牙齿磨的直响,“什么更近一步!祁副将!你竟敢肖想陛下!” 祁舒阳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同样也是炸了毛,“难道就准将军想,不准末将想?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祁副将!对一国之君心思不净,这是大逆不道!是要砍头的!” “夏将军心思干净到哪去了?若将军对陛下毫无非分之想,大可直接带兵归京,何必要来阻止末将?” 第339章 脱胎换骨 处理完尸首的林柌也不进殿,只是默默的站在殿口,他仰着脑袋望着逐渐黯然下去的天,听着耳畔传来的拌嘴声沉默不语。 他百无聊赖的用手指轻轻点着大殿的门,微凉的指尖轻抚着门上的雕刻的纹路,他目光一顿,竟发觉那嘈杂的拌嘴声忽然就消失了。 林柌警惕的上前一步,准备打开殿门,哪知手还没来得及抬起,那大殿的门就先一步被敞开在眼前。 映入眼帘的便是黑着一张脸,最先抬腿跨过门槛的枫妄卿。 四目相对之间,林柌猛然回了神,他默默移开了目光,连忙俯身行礼,“参见陛下。” 枫妄卿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随即便继续迈开了步子向前走。 林柌用视线目送着她的背影,听见脚步的声音后他又收回了目光,有些茫然的随声而望。 只见夏锦晟和祁舒阳头顶皆冒了个大包,两个武将互相瞪着对方,直到走到了门口,也还在因为谁先出门而默默争执着。 两人用手臂用力怼着对方,谁也不肯让道。 林柌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 枫妄卿便是在这时回了头,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平日里勾人的双眸此刻泛着寒光,语气更是凉飕飕的。 “夏将军?祁副将?” 她的话音刚落,上一秒两人的手臂还在狠狠撞着对方,下一秒便和善的缠在了一起。 “怎么了陛下?”祁舒阳咧嘴一笑,似是为了摆脱嫌疑,他动作极为僵硬的抬手拍了拍夏锦晟的肩膀,“微臣在与夏将军商讨军务呢!” 夏锦晟也难得没有拆穿他,他抬手将手搭在了祁舒阳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祁副将说的没错!微臣们正是在讨论军务,微臣们想合力为陛下分忧!” 见枫妄卿满脸怀疑,两人竟默契的转过了头望向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柌,他们皆是眯着眼睛友善的笑着,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威胁。 “对吧林副将?” 林柌一噎,很是艰难的点了点头,“是...” 这到底关他什么事啊? — 夜里,枫妄卿梳洗完毕准备入眠。 她刚迈进里屋,便被扑倒在榻。屋内的烛火也随之被熄灭,耳畔只听得见身上人的呼吸声,枫妄卿眉头一蹙,直接抬腿给了那人一脚。 “夏锦晟,朕给你通行令牌,不是让你随时随地偷偷爬龙床的!” 夏锦晟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他也不敢继续动作,生怕惹恼了枫妄卿。 “卿卿,我明日就得被你派回玄安,我又要一个月见不到你了...” 他将脑袋埋在枫妄卿的颈窝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先前为了完成军务,本就许久未见你。好不容易回了京城,也好不容易让卿卿那日答应了夜里召见我,还没到夜里,便跟着卿卿攻入了秘尔。” 夏锦晟用带着茧子的指尖轻轻抚着她的唇瓣,他大掌微微一用力,便握住了枫妄卿的手腕。 “卿卿,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枫妄卿自知理亏,便也没有急着推开他,她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颚,轻吻顺着那精致的下颚线逐渐下滑至喉结,令夏锦晟随着她的动作轻喘了一声。 “行了,朕知道你憋久了。” 她轻笑一声,在他宽大的肩上留下了一个牙印,“只是,你大庭广众之下竟与祁副将动起手来,大将军吃醋起来还是过于幼稚了。” 她顿了顿,一把抽出了他握着的手腕,随即猛然一翻身,俯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枫妄卿握不住他的手腕,便以十指相扣的方式将他的手压在床榻上。她垂眼用牙齿咬住他的衣带,微微一起身便将他的衣袍轻松解开。 温热的吻落在他的锁骨处,伴随着一阵细密的痛痒感。 夏锦晟对此很是稀奇,他偏过目光望向自己被压制住的手,又仰头茫然的望着枫妄卿。 他在边境几个月,她便玩的这么花了? — 翌日。 玄安为国相融,新地便以城而称。 枫安城。 枫谏玄安国,人,平安顺遂,国,国泰民安。 安字正同于稳。 安守家国,稳定江山,这既是天下人的心愿,也是枫妄卿一生追求的目标。 枫妄卿抬手抹平了秘尔的痕迹,将玄安国深刻于每个人的心间。 此战收尾,玄安便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玄安女帝为一统枫安城,而暂留一月之事很快便传入了朝堂。 那道圣旨也跟着传闻马不停蹄的送入了宫中。 枫妄卿的亲信,与许多忠诚的大臣都被接来了枫安城。 而原先秘尔国的朝廷重臣大多抄家被流放出了玄安。 为了防止他们日后反叛,枫妄卿派人查清了所有大臣的身世,瓦解了他们的私下的势力,将他们变成手无寸铁的百姓后才真正流放了出去。 秘尔百姓在听闻所在之地更改城名后本还有怨言,当那分田减赋的圣旨一传播开来,他们便将怨言咽回了肚子。 而那些要随国而亡的人,便没有分到田地。为了争那所谓的一口气,他们硬是咬着牙要闹事。 眼看着其他安安分分继续过日子的百姓分到了田地,日子愈发好了起来,那些人这才发觉自己讨不了好,于是又开始求着留在了枫安城。 枫妄卿如何对待玄安百姓,便如何对待枫安城的百姓。 原先被大火烧空的树林,此时建起了一座又一座村庄。曾经玄安与秘尔的分界线,如今与村庄相连,在由远而望,便是一条条街。 枫妄卿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治枫安城。 让她决意回京城的,是那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君后白氏,极危。 ...... 第340章 万般不舍 白沐臣将病情隐瞒的极好。 这一个月以来,他表现的与平常无异也便罢了,甚至还开始习武。 只是旁人皆不知,自从他失去了味觉后,身体便日渐虚弱。 再到逐渐失去嗅觉,听觉,视觉,宫人们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那温柔儒雅的君后此后甚少出门,不说用膳后送回的盘子,就连奏折送回御书房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白沐臣遣散了贴身侍奉的宫人,唯独留了白策在身边。 日子如寻常度过着,白策竟发觉白沐臣就连触觉也在逐渐消退。 那日午后,白沐臣的手试探性的在桌案上摸索着,白策便猜测他的意图将奏折递上前去。可奏折已经递到了他的手中,白沐臣却依旧一脸茫然的摸索着。 白策当即吓白了脸。 他瞳孔猛然一缩,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微微蹙眉的白沐臣。看着白沐臣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却仍然未发觉,白策呼吸一滞,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知道,君后时间不多了。 他也知道,在余生的时间中,君后定是想要陪在陛下身侧。 于是他一边着急忙慌的扶着白沐臣躺下,一边研墨执笔写下急件。白策手中动作一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回头拿起桌案上的凤印在信件上按下了红印。 “公子从儿时起便待属下不薄,公子是世上最温和的男子,也是全天下最配站在这至高之位的人。” 白策知道白沐臣此刻已听不见他的话,他红着眼眶微微颤抖着身子朝后退了一步,随即跪下身朝白沐臣磕了个头。 “公子从儿时起便待属下不薄,公子是世上最温和的男子,也是全天下最配站在这至高之位的人。”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打湿了手中的信件,“可公子良善了一世,这世界也未曾善待过公子。” “公子,原谅属下不顾你的叮嘱,属下真的不忍见你抱着遗憾而去。” “陛下回宫后,属下愿以死谢罪。” — 三日的奔徒被枫妄卿硬生生压缩至一日。 马蹄与地面间几乎要擦出火花来,枫妄卿也依旧在扬鞭提速。快马加鞭至宫门,她将缰绳一拽,马儿却在此时脱水失了力,令她连人带马翻滚至门前。 紧跟在其后的暗卫想上前去扶起她,刚翻身下马,却发现枫妄卿早已爬起了身。 她跑了两步嫌速度慢,足尖点地,直接跃上了屋檐。 底下巡逻的侍卫只见到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便消失了踪影。宫中顿时敲响警钟,一大排又一大排的侍卫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以至于打扫的宫人闲暇时抬眼看看天空,就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黑影和紧接在其后的一大片黑影。 什么东西唰的一下? 宫人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却发现屋顶上只有两只翻着肚皮晒太阳的猫儿。 而此时,枫妄卿已经站在了椒房殿殿口。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的抚着殿门,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垂眼将殿门推开。 “站住!何人擅闯椒房殿!” 跟上来的侍卫立刻挡住了枫妄卿,眼看着侍卫们纷纷要拔刀,等候在殿口的白策连忙上前一步,“住手!有眼无珠的东西!居然敢对陛下拔刀!” 枫妄卿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罚他们,也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她将挡在身前的刀直接掀飞,随即快步向里屋奔去。 她抬手推开里屋的门,迎面而来扑鼻的浓郁药味令她眉头一蹙,下意识便看向床榻上闭着眼睛的白沐臣。 白沐臣的身形比起从前消瘦了许多,苍白的面颊上毫无血色,他便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就连呼吸声都很微弱。 枫妄卿俯身坐在床沿,看着那苍白的脸庞,她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沐臣......” 白沐臣却没有任何反应。 枫妄卿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白沐臣...” 榻上的人长睫微颤,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眸。往日里含着温和笑意的褐色眼眸,此刻却好像对不上焦易般茫然的平视着天花板。 白沐臣试探性的回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嘶哑又干涩,“白策...?”他一顿,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是陛下吗?” 枫妄卿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哑着声答道,“白沐臣,是朕,你看看朕。” 她话音一落,宫殿便陷入到了死寂之中。 白沐臣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牵到身侧之人的手,实在触感极其微弱,哪怕掌心隐隐传来有些灼人的温度,也是只在一刹那之间,转瞬即逝。 再想回味,却只剩一片冰凉。 甚至连余温都感受不到。 白沐臣已经习惯了睁眼是一片黑暗,他扯了扯唇角,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笑。 他用着仅存的感知紧紧回握着她的手,柔声开了口,“望陛下息怒,微臣如今已是失明失聪,无法感知到陛下的存在。” 枫妄卿脑袋一片空白,她看着那没有血色的薄唇一张一合,竟有些无能为力。 白沐臣似是想要安抚她,薄唇边荡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试探性的抬起,小心翼翼的向前伸着。 在他的感知里,眼前的枫妄卿,便是一片漆黑中想要寻求的那一抹光亮。 “原谅微臣欺瞒陛下已久。” 他察觉到指尖传来一瞬的湿润感后心疼的皱了皱眉,抬起来的手指胡乱的摸挲着她的脸颊,动作急促力度却柔和不已。 “陛下,不要哭。” 白沐臣眼里闪过一抹慌乱,“都是微臣的错,陛下,不要哭。” 他知道枫妄卿此时哪怕说话他也听不见,便落寞的将手收了回去。那双褐色的眼眸依旧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水是什么温度。 “微臣曾经也陷入困境,那时眼前也如同现在一般一片漆黑。”他顿了顿,唇角的笑意看上去有几分勉强,“那时微臣经历祸事只觉绝望不已,恨不得再也看不见明日的阳光。” “可同样的情景,微臣如今却万般舍不得了。” 白沐臣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温柔,只是那偌大的泪珠依旧在向下滑落着。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眶,顺着他的眼角下落,直到打湿了枕面。 “陛下,自从微臣家父逝去后,微臣在这人世间最不舍的便是你。” “比起说奢望明日的阳光,微臣更想牵住你的手再多一日。 ” 第341章 白头偕老 白沐臣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感受。 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的虚无间,偶尔能感知到一刹那的温度亦或是触感,却也仅是在那一刹那之间。 他不确定枫妄卿是否就在自己身侧,当指尖感受到那带着体温的湿润感后,他只想伸手留住这仅存的余温。 “陛下,微臣有个心愿。” 枫妄卿想将喉咙的酸涩咽下去,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反倒鼻头一酸,喉咙像是梗住一般难受。 “你说。” “微臣弄丢了一件物品。”白沐臣似是明白自己睁着眼也看不见她的脸庞,便缓缓闭上了眸子,“倘若陛下能够找到,待微臣逝去之时,微臣想要那桂花翠珠与微尘贴身入棺。” 枫妄卿闻言眸光一顿,她垂眼细细思索着,随即猛然反应过来。 那日白沐臣被拐走之时,他所停留之处的确有几颗桂花翠珠嵌在沙土间。 她捡起之后便一直放在自己的袖袋中,只是之后便一直安顿在枫安城,那袖袋也存放在城间寝宫内。 枫妄卿不舍得拒绝他的请求,也做不到拒绝他的请求。正当她垂眼细思着那桂花翠珠是从何而来,又有何意义时,白沐臣温润的声音又响起在耳畔。 “那日玄安官员休沐,在太尉府的茶庭内。满树桂花轻摇于空,偏偏就那一小朵缓缓下落,最后停留在了陛下的发间。” “微臣始终牢记那一幕,桂花清香飘浮在鼻尖,陛下笑魇如花晃身在眼前。” “微臣那时便在幻想,倘若微臣与陛下是平凡人世间的一对夫妻,微臣便要在后院中种满桂花树,与心上人在那桂香飘摇间衣袂翩跹,遥遥相望。” 白沐臣喃喃自语着,像是柔和的叙述着一个故事一般。 “那微臣,将会是人世间最幸福的夫郎。” 他话音一顿,唇角忽然扯起了一抹弧度,“只不过,陛下终究是玄安帝王,陛下身侧也不止微臣一人。” 他看似泰然自若,心底却恍然波涛汹涌。 枫妄卿静静听着,眼睛很是固执的一直望着白沐臣的面庞。 白沐臣从前从未与她说过这些。 原来她那温和大度的君后,脑海中竟还一直存留着那般美好的愿景。 “微臣有时也会因陛下宠幸旁人而感到失落,可微臣又常会因为那无人诉说的失落而感到无比惭愧。” “微臣身兼重任,却没有成为一国之后该有的样子。微臣该更贤良,更大度,才配继续站在陛下的身侧。” 枫妄卿抬手轻轻覆盖在了他微凉的掌心上,她俯身垂眼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就如同曾经白沐臣动情不已却百般克制的轻吻一般,小心翼翼,无比珍视。 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他。枫妄卿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随即在他的耳畔轻声道:“白沐臣,只要是你,便永远有资格与朕并肩而望。” “你不必温和大度,更不必贤良谨行,你只需做你自己。” “你曾说想与朕帝后同尊,白头偕老。”她紧扣着他的指缝,语气带着从所未有的坚定,“朕予你与帝同尊,你便也要遵守诺言,与朕共白头。” 明明耳畔细碎的声音模糊不清,白沐臣却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同尊”二字。他长睫一颤,脑海中又逐渐浮现起当日枫妄卿抬着以求娶一国之后的聘礼,固执的站在白府门前的场景。 他轻笑一声,眼泪却不自知的又滑落下来。 原来他陪伴陛下,已半年有余。 这半年以来玄安变化恍若翻天覆地,他从漫天淡色的雪地里远远望着她,再到嫩芽初长时为她戴上那支白玉簪,再到夏日余晖下将她发间的桂花藏入袖间。 好像已经过了许久,可回首一望,却恍若只过了一瞬。 如今雪地已消融,嫩芽茁壮成树,那几朵被藏在翠珠间的桂花却不知在何处。 爱意漫入眼中,回忆藏在心底。 白沐臣还没来得及将全部的爱铺展于她的眼前,就要开始回顾过往种种。 枫妄卿的指尖轻抚着他的脸颊,她视线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目光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温柔。 “白沐臣,你不会死的。” 她抬手擦去了他眼角的泪痕,再次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 “朕绝对不会让你死。” 枫妄卿默默从床沿处站起了身,她偏过目光望着铺满了桌案上的奏折与卷轴,又看向了奏折边满是墨迹的白纸。 白纸上字迹模糊,再看不见半点那行云流水般平和自然的笔墨。 空气中漫步的药味依旧浓烈苦涩,枫妄卿抿了抿唇,抬腿向外走去。 她没有召辇,依旧像最开始般足尖点地轻轻跃上了房顶。 枫妄卿的衣摆在空中飘扬,被发带束缚在脑后的如瀑青丝与她轻拂起的长袖缠绕着。 她站定在某处屋檐上,注视着烈阳下显得金碧辉煌的予鹤殿。 殿内,白雾缭绕间,祁舒鹤缓步向前。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紧闭的大门,思索片刻后干脆直接上前推开了殿门。 祁舒鹤垂眼望着殿口的枫妄卿,动作极其温柔的擦拭着她的面庞上的汗珠。 “陛下从枫安城赶回,就是为了在这殿口站上这许久吗?” 他银白色的发丝柔顺的垂在腰间,那双湖蓝色的勾人眼眸更是温和的注视着她。 枫妄卿抬手按住了祁舒鹤放在自己脸侧的手,抬眼与他对视,张口便道:“舒鹤,妖界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吊住人的性命?” 祁舒鹤倒是丝毫不意外,他望向她的目光带了一抹深意,眼神却依旧平和又温柔。他轻轻牵上她的手将她拉入殿内,随即关上了大殿的门。 “陛下此行如此慌张,可是为了君后?” 第342章 湖镜之景 越往殿内走,那白雾便更浓烈。 殿内的白雾是祁舒鹤所设的障眼法。 他曾经退化成原型在枫妄卿身侧,施法造幻象后,未央宫侍候的宫人便会看见面色苍白的他躺在榻上养病的场景。 如今祁舒鹤以灵力滋养生灵,常常会突然化为狐身,便再次设下此障眼法在殿内。 此时予鹤殿在旁人眼中,只能瞧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小窗轻敞,绿柳轻拂,那容貌堪称绝色的皇贵君静坐窗边,默默等候陛下。 宫人们瞧不见的白雾便是形成幻象的灵力因子。 枫妄卿能瞧见雾气,用祁舒鹤的话来说,便是两人血肉相融,已算作一体,他的灵力因子对枫妄卿等同于普通的白雾。 烟雾缭绕间,祁舒鹤的衣角随着风轻扬着。 枫妄卿了然的向前走着,她面上面不改色,心间却心事重重,很是郁闷。 “朕想不明白,他以良善待世数十载,为何却要尝世间最苦的药。” “舒鹤。”她抬眼望着祁舒鹤,忽闪的眸光似是在求证些什么,“白沐臣命数绝不该如此。” 祁舒鹤眼下闪过一抹无奈,他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拂过耳后,语气很是温柔。 “陛下说的没错。” 祁舒鹤指尖环绕着淡蓝色的光波,他轻轻挥袖,那蓝色的光波便顿时化为了细侧的粉末,粉末拼接成碎片,再由碎片缓缓漂浮形成一大片泛着水光的湖镜。 “晴竹贵君逝去之时,微臣观察过他的尸首。他自断命数下手过于决绝,微臣也是无计可施。” 祁舒鹤一抬手,那漂浮在空中的湖镜便荡漾起一圈涟漪,“而君后命数虽有余,身体却过于虚弱。微臣只能以灵力化棺,封住他体内恶化的毒根。” “只是,这毒根已深入五脏六腑......” 祁舒鹤眼底闪过一抹探究,他若有所思抿了抿唇,随即抬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湖镜。那泛着圈圈涟漪的镜面顿时便被一阵雾气包围,白雾逐渐退散之时,镜面便浮现出一处阴暗黯然的场景。 只见黑暗窄小的柴房内,一个瘦小的孩童蜷缩在角落中。他的身躯轻轻颤抖着,哪怕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手指也无意识的紧紧攥着破碎的衣角。 阴暗潮湿的地面上还有残存的血迹,血水粘粘在角落之中,光是看着就仿佛能让人嗅到空气之中的血腥味。 衣衫破碎的孩童面色潮红浑身滚烫,他紧闭的双眸,睫毛微微颤抖,就连通红的面颊上还挂着两道泪痕。 枫妄卿眸光一颤,不自觉上前一步。 她眼底闪过一抹惊异,抬手想要触碰空中的湖镜,“白......” 看着眼前之景,祁舒鹤也是眉头一蹙。他收回目光又看向身侧面色惨然的枫妄卿,那双湖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担忧,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和的语气带着安抚之意。 “陛下。” 枫妄卿依旧紧盯着眼前的湖镜,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挂在房梁上双目渗血的女人时,她拳头紧握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白沐臣儿时的遭遇?” 祁舒鹤闻言抬眸扫了一眼湖镜,沉默着微微一颔首。 “这毒根应该便是在这时被种入了他的体中,只是潜伏期实在过于长久,而孩童的身体相比较更为脆弱,哪怕君后此后高烧不断,医馆中也只验出了他体内残余的催情散。” 感受到喉间传来的撕裂感,祁舒鹤微微一愣。他用温热的掌心掩盖在枫妄卿的眼前,随即不动声色的用袖角擦去了自己唇角渗出的鲜血。 眼前的视线突然陷入进一片黑暗中,枫妄卿立刻抬手握住了他覆盖在眼前的手掌。她微微用力,将他的手牵了下来,一脸警惕的抬眼望向他。 “怎么了舒鹤?” 在她认真打量的目光中,祁舒鹤勾了勾唇角,面上恢复了往日平淡的笑意。他微微偏了偏头,窗外洒下来的光便倒映入他的眼中。 见她眼底似是有担忧滑过,祁舒鹤将到了喉口的血生生咽了回去,他的指尖轻抚着她的面庞,柔声安抚道:“陛下不必担忧微臣,微臣无碍。” 哪知他话音一落,漂浮在空中的湖镜就出现了一道偌大的裂痕。那淡蓝色的光影与那白雾交缠在空中,直至吞噬了湖镜。 殿内的白雾此刻便渐渐聚拢,再仔细一望,便发现那湖镜已化为一滩湖水,在紧密拼接为一块碎片,在一阵淡色光芒包席中转瞬消散开来。 祁舒鹤收回了轻抚着她脸庞的手,抬手两指一并,挥袖将幻象散退。 “既然是陛下所托,微臣必定尽力而为。” 他一顿,抬眼与她对视着。许是一月未见,祁舒鹤望着她的目光还带着一抹贪恋,刚收回的手又不自觉的轻抚上了她的面庞。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为陛下留下君后。” 祁舒鹤轻抚着她的面颊的指尖微微一顿,枫妄卿望着那湖蓝色的双眸,竟在那温和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令她看不懂的情绪。 “祁舒鹤......” 枫妄卿莫名有些不安,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而他的动作极为温柔,祁舒鹤手掌微微向下,托住了她的脸,像是捧着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落在她的唇角,在那一瞬间便安抚了她此刻焦躁不安的心情。 “路途遥远,陛下也未曾休息片刻。” 他垂眼轻笑一声,“陛下真是无比在乎君后。” 似是为了缓解此刻沉重的氛围,祁舒鹤话音一顿,又轻笑着开了口,“微臣此刻本不该有醋意,事已至此,微臣还真是相当差劲。” 祁舒鹤头顶的狐耳轻轻晃动着,不同往日见到她时兴奋的摇晃,也不同于平日里他害羞时的微微蜷缩。 此刻那对毛茸茸的雪白狐耳好似有些无力。 祁舒鹤察觉到了身体传来的不适感,他唇角笑意一僵,眼中也闪过了一刹的茫然。他抿了抿唇,下一瞬便恢复了表情。 他抬手整理着枫妄卿的衣襟,随即细致的抚平了她袖角的褶皱,“微臣准备片刻,陛下先行前往椒房殿,微臣随后便到。” 枫妄卿蹙着眉,有些怀疑的瞥了他一眼。她实在有些担忧,但当仔细打量起祁舒鹤时,他又恢复了往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同。 “与其于担忧微臣,陛下倒不如早点回到君后身旁去照顾他。” 祁舒鹤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他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继续开口安抚道,“微臣不会有事的。” 枫妄卿直觉他有事在欺瞒她,她若有所思的抿抿唇,抬眼对上他温和的目光。她眉头轻蹙,抬手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 “祁舒鹤,朕要留白沐臣,不代表朕能失去你。” “于朕而言,你也是最为重要的存在。” 祁舒鹤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眸光轻颤,温热的手与她紧紧相握。 “有陛下此言就够了。” 窗外吹进的徐徐微风还带着一丝花香,眼前之人仰着脸望着他,深刻于心的双眸此刻满含坚定,令他生醉。 “与微臣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微臣此生最为珍贵的羁绊。” ...... 第343章 全力相护 哪怕头痛欲裂,祁舒鹤也愣是强撑着面色将枫妄卿给哄离了予鹤殿。 以至于枫妄卿前脚刚迈出予鹤殿一步,祁舒鹤便喘着粗气靠在了身旁的墙柱上。 他清瘦的身躯倚靠着墙柱,额前银白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攥住袖角,祁舒鹤垂眼看着那雪白袖口上的一丝血迹,抬指摩挲着那一抹红。 还好没让卿卿看见。 感受到不适感的那一瞬,他心下只觉慌乱。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狼狈不堪的模样。 所以在察觉到唇角溢出的血后,他第一时间选择抬手挡在了枫妄卿的眼前。 “咳咳......” 痛感渐渐消退,他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祁舒鹤两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一个圆,散落在空中的雾气旋转聚拢,最后一阵气息破散,那迎面而来的光波环绕上他,将他笼罩在其中。 眉心的莲花红印透过他银白色的发丝隐隐散发着光,祁舒鹤指尖轻点着眉心,以灵力相托,将那千年雪莲牵引而出。 那双湖蓝色的眼眸愈发深邃,他长睫微颤,感受着眉心传来的炙热之意。最后那道光影缓缓消散,雪莲的花瓣缓缓吐出一根红绳,最后轻轻缠绕上他的指尖。 那根红绳吸附着祁舒鹤的灵力,令他的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神识中那毛茸茸的小小一团好似在此时转动了身体,小狐狸面庞朝上,与祁舒鹤极为相似的湖蓝色眼眸轻轻眨了眨。 神识中的小团子身形好像变大了些,周身滋养的灵力逐渐消退,令他不适的转动了身体。 湖蓝色的豆豆眼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他似是察觉到了外界有物件在无声的争抢着滋养他的灵力,那毛茸茸的身躯不满的翻转了一下,随即从尾部炸出一道雪白的狐尾。 为了表达抗议,那只炸出了尾巴的团子直接开始打起了滚。 祁舒鹤眉头一蹙,下意识抬手扶住了额头,“唔...” 为了安抚小团子焦躁不安的情绪,祁舒鹤抬掌将手中的雪莲收了起来,那吸附着他灵力的红绳也在此时慢慢向后缩回了绳头。 淡蓝色的光波顺着他的指尖不断向外飘散,最后凝固成了一条蛇形的光影。那道光环绕着他的手腕,不断缠紧。 原先有些稀薄的灵力在此时又在神识空间中飘动了起来,那只躁动不安的小团子在感受到灵力波动时尾巴也老实了下去,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小团子又老老实实蜷缩回了原处。 祁舒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唇,面上紧张的神色被疲倦替代。 这些天,他的灵力皆用于滋养神识中的小狐狸了。孕育生灵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人类为腹中胎儿输送养分,祁舒鹤便只能源源不断的用灵力供养着它。 那是他与枫妄卿孕育的第一个生命,祁舒鹤无比重视。 也便是太过重视了,才让他没有多余的灵力去维持人形。 枫妄卿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祁舒鹤便恢复成原身一直昏睡着。好在予鹤殿看守森严,再加上他所设的障眼法,这一月也没有出岔子。 沈卿渊肩负重任为蛇族奔波,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陪在他的身侧与他消磨时间。他苏醒后便看着窗外的风景神游,有时还会以灵托附上经过窗沿的蝴蝶,去听近日宫里发生的事。 从前他还能用灵托暂化为风,偷偷溜去枫妄卿的身侧保护她。如今他灵力渐弱,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再能呼风唤雨,手握苍天。 祁舒鹤为改写枫妄卿的命数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虽说作为修炼千年的狐族少主,为一个人类逆天改命并不费力,但枫妄卿称帝,被改写的就不只是一人的命数了。 一国之帝的命运被改写后,所相连接的前因后果皆会被扭转。 因此,祁舒鹤篡改的是天下人的命数。 倘若枫妄卿没站上哪个位置,在慕路的治理下,如今的玄安依旧会是一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世上不会再有枫安城,而秘尔国依旧国力强盛,实力续占几国之首。 封沉寒也还会是封霏太子,并在不久后登上皇位掌管封霏国,俯瞰众生。 如今天下的局面与原有的结局差距愈大,祁舒鹤所遭受的反噬便愈重。 但事已至此,他便也不在乎再多改写一个人的结局了。 祁舒鹤连枫妄卿皱眉都会心疼不已,又怎舍得她为旁人流泪。 这人间,他本就是为她而来。 他等候千年才等来她的转世,便不会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个千年。 他要她此生就肆意洒脱,他要她再不用像上一世一般无力望世又黯然神伤。 他的陛下,就该站上那至高无上之位,俯瞰众生。 她想执笔画于江山,他便将这江山双手奉上。 她拼死想守护的人,他也会以全力相护。 第344章 缓解疼痛 枫妄卿回了京城之后,宫里便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 从前是旁人不得擅入予鹤殿,如今这护卫围绕被严看死守的又多了一个椒房殿。 君后为养病休养于椒房殿,此后封闭殿门,除帝王以外旁人不得入内。 一道口谕传遍六宫,后宫侍君皆是震惊不已。 而祁舒鹤为了暂时封住白沐臣体内蔓延的毒根灵力大耗,当场昏倒在椒房殿。 枫妄卿便连夜又将他抱回了予鹤殿。 帝王一归京,后宫侍君们便纷纷开始捯饬起来,那一夜后宫灯火通明,琴声未断,但持续到后半夜,侍君们也没有等到枫妄卿翻牌子的消息。 侍君们见不到枫妄卿,属实是又急又气。 白日里枫妄卿整日都待在御书房,夜里又连着三夜都宿在予鹤殿。 旁的侍君是又羡慕又嫉妒,偏偏还怕祸从口出因此遭祸,硬生生将对祁舒鹤的不满给咽回了口中。 如今只是一月未见,但倘若因此遭了枫妄卿的厌恶,日后便是再也别想见到那对他们本就冷淡的帝王了。 而枫妄卿连宿予鹤殿的原因无他。 祁舒鹤灵力耗损严重,神识间灵力愈发稀薄,躲在神识的小团子察觉到了愈发艰难的生存环境,于是默默反抗。 但灵物与原身本就是一体,祁舒鹤难受,那小狐狸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脱离这灵力稀薄的环境,小团子被迫加快了生长速度,它会生长到祁舒鹤的神识无法接纳灵识成熟的灵物为止。 简单来说,便是祁舒鹤,要,生,了。 枫妄卿不敢请太医,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她白日里在御书房翻阅古籍,夜里又着急忙慌的赶到予鹤殿贴身照顾虚弱的祁舒鹤。 “怎么样,身子可还有不适?” 枫妄卿抬手将手中帕子中的水拧干后,便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祁舒鹤额前的冷汗。她眼中满是担忧,又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榻上的祁舒鹤面色苍白,薄唇更是没有一点血色。那白皙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一双湖蓝色的眼眸更是含着雾气,瞧着令人心疼不已。 他微微垂眼,长长的睫毛像只淋了雨的蝴蝶轻颤着翅膀般轻垂着。 “陛下,微臣好疼。” 他声音嘶哑,甚至在微微颤抖。 “陛下,今夜不要走好吗?” 枫妄卿缓缓深吸一口气,抬手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紧攥着床单的手上,她声音极其温柔,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面庞,“舒鹤,朕会一直陪着你。” 那双雪白的狐耳没精打采的垂在他的头顶,就连毛茸茸的狐尾也是有气无力的。 祁舒鹤攥着床单的手翻了过来后轻轻握住了枫妄卿的手,他偏过脑袋用狐耳蹭了蹭她的脖颈,黏糯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陛下摸摸微臣好不好。” 枫妄卿只当他在强颜欢笑着安慰自己,她俯身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唇,起身后动作极轻的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狐耳,又抬手碰了碰那张绝色的脸。 祁舒鹤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的唇上,他感受着唇瓣她留下的余温,软声道,“陛下可不可以再亲亲微臣。” 枫妄卿有些无奈,她偏眸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后将帕子放入盆子中清洗着。 见枫妄卿并不搭理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闪着一抹细碎的光,祁舒鹤眼眶含泪,故作难受的偏过了头。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枫妄卿实在是心疼的不行,她将手中的帕子拧干后放置一旁,凑到他的耳畔轻声问道:“朕亲你难道就能让你不那么难受吗?” 祁舒鹤闻言薄唇微抿,他微微偏着脑袋抬眼看着她,银白色的发丝在脸侧柔顺的垂下,祁舒鹤咬了咬唇,眼眶含着的泪顿时便落了下来。 “微臣眼中心中皆是陛下,只要看见陛下,微臣便能忘却痛苦...” “陛下此刻与微臣亲近,微臣的痛楚说不定就能减轻不少。” 他温声轻言着,枫妄卿却没怎么听清他说的话。 实在是那张脸生过于出众,那眼眶微红眼角泛着泪花我见犹怜的模样,竟给人一种他绝色面颊泛着淡淡光芒的错觉。 枫妄卿当即便抬手揉了揉眼睛,“好,朕都答应你。”她顿了顿,一脸严肃的垂眼望着祁舒鹤,“朕舍不得令你难受。” 她话音一落,原本无精打采的狐耳顿时便耸立了起来。祁舒鹤眼底闪过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下一瞬又垂眼掩盖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抬手轻轻牵住她的袖角,动作极轻的晃了晃,“那陛下亲亲微臣。” 枫妄卿闻言立刻便俯身吻了吻他的薄唇,正当她准备起身之时,那只握着她袖角的手便向上抬,最后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在她有些诧异的目光中,祁舒鹤眼神极其无辜的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他的吻温和又热烈。 枫妄卿撑在他脑袋两侧的手臂有些发软,她闷哼一声,却又怕没撑住向下倒从而伤到他。 祁舒鹤却好似看穿了她的顾虑,那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向下移,他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搂住她腰身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枫妄卿实在是吓得不轻,可当垂眼一瞧时,竟发现方才面色惨白的祁舒鹤此刻面颊竟浮现出一抹红晕来。 不是吧? 亲一下真能止痛啊? 缓缓扯开她衣带的那只手猛然拉回了她神游的思绪,枫妄卿瞳孔一缩,抬手掐了掐他精瘦的腰身。 “陛下......” 祁舒鹤翻身将人压至身下,他亲吻着她的下颚,滚烫的吻又逐渐落至她的脖颈之上。 祁舒鹤目光炽热,声音暗哑。 “陛下...愿意帮微臣缓解疼痛吗?” 第345章 吸附记忆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温柔,亦或是他眼底的爱意令她恍然失神,枫妄卿看着他那双含着水雾的湖蓝色眼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仰头将唇送至他的唇边。 祁舒鹤垂眼用薄唇轻轻磨蹭着她的唇珠,耳畔传来她动情的闷哼声,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缓缓加深了这个暧昧不已的吻。 他吸吮着她的唇瓣,闭眼用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 枫妄卿搂住祁舒鹤脖子的手微微一颤,随即五指向上插入了他脑后的发丝,她吻得相当动情,另一只手情不自禁的就搂上了他精瘦的腰。 两人唇瓣相贴,在如此暧昧的氛围中,祁舒鹤眉心竟浮现出一道莲花红印。 那隐隐泛着淡蓝色光影的印记忽闪在他的眉间,在两人唇瓣相离时,恍然脱离了他的眉心,从而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漂浮在空中。 祁舒鹤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他垂眼想继续亲她的唇瓣,却被直直望着那光团的枫妄卿抬手推开了。 见祁舒鹤一脸委屈的望着自己,枫妄卿安抚性的抬手摸了摸他的狐耳,坐起身来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舒鹤乖。”她温声开口。 祁舒鹤顿时便被顺了毛,他淡淡收回了注视着她唇瓣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往枫妄卿的身侧靠了靠。 枫妄卿此时的注意力全然被漂浮在空中的光团给吸引了,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旋转摇晃的光团,抬手想要触碰光团的边缘。 “这是什么...” 指尖轻轻触碰到光身,枫妄卿只感觉眼前的光团散发着温暖的光热,那小小的光团围着她转了一圈,甚至有些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祁舒鹤这时也明白眼前的光团是什么了,看着不断蹭着枫妄卿的小团子,他顿时便黑了脸。 他略显不满的撇蹙了蹙眉,精致的眉眼中闪过了一抹嫌弃,“这家伙......” 那光团不以为意的轻轻晃了晃身子,在两人的注视下逐渐变大。最后一道刺眼的光照射着偌大的宫殿,那光团身上笼罩的淡淡光影便开始逐渐退散,化为了毛茸茸的一小团。 白团子直接绕过祁舒鹤扑进了枫妄卿的怀中,小狐狸的爪子轻挠着她身上的衣裳,那毛茸茸的狐尾几乎摇成了一个螺旋桨。 枫妄卿将小狐狸抱了起来,她望着那两颗湖蓝色的豆豆眼,又偏过头看向了祁舒鹤那双湖蓝色的勾人眼眸。她轻轻捏了捏他的肉垫,仍旧有些没反应过来。 哪知怀中的小狐狸“嗷呜”一声,抱着她的手便开始蹭了起来,“卿...卿卿!” 枫妄卿一愣,当场石化。 祁舒鹤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后拎着小狐狸的后颈皱着眉开了口:“什么卿卿,唤娘亲。” 察觉到枫妄卿呆滞的目光,祁舒鹤无奈的捏了捏小狐狸的脸颊,柔声解释道,“这小家伙从在微臣神识内,便一直被微臣的灵力滋养着,由微臣灵力化为的灵物,难免会吸附到微臣的情绪以及部分记忆......” 枫妄卿扯了扯唇角,“这倒是...” 有些荒谬。 这样说来,这小狐狸岂不是缩小版祁舒鹤? 枫妄卿抬手戳了戳那毛茸茸的身体,又揉了揉那一对正在摇晃的狐耳。她望着在床榻上打滚的雪白团子,眼底情不自禁染上一抹笑意。 倒是比祁舒鹤活泼不少。 祁舒鹤却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他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握住了她摸小狐狸的手,“陛下,他不是微臣。” “待他日后有了记忆,便会忘却微臣的记忆碎片。” 祁舒鹤一顿,他微微偏过身子,不动声色的挡住了枫妄卿望向小狐狸的视线。 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拉了拉他的袖角,她望着他泛着水光的唇瓣,眼底闪过一抹调笑。 “舒鹤这是在吃小狐狸的醋?” 祁舒鹤并不想承认自己吃醋了,他默默偏过目光,声音有些闷闷的,“他现在对陛下的亲昵还停留在微臣的记忆之上,他意图不轨,微臣要阻止他。” 祁舒鹤正说着,被他挡住的小狐狸便再次挣扎着扑向了枫妄卿,那小小的爪子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任由祁舒鹤怎么劝都不肯撒爪。 “卿卿...喜欢卿卿!” 看着手边抱着自己衣袖撒娇的小团子,枫妄卿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祁舒鹤,她嘴里轻“啧”一声,感慨似的摇了摇头。 “原来爱妃心底如此热情。” 祁舒鹤面上一红,很是生硬的偏头别过了目光。 “微臣对陛下的心意,向来都是这般热烈,陛下难道感受不到吗?” 枫妄卿看着他泛红的面颊陷入了深思,她垂眼看了一眼手边的小狐狸,又抬眼望向了紧紧抿着唇瓣的祁舒鹤,恍然大悟一般右手握拳垂向平摊的左手。 是了。 祁舒鹤的发情期到了。 这恐怕也就是为什么哪怕祁舒鹤身子不适,也下意识想贴近她。 枫妄卿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她将手边的小狐狸拎在了手中,又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祁舒鹤滚烫的面颊,“那把他放哪?” 祁舒鹤愣了一秒,含着水雾的双目茫然的眨了眨。 枫妄卿唇角笑意愈深,“你不是...发情期到了吗?” 祁舒鹤闻言只感觉自己耳边传来“轰”的一声,反应过来后就连脸颊都在发烫。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颊,在那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了起来。 “是...是吗?” 枫妄卿回想着墨竹箫先前叮嘱的话,回过神后重重一点头,她觉得有些好笑,将手中拎着的小狐狸放入了祁舒鹤的怀中。 “他此时还懵懂无知,有些场面总不能被他看见吧?” 枫妄卿只觉得祁舒鹤呆呆的模样可爱的紧,往日里都是他在撩拨她的情绪,如今难得见他茫然无措的模样,枫妄卿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她轻笑着,还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脸这么烫,烧傻了吗?” 祁舒鹤呼吸一颤,他喉结微微滚动,垂眼看着手中的小狐狸,努力维持着理智。 虽说这小家伙此刻用的是他的记忆,但这短暂的记忆碎片消退后,这小家伙就是他和陛下的孩子。 他怎么能当着这小家伙的面与陛下翻云覆雨? 第346章 万分之一 夜里安抚完祁舒鹤,翌日早晨,枫妄卿从予鹤殿踏出时,便把暂时无法化为人形的小狐狸给带在了身边。 在殿口等候的小桃远远看见枫妄卿走来,立刻便咳嗽提醒了宫人,她合掌拍了拍,龙辇边的侍卫也打起了精神。 小桃一眼便注意到了枫妄卿怀中那只还在打哈欠的白色小团子,她似是觉得有些稀奇,没忍住又多看了一眼。 “陛下,那只走丢的小狐狸又回来了吗?”小桃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双湖蓝色的豆豆眼,她抬手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确定,“好像又不太像。” 枫妄卿手里的小团子也不搭理别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肉垫,埋着小脑袋又往她怀里缩了缩。 “你眼睛倒是尖。”枫妄卿腾出一只手敲了敲小桃的额头,“备辇,去金銮殿。” 小桃闻言点点头,轻轻搀扶上枫妄卿的胳膊,“陛下在予鹤殿用过早膳了吗?” “尝了半碗粥,有些没胃口。” 枫妄卿坐上了龙辇,她打了个哈欠,抬眼望着微亮的天,此时正巧微风拂过,轻吹起她耳畔的发丝。 “近日里天气倒是凉了些。” 小桃也不由的搓了搓手臂,她抬手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默默从龙辇尾案处取来了一条绒毯,“玄安变天变得早些,陛下在枫安城整整一月,奴婢虽不知那处是何天,但玄安近几日已是清凉不少。” 语落,她便踮起脚将手中的绒毯盖在了枫妄卿的腹上。 “陛下此后便留在京城了吗?” 枫妄卿垂眼看着她白嫩的脸颊,当目光上移对上那满含期待的圆润双眸时,枫妄卿没忍住轻笑一声,“朕不在的这一个月,可把你憋坏了吧?” “是啊。”小桃略带埋怨的撇了撇嘴,“陛下不在京城,景逸在闭门养伤,梨儿性子冷淡,奴婢又与旁的宫人不熟,这一月以来都不知该与谁说话,有时打扫完御书房,瞧着门口摆着的花儿都要唠两句。” 看着她委屈不已的眼神,枫妄卿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唇角,“你这丫头,还真是闲不住。”她一顿,眼底又划过一抹不解,“那你与梨儿这一月都没说过话?” 小桃抿唇细细思考了片刻,她眉头紧蹙,半晌才憋出一句,“倒也不是。” “梨儿有时会嫌弃奴婢办事磨叽。”小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梨儿这一月将陛下寝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窗沿上一点灰也不见,奴婢确实佩服。” “奴婢负责打扫陛下的御书房,便把陛下的寝宫分配给了梨儿。梨儿从前便是陛下寝宫的掌灯宫女,如今晋升为了御前大宫女,做事愈发认真细致了。” 枫妄卿的手轻轻揉着怀中的小团子,她抬指勾了勾小狐狸的下巴,手腕轻轻偏转托住了它的下颚。 “是吗,那朕要赏她。”她抿了抿唇,偏过头看向了仔仔细细为她整理着衣角褶皱的小桃。 “你一向尽职尽责,朕没有道理要忽视你。枫安城的首饰瞧着稀奇且样式繁多,朕在枫安城买入了一套流苏饰物,便加在你出嫁的嫁妆里。” 语落,枫妄卿又扫了一眼空中飘落的微微泛黄的树叶,“待你有了心上人,朕便风风光光将你出嫁。” “陛下......”小桃抿了抿唇,想要开口却觉得喉咙发涩。 枫妄卿听见那略显哽咽的声音也是一愣,有些诧异的垂眼望向了她。 小桃不像往日里提到婚事便羞的垂下脑袋,此时她眼眶微微泛红,一双圆润的杏眼中含着泪。 “奴婢...奴婢不想离开陛下。” 陛下在登上帝位后便为她备好了丰厚的嫁妆,她是知道的。 可她也没料到陛下对此事竟会如此上心。 陛下从前便将她视为妹妹,只把脏活重活分给其他宫人,登位后更是将她养在身侧做贴身宫女。 她不敢想日后的日子若是没有枫妄卿会是怎样的光景。 枫妄卿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看着眼前低声抽泣垂眼用袖角擦泪的的小桃,她顿时便坐直了身子,“不嫁便不嫁,那朕为你寻块好地开府,再养一群面首如何?” 或许是以平日里威严的帝王此刻正慌张的哄着她的模样过于滑稽,小桃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破涕为笑,“陛下...” 她理了理混乱的情绪,又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痕,“这世上唯一,待奴婢真心之人便是陛下,哪怕日后奴婢养千千万万个面首,他们的真心拼凑起来也不及陛下万分之一。” “倘若真要奴婢抉择,奴婢宁愿此生不嫁,更不要劳什子面首,奴婢只想好好待在陛下身侧照顾陛下。” 她这话一出,这会儿倒是轮到枫妄卿愣神了。 枫妄卿看着小桃面上无比认真的神色,抚摸着小白团子的手都顿在了原地。 “陛下,奴婢愚钝,不像梨儿姐姐那般聪慧,梨儿姐姐学习几日便能打理整个寝宫的大小事宜,奴婢却总是笨手笨脚。” “奴婢会不断努力,直到能成为帮助陛下的助力之一。” 枫妄卿无奈的轻叹一声,她目光柔和,语气也温柔的不像话,“好,朕拭目以待。” “日后你想嫁便嫁,不想嫁便留在朕的身侧,平日里你是贪嘴了一些,但朕都站在这个位置了,总不至于养不起你。” 她轻笑一声,抬手拍去了落至肩头的落叶,“小桃,朕永远会是你的后盾,只要有朕在,这天下便无人敢欺你。” 小桃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此时为枫妄卿肝脑涂地,“陛下...” 枫妄卿的抬指戳了戳在怀中打滚的小白团,而它似是有些饿了,抱着她的手指轻轻舔了舔,“嗷...” 枫妄卿扯了扯唇角,很不留情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好了,朕过会便给你找吃的,你先睡会。” 小桃听见这动静也是有些茫然,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划出的泪水,“陛下,它怎么会听的...” 她话还没说完,枫妄卿怀中的小白团子便安分了下来,小狐狸用爪子轻轻抱住了枫妄卿的衣角,砸吧砸吧嘴后转眼就开始打起了呼噜。 小桃一噎,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不愧是陛下,随手捡的狐狸都这么有灵性...” 迎面而来的风微冷,手中的毛团倒是暖烘烘的,枫妄卿扯了扯唇角,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 她随手养的小姑娘倒是长大了不少。 ...... 第347章 女子科举 枫妄卿上早朝,小狐狸便被小桃带去了御书房。 此时的天总算是亮了一些,但从大门缝隙透来的光还是微弱不已,金銮殿点着不少烛灯,这才让殿内瞧着亮堂了几分。 朝堂不少大臣都被枫妄卿派去了枫安城,以至于一眼望去,本就容貌出众身形出挑的墨竹萧更加显眼了不少。 他一身绯色官袍静站文官之首,官帽将那如瀑青丝束缚在帽中,衬的他那精致的下颚线愈发清晰。 许久未见他,枫妄卿竟在那双桃花眼中读到了一抹黯然之意。 “此次攻剿秘尔国暂解玄安大患,但终究局面不稳,朕还是要时时观望枫安城。”枫妄卿的指尖轻轻敲着龙椅的扶手,目光依旧停留在墨竹萧的身上,“墨爱卿。” 墨竹萧薄唇轻抿,握着手中的朝板缓缓向前一步,“谨陛下吩咐。” “下朝随朕前往御书房。”她默默打量着他的面色,轻敲着扶手的指尖一顿,续而开了口,“朕有要事要嘱咐于你。” 墨竹萧闻言目光一顿,他眼底闪过了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唇角好似要勾起,抬眼对上枫妄卿似笑非笑的视线后,他又生生咬着牙恢复了冷淡的面色。 “是。” 见他故作冷漠的垂眼退回了原处,枫妄卿倒是有些讶异,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随即淡淡收回了目光。 “枫安城为玄安新城,朕决定帮玄安边界田地开裂的百姓搬入枫安城。” 枫妄卿垂眼整理着袖口的褶皱,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诉说极其微小的事,“自从玄安发布通告启动女子学院,朕瞧见了许多有勇有谋才貌双全的女子,她们大多来自平民百姓,却被家人安排了婚事不知如何步入仕途。” “今日起,朕会开通新型科举考试,一年一次,与往日的科举一样分为乡试、院试、殿试,但为防止考生秩序混乱,此考试只限女子参考。” 见底下的大臣皆是目光震惊的望着自己,枫妄卿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此制度朕决定先试用三年,待百姓逐渐习惯此制度,随后便合并两项科举,令男女共同参考。”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握着手中的朝板的大臣的向前了一步,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的开了口,“启禀陛下,倘若女子婚事在身,步入朝堂后该如何相夫教子呢?” “谁与你说女子就该相夫教子?” 枫妄卿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她不满的眯了眯眼,喉咙间溢出一丝冷笑,“朕记得爱卿也早已成家,那爱卿是否也该辞官回府相妻教子?” 那大臣一噎,试图与她争辩,“微臣家中有贤妻...” “爱卿。”枫妄卿淡声打断了他,“如你所言,贤妻顾家自然是好事,但你要知道,这世上不仅有贤妻,更有贤夫。” 她微微偏了偏脑袋,面前的珠帘碰撞发出轻响,“从前或许没有,日后的玄安,相妻教子的男人只会越来越多。” 大臣默了默,他攥紧了袖口,深呼吸一口气后又缓缓上前了一步,“陛下,微臣觉得,女子长期养在深闺间,终究眼界不如男子,她们念的是后宅小调,如何能站在高处俯瞰天下?” 枫妄卿闻言轻笑一声,目光淡淡扫过那大臣固执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倒是没有半点恼怒之意了。 “爱卿,你觉得朕不如你吗?” 她抬手支撑着下巴,眉眼含笑,语气更是极其平和。 那大臣再次沉默了下来,他垂头不语,连带着整个金銮殿都陷入沉寂之中。 “文,朕饱读诗书,善通文政,五言能成诗,执笔能治国。” “武,朕熟记兵法,能征善战,握弓百步穿杨,执剑剑气成河。” 她缓缓站起了身,珠帘相碰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枫妄卿唇角依旧挂着微微向上的弧度,眼底的笑意却消退的一干二净。 “朕为女子,而所谓眼界开阔的男子,爱卿又有哪点比得过朕?” 大臣一声不吭,想要辩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他沉默了半晌,这才硬着头皮再次抬起了头,“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文韬武略自然是胜过了臣等,可其他女子也不是陛下,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枫妄卿正欲开口,那大臣身侧的墨竹萧便握着手中的朝板上前了一步,他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扫了一眼身侧的大臣。 “王大人,你拿深闺女子与陛下比,怎么不拿乡野田农与你自己比?”他抿了抿唇,甚至默默翻了个白眼,“如今已设女子学院,那便是等同于普通学堂,那学堂里的男子是如何学习考科举的,学院中的女子便也是同理。” “陛下为寒窗学子提供科举制度,并不是让你以男女评判高低贵贱。你若是连这都看不明白,还是辞官回乡种田吧。” 墨竹萧话一说完又恢复了那淡漠的表情,他手握朝板面无表情的平视前方,仿佛刚刚蹙眉翻白眼的模样只是众人瞧见的假象一般。 枫妄卿倒是有些意外,她别有深意的多看了墨竹萧一眼,见他仍然别扭的看着前方不与她对视,不禁垂眼轻笑出声。 他在闹什么别扭啊? 恼她没把他也带去枫安城吗? 枫妄卿只觉得墨竹萧那副想与她划清界限,却又时不时偷看她表情的模样实在可爱。 她收回了思绪,再次望向了那位大臣。 “这世上有一个枫妄卿,便有千千万万个枫妄卿。” “她们或许正被娇养闺中随时待嫁,或许已经开始相夫教子。但只要她们不甘止步于此,她们便有无限的可能。” “更何况玄安是天下百姓的,不是男人的。” “女子能称帝,那便也能踏入朝堂。” 第348章 故作冷淡 枫谏玄安一年,十月。女子科举正式成立,此考分成文武两组进行乡试、院试、殿试,最后由帝王选拔分配朝廷官职。 枫妄卿前脚刚迈出金銮殿,后脚那纸质通告便被贴在城墙之上,路过的百姓纷纷张望,更有巡逻侍卫当街游说。 在枫妄卿眼皮子底下的大臣还算安分,抱着手中的朝板一声不吭的向前走。而已经走到了宫门口的大臣们,默默打量了一眼四周,这才将手中的朝板一拍掌心,侃侃而谈起来。 “刘大人啊,你说陛下此举是为何啊?好端端的开展劳什子女子科举?” 先前反驳枫妄卿的王大人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白胡子,一脸忧愁,“这玄安,要变天了啊...” “哈哈哈,王大人,微臣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啊。”接话的大臣倒是笑的乐呵呵的,他垂眼看着手中的朝板,又抬头看向了已吞噬灰暗而明亮的天。 “微臣府中两个女儿皆不愿离府嫁人,微臣教与她们的书,与她们念的那些词,让她们心思飘上了朝堂,这野心蓬勃的女才,如何会甘愿止步于相夫教子,在后宅透过四方的墙看着那一方寸的天?” “刘大人...话虽是这么说...”王大人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烦躁的抬手敲了敲头顶的官帽,干脆偏头看向了另一侧的欧阳太师,“欧阳太师,您怎么看?” “老夫暂且没有看法。” 欧阳太师心事沉沉,他眼底泛着一片青黑,瞧着更是疲劳不堪。从前他还会与其他大臣谈笑风生,如今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欧阳氏族已有跌落之势,他如何能不愁? 他只盼他那嫡长子获宠,在陛下榻上吹吹枕边风。不说将曾经的祸事将功抵罪,好歹换取帝王一丝心软,令其伸手帮扶一把。 可他那嫡长子心高气傲,也不知他是否会愿意低头争宠? — 御书房内。 枫妄卿才尝了半口马蹄糕,又低头看起了奏折。 坐在一旁的墨竹萧撑着下巴望着她,此时他已摘下了头顶的官帽,任由一头如瀑青丝披散在腰后。 见枫妄卿抬眼扫了自己一眼,墨竹萧目光一顿,回过神后故作冷漠的望向了前方。 “墨太尉。”枫妄卿憋笑道。 墨竹萧看着她上扬的唇角,眼底闪过了一抹狐疑。可任由心中再混乱,他依旧维持着面上冷静矜持的表情。 “陛下请讲。” 枫妄卿也不拆穿他,她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笑意更深,“不知墨太尉对这女子科举一事有何看法?” 墨竹萧抿了抿唇,垂眼略思索了片刻。 “正如陛下所言,女子可称帝,便可踏入朝堂。挑选良才自然要以才学为主,若是以性别而分,反倒有些可笑。” 枫妄卿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 “只是你也看见了,今日上朝之时反对的大臣也不少。政策易改,人心中的成见却不易变。哪怕通告已出,第一年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女子赴考。”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手中的卷轴,再次执笔在纸上留下痕迹,行云流水的墨迹恍若此起彼伏的山,晕染了如云白纸。 枫妄卿的字并不算娟秀,但笔酣墨饱、精熟至极,极具个性。 墨竹萧望着纸上云云洒洒的字迹,不自觉轻笑一声,“微臣母亲便是饱读诗书满腹才情,可她腹中墨水却无地可施,便全然教与了微臣。” “有时微臣便在想,倘若她不是墨家主母,不是微臣的母亲,而是她自己时,她能在朝堂闯出怎样的天地?” 他一顿,语气也柔和了下来,“陛下既然愿意向前迈第一步,为女子们提供了一条前往朝堂的仕途之路,那不妨先重用身侧的有用之才,令那些犹豫不决仍在徘徊的女子看见陛下的惜才之心。” 墨竹萧一发表起自己的看法来,就忘记了要继续闹别扭,此刻他语气极其温和,就连眼神也带着一丝暖意。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中泛着透亮的光,直直的盯着眼前面带笑意的枫妄卿。 枫妄卿甚至能在那清澈的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心间一动,情不自禁就抬手捏了捏他两颊的软肉。 墨竹萧被她一捏就回过了神,他嘴一撇,骂骂咧咧的往后一退,“陛下这是做什么!” 他眉头一蹙,满脸哀怨的望着她。 枫妄卿便学着他的样子,故作疑惑的微微偏了偏头,“咦?墨太尉这是怎么了?” 墨竹萧眼底的哀怨顿时更深了。 “陛下!” 看着他那副怨气满满的模样,枫妄卿收起了面上的表情,她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偏过手腕捻起盘中的一块马蹄糕递到了墨竹萧的唇边,“墨太尉,尝尝?” 墨竹萧板着一张脸,嘴巴却老老实实的张开了。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张口咬上了她手中的马蹄糕。 他先是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的又退了回去。 口中传来一丝淡淡的甜意,墨竹萧狠狠咬碎了口中的糕点,抬眼瞪着她,“你...唔...” 枫妄卿唇角一勾,转手把剩下半块马蹄糕塞入了自己口中。 墨竹萧瞳孔一缩,一时都忘了继续咀嚼,他愣愣的望着枫妄卿,两腮被糕点微微撑起,像一只在觅食的花栗鼠一般。 他眸光微颤,白皙的面颊上顿时便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他面上表情不改,眼底的情绪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乱。 枫妄卿淡淡瞥他一眼,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后,用帕子擦净了指尖上沾染上的粉沫,“墨太尉可是觉得这马蹄糕不如墨府的糕点?” 墨竹萧闻言喉结轻轻滚动,他深呼吸一口气,故作平静的咀嚼着口中的糕点。 “陛下说笑了。” 枫妄卿轻翻着手中的书页,此时窗外微风拂入屋内,将她手边的白纸轻轻吹起。轻薄的纸张随风而起,枫妄卿见状便起站起了身。 她抬手欲接住那空中的白纸,哪知余光里墨竹萧也在此时抬起了手。 两人的纸间就隔着一张轻薄的纸,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墨竹萧通红的耳根,干脆手腕微微一偏直接牵住了他的手。 枫妄卿眼底含笑,抬眼直视着那双桃花眼,“墨太尉,朕做了什么让你恼了朕,现在可以告诉朕了吗?” 第349章 乖顺温柔 耳畔是逐渐加速的心跳声,墨竹萧垂眼看着被她牵着的那一只手,又抬头望向了她的脸。 他突然就想起初见枫妄卿时,他一上前撩拨她,她就又羞又恼的向后退。 如今泰然自若的成了她,恼羞成怒的倒成了自己。 她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向他的指尖,墨竹萧愣愣的看着她,抿了抿唇后垂下眼帘,似是想要挡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恼了她,但他就是莫名有些委屈。 那日,烈日下他站在御书房门口求见她,却得知她为了白沐臣一声不吭驾马出了京城,他日日盼着她回宫,却又听闻她带着夏锦晟和祁舒阳攻下秘尔,为新地赐名枫安城的消息。 她的安排和计划,甚至是她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他。 墨竹萧声音闷闷的,很是别扭的反握住了枫妄卿的手,他垂眼思索了片刻,这才缓缓开了口,“陛下......” “微臣也想跟在你的身侧。” 枫妄卿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随即被淡淡的笑意替代。她牵着他的手将人拽到了自己跟前,又抬手轻抚上了他的面庞。 “朕没将你带到身侧,你便恼了朕?”枫妄卿倒是觉得有些稀奇,“墨爱卿,这可不像你啊。” 墨竹萧听见这打趣的语气后一噎,他抬手覆盖在她轻抚在他脸侧的手上,似是为了证明些什么,他皱着眉下意识又上前了一步。 “陛下...当真不知微臣的心意么?” 枫妄卿默了默,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墨竹萧缓缓深吸一口气,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带至他的胸前。 他的目光温和又热烈,眼底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陛下当真察觉不到微臣此刻加速的心跳又是为谁么?” 他眼中有期待,也有失落。那复杂的情绪仿佛要吞噬了枫妄卿的话语,她感受着掌心沉重又热烈的心跳,勾人的眼眸轻轻一抬,“墨太尉,朕的身侧,可不止一人。” 她话音微微一顿,想要抽回被他握着手腕的那只手,“即便如此,你也要到朕的身侧来吗?” 她正欲后退一步,墨竹萧却又立刻牵住了她抽回的手。 他语气急促,微微俯身与她对视,“微臣要。” “墨太尉,以你的官位,家族势力,甚至是这张脸,都可令你妻妾成群此后安度余生。” 枫妄卿也不知这话是说了第几回了,她只感觉这场景好像有些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是发生在何时。 她收回了漂浮的思绪,继而张了口:“朕身侧的男人,未来只会更多。” 墨竹萧闻言先是酸的皱了皱眉,垂眼细思片刻后又不屑的扯了扯唇角。他俊眉一挑,竟莫名开始嘚瑟了起来,“无所谓,他们都没有微臣优秀,抢不走陛下。” 枫妄卿有些无语,默默白了他一眼。 墨竹萧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眼中笑意浅淡,看不见方才半点哀怨的气息,“更何况,他们愈优秀,微臣便愈兴奋。” 枫妄卿目光一顿,有些错愕。 是了,墨竹萧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丢人群里都是样样出众的存在。 枫妄卿后宫的男人或许会让他吃味,但会令他更起攀比之心。 也就是这点,让枫妄卿不敢把他丢入后宫。 他家族势力庞大,人又是吊儿郎当的,指不定趁她不在时要怎样偷偷欺负其他侍君。 还是把他养在宫外,做个外室也好。 少了后宫纷争,她日子也清净一些。 枫妄卿望着眼前眉眼如画、容貌俊朗的男人,了然的微微颔首。 嘴是欠了点,但丢在身侧养养眼也不错。 “那朕便留你在身侧。” 枫妄卿微微抬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她温柔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墨太尉若是不听话,便永远只能是太尉了。想要继续留在朕的身侧,就得再乖顺再温柔一些。” 墨竹萧有些懵,“乖顺?温柔?” “事事听朕的,不要违抗朕。” 枫妄卿难得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她的指尖探入他的衣裳,看着衣裳下透露出的那精致的锁骨,她眼底闪过一抹玩味,随即踮脚在墨竹萧白皙精致的锁骨处轻轻吻了吻。 墨竹萧呼吸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墨爱卿,不要违抗朕。”枫妄卿淡声提醒道。 墨竹萧这会儿倒是回过神了,那双桃花眼中光彩熠熠,望着她的目光炙热不已。他将枫妄卿拦腰抱起,将人抱上了桌案。 墨竹萧回想着她的话,思索片刻后便垂眼将自己的衣裳扯开了些,他的手臂撑在她的大腿两侧,微微俯身,细碎的吻在了她的脖颈处。 “微臣如今是陛下的人,陛下想对微臣做什么都可以。” 他温柔的呼吸洒在耳畔,令枫妄卿情不自禁向后一仰,更是下意识推了推他。 而她推他,他便老老实实的站起身。 他呼吸有些急促,眸色微深,像是拼命在忍耐些什么。 “陛下,微臣够乖顺吗?” 他此刻的声音低沉,甚至有一些沙哑。 枫妄卿被他此刻情迷意乱的样子勾的眯了眯眸子,她伸手拽住他胸前已有些散乱的衣襟,将人狠狠拽至身前。 看着墨竹萧那张极其俊郎的面庞,枫妄卿仰头吻上了他粉嫩的薄唇,她慢慢深入似是撩拨,又在他粗喘着气向前索取时轻笑着后退一步。 她微微勾唇,柔声夸奖他,“爱卿很乖,朕,很,喜,欢。” 后面的话,她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而墨竹萧却仿佛失了神志,将她扑倒在桌案上。他直勾勾的望着她,眼底的欲色藏也藏不住。 “陛下...” “喜欢...好喜欢你。” 第350章 处理政务 御书房内,呼吸凌乱,氛围暧昧。 入秋的微风破开了窗,带着阵阵花香的风顺着窗沿潜入殿中,撩拨着两人的衣角。 淡淡清香环绕在鼻尖,转瞬又被眼前之人身上的气息侵袭。墨竹萧温和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脸庞,带着无限的爱意与欲色,仿佛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想要将眼前之人牢牢紧固在怀中。 枫妄卿任由他的吻缓缓下移至脖颈,那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处,令她情不自禁的眯了眯双眸。 “墨爱卿,要学会取悦朕。” 墨竹萧闻言,亲吻她的动作一顿,有些茫然的微微仰起了头,哪怕他现在神色迷茫,眼底那难以掩盖的欲色与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都在喧嚣着他此刻的欲望。 “微臣要如何做,才算取悦陛下。” 墨竹萧垂眼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脖颈,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只要陛下说,陛下必定尽全力去取悦陛下。” “陛下后宫侍君所会的伎俩,说不定微臣更胜一筹。” 他轻轻吸吮着她那两瓣红唇,迷离的眼神仿佛要栽倒在她的裙下。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枫妄卿总不会让他如意。于是她眼底闪过一抹戏弄之意,抬手轻捏住他的下颚,仰头在他的耳畔轻声道,“不如...爱卿先帮朕处理了枫安城的政务?” 察觉到他略显错愕的神色后,枫妄卿轻笑着抿了抿唇,“墨爱卿,是你说只要朕告诉你,你便尽全力去取悦朕的。” 墨竹萧只愣了一会儿神便反应了过来,他哀怨的垂眼轻轻咬了一口她的锁骨,似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委屈。但他的力道极轻,比起咬更像是用唇瓣摩挲。 “眼下春光正好,陛下竟然只想让微臣替陛下处理政务么?” 墨竹萧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又微微一用力拉至自己的唇边。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腕骨,又微微一仰头吻上了她的手背。 看着他哀怨的模样,枫妄卿有些忍俊不禁,“是你说想取悦朕的,如今朕政务繁多,心中正恼,你替朕出谋划策,不就是在取悦朕吗?” “话是这么说...” 墨竹萧话音一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往日御书房中白沐臣为枫妄卿处理政务的模样,他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神色微变,“微臣愿意。” 他突变的话术令枫妄卿一愣,有些狐疑的抬眼望向了他。 墨竹萧便站起来身,但思索半晌,还是别别扭扭的抬手将她搂入了怀中。望着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他默默坐上了一旁的椅子,让她横坐在自己的身上。 “微臣有陛下的龙气在身,自然便会处理政务了。” 墨竹萧那双撩人的桃花眼笑的轻轻眯起,他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另一只手捻起了桌上的那支毛笔。 他微微俯身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垂眼看着桌案上的卷轴,陷入了深思。 枫妄卿好不容易享起了清闲,便双手一抬搂住了他的脖颈,偏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阖眼养神。 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墨竹萧眸色一暗,微微偏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从前生的明艳动人,却长期板着一张脸,看着看着就变得清冷了起来,又许是她后来不常笑了,朝堂之上也只能看见那张严肃的脸。 正是如花的年纪,却言行举止中都透露着深思熟虑。 可说到底,她如今不过十九岁。 墨竹萧收回了目光,下意识便向后仰了仰调整了一个让她睡的更舒服的姿势。攥着笔杆的手微抬,在一旁的纸上留下墨迹。 他若有所思的望向眼前的卷轴,在纸上写字的动作微微一顿。 其实枫妄卿政务都处理的大差不差了。 从连接枫安城至玄安,到科举考试的大小事,她都细细写在了卷轴之上。或许因为这些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一向谨慎的她才会将这些事交给他处理。 想到这,墨竹萧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凭什么姓白的能替她代理朝政一整个月,他就只能处理这些边城小料之事。 他暗搓搓的磨了磨后槽牙,却又突然愣住了神。 近日宫中传来白沐臣闭宫静养的消息,可这京城各地的太医与医馆都多多少少与他相识,闲聊之时却从未听他们提过君后安危一事。 白沐臣到底怎么了? 正在神游之际,枫妄卿却突然蹭了蹭他的肩膀,她的发丝轻戳着他的脖颈,让墨竹萧心痒的不行,垂眼望向了她。 “陛下?” 见她依旧闭着眼眸,墨竹萧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政务上,哪知怀中枫妄卿身子突然向后一仰,他一惊,立刻抬手将人捞了回来。 顿失的温度被他再次拥回怀中,枫妄卿身上淡淡的清香卷席而来,墨竹萧身子微僵,情不自禁垂眼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枫妄卿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墨爱卿。” 墨竹萧目光一颤,“陛,陛下。” 枫妄卿皮笑肉不笑的抬手掐住了他两颊的软肉,“爱卿是相当不认真啊,得罚。” 语落,她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垂眼望着墨竹萧。 她轻轻倚靠着手边的桌案,扫了一眼桌上已被处理好的政务后,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这家伙这么快? 但罚字已经说出口,枫妄卿自然不可能自说空话。于是她看着他被自己弄乱的衣裳,握住他的衣襟轻笑着吻了上去。 第351章 因此沉沦 (未成年绕道,不喜欢女攻的绕道) 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动,被吻过的薄唇泛着令人遐想的水光,墨竹萧的喉结微微颤栗,齿间也不由得逸散出一丝暗哑的叹息。 枫妄卿随手从桌案旁的柜角上取出了一条发带,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手中黑色的发带,温热的指尖细细摩挲着轻薄的布料。最后她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发带绕着墨竹萧的脖颈缠了一圈。 仅仅缠绕一圈,枫妄卿细致的打了个小结,她抬眼笑着望着他,只留下一根长绳握在手中。 墨竹萧瞳孔微颤,眼底一闪而过的迷茫与不解,令枫妄卿更为满意的眯了眯眸子。 他的衣裳散乱不堪,胸前的衣襟更是敞开在一旁,露出精壮白皙的胸膛,与那两抹淡淡的粉红。修长的脖颈与突出的喉结格外醒目,他脖颈上缠绕着黑色的带子更是平添了一丝勾人的魅惑感。 墨竹萧那双撩人的桃花眼含着雾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搂住她的腰身。他双眼略显迷离,却又透露着无辜感,嗓音暗哑,却又分外柔和。 “陛下......” “想对微臣做什么?” 枫妄卿握着手中的发带,眼中笑意浅淡,又带着掌控的意味,“跪下。” 墨竹萧有些错愕,但想到她口中的乖顺二字,还是缓缓垂下眼帘顺从的后退一步,他喉结微微滚动,随即屈膝跪在了原地。 “微臣...遵命。” 他散落的青丝垂在胸前,与那散乱的衣襟相缠相绕。他此刻呼吸急促,眼中那抹隐忍的欲色愈发明显。 枫妄卿明明眼中带笑,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墨爱卿,抬头看朕。” 墨竹萧气息凌乱,纤长的睫毛欲盖弥彰的遮掩着眼底已是波涛汹涌的情绪。 枫妄卿似是不满他的躲闪,握着发带的手轻轻一抬,令墨竹萧被迫扬起了头。 他迷离的眼神分外勾人,枫妄卿目光微微下移,便能看见那俊挺的鼻梁上已渗出丝丝汗珠。他粉嫩的薄唇微抿,本精致的下颚线愈发清晰。 枫妄卿眼中带着调笑,而他只能抬头仰望着枫妄卿,恍若虔诚的信徒在跪拜他的神明。 她唇角微勾,抬脚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脚踝处的衣裙轻蹭着他的脸颊。看着他明显一僵的身躯,枫妄卿眼底笑意渐深,微微俯身抬手捏住了他的下颚。 “墨爱卿很不错,想要奖励吗?” 她上挑的尾音还带着挑逗的意味,那轻轻磨蹭着自己脖颈的脚踝好似在欲拒还迎。墨竹萧只感觉自己要被她撩拨的疯了,唇瓣微张,却迟迟吐不出半个字来。 枫妄卿收回了捏着他下颚的手,偏过目光淡淡扫着笔架上一排毛笔,最后视线落在了那一只由玉雕刻而成笔杆的毛笔上。 温热的指尖触碰上了冰凉的笔身,她轻轻捻着笔尾,右偏转手腕将手中的毛笔凑到了他的唇边。 “墨爱卿,张嘴。” 墨竹萧目光微微一顿,似是不明白她的用意是什么。可当望见枫妄卿面上淡淡的不满之色,他咽了咽口水,还是张开了嘴。 由羊脂玉雕刻的笔杆通透翠绿,还透淡色的白,垂眼打量着那粉嫩的薄唇,枫妄卿眼底那一抹思虑转瞬即逝,随即果断的抬手将手中的笔送入了他的唇间。 雪白的齿轻咬着翠绿的杆,给人的视觉形成了极大的冲击感。 枫妄卿眯了眯眸,奖励一般的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待收回手时,眼底浅淡的笑意又被玩味替代。她望着那双含着雾气的桃花眼,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不可拒绝的命令。 “咬住了,不准掉。” 语落,她将手中的发带绑在了桌案上的笔架,“墨爱卿可要保持好姿势,若是将朕的御用书架撞倒了,朕要你好看。” “唔......是。”他口吐不清,甚至从唇角溢出一丝银丝。 墨竹萧面颊透着淡淡的绯红,察觉到自己逐渐滚烫的身躯后,他轻轻闷哼一声,咬着口中的笔杆垂下眼帘。 他望着地板,心中暗自祈求她能在此刻放过他。 枫妄卿却在此时起了身,她缓缓下蹲直到蹲在了他的面前,勾人的眼眸微垂,那两瓣红唇便顺着墨竹萧的脖颈缓缓下移至锁骨,再到白皙精壮的胸膛。 感受到耳畔传来的粗喘声,她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在他的胸膛前的皮肤上种下一丝细密的痛意。那么红痕衬得他肌肤白皙如雪,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搂她。 可枫妄卿只是淡淡的按住了他的手,依旧是那命令般的语气,温和的嗓音在此时却令人感到窒息。 “墨爱卿,不准动。” 墨竹萧忍得快要发了疯,他认命般的微微一颔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带笑的面庞。 那饱含渴望又炙热的目光似是要吞噬了眼前之人,他指尖微微颤抖,却只能被那帝王的言辞轻而易举的拘束在原地。 那温和细腻的吻已经下移到了那一抹粉红,墨竹萧仰头闷哼一声,紧咬着后槽牙将溢到口边的呻吟硬生生咽回了喉咙。 “陛下...唔...” 已经散乱不堪的衣裳只剩一条衣带撑着最后的体面,枫妄卿挑了挑眉,抬手扯散了他腰间的衣带。 他衣下的风景尽落眼间,白皙精壮的胸膛布满了红痕,分落有致的腹肌沾染着薄汗。 墨竹萧穿上官服显得那般清瘦,衣裳下却是这般精壮有力的身躯。 枫妄卿口中发出一声轻叹,似是在赞叹眼前秀丽的风景。 她微微垂头吻上他的唇,将那暧昧的吐息堵入唇间。她的手下滑入他的衣裳内,让他本就紧绷的身躯变得更加僵硬。 当她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炽热的那处,墨竹萧隐忍的目光也变得不可置信起来。可奈何口中还咬着那只玉笔,他只能轻轻哼出声,满目茫然的望着枫妄卿。 陛下...要做什么? 她原本停留在原处的指尖开始上下动作,让那本就炙热的一处恍若生长的花一般绽放于手心,肉眼可见的大了几分。 他的眼眸像是盛日下的海浪,热烈而又汹涌的望着她。毛笔便在此刻落到了地上,墨竹萧再也抑制不住此刻的呼吸,仰头吻上了她的唇,想要索取更多。 枫妄卿却偏偏不如他的意,她垂眼看着地面上的毛笔,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语气变得冷淡下来。 “墨爱卿,朕不是说了要咬住了吗?” 她抬手掐住他的下颚,垂眼在他的唇边一咬,甚至留下了淡淡血痕。 “朕说了,不要违抗朕的命令。” 唇角传来的痛楚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墨竹萧嗓音极其暗哑,眼中却尽是纵容,“微臣知错...求陛下责罚。” 眼前的女帝红唇边沾着他的血,那双撩人的眼眸与那含着轻笑的目光,都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半年,她已从青涩的少女蜕变成了能玩弄人心撩拨他人情绪的女帝。 而他只能臣服在她的裙边,抬头仰望她,祈求换来她的一丝爱怜。 她垂眼轻笑。 天之骄子也在此沉沦。 第352章 衣衫不整 耳畔传来小桃试探性的敲门声,令枫妄卿从那波涛汹涌的欲海中回过了神。她微微偏过脑袋抬指抵住了他欲求不满想要继续索吻的薄唇,抬眼望向了窗外阳光明媚的天。 居然已是正午。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从指缝中溜走,她喘着气推开他压在胸前的胸膛,将散落到一旁的衣裳默默披在了身上。 “墨爱卿,够了。” 墨竹萧似是有些错愕,他扫了一眼依旧精力蓬勃的那处,又抬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的天,“陛下......” 枫妄卿面无表情的将衣裳穿好,待他愣愣的看着她将衣带系完后,她便目光淡淡的捡起那一袭绯色的官袍扔进了他的怀中。 “穿上回府,朕要用午膳了。” 她抬手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腰身。望着他身上布满的密密麻麻的红痕,枫妄卿目光微微一顿,上前一步用微凉的指尖戳了戳他锁骨处的咬痕。 “疼吗?” 墨竹萧闻言下意识看向了她白白净净,不带任何痕迹的脖颈,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不疼。” 陛下不让他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每到意乱情迷时,他便用手覆盖在她的脖颈上,一边轻抚着她的脸颊一边咬着自己的手。 墨竹萧乖乖将官服穿上,他却发现衣襟处被她扯的有些破碎了。他若有所思的垂眼打量着身上的衣裳,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垂眼故作可怜的小声道:“陛下,微臣衣衫不整踏出御书房,旁人会不会唾骂微臣勾引陛下?” 枫妄卿蹙着眉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之意,“给朕好好说话。” 墨竹萧见她不吃这套,便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张俊朗的面庞上染上一丝得逞的轻笑,又上前两步用手撑在了她后方的墙壁上。 他任由胸前的衣襟散乱,也没有任何遮挡之意,反而带着赤裸裸的勾引,像是在故意给枫妄卿看。 “陛下,微臣这么踏出御书房,总归影响不好。” 枫妄卿倒是没有反驳他,只是别有深意的望着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于是墨竹萧乘胜追击,笑着抬手指了桌案一旁的柜子上那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墨色锦衣,“微臣能穿那个吗?” 枫妄卿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她瞳孔一缩,原本极其平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那是夏锦晟的衣裳。 御书房是有里屋的,绕过屏风后取下案板上的画,推开后面的架子便能入内。 先前为了保护夏锦晟,枫妄卿曾经将他往里屋藏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时不时偷溜进宫找她,里屋中自然是少不了他的衣裳。 枫妄卿握了握手中的毛笔,竟下意识有些紧张。正当她想说派宫人送件衣物来时,墨竹萧已然大步向前拿起了那件衣裳。 “等...”她眉头一蹙,想要开口制止他。 他身上那件残破的官服已经落地,裸露着的身躯上还沾染着薄汗,那如瀑青丝在他精壮的腰间因他脱衣的动作轻微摇晃,墨竹萧俊眉轻挑,微眯的桃花眼间带着一丝挑衅。 “陛下不是说要将微臣养在宫外做外室吗?怎么连一件衣裳都不肯赏赐给微臣?” “那是夏锦晟的衣裳。”她蹙眉提醒道。 墨竹萧闻言反而眼眸更亮了几分,温热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衣裳的布料,眼底那抹挑衅之意转瞬即逝。他微微偏了偏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微臣衣衫不整踏出御书房也有损陛下的体面,夏将军总不会连一件衣裳都舍不得吧?” 多说无益,枫妄卿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那只手,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又缓缓坐回了原处,“随你。” 她对着桌案上的铜镜整理着胸前的衣襟,又细细抚平了衣裳的褶皱,将有些散乱的发丝用手边的白玉簪重新挽起后,她默默收好了已经标画完毕的卷轴,重新抬眼望向墨竹萧。 他已经换好了衣裳,那一身墨色锦衣衬的他面色如玉,原先披散下来的墨发被先前那根绑在他脖颈上的发带束缚在脑后,撩人的桃花眼笑的微微眯起,墨竹萧便那样倚靠在屏风处笑着望着她。 “陛下,微臣想与您一同用膳。” 枫妄卿默了片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过添双碗筷的事,留下便留下吧。” 怎么睡一觉变得事更多了?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起身迈开腿便往外走。 哪知刚打开御书房的门,迎面就撞上了等候在门口的夏锦晟与祁舒阳。 枫妄卿:“......” 第353章 不会安分 秋意正浓,正午的太阳倒显得没有那么刺眼了。 御书房外的落叶随风飘舞着,与那阵阵带着清香的微风纠缠不清。门口的花倾斜却无折腰之势,仰头与风对抗。 枫妄卿望着眼前的夏锦晟与祁舒阳,面色微怔,眼中闪过一瞬的讶意。 “你们...” “陛下。”祁舒阳先上前了一步,他勾唇冲她笑着,漆黑的双眸亮晶晶的,“微臣与夏将军听闻您今日得空,便来与您汇报军务。” 夏锦晟难得没有抢着发言,他眉头轻蹙,冷冷的平视着前方。 枫妄卿随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只见身后的墨竹萧面上洋溢着笑意,他双手环胸轻轻靠在墙角,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还别有深意的朝她轻轻眨了眨眼。 祁舒阳见她回头,便也跟着抬眸望去,他看着满眼挑衅的墨竹萧,目光不由自主的便瞥向了他身上的衣裳,他若有所思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咦,好眼熟...” 夏锦晟闻言,原本本就泛着寒意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唇角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带着几分嘲讽,“微臣倒是不知道堂堂墨太尉,已经穷酸到要穿别人的衣裳了?” 墨竹萧抬眼对上那泛着寒意的目光,唇角笑意更深,“陛下力道太大,微臣的官服实在没遭住,只是不知道那衣裳是夏将军的...”他话音微微一顿,抬腿向前一步站在了枫妄卿的身侧,“夏将军身为一国之将,自然不会与微臣计较吧?” 原本阴影处的俊朗面庞顿时便被阳光照亮,他微微偏过手腕握住了她的衣角,突然温和下去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陛下,折腾一上午微臣有些饿了,不如先去用午膳再来听两位将军汇报吧?” 枫妄卿抬手捂住了额头,她垂眼轻叹一口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就知道墨竹萧指定不会安分。 倘若他进了后宫,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风波来。 想着将一碗水端平,枫妄卿默默的抽回了他捻着的衣角,她勉强勾了勾唇角,语气还算柔和。 “夏将军和祁副将可用过午膳了?” 祁舒阳下意识就想贴近她,那双澄澈的漆黑双眸泛着细碎的光,在耀眼的阳光下好似一颗明亮的宝石,“回陛下的话,用...” “还未曾用膳,劳烦陛下再添两双碗筷。”夏锦晟冷声打断他。 祁舒阳有些错愕,一脸茫然的偏头望向身侧的夏锦晟,“夏将军,可...” “祁副将,你记错了。”依旧是那冷冷的语气,夏锦晟垂眼轻笑一声,威胁二字几乎是赤裸裸的展现在眼中。 墨竹萧见状,唇角轻勾再次开了口,“搬弄是非,妙哉。” “副将记性不太好,见谅。” 夏锦晟轻笑着望了回去,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已轻抚上腰间的剑柄,目光更是凉飕飕的,“只是穿他人衣物,又何曾不是搬弄是非?墨太尉觉得呢?” 在两人明争暗斗时,祁舒阳已经默默上前牵住了枫妄卿的手,他关怀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脸,还轻轻晃了晃她的手,“陛下昨夜睡得可还好?” 夏锦晟和墨竹萧的目光立刻便扫向了他的手,两人皆是皮笑肉不笑的上前一步,把祁舒阳的手硬生生掰了回来。 枫妄卿经不住几人用眼神对峙,干脆迈开腿直接向前走,她习惯性将手伸向了小桃,小桃手中的小狐狸便立刻扑进了她的怀中。 她单手抱着怀中的小白团子,在小桃的搀扶下俯身上了龙辇。 “爱卿们。” 枫妄卿接过了一旁宫人递来的折扇,微微偏转手腕在脸畔扇着风,她垂眼逗弄着手中的白团子,微凉的指尖抚摸着它的下巴,令它舒服的眯了眯眼。 “既然都未曾用膳,便都随朕移驾至予鹤殿小院。” 墨竹萧闻言收回了瞪向夏锦晟的目光,他眉头一蹙,眼中划过一抹深意,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 “予鹤殿...?” 第354章 状似好奇 小桃见枫妄卿没有张口的意思,便微微垂眼朝三人行了礼,“陛下回宫后,御膳皆是由祁皇贵君亲手备下的,按规矩来说,本该由皇贵君看护送至御书房,但陛下怜惜皇贵君身子弱,便起驾前往予鹤殿在小院用膳。” 待她轻声解释完,便唤起了龙辇。 枫妄卿的龙辇在前头,三人便跟在后头。 天空中的云恍若一道白纱,半遮半掩的笼罩着明日。那光束透过白纱笼罩大地,却带着丝丝暖意,不再灼人。 墨竹萧与夏锦晟倒难得没有开口吵架,两人皆是若有所思的偏眸望着路边的风景,只剩下中间将那两人隔开的祁舒阳轻声自语着。 “听说这祁皇贵君颇得圣宠,还与祁贵君样貌相像,也不知为人如何?” 墨竹萧轻轻拍了拍肩上的灰尘,语气不温不火,“陛下身侧之人,为人应该没问题。”他一顿,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夏锦晟,喉咙间溢出一丝带着嘲讽的轻笑,“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问题。” 夏锦晟淡淡瞥他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意转瞬即逝,他难得温和的微微颔首,还绕过祁舒阳抬手拍了拍墨竹萧的肩膀。 “墨太尉,彼此彼此。” — 予鹤殿所建之地是枫妄卿亲自挑的地方,自然离御书房不远。待枫妄卿抱着怀中的小狐狸下了辇,三个男人便立刻走上前簇拥在她的身侧。 予鹤殿的大门缓缓推开,枫妄卿绕开大殿走向了一旁的小院。院内花香飘渺,翠绿的杨柳顺着微风飘浮,精致的小庭中摆着偌大一张木桌,各式各样的菜色瞧着眼花缭乱,令人食欲大增。 祁舒鹤便站在柳树下,任由微风将他那一头银发拂起,浅淡的笑意挂在他的唇角,湖蓝色的眼眸微微抬起,目光在触及枫妄卿身侧跟着的几人后,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那纤长的睫毛微垂,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隐藏住。 “给陛下请安。” 他缓缓俯身行礼,再抬眸时好似才注意到她身后几人一般,白皙的面庞上染上一丝疑惑,唇角却依然勾着温柔得体的笑。 “陛下,这几位哥哥是...” 墨竹萧默默打量着他,那双撩人的桃花眼直直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随即轻笑着抱拳微微颔首。 “微臣见过祁皇贵君。” 祁舒阳显然是被那一张脸震撼到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强压着心中的情绪后也跟着开了口,“见过祁皇贵君。”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凑到了夏锦晟身侧,“真的好像...” 夏锦晟闻言不由得多看了祁舒鹤一眼,当他注意到那双湖蓝色的眼眸与那银色的发丝时,还是微微一怔。 玄安竟有人生得这般模样? 怕心中再多疑虑,夏锦晟还是收敛了眼底的狐疑,默默垂眼抬手抱拳行礼,“见过皇贵君。” 枫妄卿率先坐下拿起了筷子,祁舒鹤在一一回过礼后便缓缓坐在了她的身侧。依旧是那关怀的目光与温和的语气,祁舒鹤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攥着手中的筷子,垂眼细致的为枫妄卿布着菜。 眼前是正儿八经的后宫侍君,还是位分极高如同副后的皇贵君。三人倒是难得安分了下来,不争不闹的吃着碗中的菜。 夏锦晟幽暗的目光淡淡扫过祁舒鹤的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笑着收回了视线,又状似好奇的开了口。 “不知...皇贵君可见过祁贵君?” 第355章 传闻宠妃 两道平静的目光对上,祁舒鹤默默收回了为枫妄卿夹菜的手,他轻笑着微微颔首,唇角那抹礼貌却又疏离的弧度纹丝不动。 “将军说笑了,本君自小便生活在边境,只对从盛宠六宫的祁贵君略有耳闻,民间只道,宫里有位祁氏侍君,陛下对其万般呵护,羡煞旁人。” 他微微垂眸,任由额前银白色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他似是有些害羞,长睫微颤着,抬手轻轻捻住了她的衣角。 “后来陛下在边境见到微臣,陛下帮扶边境百姓,又为百姓们重新搭建了村庄,陛下见微臣家境贫寒无依无靠,便大发慈悲将微臣带进了宫。” 枫妄卿察觉到他含羞带怯的目光,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很是配合的偏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妃往日日子贫苦,朕很是心疼。” “如此,皇贵君从前生活果然不易。”夏锦晟的目光落在了祁舒鹤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见他依旧轻轻捻着枫妄卿的衣角,眼底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垂眼轻笑一声,唇角也勾着一丝弧度,“皇贵君竟碰巧与祁贵君同名同姓,当真是极巧。” 他泛着凉意的目光扫过那张绝世的面庞,夏锦晟眸光微闪,又淡淡望向身侧的正在扒饭的祁舒阳,“再说相貌,皇贵君饶是比双生兄长都要像几分。” 祁舒阳闻言,口中的饭也不咀嚼了,抬眼愣愣的望向祁舒鹤。 眼前之人容貌堪称绝色,那一双湖蓝色的眼眸恍若一对稀有的蓝宝石,更不要说那在阳光底下还隐隐散发着光泽的银白色发丝了,说他与曾经的祁舒鹤容貌相像,他如画般的眉眼却又带着胜过祁舒鹤的妩媚。 这般瞧着清纯无辜温柔贴心,抬眼却风情万种眼神如同拉丝的男人,如何能不获宠呢? 祁舒鹤的目光在对上祁舒阳探究的视线时明显一顿,不过也就一瞬,他便轻笑着垂下眼帘,他声音如同清澈的泉水,温润细腻仿佛能抚慰人心。 “微臣在边境无父无母,从小孤苦伶仃长大,自然没有名字,陛下愿意唤微臣一句舒鹤,已然是令微臣如获至宝,分外珍惜。” 似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在夏锦晟正欲启唇时,祁舒鹤抬手轻轻抚平了枫妄卿衣角的褶皱,他重新执起了碗面摆着的银筷,率先开了口。 “微臣因外貌与旁人有异,从小便遭人欺辱打骂驱赶,这才躲在边境。待陛下即位时,边境被朝廷官员整改,也有了巡逻士兵维护民间平和。” 他那双透亮的眸子好似撒着隐隐碎光,眼底的情绪又如同圈圈涟漪泛起。 祁舒鹤抬手将碗里中已然剔好骨的排骨夹入了枫妄卿的碗中,又轻笑着把她怀中打滚胡闹的小狐狸抱进了双臂。 “后宫中常有侍君笑话微臣,不过是以色侍人成了旁人的替代品,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逐出皇宫,流放边境。” 他偏眸望着枫妄卿,语调平和而又温柔,“可微臣不在乎。”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白团子毛茸茸的身体,祁舒鹤眸光微颤,眼中带着无尽的满足与贪恋。 他唇角那抹笑意愈深,望向枫妄卿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什么世间至宝。 两人四目相对,他语气愈发柔和。 “毕竟有陛下垂爱,便是微臣此生最大的福分。” ...... 第356章 挑衅争宠 这皇贵君贤惠温柔、性子温顺,时而妩媚多姿,又时而清纯无辜,甘愿做他人替代品,懂得示弱,从不惹是生非,还能烧得一手好菜。 别说一脸谨慎的夏锦晟和墨竹萧,就连祁舒阳见了这样的场面都把眼睛瞪大了。 这哪是替代品啊? 这哪是传言中扶风若柳,柔弱无辜,遭受后宫他人欺凌也咬唇不肯示弱的宠妃啊? 这人哄女人的心机能把他弟弟比下去三轮,还能再单挑后宫三千侍君不喘气的好吗! 看着枫妄卿满眸心疼的模样,三个男人顿时便石化了。 墨竹萧与夏锦晟难得在此刻有了默契,两人对视一眼后,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慌乱二字。 “舒鹤...” 虽然知道祁舒鹤的身世是胡扯的,可他那温和而又坚定的目光实在灼人,令她不自觉便抬手牵上了那双冰凉的手。 祁舒鹤长睫微颤,乖乖回握着她的手。 那副乖顺的模样令夏锦晟目光一顿,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一紧。 卿卿喜欢这样的? 眼看两人手牵手眼神还在拉丝,墨竹萧眼底的哀怨几乎快要溢出来,他一声不吭的咬着筷子,直直的盯着两人相握的手。 祁舒鹤微微偏了偏脑袋,垂下来的发丝正好挡住了枫妄卿的视线。那双湖蓝色的眼眸原本无辜的垂着,在望向对面坐着的三人时,他勾唇一笑,眼里闪过了一瞬的挑衅。 下一秒,他便淡淡收回了目光,仿佛那双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只是三人看见的错觉。 墨竹萧一噎,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枫妄卿,“陛下...他...” 祁舒鹤似是有些错愕,他面上染上一丝惧意,有些不知所措的抬手攥住了枫妄卿的袖角。 “陛下,可是微臣做的菜令这位大人不满意了?”他眼眶微红,不动声色的往她身后躲了躲,“还请大人见谅,微臣做菜向来都是按照陛下喜爱的口味做的。” 祁舒鹤握着她袖角的手紧了紧,原先温和的嗓音此刻带着几分慌乱,那无辜的眼眸微垂,眼泪要掉不掉的含在眼中。 “陛下,要罚就罚微臣吧,不关这位大人的事。” 望着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眸,枫妄卿不满的蹙了蹙眉,她安抚性的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瞪了墨竹萧一眼。 “墨太尉,是你说要留下来用膳的,若不满朕的安排可以回墨府。” 墨竹萧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轻咬薄唇不敢看他的祁舒鹤。饶是一向唇齿舌剑舌战群儒的墨太尉也顿时说不出话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祁舒鹤,最后垂眼思索片刻,沉默着又拿起了手中的筷子。 “陛下息怒,微臣知错。” 夏锦晟淡淡的瞥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墨竹萧,望向祁舒鹤的目光又多了半分打量。见枫妄卿是实打实心疼这位皇贵君,他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随即默默将碗中剥好的虾端到了枫妄卿的眼前。 “陛下尝尝。” 看着眼前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笑意的夏锦晟,枫妄卿倒是有些意外。 她微微一颔首,夹了一块碗中的虾肉,正欲塞入口中时,祁舒鹤小小的惊呼一声,抬手按住了她握着筷子的那只手。 “怎么了舒鹤?”枫妄卿有些茫然。 祁舒鹤好似有些欲言又止,那纤长的睫毛微垂着,再抬眼时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夏锦晟。 他粉嫩的薄唇轻抿着,声音小了许多,“陛下,微臣做的这道水晶淡皮虾用的食材特殊,得将调好的酱料现剥现淋,才能保持原有的口感,微臣瞧这位将军剥了有一会儿了,不如让微臣再为陛下剥一次吧?” 枫妄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夏锦晟。 原先唇角得体的弧度此刻变得有些勉强,他手中的茶杯隐隐有开裂的趋势,他深呼一口气后,又默默收回了握着茶杯的手。 枫妄卿有些无奈,还是将那一口虾肉塞入了口中。瞧见夏锦晟眼底又亮起的光芒时,她轻笑一声,偏头安抚着身侧的祁舒鹤。 “舒鹤,这样朕觉得也很好吃,你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见枫妄卿有些不为所动,祁舒鹤眼底划过一抹深意。他轻笑着眯了眯眼将握着筷子的手朝上,令指尖的伤口暴露在她的眼中,又状似不经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喜欢就好。” 枫妄卿很快注意到了那白皙指尖上的血痕,她眉头一蹙,顿时便放下了手中装满虾仁的碗。 他似是有意遮掩,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他略显慌乱的收回了桌面上的手,“陛下,微臣无碍。” “怎么回事?” 枫妄卿蹙眉捧过他的手在眼前细细打量着,当目光触及到那指尖上的血痕时,她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却没有责备。 “怎么将自己弄伤了?” 第357章 手艺精湛 正当枫妄卿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指尖上的伤上,祁舒鹤怀中窝着的小团子咂吧咂吧嘴,睁开了那双湖蓝色的豆豆眼。它舔了舔粉色的肉垫,直接挣脱开祁舒鹤另一只手一下跳上了桌。 摆在桌边装着虾仁的瓷碗,好巧不巧的就被它微微翘起摇摆的尾巴扫到了地上。 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 枫妄卿眉头一蹙,抬眼随声而望。 祁舒鹤似是有些惊讶,他一把将桌案上横躺着玩自己尾巴的小狐狸抱了回来,他冲小狐狸轻轻眨了眨眼,随即小心翼翼的望着枫妄卿,“陛下...真可惜。” 枫妄卿望着地面上已经散落的瓷器碎片和虾仁,她抿了抿唇,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唤来了宫人打扫地面上的狼藉,她的眼中倒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又抬眼望向了一旁打扫的宫人,“将龙辇备着的药箱取来。” 语落,她淡淡收回视线,又抬手狠狠捏了捏小狐狸的脸,教训似的用指尖重重点了点它粉色的小鼻子,“睡一上午了,醒了就给朕闯祸,真有你的。” 小狐狸有些茫然的舔了舔她的手指,又轻轻抱着她的手蹭了蹭,“嗷?” 夏锦晟唇角一抽,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了那只在枫妄卿面前撒娇的小白团子。 他打量的目光注视着小狐狸,在看见那恍若蓝宝石般泛着光的豆豆眼时他微微一怔,又下意识抬眼看向枫妄卿身侧的祁舒鹤。 看着陷入深思中的夏锦晟,墨竹萧沉默半晌,总算开了口,“你也觉得很像是吗?” 夏锦晟默了默,他眼底划过一抹深意,又微微一颔首。 察觉到此时氛围不太对劲,祁舒阳这才将脸从饭碗中抬了起来,他一边咀嚼着口中的排骨,一边四处张望着。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很像?” 两人再次很是默契的无视了一脸懵逼的祁舒阳。 “陛下!” 小桃从殿口匆匆赶来,她挥手支退了一旁打扫的宫人,走至枫妄卿的身侧后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道:“西苑偏殿那位高烧了一个月,好像烧傻了...” 枫妄卿目光一顿,面色倒没有什么改变,“尹穆弦?” 小桃略一点头,有些紧张,“陛下要去瞧一眼吗?” 枫妄卿思索片刻,“明日朕去瞧瞧,今日到了月十五,夜里朕去椒房殿。” “是,奴婢告退。” 枫妄卿接过宫人递来的药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木箱中翻找着,她目光微微偏转,最后手中动作一顿,这才淡淡收回了目光。 她将药瓶从木箱中拿了出来,指尖微微一用力,将药瓶的木塞取下后牵起祁舒鹤的手。她细致的在那道血痕上轻轻撒着药粉,又拿出备好的绷带在祁舒鹤受伤的那根手指上包扎了一圈。 她目光关怀,语气更是温柔不已,“还疼吗?怎么弄的伤?” 祁舒鹤白皙的面颊上染上绯红,他轻轻垂眼望着她那双含着担忧的眸子,柔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不疼,微臣是在做菜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虾身划到了,微臣并无大碍,谢陛下关心。” 枫妄卿在他的手指上打了漂亮的一个小结,她微微勾唇,喉咙间溢出一丝轻笑,“朕知你有心,但还是要留神一些,万不可再将自己弄伤了。” 夏锦晟与墨竹萧在一旁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恨不得自己手上也多出一道伤来。 而认真吃饭的祁舒阳又啃了一个鸡腿,他满足的轻哼一声,露出了两个小虎牙,“陛下说的没错,皇贵君果真手艺精湛。” 墨竹萧:“......” 夏锦晟:“......” 两人很是默契的又齐齐翻了祁舒阳一个白眼。 第358章 恍若牢笼 用过午膳,枫妄卿便又赶回了御书房。 墨竹萧被赶回了府,夏锦晟与祁舒阳将军务汇报完后也没被多留,枫妄卿吩咐完相关事宜便将二人请出了御书房。 枫安城逐渐平稳,她便要将京城残留的荆棘全部烧毁。朝堂所剩先帝党隐藏半年还是露出了马脚,由胭脂铺传来的情报所知,朝堂内有人不断怂恿欧阳太师以文作乱,试图将朝堂变为一池浑水。 欧阳太师犹豫至极,只将最后一根稻草压在欧阳文桦的身上。 可枫妄卿眼底容不得沙子。 在旁人眼中,欧阳太师许还算有情有义,不轻易允诺违背之事,但在帝王眼中,欧阳太师不过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前路为嫡长子搭桥保家族荣华,后路为与奸臣狼狈为奸、混淆是非以乱文批帝。 枫妄卿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 从前纵容欧阳文桦,是因后宫朝堂联系紧密,欧阳太师上奏的本本奏折。如今不撕开那层丑陋的纱窗,是怜惜欧阳文桦。 他为获宠丢掉往日的傲气,心高气傲的少年郎卑微至尘埃,帝王如何能不动容? 可家国平定是帝王的底线。 如今证据确凿,枫妄卿有心保欧阳文桦,也只能保得住他一人。 欧阳太师,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以天气之象编造祸事谣言,想要以此推翻当下帝王的统治。 枫妄卿如何能留这般狼子野心之人? 那日她将计划写于纸上,折叠成小块压入胭脂间交于了景逸,他回宫只向她微微颔首,想必是杏娴在拆开纸包后便展开了行动。 在民间传谣的人已被抓获尽数抓入地牢,再由杏娴亲手审问,将证据审录抄下一一送往御书房。 枫妄卿反反复复检查了那些文书,又一一比对了大臣的奏折,待她将那些人的名字写上册子交于景逸,窗外已是天色黯然,月光浅淡恬静。 景逸如今的伤已好全,枫妄卿却不舍得再将他派出宫办事。于是抄家的兵官由杏娴带领,踏出宫门一路向外。 杏娴如今已不需男装遮身,她是女子科举制度颁布后被枫妄卿任命的第一个朝堂女官,她被封为刑部尚书,同时暂替景逸掌管禁军。 由她出面按玄安法封府抄家,同样也是昭告天下女子科举制度不是无稽之谈。 用过晚膳,枫妄卿去了椒房殿。 明月成圆高挂于空,似薄雾的云笼罩如云烟。夜静窗明,黯然留香,枫妄卿脱去一身龙袍,沐浴完毕后换上一袭青色长裙。 她便站在夜里绿丛中,任由青色的衣摆与翠绿的草缠绕,微风轻抚着她的发丝,令她发间那只白玉簪所垂下的流苏轻轻摇晃着,发出清脆的轻响。 她抬眼望着月亮,那碎散的光芒落入她的眼中,仿佛揉散的星辰飘然其空,在星星点点的洒在湖面上掀起一片亮色的涟漪。 她眼中闪过了一刹的茫然,却在垂眼那一瞬,那抹一闪而过的情绪再次沉浸入毫无波澜的深渊。 她在想,倘若白沐臣不曾选择站在她的身侧,他是否会有更好的人生? 丞相府唯一的嫡长子,未来的一国之相。无上的权势与地位,只要他愿意。 后宫的枷锁恍若牢笼,带着尖刺的荆棘不断的紧缩,将那一袭白衣的温润书生紧锁在内。 没有什么是他该承受的责任与义务,他生来也可潇洒自由,不必望着空中那轮明月虚度光阴。 月十五,与其是宫里侍寝的规矩,不如说是两人之间的约定。 是她的承诺,也是他义无反顾的信任。 是她允诺他,哪怕日后选秀不断后宫三千,一月中也会有一日专属于他。 她的心中永远有一块空地为白沐臣而留。 哪怕如今荆棘已经遮挡住了两人之间交错的视线,白沐臣已经不能再微笑着回应她的呼唤,哪怕如今明月再明亮,她只能一袭长裙随风飘摇只身而望。 只要枫妄卿为帝一日,这椒房殿便永远为白沐臣而留。 只因他的义无反顾,只因他那温和而又热烈的无声牵挂。 只因椒房殿,是这世间百态漂泊宫中,她与他执手相望唯一的家。 枫妄卿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捻起一旁宫人捧在手中的烛火,她葱白的手指微微用,偏手点亮了殿外屋檐上挂着的随风而扬的灯笼。 碎散的光亮笼罩着淡红的光影映照在墙上,烛光摇曳,映在她恍若深渊般深不见底的双目中,燃起一星光亮。 迎面而来的微风带着夜里的凉意,枫妄卿的目光在灯笼上停留片刻,便转身缓步走入殿内。 夜风吹乱了树梢的叶,也扬起了湖面的点点涟漪。 枫妄卿坐在床榻边,垂眼望着冰榻上面色苍白的白沐臣。她温热的指尖轻抚过他冰凉的面颊,轻柔的力道中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怜惜与牵挂。 “辛苦你操持宫中事物已久,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良久后,她有些恍然的轻笑一声。 她似是刚回过神来一般恍惚的颤了颤纤长的睫毛,指尖下移握住他同样冰凉的手。 “白沐臣,你醒后还是玄安的君后。” 仍然是那道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却又隐隐约约带着一丝颤声。 “你的位置没有人可以顶替。” 枫妄卿眷恋的目光轻轻描绘着他精致的五官,摇曳的烛火将两人交织的影子倒映在墙面上,她垂眼望着他,沉默许久,缓缓俯身轻轻吻了吻他冰凉的面颊。 泛着寒意的触感令她不自觉的抿了抿唇,枫妄卿眼底那抹光芒更亮了几分,像是淬过火的琉璃,带着一丝难言的固执。 君后闭宫养病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想要因此分食丞相府权势的朝臣们早已按压不住野心,纷纷推举下一任帝后。 那日奏折如山,枫妄卿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派人将奏折卷轴尽数丢入了炉火。无数言辞转眼只剩泛着火光的灰烬,随一阵风散落于空。 翌日朝堂,她便面无表情留下一句:妄言者,杀无赦。 朝堂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一片寂静。 解决完朝堂,枫妄卿也没放过蠢蠢欲动的后宫侍君。 凡是多嘴议论了君后安危的宫人,皆被拖出殿打了二十板子。自介枕席想要趁虚而入的侍君个个都遭了枫妄卿的冷眼,只有诚心祈福的侍君才换来了帝王的一丝垂怜。 因维系朝堂而选秀,后宫的侍君大多都是充实后宫的摆设。 她虽多情,却又极其薄情。 或者说天下君王皆薄情,枫妄卿也不例外。 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了她的眼。 能被她温柔以待之人,定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以谋利为首,以权势而言,那样的人枫妄卿不会多看一眼。 轻薄的袖口被她攥在掌心,枫妄卿再次俯身轻轻吻了吻他冰凉苍白的面颊。指尖的暖意似是想要融化阵阵寒冰,却被那不动于衷的固执唤回了神。 “白沐臣。” 她垂眼望着他,眼中那半点光亮又逐渐黯然下来。 “朕举世无双的君后。” “只会是你。” 第359章 失去记忆 翌日,西苑偏殿。 枫妄卿赶到时,只看见了被两个侍卫攥着手臂坐在地上浑身泥渍的尹穆弦。 平日里浑身散发着贵气的秘尔王爷,此刻正一脸茫然的坐在地上,那双紫色的眼瞳固执的望着地上的落叶,白皙的面颊上沾满了泥巴和污水,瞧上去脏兮兮的。 枫妄卿下了龙辇,眼底还带着一抹审视。 小桃也是有些惊讶,看着已经注意到枫妄卿的尹穆弦,她缓缓上前一步想要挡在枫妄卿身前。 她小声在枫妄卿耳畔开了口,“陛下...尹侍郎在上个月便高烧不止,起先他还是会吃药的,可当他听闻秘尔覆灭后,便开始不吃不喝,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 “他如今已是陛下的侍君,侍卫们怕他死在屋里,便强行给他灌药灌汤水。他摔烂了茶壶,想要握着碎片自刎,侍卫们便只能将他绑在床榻上。” 枫妄卿垂眼细细打量着仰头看她的尹穆弦,她眼底依旧带着几分审视,语气不温不火,“然后呢?” 小桃抿了抿唇,声音更轻了一些,“尹侍郎便自己催吐,将白日里吃下的药和汤,在夜里全吐了出来...” 枫妄卿抬手捏了捏眉心,她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往脸上抹泥巴的尹穆弦,抬手朝押着他的侍卫挥了挥袖。 “将他放开。” 侍卫闻言立刻便收回了手,俯身行礼退至一旁。 尹穆弦没了两人的束缚,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开始往身上抹泥巴。那如画的眉眼中透着几分无知的懵懂,透亮的目光内不带有半点杂质。 枫妄卿缓缓蹲在了他的面前,从袖口中拿起一张帕子抬手轻轻擦拭着他的面颊,“怎么坐在地上?” 她语气温和,眼神却没有什么温度。 尹穆弦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疑惑,他轻轻偏了偏脑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了她那双温柔的手,“你是谁?” 任由那只脏兮兮的手弄脏了她的袖口,枫妄卿面上的表情也依旧纹丝不动,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直到将那张俊朗的脸擦拭到恢复了往日里的白净。 尹穆弦眼中的困惑没有少半分,察觉到了她温和的动作与言语,他没有往后退,依旧仰着脸问,“你是谁?” 枫妄卿收敛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姐。” 尹穆弦咬文嚼字般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依旧有些茫然,“阿姐...” 枫妄卿继续试探般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想起来了吗?” 尹穆弦迷茫的摇了摇头,依旧好奇的望着她。 枫妄卿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在垂眼思索片刻后,她又站起了身。 “来人,把他洗干净了接出偏殿。” 语落,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哪知她刚迈开腿,裙角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攥住了。尹穆弦眸光亮的惊人,在耀眼的阳光下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他语气中带着惊喜,眼底也是藏不住的喜悦。 “我能离开这儿了?” 枫妄卿也没有挣脱开他的手,只是微微一颔首,垂眼望向他,“你不喜欢这?” “他们太凶了。”尹穆弦似是有些委屈,他眼底的稚气与那张俊朗的脸极为不符,但却瞧着并不滑稽,反而有些可爱。他抬指着身后两位侍卫,控诉一般撇着嘴:“我一睡醒想要出门玩儿,他们就把我按在地上不能动弹,还要喂我吃不喜欢吃的东西,他们很坏!我不想跟他们呆在一起!” 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有些无奈。她默默扯回了被他握在掌心的裙角,再次蹲下身捏了捏他俊气白皙的脸颊,“朕...我带你离开这儿,去玩你想玩的,吃你喜欢吃的可好?” “真的吗?” 尹穆弦眼底的喜悦喜不自胜,那双紫色的眼眸笑得微微眯起,“你真好。”他顿了顿,眼中那纯粹的笑意又带上了一丝讨好,“还很漂亮,像仙女。” 哪怕见到往日贵气的王爷此刻坐在泥潭中冲她讨好的笑,枫妄卿眼中也没有半点心疼,她只是轻笑着,像是配合他出演一部戏一般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你乖乖洗漱完,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我便叫人来接你,好吗?” 尹穆弦连忙点了点头,像是怕她反悔一般抬手握住她的小拇指,又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钩,“拉钩,一定要来接我哦!” 枫妄卿微微颔首,再次摸了摸他的头便站起了身。她偏过目光淡淡扫向小桃,随即迈开了腿走向龙辇。 小桃虚扶着她的手臂,望向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不解,“陛下,这...” 似是察觉到了她疑惑的情绪,枫妄卿抬脚上了龙辇后,便轻声开了口,“朕瞧着不像是装的,应当是烧失忆了。” “他自认为是孩童,却没有自称本君,那应当是忘却了有关秘尔国的记忆。” 小桃听着仍觉得有些荒谬,她不可置信的抿了抿唇,却没有再开口询问。 枫妄卿习惯性的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手边的扶手,她垂眼看着掌心沾染上的污渍,眉头一蹙,“尹穆弦...” “倘若你真有本事能骗过所有人,朕便陪你演演。” 第360章 海中浮木 枫妄卿坐着龙辇离开了西苑偏殿,她摩挲着被风吹落至肩头的落叶,偏头打量着路边风景。 她刚回过神,远远便瞧见了那一道跪在地上的身影。 欧阳文桦一袭素衣,垂眼轻抿着薄唇跪在地上,在那一阵微风中,他垂在腿边的袖口随风飘扬,身子显得格外单薄。 昨日夜里欧阳府被抄,今日欧阳文桦便跪在了御书房前。 枫妄卿轻声唤停了龙辇,并不打算继续向前。 她将手中那片枯黄的落叶捻碎,又摊开掌心任那碎叶被风卷席而去,那双淡漠的眼中总算逃不过一丝怜悯,最后缓缓一叹气,还是望向了那道身影。 “唤个人将他扶起,再送回景仁宫吧。” 枫妄卿虽有些不忍,眼中那抹情绪终究也只停留了一瞬。她淡淡收回目光,倚靠在扶手旁的手指微微向前一指,示意龙辇继续向前。 “派人看守在景仁宫前,这几日不要让欧阳文桦有机会再跪在御书房了。也派人多看着点,别让他有了轻生的念头。” 她语气冷漠,一旁的小桃却在她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小桃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仰头小声开了口,“陛下若是心疼,不如便亲自安慰安慰欧阳贵君?” 欧阳太师还被关在地牢中,欧阳府中的人也正在被审问。此事并非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得人尽皆知,不说夜中还在安然入睡的朝臣,深宫之人又如何能得知? 定是有人暗中给他递了消息,想让她看见他不管不顾的跪在御书房前的模样。 枫妄卿一时只觉得有些烦躁,随即抬手揉了揉眉心。 到底是何人在为非作歹,他将欧阳太师拖入浑水之中,甚至都没打算放过欧阳文桦。 后宫不得涉政,欧阳文桦这一跪,只要是为家族求情了都是违了宫规,是要挨板子的。 即将消亡的家族与帝王的淡漠都会成为击溃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的沉石。 那人想借她之手除死欧阳府最后仅剩的独苗。 枫妄卿明辨是非,自然不会把欧阳太师之过强加在欧阳文桦身上。但身为帝王,她如何也不能转身安慰罪臣之子。 所以此时,她只能装作没看见他。 “陛下...” 被宫人扶起的欧阳文桦望着停在远处的龙辇愣了愣神,他攥着轻薄袖口的指尖不自觉紧了几分,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你们放开我。”他想要挣脱开身旁宫人的束缚,他心中着急,有些茫然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枫妄卿,“陛下!” 在瞧见他眼角滑落的那滴泪后,枫妄卿毫无波澜的眼底终究还是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对握住他手腕的宫人微微颔首。 没了束缚,欧阳文桦顿时便奔向了枫妄卿的龙辇。 他轻喘着气,两行清泪还没来得及擦去,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含着雾气,却又夹杂着一丝丝希冀,泛着细碎的光。 “陛下,微臣...” “欧阳贵君,朕想你应当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她淡淡道。 欧阳文桦目光一颤,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 “你身为欧阳府的长子,自然不可能不通律法。你应当明白暗中私通勾结,在民间传谣做不利于玄安稳定之事,该是怎样的下场。” 枫妄卿语气不温不火,甚至叫人看不懂她眼底的情绪。 欧阳文桦许是跪了有一阵了,如今站在她的跟前膝盖都在发软。他单薄的身躯摇晃在风中,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微,微臣明白...” 他有些哽咽,牙齿甚至将那干涩的薄唇咬出了一丝血迹。 欧阳文桦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他眼眶滑下的那滴泪还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枫妄卿有些无奈的蹙了蹙眉,缓缓下了龙辇站定在了他的跟前。 “你知道朕不舍得将罪过随于你,你也不要让朕为难,好吗?” 枫妄卿将人拥入怀中,温热的指尖轻抚着他的后颈,她抬眼望着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又用另一只手抚去了他眼角的泪。 她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欧阳文桦再也堵不住心中杂乱而又沉重的情绪,他微微俯身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轻声哭泣着。 任由他的泪水打湿了肩上的衣料,枫妄卿也只是抿了抿唇,继续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 欧阳文桦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她的耳畔喘着气,嗓音依旧带着些哭腔,“陛下...” 偌大的泪珠砸在了她的肩上,欧阳文桦胸膛剧烈起伏着,环抱着她腰身的那双手抱得更紧了一些。 “微臣此后,没有家了。” 枫妄卿轻拍着他后背的手一顿,不语。 她早就没有家了。 在十年前,枫皇后被处死的那日。 慕卿卿成了深宫中第一个孤儿。 心底隐隐传来的刺痛之意令她有些喘不上气,脑海中零碎的记忆恍若一把利刃,无情的凌迟着她此刻维持的理智。 枫妄卿收敛了眼底被掀起的波澜,她轻叹一口气,抬眼望向了蔚然的天。那被风吹落的枯叶在空中旋转着,与那阵微风翩然起舞。 风止,枯叶悠然落地。 “余生还长,朕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在众多讨伐之声中极力保下了你。朕如今能下辇与你交谈,也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她温柔的嗓音仿佛如迎面而来的春风,轻轻拨动人紧绷的心弦。此时恰逢微风,那落地的枯叶再次被风吹起,不但有任何拘束,再次翩然起舞起来。 枫妄卿微微抬眸,动作温和的轻抚着他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眶。 “欧阳文桦,你是朕的人,自然也能是朕的家人。” 欧阳文桦猛然一怔,竟有些茫然。他薄唇轻抿,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许是他后退一步的动作过于明显,又许是他面上的表情变化的过于大,睁着那一双杏眸呆呆望着她的欧阳文桦在枫妄卿眼中莫名有些呆傻。 “陛下...也是微臣的家人吗?”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于他而言,那双手就像是溺水之人瞧见的浮木,在一片汹涌的潮水间泛着希翼的光彩。 枫妄卿轻轻回握着他,“见惯了你心高气傲的模样,朕总不舍你一人独身惨然。”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哭红的鼻头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再次抬眼与他对视。 “只要你愿意,你依旧是朕的欧阳贵君。” 第361章 朕的贵君 枫妄卿想抽回手为他擦去眼泪,却发觉他握着她的力度极大,像是害怕失去珍贵之物一般,令她无法动弹。 她只能轻声安抚他,继续用言语来缓解他此刻紧绷的情绪。 从前她所经历的苦无人问津,她便也不希望再有一人来重蹈覆辙。 枫妄卿在此时纵容他,便也是在安抚曾经蜷缩在黑暗角落中的慕卿卿。 “此后你便不是欧阳府的长子,你是朕的欧阳贵君,朕在你身侧,便无人敢欺你。” 她唇角轻勾,他在她的脸上已瞧不见方才的淡漠严肃。平日里冷漠的帝王此刻轻声安抚着他,令他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 只是他红肿的眼眶已哭的有些麻木,还是不断有泪水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 “陛下...” 枫妄卿倒是第一次见欧阳文桦在她面前落泪。 那般骄傲的少年郎,如今在她的怀中放声大哭,定然是心中万般委屈无地释放。 但她终究是一国之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家国平稳的贼人。 哪怕他因此记恨上她。 “微臣知道家父犯下了巨大的过错。”欧阳文桦抬手用袖角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声音依旧有些嘶哑,“此事与一国安危相关,微臣自然不能以家情盖于国事之上。” “只是...”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的开了口,“终究是往日朝夕共处十几年的家人,微臣想再见他们最后一面。” 他声音极轻,像是祈求。那小心翼翼的神色似是怕因此惹恼了她,就连纤长的眼睫也不自觉的垂了下去。 枫妄卿细细思索片刻,随即微微颔首。 “朕准你在处刑前一个时辰面见犯人,但你要与朕一起。” 她垂眼整理着他有些凌乱的衣裳,眼中的无奈几乎快要溢出来,“地牢乃空中重地,环境潮湿阴暗刑具繁多,朕不放心你。” “陛下。”小桃在一旁轻声唤着。 枫妄卿微微偏眸望向她,见她张口支支吾吾又略显犹豫的望着欧阳文桦,枫妄卿便了然的淡淡收回了视线,她轻轻拍了拍他衣襟处的褶皱,语调平和。 “你先回景仁宫,朕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再抽空陪你。” 欧阳文桦乖顺的点了点头,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总算亮起了一星光火,他略显干涩的薄唇轻抿着,很是认真的望着枫妄卿。 “陛下,微臣对家父的行为感到不齿,此事是他连累了欧阳一族,微臣并不怪陛下。”他话音一顿,眼底那抹固执又掺杂着几分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微臣从小念书念的是礼仪廉耻,家国情怀,自然明白陛下是明君,是玄安的晴空明日。” 他虽是这么说着,心底那即将失去家人的空虚感与绝望依旧在隐隐泛滥。 但是他明白,枫妄卿已在最大程度上包容了他。 不然以罪臣之子的身份,他会被扣上一顶私通朝堂的罪名被押入地牢处死,或是永生永世在那破旧残败的冷宫度过余生。 欧阳文桦缓缓深吸一口气,维持着此时的理智,他后退一步,俯身行礼,“微臣告退,陛下万安。” 在行过参拜礼后,他将脚边的衣摆掀起,垂眼直视着地面,再次屈膝跪在了地上。 早已被磨伤的膝盖传来刺痛感令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哪怕疼的倒吸了一口气,欧阳文桦眼中那抹固执却已经未消散。他 白皙光洁的额头磕在了粗糙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次,他行的是臣子对君王的跪拜礼。 枫妄卿并未制止他,而是在他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后微微俯身将他扶了起来。 “朕知道了。” 眼前之人仿佛还是曾经那个固执又倔强的少年郎,令她有些无奈。见欧阳文桦膝盖处的衣料透着深色的暗红,枫妄卿眉头一蹙,“来人,扶好欧阳贵君。” 她看着宫人向前扶上了他的手臂,这才又转头看向另一旁,“重新备辇,你们送欧阳贵君回景仁宫。再传个太医去景仁宫,细细查看他的膝盖。” 欧阳文桦有些茫然,“陛下,微臣无碍,不必大费周...” “这是朕的命令。” 枫妄卿有些不满的挑了挑眉,再次垂眼看向了他的膝盖,“把膝盖跪成这样,你是想把腿跪废吗?欧阳文桦,身带残疾之人是不能在后宫中挂牌子的,你若是想留在朕的身侧,便好好待自己的身体。” 饶是她语气再生硬,欧阳文桦也在她不容抵抗的言语中察觉到了关怀之意。他目光微微一顿,他乖顺的站在原地望着她,任由赶来的宫人扶着他的手。 此时他已然冷静了下来,心底的凄然感也好似被一阵风卷走。 欧阳文桦眼底划过一丝暖意,红肿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他的嗓音仍旧有些嘶哑,可语调却平稳了不少,“微臣知道了,谢陛下关心。” “好好照顾自己。” 枫妄卿抬手掐了掐他两颊的软肉,又情不自禁的轻抚上他红肿的眼眶,那双微微上挑的撩人眼眸中闪过了一刹的疼惜,转瞬又被平静淡漠的情绪替代,“身为贵君,怎么也不该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你不必妄自菲薄,也不要胡思乱想,再如何,你也该相信朕。” 空中暖阳从云层间落下缕缕光束,又穿过枝叶间隙映在她的面上。那碎散的光影衬得她的五官温和了几分,欧阳文桦细细瞧着她的眉眼,目光炙热。 他恨她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倘若自己的父亲暗中勾结到最后一步,推翻了她的统治将玄安深陷危机,他会恨极了那个教他家国情怀四字怎么写的男人。 他会在悔恨与愧疚中度过余生。 第362章 无声无息 深渊中那道暗爪露出马脚,帝王的手伸向了朝堂角落的浑水,藏匿于暗处那狼子野心外的薄纸被揭开。 名为诡计的风沙卷袭着朝廷,试图反噬一国之帝。一道道锁链后散发着腐朽的吐息,阴谋恍若黑云压在玄安之上。 明君为首忠臣待侧,密密麻麻的网在交织缠绕在朝堂,在这一刻恍若有一阵飓风拨云见日,抬眼只见明日晴空。 朝堂事务繁忙,没有白沐臣辅佐朝政,枫妄卿连着好几日都宿在了御书房。 最后让枫妄卿迈出御书房门的,不是朝廷大臣,也不是后宫侍君,而是千里迢迢跑来玄安偷人的封霏国三公主——封幼晶。 当枫妄卿得知偷跑来玄安的封幼晶被巡逻的暗卫抓获时,她真想亲自把人丢出京城。奈何此时奏折如山,她脱不开身,只能放弃了骑马把人丢回封霏国的想法。 那娇纵傲慢的小公主被侍卫押在御书房房门口,载着她奔波了一路的马匹累倒在一旁。她红唇干涩,两瓣嘴唇因风沙侵袭微微起皮,但依旧能看出那原有的红润。 封幼晶细嫩的腕子被勒出几道红痕,她咬着红唇瞪着御书房的门,直到紧闭的木门缓缓推开,随后她便瞧见了迈出房门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枫妄卿面露疲惫之意,往日里撩人的眼眸中此刻布满血丝。她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试图缓解不断袭来的倦意。 她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本已经写过批注的奏折,紧跟在身侧的景逸见她有些郁闷的望着手里的物件,便默默抬腕接过了那一本奏折。 为首的侍卫缓缓上前一步,他俯身抱拳垂头行礼,又暗暗瞥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封幼晶,“启禀陛下,此人擅闯宫门一路直行向后宫,巡逻侍卫便立刻将她按押至此,本想押入地牢等陛下发落,此人又道自己是封霏三公主,特来面见玄安帝王,卑职便将此人带到了御书房门口。” 侍卫话音一顿,望向封幼晶的目光掺杂着几分狠厉,“若此人撒谎,也算卑职失职,卑职必定亲手了结此人,再向陛下讨罚。” 枫妄卿并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话,她喉间溢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有些无奈的垂眼看向了咬着唇憋着泪的封幼晶。 这没脑子的公主怎么又送上门来了? 正这么想着,那没脑子的小公主嘴一张就吼出了声。 “枫妄卿!快叫他们放开本公主!” 封幼晶原先白嫩的面上沾染着灰土,她恶狠狠的瞪了反扣着她手腕的侍卫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松开!”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之景,她十指相扣向外一伸,听着耳畔的骨节响动的咔哒声,她懒懒一掀眼皮,重心向后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她轻笑一声,微微侧过目光看向身侧已将奏折收好的景逸。 “景逸,你说朕将她杀了再封锁消息,这世上还会有封霏三公主吗?” 封幼晶闻言身子一颤,有些不可置信望着神色慵懒的枫妄卿,“什,什么...”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眼瞳忽然瞪大,“枫妄卿,你!你敢!” 景逸淡淡扫她一眼,似是有些疑惑,“封霏三公主?”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随即蹲下身为枫妄卿整理着龙袍衣角的褶皱。还没等地上的封幼晶反应过来,他便极其冷静的再次开了口:“陛下,封霏三公主应当是已遭遇意外死在了路上,未曾踏入玄安宫中,我们也未曾见过她。” “不错。”枫妄卿抬手捏了捏长时间握笔而有些酸软的右手手腕,语气不温不火:“这宫婢瞧着有些疯傻,杖毙后拖到偏殿的枯井里,此事便叫侍卫们忘掉吧。” 封幼晶此时已反应过来枫妄卿口中的“宫婢”就是自己,心底迸发的求生欲令她挣脱开了手边的侍卫。那细嫩的掌心被地面的石子划伤,她咬着牙向前爬,直到爬到了御书房门前的石阶下。 被划破的掌心源源不断的向外渗着鲜血,地面铺着的鹅卵石在阳光下泛着暗色的红光。 她发髻凌乱,发饰更是已经掉的只剩下一支银簪。垂下来的发丝被她的冷汗浸湿,令她瞧上去更加狼狈了。 “枫妄卿,你饶了我,我只是太想兄长了。” 封幼晶颤抖的嗓音带着丝丝哭腔,她想要再往上爬,方才被挣脱开的侍卫反应极快的再次摁住了她。 “我保证现在就回封霏国!再也不踏足玄安了!” 她咬了咬牙,愣是闭着眼睛喊出了声,“我真的知道错了!” “枫——” “行了,吵死了。” 枫妄卿被那刺耳的吼声嚷的眉头一蹙,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的收回了目光。 “来人,带封霏三公主去外使馆梳洗更衣。” 景逸闻言倒是丝毫不意外,他默默为她捶着肩膀,垂眼不语。 而原先准备动手的侍卫却愣在了原地,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的望向了枫妄卿,在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后,这才略显茫然的收回了拔剑的手。 刚刚陛下不是说杀吗? 怎么又要带这疯疯癫癫的公主去梳洗? 封幼晶也是一愣,她被一旁的宫人扶起了身,眼底满是错愕。 “封幼晶。” 枫妄卿额前的珠帘因微风轻拂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目光淡然,恍若深渊般的眼眸中不带有一丝情绪。 “朕不动你,是因为朕的封贵君。” 她眉头轻轻蹙着,浑身散发的气场压迫着在场的所有人,明明是还算平和的语气,听起来却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但倘若有下次,朕便会让封霏三公主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第363章 因何起伏 派人将浑身脏兮兮,看着狼狈不堪的封幼晶送去了外使馆,枫妄卿转身便抬腿迈回了御书房。 她一把拿起先前握在手里的奏折,垂眼细细看着上面批注的小字。握着毛笔的右手微微一顿,她深思片刻后,在奏折上写下一个偌大的准字。 密密麻麻的墨迹看起来实在枯燥无味,枫妄卿目光微微一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俊美无双却又极其淡漠的面庞。 她抿了抿唇,攥着笔杆的手指微微收紧。 想必封沉寒此时应当知道了封幼晶的事。 枫妄卿也没再继续想,她抿了抿唇,便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堆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左边层层叠叠堆成小山的奏折逐渐移到了右边。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逐步后移,原先明亮的屋内开始靠着烛火维持光亮。 枫妄卿将手中的毛笔重新挂回笔架上,便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了龙椅上。 “累死朕了。” 她愤然的抬手捶了捶书案,“这群老东西天天给朕没事找事,一点小事也要上奏,朕难道看起来很闲吗?” 咬牙切齿的吐槽完,她缓缓深吸一口气,面上又恢复成了淡漠的表情。看着呆站在屏风后不敢上前的侍寝嬷嬷,枫妄卿眉头一蹙,偏头示意身侧的小桃上前。 嬷嬷布满细茧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案,那些个由玉雕刻而成的牌子在烛火摇曳间泛着光泽,玉牌反扣在案板上,看不见上面雕刻的名字。 小桃略一福身,垂眼接过了嬷嬷手中的案板。待嬷嬷缓缓俯身回礼后,她便端着手中的绿头牌默默站回了枫妄卿的身侧。 嬷嬷小心翼翼打量着枫妄卿的脸色,试探性的开了口,“陛下今夜还是不回寝宫吗?” 枫妄卿的目光停留在那些散发着光泽的绿头牌上,她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即淡淡收回了目光。 “朕今夜得闲,去趟后宫。” 小桃闻言,微微俯身将手中端着的绿头牌放置在了桌面上,“陛下,您请。” 看着眼前摆的整整齐齐的绿头牌,枫妄卿却没有半点要翻牌子的意图。她抬指将一个个玉牌拨开,当“贵君封氏”四个字映入眼帘时,她指尖动作一顿,直接将那块写着封沉寒名字的牌子攥在了手心。 “今夜朕就去封贵君殿里,嬷嬷去通传一声。” 枫妄卿眼底闪过一抹戏弄,其中又掺杂着几分调笑。她温热的指尖细细摩挲着光滑的玉身,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情绪转化为浅浅笑意。 “备好避子汤,再从备寝司挑挑一身稍微得体的衣裳给封贵君送去。”她微微一顿,指尖习惯性的轻轻敲打着桌面,“速度备好,朕即刻赶去。” 待嬷嬷接过枫妄卿手中已把玩的有些温热的绿头牌离开了御书房,小桃立刻便变了脸色,她支支吾吾的拽着衣角,面上红成一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枫妄卿。 “陛下不是向来反感备寝司那些衣物吗?” 一想到那所谓的衣裳便是由几块薄薄的布料组成,小桃的脸又红了几分,“先前晴竹侍君初次侍寝,便是穿的备寝司的衣裳,陛下那时很是生气...”她一顿,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原先红润的面颊忽的又白了几分,“奴婢多嘴,陛下恕罪。” 枫妄卿原先浸染着笑意的眸子逐渐便没了情绪,她眼底一片黯然,唇角的笑意也是转瞬即逝。 “罢了,朕不怪你。” 她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垂眼轻抿了一口,“备辇,去封贵君殿。” — 树叶倒映在地面的黑影交织着,随着轻微的夜风摇曳起舞。 枫妄卿下了龙辇,面无表情的支退了宫人。她推开殿门朝里屋走去,直到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封沉寒,才停下了步子。 正如她所料,封沉寒没有穿备寝司准备的衣物。 他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窗边,精壮的胸膛与那沟壑分明的腹肌线条隐隐若现。许是刚出浴,他那一头如瀑青丝瞧着有些许湿润,屋中空气都弥漫着清雅的气息。 封沉寒冷傲俊美的面庞极其养眼,那双漆黑如苍穹的眸子在听见她的脚步声后,缓缓瞥向她。纤长的眼睫遮掩着眼底难言的情绪,他粉嫩的薄唇轻抿,眉头也蹙着。 枫妄卿当然知道他此刻眼底的情绪是因何而起伏。 那薄如蝉翼的黑色纱衣整整齐齐的摆在桌边,那极其轻薄的布料好似轻轻一用力便能撕碎。碎小的珠宝镶嵌在那一条银链中,银链连接着一条由鹿皮打磨制造成的项圈。说是项圈,圈身又只有拳头大小,瞧着稀奇,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暧昧。 封沉寒原先毫无波澜的目光在触及到桌面的衣物后,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枫妄卿的目光都变的晦暗了许多。 枫妄卿看着桌面上那连药渣都不剩的药碗,抬腿迈向坐在原处的封沉寒,她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眼底的调笑却丝毫不遮掩。 “药喝的这么干净,封贵君倒是挺听话的。” 她微微一顿,抬指轻挑起桌面上的薄纱,“只是...朕为你准备的衣物,怎么没穿?” 那张白皙的面庞顿时染上了一丝可疑的绯红,封沉寒喉结微微滚动,低沉的嗓音有些暗哑,“我倒是低估了你...竟能搜寻到这种衣物。” 他望向她的目光恍如暗中注视着猎物的狼,带着一丝欲色与不经意的掠夺感。 枫妄卿捏着他精致的下颚,蹙眉道:“封贵君,注意身份。” “是。”他抿了抿唇,“陛下。” 他眼波流转间恍若暗涌侵袭,枫妄卿只感觉他的目光有些灼人。她松开了捻住他下巴的手,又向前一步搂住了他的脖颈,她微微俯身与他对视,眼底沾染着些许笑意。 “封贵君,你应当知道封霏国三公主在今日擅闯玄安,甚至闯入了宫中。” 枫妄卿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插入他的发丝间,她目光淡淡注视着他微张的唇,另一只手轻抚上他的薄唇。 “没有申请,按规矩,朕本该处死她。” 她指尖用了些力,继续笑着开了口,“因她是你的皇妹,朕才留了她一命。” 枫妄卿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那袭薄纱上,她唇角勾了勾,语气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封贵君若是想感谢朕,也是不是得拿出一些诚意来?” 第364章 沉溺于此 她眼底的轻佻之意过于明显,就连带着轻笑的尾音都在微微上扬。许是因为路间夜风过凉,她抚上他面颊的指尖微凉,泛着寒意的占有欲令他呼吸微微一颤,身子更是不由的一僵。 封沉寒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望向她的目光愈发炽热,“陛下,想看见什么诚意?” 枫妄卿饱含挑逗的目光便直直的扫向她指尖挑着的纱衣,轻笑不语。 封沉寒默了默,那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握着她手腕的大掌微微一松,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攥住那薄如蝉翼的黑色纱衣。 另一只手将轻轻敞开在胸前的里衣衣襟揭开,身上的衣裳悄无声息的被褪下,封沉寒依旧沉默着,任由那道带着打量的目光赤裸裸的扫视着他的身躯。 “陛下想要的可是这些?” 封沉寒淡漠的目光淡淡瞥过手中的薄纱,他喉结微微滚动,锋利的眉角向上微微一挑,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一抹深意。 枫妄卿的指尖扫过他精壮的胸膛,看着他紧抿的薄唇与那紧绷的神色,她轻轻勾唇,眼底的笑意愈深。 “封贵君生的真是动人,说是摄人心魂也不过为了。” 封沉寒闻言捻住腰带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冷若冰霜的面颊上竟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陛下此话,对皇贵君也说过吗?” 枫妄卿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耐着性子哄他,“怎么会呢,你是朕的封贵君,自然是独一份的摄人心魂。” 对祁舒鹤,她当然说的是别的话。 封沉寒也不与她细细计较,他眼底似是有纵容,亦或带着无奈,但转瞬又化为毫无声息的深渊,像是无波无痕的潭面,眼底未起半点波澜。 枫妄卿依旧笑吟吟的偏着头,她望着桌案上燃了一半的烛火,不动声色的又上前了一步。 暖色的光影倒映在她的五官上,衬得她的眉眼温柔了许多。枫妄卿垂眼轻笑一声,默默收回了搂着他脖颈的双手,她微微倾斜身子,抬手撑着桌案维持平衡。 “封沉寒,你入后宫已有半年,你这般聪慧,应该学会如何讨好朕了,对吧?” 那黑色的薄纱披在他的身躯上,朦朦胧胧的纱遮挡着曼妙春光,反而给予人更大的视觉刺激。 哪怕那身衣裳带着难言的暧昧,甚至显得有些许俗气,可配上封沉寒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极其轻薄的纱竟也隐隐透露出一丝贵气来。 枫妄卿话语中的暗示令他实在有些无奈,封沉寒微微一垂眼,缓缓起身站定了身子,最后屈下左膝,半跪在她的身前。 明明屈膝仰望为讨好之姿,却被他做出了为帝王加冕的虔诚感,气势没有被枫妄卿压下去半点,瞧着不卑不亢,极为冷静。 他处事不惊的模样令枫妄卿觉得有些无趣,她垂眼与他对视,眼底划过一丝不满。 “如果是跪一跪就能算讨好朕,今夜朕倒不如与那不会说话的奏折过上一夜。” 枫妄卿话语中还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抬手狠狠捏了捏他的脸颊,在那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指痕。 “封太子,朕已经不是刚登基的帝王了。”她语调温柔,话里话外像是提点,却更像是威胁,“朕瞧过玩过的花样都有许多,后宫百花齐放,这长夜漫漫里,你若还像一朵初次绽放的花一般,又如何能留住朕的心?” 她微微俯身牵起他的手,稍稍带了点力示意他站起身。 封沉寒被她撩拨的眸色一黯,下意识想要回握住那只微凉细嫩的手。 枫妄卿察觉到了他的蠢蠢欲动,她唇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他炙热如深潮的目光中沉默着向后退了一步。 “嗯?封太子不如先回答朕?” 封沉寒眸光微闪,僵在空中的那只手微微一顿,随即轻启薄唇:“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便会竭尽所能、力所能及的侍奉好陛下。” 明明是讨好的温言软语,封沉寒那炽热的视线却恍若想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他大掌搂住她的腰身,将人打横抱起扔上了榻。 那一条银链顺着他精壮的腰身细细垂下,正当封沉寒垂眼深思着手中鹿皮打造皮圈如何使用时,枫妄卿红唇一勾,拽过银链便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身上。 封沉寒眼底闪过了一瞬的错愕,他两臂微撑在枫妄卿的身侧,竟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上的薄纱并随着他的动作被掀开绕在腰后,枫妄卿攥着银链向上摸索着,又捻着手中的环圈套上了那处。 在意识到这身衣裳上的银链与鹿皮所制的环圈真正的用途后,封沉寒深色的瞳孔猛然一缩,白皙的面颊暮然染上一层可疑的绯红。 他眸光微颤,纤长的睫毛也在轻轻颤抖,“你......” 枫妄卿轻笑着转了转手中的银链,直到将链条一圈一圈环绕在手指上。封沉寒只能被迫跟随她的动作向前微微挺了挺身,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她带笑的唇角。 “陛下......唔。” 封沉寒精壮的腰身微微颤抖着,粉嫩的薄唇被那两瓣红唇堵上。他一时有些茫然,竟忘了抢回主动权。 炙热的蓬勃如同绽放的花,越随后越盛放。 恍若波涛汹涌的海浪,在耀眼的阳光下卷起海面扬帆的船,最后将一切沉溺在海中,无法自控的被夺了呼吸。 薄如蝉翼的薄纱在少女的手中化为了碎片,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在风中渐渐飘落。似是晨间雨后挂着露珠的破碎蛛网,亦似湖面含苞欲放娇艳欲滴的莲瓣。 绵绵细雨敲打窗沿的声音传入耳畔,烛光冉冉,交织的黑影倒映在墙面上,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盖过雨声的吐息。 枫妄卿想在那张冷傲淡漠的面颊上看见不可言说的破绽,她想要那毫无声息的死水因她而起伏,她想要那傲然挺拔的古树舒展枝叶为她摇曳生姿。 “封沉寒,朕心悦于你。” 她眸中含情,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她还想继而开口,却被那滚烫又热烈的吻堵住了唇。 封沉寒再也没有了平日里沉稳冷漠的模样,他身坠欲海,那双漆黑如苍穹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颊。 那冷傲淡漠的一国太子,终将沉溺于此。 ...... 第365章 断绝关系 野心勃勃之人想要一国动荡不安,帝王如何能将手中稳定的江山拱手让人。 被处死的除了为首的朝臣还有随行办事藏于民间的暗从,除去早已关押入地牢的罪臣,其府邸内的其他人也逃不过牢狱之灾。 想要推翻帝王统治破坏国家安定,是罪中的重罪。一纸通告贴在城门口,罪臣将以斩首示众,族人旁支无一幸免,皆被抓获入牢。 斩首时辰定在下午,枫妄卿便按照约定在午时带着欧阳文桦踏入了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牢光线昏暗,撕裂的惨叫声响在耳畔,踩在脚底下的也不知是脏水还是血水,跟随二人不断向前的步伐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是欧阳文桦初次迈入地牢,从前虽旁观过湘尤霜处刑,但时隔半年再次看见这般血腥的场景时,他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而此时恰逢经过一个铁笼,里面的人被卸下了四肢,他倒在一滩血水间,用突出的眼珠直直的望着欧阳文桦, “啊...啊...” 那人没了舌头,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细微的嘶吼,“呃呃呃...” 欧阳文桦目光一颤,连忙转头看向另一侧。 另一侧的人被倒挂在空中,他两眼渗血,一颗脑袋泛着紫色,两手更是无力的垂着。他同样没有了舌头,用渗血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目光发颤的欧阳文桦。 “啊!” 欧阳文桦呼吸一僵,一时间都忘记了该怎么呼吸。四面八方都是受过刑的罪犯,扑鼻的血腥味让他有些麻木,欧阳文桦只能默默注视着地面,他纤长的睫毛微垂着,试图挡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恐惧。 察觉到身侧的人在微微颤抖,枫妄卿原先淡漠的目光一顿,若有所思的偏眸望向了欧阳文桦。 “怎么了?害怕了?”她柔声道。 欧阳文桦一时心中紧张,他正欲开口,哪只嘴刚张开就狠狠咬到了舌头。无法言说的痛楚顺着舌尖传到了脑神经,令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欧阳文桦眼眶不自觉红了些许,因隐隐发痛的舌头而结巴了起来,“没...没害怕。” 他略显狼狈的模样令枫妄卿不自觉蹙了蹙眉,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了他被吓的渐渐失了温度的手,“别怕,朕在,无人敢伤害你。” 掌心不断传来的温度令他心安了许多,欧阳文桦咽了咽口水,原先急促的呼吸在此刻总算平稳了一些,“微,微臣明白。” “啊——” 欧阳文桦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他紧紧抿着薄唇,下意识便朝枫妄卿靠近了一步。 望着他紧绷的面色,枫妄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稍稍下移又戳了戳他白皙的面颊。她语调带着几分调笑,眼中却尽是宽慰,“欧阳贵君难道不敢继续走了?” 欧阳文桦仍然有些说不出话,他愣愣的微微一颔首,回过神后又猛然摇了摇头。 枫妄卿眉头紧锁,她握着他掌心的手指微微一用力,随即满眼怀疑的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不会被吓傻了吧? “真的没事吗?” 枫妄卿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欧阳文桦不语,却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见他固执的颔首,枫妄卿便也没再出言安慰。她淡淡收回目光,握紧了他的手后再次迈开腿向前走着。 欧阳文桦被她牵着走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只是他始终垂着眼望着地板,一副不敢再环顾四周的模样。 最后由侍卫带领到一道铁门前,枫妄卿这才止住了步子。 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栏杆后被绳子绑在角落的欧阳太师,而欧阳文桦也察觉到了她停留的步伐,愣愣的抬眼随着她的视线望向了角落。 当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那一瞬间心疼、不解、愤怒、委屈,各种情绪便萦绕在了心间。欧阳文桦想要开口质问,张口却发觉自己的眼泪不自觉又落了下来。 那终究是他的父亲。 那教会他蹒跚学步,教会他识字认字,教他将家国情怀、礼义廉耻,牢记心间的父亲。 哪怕他后来做了很多错事,他们之间这道以血缘为系的桥梁依旧不会坍塌。只是在欧阳文桦心底,曾经那道伟岸的形象,还是随着欧阳太师那逐渐扩大的贪婪之心破碎到消亡。 “为什么?” 欧阳文桦倔强的站在原地,他的眼中似是有固执,双拳紧紧握着放置腿侧,哪怕眼泪已经不争气的不断向外涌着,他也依旧在问着心中那个疑问,“为什么?” “儿时,您教导儿子要将爱国情义放于心间?您如今又在做些什么?” “您为儿子取名文桦,一是希望儿子文采长远,二是愿儿子如桦树般正直挺拔,这些教导叮嘱,您都不记得了吗?” 看着眼前之景,枫妄卿默默朝后后退了一步。她看着刚赶到身侧的景逸,顺势便俯身坐到了他搬来的椅子上。 “您说话啊!” 任由他如何质问,欧阳太师始终都沉默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欧阳文桦抬手用袖角擦去了眼角的眼泪,他将微红的眼眶擦的有些红肿,那双明亮又清透的杏眼含着泪,却如何也不肯落下。 他握住了眼前的栏杆,固执的站在原地注视着欧阳太师,“您当真没有一句话想跟儿子说吗?” 角落中人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站起了身,最后双腿屈膝朝枫妄卿的方向跪了下来。 “今日老夫便与文桦断绝亲缘,从此以后文桦与欧阳氏、更与老夫毫无干系,望陛下饶文桦一命。” 欧阳太师浑浊的双眼不忍再望向欧阳文桦,他被束缚住的双手靠在地面,对枫妄卿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望陛下恩准!” 第366章 烨姶之意 欧阳太师额头紧贴地面,偌大的汗珠混着血水不断向下流。弯曲的脊背微微颤抖,他似是没有勇气与欧阳文桦对视,被绳子束缚住的双手撑在额头前方,挡住了欧阳文桦有些不可置信的视线。 枫妄卿左脚搭在右脚的膝盖上,她微微屈指,习惯性的轻轻敲击着扶手。饱含深意的目光默默打量着地上长跪不起的欧阳太师,“你在踏入地牢的那一刻,文桦便与你毫无关联了。” 她话音一顿,敲击着扶手的手指停留在原处,随即站起身牵住了欧阳文桦的手。 “他是皇宫中的贵君,是朕的侍君,与欧阳氏与你都无关。” 枫妄卿说出口的话分外冷漠,却令跪在原地心如死灰的欧阳太师心安了许多。 往日希望欧阳文桦争宠,得陛下庇护与宠爱,从而令家族节节高升。如今他做了错事,拖累了整个家族,也连累了一直敬仰他的欧阳文桦。 但还好。 还好欧阳文桦与欧阳氏再无瓜葛了。 “谢陛下恩典。” 欧阳太师又朝枫妄卿用力磕了一个响头,凌乱的长发挡在脸侧,没挡住他额头上磕出的丝丝血痕。他抬眼深深看了一眼欧阳文桦,一双浑浊的眼中闪过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下一瞬,他便收回了视线。 面前身着华服的少年已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当今帝王身侧的贵君。 欧阳文桦此时就好像脚底被绑了几斤重铁一般,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脚步。他仍然有些固执的望着又回到角落中的欧阳太师,最后那滴泪顺着脸颊滑下,他才失落的垂下眼帘。 枫妄卿依旧牵着他的手,她握着他掌心的那只手微微一用力,语气不温不火,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关心,“还有话要说吗?” 欧阳文桦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没有了。”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望向她时那双透亮的眼眸中蓄满了泪,“陛下,我们走吧。” 枫妄卿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抬指用温热的指尖轻轻拂去了他眼角的泪水。她的动作带着不经意的疼惜与爱怜,枫妄卿目光微微一顿,指尖停留在他红肿的眼眶上。 “回去派宫人去取些冰,叫他们辇碎了放置冰丝荷包中为你敷眼。” 见他有片刻的茫然,枫妄卿下意识看向了另一侧的景逸,见他微微摇头,她这才反应了过来。 如今已是秋日,后宫侍君无权自由支配冰库。 枫妄卿抬手揉了揉眉心,牵着欧阳文桦的另一只手安慰般的轻轻晃了晃。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继而开口:“是朕疏忽了,后宫如今已是停分了碎冰的份例。也罢,朕派人取了冰再送去景仁宫就是。” 欧阳太师蜷缩在角落中听着,他微颤的目光打量着昏暗无光的地牢,有些感慨般的叹了一口气。 这手段狠辣的帝王,也并非绝情之人。 他一时被权势熏昏了头脑,帮着那些人去编造所谓的天象祸语嫁祸于帝王,如今他的下场,是他自找的。 “劳陛下费心。” 欧阳文桦情不自禁的就握紧了她的手。像是冬日里靠近碳火般,他不自觉的就加重了力度,“微臣不用这些。” 枫妄卿瞥了一眼他红肿的眼眶,眉头一蹙,语气带着些许不满,“怎么不用?眼睛都肿的桃一样。” 欧阳文桦也不反驳她,抿唇望着她不语。 枫妄卿向前迈步,他就被牵着乖乖跟在她的身侧。 直到迈出了地牢,那刺眼的阳光重新照入他的视线中,欧阳文桦紧绷的面上这才有了一丝表情。 “陛下。” “嗯?” 欧阳文桦有些欲言又止,瞧见她眼底那一丝担忧,他粉嫩的薄唇微抿着,略显失落的垂下了眼,“微臣此后,便没有姓氏了是吗?” 枫妄卿抬眼望着明亮的天,任由那光亮落入她的眼底,燃起一星光火。 “不如,朕为你赐个姓?” 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枫妄卿轻笑一声,思索了片刻后又微微摇了摇头,“但朕倒觉得,与其赐你一个姓氏,倒还不如为你拟一个封号。” “不论从前,你如今是朕的贵君,朕在一日,便无人敢欺你。” 欧阳文桦不知心底涌起的暖意是否名为感动,他只知道此时阳光正好,眼前之人恰如暖阳般照亮了此刻他所在之地,又亲手抚平了那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他攥紧了手侧的袖角,黯然的目光逐渐明亮,“陛下,为何对微臣这般好?” 她眉眼温和,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怜惜。 枫妄卿抬手轻抚起他脸侧随风飞扬的发丝,望着那双藏着几分希冀的眼眸,她轻笑一声,唇角的弧度竟比天间阳更加耀眼夺目。 “欧阳文桦。” “朕说过,朕是你的家人。” — 枫妄卿陪着欧阳文桦回了景仁宫。 他本就满腹才华,屋内自然少不了笔墨。 枫妄卿抬手执笔,目光在窗边桌案上的那一小盏梅花上停留了片刻。 上次踏入景仁宫,那梅花还被栽在盆中,红梅如血,分外惹眼。 如今只剩下堪堪几根梅枝,被欧阳文桦小心翼翼的呵护在玉盏中。 这花也如同这殿中的人。 欧阳文桦身上的傲气早已消散,意气风发手弄文墨的少年郎只存在记忆中。 枫妄卿不忍看他凋零于此。 她淡淡收回了目光,握着毛笔的手又重新抬了起来。景逸从御书房取来的印章就摆在手边,手中的毛笔浸满了墨汁,随着她的动作在纸上留下行云流水的字迹。 烨姶。 姶字,与厄同音,却指代美好之意。 “朕望你化厄为姶,浴火重生。” 枫妄卿将写着两个大字的白纸递给了欧阳文桦,又垂眼继续抬笔,“鸣然而独立,熠熠生辉。” “此后旁人便唤你烨姶贵君。”她轻笑一声,轻捻着手边的玉玺在圣旨角落中留下红色的印记,“但你依旧是你,朕不需要你唾弃自己的姓氏,因为那也是组成你的一部分。” “欧阳文桦,朕希望你重拾自己的傲骨,只因自己作画。” 她将那道圣旨交给了身后的小桃,轻声叮嘱两句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满屋子的笔墨绘着人间山河,亦或续写着无边诗词。可越往后,山水画与诗词愈少,墙上挂着的更多的是那漫天白雪中的一树红梅,还有无边茫白中的那一道身影。 屋内飘着墨香,其间又掺杂着淡淡的梅香,枫妄卿细细看着他作的那些画,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那是他入宫以来,漫漫长夜的茫茫念想。 他的才华便是他的傲骨,枫妄卿不想挫了他的傲,也不想折了他的枝。 于是她垂眼深思片刻,又再次认真的开了口,“朕希望看你用满腹才情落笔,你若不想空守后宫荒废时光,朕可以以假死之名送你出宫,令你从此重执笔墨,再绘山河。” 欧阳文桦闻言,握着手中白纸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她。 见他不语,枫妄卿抿了抿唇,沉默着与他对视。 “陛下。” 欧阳文桦将手中写着烨姶两字的白纸轻轻放置在桌面上,他微微侧过脑袋扫视着挂满画作的宫殿墙面,话音中似是有感慨。 “从前没进宫时,微臣曾幻想过用笔走天下,纵情山水的日子。”欧阳文桦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遮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愫,“那样的日子纵然美好,可那终究是以前的想法。” “如今微臣不敢想象,日后若是出宫了,看不见陛下的日子会有多难熬。” 欧阳文桦唇角那抹微勾着弧度带了一分苦涩,他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两人目光对视半晌,欧阳文桦还是收回了视线。 “或许陛下身边人数不胜数,从不知寂寞二字该如何写。可哪怕寂寞如雪,微臣心中总有难以替代的存在。” “陛下,从前微臣有访亲之日,如今微臣无亲可访,只想在那日与陛下一同出宫,看看这辽阔无垠的山河。” 窗外在此时吹进了一阵凉风,令空气中那梅香好似比方才要浓烈了一些,墨香与梅香在鼻尖缠绕着,欧阳文桦眸光微闪,目光直直的望着她。 “重执墨笔,不只因自己而画,也为心上人。” 他语气平和,温和的目光与那隐隐约约的香味都令人沉醉不已。 枫妄卿轻笑一声,微微颔首,“好,朕答应你。” 她的话音刚落,耳畔蓦然传来一声巨响。守候在殿外的侍卫和景逸顿时便冲进了殿,看着毫发无伤的枫妄卿,景逸紧绷的神色这才缓解了下来,紧紧握着腰间剑柄的手也是一顿。 枫妄卿眉头一蹙,“怎么了?派人去瞧瞧。” “陛下。”欧阳文桦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应当是偏殿后院的刘侍君,不必紧张。” “他这是在做甚?” 枫妄卿眸光一凛,眼底带了几分狐疑。 刚才那动静可不小,不然也不至于让一向冷静的景逸慌张成这样。 “朕去瞧瞧。” 枫妄卿默默站起身,又安抚般抬手轻轻拍了拍欧阳文桦的肩膀,随即迈开腿走出景仁宫了正殿。 景逸紧跟在后,他面色如常,却依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 进了偏殿,瞧刘书庭不在,枫妄卿便询问了侍奉刘书庭的宫人。她眉头紧锁,跟着宫人走入了后院。 看着后院中房门紧闭的木屋,枫妄卿止住了步伐,正欲开口询问,就瞧见刘书庭咳嗽着从里屋中冲了出来。 他原先白净的面庞上沾染了许多灰尘,发丝更是凌乱的垂在脸侧,刘书庭看见一脸狐疑的枫妄卿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也不顾擦去脸上的灰,垂直言俯身朝枫妄卿行了个极其标准的礼。 “参见陛下。” 不似曾经边行礼边偷瞄,此刻的刘书庭哪怕瞧着有些狼狈,礼节却半点不少,他规规矩矩的俯着身,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枫妄卿怔了怔,这才想起先前小宴上,她派了教习嬷嬷守在景仁宫。 刘书庭已是扎扎实实学了一个月的后宫规矩。 “免礼。” 枫妄卿抿了抿唇,“朕听到响动,便来寻你。”她一顿,微微上前一步,“你在做什么?” 刘书庭这才起了身,他长舒一口气,轻轻拍去了袖口上的灰尘。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唇角,小心翼翼的抬眼望着枫妄卿。 “回陛下的话,是微臣不好,微臣操作失误惊扰了陛下,望陛下恕罪。” 看着他规规矩矩的模样,枫妄卿心中莫名传来一阵酸涩。她轻叹了一口气,抬手用帕子擦去了他面颊上的灰尘。 “朕叫你学规矩,是不想让后宫侍君在朕不在的时候借此而欺你。” 枫妄卿望着他那双依旧澄澈的眼眸,声音轻柔,“但在朕面前,就不必守这些规矩了。” 刘书庭倒是一点也不怨她,反倒从看见她那一刻起眼睛便亮晶晶的。 他乖顺的点点头,炙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脸。 “好,我听陛下的。” 他粉嫩的薄唇轻轻勾着,那双漆黑的眸中像是有揉碎了的星辰洒入眼底,泛着细碎而又明亮的光。 枫妄卿偏过目光望了望他身后半遮半掩的木门,依旧有些好奇,“所以,你在做什么?” 刘书庭也不避着她,乖乖的让了一条道出来,“这个屋子是陛下为我造的,自然是陛下的,陛下想看进去瞧瞧便是。” 帝王亲自下旨将屋子新建于景仁宫后院,宫人自然不敢敷衍了事。只是眼前的木屋外观瞧上去与椒房殿的小厨房无异,里屋墙皮却略显破旧,就连角落还不明所以的留了一个洞。 偌大一个墙洞被一块木板挡着,还依稀透入屋外的阳光。 枫妄卿面色一变,有些恼怒,“他们便是这样给你建的屋子?” 刘书庭连忙摆摆手,他略显心虚的挠了挠头,“不关他们的事。”他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这些...是我炸出来的。” 枫妄卿:? 第367章 璀璨星河 这半年以来,刘书庭在景仁宫的小后院中造了不少东西。精致的小屋子中堆满了瓶瓶罐罐与形状各异的木头,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望着桌上摆着的发光的物件,陷入了深思。 她打量的神色过于明显,刘书庭手中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径直走向了她。 “陛下,这是灯。” 刘书庭乖顺的站在她的身侧,那双杏眼直直的望着她,“陛下宿在景仁宫时,瞧书卷总是会揉眼睛。将灯代替烛火放在屋内光线更为明亮,也能减轻陛下的疲惫感。” 语落,他转过身将小屋的门给紧紧关上,又拉上了窗沿自制的窗帘。 室外的阳光被阻隔,桌案上的那盏灯却依旧明亮,照亮了屋内的每一处角落。只是距离愈远,那光便愈发黯然,虽不似桌案上的光那般明亮,但也不似烛火般带着暗红的光影,显得格外柔和。 枫妄卿将那盏灯提了起来,她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只觉得稀奇不已。 “陛下。”刘书庭小声唤她,他从一旁抽屉中取出了一个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擦去了顶端的灰尘,再次开了口:“微臣,微臣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枫妄卿闻言,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轻轻勾了勾唇角,她垂眼望向他手中的木盒,饶有兴趣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送给朕?” 刘书庭轻轻颔首,他似是有些紧张,攥着木盒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抬眼对上她带着调笑的目光,刘书庭实在掩盖不住面上的烫意,红着脸又转过了身。 不行,他现在浑身脏兮兮的。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令他将手中的木盒再次塞入了抽屉,刘书庭薄唇轻抿,又拿出了另外一个盒子。 先前的木盒玲珑小巧,瞧上去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此刻他手中的盒子倒是大了不少,枫妄卿还在思索方才那木盒中是何物,刘书庭便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她。 盒身雕刻的纹路极其简约,枫妄卿的指尖细细摩挲着略显粗糙的盒顶,她抬眼瞥向刘书庭,只见他正有些懊恼的皱着眉,面颊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她默默收回视线,又按下木盒中央的木按。 木按与盒身连接处做的非常细致,甚至连打开时都是悄然无声的。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精致的珠链,颗颗珠子都在隐隐透着光影,不似玉石散发的光泽,更令人觉得那是珠身在发光。 枫妄卿眸底闪过一抹错愕,她捻起躺在盒中的珠链放置掌心端详着,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珠身,察觉到照到手上的碎光后,她目光微微一顿,抬眼望向眼前的刘书庭。 “这是琉璃还是翡翠?” 刘书庭略思索了片刻,“嗯...都不是。” 枫妄卿也没再继续问,“替朕带上?” 刘书庭默默接过她掌心的珠链,然后牵起了她的左手将珠链扣在了她的手腕上,他的目光在她腕间的木镯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他轻轻抿抿唇,眼底掺着浅浅笑意,“有了这条手链,在陛下遭遇危险的时刻,我便能知道陛下的方向。虽不能知道具体位置,但只要跟着指示的方向走,我便能找到陛下。” 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她垂眼打量着左手腕间那条隐隐发光的珠链,“你还会法术不成?只是朕在宫中能遇见什么危险,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我当然希望陛下一世安然无恙,希望陛下这一世都用不到这条珠链的真正用途。”刘书庭眼底笑意更深,那笑的微眯的杏眼恍若天间的弯月,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陛下将它当成普通珠链,倒也是不错的饰品呀。” 语落,他再次牵起了她的手。 温热的指尖在珠链中最大的那一颗珠子上轻轻一按,原先隐隐透着光的珠链便在此刻散发起更大的光芒来。 刘书庭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摸索到桌案上关掉了灯。 没有阳光照入,此刻又关上了灯,屋内顿时便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但眼前愈昏暗,枫妄卿手腕间那一条珠链光芒便愈显的耀眼。 明亮的光透着珠身上雕刻的花纹向外照映,光点倒映在墙壁上,形成了一道又一道光影,星星点点的光聚集在一起,令人移不开眼。 恍若繁星交织,更似璀璨星河。 那细碎的光照在刘书庭的脸上,衬的他本就柔和的表情愈发温柔。他牵着她的手,微微偏转着手腕,那墙上倒映的星河便随着他的动作开始缓缓流动。 流淌的星河伴随着划过的流星舞动在眼前,枫妄卿眸光微颤,难得在刘书庭的面前流露出了一丝呆滞的表情。 刘书庭轻轻笑着,“陛下,喜欢吗?” 枫妄卿回了神,她的目光扫视着墙面上的光影,又怔怔的望向了刘书庭。那道光影照进了他的眼底,令那本就清澈的双眸更亮了几分。 枫妄卿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看着眼前眉眼温柔的少年,她神差鬼使的踮脚轻轻吻了吻他的两半薄唇。 “喜欢。” 她很是认真的重复了一句,“朕喜欢。” 刘书庭本还在为自己的发明而小小自豪着,枫妄卿的一句喜欢直接让他怔愣在原地。 唇角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刘书庭只感觉他的面颊蓦然间就开始发起了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瞪大了眼,呆呆的望着枫妄卿。 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这珠链,还是...他? 枫妄卿有些忍俊不禁,她抽回了他握着的手,抬手轻轻摇了摇手腕。珠身与木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也唤回了他游走的思绪。 枫妄卿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不似曾经的逗弄,而是极轻的爱抚之意。 “喜欢,朕都喜欢。” 她轻笑着,踮起脚又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那双撩人的眼眸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令他几乎都要忘记呼吸。 见他红着脸呆呆的望着自己,枫妄卿眼底笑意愈深,声音愈发温柔:“喜欢你送的东西。” 她一顿,踮脚将红唇凑到了他的耳畔。 “也喜欢你。” ...... 第368章 你也上榻 当夜,枫妄卿宿在了景仁宫。 考虑到御书房还有繁多政务要处理,明日可能没有时间再翻牌子,枫妄卿直接抬手把正殿和偏殿的牌子全翻了。 窗外雨夜淅淅淋淋,秋日夜里已不再似夏日那般炎热。那阵舒爽的夜风从窗外吹入,只叫人觉得分外神清气爽。 景仁宫正殿内,枫妄卿躺在榻上翻着手中的书卷,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将书页翻过。 刘书庭亲手打造的灯便摆在桌案上,屋内明亮,光线却格外柔和。枫妄卿指尖轻拂过泛黄的书页,随着目光不断下移,她轻轻攥着手中的书页向后一翻。 翻过页,她又伸手在桌上摆着的琉璃盘中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绿提。 绿提入口,果香四溢。 她悠然自得,欧阳文桦与刘书庭却站在榻边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在这?”欧阳文桦瞥了身旁的刘书庭一眼,他似乎是有些震惊,抬眼偷偷瞄了一眼枫妄卿后,这才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道:“陛下翻你牌子了?” 刘书庭整张脸都红的不行,他目光呆呆的望着地板,支支吾吾的回答:“侍寝嬷嬷带我来正殿的,我,我也不知道。” 欧阳文桦闻言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他脑内似是飘过了什么画面,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一片绯红,就连耳根都通红不已。 他茫然的望着依旧在悠闲的看着手中书卷的枫妄卿,面上发烫的紧。 实在不敢开口问,欧阳文桦便再次望向了身侧一动不敢动的刘书庭,他目光发颤,尾音也在微微颤抖,“陛,陛下真翻你牌子了?” 刘书庭声音也有些颤抖,“我真不知道...” 两人炙热的目光实在明显,枫妄卿将手中的书卷一合,默默放置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她饶有兴趣的抬眼望了两人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们俩唠什么呢?” “陛下。” 欧阳文桦薄唇轻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了口:“今夜的牌子...您翻的是正殿还是偏殿?” 枫妄卿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不明显吗?”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沿,眼底带着一丝调笑,她又尝了一口绿提,两腮微微鼓起,“谁站在朕的面前,朕自然翻的就是谁的牌子。” 刘书庭与欧阳文桦闻言身子一僵,两人皆穿着薄薄的寝衣站在榻前,两人面面相觑,很是默契的红着脸不敢与枫妄卿对视。 枫妄卿觉得好笑,她见刘书庭在偷瞄她,便直直回望过去。 勾人的眼眸微抬,眼中笑意更深。 “刘侍君,给朕捏捏肩。” “是,陛下。” 刘书庭乖乖向前走着,只是他面色紧绷,神色也极为不自然。直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同手同脚的向前。 枫妄卿抬手捏了捏他的腰身又向上摸了摸他两颊的软肉,随即满意的微微一颔首,“不错,总算长些肉了,身子也不似从前般单薄,看来宫人没敢再克扣你的伙食和份例。” 从前他身形有些消瘦,如今瞧上去倒总算有了些精气神。刘书庭的模样生有几分少年俊气,比起夏锦晟与封沉寒那种带有攻击性和冷硬的面孔,刘书庭倒是显得多了一分稚气,浑身散发出的少年感都与深宫中的人大有不同。 枫妄卿眼中带着打量,唇角的笑意却不减。 刘书庭好不容易夜里野了一点,如今屋里再站上一个欧阳文桦,让他连怎么走路都差点给忘了。 刘书庭修长的手摁上她的肩膀,她又望向略微靠后的欧阳文桦,轻轻勾了勾手指,“你也过来。” 欧阳文桦与刘书庭对视一眼,收回目光沉默着走到了枫妄卿的跟前。 枫妄卿把腿一伸,重心向后移直接靠入了刘书庭的怀里,“给朕捏捏腿。” 刘书庭身子一僵,捏着她肩膀的手都是跟着一顿。 枫妄卿指尖捻着一颗绿提,抬手凑到了刘书庭的薄唇边。身后的人犹豫片刻,还是乖乖张开了嘴咬下了那颗绿提。 而欧阳文桦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着她的大腿。他按压的力度有轻有重,也极为认真。 枫妄卿秉持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又捻了颗绿提喂给了欧阳文桦。 欧阳文桦目光一顿,乖巧的开了口。 枫妄卿便阖眼享受着,她靠在刘书庭怀中,将腿搭在了欧阳文桦肩膀上,任由两个男人边眼巴巴的望着她边为她按摩。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清香,那清淡却极其勾人的香味令刘书庭喉结微微滚动,眼眸不自觉暗了暗。 他很是细致的按着她的肩膀,强压着心尖躁动的情绪沉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枫妄卿只感觉浑身轻松,白日里的疲倦通通被抛到了脑后。 她懒懒的掀起了眼皮,抬手按在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好了。”她话音一顿,垂眼看向欧阳文桦,“你也上榻。” 待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她的身边,枫妄卿轻笑一声,微微俯身按照刘书庭白日里教的将桌案上的台灯抬手关上了。 屋内顿时便陷入一片昏暗中。 耳盼只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借着撒在窗沿的月光,枫妄卿抬手搂住了欧阳文桦的脖颈,垂眼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刘书庭身体紧绷,却又不敢看。 待欧阳文桦下意识的想要回吻她,枫妄卿便将手下移抵住了他的胸膛,轻笑着朝后一退。 枫妄卿眼底划过一抹戏弄之意,她轻轻捏住刘书庭的下颚,抬手撩拨开他胸前的衣襟,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丝细密的疼痛。 刘书庭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想要抬手搂住她的腰。却也就是在这时,枫妄卿故伎重施,轻轻咬了咬他精致的锁骨后,便默默朝后一退。 “好了,朕睡了。”她淡淡道。 枫妄卿将薄被展开,直接钻入被中。 耳畔传来绵绵细雨敲打窗沿的轻响,一阵夜风刮入屋内。 被撩拨的不上不下的刘书庭与欧阳文桦凌乱在风中。 第369章 不得不争 欧阳文桦是如今后宫中,唯一一个拥有封号的侍君。 欧阳一族彻底没落,后宫其他侍君本还想看欧阳文桦的笑话。没想到还没等到女帝将其打入冷宫,女帝又给人赐了封号。 欧阳文桦不仅没遭到冷落,连带着同住景仁宫的刘书庭也升了位分。 那日御花园小宴,侍郎陆桉凭借一支剑舞被枫妄卿当场封为了侍臣。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前途大好,今后必会备受宠爱时,小宴过后帝王就亲自出征上了战场,归京后更是直接将人抛到了脑后。 如今枫妄卿回宫已有整整一月,这一月,她不是宿在景仁宫便是宿在予鹤殿,有时会召见封沉寒,甚至夜里御书房都能见那几位武将的身影。 与陆桉同宫的昭珏生的极为貌美,枫妄卿似是记住了他在小宴时琵琶演奏的那一曲,在御花园的闲暇时光,她便会派人将昭珏接到跟前弹曲。 其他侍君也或多或少能瞧见帝王的身影。 她雨露均沾,却从未翻过陆桉的牌子。 甚至整整一月,她都没有半点要看见他的意图。 — 茂华宫,西偏殿内。 陆桉看着眼前细细擦拭着琴身的昭珏眼底闪过一抹恼怒,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垂眼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昭珏收起了擦琴的帕子,手中的琵琶稳稳抱在怀中。 侍候的宫人恭恭敬敬的端来了一壶茶,见昭珏微微颔首,便将手中的茶壶稳稳当当的放在窗边的桌案上,随后转身走出了屋中。 昭珏垂眼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琵琶,他温热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琴身。 抬眼见陆桉只是沉默着望着自己并不说话,他手中动作一顿,蹙了蹙眉。 陆桉不语,昭珏便也闭口不问。 他眼波流转,指下琴音曼妙,那乐声与窗外的微风好似融合在了一起,悠悠飘向远方。 “陆侍臣,你有何事想与本君说?” 昭珏手中弹奏的动作不断,他依旧漫不经心的,阖眼微微偏头拨动着纸下的琴弦。 “本君片刻后便要去御花园给陛下弹琴,你再不开口,恕本君不能奉陪了。” 陆桉暗暗咬了咬牙,握着茶杯的手指情不自禁加重了力度。他抬眼望向仍在弹奏琵琶的昭珏,眼底情绪复杂,“那位大人不是说陛下对陆郗情根深重,念念不忘吗?” 昭珏闻言手中动作一顿,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你也不是他,不是吗?”他话音一转,左手扶着琴身微微偏转,将琵琶横放在了腿上。他唇角轻勾着笑,眼底却没有半点波澜,“陆侍臣,你是如何才能进宫的,这就不记得了吗?” “本君便再提醒你一次。” 昭珏将右手指尖的琴甲一一取下,整整齐齐的尽数放入了桌案上的木盒中。 “晴竹贵君逝世,陆府主权重新交到了陆家主母手中。” “陛下为之而伤怀,你作为二房长子因容貌与晴竹贵君相像,被大人选中填充后宫为侍郎。” 昭珏将手中的琵琶收入琴盒,他抬手抚平了衣襟处的褶皱,随后站起身望向了窗外。他语气不温不火,话语中却透露着几分讽意,“你既然是因容貌与逝世宠妃入宫,定然是做好了做一面镜子的准备。” “你断然不能是你,你只能一直模仿晴竹贵君,才能再一次被陛下瞧入眼中。” 昭珏微微垂眼,根根分明的长睫掩去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你我入宫,既然是为了争宠,那便要使出浑身解数。从前我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瞧在往日情分,本君再帮你最后一次。” “今天本君为陛下奏曲之时,你再舞一次。” 陆桉将手中茶杯放下,他握了握掌心的袖角,缓缓俯身行礼,“微臣谢昭侍君提点。” 枯叶摇曳于空中,一阵又一阵的冷风托着为数不多的落叶翩翩旋转着。逐渐黯然的天色昭示着余辉落尽,天边的霞云泛着红,随着暗淡的分界线隐秘在一片无垠的蓝紫色中。 昭珏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他手腕微偏,为自己沏了一壶茶。 他的视线停留在杯面不断上升的雾气中,却好似透过雾气在瞧杯中不断沉浮的茶叶。 “后宫纷争不断,陛下不知,不代表我们不知。”他攥着手中的茶杯,用掌心感受着茶杯杯壁隐隐透出的温度,“身在后宫,既然想向上爬,那便不得不争。” “如今后宫中依旧是祁皇贵君势头最大,紧跟在其后的便是烨姶贵君与封贵君。” 昭珏淡淡瞥了沉默不语的陆桉一眼,“就连景仁宫偏殿那位刘贵臣,如今都踩在了我们头上。” “本君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如画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愁意,昭珏微微蹙眉,轻叹了一口气,“陛下对本君的宠爱宛若一阵细雨,时有时无,令人难以察觉真意。” 他眼中似是有苦涩,却又在那盏盏烛光中转瞬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是要燃尽万物,吞噬一切的野心。 “但你不一样。” 昭珏轻笑一声,垂眼抿了一口茶。 “你手中最大的筹码,便是那张与晴竹贵君相似的脸。” 陆桉一怔,不自觉的偏头望向了一旁木柜上摆着的铜镜。 容貌清秀的少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那双与陆郗极其相似的丹凤眼正直直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他有什么好的......” 从小处处都比自己优秀的正房兄长,哪怕入了宫也处处压在他的头上。 甚至他连想要得到陛下的宠爱,都要靠着模仿他。 陆桉面色带着几分不甘,他扯了扯唇角,那丝不甘又化为了一抹淡然的自嘲。 模仿便模仿吧。 陆桉目光冷了冷,眼中的情绪与昭珏眼底的那团灼人的烈火有几许相似。 “倘若微臣能靠模仿他得到陛下另眼相看,微臣甘愿做一辈子的陆郗。” 陆桉边说着边望着镜子调整自己的面上的表情,原先平淡的面颊扯出了一丝笑意,他缓缓上前一步,再次朝垂眼品茶的昭珏俯身行礼。 “微臣,谢昭侍君提点。” ...... 第370章 御前宫女 天边的云霞隐隐透露着暗红的光影,落日余晖尽展在眼前,一丝残阳飘在湖面,令微风泛起的涟漪都恍若一圈随风而扬的焰火。 一批宫人收去了桌案上的碗筷,另一批宫人紧跟着便抬来了满满一桌子的书卷。 如今夜里很是凉爽,尤其是顺着湖面刮来的晚风,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御书房有些闷,枫妄卿便转身到了御花园。祁舒鹤陪她用过晚膳后回了予鹤殿,她见御花园景色宜人,便唤人搬来了白日里未看完的书卷。 景逸在她的身侧为他研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攥着手中的墨块,他微微垂眼,按顺时间方向在砚台中细细研磨着。 桌案上的灯光格外明亮,枫妄卿甚至能看见景逸侧脸处扫下的阴影,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神色却瞧着柔和不已。 另一侧的小桃便满脸哀怨的望着景逸,她两手叉腰,笔直的站在枫妄卿的身侧。 “陛下,奴婢为您取些点心来吧。” 景逸如今得闲,顶替了许多小桃原有的工作。小桃虽表露不满,可考虑景逸先前受过重伤,她也不敢跟他争这些活。 若是轻活不让给他,他又一溜烟跑去宫外执行任务带一身伤回来,枫妄卿可不会轻饶了她。 这么想着,小桃撇了撇嘴,眼神愈发哀怨了些。 本来她能做的事就不多,如今还要让活给景逸,这样不就显得她更没用了吗? “陛下,您饿不饿,冷不冷,渴不渴?”小桃直接走向了另一侧,挡在了景逸的面前,她摩拳擦掌般搓了搓手,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陛下,奴婢为您取些点心来吧。” 枫妄卿觉得有些好笑,她微微抬指抚过手中的书页,笑着望向了撇着嘴的小桃,“朕不饿,不冷,不渴。” “再说了,朕才用完晚膳你便要端点心,你是想撑死朕吗?” 小桃仰头“嗷呜”一声,有些抓狂,“难道奴婢没有事可以为陛下做了吗?” “有。” 景逸默默抬手将她往外推了推,他眉头轻蹙,俊朗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话语间带了一分调侃,“你可以让开一些,不要挡住我为陛下续墨。” “景逸!” 小桃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见他只是神色淡淡的将手中的砚台放置到了枫妄卿的面前并不搭理她,她口里“嗷”了一声,直接转头扑进了枫妄卿怀中。 她抱着枫妄卿的脖颈,嘴一撅就要哭,“陛下!你看他!” 枫妄卿倒是没有半点恼意,她抿了抿唇,眼底笑意反倒更深。 她将手中的笔随手放在一旁,又抬手摸了摸小桃的脑袋,“你很棒了,今天晚上吃了三碗饭,比昨天晚上多了一碗。” 小桃泪眼巴巴的抬起头来,“真的吗?” 枫妄卿微微颔首,目光真诚,“真的,你瞧,旁的宫女都只能吃一碗,你是不是比她们厉害多了?” 她目光柔和,语气也温柔。小桃抬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即重重一点头。 “奴婢可太厉害了!” 枫妄卿见安抚好了她,便收回了摸着她脑袋的手,“好了最厉害的御前宫女,你去御膳房替朕尝尝点心,好不好?” 小桃闻言目光顿时便一亮,她偏过脑袋蹭了蹭枫妄卿的肩膀,立刻站起身后退一步,“是,奴婢遵命!” 枫妄卿抬手拉住了她的袖角,轻声叮嘱道:“别吃多了又撑的晚上睡不着觉。” 小桃连点点头,连蹦带跳的冲去了御膳房。 小桃一走,御花园便陷入到一片死寂中。 耳畔只剩下风声,枫妄卿与景逸对视一眼,又垂眼望向了桌面的书卷。 景逸沉默半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嗓音温和,为她整理着桌上的书卷。 “陛下还是那么惯她。” 枫妄卿抬手将手边的灯盏拉近了些,她若有所思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往日在长春宫,她跟着朕吃了许多苦。” “母后去世后,长春宫的宫人们也去领了别的差事,他们宁愿去掖挺,也不愿待在那恍若冷宫的宫殿。” 残阳消散,枫妄卿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只有你和小桃,留在了朕的身侧。” 她收回了视线,继而望向手中的书卷,“朕登位后,身边有了许多人。朕多了许多事要处理,朕看了更多的书,念了更多的词,瞧了从前没见过的山河。” “而她的世界,自始至终只有朕。” 景逸眸光微闪,漆黑的眼眸此时像淬过火的琉璃一般。他似是有话要说,粉嫩的薄唇开开合合,就连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也不自觉向前伸了伸。 可当对上枫妄卿的目光,他还是默默收回了手。 察觉到她眼底的那一抹探究,景逸薄唇轻抿,躲闪的目光反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气氛有些僵持,恰好在这时守在湖边的宫人小跑着上前俯身行了礼。 “启禀陛下,昭侍君到了。” 枫妄卿略一点头,“为他赐座。” 昭珏怀抱琵琶向前走着,远远便看见了明亮处的枫妄卿。他正欲上前,却被一旁的宫人拦了下来。 “昭侍君,陛下还在处理政务,让您先去茶亭等候片刻。” 昭珏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他本就生的出色的面颊上挂着精致的面帘,让人不自觉便将目光移到了他那双如画的眉眼间。 “劳烦公公带路了。” 宫人带着昭珏走至湖边的茶亭中,茶亭的木椅有些潮湿,宫人便搬来了一张椅子放置茶亭中央。 那公公便站在茶亭旁与其他宫人等候在一旁,昭珏微微偏过头望着眼前之景,心底漾起复杂的情绪来。 静谧的湖水,明亮的月光,微凉的晚风,清淡的花香。 一切都是那般平静而又美好。 目光微微向下偏转,昭珏瞳孔骤然一缩,竟差点没抱稳手中的琵琶。 眼前之景的确美好。 除了湖面上飘着的尸体。 第371章 毕生所学 微风拂过,不断泛起涟漪的湖面恍若揉碎了的琼美玉,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层层鳞浪随风而起。 夜色宜人,湖面散落的月光分外夺目。 昭珏抱着琵琶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度,他默默站起身,想要观望飘荡在湖面的那一道黑影。 骤然微缩的瞳孔仍旧在颤抖,他薄唇轻抿,却在不经意间生生摁断了琵琶的琴弦。 琴弦崩断的声音短暂却刺耳,守候在一旁的宫人一惊,连忙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再垂眼询问道:“怎么了昭侍君?您身子不适吗?需要禀报陛下吗?” “本君无碍...” 昭珏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缓缓倒吸一口冷气,垂眼望向自己被破断琴弦扎破的手指。 他眉头一蹙,再次抬眼望向眼前的宫人,“你派人去湖面沿岸瞧瞧,那湖面上飘着的是否是个人?” 宫人闻言一怔,眼底带了些许疑惑。 但当他顺着昭珏的目光朝湖岸望去,他眼底那丝疑惑顿时便化为了惊愕。 “来人。” 侍卫们听闻动静纷纷上前围住了茶亭。 “你们几人随我一同去湖边观望,若有情况立即禀报景大人。” 昭珏被扎破的手指还在不断渗着鲜血,他缓缓上前一步,依旧紧紧抱着怀中的琵琶,“为何不直接禀报陛下?” 宫人向前的步伐一顿,随即俯身答道:“回侍君的话,宫中大小事皆是由景大人过目,经筛选再告知陛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因为湖中溺死了一个人便抛下繁忙国务,所以奴才这便是要去核查那人的身份,再禀报景大人。” 宫人将话说完,便带着侍卫急匆匆赶向了湖畔。被枫妄卿派在昭珏身侧的公公留意到了昭珏被扎破的指尖,他连忙唤人接过了昭珏手中的琵琶,面色焦急。 “哎呦,您这可是为陛下奏曲的手,怎么这般不小心,来人,唤太医来为侍君包扎。”公公垂眼细细瞧了瞧他的手,却没敢直接上手,“您这么瞧着,今夜怕是无法再弹曲儿了,老奴该如何与陛下交代啊。” 昭珏毫不在意的轻轻摩挲着受伤的那处,他眼中掀起的那一丝波澜又归于平静,甚至漾起浅浅笑意来。 “本君无碍,不必禀报陛下,这曲本君定是要弹的。” 从前哪怕要病死在深宫中都无人问津,如今不过被琴弦划出了一道口子流了点血,却令人这般着急忙慌的唤太医医治。 昭珏深知,在这深宫中,陛下的恩宠才是救命的良药。 倘若有一天陛下不愿意听他弹曲儿了,恐怕他病入膏肓也不会再有人多看一眼。 那双好看的眼眸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影,他俊眉微蹙,垂眼将眼底那一丝翻涌的情绪遮挡住,“公公,本君便继续在此等候陛下,您不必再担忧本君,夜里太医院本就人手不够,不要再添麻烦了。” 那公公倒是没想到昭珏情绪这般平稳,态度又这般坚定。他略一思考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前去唤太医的宫人拉了回来。 “发生了何事?” 光亮中的身影逐步前进,枫妄卿左手轻攥着手中的灯盏,身侧跟着面无表情的景逸与两腮略鼓的小桃。她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湖岸边围着的宫人们,又收回了目光望向垂头俯身行礼的昭珏。 “起来吧。” 见昭珏手中并未见琵琶的身影,枫妄卿眼底闪过了一抹探究,她淡淡垂眼,语气不温不火:“朕刚处理完政务,耽误了些时辰,昭侍君可是等候已久?” 昭珏默默将被刺破的手指藏在了衣袖下,他规规矩矩的一俯身,轻声回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刚到没多久。” 枫妄卿目光注意到了他有遮掩之势的袖角,她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淡淡颔首,偏头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公公,“湖边发生了何事?” 那公公许是也不知详情,便有些着急忙慌的唤来了刚回到茶亭的侍卫,他拉着侍卫的衣角,重复着枫妄卿的问题,“湖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侍卫也不抬头,只是老老实实回答:“公公,湖面漂起了一具男尸。” “带朕去看看。” 枫妄卿默了默,又转过身看着昭珏,抬手指了指他藏在袖中的手,“唤个太医给他瞧瞧。” 昭珏目光一颤,面色有些惨然,“陛下,微臣没有大碍,微臣还能弹曲......” “朕知道。” 枫妄卿蹙了蹙眉,攥住了他的手腕,“朕又不是将你打入冷宫了,今夜先包扎,把伤养好了再弹也是一样的。” 看着那还在不断流血的指尖,枫妄卿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垂眼打量着他的伤口,口中轻“啧”一声,实在有些不解。 “血都透过衣袖还想遮挡,朕看你真是...” 昭珏手指微微颤抖,察觉到帝王温热的指尖轻抚过他的手腕,他不由得抬眼紧盯着枫妄卿的眼眸,想试图在那毫无波澜的眼中读到她此刻的想法。 他惨然的面颊上总算恢复了一丝面色,粉嫩的薄唇轻轻抿着,试探性的轻身开了口,“待微臣伤养好了,陛下还会唤微臣弹曲吗?” 枫妄卿默了半晌,握着他手腕的手也收了回来,她眼底的探究更深,蹙眉启唇,“为朕弹曲,与你而言就有这么重要?” “重要。”昭珏下意识便开了口。 枫妄卿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她挑了挑眉,等待着他的下文。 昭珏感觉心中一阵刺痛,甚至让他忽略掉了指尖传来的痛感,他那双平日里满是算计的眼眸中此刻染上一丝茫然,眸光黯然。 “微臣进宫半年有余,不过能瞧见陛下五次。” 他声音小了许多,纤长的眼睫微微垂着,叫人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往日里没有机会能见到陛下,如今陛下愿意听微臣弹曲,微臣自然是受宠若惊,想要为陛下弹更多的曲子...” 他唇角挂着的笑瞧着有几分苦涩,却在下一瞬恢复了面上的表情。 “微臣毕生所学的,便是想要讨陛下欢心。” ...... 第372章 湖面男尸 昭珏将话说完,竟难得有些坦率的不再维持面上的表情。 他脸侧的发丝被微风吹起,眼底那抹光亮也在微微闪动。 许是他此刻煎熬不已的望着她的目光过于明显,枫妄卿沉默着听着他的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居然轻笑了一声。 她抬手轻轻拍去了他肩头的落叶,随即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你先回宫,朕会将太医派去茂华宫西偏殿为你包扎伤口。” “那陛下...” 枫妄卿颔首,话音中带着安抚之意,“待你伤好,朕会亲自去茂华宫听曲。” 昭珏闻言也没有再多言,他垂着眼帘,俯身向她行过了礼,这才抿着唇转过了身。 看着昭珏离去,枫妄卿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她抬手支退了宫人,转头看向身侧的景逸,“湖里?” 景逸沉默着点了点头。 小桃有些茫然,“湖里?什么湖里?” 枫妄卿抬手捏了捏她两颊的软肉,望着那张满是茫然之色的面颊,她垂眼深思片刻,轻笑着开口嘱咐道:“你去将朕的书案收拾一下,朕与景逸去湖边瞧瞧便来接你。” 小桃被她捏的有些口齿不清,“奴婢紫道了。” 枫妄卿收回了手,小桃便下意识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肿的脸颊。她一边揉着脸一边转过了身向前走着,还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枫妄卿,嘴里骂骂咧咧的。 “陛下真讨厌。” 小桃扯了扯嘴角,她欲哭无泪的捧着自己的脸,小声抱怨着,“总捏人家的脸,夜里睡觉会流口水的。” 枫妄卿有些无奈,望着小桃的背影,她又用手指了几个侍卫出来。 “你们几个跟紧她,夜色渐深,别让她靠近湖面。” “她若有什么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语落,枫妄卿握紧了手中的灯盏,走出茶亭径直走向了湖岸。 景逸紧跟在她的身后,漆黑的眼中似是有担忧之色,他神色紧绷,似是想要劝她回头,“陛下是要确认尸体吗?可这湖里泡过几日的尸身......” “景逸,朕不是孩童了,看见尸体不会害怕。” 枫妄卿将手中的灯盏塞进了他的怀中,微微侧头笑着瞥他一眼,然后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景逸怔了怔,他有些恍惚的望着下意识接过的灯盏,没有再开口。 此时宫人们已经将尸首捞上岸,被唤来的官员正用道具检查着尸身。 宫人瞧见了赶来的枫妄卿,便稀稀碎碎的跪了一地。为首的官员跪在地上垂着头,声音铿锵有力,“启禀陛下,浮尸多呈俯卧状态,重心向前,且腹部胀气,初步判断为男尸,沉湖三日。” 枫妄卿将人都唤起了身,绕过了众人径直走向尸体。而景逸便蹙着眉,手指紧握着剑柄呈保护状紧跟在她的身侧。 枫妄卿垂眼打量着地面湿漉漉的尸体,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 尸体泛白瞧着肿胀不已,周边空气都散发着恶臭,层层衣裳包裹下的腹部胀气好似怀胎四月的孕妇。缓缓流淌出深绿色的脓水,尸首角质被泡发,五官更是被水泡的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隐隐掀开的皮层。 那官员微微上前一步,垂眼提醒道:“陛下还是离远些观望比较好,这尸首实在过于肿胀,有炸裂之势。 ” 空气中浓烈的尸臭实在呛人,宫人们纷纷用袖口捂着唇鼻,默默站远了一些。 枫妄卿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她唇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划过了一瞬的寒意,转瞬又化为浅淡的笑,“查到是哪宫的宫人了吗?” 官员一愣,面露为难之色,“这...恐怕要一一排查了。” 景逸将手中的灯盏向前伸了伸,照亮了那腐烂发白的尸身,他垂眼细细端详片刻,很快便得出结论。 “陛下,此人穿着并不似普通宫人,虽样式简单,却用的是好料,应当是侍奉后宫侍君略得信赖的贴身男侍。” 枫妄卿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淡淡开口,“那便将尸首保存三日,让后宫有丢了宫人的侍君前来认领。若无人认领,便运出宫找一处安葬即可。” 她面上表情淡漠,移开目光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 夜里到底是有些冷了,湖边寒气重,迎面刮来的风让枫妄卿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景逸察觉到了她微变的神色,他握着手中的灯盏微微上前一步,单手解开身上披着的外袍,随即握着衣角将她的身子拢在外袍中。 他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淡然的神态与枫妄卿如出一辙,“此人五官着实模糊不已,要凭借破烂的衣物认人,陛下不如搜尸,瞧瞧此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再统一记录于册。” 枫妄卿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便按你说的办。” 两人一唱一和,官员也只能一头雾水的与一旁的手下简述了两人的话,一番叮嘱后便派人运走了尸体。 哪怕散发臭味的源头已经被搬走,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身上披着的外袍还留着景逸的余温,枫妄卿眼中有一瞬的贪恋,面上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 “景逸。” 她便只是小声唤着他的名字,微微侧过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景逸望着空中那轮弯月,语气极其温和,“时候不早了,陛下先回宫沐浴吧。” 只剩下薄薄一层里衣的景逸衣裳下的线条一览无遗,枫妄卿抬手摸了摸他精壮的腰身,扬起下颚蹭了蹭他的肩膀。 “朕的景大人,还真是永远站在朕的身侧,永远这么靠谱。” 景逸收回了视线,原本淡然的目光在望向枫妄卿后浸染上了温柔之色,平日里不善言辞的男人在此刻竟难得软了话语。 “卑职会一直站在陛下身侧。” 他精致的眉眼在淡雅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柔软,枫妄卿轻笑一声,主动牵起了他温热的大掌,迈开了腿。 她轻轻晃着他的手,唇角微勾。 “既然如此,那景大人便一直留在朕身侧,好不好?” 景逸情不自禁的便扣紧了她的手指,他微微垂眼,眼底情绪翻涌着。 “好。” 第373章 运输尸首 翌日,一整日下来,尸首都无人认领。 腐败气味极其恶臭,哪怕隔着几道宫墙都能嗅到隐隐的腐臭。 巡逻的侍卫眉头紧锁,打扫的宫人皆是匆匆完工后掩鼻而逃,御膳房的御厨更是担心气味影响了食材。实在怕因此而出了什么乱子,负责看守尸身的宫人便想当日将尸身运出宫。 官员连日向景逸汇报,那面无表情的御前侍卫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女帝,随即微微颔首派了几个侍卫跟在身后。 夜黑风高,朦胧的月光被笼罩在厚重的乌云下。 白日里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此刻不见了踪影,那宫人抬手搓了搓被风吹到泛着凉意的胳膊,继续向前迈着步伐。 “公公留步。” 推着装着尸身架子的宫人被唤住了步子,他茫然的回头,只感觉原先身后灯笼的光影被一群人给挡的只剩下缕缕光线照出,让他甚至看不清对面站着的人群的脸。 他虽不知来者何人,但能有这架势,必然是宫中贵人。 于是他立刻转身行了礼,垂头等着方才唤住他的那人的下文。 只见贵君辇上身着华服的少年微微蹙着眉,精致的五官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模糊不已。 少年轻轻挥了挥手,贵君辇旁随行的人便纷纷上前围住了他。为首的宫人掀开了掩盖住尸首的白布,迎面而来的尸臭刺鼻不已,少年被人搀扶着下了辇,目光紧盯着木架上被湖水泡发了的尸首。 他眼底情绪复杂,望着尸首沉默不语。 他不开口,旁的宫人也不敢贸然行动。 “欧阳贵君......”扶着他的宫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这夜里风大,您还是早日回宫吧。” 欧阳文桦粉嫩的薄唇微微张了张,却又什么也没说出口。他伸手似是想要抚摸尸身,僵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沉默着收回了手来。 他抬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眼底翻涌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往日里明亮的眼眸,此时瞧上去有几分黯然,他垂眼收回视线,紧握着袖角的手指最终还是无力的松开了。 似是不忍再看,欧阳文桦纤长的眼睫垂下,便再也没有抬眼。 他声音嘶哑,话语的尾音不易察觉的在颤抖着。 “给他...寻个好地处埋了吧。” 他身侧的宫人闻言,立刻便从腰包中掏出了一整包银子塞进了面前扶着木架的宫人手中,他一边扶着欧阳文桦上辇,一边转头嘱咐道:“贵君既然发话了,便劳烦这位公公替已逝之人寻个好地界安葬,贵君如今盛宠在身,你认真办事,咱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一手扶着木架一手抱着手中银子的宫人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有些欣喜若狂,他立刻俯身行了跪礼,嘴角的笑意如何也压不住。 “是,奴才必定认真为贵君办事。” 他重重磕了两个头,再抬头望去,那繁华的贵君辇已转弯准备离去。 他望着座上那雍容华贵却陷入沉默的少年,眼中满是不解。 “陛下后宫的宠妃怎对一个死人这么关心?” 宫人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心中的喜悦顿时便将疑惑打消,“不管了,送出宫正好可以买些小酒尝尝。” 深宫中的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该管的。 眼下得到的赏赐已经抵了他一年的俸禄了。 他将荷包小心翼翼放入袖袋中,仔细检查了袖袋后这才又重新架起了躺着尸首的木架。 一阵凉风吹过,宫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眼皮一掀,疑惑的抬手挠了挠脸。他若有所思的眯着眼朝前望去,竟觉得那木架上的尸首好似动了动身子。 “今夜的风怎么这般大?” 他小声嘟囔着,额前却渗出了些许冷汗。心底的不安和脑内逐渐浮现的场景令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握着木架的手愈发用力,脚底跟抹油了一般向前狂奔着。 “站住。” 宫门口的侍卫一脸警惕的将他拦在原地,“宫门已关,你是何人?这蒙着白布的又是什么东西?” “回大人的话,奴才奉陛下指令出宫埋葬尸首。” 他撑着木架将令牌与手谕给了宫门口的侍卫看后,便粗喘着气继续向前跑。 经过街道时,遍地灯火通明,百姓的欢声笑语环绕在耳边。紧张的心情逐渐消散,宫人甚至买了一壶小酒挂在腰间。 他持续向前走着,愈靠近安葬之地,人烟愈发稀少了起来。依旧是那阴寒的冷风迎面吹来,他闻着白布下不断散发的的尸臭,脑袋有些发昏。 偏逢一阵烈风,笼罩着尸体的白布在空中挣扎了一会,被风席卷于空。 尸体便生生躺在眼前,腐烂的尸肉血肉模糊,绽开的皮肉被一层泛白的皮层包裹着,尸体被风吹的脑袋摇摇欲坠,破烂衣裳下的手居然肉眼可见的缩了缩。 宫人实在是腿有些发软,他惊呼一声,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后瞪着眼仔细向前望去。 狂风微弱下来,那尸首又归于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宫人干脆握住腰间的酒壶,又咬着牙扯开了瓶口的木塞。他仰头喝了一口烈酒,想要用昏涨的酒意战胜心底漫起的恐惧。 或许真是酒壮人胆,宫人抬手擦去了额前渗出的冷汗,握起锄头在原地挖起坑来。 他闷声挖出了一个方正的大坑,将锄头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地面上,一手撑着木架另一只手在另一侧向下压着。他口中喘着粗气,瞧着木架上的尸首滚落入土坑,便又捡起锄头开始填土。 土块不断向里陷着,埋住了尸身的腿,宫人觉得有些口渴,抬头闷了一口烈酒继续握着锄头填土。一锄头的碎土砸上尸首模糊不清的脸,原先躺在原地不动的尸体竟挣扎着想要起身。 那隐隐可见白骨的胳膊上的烂肉都掉了一块,尸体微微转了转脑袋,脖子上又是一块腐烂的肉掉了下来。 坐着的尸体眼珠从眼眶脱落,仅剩的一个眼珠与呆若木鸡的宫人对视着。 宫人:? 见鬼了? 他想要喊出声,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猛然后退一步,手中的锄头落了地,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374章 你还有朕 今夜的风格外大,以至于欧阳文桦的贵君辇刚下落,里屋的宫人便抱着毯子迎了上来。 “欧阳贵君,陛下今夜翻了景仁宫正殿的牌子,正坐在屋中等您呢。” 那宫人将毯子披上他的身子后,笑盈盈的走到了一旁,“您再不回来,咱家可要急坏了。” 欧阳文桦闻言,黯然的双眸顿时便泛起了一丝光亮,“陛下来了?” 迎面来的冷风实在有些刺骨,他不自觉便围紧了肩上的毛毯,抬腿向前走着,几乎是有些急不可耐的迈入了宫殿。 秋意正浓,夜里已是烧起了炉火。宫殿内暖烘烘的,墙壁上泛着暖色的光影,那光影与灯盏明亮的光线交缠着倒映在墙面上。 枫妄卿抱着手中的茶杯坐在桌前,她身着寝衣青丝微垂在腰间,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手中的书页,在听见殿口传来的动静后,随之抬眼望去。 许是方才赶路过于匆忙,欧阳文桦脸侧的发丝被微风吹乱,身上那一条毛毯略显滑稽的披在凌乱的衣襟上。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托着毛毯,另一只手撑着宫殿的门,口中还在喘着气。 “参见陛下。” 他上前一步,垂眼俯身行礼。 “这么急做什么?” 枫妄卿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她站起身后缓步走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欧阳文桦,眉眼带笑的接过了他身上的毛毯,“朕只是政务处理完了便来早了些,不是你怠慢了朕。” 她顿了顿,牵过了他微凉的手,“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欧阳文桦被她牵着坐到了桌边,他望着她温和的眸子,轻轻回握着她。他眼底闪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望着那双温和的眼眸,他犹豫片刻还是轻声开了口。 “微臣...从前从欧阳府中带入宫的随从几日未回宫...”他微微垂眼,纤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那一丝黯然,“听景大人说御花园的湖岸浮起了约莫沉湖三日的尸体,微臣有些慌神,便想瞧白日里会不会有其他宫的侍君认尸,微臣...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欧阳文桦不自觉就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根根分明的眼睫遮挡着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 “可一整日都没有侍君认领尸身的消息传来,微臣听闻今夜要将其葬在宫外,便想前去确认。” 枫妄卿语气带着些心疼,眼底却未起一丝波澜,饶是炉火光线实在柔和,才令她此刻有些生硬的眉眼瞧着有几分怜悯之意。 “可确认下来了?”她轻声问。 欧阳文桦眼中有痛苦,他面色有些惨然,却强撑着维持着面上的笑意。他抬眼与她对望着,声音有些发颤,微微一颔首。 “...是他。” 枫妄卿轻叹了一口气,她抬手将他拥入怀中,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抚着他有些不安的情绪,“许是夜里无光,不小心失足落入湖中,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虽只是从府中带入宫中的奴才,可到底也是从小便侍奉在微臣身侧。微臣没了家人后,看着他也时常能想起往日在府中的儿时时光......” 欧阳文桦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心中担心会在不留神中伤到枫妄卿,便默默抽回了手。 枫妄卿抬手抚着他的脸颊,望着那有些湿润的眼眶,她微微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 她也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便继续拥着他轻轻吻着他的唇。 “欧阳文桦,你还有朕。” 语落,枫妄卿牵着他的手入了里屋,许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抬手便把人推倒在床榻上,随即吹灭了桌案旁的烛火。 欧阳文桦只感觉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那娇软的身子便在下一刻压到了他的身上。她温热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不安的情绪也逐渐被抚平,紧接着被另一阵灼烧之感替代。 枫妄卿垂眼吻着他的唇,伸手摁着他的手腕,察觉到逐渐滚烫的一处,她垂了垂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欧阳文桦挣脱开手。 他攥着她的腕子,身子微微一偏转,便将人反压在了榻上。 欧阳文桦用发烫的脸颊轻轻蹭着她的颈窝,声音暗哑却又闷闷的,“陛下,你是微臣的家人对不对。” 枫妄卿想要抬手摸他的脑袋,奈何手腕被他紧紧按在榻上,她无奈的抿了抿唇,只能轻声安抚道:“对,朕会一直是你的家人。” 欧阳文桦默了半晌,继续吻着她白皙的脖颈。枫妄卿只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散乱的衣襟也好像被打湿。 他一边动情一边偷偷流泪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枫妄卿眼底情绪复杂,却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安慰了。 欧阳文桦的吻落在了她的锁骨处,他极其小声的吸了吸鼻子,炙热的吻突然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微微仰头凑到了她的耳畔,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入了她脸侧的枕头中。 枫妄卿眉头轻蹙,有些担忧的抬眼望向他。 “陛下...” 欧阳文桦哑着声音,眼底满是依赖,“从今往后...微臣只有你了。” 枫妄卿默了默,偏头吻住了他的薄唇。 此时言语轻如鸿毛,她只能用行动安抚着他的情绪。 床帘微微颤动,垂落的红纱上绑着的流苏碰撞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响,清脆的响声与温热的吐息交杂到深夜。 约莫两个时辰后,枫妄卿从欧阳文桦的怀中坐起了身。看着身侧熟睡的男人,她的目光轻轻描绘着他精致的五官,看着他眼角若隐若现的泪光,她抬手轻轻擦去了那半点湿意。 枫妄卿穿好了衣裳便走出了景仁宫,一片月色下,等候在殿口的景逸身形如树,在瞧见她的身影后默默上去为她披上了外袍。 她抬手轻抚去了袖口的褶皱,目光淡漠。 “备辇,去地牢。” 第375章 大费周章 皇宫角落石门耸立,被雨淋湿的台阶逐步向下,外阶入口布满了因潮湿而轻微泛卷的落叶。 空气中弥漫着混着丝丝腥味泥土的气息,眼前半敞开的铁栏与身后不远处那富丽堂皇的宫殿大相径庭。 地底的通道更显潮湿阴暗,每相隔一个牢笼墙壁上便燃烧着一个火把,其中有一处暗口中甚至只留下阴森森的白骨。 刺鼻的锈铁味与血腥味充斥在鼻尖,细密的蛛网挂在墙头,景逸紧跟在枫妄卿的身后,眼底毫无波澜。 被众多侍卫看守在暗门中的一摊肉泥蜷缩在角落,肿胀的身躯上布满了尘土,他腐烂的臂肉甚至掉了一块在地面上,没有破败的衣裳遮拦,竟能隐隐看清腐肉底下白皙消瘦的手腕。 眼前之景固然荒谬,枫妄卿却也只是垂眼轻笑一声,微微抬手示意侍卫打开牢笼。 “莺歌。”她淡淡开口。 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辉倒映在她的眼中,燃起一星光火。 “此次,你做的不错。” 枫妄卿微微偏头望向身侧的景逸,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铁笼,“派人带他去洗浴,寻一处干净的屋子关起来。” 角落中的莺歌又将面颊上的一块腐肉撕了下来,许是因为那块肉与自身的皮肤粘的过于紧密,令他那白皙的面颊都因此泛着红。 他眸光微闪,虚弱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您答应草民的事...” “明日朕便会将你流落于民间的妹妹带进宫。” 看着眼前那一摊腐烂的肉泥,枫妄卿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嫌恶的表情,反而很是欣赏的微微一颔首,“朕知你易容术极其精湛,却没想到你还能易容成尸首。” 莺歌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迹,满不在乎的拆去了身上摇摇欲坠的腐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控诉一般瞪着眼睛望向垂眼侍奉在枫妄卿身后的侍卫们。 几个时辰前他差点被活埋了,这几个侍卫也迟迟不现身。 还好填土的宫人经不住吓,再加上饮了烈酒,瞧见他坐起身便昏倒了。他一从土坑里爬起来,这些侍卫们就随着迎面吹来的狂风出现在眼前。 这些侍卫压根不是要护送宫人出宫埋尸,而是这女帝派来看着他不让他趁此逃跑的眼线。 枫妄卿见他面色极其复杂的瞪着自己身后的侍卫,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随即随着他的目光朝后瞥了一眼,“你们处理的如何?” “回陛下的话,此次计划并无差错,明日便会有人告诉那宫人是他醉酒昏睡在墓场,卑职们埋完尸护送他回了宫。” 为首的侍卫恭恭敬敬的垂着头,他不卑不亢的回答着,双手抱拳行礼于空中。 “不错。”许是眼前熊熊燃烧的火把看着过于炙热,枫妄卿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解开,递向了沉默不语的景逸,“处理好莺歌你便也早日回宫休息。” 景逸默默接过了她的披风,沉声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烨姶贵君的贴身宫人?” 枫妄卿默了默,那极其冰冷的杀意再次涌现在眼底。她垂眼望向左手手腕上那串仍在隐隐发光的珠链,淡漠的目光顿时便柔和了许多。 “他给刘贵臣投毒,朕便让他终日都被此毒折磨。朕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余生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 她话音微微一顿,再次瞥向角落中抬眼观察着她的莺歌。她唇角轻勾着的弧度令人有些不寒而栗,语气温和:“派人仔细看着,快毒死了就治好,想割腕便给他绑着,想咬舌自尽就将他的牙齿全部拔掉,朕绝不允许他死的轻而易举。” 莺歌眸光一颤,略显干涩的薄唇轻抿着,一脸警惕的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帝王。 这女帝看似在嘱咐他人的死法,实则也在暗暗提醒他。 若是他想跑,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枫妄卿唇角依旧是那浅浅的弧度,她眸色淡漠,最后深深望了莺歌一眼,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手腕上的珠链与木着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枫妄卿脚底潮湿的地面,思绪逐渐飘远。 为了杀一个宫人,这么做的确过于大费周章。 她本可以直接派人将那宫人暗杀丢弃枯井,让此事翻篇。 可她既不愿看欧阳文桦因她红着眼眶泫然欲泣,也不想轻易放过多次毒害刘书庭之人。 整整半年,那宫人试了各种各样的烈毒想要毒杀刘书庭,她的贵臣千防万防,却也还是难逃此劫。 刘书庭因过于谨慎,毒素并没有完全入体。但事已至此,他还是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在此次被狠狠伤了根本。 枫妄卿在知情的那天,就恨不得当场将害他之人杖毙。 却也就是那一日,平日里目光澄澈眉眼时常带笑的刘书庭,虚弱的躺在床榻上,轻轻拽着她的袖角朝她摇头。 他对她说,“往日在深宫中,若没有欧阳贵臣帮扶,我或许都活不到今日,此事若由您亲自来查,与他有难免会有关联。陛下,此事让来处理好吗。” 他垂眼轻笑着,声音虚弱暗哑。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颊上勉强挂着一抹笑意,望向她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讨好。 惨遭毒害却没有半点抱怨,甚至还笑着宽待他人。 枫妄卿如何不心疼? 她虽不知从前是因何,而令刘书庭成了这副讨好、迁就他人的模样。 但如今他是她的侍君,她定然便不会让他枉受委屈。 阶梯上的落叶被她踩的作响,枫妄卿抬眼望着漆黑无光的夜空,绵绵细雨飘落至她微微抬起的手中。 墙面上装挂着的火把被风吹的焰心微晃,她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任由那在风中摇曳的火焰在她的眼中倒映起一片火光。 枫妄卿回想着地牢中莺歌的面上的神情,她眸底闪过了一抹深意,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一月前,在她初次看清莺歌那张脸时,枫妄卿便起了疑虑。 秘尔祖上血脉与玄安不同,秘尔原先是从远处移民而来的小城,后来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国家。 而在秘尔国安居的百姓五官更为英挺,眉眼更加深邃,异瞳更为居多。 正如尹穆弦,他便是紫色眼瞳。 比起眉眼深邃的秘尔人,莺歌更属于那种清秀的长相,正是因为他眉眼生的相对温和,所以模仿起白沐臣才格外相像,一颦一笑间令宫人们瞧不出区别。 枫妄卿留了他一命,便派暗卫去查了他的身份,不过一日她便得知了莺歌确确实实是玄安人。 如此精湛的易容术甚至能混淆视听,身为一国之帝,枫妄卿如何能不重视? 枫妄卿有心留他为她办事,本想以家人要挟,却得知他早已失去了家人。根据暗探情报,莺歌确实没有撒谎,但留于人间的还有莺歌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类人才,她留不住,便只能杀。 莺歌察觉到她起了杀心,便答应为她办事,说是只要她为他找到世上他的最后一个家人,他便效忠于她。 他说的神情恍惚又悲婉欲绝,枫妄卿却一字不信。 她面上不显,笑着微微一颔首。 毕竟,一个为了活命能在异国他乡待了数十年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那半点血缘之情留在随时有可能会杀掉自己的人身边。 枫妄卿命他造尸,他便义正言辞的说得是沉湖几日的尸体。因为只有在湖底泡过至少三日的尸体才会变得肿胀不堪,若是普通的尸首,藏不住他的身体。 枫妄卿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不能造个支撑尸首的支架吗。” 莺歌满脸无辜,“陛下,腐肉贴近皮肤才能更牢固更自然。” 枫妄卿当然知道他在框她。 他不过就是想藏在尸首里,趁着出宫埋尸时逃之夭夭罢了。 所以在那宫人申请当日出宫时,她派了一支暗卫随行,紧跟在其后。 说是护送尸身,实则是看守莺歌。 果不其然,在那宫人昏倒后莺歌从土坑里爬出来拔腿就想要跑。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便在那时现身将他捉拿,将人敲晕后重新丢回了地牢。 这也就是为什么莺歌完成了任务,也依旧只能蜷缩在角落中。枫妄卿再次见到他后既没挑明了要杀他,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倘若他不跑,便不会再回这个地牢,而是住在枫妄娘为他准备的屋子,拿着赏赐给他的黄金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对于这眉眼清秀的少年,枫妄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么留在她身边办事。 要么杀。 — 莺歌出生后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极其宠爱妾室,无暇顾及他。 他在五岁经历了家破人亡之祸,除他以外,唯一存活的就只剩腹中有孕的姨娘。 姨娘从前便处处针对他,环境艰苦,腹中又有一个孩子,她自然不愿意再带个累赘拖身,莺歌便只能流落江南街头。 江南遍布男怜馆,他因生的好看,多次被抓入馆中。又因年纪尚轻,馆员有意培养成富贵人家中的通房男宠,便没有强行逼他接客。 他装模作样训练了没两日就逃出了男怜馆。 可逃离了江南,他便也没了落脚之处。 江南外没有衔接之城,只有望不到底的树林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 他宁愿藏身于树林间,也不愿意再次被抓回男怜馆。 先帝即位时常与秘尔王有来往,一是害怕秘尔强攻玄安,二是商讨联姻之事。秘尔国的马车经常出现在京城街道,返程之时总要经过江南,年少的莺歌便是在那时被秘尔使臣带回了秘尔国。 而使臣捡他的原因无他。 莺歌从小就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人又机灵,瞧见了那一辆辆精雕细琢还宽敞无比的马车钻入树林,他佯装站不稳,抱着随行的侍卫便不撒手了。 探头的使臣问,他便说自己是秘尔人,被丢弃于秘尔与玄安交界处的一条小河中的摇篮里,他想回秘尔寻亲。 于他而言,他只想活着。 至于在什么地方活着,并不重要。 使臣将他带回了秘尔国,准备放他于街头时,看着浑身散发着富有气息的使臣,莺歌思索一番,当即便昏倒了过去。 如他所愿,使臣留下了他。 莺歌留在了使臣的府邸,平日里就只用干一些轻活,闲来无事便翻墙溜去街头,他也就是在那时遇见了教他易容术的老头。 一晃就是十年。 使臣因办事不当被革除官职,随后遣散家奴返乡养老。 莺歌本就没有奴契,属于自由身。但没了使臣收留,他只能继续风餐露宿、流浪街头。 为了谋生,他在看见城墙上的赏金通缉后,便按照通告上画着的脸造了一身皮肉。 虽说做的栩栩如生,但终究是假人。 好在他灵机善变,将他造出的逃犯五花大绑了起来,审判官询问,他便答这逃犯是晕死过去了。 莺歌靠着大笔的赏金游走在秘尔国,每出现在街道上就是另外一张面孔。 只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一副毫无生机的皮肉总会令人心生疑虑,好景不长,他也成了通告上的通缉犯。 当他想要偷渡回玄安国时,因身形相似被大批侍卫包围,为首的男人用锋利的刀刃抵着他的喉咙,男人目光如炬,观察他的脸半晌后亲手撕开了他脸上的那一张面皮。 男人没杀他,而是将他带进了秘尔皇宫。 他对莺歌说,留下便是荣华富贵。 这两年来,莺歌便用他学以精湛的易容术为男人做事,后来秘尔内乱平定下来,男人将他派给了一个面上留疤五大三粗的男子。 莺歌便结识了一群死侍,那男子将他们组成了一个戏班,又请了年长的师傅教他们唱戏。只是其他人如何也唱不出戏曲的韵味,只有天赋异禀的莺歌张口便能学。 于是流连人间的莺歌有了名字。 但他从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名字,亦或是这世间有没有人在意他。 于他而言,他只想活着。 至于在哪活着并不重要。 第376章 何谈以后 枫妄卿觉得,近日的封沉寒很反常。 比如平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不声不响送来亲手做的糕点。 又比如在枫妄卿下了早朝时,略显疲惫的她迈过门槛总能看见在金銮殿口站的笔直,垂眼又离去的封贵君。 再比如截胡旁的侍君侍寝这件事,一般是身子虚弱、小病缠身、夜里突发心口疼的祁皇贵君来做。而今夜,她在茂华殿悠闲的听昭珏弹曲,着急慌张跑来的小桃,却道封贵君身子不适,想让陛下去瞧瞧。 一脸错愕的枫妄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眉头一蹙,有些怀疑,“你说是谁?祁皇贵君对吧?” 小桃有些纳闷的抿了抿唇,“是封贵君啊陛下。” 枫妄卿沉默。 枫妄卿思考。 枫妄卿欲言又止。 “封贵君?不是欧阳贵君?”枫妄卿反复确认。 小桃更纳闷了,“是封贵君。” 枫妄卿再次沉默。 若是祁舒鹤道身子不适,她都不会有那么大反应。 往日她翻了旁的侍君牌子,祁舒鹤便常在半路截胡,将她拐去予鹤殿,再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垂眼撒娇,给她摸尾巴。 枫妄卿对此是乐此不疲。 可倘若是封沉寒... 那便真有可能是身子不适了。 还可能是极其不适,要死了的那种。 毕竟这极其淡漠的封贵君,哪怕连着高烧三日也不曾派人传话于她。这恍若冰山的封霏太子,甚至病死也不愿俯身争宠。 毕竟是一国太子,哪怕俯首称臣,也不愿自降身份抛却傲骨去与旁人争。 想到了白日里送入御书房的糕点与下朝时看到的那一道孤寂的身影,枫妄卿也顾不上再细听昭珏弹曲了,她攥着手中的外袍便急匆匆的披到了身上,抬腿就要往外赶。 “备辇,朕去封贵君那瞧瞧。” 她脚步一顿,回头望向愣在原地抱着手中琵琶不知所措的昭珏,声音轻柔了几分,“朕改日再来看你。” 昭珏闻言,抱着手中的琵琶轻轻一俯身,他面上没有半点恼意,唇角弧度浅淡,“微臣恭送陛下,陛下万福。” 他便深深的望着枫妄卿的背影,直到枫妄卿上了龙辇后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才抱着琵琶缓步回了殿内。 昭珏垂眼看着指尖上有些开裂的伤口,眼中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启禀昭侍君,陆侍臣求见。” 昭珏将怀中的琵琶默默放下,长睫微垂,“让他进来吧。” 他微微侧过手腕摘下了右手指尖的琴甲,又转身走到了窗边,轻抚着那层薄薄的窗纸。炉火依旧在熊熊燃烧,他望着窗外在光照下才现形的细雨,看着那泛着光影的雨滴因风斜落,沉默不语。 陆桉走到了他的身后,垂眼俯身,“微臣见过昭侍君。” 昭珏淡淡抬眼,却没有回头。 “陛下已经走了。” 陆桉瞥了一眼桌案上摆着的琵琶,眼底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他轻叹了一口气,也随着昭珏的目光望向窗外。 “从前只听闻那封霏太子从不屑争宠,不曾想今日能瞧见这般场景。” 昭珏面上表情不改,只是唇角笑意带着许些苦涩的意味,“是啊,若是他日后也要争夺这一份恩宠,陛下留宿茂华宫的夜晚又要变少了。” 陆桉默了默,垂眼看向自己的掌心,细嫩的手却生着厚重的茧子——那是他练剑舞练出来的。 那日枫妄卿召昭珏去御书房奏曲,两人本计划着,在昭珏弹奏时他在湖边随风起舞。 哪知突起风波,令他不仅没有机会跳这支舞,昭珏也没能奏成曲。 甚至还因此留了伤。 好不容易眼下枫妄卿想起了昭珏,陆桉想着昭珏日后获宠也能提点于他,可枫妄卿前脚刚迈进茂华宫,后脚就去了封贵君的殿中。 没有丝毫留恋。 “也罢。” 昭珏淡淡收回了视线,他抬手抚平了袖角的褶皱,随即端起了桌案上还在向外散发着热气的茶杯,“陛下爱不了这么多人,既然无法获得她的喜爱,能让她因此对本君心生一丝怜惜也是好的。” “不管是喜爱还是怜爱,只要是圣宠,便够了。” 昭珏垂眼抿了一口茶水,微微偏转目光望向沉默不语的陆桉,“日后陛下再想起本君的存在时,也能顾及此次离开本君的不吵不闹、不怨不怒,此后也会抬手多照拂本君一二。” “如今的我们,还没有资格向陛下表露除顺从以外的态度。”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置在桌面上,抬手轻抚着手侧的琵琶,“只要陛下不对本君生厌,本君再让一次又有何妨?” 陆桉听着昭珏的话,心底的愁绪淡然了几分,他抿了抿唇,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昭侍君言之有理,君后有与陛下伉俪情深的情分,祁皇贵君有绝于人间的容颜,封贵君有一国作为支撑,欧阳贵君有陛下的怜悯,再不济,刘家那小子都有陛下的疼爱。” “此时不让,又何谈以后?” 窗外的雨在此刻大了些许,朦胧的夜色藏在雨夜中,星陨如雨,好似月光柔碎散落人间。 雨滴落在树叶的声音格外柔和,泛着寒意的冷风被挡在窗外,昭珏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炉火,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掌心的袖角。 他薄唇微抿,藏不住的固执与眼底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深意交缠在眼底。他眉头紧锁着,眼神恍如淬过火的琉璃一般。 屋内陷入了沉寂。 陆桉也没有再过多停留,俯身再次行礼,便默默转身走出了屋子。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一人。 昭珏沉默半晌,垂眼轻笑一声。 他极轻的小声喃喃自语着,眼中光彩黯然失色,“是啊......” “此时不让,又何谈以后呢。” 第377章 商讨政务 枫妄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封沉寒的殿中。 她推开门着急的向里张望,本以为会看见一个虚弱卧床面色苍白的封沉寒,结果眼睛一睁,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 那高傲于世的封霏太子身着薄纱半跪在她的身前,若隐若现的腹肌与轻重的胸肌都令人有些血脉喷张,纤长的眼睫挡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却怎么藏不住他面上难掩的羞意。 他高挺的鼻梁上布着薄汗,漆黑如深渊的眼眸正深深凝望着她。骨节分明的大掌半遮半掩的挡在了撑在了跨间的地面上,粉嫩的薄唇微抿着,每一处都极尽着诱惑二字。 枫妄卿:? 春天来了?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封沉寒,还是她威逼利诱又骗又哄换来的。 枫妄卿有些纠结,想要上前扶起他,眼睛却又无法从那诱人的身子上移开。她犹豫半晌,还是抬手轻轻牵住了他的大掌,她微微蹲下身,眼中带着几分试探。 “你...身子不适?” 封沉寒握了握她的手指,声音暗哑,“陛下觉得呢。” 枫妄卿又伸出另一只手摸向了他的额头,满脸写满了怀疑,“没发烧啊?” 被夺舍了? 这嘴硬能撑天的太子,主动勾引她??? 枫妄卿的目光瞥到了他精致的锁骨上,望着那白皙的脖颈与薄纱下若隐若现的两抹粉色,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是了,这宽肩窄腰身材极好容貌俊朗的封霏太子,真的在勾,引,她。 也就是说,金銮殿外的身影,御书房中送来的糕点都是这位冷脸太子的手段。 虽说枫妄卿是近日里喜欢玩些强制手段,可当这被强制的男人主动撩拨起她,她倒是真的有些不习惯了。 “封沉寒。”枫妄卿眼底含笑。 “嗯。”他轻声应答。 “你真的很勾人。”她眼底笑意更深。 封沉寒喉结微微滚动,他默默站起身子握住了枫妄卿的手腕,垂眼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直到她的后背贴上了墙面,封沉寒滚烫的吻也落到了她的唇上。 许是还有些茫然,枫妄卿竟忘了回应他。 看着眼前思绪不知飘向何方的枫妄卿,封沉寒握住她手腕的大掌下移托住了她的大腿,他微微一用力,便抱着她的臀将她直接抵在了墙上,加深了这个吻。 枫妄卿被他咬了一口唇角,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她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干脆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微微仰着头回应着他的吻。 眼看着他薄薄的耳垂逐渐变红,枫妄卿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唔......” 枫妄卿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暧昧,“封贵君,能告诉朕你到底在想什么吗?” 封沉寒吻了吻她的耳垂,他托着她大腿的手指紧了紧,垂眼在她的耳畔暗声启唇,“微臣...既是以玄安侍君的身份在讨好陛下,也是以封霏太子的身份与陛下商量政务。” “商量政务?” 枫妄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忍俊不禁的抬手撩拨着他胸前的敞开的薄纱,忍着笑意望着他,“你便穿这一身与朕商讨政务?” 封沉寒抿唇不语,微微颔首。 枫妄卿面色一变,有些错愕。 真是要商讨政务? 在榻上? 封沉寒朝后退了一步,似是察觉到了枫妄卿有些重心不稳,便改为了一只手托着她的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身。 他抱了她半晌,甚至手抖都没抖一下。 封沉寒也不顾她有些愕然的目光,抱着她便走向了床榻。 他将她轻轻放上了榻,随即两手撑在她的脑侧俯身压了上去。 四目相对之间,气氛愈发暧昧。 烛火还未熄灭,那暖色的烛光照在他略显冷硬的眉眼上,竟衬的他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他胸膛前的薄纱凌乱的向下垂着,径直擦上了她脖颈。 枫妄卿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偏过了脑袋,她眉头一蹙,抬手撑住了他的胸膛。 “嘶...” 封沉寒温和的目光描绘着她的五官,他抬手轻抚着她的面颊,眼底的情绪如同波涛汹涌般好似要吞噬他的理智。 “政务,聊吧。” 枫妄卿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体温,干脆抬手揉了揉他精壮的胸膛,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炽热,枫妄卿手中动作一顿,抬眼对上了封沉寒愈发暗沉的眸色。 他一只手握着她两只手的手腕交错举到了头顶,垂头吻上了她的脖颈。 “不知陛下可有听闻封霏近日之事?” 他的吻温柔又细腻,令枫妄卿阖眼轻哼一声,“嗯?” “近日天气转凉过快,微臣的父王染上了风寒。” “封霏上下大小事都压到了二皇子的头上,封赫从前一心潇洒,此刻哪怕被迫即位,也是难承重担。” 封沉寒微微垂眼,眸色深沉的凝望着身下面色微变的枫妄卿。 “封霏三公主那日不顾危险独身驾马闯入玄安京城,便是为了将这个消息告诉微臣。” 一提及两国之事,那暧昧的气氛顿时便烟消云散。 枫妄卿眉头紧蹙,仰头回望着封沉寒。 “为什么告诉朕?” 封沉寒松开了禁锢着她手腕的大掌,抬手轻抚着她的面颊。方才深沉的目光在此刻柔和了几分,“卿卿,你相信我吗?” 家国情仇赤裸裸的被摆在了眼前,往日的仇视与算计此刻恍若一道道沉重的枷锁,两人明明紧密的相贴在一起,中间却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那些加锁与荆棘缠绕着隔断了两人相对的目光,枫妄卿轻笑一声,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深深吻住了他的薄唇。 “封沉寒。” 她眸光微闪,温热的吐息洒在他的耳畔。 “朕相信你。” 她温和的话语似一把利剑,毫无畏惧又毫无顾虑的斩断了生锈的枷锁。那一道鸿沟也逐渐被填满,带着尖刺的荆棘被烈火雄烧,两人皆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从前,朕想把你锁在深宫中。” “如今,朕不忍看你家国残败。” 枫妄卿唇角轻勾着,抬手戳了戳那张面色微变的俊脸。 “封沉寒,若你今日的这些行为是在赌朕会不会心软。” 她眉眼带笑,仰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那你,赌赢了。” 第378章 拱手相让 一夜旖旎,天微微亮。 频繁的暴雨让朝臣被迫休沐,枫妄卿自然也不着急去上朝。 难得的懒觉让她窝在封沉寒的怀里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意思。 而封沉寒不管从前在封霏国,还是如今在玄安都已习惯了晨起。他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垂眼望着枫妄卿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不自觉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他漆黑的眼中满是温和,手中的动作更是轻柔无比。 封沉寒想过无数种结果。 他深知她永远以家国为重,以自己的天下、及玄安百姓为重。 最初两国联姻,也不过是女帝想要束缚敌国太子的手段。 封霏国情危急,眼下情景对玄安百利无一弊,枫妄卿甚至可以在此刻出兵攻打封霏国。 可她在此刻选择了相信他。 步步为营满腹算计的女帝,竟会为他打破原则。 床榻上散落着两人交缠的发丝,还有被撕成碎片的薄纱。封沉寒寸丝不挂,只有一层薄被遮掩着身躯。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手臂压到了枫妄卿的长发,封沉寒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随即微微抬起了手。 枫妄卿微微蹙眉,阖眼蹭了蹭他的精壮的胸膛,“别动...” 封沉寒喉结微微滚动,喉间溢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他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垂眼注视了怀里的人儿半晌,他才试探性的搂住了她的腰身。 枫妄卿真的很娇气。 平日虽不显,但她在榻上是真的娇气。 力气不能大了,还不能留下痕迹,不仅如此,还要时刻观察帝王的反应,这些都是侍寝条例上的规矩。 但凡失控一些,身下的女帝便要不满的瞪着他。 封沉寒眼底浮现出一丝无奈,当目光触及到手臂处的牙印时,他手腕微微偏转,轻轻掐了掐枫妄卿两颊的软肉。 枫妄卿悠悠转醒,她略显涣散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抬眼望去,她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封贵君就睡醒了?” 她话音一转,双手一伸搂住了他的脖颈,迎面而来的清冷的气息令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抬头蹭了蹭他的胸膛。 回想着昨日夜里的情景,枫妄卿不禁感慨的摇了摇头,“若真要放封贵君回封霏,朕还真是万般不舍。” 封沉寒搂紧了她,垂眸不语。 被子外是凉飕飕的温度,被子里是温热滚烫的男人。 枫妄卿将他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攥在手中细细把玩着,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封沉寒粉嫩的薄唇,“你此次即位,可就是封霏帝王了。” “我们不会是敌人。”封沉寒淡淡张口。 他语气凉薄,目光却异常坚定。 似是想到了什么,封沉寒默默坐起了身,他将枫妄卿包在了被子中,随后连人带被抱在怀中走向了窗边的桌案处。 枫妄卿也不反抗,“朕还没用早膳。” 封沉寒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从书卷中翻找出了一张布满墨迹的纸,骨节修长的手指攥着手中的纸张,他眉头轻蹙,坐下身后将手中的纸递给了怀中的枫妄卿。 枫妄卿细细打量着纸上的字迹,原先还瞧着有些慵懒的神态,下一刻便被震惊所替代,“附属国??” 她瞳孔一缩,猛然抬头望向封沉寒。 “你登位后要把封霏签订纸契于朕做附属国???” “嗯。” 封沉寒面不改色,他一手扶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解开了包裹着她身躯的被子,任由她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也只是默不作声的为她穿着外衣。 直到为枫妄卿穿好了衣裳,又一丝不苟的抚平了她衣襟处的褶皱,封沉寒这才又将她抱到了桌前,让她继续看第二张纸契。 他修长的手指攥着雪白的里衣,规规矩矩的将衣裳穿好后,封沉寒唤来了宫人为枫妄卿洗漱备膳。 待枫妄卿将所有相关条约看完,她缓缓深吸一口气,望向他的目光带着些深意。 “你想清楚了?” 她温热的指尖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笔身,眸光微闪,“封太子,若朕将这张纸契盖下玉玺印章,日后你哪怕想反悔也没有用了。” 封沉寒好像不管发生了何事都无法惊起他眼底的波澜,哪怕眼前的枫妄卿眉头紧蹙一脸严肃,他也只是轻笑着微微颔首,“卿卿,我从未骗过你。” “如今不会,日后更不会。” 他话音一转,漆黑如苍穹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那根根分明的长睫微垂着,掩住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卿卿,我日后既是一国之帝,也是你的侍君。” 封沉寒嗓音低沉语调却温和不已,他瞥了一眼宫人手中端着的木案,拿起了案上的木梳为她梳着一头青丝。 枫妄卿抬眼紧盯着铜镜上倒映着的那张脸,试图想从他那张淡漠的脸上察觉出一丝端倪。 “你...” 封沉寒为她梳着长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从抽屉里中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精雕细刻的木盒。他动作没有半点遮掩,放下木梳后便将木盒中泛着光泽的玉印轻置在桌面上。 “这是封霏国的凤印。” 他薄唇张了张,面上莫名红了些。 “我想要你成为我此生唯一的皇后。” 他顿了顿,似是害怕她张口拒绝,薄唇微抿继而启唇,“你还是玄安的帝王,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枫妄卿一时心中震撼,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面上的表情倒是没有过多变动,只是心底早就被掀起了圈圈涟漪,甚至说是惊涛骇浪都不过为。 “我知道,与你而言,比起那些金银珠宝首饰聘礼,你更喜欢握在手中的权利。” 封沉寒轻笑一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唇角勾起竟是那般的温和。他目光停留在桌案上的凤印上一瞬,又淡淡收回了目光,“那纸契约,便是我的诚意。” “你想要权利,我便倾囊相授。” “你想要江山,我便拱手相让。” 封沉寒的目光炽热又温柔,温热的指尖轻抚着她微凉的面颊。 “卿卿,我只想要你。” ...... 第379章 封皇贵君 附属国,名义上拥有主权,实际上在外交、经济和军事等方面依附于着拥有自主权利不受他国控制的国家。 封沉寒的诚意,说是惊天撼地也不过为。 毕竟谁家聘礼是一个国家? 枫妄卿眉头紧锁,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紧抿着红唇深深注视着桌案上的凤印。 要是封霏国那染上风寒的老头被封沉寒气死了怎么办? 封赫会不会怀疑封沉寒是被她下蛊了? 封幼晶不得上吊自缢? “卿卿。” 见她神游,封沉寒不免有些担忧,他抬手为她盛了一碗粥,认真解释道:“父王整个后宫只有我母妃一人,封霏国不可能交在外人手中,我今日这番行为,一是想护国日后平安,令百姓不受战争之苦,二是表明我的心意,想要两国共同踏入盛世。” “我现在不自称微臣,便是在以封霏太子,亦或是封霏未来之帝与你商讨此事。” 封沉寒将手中的粥碗放在了枫妄卿的面前,手握银筷垂眼细致的为她布菜,“玄安既然能攻下秘尔,想必也能攻下封霏,与其于让两国百姓受难,不如两国共同一致对外。” “你若是觉得我此番行为过于荒谬,你便当我是在求和,为封霏国寻求庇护。” 封沉寒抬手将她脸侧的发丝轻抚过了耳后,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了她的脸颊。望着枫妄卿微微蹙起的眉头,封沉寒目光一顿。 他似是看到了她心里的挣扎,声音愈发轻柔,“卿卿,我昨日在赌你会心软,今日便是在赌你往后会善待封霏百姓。” 枫妄卿闻言倒是回过了神,她微微屈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左腿习惯性的搭在了右腿之上。她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了一旁宫人递来的银筷。 “封沉寒,你便这么相信朕?不怕朕直接吞并封霏国让其成为第二个枫安城?” 封沉寒面色不改,别有深意的望着她。 “卿卿昨夜不也选择了相信我吗?” 枫妄卿捧着掌心的粥碗,她垂眼望着碗中颗颗饱满的粥粒,心底与掌心感受到的温度一样暖,心间那股暖流好似能流淌向全身,令她不自觉便轻笑出了声。 封沉寒便默默瞧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窗外的雨愈发大,半掩的窗吹进了一阵冷风。枫妄卿细细思索着他的话,沉默半晌再次望向他。 “好。”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站起身攥起桌案上的毛笔,微微偏手在纸契上无比娴熟的写下了一个“准”字。 “用过早膳,朕便派人去御书房送来玉玺,朕会为你准备返程的马车与人手,待你登上皇位以后,再接你回来。” 枫妄卿便站着,将手伸向了跟着站起身的封沉寒。 “封太子,合作愉快。” 封沉寒的大掌没有丝毫犹豫的握卧上了她的掌心,他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女帝,不自觉便勾了勾唇角。 “合作愉快。” — 枫妄卿将此事昭告了天下。 封霏玄安同为一国,以玄安为首,封霏为附属国。封霏为玄安枯竭的国库提供无尽的银两与粮草,玄安视封霏为己国,护其平稳。 两国共向盛世,互帮互助。 从前的相互算计,也变成了携手相望。 枫妄卿二话没说便将封沉寒送回了封霏国,同时一道圣旨将他晋为皇贵君,并称册封礼待他回宫再办。 有大臣反对,框框磕头,“陛下,皇贵君如同一国副后,按规矩只能有一位。更何况,从前也没有同时有两位皇贵妃的先例啊。” 枫妄卿看都没看他一眼,淡声驳回,“没有那就由朕开个先例好了。” “爱卿,朕的话,才是当下的规矩。” 大臣欲哭无泪,却又不敢反驳。 此事在朝堂后宫掀起了大片波澜,倒也没有过于持久。暴雨持续好几日,各宫的侍君与宫人都不想踏出宫门。 暴雨连绵,玄安湖水泛滥造成洪灾,各地造成的损失与被水淹了的庄稼,民生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 他们的话题从封皇贵君变成了人心惶惶的洪涝。 枫妄卿也一头扎进了政务中。 洪灾向来是治理国家最大的难题之一,很多百姓都依靠庄稼为生,一旦田地被水淹没,别说明年的赋税了,百姓们能不能吃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各地都有水涝,唯独江南。 枫妄卿突然便想起了江南通的地下水道,地道相连通向海岸,水也不会闷着地面从而淹没土地涌向庄稼。 于是她发出了召集令,庄稼被淹没的人家可出人力换取粮食与抵税书,由善通水性之人修阔地道。此外,帝王命人开了粮仓,由地方太守根据实际情况分定救灾粮,由属下官员于街头施粥,再各地派遣医师,士兵巡逻保护百姓,不让土匪及乱党趁火打劫。 可玄安国库本就亏空,玄安上下百姓无数,粮草很快告急。 当枫妄卿忙的焦头烂额之时,已经登上皇位的封沉寒大手一挥,数量载满粮草的马车源源不断驰向玄安,解了玄安国库燃眉之急。 与之而来的不仅有粮草,还有数箱黄金。 使臣传话,说是皇帝给皇后娘娘的聘礼,若是粮草不够,皇后娘娘只管开口。 被唤为“皇后娘娘”的枫妄卿还得知,封沉寒一回封霏,不顾朝臣反对便下旨将她封为了皇后。举行册封典礼时,封沉寒还与写着她生辰八字的长符拜了堂,把封赫吓昏了三次。得知两国签订的条款与纸契的封幼晶,刚准备哭着闹,就被封沉寒关了禁闭。 而染了风寒的封霏太上皇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在封沉寒派来的人马间又多添了几箱黄金与粮草,说是此时一意孤行的封沉寒,与年少时喊着要只娶心上人一人的自己一模一样。 一想到封沉寒那固执的神情,疲惫不堪的枫妄卿顿时便笑出了声。 从某种意义而言,她与封沉寒倒挺相像的。 不畏人言,执拗不已,旁人出口相劝压根不听,下定的决心更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第380章 所谓天象 漆黑的天似一张朦胧却压抑的暗网,沉闷的天令人有些喘不过气。空气中是被暴雨冲刷后腐烂的植物的气息,屋内潮湿薄窗吱呀作响,耳畔呼啸的风声恍若刀光剑影间猛然劈向眼前的巨斧,令人心慌。 刚入傍晚,眼中的天已是漆黑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被闪电忽的照亮,轰然刺耳的雷鸣震耳欲聋,明明是黯然无光的夜空,甚至不见半点月光,失色的雨夜中却有一抹格外明亮的色彩。 那半点星光被如同纵向劈开的树枝般的闪电笼罩在其中,固执的挂在天边。 雨势愈大,雷鸣声愈响。 那抹光彩反倒愈发明亮,甚至逐渐有了扩大之势。 雷声骇人,狂风呼啸,暴雨不断砸向被雨水覆盖的地面,街道上空无一人,却有数不尽的黑鸟在空中盘旋。有些只剩下残翅独肢,甚至被闪电劈的焦黑,却仍旧嘶叫着缠打在一起,振翅欲扑向那一抹光。 不断振翅升空,又被雷击中和雨水一同砸向地面。 耳畔的雷鸣与鸟类的嘶叫实在刺耳,令人心烦意乱。可当随声而望见到满地残骸时,烦躁的心头只剩下惶恐不安。 天象异常,人心惶惶,就连一向不信神鬼之说的景逸都问了枫妄卿一句,是否要召见观察天象的钦天监面圣。 枫妄卿沉吟片刻,抬眼望向窗外,她抬手轻轻摩挲着泛着光泽的杯壁,眼中翻涌的情绪不比屋外的暴雨少半点波澜。 “钦天监在朕看来不过就是摆设。” 景逸闻言目光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先前欧阳太师一党不仅与朝堂文官暗中勾结编造文书,更是将手伸向了钦天监。 女帝重视民生,他们便从人心下手。 他们需要能根据天象占卜吉凶的人为他们推波助澜,将极端气象的祸水泼向那高高在上的女帝。 人心的成见着实可怕,只要有言论指向帝王,日积月累间那些随口附和的猜想与推论就会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向枫妄卿。 这便是谋逆党谋反计策中的第一步。 他们被部署在朝堂,民间,讥笑着想要将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女帝拖下神坛,摁入泥地拽入无尽的深渊。 只是这刚在阴暗角落中成型的阴谋诡计已然被飓风撕裂。 景逸再次抬眼望向枫妄卿,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她,他微微蹙眉,试图想从她有些黯然的目光中读到她此刻的意图。 枫妄卿察觉到了景逸的目光,她的另一只手敲击着桌面,薄唇轻启:“你派人接祁皇贵君到御书房来,注意些,别叫他淋湿了。” 明明已然入秋,再者说往年也从未下过这般暴烈的暴雨,如今这雨竟连着下了数十日。 若是只有狂风暴雨雷鸣呼啸也便罢了,偏偏这乌云密布不见半点的月光的雨夜中,竟有一颗光亮胜过月光的耀星。 实在奇怪。 枫妄卿也开始观测起了这所谓的天象。 她不自觉攥紧了掌心的杯壁,眼眸却亮的有些惊人。 她不信钦天监,但信祁舒鹤。 ...... 第381章 奇异气象 雨不停歇,反而愈下愈大。 狂风肆意卷席,砸在油纸伞面上发出敲击声,天空阴暗无光,祁舒鹤只能隐隐瞧见手中灯笼朦胧光线前不断飞闪的雨丝。 额前银白色的发丝被风掠起,他沉默着按压住飞卷于空中的长袖,湖蓝色的眼眸中情绪黯然,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的宫殿,屋檐处不断盘旋的乌鸦与耳畔传来的雷鸣令他不自觉抿了抿薄唇。 “仔细些,陛下叮嘱过了不要淋到了皇贵君。”身旁撑伞的宫人神色严谨,转身又拽过了几位宫人紧跟在一旁,“陛下疼惜皇贵君身子,咱们做奴才的更要为陛下分忧解难,不能再让陛下因此忧神了才是。” 宫人们闻言愈发紧张了起来,不断抬眼判断着风的势头再以此改变撑伞的方向。 可饶是再如何小心,这雨势浩大,狂风肆意,地面上飞溅的雨水与瓷砖上的灰尘混合,祁舒鹤雪白的衣袖还是沾染上了泥水。 他眉眼深邃,平日里柔和的目光带着几许探究,深深的望着被闪电映亮了的那片天。 祁舒鹤默默加快了脚底的步伐,握着灯笼的白皙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他竟无法用灵力干预此时的气象。 今夜并不是普通的雨夜。 见他眸色黯然,身旁的宫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连忙俯身询问:“皇贵君,前面八步便到了御书房,您此刻慢些也无妨,千万不要累到了身子。” 祁舒鹤回眸扫了一眼身旁紧张不已的宫人,紧绷的面色终是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淡淡收回目光,抬腿向前走去。 “本君知晓,本君并无大碍。” 由于有枫妄卿的口喻,御书房门口的侍卫扫了一眼祁舒鹤后便默默跪地行了礼,随即又起身给他让了一条路。 祁舒鹤那双修长的腿刚跨过门槛,便被等候在屏风旁的枫妄卿心疼的牵住了手。 枫妄卿温热的指尖轻抚去他额头上沾染的雨水,见他发丝湿润,她眉头微微一蹙,转身端了一杯还在不断向外冒着热气的姜茶递入了他的掌心。 祁舒鹤稳稳的接过了茶杯,依然规规矩矩的垂眼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他声音温和,含情的眉眼中藏着薄薄的雾气。垂下的长睫轻轻颤抖着,在明亮的灯光下映照出一片阴影,衬的他格外惹人怜惜。 枫妄卿喉间溢出一声轻叹,再次抬手扶住他的小臂,她的言语中满是关切,在烛火下熠熠生光的眼瞳更是始终注视着眼前之人。 “怎么还是淋湿了?可有受寒?” 祁舒鹤微垂的长睫闻言轻轻抬起,他的视线随即落在了枫妄卿微微蹙起的眉间,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眼中泛起的荧光似乎能将窗外已然降下的暮色重新灼亮。 “微臣只是淋了些雨,并无大碍,劳烦陛下操心。” 他话音刚落,窗外漆黑的天空在那一瞬被照亮,耳畔骤然响起一声雷鸣。 祁舒鹤似是受了惊吓,雪白的狐耳从头顶炸开,毛茸茸的狐耳在头顶微微发颤,湖蓝色的眼瞳微缩,顺势俯身低头将脑袋埋在了枫妄卿的颈肩处。 “陛下...” 他身形修长,枫妄卿实在架不住这般高大的一只狐狸撒娇,可当偏过目光瞧见他那无辜而又泫然欲泣的神色,枫妄卿只好无可奈何的顺着他的力道抱上了他的腰身。 “好,别怕,朕在。” 祁舒鹤薄唇微勾,明明瞧着惊恐万分,眼神反而愈发柔和。他垂眼不语,殊不知身后那转成螺旋桨的狐狸尾巴早已暴露了他此刻雀跃的心情。 枫妄卿只当自己没瞧见,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他脑后柔软的发丝。 这些天她为处理民间洪涝灾害,无心流连后宫莺莺燕燕,一不留神之下又忽略了他许久,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愧疚。 第382章 斡旋于空 枫妄卿温和的掌心轻抚着祁舒鹤微凉的面颊,她眸光微闪,若有所思的抬眼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闪电。 那道霹雳般的光色倒映在她的瞳孔内,划过一道流光。 祁舒鹤轻抿着薄唇偏过下颚蹭了蹭她的掌心,头顶雪白的狐耳微微颤了颤。他顺着枫妄卿带着隐隐探究的视线望向窗外,湖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舒鹤,这雨已连着下了半月。” 枫妄卿的手依旧轻抚在他的脸侧,她淡淡的望着窗外的景色,状似不经意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上摆着的文书。 “朕不信钦天监,不说他们胡编乱造,因贿赂纂改文书,倒不如说朕就不曾信过他们的言语。”枫妄卿话音微微一顿,轻笑着望向了神色认真的祁舒鹤,“如今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祁舒鹤抬手用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轻抚着他脸庞的手。 “想必陛下也察觉到了天象异常,此次的气象并非能用寻常论断来解释。” 他眸色一深,眼底情绪愈发复杂,“陛下可曾注意过群鸦盘旋的方向?” 枫妄卿闻言微微颔首,蹙了蹙眉头。 “确实是斡旋于空,可方向却不明...” 她微眯着眼眸似是在打量窗外景象,视线触到某一隅时忽然定住,精致的下颚微微抬起,瞳孔顺着那忽闪的天色被惊起一片光亮。 枫妄卿沉默了半瞬,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眼前的祁舒鹤。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祁舒鹤眼中似是有无奈,他湖蓝色的眼眸微垂,握住了她的手后微微侧过身站定在了她的身后。 祁舒鹤从后拥住了她的身子,一步一步向窗边走着。他抬手撑在了窗沿,抿唇将枫妄卿环在了怀中。 牵着她手的修长手指微微向下移,转瞬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抹淡蓝色的光波顺着他的指尖融入枫妄卿的掌心,直到那漆黑的眼眸中也缓缓浮现出一抹蓝色的光影。祁舒鹤垂眼看着怀中的枫妄卿,随即带着她的手指向了黑夜中那格外明亮的一抹光色。 几乎是在他抬手的那一瞬,又是一道闪电映亮了黑夜。枫妄卿便也是在那时注意到了那抹光色与闪电间缠绕着的缕缕雾气。 而纠缠不清的雾气恍若一根绳索,与那么光色源源不断的向下涌着。那光色愈发明亮,弥漫在绳索周边泛着朦胧的光影,又是一道闪电从眼前划过,映亮的天让眼前之景愈发清晰。 祁舒鹤温柔的气息包裹着她,他身上散发的清香令人沉醉,枫妄卿此刻却难以分神了。 她眉头紧锁,神色严肃的望着夜空中色彩交融的雾气,目光紧紧跟随着漂浮在绳索边的雾气。 嘶叫着的群鸦也在围绕着那道光影不断向上飞着,枫妄卿目光一顿,淡然的眼底终是被掀起了一丝波澜。 光色交融,那道光影分明直指着后宫的方向。 枫妄卿在脑海中飞速寻找着那一处的宫殿。 她难得有些慌了神,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是景仁宫。 第383章 知你心意 龙辇停靠在景仁宫殿前。 由于没有任何人通传,当那烛光下泛着金光的龙辇出现在眼前时,宫殿门口的侍卫还有些恍惚的蹙了蹙眉。 景逸率先将伞撑起,默不作声的站定在枫妄卿的身侧。 他的肩头已然被雨水淋湿,但伞还是扎扎实实的倾斜向枫妄卿,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丝丝寒意,景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依旧停留在枫妄卿的身上。 贵君辇紧跟在其后,祁舒鹤若有所思的望着一言不发的景逸,而景逸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蹙着眉头回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祁舒鹤便轻勾着唇角移开了目光。 他缓步走至枫妄卿的另一侧,直到走到了屋檐下,这才柔声启了唇,“陛下,夜里风大,您切莫得了风寒,微臣实在忧心于您,陛下还是赶快进屋吧。” 祁舒鹤温和的声线好似清泉流水,他目光也如声调般温和,撩人的湖蓝色眼眸微微垂着,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身上的披风,随即轻轻手腕偏转上前一步将披风掩上了她的肩头。 将枫妄卿拢了个严严实实,祁舒鹤俊朗的眉眼间几分不经意的羞意顺着眼尾浮入眼中,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动作极其轻柔,像是抚摸着世间至宝。 枫妄卿方才还在感慨忽冷的天,这会儿就已经被残留着祁舒鹤体温与清香的披风严严实实的包裹住身躯。 “朕知你心意。” 她红唇微勾,也回握住他的手。 “只是朕也会担心朕的皇贵君,舒鹤也要小心些身子才是。” 她轻笑一声,淡淡收回目光后率先迈开腿跨过了门槛,而祁舒鹤被她牵着,紧跟在她的身侧。 景逸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着伞柄,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肩头被打湿的衣料,视线微微偏转,目光在触及两人相握的手后,不自觉的手中力度就重了几分。 竹制的伞柄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景逸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伞递给了身旁的侍从,站在殿口俯身行礼的宫人一惊,皆在小心翼翼的抬眸打量着景逸的脸色。 那双向来不起波澜的墨色黑眸竟掠过了一瞬的落寞,但也只是那一瞬。 下一刻,他便收敛了神色,负手站定在殿口。 枫妄卿却在这时止住了步子。 她缓缓回了眸,眸色流转好似一片萤火,“景大人?” 她的话音一顿,眼中好似有疑惑溢出,但更多的是无奈,“身为朕的御前侍卫,不该站在朕的身侧吗?” “殿口风大,你也进来。” 祁舒鹤闻言俊眉微挑,别有深意的望着景逸。 那复杂的情绪中许是有挑衅,祁舒鹤唇角笑意愈深,在瞧见枫妄卿面上担忧的神色后,他目光微微一顿,眼底的那一丝挑衅都渐渐无声无息的沉入湖底,再不见半点踪影。 景逸规规矩矩的抱拳行了礼,“是。” 明明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枫妄卿却在那双赫然亮起的眼眸中瞧见了几分难言的讶异与欢喜。 第384章 愈深愈暗 进入景仁宫,枫妄卿最先瞧见的就是右肩倚靠在窗沿,垂眼执笔作画的欧阳文桦。 他身着素色寝衣,应是刚洗漱完,发尾还有湿润,湿润的发丝柔顺的贴在后背衣裳的衣料上,将那薄薄的寝衣浸湿,显现出裸色的肌肤来。 欧阳文桦似是注意到了殿口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他执笔的动作一顿,有些茫然的抬眸朝那道身影望去。 “陛下......” 当他微微颤抖目光触及到枫妄卿身侧站定的祁舒鹤后,欧阳文桦这才恍然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自己产生的幻觉。 他目光微颤,扶着桌沿站起身,又恭敬的俯身行了礼,“参见陛下,参见祁皇贵君。” 枫妄卿默默走到了他的跟前,她淡漠的目光扫视着他的面庞,却又夹杂着几丝关心。 “近日身子可还好?” 欧阳文桦垂眼望着地面,“是,微臣一切都好。” 枫妄卿闻言与祁舒鹤对视了一眼,祁舒鹤带着淡笑的眉眼中划过一抹不明深意的揣测之意,枫妄卿了然的略一颔首,随即伸手将欧阳文桦俯着的身子轻轻扶起。 “你一切都好,朕便安心些了,近日天凉,再添一些衣物,切莫沾染上风寒。” 眼前帝王的声音还算温和,甚至连眉眼都带着些许笑意。欧阳文桦却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偷偷打量着她的目光仍有些茫然。 他心尖一空,总觉得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涌上心头,肆意侵袭着他的世界。 许是枫妄卿身侧站着的男人与她过于般配,瞧着两人两肩相并的场景,竟令他莫名有些自卑。 没有嫉妒,只有自卑。 祁舒鹤容貌太过出众,垂眼轻笑着望着枫妄卿的模样不同于妃子获宠时嚣张跋扈的炫耀,更不同于自顾自的自得其乐,而是好似铭刻在心头的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就像,他早就习惯了站在她的身侧。 又或者说,他本就一直站在她的身侧。 欧阳文桦不敢嫉妒,他能站在她身侧的时间短暂,甚至来不及习惯就成了恍然一场空。 此刻瞧着枫妄卿站在眼前,他心头却只能涌现出两人极其相配的字眼。 嫉妒吗? 欧阳文桦悄声问自己。 如果真要说,那应该是羡慕吧。 他纤长的睫毛微垂,遮挡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双漆黑眼中起伏的波浪转瞬也陷入沉寂中,桌案上冉冉的烛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漾起了一星火光,却又未照入他的眼底。 像是照进深海中的一缕朝阳,海面再明媚,也只是愈深愈暗。 欧阳文桦的目光又停留在了祁舒鹤的面颊上,他望着他湖蓝色的眼眸,打量着他银白的发丝与长睫,最后沉默半晌,缓缓勾了勾唇角。 枫妄卿眉头微微一蹙,不自觉轻叹了一口气,“烨姶贵君。” 欧阳文桦唇角笑意一僵,随声抬眸。 “朕虽不知你此刻在想些什么。” 她话音一顿,轻轻抿了抿唇。 枫妄卿见过欧阳文桦眼中漾起星河的模样,那双漆黑的眼眸恍若一道明镜,明亮清晰又透彻。他那时笑得眉眼弯弯,不止瞳孔中倒映的烛光,眼底也是难藏的光亮。 望着眼前笑的勉强的欧阳文桦,枫妄卿眉头顿时皱的更深了。 “还记得吗?朕说过,朕始终是你的家人。” 第385章 结成因果 原先陷入沉寂的湖水在那一刻被掀起了惊涛骇浪,倒映在墙面上的烛光忽明忽暗,衬得那双漆黑的眼眸恍若一颗黑曜石,在那冉冉烛火中熠熠生辉。 欧阳文桦薄唇微抿,抬眼直直的望着枫妄卿。 他眼底情绪翻涌,看的枫妄卿情不自禁轻叹了一口气。 “好了,朕只是来瞧瞧你身子可爽利,御书房还有许多政务,朕便改日再来陪你。” 欧阳文桦闻言乖顺的微微一颔首,“是。”语落,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了祁舒鹤的身上,只是他此刻神色不似前一瞬那般落寞,反倒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而祁舒鹤只是轻笑着站在枫妄卿身侧,察觉到欧阳文桦的视线后,他目光微微一顿,面色却不改,湖蓝色的眼眸轻垂着,细看依然是眉眼带笑。 枫妄卿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烨姶贵君为何频频打量祁皇贵君?” 欧阳文桦一愣,随即顿时收回了视线。 “回陛下的话,微臣···微臣瞧见皇贵君,便会想到从前宫里的祁贵君。” 他话音微微一顿,忽闪的烛光在他纤长的眼睫下投下一片光影。似是感慨一般,他的唇角轻轻扬起,又重新望向了枫妄卿。 “微臣只是忽然觉得,陛下从来都并非薄情之人。” 枫妄卿倒是没想到欧阳文桦此刻思绪如此杂乱,她怔愣半晌,几乎是蹙眉深思着抬腿迈过了正殿的门槛。 祁舒鹤也不提方才发生的事,银白色的发丝与腰间的衣带纠缠着,他打量着小雨连绵的夜空,视线触及到那盘旋的鸦雀时,袖间紧攥的手终是缓缓松开了。 祁舒鹤凝望着连接着屋顶的那一缕还未消散的光影,语气略显沉重,“陛下,据微臣观察,此次天间异象并非因烨姶贵君而起。但这因果始终在景仁宫上方,便只有可能是因为...” 枫妄卿眉头轻蹙,“刘贵臣。” “这般想,倒是合理了几分。” 她随着祁舒鹤的目光望向天边那随着微风而流动的浮光,那缠绕不断的因果始终连结在宫殿上方,隐隐泛着彩光。 “你说过,他的魂魄本就不属于这里。” 枫妄卿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风,风中夹杂着的细雨虽轻微,却还是让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眸。雨水打湿了她纤长的眼睫,让那恍若蝶翅扑闪的长睫愈发根根分明了起来。 “他心性单纯,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 “朕觉得他并非流浪的孤魂野鬼,只是偶然间来到这世上。朕怜他过往孤寂,总想弥补他些什么,可往往还没来得及给他些爱,他便被卷入后宫事端中,被是非波及。” 枫妄卿微微抬手,她望着滴落在掌中的雨水,用掌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觉。 风将她的长袖席卷而起,祁舒鹤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动作温和的擦拭去了她掌心的雨水后,又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陛下。” 枫妄卿闻声抬眼,“嗯?” 祁舒鹤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口气,天边流光在此刻更亮了几分,映衬的那双湖蓝色的眼眸中流光四起,而眸中的风景凝汇着她的面容,枫妄卿在她的眼眸中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只有她一人。 “若是有人牵挂,在这世上便结成了因果,此后便不再只是游离的魂魄。” “思念造成的因果,既是指引,也是缘分相连产生的能量。” “它不会消散。” 祁舒鹤牵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言语中带着安抚之意,“微臣知道,您此刻有不舍之心,但陛下何不尝试相信上天缔造的缘分?” 第386章 翱翔于空 “缘分...”枫妄卿垂眼轻声呢喃道。 她声音细微,仿佛只是在悄声与自己低语。 祁舒鹤便静静的望着她,他目光如炬,神色依旧温和,握着她的手带着不必言说的坚定。 “陛下倘若在意,便去瞧瞧刘贵臣。” 天边恍若霹雳的雷光在他湖蓝色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流光,那光色冉冉,似能把已然黯然的暮色重新灼亮。 枫妄卿微微一怔,抬眼望向祁舒鹤。 眼前之人眉眼间带着清浅的笑意,温和的目光与她略带探究的视线直直对上。祁舒鹤唇角微勾,另一只手将她耳畔的发丝轻抚过耳后,“陛下可是心觉疑惑?” 他话音微微一顿,眼底笑意更深。 “陛下可是觉得微臣此时应当像平日里一样,牵住陛下的手祈求陛下不要离开微臣?” 枫妄卿闻言,下意识以为他是在撒娇,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朕怎会......” 话还未说完,察觉到祁舒鹤眸中那半星泪光,枫妄卿目光微微一顿,剩下的话突然就噎回了口中。 恍若蓝宝石般的眼眸本就似一汪清浅的湖水,那抹在灯火下有些无措的水光在那湖蓝的眼瞳中时隐时现,显得那湖水好似被夜雨侵袭,在连绵细雨下掠起一圈圈淡色涟漪。 他神色温和,目光也是那般平静,可那微红的眼眶和欲盖弥彰的微垂着的长睫还是令枫妄卿心狠狠一揪。 “舒鹤......” 与她十指紧扣的那只手好似又加重了力道,枫妄卿想抬手拭去那抹泪光,祁舒鹤却突然向前一步将她拥进了怀中。 祁舒鹤温热的手牵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察觉到枫妄卿想要偏过脑袋与他对视,祁舒鹤粉嫩的薄唇微抿,干脆直接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枫妄卿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地面上交织的黑影和祁舒鹤身后不知何时窜出来的雪白狐尾。 原先平息下来的夜雨伴随着阵阵寒风再次席卷而来,不远处的宫人撑着伞想要上前,却枫妄卿的眼神制止在原地。 她用长袖遮掩着他的狐尾,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陛下。” 祁舒鹤的声音不似往日里的清润,此刻听起来倒显得有些闷闷的。 “微臣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方。” 他贪恋的蹭了蹭她的脖颈,又不动声色的吸了吸鼻子。 平日里撩人不已的狐狸此时正垂头丧气的耷拉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他身后原本蓬松的狐尾的被雨打湿了,雪白的绒毛交缠错乱的黏在一起,贴着同样被雨淋湿的衣裳,瞧上去有些滑稽。 祁舒鹤在宫中做了许久的皇贵君,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狼狈。 “微臣等候千年,本是为了与陛下相守百年。” “但微臣不想让这份牵挂束缚了陛下。” 他托住她后脑勺的那只手缓缓下滑,直至轻搂上她的腰身。 “既是自由鸟,便翱翔于空。” 温热的泪滴落至她的衣襟处,浸透衣裳后竟让枫妄卿莫名觉得有些灼人。 祁舒鹤默了默,低低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进入眼底。 “微臣只是栖息之枝,又怎能因私心毁掉一整片树林?” 第387章 在这等您 许是那从眼角滑下来的泪水过于灼热,枫妄卿光是看着祁舒鹤那双含着雾气的双眸,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她正欲开口,祁舒鹤牵住她手的手指骤然一松,那温和的眉眼中又带着几分恋恋不舍的眷恋。 温热的指尖在她腕侧停留了数秒,他垂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轻笑着后退了一步。 “陛下。” 他声音清润,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般黯然。 那无声无息间在飓风中起伏的惊涛骇浪,此刻逐渐归于平静,直至化为无波无痕的湖面。 “您肯定有许多话要与刘贵臣说吧。” 祁舒鹤眼底那道细碎的流光再次亮起,灼热的目光中好似有无法言说的固执。他银白色的发丝随风而扬,与在空中飘扬的衣袖交缠相绕。 他身后的狐尾在此时不见了踪影,许是不再有杂乱的情绪打乱思绪,他神色淡然了许多,垂眼抬手轻轻抚平了枫妄卿衣襟处的褶皱。 “微臣会在这里等您。” 语落,他默默接过了不远处宫人手中的伞,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握着伞柄,他纤长的长睫微颤,又将手中的伞递给了枫妄卿。 “微臣会在这一直等着陛下。” 枫妄卿眉头微蹙,有些不赞许,“你身子刚恢复,这夜里实在风大,你回予鹤殿等朕。” 她难得会用带着命令的口吻向他开口,祁舒鹤掩在长袖中手指轻轻攥了攥,声音无端就轻了许多,“陛下,微臣不想回予鹤殿。” 见枫妄卿轻叹了一口气,祁舒鹤眸光微颤,继而轻启唇齿:“倘若此时让微臣回予鹤殿,微臣必然是整个心都牵挂在陛下身上,哪怕此刻是微臣主动让步,微臣也不想被动的无动于衷。” “至少···”他话音一顿,话语间染上几分祈求,“至少让微臣能清晰的感知到陛下的声息。” 枫妄卿抬手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既心疼又无奈。她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思量片刻后还是微微颔了首,“那你便在景仁宫正殿坐会,朕去瞧瞧刘贵臣便来寻你回予鹤殿。” 祁舒鹤闻言眸光一亮,眼底好似有流光掠过,燃起耀眼的火光。 “微臣遵命。” ······ 景仁宫西偏殿殿口。 飞边盘旋的雀鸟又落了几只,鸟类焦黑的尸首砸落在枫妄卿脚边。 枫妄卿不动声色的垂眼向下瞥了一眼,随即继续迈开了腿。 跨过西偏殿的门槛,枫妄卿下意识又望向了窗外不远处的木屋,眼底好似有情绪翻涌。她看着紧缩着的木门和在夜风中哆嗦打颤的薄薄窗纸,眉头不自觉一蹙。 “······” 待她收回目光,两侧的宫人已是跪了一地。 “参见陛下。” 她将身子轻轻倚靠在窗沿,沉声打量着内殿。而她看似在打量殿内装潢,目光却是时不时朝内室望去。 实在没有瞧见刘书庭的身影,枫妄卿这才偏过目光望向了身侧端着茶壶正欲倒茶的宫人。 “怎么不见刘贵臣身影?” 宫人并未过多思索,“回陛下的话,近日天寒,刘贵臣身有不适,已是早早歇下了。见陛下来了,奴才方才已是唤人去寻贵臣来面圣了。” 第388章 恍如明镜 窗外风声呼啸,薄薄的窗纸沙沙作响,墙面倒映的烛光摇曳,一道霹雳般的闪电划过天际,顺着缝隙侵袭的丝丝凉风令墙面上的烛影猛然翻涌着,忽明忽暗。 枫妄卿目光微微一顿,本只剩下蜿蜒闪电的黑夜竟然在此刻亮起了半轮弯月,淡色缠绵,令锋芒尽显的炽烈闪电都柔和了几分。月光温柔,闪电晃眼,在两种光色夹裹下,耳畔响起一道熟悉又清冽的声音。 “参见陛下。” 刘书庭被宫人搀扶至大殿内,他便那般有些仓促的站在殿口,眸光沉沉。 枫妄卿亲手将人扶起,她沉默着打量他片刻,双唇轻启,眉眼浸染上些许笑意。 “刘贵臣。”她轻声唤着,微微弯起的眼眸中却没有什么温度。 刘书庭许是有些错愕,那双清澈的眼眸始终注视着枫妄卿,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袖角,苍白的面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来。 他双眸透亮清澈应是恍如明镜,而在此刻,那道明镜中却没有她的身影。 往日里她瞧了无数个日夜的眼眸,竟令她莫名觉得有些陌生。 枫妄卿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再次沉默了下来。 先前缠绕在他身侧的缕缕光影正在逐渐消退。她神色微变,想要抬指挽回些什么,凝神却发现,那碎散的淡色在她探出的指尖上停留片刻,似有眷恋,最后又悄无声息的散去。 殿内转瞬陷入一片沉寂。 枫妄卿这次倒是真的笑出了声,那一声轻笑在静谧的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刘贵臣,朕好不容易将你养出了些肉,几日不见你却如此消瘦,你要朕如何放心得下你?” 刘书庭双唇张张合合,到嘴边的话语却还是没能出口。他纤长的眼睫轻垂着,将翻涌的思绪尽数掩盖在眼底。 枫妄卿挥手支退了殿内的宫人,抬腿走到了刘书庭的身侧。 “日后要多多留心自己的身体才好。” 枫妄卿唇角笑意浅淡,望着他眼眸的目光却随着那消退的光影缓缓偏移至窗外。 紧接着,无数蜿蜒的闪电划破夜幕,先前不断外涌的光影顺着那道光色交织而成的光绳飞速回旋着,击碎了窗边桌案处摆着的一盏琉璃灯。 碎散的琉璃碎片在光色下显得流光溢彩,漫布在殿内各个角落。 枫妄卿下意识挡在眼前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拥进了滚烫的怀中。 “陛下。” 被光色围绕着的刘书庭面色又苍白了几分,他那双眸子却再次燃起了一汪星火,固执而又眷恋的注视着枫妄卿。 那道光影交织的光绳始终顽固的悬挂在他的发顶,似是想从他的身体中抽离出什么。 “听见朕说的话了吗?” 枫妄卿抬眼回望着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刘书庭重重一点头,他目光微顿,立刻反身走向殿外的小木屋。他步伐看着很沉,身体似是极其虚弱了,可速度却丝毫不减。 再次踏入殿内,他薄唇微抿,径直走到枫妄卿身前后很是果断的单膝跪了下来。 枫妄卿伸手就想扶起他,却被他反握住抬起的手。 她难得流露出茫然的神色,垂眼观察刘书庭,便瞧见了他手中拿着那个他曾双手发颤着捧在掌中,思索半晌也没有打开的小木盒。 目光再次上移,枫妄卿抿唇与他对视。 那道明镜再一次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第389章 身在何处 刘书庭便抬眸直直的注视着她。 那眸色清淡如水,却掩不住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两指并扣在左掌中的木盒上,盒盖轻启,精心雕刻的花纹也随着他的动作散发着透亮的光影。那光影摇曳,与倒映在墙面上柔和的烛光相衬,万般交缠也不及他眼中璀璨星河耀眼。 盒中的物件同样也透露着淡淡的光,它静静躺在盒中,却显得那般沉重。 不似精雕细琢的白玉扳指,泛着银光的环身上雕刻着一只细小的风筝,再由数朵白云相环相绕径直入空。 风筝? 枫妄卿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随即望向刘书庭。 刘书庭薄唇微抿,眸光发颤。 “陛下,有些话再不说,我怕便再也不能与你说了。” 少见他这般严肃的模样,枫妄卿眉头一蹙,轻声回道,“既然你有话要说,朕会仔细听着。” 刘书庭的眸色亮的惊人,他身上的光影焕然,那抹淡色随着那根红绳丝丝缕缕不断向上飘着。 “它虽唤戒指,可我更希望陛下生生世世不受束缚,永世安然。” 枫妄卿目光一顿,“戒指?” 刘书庭顺着她的话音微微颔首,白皙的手指轻轻捻起盒中的戒指,他长睫微垂,依旧是半跪在她跟前。 先前因风寒而泛白无色的唇瓣在此刻都在微微发颤,那颤抖的目光注视着她,眼神却是坚定不已。 “陛下。” 他牵起她的手,神情自若。 “我能叫您的名字吗?” 枫妄卿看着他肩膀处不断消散的光影心狠狠一抽,下意识握紧了刘书庭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她总感觉。 她总感觉眼前之人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眼前。 “你想唤便唤,朕准了。” 依旧是冷静自持的语气,可枫妄眼底分明就闪过了一刹那的慌乱。 刘书庭瞧见了。 他心底偷笑一声,再开口时眸色又平添了一丝不舍,“枫妄卿,其实我,我不是这里的刘书庭。” “朕知道。” 枫妄卿唇间溢出一丝叹息,“朕早知你不是刘书庭。” 他目光一颤,似是有些惊异。 枫妄卿看着他发愣,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不然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吗?” 少年终究还是少年,刘书庭愣了半晌,也不知心底在想什么,原先苍白的面颊上竟莫名浮现出一抹红晕。 枫妄卿眼底笑意更深,不语。 红着脸的刘书庭目光愈发坚定,心中潮起彼伏的情绪早已风起云涌的将他吞噬。 “我前一生还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就死了,我不懂感情,也不懂女孩,我活着的前半生只有做不完的题目和背不完的书,我心中唯一的志向便是好好念书,让在天上的母亲不用为我担忧。” “我从没想过要将这些话说给你听,可我觉得,这时若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我虽不懂感情,可我实实在在的能感受到,在你跟前时鲜活的自己。” 刘书庭将那枚戒指轻轻套入她的指间,力度温柔不已。 “枫妄卿,我以我的名字,也便是真正的我起誓。” “不论身在何处,我的心中,只会留存你的身影。” 第390章 他的承诺 许是很少听见刘书庭说这些话,枫妄卿难得有些错愕。 她垂眼看着指尖泛着银光的戒指,目光停留在雕刻的云层托起的那偌大一颗钻石上,银环上雕刻的云纹层层叠叠包裹着精致细小的风筝,风筝停靠在钻石不远处,像是倚靠着夜月风光的无限柔情,藏着万般留恋。 “枫妄卿,我们定会再次相遇。” 他轻声开口,握着她的手却又紧了几分。 “这也是我的承诺。” 烛光摇曳,衬的他眉眼温柔,笑意浅浅。 枫妄卿的手依旧被他牵着,感受着他渐逝的体温,枫妄卿下意识便反握住了他的手。 原来饶她是帝王,也不能将所有事物紧握于掌中。 她沉默着注视着他,似是在等他继续开口。 可刘书庭面色愈发苍白,就连眸中那抹星光都好似在被逐渐抹去。 “刘书庭。” 枫妄卿指尖微微偏转与他十指相扣,最后在他已有些空洞的视线中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好凉。 枫妄卿在心底呢喃了一句,转瞬便垂眸加深了这个吻。 那与柔和月光缠绵的光影在半空中凝固了一刻,又再次消散于晚风中。或许此刻的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吻,透过窗缝悄然迎面的风都带着一丝暖意,似是在回应枫妄卿的吻。 一吻毕,刘书庭的身体便朝她倒去。 枫妄卿便拥着他冰凉的躯体,一时心间恍若浸溺于寒潭中。 其实她早知分别是何般滋味,可这看似于她而言如蚊虫叮咬般的不疼不痒,竟是一把浸了毒的利刃。 下了半月的暴雨也终于是消停了下来,交缠的光影淡然在深深夜色中,那道奇异的光芒也逐渐黯然,厚重的乌云散开,月色初显,不似先前的瑰丽。 再不闻鸟雀乌鸦的嘶叫,耳畔只剩下风声呼啸。被吹落的叶与地面交织的影仍在盘旋,在叶面与黑影相触的那一刻,万物都归于平静。 玄安子民再不用受洪灾之苦。 可她的心,却好像空了一块。 “刘书庭。” 她的指尖抚过他的面颊,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朕信你。” “朕信你······” 枫妄卿低声轻喃着,紧紧握着刘书庭冰凉的手。 而不知何时,祁舒鹤已然站定在了她的身后。 他眉头蹙着,单手将枫妄卿拥入怀中,任由刘书庭的躯体滑落在地,他也只是挑了挑眉。 枫妄卿想转身去扶,却被祁舒鹤紧拥着无法动弹。 “陛下,雨停了。” 祁舒鹤声音温和,眼神却带着一丝疏离,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目光始终注视着瘫倒在地面的刘书庭。 似是打量,似是探究。 “是啊。” 枫妄卿整理好了情绪,她没再回头看刘书庭,只是紧紧闭着眼,话音有些发颤。 “雨停了。” 祁舒鹤轻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她后背的动作愈发轻柔,那湖蓝色的眼眸中的担忧几乎快要溢出来。 “陛下,回殿歇息吧。” 语落,他缓步向前亲手扶起了刘书庭,看着那微颤的眼睫,祁舒鹤眼底探究愈深。 第391章 身为帝王 夜色朦胧,微凉的晚风将发丝吹起,枫妄卿与祁舒鹤一前一后跨过门槛,两人皆是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天边的月,又淡淡收回了目光。 一路无言,直到枫妄卿上了龙辇,祁舒鹤也只是沉默着略一俯身,眼底情绪翻涌着。 景逸察觉到了两人沉默的气氛,他眉毛微蹙,探究的视线落在祁舒鹤那双微垂的湖蓝色眼眸上,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又偏眸望向枫妄卿。 “陛下还要回御书房接着批阅奏折吗?” 枫妄卿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祁皇贵君。” 祁舒鹤目光一顿,“陛下。” “朕去予鹤殿瞧瞧。” 语落,她便阖眸养起神来。 眼看着龙辇直直向前行驶,祁舒鹤身旁的宫人有些犹豫的望着愣在原地的祁舒鹤,随即微微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贵君辇已备好,祁皇贵君,切莫令陛下等久了。” 祁舒鹤闻言,这才收回了望着龙辇方向出神的目光。他银白色的发丝随风而扬,堪堪遮住了那绝色的容颜,一旁的宫人瞧的有些愣神了,不住的望着那如深潭般湖蓝眼眸。 平日里那双眸子勾人,今日风情散去,竟是恍若暴雨摧折下梨花翩然,带着纯粹茫白,令人移不开视线。 宫人也不敢瞧久了,只在心底暗道一声祁皇贵君当真是绝色,便垂着头站在了一旁。 祁舒鹤上了贵君辇,目光依旧是紧贴着枫妄卿的背影。 帝王似是有些疲倦,支腕偏头靠着,发丝垂散在背后,她垂眼不语,任由淡雅的月光笼罩在她周身。 “卿卿......” 祁舒鹤不自觉的唤着她,而不远处龙辇上的枫妄卿身形微微一顿,下一瞬又懒散的向后靠去。 龙辇与贵君辇依次停靠在予鹤殿前,枫妄卿一踏入予鹤殿,便挥袖支退了宫人,只留祁舒鹤在身侧。 祁舒鹤眉头轻蹙,难得有些茫然的望着枫妄卿。 “卿卿...?” 枫妄卿却是一言不发抬头的撞上了他的薄唇,两人双双倒在绒毯上,祁舒鹤下意识便搂住了枫妄卿的腰身。 枫妄卿护着他的后脑勺,闭眸深吻着那两瓣薄唇。两人发丝交缠,散落的衣摆也交叠在一起。祁舒鹤便略显狼狈的承受着她饱含情绪的吻,骨节修长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脊,似在安抚。 祁舒鹤注意到了她指间多出来的一枚银戒,湖蓝色的眼眸微黯,抚摸着她背脊的手指也是微微一顿。 见身下的人被她吻的气息凌乱,枫妄卿这才撑起身子放开了祁舒鹤。 祁舒鹤没有半点脾气的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的询问她,“方才在景仁宫...您与刘贵臣发生了些什么?” 还没等她回答,祁舒鹤便继而启唇,他垂着眼,神色落寞,“微臣知陛下是恼了微臣推倒了刘贵臣,可微臣...并不是有意为之。” “微臣察觉他魂魄飘散,担忧有孤魂野鬼抢占其身伤害陛下...” “舒鹤。” 她开口打断了他,“朕没有恼你,朕知你做事稳靠,不会胡乱行事。” 祁舒鹤神色微怔,“卿卿...” 枫妄卿抬手将袖角的褶皱抚平,语气平淡,“你曾说,若有人牵挂这世上便能结成因果 ,朕却觉得,这上天缔造的缘分也是浅淡至极。” “朕在恼自己,身为帝王,却连一个人都留不下来。” 第392章 不论深浅 枫妄卿失落的话语萦绕在耳畔,祁舒鹤轻抚着枫妄卿的面颊,湖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瞬的落寞。但很快他便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抬手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目光在恍惚间扫过她指间的银戒,随即长睫微颤,不动声色的淡淡偏移视线。 “陛下,所谓缘分,不论深浅,再如何浅淡那都是无法抹去的羁绊。” 祁舒鹤语气温和,精致的五官被笼罩在烛火的淡黄光影下,烛光冉冉衬的那双湖蓝眼眸更似黄昏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熠熠生辉,万般夺目。 祁舒鹤也不知在透过她那双藏着失落的眸子瞧些什么,他沉默半晌,只是略略颔首,轻笑着将人拥入怀中,“陛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眼前事或许都已然成定数,您不必再黯然神伤,不如向前看,向前走,想要的总会再回到身边。” 枫妄卿顺着他手中力度靠入了他的怀中,听着耳畔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微微一怔,胡乱的思绪被打断,眼底茫然更甚。 祁舒鹤却已是在变着法子哄她开心了,毛茸茸的狐耳晃悠在头顶,他微微垂眼,银白色的发丝也随着他微微倾斜的身子散落至她的脖颈处。 “陛下,今夜便歇在微臣的予鹤殿可好?” 枫妄卿此时无风月心思,下意识要开口拒绝,但当她抬眼对上那双含着雾气的勾人眼眸时,话语又哽在了喉间。 祁舒鹤眸光微闪眼眶微红,粉嫩的薄唇轻抿着,眼底带着几分祈求。那狐狸尾巴在他的衣摆处晃晃悠悠,又缓缓围住了她的腰身,令她无法推开他。 枫妄卿似是有些无奈,抬手捏了捏他白皙的面庞,“朕今夜便留在你这,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盯着朕瞧了。” 她此时思绪复杂,本在伤感于缘分浅淡如水,从指缝中流淌而消逝无处再寻,却又不想因此冷落了祁舒鹤,伤了他的心。 枫妄卿抬手覆盖在了他宽大的掌心上,她牵着他的手很松,温暖的掌心与他的指间有着很大的空隙。 祁舒鹤见状便是试探性的收拢了五指,见枫妄卿眼底总算有了一丝笑意,祁舒鹤薄唇轻抿,唇角微勾,立刻伸展五指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没有半点犹豫。 更是无比坚决。 哪怕心中再落寞,祁舒鹤也只想瞧见她的笑颜。 好似她一笑,他的世界便也跟着亮了。 “陛下,微臣陪你一起等。” “无论如何,微臣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枫妄卿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他在说些什么,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舒鹤...” 两人相握着的手被他轻晃着,她感受着他的体温,目光对上那温柔眷恋的眼神,她的心尖不由得一软。 “旁人道帝王无情,可微臣知陛下心底也埋藏着一片柔软。” 许是察觉到她此刻飘忽不定的情绪,祁舒鹤语气温和,却是再一次郑重无比的一字一句重复道,“陛下,不论发生何事,微臣都会一直在。” 第393章 一心为国 翌日,万里无云。 帝王下令整改措施,玄安上下开始修复屋舍翻新农田,朝廷恢复早朝的时段,地方官员被召回京城汇报地方情况。 枫妄卿紧攥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蹙。 底下的官员一言不发,皆在等着头顶的帝王开口。 枫妄卿思索片刻,偏头看向帘子后整理剩余奏折的景逸,“国库目前情况如何?” 景逸立刻垂眼应声,“启禀陛下,您上位后,抵制奢靡之风,宫内一向从简,国库眼下还算富余。”他话音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继而启唇:“玄安遇洪后,虽情况紧急,但好在封霏国供给源源不断,并未伤其根本。” 枫妄卿闻言,脑海中下意识便浮现出封沉寒俊朗淡漠的面庞。她轻叹一口气,眉头依旧紧蹙,唇角却是不自觉间浮现了一抹笑意。 “既然国库富余,那便继续开仓救济灾民,要顾及百姓安危,也不能盲目帮扶,朕这半月便微服私访,地方官员也要根据当地情况不断修改政策条例。” 她的指间习惯性的轻轻敲击着扶手,眼底浸染着忧虑,但更多的是豁然贯通后的坚定,“老弱病残屋舍尽损者,施以医药粮草,与家人走失年幼者,暂住新建孤所。四肢健全且身强力壮者则要以劳换粮,修建房屋修复良田等。还有,切记不能轻视管理,当心匪贼劫粮、欺压百姓。倘若落得个民不聊生的场面,朕如何能舒心半刻?” 景逸默默记下了她的口谕,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攥着笔杆,浓墨交织浸染了白纸,待最后一笔落尽,他长睫微颤,将手中的纸递向了枫妄卿。 “陛下不必忧心,底下的大人们皆是忧国忧民的忠臣,定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枫妄卿的目光落在那清秀却又不失严谨的字迹上,她收回目光后,视线又在那数张同带着忧虑的面孔上淡淡扫过,她目光微微一顿,即是轻笑着一颔首,“玄安有诸位,朕便能心安。” “朕不会亏待任何一心为国之人,心系玄安百姓天下者,无论文武之道,都是当之无愧的雄才是也。” 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一位双目浑浊,头发苍白的官员身上。那官员眼瞧着上了年纪,却依旧精神抖擞,官服也是一丝不苟的没有半分褶皱。 那认真且忧虑的神情,令枫妄卿情不自禁便想起了已逝的白老丞相。 按照老丞相叮嘱,丞相府并没有大肆操办葬礼。丞相府常年屹立不倒,位居朝堂高位,自然是权大势广。眼下朝堂中还有别有用心之人,不谈为了当今皇上,哪怕是为了丞相府嫡长子白沐臣顺利继位,亦或是为了稳定民心平稳朝堂之事,这场葬礼也会一切从简。 白老丞相,何尝不是一心为国之人? 枫妄卿略显感慨的叹息一声,“莫知县,朕听闻你家长子为平复洪涝夜以继日不休不眠,从而染上恶疾,已病卧床榻许久。此行返乡你带上太医院院首,为其医治。” 太医院院首德高望重,医术高超,向来只负责为女帝调理身子。 帝王御用之人遣派他乡,自然是臣子无上荣光。 “谢陛下。” 莫老知县似是感激不已,眼看着他衣摆一掀就要下跪,枫妄卿连忙挥手命一旁的宫人将他扶起。 “朕决议封他为县丞,待他病好后辅佐于你左右。” 哪知莫老知县白胡子一吹,不卑不亢的俯身行了礼,“回陛下的话,犬子之功也不过如此,他年纪尚轻,恐难当大任,望陛下收回成命。” 第394章 朕会改的 “你觉他年纪尚轻难当大任,朕倒是觉得他年纪轻轻胸怀大志,日后不说大有作为,至少也是百信爱戴的好官,依朕而言,你便悉心教导,令其未来为行端正之事的正直之官。” 枫妄卿话音微微一顿,淡笑着收回视线,指间轻轻摩挲着略显粗糙的纸面,垂眼继而启唇:“莫知县,朕信你能教导出一位一心为国的县丞。” 莫知县哑然片刻,千言万语凝固在喉中,最后抿唇垂眼深深一叩拜。 这次枫妄卿没有再命人制止,只是默默瞧着眼前情景。待老知县的额头从地面轻离,她步子微移,亲手将人搀扶了起来。 在一一核对了各地情况后,有功者皆是得到了帝王的赏赐。 马车恍若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驰向各地,这短短一日朝见过后,各官便又要再次扛起肩上重负。 只不过,那天边朝霞愈灿,一颗颗炽热的心脏也如那朝霞般在燃烧。 帝王说,一心为国者便是雄才。 雄才之心宛若熊熊烈火。 那团团焰光聚拢,自是能照亮一片天。 ...... 天已放晴,吹进殿内的风却依旧算得上刺骨。 景逸垂眼研墨,即刻又抬手为枫妄卿添了茶。 余光中的帝王手中动作一顿,偏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忽的叹了一口气。 景逸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整理着一旁散乱的文书。 “君后近日可有恢复的迹象?” 景逸微微一怔,下意识抬眼望向她,“陛下······” 枫妄卿将手中刚处理完的奏折放置一旁,状似不经意间提及,“他宫中贴身照顾的,可是叫白策?” 见枫妄卿眉眼间暂无悲色,景逸暗暗松了一口气,略略一颔首,“白策是君后从丞相府带入宫中的管事,一直贴身照顾着君后。” “召他来御书房。”她话音一顿,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后又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近日忙于朝政,眼下好不容易得空,朕去椒房殿瞧瞧。” 语落,她便站起了身,抬腿就要向外走。 景逸眉头一皱,连忙将人捞了回来,偏身唤人备辇的同时从一旁木架上取下一件绒披,仔仔细细将枫妄卿拢在其中后,又将一早备好的汤婆子塞进了她手中。 “如今朝堂事务繁多,陛下更要注意身子。”景逸蹙眉嘱咐着,垂眼为她系着披带,“您从小便是这样,寒冬里常常穿着薄衣便出了门,总要牙齿打颤了才后知后觉的回屋添衣,明明这毛病改了许多年了,怎又······” 景逸猛然一顿,眉毛顿时皱得愈深。 后来枫皇后逝世,长春宫无人庇护被人克扣了吃穿用度与炭火,那殿内与殿外温度无异,枫妄卿自是改掉了这毛病。 枫妄卿察觉到了他忽黯的眸光,她将手中的汤婆子又塞进了景逸的手中,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景大人。如今这玄安只有你一人敢如此说教朕了,贤臣之言,朕怎会不听?” 她抬手抚上了他的手背,刚握着汤婆子的手掌甚至能说的上滚烫,碰上他冰凉的手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于是她轻覆着他的手,将掌中暖意一点点传递向他。 “朕会改的。” 第395章 一切如常 椒房殿并不算远,以至于刚通传,龙辇便停留在了殿外。 枫妄卿前脚跨过门槛,数不清的侍卫跪了一地,皆是恭敬地垂首齐声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她抿唇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抬眼望向急匆匆从殿内赶出的白策。 白策又是匆匆行礼,目光与她对上一秒便转移到了地面,“参见陛下。” 他虽此刻行事匆忙了些,但一言一行瞧着仍又有两分像他的主子。 眼底带着恭敬,却不卑不亢。 主仆相处多年,难免会有些相像,可白沐臣的眼中有八分的温和,是他眼中没有的。 枫妄卿收回了目光,继而又向前迈腿。她神色淡淡,思绪却如同荡漾着的圈圈涟漪,扩散至远方。 待进入殿中,扑面而来的药草气息便将人萦绕在其中。 她眸色一沉,深深注视着床榻上的男人。 冰榻散着幽幽寒气,将面色苍白的白沐臣的身躯团团围住。 “他近日如何?” 枫妄卿深知自己是明知故问,话音间却又带着一分希冀。 白策默了默,俯首轻声回答,“回陛下的话,君后...一切如常。” 枫妄卿闻言垂了眼,沉默半晌竟是轻笑了一声。 要是真是一切如常便好了,她这般想着。 “罢了。”枫妄卿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恢复了往日里淡淡的神色,“君后信任你,朕也才会信你三分,这些日子你照顾君后有功,朕定会大赏于你。你既如此心细,这椒房殿上下便继续由你打点,若殿中有缺需,可直接寻景逸差点不必上报内务府。” 语落,她轻叹了一口气,踌躇已久的步子还是一步步迈向了白沐臣。 枫妄卿已是许久未细细端详他的容貌,因每每望一眼都会心疼不已,后来便逃避似的不再去瞧他的眉眼。 冰榻散发的寒气逼人,白沐臣的面颊也是凉得可怕。 枫妄卿后知后觉的收回了轻抚在他脸庞的指尖,眼底原先漾起的圈圈涟漪好似被海浪覆盖。她望着他没有一丝动静的长睫,又看他没有半点血色的薄唇,只觉得心脏处传来隐隐绞痛,令她情不自禁蹙了眉。 不该是这样的。 她曾允诺他,帝后同尊,白头偕老。 可丝丝缕缕交缠且还是黑发,他却不肯睁眼与她俯瞰众生了。 枫妄卿不敢说自己只专情于他一人,奈何是此情已深,哪能说忘就忘。 白沐臣就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如今政务没你帮扶,朕虽比以往累了些,却也算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先前与你一起讨论过的女官新制已是推广在民间,女子学堂也是满了一间又一间,不过你不必担忧朕在半夜里算国库的银两了,玄安国库不似从前那般亏空,有多少人才朕都会尽数全召,再精心培养选入朝堂之中。” 枫妄卿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启唇,“可即便如此,朕与玄安,都还是需要你。” “不说玄安不可一日无后,也不提六宫之中不能无主。” “单单说朕,朕也离不开朕的君后。” 第396章 少些怨怼 许是察觉到了帝王声音中难掩的那分颤抖,白策顿时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他以为帝王后宫之人如此之多,白沐臣迟早会被抛之脑后。 每每这么一想,他总会为自家主子而感到不值。 这么多年以来,由先前的夏家白家两家独大到白家独占秋色屹立不倒,此时若没有什么所谓帝王的垂青,白沐臣便是权倾朝野的白丞相。 白策从前心底难免有怨言,直到如今白沐臣病倒了,他这才悟了几许。 太医言道主子的病乃是许多年前便攒下病根,最后又日积月累所成。即是说白沐臣命中有此劫,倘若他当真成了白丞相,这一病,丞相府便会陷入水深火热间。 一家无主,朝野中怕是人人都想分这一杯羹。 谁也不知他何时能苏醒,他若一直不露面,难道帝王还能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留着一国丞相的位置吗? 就算帝王执意要留,满朝文武又怎会任由帝王胡闹。 白策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回过神后瞧着枫妄卿紧握着白沐臣手的那双手,竟释然了几分。 至少现在枫妄卿一直在护着白沐臣与丞相府。 他口中的帝王最是无情,却是帮扶着丞相府上下度过了这一难关。 — 此时,御花园内,陆桉与昭珏并肩站在湖心亭处。 湖面小舟泛泛而游,远远望去,雾间只见一片模糊的舟影。 御花园的湖令昭珏心间还留存着半分阴霾,脑海中浮现出那夜情景,他眉头轻蹙,右手下意识抚向了左手指尖伤口那处。 “昭侍君?” 陆桉察觉到了昭珏面上凝固的表情,他眼底闪过一抹疑惑,有些诧异。 而昭珏动作一顿,似是恍然的垂眼望向了指尖。 原来被琴弦割伤的手已经恢复了许久。 “陛下...有好些日子没来御花园了。”他轻声喃喃道。 陆桉眼底不解愈浓,“陛下政务繁忙,自然没空来御花园。”他话音一顿,也是有些怅然若失,“不说御花园,就连茂华殿的台阶都是一片青绿,无人踏及。” 昭珏闻言唇角微微勾了勾,眼底却是一片黯然,他指尖轻颤,视线又缓缓触及至湖面,“陛下不来茂华殿,本君的琴弦都要生起锈来。” “洪涝过后,陛下整宿整宿的宿在御书房,有时得空才会去一趟予鹤殿,又怎么会想起茂华殿?”陆桉顺着昭珏的目光望向湖中心,本来想顺着话题再诉说心中苦闷,眼中情景却是令他眉毛一蹙,“昭侍君,那对岸边舟上可是尹穆弦?” “国被覆灭,他倒是还有心情玩乐?”陆桉有些不可置信,微微向后将身子倚靠在亭子窗沿,眼中满是打量,“也不知陛下是如何看待他的?” 昭珏一愣,凝神抬眸望去。 瞧见了舟上那道身影,他似乎也是有些诧异,薄唇轻抿,还是藏好了眼底的情绪,“他已是陛下的尹侍臣,好说歹说也是陛下的人,你日后还是少些怨怼,多将心思放在如何讨陛下欢心之上才好。” 第397章 燎原火光 陆桉目光似是有些呆滞,那双丹凤眼微微眯了眯,回过神后,望向昭珏的眼神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讨陛下欢心...” 陆桉轻笑一声,随即唇角擒笑又叹息着望向在湖面上不断盘旋的蜻蜓,他的目光流连在荡漾起的涟漪间,声音都弱了几分。 “昭侍君,陛下都不来见我们,那我们又要如何才能讨陛下欢心呢?” 他缓缓俯下身子蹲在湖边,垂眼望着湖面上倒映出的面容,“陛下爱屋及乌,对微臣这张与兄长相像的容颜不过有几分垂怜,往往是喝醉了酒才会多看微臣两眼,微臣优势浅薄,甚至比不过尹侍臣。” 昭珏眉头微微一蹙,不语。 而陆桉话语一顿,又沉默了片刻,望向昭珏的目光中闪过了几分深意。 “难道您自己没有发现,如今的您,对后宫之事越来越退让,对与旁人争宠愈发避而不及了么。比起微臣曾经认识的昭侍君,您的脾性反倒越来越像君后了。” 昭珏,在他眼中曾是心思不浅手段高深,且斗志满满的深宫中人。 他从踏入宫门那一刻起,目光便是朝上而望的。 所以陆桉才会选择与他共进退。 可如今... “从前微臣觉得您并非池中之物,而您也看出了微臣难掩的野心,我们便一拍即合,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许是那眉眼瞧着实在过于熟悉,一时间令他的心里竟燃起一丝名为嫉妒的情绪。 陆桉的指尖轻轻点在湖面,他垂着眼帘,任由那圈圈泛起的涟漪模糊了那张令他自己感到厌烦的面庞。 “昭侍君,微臣不可能不前进。” “微臣只要瞧见这张脸,心中便莫名冒火,管他什么权势富贵,微臣只想要超越微臣那自命清高的兄长。” 陆桉缓缓倒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混乱的思绪后这才又抬眸一字一句道:“即已迈入同一道路,微臣自然不能看您自甘堕落,但倘若您真愿意止步不前,微臣独立而行也不是不可。” 语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两人目光对视着,耳畔也只能听见船桨在湖面划过的声音。 昭珏便是那么怔怔的望着他,脑海中被那些话肆意侵袭着。 “陆侍臣所言极是。” 昭珏喉结微微滚动,思索片刻后指尖摩挲着袖角,又是力度极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是本君过于松懈了,只是给陛下弹了几首曲子便犹豫不前,生怕向前一步便会得了陛下厌恶。” “但本君入宫,可不只是为了弹小曲。” 他长睫微垂,掩住了眼底重燃的火光,“陛下不见我们,那我们便主动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见他重振旗鼓,陆桉眼中先是划过一丝欣喜,随即又闪过几分势在必得,他唇角轻扬,话语间带着询问,眼睛却是直视着岸边的小舟。 “昭侍君,那我们要如何出现在陛下的视野中?” 昭珏自然是明白陆桉也注意到了那不小得的动静,他略朝前迈了一步,指尖轻抚过身侧的长椅,修长的手指又遥遥指向略显喧闹的岸边。 他的语气不温不淡,眼底却已是一片燎原火光。 “机会,不就出现了么。” 第398章 不受待见 今日仰头一望并非万里晴空,反而是层层雾霾遮住了人欲眺望远方的视线。 岸边泥土潮湿,空气间的泥土气息很是清新。只是天气寒冷,只叫宫人行色匆忙,难以注意到舟上那某淡色身影。 尹穆弦俯身蹲在舟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湖面,他似是有些郁闷,俊朗的眉头微蹙,抿唇盯着湖面。 原先插在他发间的一朵粉色的小花顺着柔顺的发丝滑落至湖面,他目光微微一顿,那朵小花却在他愣神之际逐渐飘离沿岸。 他眉皱的越深,想要伸手去捡,耳畔却传来一阵嬉笑声。 只见几位明眸皓齿的少年站在岸边,皆是长袖掩唇满目讥讽的望着他。 “呀...这是...” 为首的少年轻轻挥了挥长袖,缓缓向前一步,目光径直的盯着随声回眸而望的尹穆弦。 他身侧的男子见状便顺势跟着上前一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尹王爷真有雅兴,陛下整整一月不见你,你竟有心思在湖边玩乐。” “哥哥说笑了,何处有王爷?微臣怎未瞧见?”另外一少年状似疑惑的左右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仍然蹲在舟面的尹穆弦身上,恍然大悟一般轻笑着开了口:“孔侍君,这是西苑偏殿那位尹侍臣,您初入后宫可有所不知,这位侍臣在后宫中可颇不受待见。” 为首的少年一脸高傲,微微偏眸望向身侧的人:“哦?不受待见?陛下也不愿意见他么?” “本君倒是瞧他生的一张勾人的脸,既如此也分不得半点恩宠?” 尹穆弦闻言倒是没有半点脾气,自顾自的转过身继续望着湖面上逐渐飘远的小花。 那双紫色的眼眸似是有些黯然,粉嫩的薄唇紧抿着,修长的手指也是紧握着袖口。 “这是给姐姐摘的花......” 少年眉头一蹙,有些不满,“区区侍臣还敢无视本君?” “来人,把他给本君拉到跟前来!” 少年话音刚落,人群中的宫人们便立刻行动了起来。少年冷哼一声,而跟在他两侧的男子皆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轻笑着看着眼前的情景。 气势汹汹的太监围站在岸边,堵住了从舟口上岸的位置。 “这位小主,咱家侍君要见您,您请吧。” 纵使周边围满了人,尹穆弦仍然是蹲坐在原地不肯移步。 他略显落寞的倚靠在舟柱上,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始终不曾注意到身后挑事的这一行人。 “孔侍君,看来尹侍臣心高气傲,并不将您放在眼中。”左侧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望向孔侍君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您的父亲乃是当朝御史,他小小一个侍臣也敢踩在您的头上,真是无法无天。” 为首的少年白皙的脸庞几乎都要被气红了,身边的人那怜悯的神色简直让他一点就炸,他咬着牙瞪着尹穆弦,也顾不上脑海中入宫前父亲的叮嘱,甩袖就要上前。 “来人,赶紧给本君把人拽上来!” 第399章 咄咄逼人 “且慢。” 昭珏面无表情的从一旁的假山后绕出,他先是扫了一眼略显茫然的尹穆弦,这才看向了被其他男侍簇拥在中央的少年。 “这位便是新入宫的孔侍君吧。”昭珏缓步上前,语气不温不火,“刚入宫便咄咄逼人,陛下可不喜这般作风。” 众人随声而望,瞧清楚昭珏的面颊后便立刻俯身行了礼。 “见过昭侍君。” 少年显然注意力被分到了昭珏身上,他眉头一皱,倒也不急于针对尹穆弦了,双手抱胸撇了撇嘴,目光丝毫不怯的望着眼前之人。 “你是?” 身侧的男子见状便立刻小声在他耳旁道:“孔侍君,这位是与您同一位份的昭侍君,陛下从前常常唤他弹曲,也算是得宠了一段时间。只是他似乎家世平平,父亲在朝廷当管的也是丝毫不起眼的官职呢...” 少年听到得宠二字,这才仔细打量起昭珏来。 眼前之人的容貌虽谈不上惊为天人,却生的面目俊美,尤其是垂眼轻笑时,眼下那一颗泪痣显得尤为动人。如墨黑发规规矩矩的束在脑后,一袭靛蓝的长袍衬的人芝兰玉树,放在后宫中也算亮眼的存在。 见昭珏自始至终都是不卑不亢的注视着自己,少年这才有些谨慎的握了握拳,但到底是家世显赫,骨子里还是压不住的傲气。 家世平平? 他咬了咬牙,喉间溢出一丝冷哼。 “既然同为侍君,本君想做的事情便不需要昭侍君插手。” 少年收回了视线,又抬手指向了蜷缩着身子躲入舟内的尹穆弦,“都愣着做什么,此人对本君不敬,本君自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今日倘若轻易放过了他,日后六宫中何以分尊卑?” 话说着,他三步做两步向前走到了岸边。 少年怒视着尹穆弦,见人依旧不搭理自己,便一手拽住了他的衣襟,一手掐上了他的下颚,将他的脸硬生生掰向了自己。 哪知少年仔细一瞧尹穆弦的面孔,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方才远远望去,只觉得这人身形修长,哪怕瞧不清面庞也能猜得到此人并非中人之姿。 “你......” 少年望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深邃的眉眼,俊挺的鼻梁,无比精致的五官,以及这明显不同常人的紫色的眼瞳,都在告诉他此人并非寻常男侍。 正当他在细细思索时,却莫名感觉被人推了一把。重心不稳的少年猛然向前倾倒,竟直接将眼前的尹穆弦推入了湖中。 昭珏将那宫人的模样记在了脑中,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原先站在少年身侧的男侍,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 他眯了眯眸子,余光中却瞥见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是陛下。 昭珏抿了抿唇,面上顿时染上一丝急切。 “还愣着干嘛?来人啊,快将尹侍臣救上来!” 昭珏蹙眉拽了拽身旁宫人的袖口,眼底满是慌乱。眼看着尹穆弦呛了水,他竟直接将外袍脱下奔向湖岸。 第400章 明日回府 御花园内无比喧嚣,湖边围满了宫人与貌美的侍君,湖中还有一道正在挣扎的身影,议论声环绕在耳畔,令枫妄卿看着眼前情景,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的目光下意识望向了湖中那道身影,在看清楚那人的面颊后,立刻微微侧眸给了护卫一个眼神。 下一瞬,湖中的尹穆弦便被护卫轻而易举的捞了上来。而正欲跳下湖中救人的昭珏,也被另外一护卫拦在了岸边。 众人此时都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枫妄卿,顿时便俯身将脸埋在了地面。 “参见陛下——” 枫妄卿依旧眉头紧蹙,“都在闹什么?”她微微一顿,偏过视线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陆桉,略思索片刻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舟上的少年脸上。 景逸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垂眸低声道:“陛下,那位是新进宫的侍君孔绫初,为孔御史的嫡次子。” “初入宫便惹是生非,明日便遣回孔府去吧。” 枫妄卿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也不再将目光放在孔绫初的身上。 景逸看着面色苍白不知所措的少年,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是。” 护卫扛着浑身湿透的尹穆弦走到了枫妄卿的跟前,恭敬的俯身垂下了头,等候着她的吩咐。 男人长睫微颤,身上的衣袍紧贴着身躯依稀透露出精壮的线条,微微泛白的嘴唇轻抿着,几缕青丝因湖水黏沾在面颊上,冬日天寒,他垂眼倒吸着气,一双淡紫色的眼眸中仍带着一抹惊慌,瞧上去好不狼狈。 枫妄卿解开了身上的绒披,抬手盖在了他的身上。 “西苑偏僻,先将尹侍臣送去养心殿沐浴更衣,在命太医送些预防风寒的药与姜汤去养心殿。在朕前去看望之前,你便守好尹侍臣。” 扛着尹穆弦的护卫闻言立刻便应了声,随即转身迈开步子。 解决完呛水的尹穆弦,枫妄卿这才又重新看向了仍跪在地上的宫人与侍君。 “观望不言者,侍君罚跪一个时辰,宫人罚跪两个时辰。在旁起哄者,侍君降位且禁足一月,宫人罚一月俸禄。” 她面色淡漠,语气却是不温不火,“孔侍君。” 跪在舟面的孔绫初身子微微一颤,“陛下。” 枫妄卿抬手轻轻抚去了袖口的褶皱,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今夜清点完行李,明日便回孔府吧。” 孔绫初表情呆滞,一双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回过神后,他眼眶一红,爬起身便朝前猛然一跪,“陛下!陛下!微臣知错!” “陛下不要赶微臣走!” 枫妄卿不再看他,反而径直走到了昭珏的跟前。她抬手扶起了垂眼望着地面的昭珏,温声道,“天气严寒,昭侍君也回茂华殿好好歇息一番。” 昭珏的视线停留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垂眼淡淡勾唇,很是乖顺,“微臣都听陛下的。” 枫妄卿将人牵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直到走出了御书房,而陆桉便依旧像刚才那样一言不发的紧跟在她的身后。 似是因为害羞,少年的手也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枫妄卿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耳根,轻启唇齿,“昭侍君,是你让陆侍臣来寻朕的?” 第401章 赏罚分明 寒风迎面而来,靛蓝的长袍与明黄色的袖角交缠在一起。帝王身上淡淡的清香环绕在鼻尖,令昭珏目光微微一顿。 陛下就在眼前。 “回陛下的话。” 昭珏俯身垂下眼帘,姿态毕恭毕敬,可他表现的再如何小心翼翼,却始终没有松开被枫妄卿轻握着的那一只手。 “当时情况紧急,陆侍臣位分不比孔侍君,在场只有微臣才能插上两嘴。微臣也不想浪费陛下的时间,可相比其他侍君的宫殿,只有陛下的御书房离御花园更近,微臣实在担心闹出人命,便托陆侍臣前往御书房前碰碰运气。” 昭珏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抬眼打量着枫妄卿的神色,见枫妄卿自始至终都直视着他的面颊,昭珏薄唇一抿,又垂下了眼。 “求陛下责罚。” 枫妄卿本还没有什么表情,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她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昭侍君认为自己有错?” 昭珏轻轻咬了咬嘴唇,一双眸子中透着几分茫然无措,他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声开了口:“事因孔侍君而起,微臣与他位分相同,擅自喝令其行动是否为暨越之举?” “怎会?” 枫妄卿难得声音温和了几许,“你不仅无错,反倒事情处理的相当出色。” “难道朕出错了,便不允许朝堂百官、不允许百姓指出吗?” 她安抚性的抬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又轻轻拍了拍,“你既有善心,又遏制了不当之举,谁又能说一句你有过错?” 枫妄卿垂眼轻笑了一声,她看着眼前发丝被微风轻拂起的少年,淡淡勾唇道:“朕向来是对事不对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只有赏罚分明,天下才能太平。” 语落,她收回了牵着他的手,又转头看向了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的陆桉。 “你倒是胆量不小,御书房门口的侍卫亮了刀还敢向前唤朕。” 枫妄卿习惯性抬手轻抚着腕间的木镯,指尖又顺带着轻点了两下木镯下方的珠链。 她眉头微蹙,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你可知御书房是什么地方?” 陆桉原先只是沉默着听着二人的谈话,见枫妄卿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忙拂袖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 陆桉微微侧着脸,一双丹凤眼哪怕微垂着眼尾瞧上去也是上挑的,许是寒风凛冽,刺骨的风吹的他的眼眶微红,在那张面颊上显得格外动人。 枫妄卿倒也无意责怪他,她望着那略显熟悉的眉眼,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事发突然,朕也不怪你。只是这后宫中倘若大小事发生都有人在御书房前大声喧闹,朕又如何能静心处理政务。” “御前侍卫会在御书房前守着,若有下次,将话直接说与他听,不要再喊着要见朕,明白了吗?” 枫妄卿今日实在还算有耐心,整理好了被风吹歪的衣领后,这才俯身上了龙辇。 “天气严寒,你们二人赶紧回茂华殿好好歇息。” 她话音微微一顿。 “朕若今晚得空,便会去瞧瞧你们。” 第402章 只教一次 养心殿内。 尹穆弦已被宫人们伺候的梳洗完毕,又许是因为刚沐浴完,唇色也不似最初那般苍白。飘散的墨发打湿了床榻,那双淡紫色的眼眸懵懂的望着窗外。 枫妄卿踏过门槛时,看到的便是那么一副景象。 男人穿着单薄的里衣,衣襟敞开,胸肌外露。被湿发打湿的衣料下隐隐约约透露出精壮的线条,他的腹部线条沟壑分明,两腿间的那物也是令人无法忽略。原先没有气色的面颊总算是染上些红晕,瞧着如同冬日里从冻土中挣脱出身影绽放的花儿一般嫩。 枫妄卿到底是已算得上是阅人无数的女帝,眼前这如画般的场景映入眼帘,她竟也只是瞧了两眼便淡淡收回了目光。 “阿姐......” 似是想起了什么,尹穆弦薄唇抿了抿,目光微闪,“陛下。” 枫妄卿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张精致的面孔,缓步向前直到走到了他的身前。 “怎么突然改口了?” 尹穆弦眼帘微垂,声音弱了许,“照顾我的宫人说的,您不是我的阿姐,您是当今陛下,而我是您的侍君,不得无礼。” 枫妄卿默了默,续而开口:“你知道侍君是什么意思吗?” 在他略显茫然的目光中,枫妄卿红唇微勾,笑的有些肆意。 “侍君的职责,便是伺候皇帝。” 她俯身向前,尹穆弦却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你怕朕?” 枫妄卿眼底笑意愈深,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看来你无法胜任这个位置。只是倘若你都不能伺候朕,在这后宫中还有什么价值?” 羞辱性的动作,轻蔑的神色。 他倘若是还有从前的记忆,一国王爷如何能受得了这般刺激? 枫妄卿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尹穆弦,你究竟是真的懵懂无知,还是在卧薪尝胆,等待着可以亮出獠牙的时机? “既然如此,那你便离开吧。” 她看似随和的挥了挥手,随即就要转身离去。 尹穆弦目光一颤,在床榻上半跪着朝前一倾,伸手攥住了她的袖角。 “陛下...若你不要我,我不知道还能去哪。” 他似是有些慌乱,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中竟浮现出一抹雾气。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袖口,瞧着无助又可怜。 “倘若这便是我的职责,那,那我自然应当履行。” 见枫妄卿停下了向前的脚步,尹穆弦哆哆嗦嗦的收回了手,将紧贴在身躯上的衣袍缓缓解开,垂眸,咬唇,缓缓向前,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枫妄卿便也没有再推开他,只是冷淡的望着他染上绯红的耳根。 她就这样冷眼瞧着他试探性的亲吻她的脖颈,看他在抬眼触及到她目光时又哆哆嗦嗦的退开的模样。 看着他颤抖的双手无比谨慎的抚摸着她的肌肤,又瞧着他长睫微颤,不知所措的紧抿双唇的样子。 枫妄卿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人直接推倒在塌上。 “尹穆弦。” “关于如何伺候朕,朕只教你一次。” 第403章 置之不理 养心殿实在过于空旷,毕竟是被枫妄卿闲置的一个宫殿,后房内除了一张床榻一张桌椅,再也瞧不见其他物件。 枫妄卿端过桌面上的药碗,丝毫没有犹豫的便递到了尹穆弦的跟前。 “喝掉。” 尹穆弦乖乖接过了药碗,也没有多问便垂眼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只是这黑色的汤药实在过于苦,令他还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修长的手指微微发颤,他刚将药碗轻轻放回桌面,便被枫妄卿直接摁在了床榻上。 枫妄卿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攥着他的手腕就直接撕开了他的衣裳。 尹穆弦目光一颤,并不敢挣扎。 他望着身上女帝的面孔,只觉得脑海中一片茫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陛下...” 尹穆弦实在没想明白初见时,枫妄卿明明是那般温和的朝他伸手,用帕子擦掉了他脸庞上的泥水,将他从泥潭中拉出,还告诉他她是他的阿姐。 她的笑颜令他魂牵梦绕,为数不多的记忆片段中全是她的面孔。 可再一次见,她却已是高高在上的女帝。 尹穆弦喘着气,竟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为何她对他置之不理,整整一月都不肯见他? 那一个月,照料他的宫人告诉他,他是被女帝出征在外时所救,却因身子弱发烧到昏迷,一睁眼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也就是这一个月,他明白了自己并非孩童,而是这深宫中的一位侍君。 而他除了依附枫妄卿而活,别无选择。 “陛下...”尹穆弦喉结微微滚动,那双透彻明亮的紫眸竟莫名闪过一抹悲伤,“您...您很厌恶我吗?” 枫妄卿用手掐着他的下颚,另一只手将人摁在床榻上,她垂眼直视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眉头轻蹙,“尹穆弦,侍寝的规矩你也不记得了?” 掌心传来身下人的体温,她见他嘴唇张张合合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几许。 “陛下...” 男人的目光过于无助,透着雾气的眼眸几乎要流下一滴泪来,“我会学的。” 她的唇落在他的脖颈间,那般暧昧流连的吻,此刻却没有沾染半点情感。 枫妄卿望着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红唇微勾,抬手轻抚着他湿润的眼眶。 她的指尖又缓缓向下轻触上了那薄唇上的唇珠,轻笑一声后又垂眼轻咬了一口。 她的吐息在脸侧,令尹穆弦心弦一动。 许是想亲她的唇,他抬着眼微微扬起了头。而枫妄卿见状朝后一退,五指直接挡在了二人的嘴唇中间。 “朕允许你亲朕了吗?” 空气中还弥漫着汤药的苦味,枫妄卿若有所思的瞧着他的唇。 此起彼伏的浪好似要一点一点吞没海上的舟,在那波涛汹涌的海面中更加肆意起来。 “尹侍臣。” “做错了事就要罚。” 枫妄卿用膝盖压着它,任由尹穆弦如何哽咽的喘息,也只是淡淡垂眼望着他的眉眼。 “朕罚你今夜不许—。” 第404章 翠上心头 待枫妄卿踏出养心殿时,已是晚霞斜挂于天,那微弱又温和的光色从枝头倾泻而出,一眼望去地面的鹅卵石都泛着光泽,恍若粼粼海浪浮现于眼前。 冬凉日胜暖,砖瓦夜生寒。 叶落迎风绕,明翠上心头。 她一步一步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黄昏的光线倒映在脸庞,衬着她的目光好似平添了半分温柔。 景逸便那么如同往常一般,一言不发的紧跟在枫妄卿的身后。 如同往常,也如同这数十年来的步伐。 景逸沉默着注视着她,他欲猜她的心思,但看见那微垂的眼帘时,又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惊涛骇浪在那一刹那被抚平。 仿佛从未有波动。 “报——” 而两人间默契的沉默也随之被打破。 枫妄卿眼底的情绪一扫而光,她望着眼前俯身跪地的侍卫,微微颔首:“说。” “启禀陛下,封霏国皇帝的马车就停靠在城前,等候陛下吩咐。” 枫妄卿闻言眸光一亮,但神色不变,“何人?” 那侍卫微微一愣,立刻改了口,“是封贵君与封霏三公主。马车随后无军队,只有一小支侍卫队伍维系马车周边安危。” 枫妄卿这才勾了勾唇角,那双淡色的眼眸中总算涌入一丝情绪,那明黄色的精致长袖一挥,眼底笑意满满。 “好,立刻迎入。” 景逸见状便立刻回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侍从与宫人,他快步向前,随即轻启唇齿:“候辇向城门,即刻出发。” ...... 枫妄卿约莫两月没有瞧见封沉寒了。 眼下再次细细打量她的封贵君时,只觉得那不苟言笑的男人气场欲盛,浑身散发着帝王之气,哪怕下了马车站到她身前时气场不输她半分。 他一头墨发被金黄的龙纹发冠束缚在脑后 ,雪白的直襟长袍难掩气质,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细长而又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恍若一潭深渊,可那如同寒窑般的墨色深眸,在垂眼与枫妄卿对上视线后,竟然顿时化为了池中融不开的墨。 看似若即若离,实则紧紧相连。 周边的侍卫都很识相的朝后又退开一步,但却又以保护姿态成两人周边围了一圈。 枫妄卿抬眼注视着他,眼中含笑。 那俊朗高傲的帝王沉默半晌,他薄唇微抿,修长的手指微微发颤,却还是先缓缓屈膝行了君臣礼。 他知道他的卿卿想要什么。 “微臣,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字一句间无比恭敬,可哪怕正在屈膝行礼,一举一动也是不卑不亢,只尊不惧。 见枫妄卿颔首,封沉寒这才站起了身。那俊美绝伦的面颊在黄昏下愈显勾人。 面若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 竟给这难掩的冬日平添了一丝春色。 那明翠之色涌上心头。 封沉寒喉结微微滚动,与眼前之人对视半晌后再也忍不住心中无尽的牵挂。他俯身将人拥入怀中,平日里如冰窖的眼眸中此刻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沉稳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他说。 卿卿,我回来了。